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完完全全被搞炸了:足足一百多号大兵、十几辆军车、数架直升机二半夜把他家的双层别墅围成了铁桶,而且不分青红皂白破门而入,一家老小全从被窝里揪了出来,那架势比抄家还吓人。这也太不把他这个中央大长老的义子、省委书记的表弟、堂堂离阳市一市之长的大哥放在眼里了吧!虽然他早知道离阳军分区是连中央军委都忍让三分的独立王国,但赵林杰竟然如此嚣张还是令他大为光火。当然了,我们敬爱的周先生在发作之前,照例把与自己有关的每件脏事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直至确认了确实没啥疏漏、确实没啥把柄留给纪检监察部门,这才痛痛快快地从七窍喷出烟来。
“周先生,”赵林杰很随便地递了个军礼,“来得匆忙,多有得罪,还请周先生海涵。”
“你们这是搞什么鬼?!我警告你……”
“事关国家安全,麻烦周先生配合一下。令嫒在家吗?”
“我女儿?她今晚住校,没回来……喂喂喂!臭当兵的,别乱翻我家东西!随便弄坏一件你们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周先生冲着士兵们气急败坏地大呼小叫。
“首长!”一个大兵站在楼梯转台上喊道:“卧室里没人!”
“再仔细搜一遍,可疑的东西全部带走!”赵林杰仰脸下令,随即回头盯着周先生问:“令嫒真的不在家?”
“你小子到底要干嘛?!我警告你,别打我女儿的主意!你敢动她一个手指头试试!!!……”
赵林杰毛了:“我也警告你,周先生,少拿大长老来压老子!老子尚方宝剑在手,想砍谁就砍谁,信不信我一炮把你家连根儿掀了!聂参谋,你把周先生一家请回基地去,我去紫凌书院找周小姐。赶快行动!”
夜没西隅,朝霞东蒸。赵林杰麾下的车队兵分两路,披着清晨的寒露嘶吼过市,永远地击碎了离阳上空的亘古岑寂。周家一家老小被押回离阳军分区玉孤山基地,逐一绑在死刑椅上,杀猪似地挨个儿抽血化验。周先生自觉受了奇耻大辱,可情况早已超出了他的控制能力。与此同时,赵林杰正亲率人马浩浩荡荡杀奔紫凌书院,步兵战车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前方汽车忙于躲闪慌不择路、一头攮进道旁商户,直撞得橱窗里货品飞到马路对面。
千万不要死啊,秋渠。
十三
天还没亮,许冰住处的门就被敲响了。张淑云去开了门,只见余涣箐眼圈乌黑地杵在门外,表情糟得像看到了世界末日。张淑云被他的鬼样骇呆了:“余牧师,您这是……”
余涣箐一言不发,随手将她拨到一边,径自闯进屋里,正好跟许冰撞个照面。
“怎么了?”许冰问。
“谈点儿大人的事。小孩子出去。”余涣箐说。
“我这就走。你们谈吧。”张淑云赶紧收拾东西离开。确信她走远了,余涣箐才坐到沙发上说道:“我杀人了。”
许冰一愣:“咋回事?”
“一个梵蒂冈的theistard(神棍)跑到教堂来驱魔,我一气之下宰了他。”余涣箐耷拉着头:“我现在后悔的很。一来他罪不至死,二来既然梵蒂冈已经盯上我们了,杀掉他反而坏事。我应该放他走的。我真蠢。”
“尸体呢?”
“拿氟锑酸化掉了,什么都没留下。”
“……你终于做了和魏俊一样的事。”许冰一声长叹。
两人好一阵没说话。
“我走了。”余涣箐站起来:“要是梵蒂冈追究起来,咱们得想个好理由应付过去。”
“恕不远送。”
许冰话音未落,忽听得一声大喊:“余牧师留步!”随即是“噗通”一下,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窗户翻将进来,乍看仿佛浑然一块,挟裹着如翼招展的冰冷漆黑,犹如浓墨渲染的巨大章鱼似的,黑暗间唯见一枚死气缭绕的黄钻熠熠生辉。
“说过多少遍了,”许冰眉头一皱,“走门,别翻窗户。”
“下不为例。”魏俊不以为然地应付一句,站好掸掸衣服上的灰,吊儿郎当地走向二人:“我还以为就我一个杀人的,不想余牧师也破戒了,咱俩真该开两瓶好酒庆祝庆祝。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昨夜什么日子啊,这么热闹?”
“你杀谁了?”许冰质问道。
“别紧张嘛。说‘杀’不确切,她没死。”
“到底是谁?”余涣箐急了。
魏俊一字一顿地说:“索秋渠。”
“咋回事?你找着证据了?说过多少遍了,无确凿证据不准向学生出手!”许冰一遇上魏俊就变得婆婆妈妈的。
“别急啊,师父。你们听听这个。”
魏俊摸出手机,划了划屏幕,将一段录音播放出来:
【徐唯斌:你好,我是中心医院的徐唯斌。请问索秋渠小姐在吗?
【索秋渠:你好,我是索秋渠,徐医生有话请讲。
【徐唯斌: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是关于周丰雪的事。
【索秋渠:周丰雪怎么了?
【徐唯斌:今天我检验了她的血样,发现了你说的东西,确实发现了,它们确实存在!
【索秋渠:你没弄错?
【徐唯斌:拜托,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我慎重得不能再慎重了,反复做了好几次,绝对没错!我向宏宇宙起誓!……怎么不吭声?不能再等了啊,得马上采取行动!周丰雪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必须马上控制她,这没准儿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索秋渠:你对别人提过这事吗?
【徐唯斌:没,我严格遵守保密协议,一直没……等一下,好像有人……
【索秋渠:林杰?我是秋渠。到时间了。徐唯斌,周丰雪。要快。
魏俊按停录音,得意洋洋地问:“还有异议么?”
“索秋渠真是他们的人?”
“看来的确是。”余涣箐看看许冰:“咱们不是一直在怀疑她么?”
“可惜我下手晚了。”魏俊收起手机。
“你究竟把索秋渠怎么了?”许冰不依不饶。
魏俊冷笑道:“师父居然对敌人如此关心啊。放安心吧,她没事。我拿她做了个小实验,她享受得很。相信我,她这会儿正乐不思蜀呢。”
“实验?”余涣箐试探着问:“……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
“yes!”
许冰冷冷地说:“你还是杀了她。”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再说,‘人所归为鬼’嘛,我做的不算过分。”魏俊动身走向房门:“别磨叽了,要干的事多着呢。今天军方应该会上门,得马上安排应对工作。周丰雪这个人也得关注下,敌人好像对她很感兴趣,我建议尽快让元老院核对她的身份,必要时将她保护起来。话说你们有谁了解徐唯斌这厮么?……”
魏俊刚拉开房门,立即有一个灌了铅底的坤包没头没脑劈面砸来:“……你杀了秋渠!!你这混蛋!!!……”魏俊眼疾脚快闪到一边,让对方的大杀器扑了个空,顺势一记手刀劈在来人胳膊上,坤包“咣当”一声坠地。是张淑云,哭得跟泪人一样,盯着魏俊的眼里全是血海深仇。好奇害死猫,原来这孩子没走多远就跑回来了,蹑手蹑脚躲在门外偷听,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幸好魏俊没使出多少力气,不然非伤着她不可。
“要不要紧?”许冰心疼地跑过去一把捧住她的娇嫩藕臂。张淑云使劲甩开他:“去死!杀人犯!老淫鬼!你们全是一丘之貉!……”
“事到如今瞒不了了。告诉她吧。”余涣箐对许冰说。
许冰无奈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