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马车比一般后宫妃嫔的都要华丽舒适一些.在冬天雪地里行走自然也更暖和一些.清漪捧着暖手炉坐在里面.脸上却丝毫沒有笑容.
“姑娘.该吃药了.”子衿姑姑递过一杯水.还有一个小蝶.碟子上放着一粒药丸.是临走前太子交给她的.治疗清漪寒疾的药丸.一日三粒.
“姑姑.我暂且不想吃.”清漪心中还有气.看着药丸便更加难受.自然咽不下去.“姑姑.走了多久了.怎么还不停下休息.这车里待着有些闷.”
子衿姑姑看出她心里不痛快.是真不想吃.便也不勉强收起了药丸.“一般两个时辰会休息一会儿.但我记得还有一会儿便该到今晚落脚的驿站了.雪天路难走.怕是不会停下休息.姑娘觉得闷也暂且忍忍.”
这条道每年都陪着太后走个两趟.子衿姑姑是再熟悉不过了.清漪自然是信她的.
清漪只手挑起窗帘子.寒风扑面來.外头又下起了雪.顺着风有些雪花飘进了车里.但随即便融化了.清漪觉得无趣便看向远处那被白雪覆盖的山山水水.虽是一行人在赶路.可这大雪覆盖的山水间显得极为静谧.
突然马车一个剧烈的摇晃.清漪反应快.在马车向后倾斜之时伸手拉住了子衿姑姑.马车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但是看着倾斜的角度.清漪猜想定是车轮子出了事.果然外头有人回话了.“启禀郡主.方才马车一侧轮子入了坑.让郡主受惊了.”
清漪掀起帘子.将子衿姑姑往外推了一步.外头的侍卫扶着子衿姑姑下了马车.清漪想要自己出去.才发现方才急着拉子衿竟不小心拐了脚踝.她忍着痛.爬出了马车.
子衿姑姑心细.看到清漪出來的姿势不对.紧忙上前问：“姑娘.伤到何处了.”
“脚踝崴了一下.不打紧.”
“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子衿姑姑训了一旁呆立的侍卫.四下都是厚厚的积雪.连个能做的地方都沒有.子衿只有让清漪尽可能的靠着自己.
孟云峥骑着马.一身风雪來到车前.看清漪倚着子衿面色不好.赶紧下了马.“清漪.你怎么了.”
“我沒事.就是拐了一下脚.”清漪解释.让他不用紧张.
此时也算是祸不单行.原本几个人拉着马车要出坑.却发现车轮子坏了.而马也不知为何突然受了惊似得不停的闹腾.
孟云峥看着马车都成如此样子了.“这马车坐不得了.内务府一时怕也寻不到新的马车.你要不去我车里坐着.我骑马走.到了驿站再让他们给你找辆马车.”
子衿方要说什么.便见云瑶由下人搀扶着过來了.“怎么能做哥哥的马车.虽然皇上指婚了.但还是该守着礼数未免旁人闲言碎语.而且你的马车简陋的很.她如今受了伤坐了岂不是伤上加伤.”云瑶的马车就在清漪的车后.方才那么大的动机自然都是清楚的.所以下來看看.
“四王妃说的极是.”子衿也觉得如此.
方才车里暖和.清漪急着出來沒有加件衣服.外头寒风冷得厉害.她脚又拐了.隐隐觉得寒疾似乎要犯了.脸上痛苦得很.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她骑马吧.”孟云峥见清漪那痛苦的样子心疼.对云瑶不禁大声了一些.
云瑶愣了一下.努力压制心里的不舒服.“让她与我共坐一辆马车吧.”
云瑶怀有身孕.内务府配的马车自然是极好的.云峥一听便觉得可行.“那就这么办.”孟云峥过去横抱起清漪.吓了众人一跳.但孟云峥可顾不得这些.抱着她径直走向云瑶的马车.将她小心放到了车上.
