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随同胖子一道走了房间,瞧见玄光和尚低下头,不住拔弄自己的佛珠,口中连连低声喧着佛号,而癫道人则大叫了一声,“无量天尊,这是什么狗屁玩意!”
“怎么了?”
我瞧见那黑云凛冽,呼啸间笼罩了整个村子的天空,明明到了即将方亮的时辰,这天色反倒变得更加阴沉了下来,心中不由一奇,嘴里嘟囔了一声。
“出大事了!陈万山这老狗肯定又在胡来,快!把村子里的人全都转移到镇上去,这地方活人根本呆不住!”
癫道人话刚说完,顿时就有一股猛烈的阴风肆虐,冻得我们全都打了一个寒颤,这冷风仿佛刮进了人的心里,任凭我身上穿着棉袄,裹得跟狗熊一样,同样忍不住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汪!汪汪!
村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狗叫声,狗子家的大黄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对着天空一阵狂吠,田家寨子里接连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所有人都被自家的狗吵嚷得睡不着觉。
“青云,赶快去通知村里的农户,让他们收拾东西离开这里!越快越好!最近几个月都不要再回来了,快!”
癫道人退回来抓着我的胳膊,神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紧张,我瞧见他整张脸强布满了无数的狰狞,情知事情恐怕有些不对,也顾不上继续跟他计较,而是赶紧招呼狗子,跑回村里去找田老爹。
要想转移全村的人,凭我这样的小鬼头说话不算,癫道人和玄光和尚又不是本地人,说话没有分量,只能尽快找到村长,兴许他有办法。
等我跟胖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村长屋里的时候,才发现我爹早就到了他家,正一脸焦急地劝说田老爹,让他一定要尽快把村里的老少转移出去。
“咳,建军啊,你都在我们这里呆了二十年咯,又不是不晓得山里的情况吗天气偶尔反常也是正常的嘛,这大过年的,你要我把全村的人都转移走,咋个办得到嘛!”
田老爹老态龙钟,六十多岁的人身体不便,只能靠在他家里的太师椅上,十分为难地望着我爹。
我爹在山里当了二十年的草药医生,威望还是有一些的,再加上田妮打小就喜欢围着我转,所以两家父母私底下的关系其实很好,不过迁移全村那么大的事情,田老爹可不敢随随便便由着自己这个“便宜亲家”胡来。
“就是嘛二叔,你要让我老汉转移全村人,总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撒,先莫急,来,抽根烟嘛。”
小妮的二哥田保前几天刚从城里赶回来过年,见我爹这么火急火燎的,赶紧把手上的烟递了一支出来,去里屋
搬来几根凳子,招呼我爹坐下。
我跟我爹在田村长家里碰了头,也只是互望一眼,没有搭话,田保见我随后也到了,冲我一乐呵,又取出了几块糖糕,那算塞给我。
我这时候哪还顾得上糖糕,赶紧冲到田老爹面前去,对他说道,
“村长,不好了,我听说前天发现的那几具浮尸全都起了尸,连警察都被抓伤了好几个,好像正往我们村头摸过来。”
我这话半真半假,用来吓唬田老爹这种比较迷信的老人,最是有用不过,田老爹听了我的话,吓得脸色惨白,差点连拐杖都丢在了地上。
咚咚咚!
恰好在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即便有几个训练有素的武警闯入了我的视线,领头一个肩膀上挂着星星的人跑到田老爹面前,十分严肃地对他讲道,
“老乡,山里发现了一大批从边境运毒过来的毒贩子,现在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这帮毒贩子手里有很多枪,说不准要进行交火,这里太危险,你快把全村人都疏散出去!”
不得不说,国家的人一旦编起瞎话来,那档次就是不一样,田老爹一听这话,立马就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从家里哆哆嗦嗦地取出一个喇叭,站在迎风的方向吼开了,
“全村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都到我家里来集合,要快!政府要在这里抓犯人,要求我们配合。”
八十年代末的时候,政府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简直比天还要大,没过多久,村里男女老幼全都聚集到了这里来,有的睡眼惺忪,还抱着刚出生没过多久的孩子。
田老爹把话一说,村里人在抱怨两声之后,赶紧回到家里收拾东西,只有一些妇人愁眉苦脸地凑上来,跟田老爹反应情况,
“啷个办咯“怎么办”?我们男人都在山里头打猎,政府要抓毒贩子,他们不是很危险啊,我们不走,万一他们回来了咋办?”
