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端砚山上一片静.半山的竹屋里.南竹正窝在子衿姑姑身边安睡.清漪在油灯下翻着书.近來她鲜少睡得沉.因为总害怕做梦.梦里上一世的场景太多丰富.让她心里反而不安.
再翻一页.突然屋外响起悠扬的笛音.这笛声救过她几次性命.她自然认得.只是为何深夜影卫会吹向笛子.清漪搁下书.取过墙上挂着的清灵剑.脚步轻盈.匆匆出了门.
屋里有安睡的子衿和南竹.清漪不敢走远.她立在院子里目光扫过院子.方才的笛声已经停了.清漪听到在竹屋的南边有打斗的声音.她握紧了清灵剑往南边去.
月光下.在树木之间.清漪只看得到那飘來飘去的人影.
那黑色的人影应该就是影卫笛七.那么另一个人会是谁.但不管是什么人.大半夜出现在这里便是奇怪的.而且让影卫都出手了应该不是熟人.但是那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连笛七也与他纠缠到了一会儿还未分出个胜负高低.
清漪提着清灵剑.准备上前助笛七一臂之力.剑锋还未逼近那团黄色的身影.便感觉到被一股强大的内里逼退了.
笛七的黑色长袍一个转身.将清漪送出七步之外.运功于手掌之上.与那黄色的身影展开了内力的对峙.
清漪看着那穿着黄色锦缎的人.接着月光此时才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英气逼人却略显沧桑的脸.因运气过剩.头发像是被吹起一般.白发已参半.清漪只觉得那张脸看着有几分熟悉.
“常山王.”清漪惊呼.
对峙的两人同时收了手.笛七依然护在清漪前面.但清漪对她微微摇摇头.示意沒关系.
“姑娘.我们素未谋面.你如何认得我.”常山王常志腾声音浑厚.看着清漪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面前这姑娘.但竟然喊得出他的名号.
“听闻这世上除了皇上与太子.唯有常山王敢着明黄色.如此明显.并不难猜.”清漪庆幸今日这常山王穿的是一身明黄的袍子.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
常山在临苏与蛮荒的接壤处.地势险峻复杂.与涡城也算是一衣带水.而常山王常志腾.是常山一带的山大王.武艺在江湖上排名前五.土匪出身.但领兵有方.所以常山一带由他自己的匪兵统治.在九荒之境都是鼎鼎有名的.
但是清漪认识他.是因为上一世便是这个人.逼南竹嫁给他痴傻的儿子.算起來也是南竹的公公.
“原來如此.”常志腾上下打量着清漪.方才看她的剑术应是出自长丰道长门下.但从未听长丰道长收过女弟子.而且与自己交手的蒙面黑衣人内力深厚.应是皇室的影卫.有影卫暗中相护.清漪的身份定也不简单.
“不知道前辈深夜在此所谓何事.”清漪对他心有防范.
“我來是为了寻一个人.”常志腾顿了顿.“毒王的徒弟南竹.姑娘可认识.”
清漪眉间一缩.但随即恢复了平静.沒想到这一世还是摆脱不了纠缠.无论此时他为何要找南竹.清漪都让南竹与他有任何的牵连.“从未听过此人.”
常志腾看着清漪.“嗷.”意味深长的一声.随即从袖间射出三枚飞镖.直逼清漪.笛七挡下了两枚.但清漪躲避之间还是被飞镖擦伤了手背.
“前辈.你这是作何.”
“你听了南竹两字明明神色有异.或许你就是南竹吧.我的飞镖上抹了长炼蛇毒.非一般人能解.老夫此刻开始变守在你身边.若是你宁愿毒气攻心.老夫也无话可说.”常志腾闯荡江湖多年.清漪如何是他的对手.
清漪看着手背上的暗红的血.的确中毒了.看來自己已经被他盯上了.就算继续否认他也还是会发现南竹的.“前辈.胆敢请问.您要找南竹所为何事.”
常志腾看得出.清漪的眼里有防备.若是他不如实相告.或许真的会与他玉石俱焚一般.所以他叹了一口气.说出自己的难言之隐.“我找她只为了替我儿子解毒.九荒神婆的迷魂冢.听闻只有毒王才能解得了.”
儿子.清漪心里一抽.她不让南竹去助清则一臂之力.为的就是不让她再牵扯进清则的江山大计里.免去她前世为了救援兵而嫁给一个傻子的厄运.却不想算不过命运.常山王竟自己找上门來.
“我可以带您去找南竹.但是前辈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说.”只要能救他儿子.十个条件他也是会答应的.
“这个要求您先欠我的.若日后需要我定然会开口.只求前辈一个承诺.”清漪要以防万一.若是日后他要逼南竹下嫁.自己手上必须有个筹码.
“好.我答应你.”常志腾的手伸进袖子里.笛七怕他再出什么阴招.防备的站到清漪身前.却见常志腾呵呵笑起來.“不要紧张.我只是拿方才长炼蛇毒的解药.以示诚意.”
果然常志腾取出的是个小药瓶.慢慢走近.将瓶子交给笛七.“敷在伤口.便可以了.”
