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子哥,这次就一起到我外婆家去吧,外婆家宽敞,安置二婶和你没有问题的。”
小妮从旁边走上来,粉嫩的鹅蛋脸上堆满了笑,两个标志性的小酒窝映射进我眼睛里,让我感觉心里头一甜。
“好叻,那这次可要麻烦你外婆家里一趟了。”
我一偏头,发现我娘和田婶子都在望着我俩笑,田老爹绷着个脸,倒是没说啥,反倒是田妮她二哥走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
“傻小子,跟我家还客气什么,以后多走动就是了。”
我瞧见狗子好像有点不高兴,没顾得上细想,刚想替田妮把包袱拿过来,背后却刮起了一阵风,回过头,就见到陈修睿那小子挂着一脸的笑,挤到了我和小妮的中间。
“姑娘,我叫陈修睿,河北陈家长子,山里的道可不好走,不如让我替你效劳可好?”
说这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这小子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就跟狗皮膏药一般打算往上帖,刚把手伸出去,让我一把拦下来了,
“陈修睿,你不是没打算离开吗?知道山里道不好走,干嘛不去找你亲爷爷?”
我对这小子一丝好感都没有,再加上他现在当我着面想要跟田妮套近乎,心里不知怎么就泛起了一股酸意。
“堂弟,怎么说你我都算一家人,堂哥想过了,放着你们独自离开,难免路上会遇到许多麻烦,不如让我护送你们一程,也算给二叔尽尽孝心。”
陈修睿回头看着我,那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比野狗瞧见骨头还要亲密。
“不用了,我们打小生活在这里,道可比你熟!”
我黑着脸从小妮手上躲过包袱,侧过身位,将她护在了我身体后面,一句话讲完,招呼我娘他们跟我一块走,没想要继续搭理这小子。
“青云,你真是太不听话了,修睿要和我们一块走,也是好心,怎么这样跟你堂哥说话。”
我娘在我耳边嘟囔了一句,转而朝着陈修睿笑道,
“大侄,你别跟青云一般见识,他没啥子见识,谢谢你帮我们哈!”
“二婶,走就是了嘛,莫(别)管了莫管了!”
田保哥走南闯北,啥样人都见识过一些,我娘看不懂我的意思,他却能够很轻易地瞧出来状况不对,一边是以后的小舅子,一边却是个不认识的野小子,他自然知道该往哪边偏,所以没让我娘继续说下去。
走出田家寨子,按时辰天色早该放亮了,不过我站在山坳子回头一瞧,却察觉到此刻的田家寨,竟然仍旧死寂沉沉的,宛如成为了一块墓地,半空里飘着粘稠的黑云,偶尔传来一缕缕野鬼的哭声。
这哭声,寻常人是听不见的,我也只能隐约感觉得到,心知这回癫道人肯定没坑我,田家寨子,指不定立刻就要成为一片死地了。
顺着山坳一直向下,我们没有按照那个军官指示的方向走,而是朝着十几里之外的苗寨子里步行而去。
说起苗寨子,本该比我们田家寨更偏僻,不过这股阴风肆虐的范围却还没飘到那么远,加上田妮外婆家也住在那,田老爹一合计,不如就先将我们安置到丈母娘家里。
反正两个村子相隔不算太远,倘若这里的事情解决完了,回来的时候也更方便一些。
苗寨子是个很封闭的村落,虽然和我们田家寨相隔只有十来里路的距离,彼此却少有往来。
那地方是深山里的最后一个村子,里面的坐家户野显得很奇怪,白天如同我们一样,男的春耕打猎,女的采桑制衣,不过一到晚上,却变成了禁地,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
国家对于这种少数民族的村落有许多保护政策,所以也就由着他们组成了自己的小团体,我小时候往那去过一趟,发现一到了晚上,就会有很多青壮汉子光着膀子跳鬼舞,寨子里家家户户燃起了火堆,好像是在祭拜什么东西。
田妮的外婆,名叫麻婆婆,属于在苗寨子里很有名望的女人,我只见过她两次,印象中一脸的褶皱纹,那脸色苍老得就跟松树皮一样,嘴唇干瘪,包着几瓣稀疏的老黄牙,不过人却很精神,也比较和蔼,小时候我发过一次高烧,赶巧我爹进山里采药不在家,就是她用一把灰粉将我治好的。
十几里山路说远不远,然而一道用脚步去丈量的时候,那就是一件比较磨人的事情了,我、胖子还有狗子,背着自家行囊,在山道上走得一步三晃悠,陈修睿这小子空着手,脚步却很轻健,丝毫没有受到崎岖山路的影响。
过了一道山涧,往前再有个把小时,就能跨进苗寨子的范围,我们累得直喘,在山涧边缘找块石头坐下休息,小妮翻出了干粮,递给我两块饼。
这饼是用地里的麦子加包谷混合做成的,一块饼就是两碗饭,山里人赶路常将这饼揣在身上,饿了就啃两口。
我吃着饼,就着溪水把肚子撑得溜圆,胖子就坐我旁边,贼兮兮地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用手指了指一旁铁青着脸的陈修睿,冲我坏笑道,
“秧子,田妮好像没给他发饼,你看这兔崽子饿成个熊样,真他娘爽!”