田老爹一皱眉,回头见刚才那几个当兵还在,于是将喇叭交到了带头那个肩膀上挂星的人手上,让他来解决问题。
当兵的人效率就是快,一把抓过喇叭,扯开大嗓门对这群妇女解释道,
“各位村民放心,那批毒贩子还没到,我们也只是锁定了大致方位,就算真要交火,也不一定会到这里来,政府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村里打猎还没回来的人,我们也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去寻找,你们先走,他们很快就会被带出来。”
那时节政府的信用度还很高,不像今天早就余额不足了,所以经过当兵人一保证,人群便立马一哄而散,赶回家里收拾东西。
“你们为什么不走?”
疏散完村里人,军官回过头来望着我们,一皱眉,国字脸上不怒自威。
“首长,我姓陈。”
我爹走到那军官面前,附耳交代了几句,接着那军官的脸部表情就有了十分明显的变化,殷切地握着我爹双手说道,
“那好,这里的事情还需要留给你们去解决,我只负责疏散群众和找人,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
军官急匆匆地离去,而我在瞧见我爹三言两语将把国家的人震得这么服帖的时候,也忍不住对他更加佩服,虽然他昨晚刚抽过我,但毕竟还是我爹,有这么一个爹,我也觉着十分自毫。
“看什么看,赶紧带你娘到舅舅家去,没我的吩咐不准回来!”
我爹发现我没走,回过身来瞪我一眼,嘴里没好气地骂道,
“这次你要是再不听话,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
我一缩脖子,虎着脸招呼胖子跟我一同离开,没对我爹说任何话,刚刚跨出门口,身后却传来了我爹的声音,
“先等等!”
转过头,我见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柔软,走到我面前,轻轻拍了拍我的额头,再从怀里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塞进我的怀里,
“以后千万记住要听你娘的话,不要再皮了,我不在,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过不了多久你就满十五了,也该懂事了。”
我爹这话里的情绪意味深长,可惜当时的我却并没有听出来,一心顾及着昨晚被他在人前扫了面子,接过匕首,闷着头就闯了出去。
回家收拾零碎的时候,我瞧见陈修睿这家伙正懒洋洋地倚在门上,双目斜垂,十分慵懒地打量着忙里忙外的我。
我记恨他爷爷昨晚上带给我的屈辱,死活没有跟他搭过一句话,倒是我娘看不下去了,临走的时候,特意回头叮嘱了一声,说伢子,你咋不跟我们一块走?
这富家子弟翻了翻白眼,似乎懒得跟我娘这样的乡下女人搭话,只是摇摇头,说不必了,我这次就是特意跟我爷爷过来长见识的,你们赶紧逃命去吧。
“娘,我们走!”
我在身后拉了拉我娘的胳膊,不愿意多跟这小子多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一秒,陈修睿自从昨晚到了我家,吃我娘的喝我娘的,连铺盖枕头都要我娘特意给他换上新的,现在居然连一声“婶婶”都不愿意叫。
“那你自己要小心点哈!”
我娘心善,尽管昨夜里受了很大委屈,却并不打算将这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叮嘱了他两句,跟着我一道离开了家。
刚出家门,迎面却撞见了狗子,胖子,还有田妮,背后分别站在自己的家人,四家长辈站在一起寒暄几句,打算结成队伍一块儿走。
村里人都疏散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差不多是最后一批,狗子娘神情怏怏,看得出精神海内彻底恢复过来,连走路都是胖婶在搀扶着。
“狗子,那大和尚呢?没跟你一块?”
我朝着四下里一打量,没有发现癫道人和玄光和尚的身影。
“打你离开之后,那两个老头就神神叨叨地念一些我不懂的话,只吩咐我快点把娘转移出去,别的话也没跟我多说,后来估计是往山里去了。”
狗子卸下肩膀上的一口袋包袱,冲我回答道。
“那行,我们先到村外躲一阵。”
我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像癫道人和玄光和尚这样的人物,一向都喜欢高来高去的,是不会告诉别人行踪的。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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