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泪珠湿润在眼眶里打转.更显得一双睫毛沉甸甸的浓密.眸中波光流转.一时倒有了些楚楚惹人怜惜的意味.
饶是在以前.同梨江画相处了十多年的随意.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一时间被她惹出來的气顿时消的无影无踪.无奈的松开了手.“这种时候还能做柳下惠.梨逍尘你该庆幸此刻在你面前的不是只禽兽.”
“男人不都是只靠下半身思考的东西么.”下巴上的力道骤然撤去.虚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滑.
伏在床上大口喘了喘气.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最后扔了一句之后.便恨恨的不再说话了.
可随意听了这一句.忽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來.“你以为你的下半身很迟钝.”
“沒你的灵敏.”
“……”
自知这样说下去.以江画的性子恐怕等到天明也不大可能闭嘴.随意只好主动服输.撇撇嘴将外头的灯都吹了.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小灯.“你消停会儿吧.也不嫌难受.明天想必沒事.用不着起太早.快睡吧.”
等了半天.她还是抱着被子一动不动.
“怎么了.”
“我是女人.”
“什么意思.”
“……你怎么还不走.”江画抬起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好脾气几乎用尽的随意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理论.使上内力按住她的身子.直接推到床上.然后还往床里的方向挪了挪.倒是生怕她再起來.“你以为就你现在的状况.我要想动你.还轮得到你答应与否.”
“禽兽……”
烧还沒完全退下去.又加上先前头疼的后劲.还有那退烧的药中些许的催眠成分.江画一靠上松软软的枕头.几乎沒怎么挣扎就睡过去了.
轻缓均匀的呼吸飘散在空气中.借着昏暗的灯光.随意静悄悄的打量熟睡的人.
如果她闭上嘴不说话.那透出额气质简直就是另一番模样.
优雅、高贵、惊艳.这张脸不是熟悉中的模样.精致如同以往.却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雍容.虽然苍白虚弱.可浑身依旧散发着极其诱人的气息.
可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还是她.一直都不曾变过.
他俯下身.轻轻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等你完全记起我的模样.我还应该出现在你面前么.”
伴着暗的烛光.随轻纱一同在空气中飘荡的.还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
“……她还沒恢复呢.你用得着这么着急.”
“等她都记清楚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你不是比大罗神仙还厉害么.”
“你以为你吃的是什么.红颜……”
“慕容艳.闭嘴.”
站在外间门口极力压低声音的两人浑身一怔.目力极好的往床那边瞟去.见床上熟睡的人并无醒來的样子.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随意出了客房.还顺便将房门关上.南方的建筑大多是小楼的样式.与经寺的客房地势又高些.往凭栏上一站.便能将满目的葱翠收罗眼底.
淡红的衣袂随风轻轻摇曳.那衣襟上的碧色蝴蝶几乎就要随风振翅而去.他转过头來.眼底的落寞一闪而逝.
轻声:“真到那时.我是该如何抉择呢.”留下來.还是再也不见.
慕容艳有些错愕:“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的一走了之.”
“为什么.”
“万花宫那一大家子.可都要靠你养活.还有你宠的不得了的那个丫头.叫什么來着.‘花嫆’是吧.这么多个年头了.眼看都跟你一样大了.当然.是看起來一样大.”慕容艳耸耸肩.理所当然的道.
“你要是死了.他们怎么办.”慕容艳又问了一遍.
随意半仰着头.目光似乎穿过了那一大片的苍翠.投到了更加遥远的地方.停顿了半晌.才轻笑出声:“我可是个能为了女人抛弃皇位的人.跟这比起來.万花宫可实在算不上什么.”
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有些无力.
慕容艳似乎不大想去回忆这句话的意思.瞥了他一眼.道:“那是因为对于皇位.有替你接下他的人选.而万花宫……却只有你一个.你走了.怕是它就散了.”
这句话后.两人皆是久久的沉默.
门派和情爱.数百人和一人.孰轻孰重.是个人都能明白.
就在慕容艳觉得他们就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耳边忽然传來轻轻地、带着些许无力的叹息.
“我何尝不希望二者都能保全.但若真的只能二选一.我不会扔下她第二次.”
轻飘飘一句话.一锤定音.
慕容艳是什么时候走的.随意并不清楚.直到听见门内传來些微的动静.这才恍过神來.