清漪取过小瓶.“我自己來吧.笛七.你去休息吧.方才消耗了那么多内力.”
笛七点点头.一个飞身便像是消失在夜幕之中一样.常志腾猜这定是影卫无疑.“小姑娘.你知道我的身份.那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身份.在临苏可以使唤影卫的人可不多.”
影卫的身份都点明了.清漪知道不是随便找个身份就能搪塞过去的.“我是皇上收的义女安乐郡主.若前辈不弃.可以唤我清漪.”
“你便是太子府里出來.原本要嫁去孟家的那个丫头.”
清漪不知道原來自己那些事都已经传去常山了.不免有些不自在.
“那我应该沒有找错地方.”常志腾突然如此说.清漪不解.他继续说道:“我是花重金从南沙掖奎那里买來的消息.说是毒王的徒弟南竹在华清则的手下.那你既然是华清则府里的人.自然说认识南竹.便对上了.”
清漪此时才明白.南竹是毒王徒弟之事.自从徐大哥死后.清则便有意封锁了.原來是掖奎那里得到的消息.不日前南沙传來消息.掖奎夺位失败被他弟弟.也就是新即位的皇帝暗中流放了.沒想到常山王连掖奎都找得到.人脉果然了得.
“那敢问前辈如何知道我们在端砚山的.”
清漪与古叔从太子府來端砚山时.清则沒有來送.而且是从后门走的.在路上又特意饶了些圈.她那时便知道清则是有意不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行踪.这些日子的清净怕是也与这消息的封锁有关.
“知道你们在这里的确花了我不少功夫.银子打点了不少.比找掖奎还费劲了些.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常志腾说得很隐晦.但清漪心中也是稍许明白的.只怕安宁的日子又到头了.
秘密.从第一个人知道开始.便不会再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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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剧场之【南竹出嫁之夜】
听常山的老人说.常山开寨以來这是最热闹的夜晚.但清漪的脸如死一般的寂静.她站在南竹身后.替她戴上凤冠.望着镜子里的南竹心中仍然还是不忍.
“南竹.你可后悔了.此时后悔还來得及……”
南竹的脸上虽然沒有喜气.却也还算平静.她转过头去望向清漪.“姐姐.昨晚不是说好了嘛.我不后悔.如果我出嫁会让许多人免去徐大哥那样的命运.不是很好嘛.再说这常山自由自在.更适合我.”
外头的喜婆已经在催了.清漪拿起妆台上的红盖头.轻轻为南竹盖上.若对方是个正常的男子.或许她此刻会豁然得多.为何偏偏是个痴傻之人.难道南竹如此美好的年华.此生便要与一个只有五岁孩子般的男子一起共度吗.
昨日清则來说此事.说了许多南竹若嫁给常山王之子常启陵的好处.却独独沒有说那是一个只有五六岁孩子般懂事的痴傻人.但南竹一口便答应了.她想出口却反被南竹拦住了.
清漪还在犹豫之际.屋外的喜婆已经带着丫鬟闯了进來.看着清漪那冷若冰霜的脸虽怔了一下.可谁敢耽误常山王家娶亲.硬着头皮扶着南竹出去了.
常山之巅.耳畔是那些酒后的昵靡之音.清漪迎风而立.她希望这山间凉风能将她吹得冷静些.就这么一直站到了黎明.站到山间都安静了.那一盏盏红灯都熄灭了.
她并不知道清则是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因为她放空的脑中什么都不曾想.不敢想.
清则为她披上衣裳.“清漪.你怎么在这里站了一夜.”
清漪望着暗的山谷.忽然想起昨夜与南竹的一番对话.南竹说:“殿下既然不说便有殿下的道理.我本就知道那是那样的人.出嫁是我心甘情愿的.姐姐莫要怪殿下.”可是怎么能不怪呢.
“我只是想起了徐大哥.殿下.南竹今日这般嫁了.你说徐大哥可会怪我们.”
将南竹嫁给一个傻子.殿下你便沒有一丝愧疚吗.想如此质问却终沒有开口.
“阿勇会不舍得吧.可他应该能体会我的一番良苦用心.他也希望南竹能早日走出阴影.过平凡女孩的生活.”
平凡女孩.如此怎么能称得上平凡……
“清漪.你到底怎么了.”清则并不知道清漪已经知道常山王之子是个傻子的事实.毕竟这事在常山无人敢提.今日拜堂也是不许山寨外人在场的.他想清漪有些异常除了想起徐方勇可能还有些不舍得.毕竟姐妹情深.“天亮后大军出发.你还是休息一下.若是舍不得南竹.等我们打胜了以后便來看她.”
清漪跟在清则的身后.山路崎岖.清则转身去扶清漪时.发现月光下她泪眼婆娑.握着她冰冷的手.只听到她一句哀怨:“殿下.若他日你的天下也需要让出我.是否我便是今日的南竹.”
(对不起.南竹的新婚之夜.写得竟然是清漪的感情戏.承诺喜欢南竹的朋友.定会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