序2:界定点
有人说“命”是失败者的借口，而“运”是成功者谦虚的谦辞。那么这句话的界定点在哪呢？何为失败者？何为成功者？其实每个人都既是成功者又是失败者。就像事业上极度成就的人，家庭中就一定有不和谐的地方。“只是运气好罢了。”成功者谦虚地对摄像机说着，然后回家签署了与妻子的离婚协议。“这就是命啊”失败者黯然地叹着气，然后回家和爱他的妻子一起等待着事情能够出现转机。
四、我是个老师
这个城市的夏季，雨是很直爽的，没有大风，没有雷电，只是一味地从空中做着无聊的自由落体运动。我也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酒吧里的人进进出出换了好几轮，看到我会小声地讨论“这家伙躺地上干嘛？”、“这人怎么还在这？？”之类的吗话题。我也不想理他们，我只想躺着。
“嘿，还活着吗？”是在和我说话吗？这声音刚才好像听过，是谁呢？我扭过头来，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黑色休闲跑鞋，紧接着它们的主人蹲了下来，威廉正打着黑色的雨伞，打量着我。
“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吗？笑吧！”说着我再次狂笑起来。
“no,我是来帮你的。”威廉向我伸出了手。
“回家吧，你帮不了我的。”我并没有理会他伸来的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诶？你倒挺爱狗拿耗子啊？知道狗拿耗子什么意思吗老外？”我顿时对眼前的威廉来了兴趣，坐起来问他。
“我不是多管闲事，咱们是朋友吧？”对了，这老外是个中国通。
“哈哈，你这老外还挺有意思的。”我向他依旧举着的手伸了过去。谁知他把手收了回去，“别老叫我老外，我有名字，我是威廉约翰逊。”“啊对不起，威廉，我叫欧阳北城，nice to et you.”“哈哈，nice to et you too.”他这才把我拉了起来，我们站在那哈哈大笑。后来想想，这一幕真是太傻了。
“去我那坐会儿吧。”我对他说，眼前这个老外让我起了兴趣，职业眼光看得出他是个好人。
“ok,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
雨渐渐停了，一路谁也没有说话，五十多岁的出租车司机放着一首崔健的老歌《一无所有》，倒是有几分符合现在的情景。“师傅，像您这个年代的听崔健的不多见啊。”我不禁问道。“是啊，我儿子听崔健，我也跟着听了，倒是挺好，年轻人的东西有时候也不错。”“您儿子是干什么工作的啊？”“他啊，是个音乐人，要是还在，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啊，对不起。”我意识到我问错了话，连忙道着歉。“没事。几年前的事了。小伙子，你是个记者吧？”司机大叔瞥了眼我胸前挂着的记者证，问道。“啊对，不过也快下岗了。”“唉，好好干吧，年轻人受点挫折不要紧，站起来继续走就是了。”“嗯。”
谈话间已到了我的出租屋，威廉付了车钱，和我一起下了车。
“谢谢啊师傅。”“没事，加油啊小伙子！”说着司机开车远去了，没人注意到这个中年的男人流下了泪水。
“真是个悲剧的父亲啊。”威廉在车上一直没说话，只是在听。
“是啊。”我叹了口气。
“oh god,你一个记者就住这种地方？”威廉看着出租屋所在的这栋六层小破楼，惊叹道。“穷呗，哈哈,反正一个人住够了。”说着领他上了楼。我的出租屋在五楼，这老楼的阶梯是很陡的，上起来很费劲，到达时我已经气喘吁吁。
“你累了？”威廉大气不喘地问我。“是啊，缺乏锻炼嘛。你倒是不累啊。”我边喘边掏出钥匙开门。“我每天都健身的。”“好吧，不用换鞋了，进来坐吧。”
“holy shit！你还有钢琴！”也不知道威廉有没有听到我话，一进门就径直冲向了我客厅里的钢琴。“哎！地毯上别踩！”“哦，sorry老兄，我太久没看到这东西了，有些激动，我原来也弹钢琴的。”我看着地毯上留下的两只黑脚印，叹了口气。“你还会弹钢琴？”威廉问我。“是啊，当记者之前我是学音乐的啊，你看后面。”钢琴的后面，是我原来的一堆乐器，小提琴，贝斯，吉他，还有套国产的架子鼓。
