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阳光给高耸入云的大厦高楼抹了一层浓浓的金sè。
凤凰岗里,鸟语花香。人们迎着朝霞,秩序整然地步在鲜花映掩的各条柏油路上,去开始新一天的繁忙。
垂挂窗帘的小轿车,一辆接着一辆地飞驰而来,都往总部大厦开去。大厦前面那绿草茵茵的草坪上,已经停有好几辆小车。
七点,华南高能物理研究所技术委员会将有一个高级会议,审定部分高级科技人员技术职务和级别的晋升,然后呈报中科院核批。科学家们围桌而坐,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堆资料。
快七点了,还有几个委员未到。
石永华教授主持会议。作为该委员会名誉主任的钱正清教授因会见外宾,未能到会。他委托孙老代表自己出席。
在座的八十多位委员中,有过半数的人在“五二三”担任各种职务。还有五个委员及特邀出席会议的黎家嗣教授未到。
一会,核聚变专家司徒世桢,国防工程科学家罗庸薄,高能所副所长、物理学家杜万仁等三个委员走进来,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接着,固体燃料专家晏琇瑛、高能所技术委员会副主任颜泰钦教授也来到。全体委员到齐,就只差黎家嗣教授一个了。
按行政职务来说,他仅次于钱、孙、石、李,居第五位,排在邱、杜的前面。他的迟到使石永华略感不安,若非急事,严谨守时的科学家不应如此。
已经快七点二十分了,他仍未到。石永华提议再等10分钟,七点半正式开会。他与旁边的孙、焦、邱、杜交换了一阵意见后,让大家先看资料。
岂知,七点三十五分钟了,还不见黎教授来。科学家们都是最有耐xing的人,可时光宝贵,不宜老这么等下去。
刘钅监教授主张给他去电话,焦凤桂摇头说不妥。石永华决定不等了,宣布开会。
会议首先审议两年以来在高能物理研究方面有突出贡献的21位科研人员的技术级别的晋升,然后对另外六个因特殊原因现技术职称跟技术水平和所承担工作不相符的人作职称评定。
不费多大周折,委员们一致通过对21人的评审。
在这21个人中,总设计师牛健尧副教授破格晋升为三级教授和三级研究员。总工程师肖国逊从二级教授升为一级教授、一级研究员。钱卫萍定为副研究员。“大老粗”出身的潘志,在准稳态环形强磁场装置方面深有建树,他的所有成就全靠自学,破格定为研究员。
又过了半个钟头,钱正清才风尘仆仆来到,会议继续进行。
又过了不一会,黎家嗣教授面带笑容进来。他腋下也夹有一只公文包,戴一副近视眼镜,步履轻盈而稳健,坐到那唯一的空位上。
石永华把有关资料都给了他,他接过,放在台上,对旁边的李灼钺和邱尔珩歉意一笑。
会议对提级晋职的人员逐个审议,以获得三分之二的多数票为通过。黎家嗣做为应邀出席的科学家仅是全神贯注地听,并不轻率表态。他谨慎谦恭的态度很得大家好感。
这时,一位年轻秘书进来,把一份电报交给邱尔珩副所长。他看后,转给钱正清。钱正清看毕,朝他点一点头,他便夹着皮包走了。
邱老刚走,又有人进来,请大科学家庄政培接国防科委的电话,庄老也出去了。……委员们出出进进。
一会,江屏进来把莫鹰、徐柏桐两位科学家请了出去,接着走到钱老身后轻声说:“庞书记请您接电话。”钱正清走了,她又到黎家嗣身边,悄悄说:“n实验室发现中微子跟电子对撞有新现象,请您去接电话。”黎家嗣取下眼镜,起身出去。
江屏的通知还没有完,她到肖国逊身后,也请他去接解宪清从罗布泊基地挂来的长话。之后又走到孙老的旁边,给了他一个文件,这才轻盈款步退出。
审定工作到中午十二点半钟才结束。孙明瀚教授宣读一个中国科学院的文件:批准晋升焦凤桂为一级教授、一级研究员;徐柏桐为二级教授、二级研究员;司徒世桢为二级教授、二级研究员。
石永华代表中科院给三位晋升职称的科学家颁发专业技术职务资格证书和任职证书。钱正清提请增选牛健尧和潘志为高能所技术委员会委员,大家一致举手通过,同时报中科院批。
江屏进来,把一个字条给了钱正清。钱正清看了,默默地递给旁边的孙明瀚。孙明瀚看过,给石永华;石永华看毕给李灼钺,待李灼钺、焦凤桂、邱尔珩、杜万仁看过,字条又回到钱老手中。
钱正清请孙明瀚讲话。老科学家慢慢取下眼镜,用绒布揩一揩,复又戴上。而后摸摸谢了顶的头,抹抹白花花的眼眉,环视在座的科学家们一眼。用惯常缓慢的声音说:
“我代表子卿,完全同意委员们的决定。现在,我向委员们通报一件小事。这件小事本不值一提——刚才,也就是两个小时之前,还和我们坐在一起开会的黎家嗣教授,被公安机关逮捕了。”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地望着孙明瀚,每个人都听到了自己的呼吸。
“委员们,或者你们此刻非常想懂得这件事的真相。可我使你们失望了,遗憾得很,和大家一样我也暂时什么都不懂。”
孙老顿了顿,换一副略为轻松的语调,淡淡地笑说,“大家都看过《西游记》。我唯一能告慰大家的,这个刚被逮捕的人,不过是个‘六耳猕猴’。”
科学家们并不为他幽默的俚语逗笑,他们面面相觑,嘘叹,无人说话。孙明瀚告诉大家:“真正的黎家嗣教授现在还在他的家乡山西省万山镇的家里,他离开那里已经三十年。”
委员们sāo动起来了。在“黎家嗣”刚才的座位上,还搁有他没有戴上的花边眼镜,还有他那只棕黄sè的公文包和一支拧开了盖的钢笔。
大家希望钱正清讲几句话。钱正清站立起来道:
“和大家一样我也让他骗了好些天。换上金sè羽毛的乌鸦,仍然还是乌鸦。我的心很不平静,但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平静,这件事本来微不足道。我是想,为什么每当我们的事业有一点起sè,为什么每当我们的脚步迈上新途径,就总有事端发生?”
“这种事端轻则使有功变过,重则致人于非命或丧送我们的功业?可以说,那在科研中出现的屏障,我们凭借努力,凭借勤勉,凭借大家的智慧完全能够克服。可是朋友们,在我们行进的路上有两种邪恶我们防不胜防:一种是敌人设置的陷阱,一种是背后shè来的暗箭。”
“好人们啊,‘事修则谤兴,德高而毁来’。人生的道路坎坎坷坷,再好的理想也须附丽于现实。如果说生活充满了风风雨雨,人的理想则宛若沐雨栉风的花。”
“虽然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形形sèsè的生灵,伟人与小人共处,小人与禽兽无异;但是要摧毁一个伟人却难!别以为他的无言便是羸弱,别以为他的沉默便是可欺。来吧,等着看吧,他回击小人与敌人的,将是他成功的伟业!世界上,没有任何逆cháo流而动的势力,阻碍得了社会的前进。——请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