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年来,安比谢斯从来没有一刻象现在这样感觉疲惫。“也许真是老了吧……人类真是一个脆弱的种族!”他试着如此安慰自己。
过去同伴的出现,仿佛让安比谢斯回到了记忆中的冒险时光,看到了那个缺乏自信却又极度渴望成功的自我,回味起数不清的喜悦与痛苦。
卡利修斯……姑且就称他这个名字吧,这个看起来在关键时刻永远指望不上的三流蹩脚法师,时隔多年居然还不见老,着实让人向往魔法的神奇。然而,事实远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对于这一点安比谢斯心里非常清楚。
然而,帕拉达斯的元首始终无法理解:这家伙为什么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算牵涉到切身利益乃至生死存亡,也好象跟他毫无关系一般。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安比谢斯很不喜欢这种处世哲学,他感觉自己原本掌握的一手好牌,完全发挥不了预期的作用。
事实上,安比谢斯不得不承认在与卡利修斯的对话中败下阵来,对方已经洞悉了自己的意图,威逼利诱完全没有效果,而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如果想要的话,就暂时给你好了。不过……到底得多久呢?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
面对如此积极的“善意”,明知无法接受却又无可奈何的安比谢斯,感到深深的挫败。
送走这位不速之客,房间里重又陷入寂静,直到巴斯勒神情紧张地去而复返,这才把安比谢斯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镇定…………出什么事了?”
安比谢斯一向讨厌遇事惊慌失措、不能随机应变的部下,做为亲信的巴斯勒深知这一点,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以尽量平稳的语气报告道:
“胜利ri喷泉广场上发生流血事件,袭击的目标应该是……卡利修斯先生一行。”
“什么??”安比谢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略带咆哮地质问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不是命令过暂时不准动他们嘛?派出去监视的人呢,他们都在数星星么?”
巴斯勒默不做声地接受着呵斥,待到安比谢斯怒火稍减,他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根据初步勘察,很可能是黎明城的特别行动部队所为。监视哨已经派出,但治安队封锁了街区,反而让我们的人无法接近。”
在发泄了最初难以抑制的怒火后,安比谢斯逐渐冷静下来,他发现事态正朝着越发不可控制的方向奔去,现在追究责任没有任何意义,最要紧的是处理善后和决定下一步行动方针。
“伤亡情况如何?”安比谢斯急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现场发现了十四具尸体,经过辨认基本可以肯定,卡利修斯先生和他的护卫不在其中。此外,从遗留的武器来看,其中有两人可能隶属于‘天雷’。”
虽然这个结果与安比谢斯心中料想的相差无几,但那边如此舍得动用老本,而实战中却又显得不堪一击,让他不得不怀疑黎明城是否如表面上那般强大,或是其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因素。安比谢斯沉吟片刻,继续问道:
“有没有关于袭击经过的详细报告?”
“目击者只看到广场突然刮起黑sè的旋风,接着能见度大大降低,期间有听到爆炸和建筑物倒塌声,等黑雾散去,就只剩下尸体了。死者几乎都是被锐器刺中要害而致命,想必多半是卡利修斯先生的那名护卫的杰作了。”
“或许吧……要真是这样该多好啊!”安比谢斯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他皱起眉头,手指有节奏地在桌上弹击着,隔了足足有五分钟,才发布下新的命令:
“立刻封锁消息,对外宣布就说是魔法提炼物仓库发生了事故……你尽快安排一下,是时候我该去见见那个人了。”
几乎与此同时,帕拉达斯城中一处偏僻的住宅内,正经历着另一场暴风骤雨。
“刺蛇行动”的彻底失败,两名天雷成员阵亡……这段时间事事都让因泰勒基恩特占到上风,只要一想到自己将来在对方面前不得不低声下气,阿勒米就感觉怒不可遏。
“饭桶……全是饭桶!”
“平时一个个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结果全都还是废物!”
“那个‘蝎子’不号称从来没失手过么?‘天雷’不号称对付轻甲单位十拿九稳么?到最后怎么反倒成了别人的猎物?”
房间里的几个部属被阿勒米骂了个狗血淋头,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把上司的怒火引向自己。他们不禁有点羡慕那些死去的同僚,毕竟……死人是不用承担更多责任的。
训斥了老半天,阿勒米终于停了下来,也不知是感觉到有些失态还是真的累了。他铁青着脸走到壁炉边,灌下一杯红酒,望着眼前跃动的火苗怔怔出神。
“阿勒米大人,我们还有什么补救的方法么?”