“jesus！你这里可以搞乐队了。”威廉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两眼放光，一会摸摸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是啊，没事儿的时候自己玩玩，不过乐队是组不起来了，大学时候一块儿玩乐队的朋友都各奔东西了。”我无奈地告诉他。
“你为什么不继续搞音乐了呢？”“和我爸赌气呗，他不让我继续搞音乐了，让我继承他的工厂，我不去，又没有资本继续搞音乐，就去报社当了记者。话说回来，你是干什么工作的？”我问威廉。
“我是个老师，”威廉说。“在市一中当英语老师。”
“嚯，这倒看不出来。”我看着一身邋遢运动装的威廉。
五、同样是背弃
e on！不像吗？”威廉掏出大框眼镜戴上，理了理衣服，表情严肃起来。
“哈哈，这样一来像了很多，至少像是个文化人了。”我笑了起来。
“别笑，我可是很认真的，你看lesson one：hello lilei，how are you？hello han ii，inbsp;fine, thank you, and you?”威廉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哈哈哈！！”我捂着肚子狂笑起来，这家伙还是个逗逼。
“yes，n，很搞笑对吧，”威廉也笑着，“我每天就是讲这些东西，真是太搞笑了。”“你等着，我去拿点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拿来你就知道了。”
我从柜子里搬出一箱酒，又从冰箱拿出来冻好的冰块，两个杯子，来到了威廉面前。
“打开看看。”我说。
“吼吼！你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威廉七手八脚地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的波本威士忌，不由地惊呼起来。
“这是我最棒的藏货了，怎么样？不错吧？”
“yeah,，棒极了！确实是好东西！”我给杯子里加了冰块，倒上小半杯酒，给他递了过去。
“这么熟练，你在酒吧打过工？”威廉接过酒杯，问道。
“不，我原来在北爱尔兰生活过一段时间。”
“留学？”“对，我有两个北爱尔兰朋友，喝波本就是那时候跟他们学的。”我说。“哦，是这样啊。”
“对了，你是怎么想着到中国来的？”我好奇地问。
“跟你一样，和我父亲赌气。”
“哦？说来听听。”
“唉，我父亲是美国一家唱片公司的老板，在我小时候就让我学习钢琴、声乐，想等我大学毕业把我包装成商业艺人，等我大学毕业后，却和父亲产生了那个词怎么用中文说呢？哦对，价值观，”威廉想了想，“我和我父亲产生了价值观的分歧，虽然我也热爱音乐，但我认为音乐应该以自由为原则，而父亲却固执地为了让我赚钱而让我去搞那些毫无营养的商业音乐，于是赌气来了我一直向往的中国，又辗转来到了这个城市，找了个学校，当起了外教。”
“你在中国当了几年老师了？”“六年，加上刚来中国时四处漂泊了两年，我在中国八年了。”“哦，怪不得你中文说这么好。”“是啊。说起来，你当记者多少年了？”“六年，在北爱尔兰呆了两年，回来就和我爸闹了矛盾，就去当了记者。”
“咱俩挺像啊。”“是啊。”我俩相见恨晚地碰了碰杯。
“你母亲呢？当时你去当记者她知道吗？”威廉问我。
“知道的。”“那她现在呢？你常去看她吗？”
“她五年前去世了”我指着墙角的遗像回答道。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没事，都过去了。她在那边一定过得很好吧”我对一脸歉意的威廉说道。“你呢？当时你离家出走来中国你母亲没拦你？”
“她是支持我的，所以我从家里逃出来时，她还帮了我。”
“诶，等等，要来点音乐吗？”“好啊！”
我拿起一张约翰列侬的唱片，放入电唱机，那是我两年前从旧货市场淘回来的。
《igine》这首经典在唱片的徐徐转动下响了起来。
“几点了！？睡不睡觉了！？再吵我报警了啊！”门外猛地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聊着聊着忘了时间，扰民了啊
“对不起！”我回应着，关掉了电唱机，和威廉小声笑了起来。
“来，咱们喝，一醉方休！”“cheers！”
六、失败者
