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
来往人群络绎不绝,车水马龙。精瘦汉子右手牵着一匹瘦马,后面跟着一个少年。
这二人身上的肃杀气息,使来往人们不自觉的让开一个圈子,供二人行走。尤其是那个精瘦汉子,步伐有力,虎虎生风,一看就是个武功高手。少年步履稳健的跟在精瘦汉子身后,杀伐气势不逊色于精瘦汉子。二人不慌不忙向着城东太学的方向走去。
“王爷,太学到了。塔齐布送您入学之后,就要回蒙元了。”说着,精瘦汉子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柔情。一路上,他对这个曾经只在传闻中听说过九王爷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九王爷虽然年纪尚轻,骨子里却流淌着和老汗王一样的铁血。心性坚毅过人。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草原上的霸主。其实他也明白,这次是九王爷母妃临终时,央求九王爷的嫂子——塔尔图的妻子靖国公主,将九王爷送到了大齐。如果九王爷留在漠南,迟早会被塔尔图杀掉。
九王爷的母妃在天可汗死后,尤其宠爱自己的小儿子九幽。她心里明白,大儿子塔尔图,现在的可汗,是个既心胸狭隘又心狠手辣的人。自己死后,失去庇佑的九幽绝对活不过一年。她央求靖国公主给她的父亲隆庆帝写信,名为将九幽送入太学实际是把九幽当人质,抵押在大齐。
塔尔图虽然有着草原汉子的杀伐果断,但是猜忌多疑。可是草原的统一,终究需要一位像长生天一样,心胸广袤有雄才大略的天可汗。此次和九王爷同行,塔齐布心里有一丝憧憬,也许,草原的未来,要担在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了。
“塔齐布,没关系的。我能照顾好自己。”九幽脸上露出不属于十六岁少年的成熟稳重。但是,眼底的迷茫出卖了他。母亲去世没多久,自己逃亡到大齐,说不迷茫害怕是假的。
“王爷,您受苦了。您生活所需的一切,我都拜托给了我的旧友秦风。城南‘老笔斋’,就是他开的。今晚我们住在那里。明天一早我就要返回漠南了。”塔齐布心中有些愧疚,将九王爷独自留在异国他乡不闻不问,未免心狠了些。但这是逃离塔尔图魔爪最好的办法。
“好的,塔齐布,不要担心。草原的男人都是雄鹰。我也会像你一样成为长生天庇佑的男人。”说完,九幽攥着拳头,火焰在眼底深处燃烧。
“好的,王爷。”塔齐布看着九幽坚毅的脸,心中五味陈杂。心道,王爷,您一定要平安回到草原,塔齐布等着您。
转眼到了太学。
塔齐布帮九幽递上名帖,领了学习生活所需的书籍物品放到宿舍。和九幽同住的,是一个大齐和蒙元混血的少年,十七岁,名为云杰。父亲是来往边境走脚的蒙元商人,此次托了各种关系花了大价钱,才将儿子送入了太学的武学院。
两人说了几句话还算投机。
收拾停当之后,塔齐布和九幽出了太学,悠闲的走向城南。
“塔齐布大叔,‘老笔斋’是个什么地方?”九幽手拿着一个老虎形状的面人儿目不转睛的细细看着。
“卖书画。这个老家伙,练武练的好好的,跑去学人家鼓捣笔墨。还大言不惭取名‘老笔斋’。”塔齐布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谁啊?”九幽来了兴趣。
“一个我敬仰的人。”塔齐布回答道。
两人均不再言语,各怀心思,默默走向城南老笔斋。
乾元于一个月前,从逐鹿崇阳王府回到了幽州,暂住帝宫之内。他的大水牛也和他来到了京城,大水牛平时慢慢吞吞,赶路的时候却比马跑的还要快,这是乾元如何也想不到的。
