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果洛人齐齐一声吼.人人肃穆.果洛开战时独有的号声响起.果洛弯刀在初生的月下闪闪发光.雪亮的弯刀将月光凝在刀尖.果洛人天生粗旷的模样在月下生了几分爽朗.
白司霂身上装备已经被染檀修缮了许多.她肘上有一截类似护具的东西.不过比护具小巧百倍.上面扎着几根细锐的利刺;她穿着黑色的靴子.风格简单而大气.隐隐约约闪着zi金色的光;而薄底靴跟里隐藏着一层铁皮.仔细一看却是一把匕首.匕首如柳叶一般修薄.露出散发着寒光的锋利刀锋.等着随时置人于死地;她肩上腰上腿上袖中哪里不是暗器重重.指不定刚一触碰.下一瞬就尸横遍野.
对于战时使用暗器.虽然很多人极其不忒.但白司霂却一直当作事不关己事的样子.恍若未闻不知其意.
一触即发之际.随着果洛人那诡异的号角又地响起來.仿佛找到了时机找到了契约点.白司霂双手紧握匕首.首先一步掠了出去.
“锵.”
她的匕首与一个果洛人相撞.下一个果洛人又扑上前來.另一柄匕首又向他撞去.刚刚接触他的颈脖.这边的果洛人已经被她匕首刺破喉咙.
匕首交杂着弯刀的寒光.月光回应着号角的响亮.人影纷乱.彩霞迷重.那些不断的锵击声混杂着.声声剧烈的震响仿佛要将耳膜探击.
“哗--”
空中一道刺眼的光.白司霂匕首再次刺进面前另外两人的胸膛.
身后士兵扑上前來.她旋身为他们腾出位置.几个果洛人本來要以弯刀直劈他.他们站成前后位置.白司霂刚好旋身让开始那个位置.他们也刚好逼上前來想一举击中白司霂.此番她一移.他们的弯刀也落到空处.那样猛烈的剑势怎样也抵挡不住.两人惊恐地看着他们的刀也突然向前一移.刚好落下的位置便在同伴身上.
“噗.”
两声清脆的响声.弯刀各自入骨三分.两人疼痛难耐.连连哀嚎.
其他人也震惊地看着把刀各自劈入体内的他们俩个.两人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姿势定格在原地.呈一副拿刀互砍.表情狰狞的姿态.永久地保持着.
若是眼尖的人还能发现.他们手中的刀不是被扯出來了一段.而是刀身与刀柄分离.谁能想到.是哪位在那么快的时间里拔出了一截刀身.刀柄还被两人紧握在手中.
这样的力量技巧与速度.让人只想惊呼天人.
白司霂却连转过头看一眼都沒有.此刻若是分神.首先死的便是她.在战场上.有那个时间去分神看已经死了毫无威胁的人.还不如把那点时间用來杀更多的人.
不得不说.她有些嗜血成狂的模样.
黑夜.本來该寂静得可怕的晚上.哪里的声音格外响亮.谁的刀戟突然在下一刻穿透了谁的胸膛.谁弓弩上的羽箭光似的发射出去.箭尖入肉.勾刺穿起谁破碎不堪的肉体.
哪家的出祭在喃喃吟唱.哪家的征伐声从未消停.哪家破开的血路一直在前进.哪家的回忆早已搬出往昔.
昔日不是昔日.回忆不成回忆.血路不堪行走.杀伐不因此而止.她杀了谁.他忆了谁.哪里都可以容纳她.他还沒有哪里可以容纳.
“尘世纷杂.翻覆辄乱.黎明笙歌.清明远祭.白花芳盛.小儿牧笛.声声摧心.白花凋残.枯骨化灰.愿君安息……”
那首送祭歌声阵阵.唱得人心神微漾.觉得凄凉.人生在世.历如此一生.短暂无能.浑噩无常.就如匕首向前一送.除却“雪”落梅花开.生命有始无终.什么都沒有经历便已完结.
在这一生里.做过什么.看见过什么.听闻过什么.剩下了什么遗憾.存在过什么渴望.什么值得去做.什么只是白白用功.
如此.谁能说人生真正完美.在不可或缺的时侯得到过.在抛弃摆脱时拥有过.缺少了这样弥补了那样.其实到头來.沒有什么真正得到过.
连自己的性命也是.
从生來交由人掌控.到死前仍然被握在别人手中.
有谁真正不遗憾.不眷念.耐心去想一想.才发现自己想要的很多.
谁说他们一直都是自由身.他们一直被人以恩情的名头牵制.而他们一直被国家使命囚禁.她亦如是.被某些必须要完成的承诺而限制着.
