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叫什么名?”
绯鸢懒懒的靠着床栏,戏谑的笑淡淡的浮在唇畔,被她看着的清秀小厮面一红,答道:“姑娘莫问了,吃药吧。”
“可是……”绯鸢有气无力的道,眼角微微上挑,风情万种,“妾没有力气了呢……”
小厮一怔,犹豫道:“这……我这就请人来。”
“哎,别走呀。”绯鸢状似无意的伸手要拉,结果没有拉住,往床沿软去,那小厮赶忙回身扶住。唇畔微微掠过轻蔑的笑意,绯鸢反手捉住那小厮的手臂:“多谢了…”
幽幽的暗香扑鼻,娇软甜腻的嗓音在耳,那小厮心中微乱,手足无措。
“呐…告诉我你叫什么……”
小厮茫然的看着绯鸢幽黑的眸子,很深很深,他张了张口,“我……”
门口光影一晃,生生交错,夜蓝儒衫着身的清俊男子走了进来,眼神清浅,淡淡的看了看绯鸢和小厮,静静的步过来。
“大、大人,姑娘她方才差点摔倒,我扶了一下。”小厮慌忙撒手,垂眼毕恭毕敬的解释道,不敢抬头。
满宠瞥见桌上热腾腾的药,视线一转,落在小厮身上,小厮赶紧解释:“姑娘她……”“嗯。下去。”轻道,满宠见小厮下去,淡淡的道:“这样,很有趣吗?”
“不足为外人道也。”绯鸢抬眼,谑笑。
“……嗯。”满宠应道,好像什么都云淡风清的。绯鸢无言,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有。”满宠略略偏头,“你们兄妹感情不错。”
绯鸢微愣,笑:“羡慕吗?”
柔顺的长发微散,露出了肩胛处的月白衣衫,正在浸染鲜艳的红,是她方才引诱那小厮时撕裂了伤口的缘故。绯鸢忍着痛,笑的淡然:“为什么手下留情,又为什么要伏击?”
“没什么。”满宠道,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放在桌上,微微瞥了她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咬了咬唇,绯鸢抬眼瞥了瞥那块白帕,被堵住了,她就是不懂军事谋略,确是事实。但她心有何甘:“如果要赶尽杀绝就杀了我,反正兄长不知;不是的话,你杀了弟兄多人,兄长不会原谅的。”
那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少年,那红着眼要为朋友报仇却依然背着她的少年……
不由攥紧了拳,肩胛下的伤口再次抽痛,仿佛心脏也在抽搐,生生的疼。那是相处许多天的少年们啊,说没就没了……
绯鸢无心无情,却依然有感觉……
“嗯。”满宠忽然一笑,“多谢姑娘提醒。”
那一笑,清清浅浅,柔软了他的眉梢,砰然让绯鸢心动,脸颊一热,倏然的猝不及防,引的胸口那处抽痛再次扯了一下,绯鸢抽了一气,痛的眼泪陡然盈眶,她眨眼将泪光掩去,然后,那尖锐的疼意划作柔柔的风荡了开。
她疼的颤着声,倔强的道:“什么多谢……我也不会原谅的。”
“有一句话不知姑娘听过没有。”满宠忽地说道,忍住疼,绯鸢“嗯”了一声,略有疑惑的看去。
“杀人者,人恒杀之。”他说,依然淡淡的。
说罢,绯鸢尚在微怔,满宠又是一笑:“这句话,很多人都不明白。”
“嗯。当然。”绯鸢应道,挑眉,轻笑,“明白是一回事,但人……总是很主观偏执的。”
就如她明白,即便那些少年没有死去,ri后也会在沙场上从容而去。
但是,她的心里,依然无法放下,是了……别人怎样也没关系,但是,那是走进她的世界,在她身边的人……
曾经,一起打笑的兄弟。
不至于恨之入骨,但此刻,绯鸢对满宠,百般排斥,心中的结,就是那些在她面前死去的人。
绯鸢不懂什么叫恨,所以,她只是生气、嘲讽。
如果不这样的话,她何以祭告那些无辜的生命,她不能表现出一丝的轻慢。
“他ri,满宠静待姑娘前来报仇。此刻,见谅。”
满宠沉静的说着,微微瞥了瞥她的肩胛下方,已经湿透。不言,转身出门,轻轻的,将门带上了。
“……这次话真多。”
绯鸢闷闷的道,抽气,抬眼看到桌上的洁白手帕,她困难的抬起右手,小心的不牵扯到左肩的肌肉,拿过手帕。
轻轻解开衣领,绯鸢给自己止血包扎。
诱惑那小厮,不过也是为了人心,她想诱人给甘宁送信,但还是失败了。
也好,也不怕被无间道了。
只是……胸口郁结的气,好闷好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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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宠坐在厅中,静静的品着茶,安静淡定。
他在等一个人。
一个男人,年纪轻轻却名满南北的男人,或许,该叫做男孩,还未及冠,今年十九。
他在等,这个男人前来用宝贵的东西换取宝贵的人。
然后,他对着出现在厅中的男人笑了。
“阁下果然是信人。”满宠道。
甘宁冷着面,双目灼灼的瞪着悠然在座的男子,攥紧了拳,终是隐忍下来。
他问:“我妹子呢?”
