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看去是一片绿油油的树林草地,连绵不绝的绿sè海洋就这样放肆的蔓延至视线的最末处。
微风掠过,幽幽浮云,当真一副世外桃源的绝世之地。
“呜呜”地清灵声响瞬间笼罩住下方摇曳不止的树木枝桠,一片片婆娑的光斑投shè过枝叶,打在了布满落叶绿草的地面上。
“沙沙…”
那原本静谧得只有风声的林间突然传出两声清晰的异响。
顺着声源看去,只见一个衣着褴褛的少年自林中走出。
少年脸sè憔悴苍白,看上去约莫十来岁的年纪,他的脸颊两侧深深地塌陷,消瘦得厉害,一双低迷深陷得几乎没有目光的眼睛,带着一股难以掩盖的绝望看着眼前这片充满着浓浓生机的草地。
绝望的目光、一望无际地绿sè原野,看少年神sè恍惚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迷了路的人。
“第三天了…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少年整个人忽然一阵虚脱,忽然一下靠在了身边的一棵大树上,他缓缓坐了下来,凌乱地碎衣让在他消瘦得皮包骨的身体上轻轻摇曳。
坐下来的少年抬眼看了一下前方那一片无穷无尽绿海,原本就绝望的心灵又被狠狠打击了一下。
林间此时微风暖阳,让人不由而生一种懒散之意,似乎太过于劳累了,少年只觉得自己体内涌来的虚弱感和那舒服得让人难以抗拒地慵懒之感相互叠加,让他连动一动的yu望都没有了,终于,少年缓缓地闭上眼睛,竟是就这样靠着大树睡去。
…
…
渐渐地暖阳消褪,暮sè降临,林间幽风也由缓变疾,更是带着夜sè的几分冷意开始呼呼而起。
那树下少年依旧睡得安详,一阵冷风掠过,只见他略为灰黑的小脸动了动,轻轻侧了个身,把身子下意识地缩了起来,就接着睡去了。
“零觉,记住爹的话,千万别想着报仇,也不能有忿恨之心。这是爹唯一要求你的一件事。”
熟睡的少年悄然幽梦,梦中有着一道伟岸挺拔的身影,粗布麻衣,身影萧索,但说出一句话却带着一股难以掩盖的苍劲。
梦境简单无华,没有任何背景,单单一道背影一句话,便是瞬间即逝。
树荫下少年慢慢地睁开眼,眸中亮着清澈的光芒,却也透着一缕参杂着各种负面情绪的颓废之sè。
“爹,觉儿不明白,为什么…”
零觉揉了揉眼,终于是站了起来。
零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原本在小镇之中与世无争安然渡ri的一族会莫名一夜悲歌。
他记得那汹涌的火海吞噬掉零家门匾的苍凉情景。
他记得趁夜闯入零家的那些紫衣人将自己族人老少不分砍杀在地的血腥情景。
他也还清晰记得梦中的那一幕,和那一道背影对自己说的话。
当时零觉没有开口问出来,因为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自己父亲这样的语气,那是一种平淡而又毋容置疑的语气,零觉第一次觉得他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要求自己,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父亲当时是在叫自己“零觉”,而不是“觉儿”。
从生下来开始,除了起名字的那一次,父亲就从来没有叫过自己的全名,娘亲也是,族中的长辈也是,他们都会叫自己“觉儿”。而且还叫得无比亲昵无比疼爱。那时的自己就是被他们捧在手心地至宝!
在零觉的印象之中,父亲是个坏得要遭天谴的人。
他会瞒着娘亲带自己去爬山摘果,下水抓鱼。每次弄得脏兮兮之后回家,娘亲都会一边怒骂他一边帮自己擦脸,他还会趁娘亲不注意偷偷对自己扮鬼脸。
他会在自己睡懒觉的时候往棉被里面塞冰块,搞些损人的小恶作剧,把自己弄哭之后又拉下来脸来用尽各种方法哄自己笑。
他还会叫来族中的零悟大叔一起,两人不顾身份半夜摸进镇上的大地主家偷走值钱的冰云,然后用小刀刻成小动物的模样送给自己。
他甚至每天都会大笑,而且笑的很爽朗,笑得豪气冲天,在整个族中每天都能听到他和零悟大叔的笑声。
就是这样的一个陪自己无拘无束放肆的父亲,在那一夜,背对着自己然后用一反常态的语气对自己说:“零觉,记住爹的话,不要想着报仇。”
是零觉,而不是觉儿…在那一晚上,父亲已经把十岁的自己当成了大人…一切都来得太突然,零觉觉得仿佛只是一瞬间,自己肩上就扛上了整个世界!
那一晚,父亲打破过去了所有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一个交心交肺的损友、一个搞恶作剧的坏蛋、一个没有丝毫族长架子而且专干偷鸡摸狗只为寻开心地地痞流氓…
这所有的形象,都在那一道挺拔的背影之下尽数黯淡,直到那一晚上,零觉才能强烈的感觉到,什么叫父亲!
就是一道背影一句话!