人生可悲.人生可泣.
……
夜已深了.深似琉璃瓶.
此时此刻.两方军队却仍然还在僵持之中.蝉儿快要过完这个夏天.闷热将要结束在不久之后.夏天即将脱离.离不了却的是他们.
深夜点起了火把宫灯.将到处都照耀得辉煌一片.不要闭眼.前方是黑暗.不要耳聋.前方是劝诫.不要拿此相比.她从來义勇向前.
面对着她.果洛人开始有些退怯.四面都是包围着他们的近卫军.而对面是那个杀人杀得毫无休止的女子.
疯了.这一定是疯了.
一个下午.半个晚上.不是枯坐床头无所事事.而是面对这千人万人的谋乱侵入.要做的不只是机械性的杀人.而是若知敌方如此.我方应该怎样做.要怎样去谋划才能存活.要有怎样的策略才能胜利.
耗费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脑力.精神力更是紧紧地绷在那根弦上.
熬过皆夜的消耗.最终.快到黎明破晓之时.果洛人中最后一个.被白司霂击杀.
这么庞大的队伍.经过一个晚上的浴血相杀.不得不说.他们互相都是佩服的.
胜利属于光明.胜战冲破于黎明.胜利在境界线的彼端.若想要冲破.只有拿命來博.一次次的勃发奋进.她逆转形式.扭转乾坤.无能威力的是能触及到的也异常难耐.
此时.停歇.
不用操心.不用顾及.不用时时压抑着.待在这血腥味漫天的玉白石广场上.人人表情肃穆.看着堆堆尸首于是便迅速捞起來.叠好成几车.
白司霂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中的那柄沉铁剑.
她匕首中途杀人不方便.害得她手臂被果洛弯刀割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于是她向缪青借了当初训练用过的那把沉铁剑.一方面是为了杀人.一方面是为了拿剑实战练手.
不得不说.果然是当初用惯的剑.此时杀起人來果然也是利落干脆.顺手好用.
她回想着.立即便递给了站在一旁的缪青.她对着缪青笑一笑.表示感谢.
缪青看着她平白无故的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抬头看她一眼.却是神色复杂的.而等待半晌.见白司霂也久久未有反应.然后他才面无表情地收回剑.
一把抓住剑身.淋漓的鲜血便顺着掌心滑落下來.瞬间将手掌染红了一大片.他伸手平摊着箭杆.而在一手的血中.还有些挂着肉屑的刀锋.有些刺着骸骨的剑尖一片磨平.那些挂着倒刺的剑身被她奋力调派到他面前去.他看着看着便皱了皱眉.
见他表现出嫌弃的模样.白司霂连忙反应过來.她用了人家的剑.而且沾了一刀的鲜血和肉屑.还沒给人家擦.既然讲究完璧归赵.她忙说:“我给你擦干净再还给你.”
声音严肃.态度恭谨.像是小小职员面对大总裁的问话.回答得哆哆嗦嗦.有些慌乱.
白司霂沒有一刻不在面对缪青的态度上显得极为恭谨.她那种恨不得马上把缪青捧上天去的心情.缪青可体会不到.
缪青沒什么反应.点点头便走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眉心跳了跳.这么脏……他怎么拿.
白司霂把剑抱到身边.摸索了一会儿.人人都在忙着战场的处理.沒有人管她.
夜寂寂.却又并不安静.
白司霂怔了怔.她突然往后看.染檀呢.结束了半晌.却一直沒有看见他.
心下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了些微乱.牵扯着.让人觉得不舒服.
看见一旁在处理尸体的沈彦于.白司霂皱眉要上前去问他.突然手臂被谁一扯.她向后倒去.手肘条件反射性地也向后一撑.
背后那个“哎哟”一声.带笑的痛呼.
白司霂的唇角紧抿的一条线放松.眉心也自然而然地舒展开來.她嗔道:“染檀.大晚上的.你去哪了.”
染檀带笑睨她一眼.“大晚上.马上就是寅时.太阳已经探出的时刻.”
白司霂白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辩驳表示不理.
染檀一把拉过她.深吸一口气.慢慢靠下來.埋首在她颈间.
他的声音绵软如绪.带着数不清的诱惑.像如柳般柔美.如絮般搔得人微痒.像是冰破开一角.灌进血水和往昔.
“司霂.许久未见.你可曾想我.”
软弱的一句话.像是沒有骨气去承担.看他瘦弱得可怜.让她对此无能为力.他温润的唇还差一寸就要贴在她脖子上.那点属于他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她的身旁.即使只这一瞬.他们也曾如此密切地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