雨后的清晨，阳光照在这座坚硬的城市上，总能让人忘掉一切烦恼。我起身看着窗外，“要是一直是这种天气，倒也不错。”我想，可是接下来剧烈的头痛将我拉回现实。“昨晚喝多了啊”
对了，家里还有个老外呢我走出房间，却发现本该睡在沙发上的威廉已经不见了，该死，不会是遇上骗子了吧我这人，总是对帮我一把的人有着莫名的信任，按照已故老爷子的话，就是我这人早晚被人忽悠上黑道。我赶紧翻箱倒柜，看看少了什么。可奇怪的是，什么都没丢，柜子什么的完全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突然，我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字条上“欧阳北城，我去买早餐了，稍后回来。p.s.你这也太惨了，冰箱里什么都没有。willianbsp;johnson”
刚看完，就听见敲门声，我冲过去打开门，正是威廉。
“oh god！我刚走就进来贼了？”威廉正嚼着一根油条，越过我的肩膀看着被我翻得一团糟的客厅。
“呃，不是，那个，我刚找个东西抱歉，快进来吧。”我尴尬地解释说。
“别道歉啊，快，我刚买的豆浆、油条，卖早餐的老头看我是外国人还想坑我，我一说中文把他吓着了，哈哈，快吃，饿死我了。”“好吧。”我抄起一根油条嚼了起来。唉，我道歉是因为我怀疑他啊。
“对了，”威廉喝了口豆浆，“你和你父亲再联系过吗？”“没，没必要了。”我嚼着油条回应道。“为什么？”“他死了。”“抱歉，提起了让你难过的事。”“这用不着道歉，而且，我并不难过。”“为什么？”
我看着窗外，“因为我恨他。抱歉，不过我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
“itsok，没关系。那么，今天要怎么办？昨天被赶出来，还去酒吧吗？”
“是的，但不采访了，我只想去好好喝一场。”
“昨晚不是才喝过吗？”“昨晚是因为难过才喝，今天是因为认识了你这个朋友，所以，管他呢。说起来，你今天不用去学校上班吗？”“oh shit！！我都忘了！”说着威廉三两口喝完豆浆，抓起外套和挎包，飞也似的向门冲过去，边走边喊“我要迟到了！晚上酒吧见！”“哦，几点好吧。”我话还没说完，他便奔了出去，只留下关门声给了我回答。我打开门看向楼道，没看见威廉，却看见隔壁刘大爷同样从门里探出头来看着下楼的方向。
“小欧啊，那洋鬼子是从你这出来的？”刘大爷问我。“是啊，怎么了？”“哦，没怎么，我刚溜完鸟回来，就看他从你那跑出来，边跑还边喊要迟到了！要迟到了！，我正准备来问问你，没事儿吧？”刘大爷担心地问。“啊，没事儿，这是我一朋友，昨晚在这喝多了。”“那就好那就好。哎对了，我这遛鸟顺便买了点菜，你要不要点？”“不用了，大爷，我这都有。”因为住的是老楼，邻里都是些老人，他们的儿女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都搬出去了，平时也很少回来。作为楼里为数不多的年轻人，平时有空也帮老人们干些活，陪他们聊聊天、下下棋，所以久而久之老人们都把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了，其中和我最亲的便是隔壁的刘大爷。
“那个，小欧啊。”“怎么了？”我问欲言又止的刘大爷。“哪天闲了啊，来我家，咱爷俩聊聊天，喝点小酒，你也有些日子没来了。”“嗯，好的，我一定去，您快回去吧，楼道里阴，别犯了关节炎。”“好好，那你一定要来啊！”“放心吧。”听我保证完刘大爷才回了家。唉，其实老人并不需要儿女给他们多少回报，他们只需要孤单的时候我们能够陪在他们身边而已，这就是他们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我回到家，深呼了口气，靠在门上，却已是思绪万千，对当初不谙世事做出的决定感到无比后悔，这个决定让我的家庭支离破碎。我走到灵台前，扶起扣在母亲遗像旁的父亲的遗像，清晨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笑容显得无比安详。“爸爸妈妈，你们在那边还好吗？”我看着金黄色的天空，“现在的我看起来是一个失败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