这水牛是乾元在鹿山打猎时候,自己跟着回来的,怎么赶也不走。通人性,是个神物。乾元还给大水牛取了一个名字,化清。希望其是当年老聃出关时座下青牛。就算不是,也好歹是那个青牛的亲戚,起个沾仙气儿的名字,也算是沾沾仙光。貌似大水牛对这个名字也颇为满意。每次到了回家的时辰,乾元叫它化清”,大水牛都慢悠悠的跟在他的后面随他一起回家。
乾元一直暗自揣测,“这牛绝对成精了,绝对的!”草料不新鲜还会翻白眼。不知哪天这牛,就一气化三清成仙去也。到了帝宫,宫人们都认为此牛是神物。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见这牛,一日日膘肥体壮,皮毛油光瓦亮煞是安逸。
同样安逸的还有乾元。隆庆帝见了乾元,就像孙猴子看见了蟠桃,眼冒金光。上好的锦缎衣裳从里换到外。就连裤头都是天香绢的。
自从懂事起,乾元都不曾记得有过这样的待遇。虽然出生王府,但他那王爷爹,怎么说都是个另类的王爷爹。
李胤请求隆庆不要过于溺爱孙子的信,早就让隆庆垫了桌角。孙子回归到宠孙如命的爷爷的怀抱。啧啧,这溺爱,简直能溺死人。还好隆庆还有一点理智,将李乾元送到太学之后就明令禁止宫人们再给其优待了。
乾元算是怕了这个热情似火的爷爷。每次听到他带着宠溺的颤音叫,“玉瑱儿……”乾元浑身简直开始颤抖。
离开帝宫带着化清到太学,是这一个月以来乾元的梦想。乾元带着行李去太学的前一天,还在和爷爷讨价还价。爷儿俩就带多少行李去,起了争执。
最后在乾元义正言辞的坚持下,终于以三箱成交。并且只能带两个仆人,再多了就要逃学罢课。隆庆拗他不过,只好吹胡子瞪眼睛的勉强答应了。
当大水牛颤悠悠的托起三个大箱子的时候,乾元还是认为自己太天真了。他只说了三个箱子,没说三个多大的箱子。看着背着小山一样的化清,隆庆面色如常,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屁大的小东西,和你爷爷我斗。”隆庆内心一阵狂狼的笑声。
背着三个大箱子的化清,牛腿直打颤,当时它的内心是奔溃的。眼泪花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吃人家的嘴软,它此时已经恨透了自己的馋嘴。
乾元面色铁青,带着两个仆人缓步走向城东的太学。
与此同时,乐儿与镇英也到达了幽州城。
“大哥,大哥,这幽州城好热闹。”乐儿兴奋道。
“是啊,京城人多,官也多。前两年幽州城墙上掉下一块石头,砸到了三个,有两个是四品官,剩下那个是王个爷。”镇英笑道。乐儿听闻也觉得新鲜。
“要这样说,咱们钱塘城墙掉一块石头,砸的肯定都是读书人。哈哈……”乐儿调侃道。
“对对对,乐儿真聪明。”镇英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马车很快到了太学,停到了太学门口。
兄妹二人步入太学学堂,身后跟着小厮王五和丫鬟小淳。
负责给乐儿办手续的,是长宁公主身边的女官,身着粉色院服,样式和文学院的院服一样,只不过男学员是藏青色,女学员改成了藕粉色。因为是第一届女学,总共只有五名新生,女学员的住宿地安排到了远离太学男生宿区的“俪院”。
还有七八天才开学,乐儿成为第一个入住俪院的人。俪院风景别致幽雅,庭院封闭,长宁公主的女官们,牢牢地把守着俪院的大门。要不是乐儿的苦苦哀求,镇英和乐儿长相相近,守门的秋荷姑姑是无论如何也不让镇英进去的。
靠东边的“风华小居”看着很是幽静别致,屋内明亮温馨的陈设,使乐儿颇为满意。以后这就是她和小淳的新家了。
朝阳似火,长空万里鹰击。
太学,渐渐聚集了这个时代冉冉升起的新星。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大齐,大陆中央之地,又会有怎样的风起云涌?
大风起兮,云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