象征着零家的门匾在焰苗之中枯萎凋零,数百条族人xing命在神秘紫衣人的夜袭之中惨遭荼毒。
一夜冷风让那吞噬零家的火势越演越烈!
刀剑划开血肉的嗡鸣和死者哀嚎交织,奏起了让死神忍不住起舞的夜歌!
尽管一切的一切宛如梦境,但此时此刻零觉还是不得不接受了。
十岁的之前,他受尽族人宠爱,母亲宠他,父亲更宠他。
而在族中也没有任何斗争,每天尽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却仅仅一夜之间,这一切都被湮灭了,湮灭得毫无征兆。
仅仅是一夜,深夜,无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却骤而风起!起得猛!起得烈!起得腥!
不知来由的紫衣蒙面人烧门提刀杀入零家!
族人殊死相抗,最后仅剩父亲和自己,面对着湮灭零家的滔天大火,面对着沾满族人鲜血的数十把明晃晃的刀剑雪光!
就在那一刻,父亲没有像朋友一样安慰自己,也没有扮得死皮赖脸逗自己开心,他甚至没有转过头来看自己一眼!
只是简单的一个背影一句话!
造就了一个零觉最后的意识世界!
待他再次睁开双眼,他就已经置身在这片充满无限生机的绿sè林海之中。
一开始他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身上衣服沾着血,那是父亲带着自己从紫衣人之中杀出时才沾染上的。还有自己脖子上的一块翡翠古玉,这古玉是娘亲死去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看到这些细节,零觉的回忆才慢慢清晰,从而逐渐浓烈!
这一切都是真的!
零家,被屠族了!以前的一切幸福美好,都也已经逝去了!
零觉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整整哭了一天,那忽然逝去的一切宛如刀刃一般在他的心脏来上来回闪现。
而等他哭完,疼完,才发现眼前这个完全陌生地方,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风景,但他却无暇眷恋。
零觉拖着苍夷的身体在这个地方走了足足三天,眼前依旧是高山、林海、依旧是充满生机的绿。
无限美好却找不到出路,零觉此刻就是陷在这样的一个宛如世外的迷失之地。
他现在只着想回到零家,他只想着看到父亲,在他现在心中,父亲也许还没有死,至少在自己最后的回忆之中父亲都未曾倒下!抱着这样的信念,这个小家伙才在这个地方走了整整三天!
父亲没有死!
是零觉此刻站着的唯一动力!
远处暖阳升起,温暖的阳光从远而近,打在了零觉原本yin霾的小脸上,带着年幼得稚嫩之sè,零觉努力压下心中由于回忆不断翻滚所带来的悲痛,他还要往前走!
哪怕是花一个月,一年,他都要走出这个鬼地方!
“这到底算什么?”
小家伙把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被屠族,原因不明,毫无征兆。
至爱的父亲,一道背影一句话,生死不明。
母亲、族人皆是倒在了自己眼前,那绽放的死亡之花其艳丽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而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在这个桃园之地醒来,茫然无措。
更让零觉思绪絮乱的是,父亲为何要说那样的话,让自己不要想着报仇!
一切美好一夜无由被抹灭,是人都应有忿恨报复之心,零觉何尝能例外?看着宠爱自己的族人哀嚎身死,看着刻着“零家”字样的门匾淹没火海,他岂能舍弃这些回忆而想着置身事外?
即便没有手刃仇人的报复之心,但忿恨呢?
然而就是这样的心态,被父亲简单一语给击个粉碎!
零觉不明白,这到底都算些什么?!
所以,他要走出这里,找到父亲,然后开口问个明白!
那个与世无争的一个小小氏族,为何一夜悲歌?!
而原本的零家,在孤云镇上也只是一个小小氏族,和其他镇内其他氏族甚至是大族都未曾有过任何过节,这一夜屠族之举,来得快来得惊!短短时间,零家宅府便在大火之中化作灰烬,而族中数百条族人xing命,转眼间也成了那蜂拥而进的神秘紫衣人刀下冤魂!
十岁的零觉被其父亲护在身后,一路纵横,杀出紫衣人群,但最终也被围在一角沦为困兽。
父亲背影之后,零觉听到了那一句毕生难忘的锐语!便双眼一黑,没了知觉。
待他醒来之后,便是睡在了这堪称桃源的林海,足足三天,零觉都未能找到出路走出这里。
零觉自小就是一个乖巧娃儿,受尽父母亲和族人爱宠,每ri随着父亲戏耍玩乐,过着让人妒忌天伦生活。而即便受宠,零觉也从未以此为倚仗像其他纨绔子弟那般骄纵专横。
活在这样的美好环境之中,也受其父亲影响,零觉自小就喜欢无拘无束,来去纵横全随心喜的单纯xing格。
而现在,一切美好都已付之一炬,十岁的他要接受的事情太多太多。
伤痛已经麻木。
眼中也已无可流之泪。
但零觉还是会感到恐惧,数ri已过,一切画面只要心思一动便如幽鬼一般清晰浮现。
失去了一切,孤身一人,他早已不知所措。
正也因为是太过恐惧,零觉那心中的唯一期盼才会越来越显得强烈!他确信,他父亲还活着!只要找到父亲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