那瞳仁里流转的仿佛炽热的铁水,酝酿着汽化的热度。
满宠不语,但笑,微微抬手。片刻,一名婢女搀扶着绯鸢进了厅内。
甘宁望着她惨白的面,见她虚弱的步子,就想上前,瞥见那婢女若有若无的抵着绯鸢的腰间,鬼也知道有什么!“小妹!”
且道绯鸢入得厅来,见到甘宁确是惊诧,她本就困惑这夜间,满宠怎生命人带她来这,这一看到甘宁,心下略微明了。
微微瞥了瞥座上的满宠,绯鸢望向甘宁。
“兴霸兄……”她略激动的唤了一声,牵起了伤口,一刹的抽痛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小妹!你……”甘宁一动,分明看到那婢女手中闪过光泽的细长——好长的簪!他狠狠瞪了一眼那婢女,平缓了呼吸,瞪向满宠:“你要我做什么,说罢!”
“从此弃了这水上营生,世间再无锦帆之名。若何?”
满宠道,淡淡的眸光拂过绯鸢和甘宁,定下,掩下眸光,品茶。
“好!”甘宁答的爽快,眼都不眨一下。
“阁下果然爽快。姑娘请。”满宠稍稍抬眼,一抹激赏的眸光闪过。那婢女便搀着绯鸢走向甘宁,绯鸢犹豫的瞥了一眼满宠,神sè复杂,尔后被自家大哥稳稳的扶住了。
小心的上下打量一番,甘宁放下心,双方没有多余的言语,他牵着绯鸢往门外走去,蓦的顿了顿,回头道:“满宠,你记好了!甘某可没有答应你别的事!!!”
满宠冷然一笑道:“要取某xing命,便看阁下本事了。”
绯鸢忍痛,也回过头,盯着那掩藏自己的男子,毫无起伏的声音:“你的xing命,还抵不上数条兄弟xing命。”
仿佛对绯鸢无视习惯了,满宠不予理会。
胸中一闷,绯鸢气息陡然滞留,猛地咳嗽两声,肩胛下的伤口又一次灼烧,甘宁扶住她的力道紧了紧。咳了几声,绯鸢揪紧了甘宁的手臂,抬眼,却笑靥熠熠:
“多谢几ri照顾,后会有期,伯宁。”
“……嗯。”抬眼看了看她微微痉挛的左手,满宠应道。
绯鸢嫣然一笑,逞强的欠了欠身,胸前已经晕染红sè。
她倔强的站着,尽管力气已经被这痛楚抽干……
“小妹。为兄背你回去。”
咬了咬牙,甘宁暗下决心,定要让这满宠……满宠,你要为这一切付出代价……包括xing命!
趴在甘宁背上,甘宁小心的让她不触着伤口。
绯鸢半合着眼,似梦似醒的呢喃:“哥……我累了……”
眼角湿了,绯鸢无力的眨了眨,那泪光又隐去。
还未这样败过,她,果然不适合与诡谲的乱世谋臣相处么……
绯鸢果然,还是适合一个人吧,不参与任何……
乱世,不是绯鸢参合的世界……
一个人……
不会这样累了……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