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许冰温柔地将张淑云抱上沙发，拿纸巾为她擦泪。魏俊很随意地递来一杯咖啡，许冰接过去喂给她喝。
“虽然一起住了十几年，但你并不晓得书院的真相。”许冰哄着她说。
“啥真相？你们是虐杀少女的变态大叔？”张淑云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莫开玩笑。”许冰说：“说来话长，我就专捞稠的吧。首先，把地质年代表简单背一遍。”
“要我背？”张淑云问。
“忘了？”
“没。”张淑云略略一想：“……太古宙，元古宙，新元古代，古生代寒武纪、奥陶纪、志留纪、泥盆纪、石炭纪、二叠纪，中生代三叠纪、侏罗纪、白垩纪，新生代古近纪、新近纪、第四纪……差不多吧？我没记太详细。”
“很不错了，小云很厉害呦。”许冰摸她的头以示鼓励：“按照一般的说法，地球生物最早可能出现于约40亿年前的始太古代；至于最早的生命是什么样子，很多人倾向于‘rna世界’假说，即最早的生命形式是浸泡在原始有机物浓汤里的一堆rna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xna世界’假说，它并非简单地用异种核酸xna代替核糖核酸rna，而是假设在‘rna世界’出现之前，存在着一个‘xna世界’，换句话说，地球上最原始的生命形式应该是xna，而不是rna、dna或者蛋白质。理论的东西我就说这么多，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回头可以去图书馆查资料。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如果xna假说成立呢？如果地球生物真是从‘xna世界’演化而来的呢？再进一步，如果以xna为基础的生物仍然存活在地球上呢？甚至，它们也和人类一样演化出了智慧呢？”
“会对我们有威胁？”张淑云问。
许冰点点头：“一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与我们共存了几十亿年，它和我们的差别之大无异于来自互相平行的两个世界，我们却对它几乎一无所知。这种想法令人兴奋，但也令人恐惧。很难想象，这些隐藏在暗处的xna生命长久以来跟主流生物界有着怎样的互动，对我们来说是善还是恶。神话，宗教，外星人，阴谋论……人类总是对冥冥之中的强大控制性力量恐惧不已，那么xna生命呢？它们会不会就是我们依靠本能察觉到的暗中控制者？它们会不会就是我们传说中的上帝、神明、魔鬼、外星人……诸如此类？会不会我们的所谓自由意识都只不过是个假象，我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实则都在它们的掌控之内？会不会你我之所以相爱，我此刻之所以告诉你这些，都是它们故意所为？再甚至……会不会人类之所以拥有意识，实则都是因为它们存在于我们的脑子里？……”
眼看张淑云快吓傻了，余涣箐赶紧打断他：“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别吓着人家。”
许冰不置可否地笑笑，继续他耸人听闻的课程：“事实上我们知道，xna生命不仅存在，而且早已演化出了有智慧的多细胞复杂生命体，我们称之为‘鬼’。不知是趋同演化还是有意为之，它们的外表形态、身体构造、生理机能都与dna生物一模一样，除非进行遗传分析，否则根本不可能发觉它们的真身。你的老师我，许冰，我就是鬼。我不是人类。”
许冰就此打住，一来是想给她点时间理解，二来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骗人……”
“这是事实。”余涣箐说。
“你骗人！”张淑云一下子炸了：“你们都是骗子！不可能！我不信！……”
余涣箐笑道：“没那么难承受吧。实话告诉你，我也是鬼，跟许院长一样。”
“我们都是。”许冰注视着张淑云的眼睛说：“我，余牧师，赵副院长，魏老师……这个书院里的所有教职工都是鬼，不是人。”
十五
披着朝霞的迷彩铁流滚滚碾入紫凌书院，停车场转眼间变成了军营，早起散步的学生们无不惊诧。一辆09式步兵战车脱离车队，徐徐刹泊在办公楼前，车门打开，赵林杰“噗通”一声跳车落地，一手按着腰里的枪，铁个脸盯向正面迎来的许冰、魏俊和余涣箐三人。
“赵司令久违哈。”许冰嬉皮笑脸鞠躬作揖：“不知司令大人清早到此有何贵干？”
“没啥贵干。你院有个叫周丰雪的女生在哪儿？”
“您说的可是周府千金？”
“废话，还有别的周丰雪吗？！赶快把她找来！”
“恕我直言，周家不比别家，无论大事小情皆非同小可。许某可否多问一句，司令这般大动干戈来找周家小姐，究竟所为何事？”
“国家机密，无可奉告！你丫到底交不交人？！”赵林杰急了。
“了然，了然。”许冰赔笑道：“这会儿时间尚早，周小姐大概还在宿舍楼休息。我这就带您去找她。”
“还有索秋渠，”赵林杰压低了嗓门，“把她也交给我。”
许冰扭头看看魏俊，魏俊不紧不慢地稍一点头，隐约流出一丝略带狞态的微笑：“赵司令先跟许院长、余牧师去见周小姐。索小姐马上就到。”
余涣箐和许冰暗自松了口气。许冰向赵林杰做个“请”的姿势：“宿舍楼在这边，赵司令请随我来。”
书院宿舍楼早已被各式长枪短炮堵得雷打不动虫豸难逃了。晨曦醺醉，万类尽染，造型宛若柔云弱水的宿舍楼与周遭黝黑冷硬的兵器“相映成趣”，绘成一派异样违和的光景。赵林杰他们还没到楼下，便有一个士官跑步过来，立正敬礼震霆怒吼道：“报告司令！目标已被控制！现在阁楼里！请指示！”
“带我们去。”赵林杰说。
“是！”士官敬礼。
“能不能让我和许院长走前面？”余涣箐问赵林杰：“你们一伙人大手大脚的，恐怕吓着女生。”
“我就在你俩背后。”赵林杰掏出手枪，子弹上膛：“别耍花样。”
余涣箐和许冰登上阁楼，尽可能温柔地步入周丰雪的房间。可怜的小丰雪正颤抖不已地躲缩在床角，攥着被子紧紧裹住身体，被士兵们枪支上的战术灯照得睁不开眼，别是一幅羞怯可人的模样。宏宇宙在上，这好像要遭强-暴一样的姿势是咋回事啊！？余涣箐险些崩出鼻血来。
“大家别用灯照着人家女孩子脸啊，”许冰笑道，“咋的，遇到小美女，生怕看不清？”
气氛缓和了些许。士兵们的灯光移开了，周丰雪这才看清来的人是余牧师和许院长，顿时像见了救星：“老师！……这……这是怎么了？”
余涣箐还在愣神，忽觉腿窝子里被许冰踢了一脚，当即明白过来，主动上前两步，轻声细语、没话找话地安慰道：“没事儿，别害怕。那个……夜里睡好了么？有没有失眠？”
“嗯。”周丰雪点点头，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余涣箐还想再靠近点儿，却见她往被子里躲得更深了些，快只剩两只蓝莹莹的眼睛了。余涣箐只好作罢，转身去拉开窗帘，原本黝黯沉闷的房间旋即亮堂起来，谢姬娜大教堂辉煌壮丽的宏影屹然窗外，映射出灿若旸晖的金华，如燃如跃，耀彻天穹，同样明亮了周丰雪冰晶润玉般姣美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