推开门.果真看见床上的人已经披上衣裳.坐了起來.
“还难受么.”
许是沒想到他还沒走.江画心中诧异了一下.随即拥着被子不动声色的将不整的衣衫遮住.“多谢.”
随意一怔.然后才反应过來她说的是昨晚的事.在床边坐下來.瞧着她的小动作.不禁失笑:“我倒不知道.‘风流’出名的梨逍尘还会懂得害羞两字.”
罢了罢了.既然她尚且还未恢复完全.那他便不点破.继续叫她‘梨逍尘’好了.
“你的武功和记忆已经开始恢复了吧.还要多久.”
虽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问.但想着昨夜发生的事儿.本心对他有些愧疚和感激.想了想.才回答:“不知道.许是半个月……一个月也说不定.”
“那也就是说这一个月你不会乱跑咯.”
“嗯.”
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小和尚将熬好的汤药搁在桌上.静悄悄的又退了出去.江画刚想伸去拿.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却先她一步端起了碗.
“锦蝶宫主莫非有严重的恋童癖.不管对着什么人都像见了孩子.尽心尽力的伺候.”
江画沒好气的挑了挑眉.
“你这性子真是愈发的变本加厉了.”低头搅动着碗里的汤药.随意的声音淡淡的.倒不似责怪.反倒说到末尾的时候.语气里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抬起头來.瞧着江画的脸.笑道:“对孩子百依百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一面对小孩子就完全沒了原则的人.不是你么.我这程度.可不敢跟你比.”
说着便用汤匙盛了药汁凑到她唇边.江画瞅一眼那黑漆漆的药.倒沒跟一般女子似的畏苦.只是微微拧了下眉.便张口吞了下去.
“孩子不就是用來宠的么.”吞了几口药.江画道.
喂药的人手不停.有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一边笑道:“所以泠玥都被你宠成那个样子.才比嫆儿小了几岁而已.任性到不可救药.”
江画并不知道泠玥去过万花宫的事儿.印象中随意和泠玥唯一的一次见面.便是再碧水青茗的那次.随意这一说.她便想起來当时见面的那个场景.忍不住开口:“连孩子都调戏.也不嫌丢人.不过要是碰上你这样的人.我倒宁愿他任性一点.省的被你欺负了去.”
“再说……”江画忽然想到了什么.促黠的勾了勾唇.挑衅的看了端着药碗的人一眼:“乖巧听话又怎样.论起武功花嫆只怕玥儿的三招都接不下.论容貌.玥儿可是九重塔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随意笑的连肩膀都抖了起來.看着江画的眼里多了些玩味的笑意:“我以为你的性子.这样的人都会收來做男宠.”
“难道你家花嫆是用來暖床的.”江画面不改色.夺过他手里的药碗.气的一头灌了下去.
“我倒宁愿暖床的是你.”
“这算是夸奖么.”
“呃……你就当是吧.”
“多谢.”
泠玥的信來的挺快.九重塔养出來的鸽子.不过三日的功夫就能自登封至洛阳飞了个來回.
信里的内容挺简单.倒是泠玥一贯的风格.大概就是说塔里最近事多了些.让她在先不要回去.在外面多呆两天.
九重塔的权利角逐怕是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了吧.否则以泠玥依赖她的性子.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比起暗涛汹涌的争斗.外面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孩子任性是任性了些.但对你倒是格外爱护.”随意抱着胳膊靠在她旁边.低头瞥着信上的内容.轻笑起來.
仿佛根本沒听见他说的话.江画望着九重塔的方向.细长眉毛拧成一团.喃喃自语:“半个月.是不是太长了些……”
“你可别去.不想给他添乱.就乖乖等到武功恢复了再说.”
肩上忽然传來一阵力道.她偏过头.看着随意的脸在阳光下泛出的细腻文理.忽然有些恍惚.
忙别开头.低垂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我知道.”
因为太室山的和尚皆些远离世俗.江画索性也摘了面纱.雪白的肌肤仿佛弹指可破.泛出白玉一般透明的颜色.想是大病初愈的缘故.嘴唇还带着些微苍白的颜色.可唯独那双桃花眼中的黑色泽.艳丽逼人.
客房外.有打扫的僧人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凭栏上一靠一站的两个人.惊世绝丽的风姿直直让人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