一直静静坐在角落里的某个人影突然提问,打破了僵持的气氛,这个声音的主人赫然正是负责帕拉达斯内城治安的诺伯评议员。
“对啊……那个塞·摩斯商会的代理人还在我们的控制下,我还没有输!”阿勒米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眼里充满了狂热的光芒,他激动地催促合作者:“诺伯,我亲爱的诺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那个家伙把手上的晶石渠道交出来。”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我父亲不允许我再插手这件事情。”诺伯评议员耸了耸肩,望了眼明显处于亢奋状态的阿勒米,无奈地补充道:“而且根据情报,我们这次一直解决不了的那家伙,很可能才是控制晶石交易的核心人物。”
“那就给他好处,只要乖乖听我们的话,他要什么都可以!”阿勒米对自己的新建议,显得非常有信心。
“可对方有什么理由接受呢?我们可是拿他一定办法都没有。”诺伯苦笑着反问,他发现这位合伙人好象还没弄清楚状况。
所幸对方阵营中不缺少头脑清醒的下属,冷静掂量了一下所掌握的筹码,有人战战兢兢地向阿勒米建议——为达成目的,应该暂时与己方其它势力联起手来。
不料,听到这些话,阿勒米立刻变成了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失去理智地对着手下又骂又打又踢起来,屋里一片混乱。
“跟他联手?你要我向他寻求帮助?你是想看我被那个yin险的小人踩在脚底么?”
“笑话,天大的笑话!我的家族是黎明最高贵的家族,我的家族从不向别人低头!”
“是啊……看到我的失败,你们都来不及要去捧因泰勒基恩特的臭脚了?废物,一群废物!”
……
看着阿勒米近乎歇斯底里的表现,帕拉达斯的评议员打心底里鄙夷与不屑,他冷笑着悄悄起身趁乱离开,决定为自己找一个更可靠的“同伴”。
帕拉达斯一天里最美妙的时刻,莫过于它的夜晚,美酒、佳肴、俊男、靓女……只要你能想到的,一切应有尽有。
但今天却是不平静的一天,以致许多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无法享受生活,其中就包括两个大人物——执政官安比谢斯和大魔法师因泰勒基恩特。
“白天的行动,是你决定的?”安比谢斯试探着问道。
“不……这是阿勒米那个笨蛋的杰作,我来不及阻止他。”由于两个人的关系相当特殊,因泰勒基恩特说起话来并不掩饰。
“很好,那我就不用怀疑你的判断力了。”安比谢斯自嘲似地笑了笑,叹了口气:“正如你所看到的,事情不太顺利。”
“一点也不奇怪!”因泰勒基恩特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接道:“身为西大陆最有势力商会之一的非正式成员,却在这十几年控制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大量地下晶石交易,如果这么容易就被干掉或者收买,那我对他的评价也仅止于此了。”
“恐怕,这不是一个控制得了的人。”安比谢斯显得忧心忡忡。
“哦?听起来你好象很了解他嘛……”因泰勒基恩特很有诚意地盯着对方的脸,象是在期待他给出一个更让人满意的答案。
“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希望从来没认识过那个家伙!”安比谢斯苦笑了一下,似乎并不太愿意回忆起过去:“三十年前,我刚来到帕拉达斯,那时他用的还是萨兰多这个名字,曾经有段ri子是跟我们一起冒险的伙伴。”
“我第一次听说这么有冒险jing神的商人。”因泰勒基恩特伸手抚摸着光光的下巴,那神情好象听到了个不错的笑话。
安比谢斯并不在意,他接过话茬说道:“我也很难相信萨兰多现在竟然以此营生啊……当年的他,总是以比三流法师强那么一点点而自诩,虽然连个爆炎都完不成,但运气好得让人嫉妒。”
“有位哲人曾经说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阿拉斯特没准更青睐强者。”因泰勒基恩特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让人猜不出这位大魔法师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灯火明灭的夜景,停顿了好一会,这才继续问道:“我有必要亲自动手么?”
“如果我们只是要除掉这个人,应该还有不少其它方法;但想要彻底把他捏在手里,那就必须借助你的力量。”安比谢斯非常严肃地提了自己的看法。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更充分的理由。”因泰勒基恩特显然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好吧……我只讲一次,我希望你能认真听明白。”安比谢斯沉吟了片刻,象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是一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