胖子打小跟我一条心,我俩就是亲兄弟,知道我看陈修睿心里不痛快,所以一见他吃苦,心里就替我乐呵。
“呵呵,我到有个主意。”
我朝着陈修睿的方向瞟了一眼,脑海中却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用手碰了碰狗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
“狗子,你家晒出来的巴豆粉,还有没有?”
巴豆这东西,其实也算药材,放到我爹手里能治便秘,在我这儿,却是一顶一的整人道具。
“没多少了,本来是打算去河里喂鱼用的,只剩半包。”
狗子明白我想要做什么,坏笑着从怀里抓出一把,然后塞进我手里,轻轻问道,
“这孙子看起来也不蠢,你咋骗他吃下去?”
“嘿,山人自有妙计!”
我的目光中划过一道狠戾,学着戏台班子上扮演刘伯温的阴阳脸,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然后将剩下的一块饼给它抹匀了,递到田妮手里,朝她低声交待了两句。
“秧子哥,这不好吧?”
十五岁的年纪,田妮早就出落成为了一个心思通透的小家碧玉,性格也变得越来越乖巧,刚才刻意不给陈修睿发干粮,就是看出我并不待见那小子,不过一见我使坏招,那俏脸上就有些不自在了。
“我跟你说,这小子对你没安什么好心眼,我这可是在帮你出气,你要不好好整整他,那他以后可得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你喜不喜欢?”
对付田妮,我的办法多得是,基本上但凡我提出了要求,从小到大就没一次不能得逞的。
经我这么一说,田妮乖巧地“哦”了一声,走到肚子里打鼓的陈修睿面前,口中脆声声地说了一句“给”,没等那小子说话,就把饼丢到了他怀里,然后快步走到了田老爹旁边坐下。
陈修睿两眼放着光,一想到是小妮递给他的干粮,还特意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我当时心都提起来了,就怕他闻出点问题来不肯下嘴,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完全是我多虑了,因为他很快就把整张饼赛进了嘴里,饕餮般地大嚼了起来。
我估计这小子也是饿狠了,一块饼下肚,也没能咂摸出什么味来,反倒噎得一阵难受,跑到溪水边接水喝。
我一直缩在一旁等,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他,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我发现这小子脸上变得很不自在,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青云堂弟,我”
陈修睿一张脸憋得通红,几次望向我,欲言又止,我这时则装作一脸关切的样子,凑到他跟前问道,
“堂哥,咋了?是不是喝了山泉水闹肚子了?”
“嗯”
陈修睿憋得一张脸发青,很快从牙缝里蹦出了这样一句话,“请问,厕所在哪里?”
我装模作样地往四下里望了望,故意拖了一点时间,然后才苦着脸告诉他,说这荒郊野外的,哪有什么厕所,你就将就点找个草笼子拉吧,成不?
其实要说茅厕,我倒真晓得又一个,苗寨子背靠身上,很多猎人都会路过这道山涧打猎,为了方便出入,会在山里搭出简易的木篷,说巧不巧,附近就有。
“秧子你忘了,左边出去不就有一个吗?不过那地方可危险,老枪杆子可都管这里叫毒蛇涧,上哪儿上厕所,稍不注意怕有毒蛇往洞里钻。”
狗子天生就是个机灵鬼,打小没少跟我一块演双簧,我这边装作一筹莫展的样子,他却笑嘻嘻地跳出来,轻轻拍着陈修睿的肩膀,跟他“亲热”道。
“啊”
陈修睿菊花一阵收缩,下意识地夹紧了裤裆,侧身躲开了狗子的手,也不知作出这样一个动作究竟是害怕那些毒蛇真会钻洞,还是被狗子刺激得松了一下肠道。
说:
忘记说了,由于这本书涉及到一些古巴蜀的文献知识,本人在查阅资料的过程中,自己进行了很大程度的编撰,所以与正史上的记载多有不同,小说家言,请各位大家不必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