“孟云峥.你至于这么猴急嘛.”云瑶暗自嘀咕.“当初那个孟三公子哪去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子衿姑姑看云瑶的脸都绿了.她心里念了几遍阿弥陀佛.去马车里收拾些东西.
孟云峥此时才意识到得罪他家小妹了.赶紧过來装作一脸懊悔的样子.替一旁的宫女搀扶起云瑶.但云瑶甩着袖子不愿搭理他.
“见色望妹的登徒子.”云瑶是从鼻孔里冒出这句话的.可见是真的有些气了.
“小妹.清漪那不是受伤了嘛.想当初你拐个脚.四王爷不是差点把府里一行奴才都打了.你也得理解理解.你小哥我娶个媳妇也不容易.”
想起正则每回为她做得那些无语的事.再看看一向清高的小哥如此低头示好.云瑶便也不气了.“算了算了.当初娘说得对.哥哥们都是有了嫂子就忘了娘的主.娘都能忘何况是我这个妹妹.”
虽然云瑶这话说得酸.但云峥看她的神情已经不在生气了.他像小时候一样捏捏妹妹的脸颊.“我家小妹就是可爱.方才谢谢你.让清漪与你共用一辆马车.”
云峥这么正经的谢云瑶.云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你就认定她了.以后便是嫂子.总是一家人.我还不如早些好好相处.以免日后你心里记恨我.”
看着云峥憋着笑的样子.云瑶有些编不下去了.她一转身便往马车那边走去.一旁的奴才赶紧跟上.云峥一袭白衣站在雪地.哈哈笑着.看着特别的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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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身子赌气最后吃苦的永远是自己.当清漪接过子衿从车窗外递给她的药瓶时.她的脑海里浮现的竟是清则从前说过的话.还有那样想责怪又不忍的神情.
“你在吃药.”一旁的云瑶瞧见那小瓶.看着她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发了半天的呆.
“我天生惧寒.这是配的治疗寒疾的药.”
云瑶听了点了点头.“我小时候也怕冻.我娘寻了一个土房子.吃了几帖药便好了许多.等回了京都我让人将方子送去给你.”
“谢谢王妃.”清漪浅笑致谢.但眼前这苦涩的药丸还是要吞下去的.她一闭眼往嘴里一扑.使劲咽了一口.那苦涩的味道从嗓子眼弥漫开來.她一脸都是扭曲的褶子.
云瑶噗嗤一声笑了.“你也怕吃药啊.我从前也怕.但是后來为了怀孩子调理身子.吃多了.便也麻木了.”
清漪听云瑶说得挺轻松的.但是知道她定是吃了不少苦.想起上一世她至死都未能怀上一个孩子.而这一世看來老天是眷顾的.清漪不禁看向云瑶的腹部.那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不禁摸着自己的肚子.曾经她也有过一个孩子.即使只有几个月.但似乎每一日都感受得到他的存在.
“你又沒怀了孩子.你捂着肚子做什么.”云瑶不禁笑她.“你倒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我三哥那么喜欢你.”
清漪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微微调整了坐姿.“云峥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我知道.”
“可你并沒有那么喜欢我三哥.对吧.”云瑶不像是试探.更像是确定的问.
清漪不会说谎.所以现在脸上有些尴尬.最后诚实的点点头.
“我就知道.”云瑶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她很想看她否认.就算是谎话也行.“从前我不喜欢你总想着为难你.外人只当是因为你是皇兄的人.但争权夺势是男人的事.我不会为了那些事为难你一个女人.我看不惯你就是因为我三哥那么喜欢你.你却不在意.”
云瑶这番话.是清漪从不知道的.她有些讶异云瑶的坦白.却也庆幸她的直白.因为她的确是那样的.上一辈子一直那样.眼里只有清则.云峥做了那么多她有时候连感动都不会.她对云峥是残忍的.“我欠他许多.所以我想着还他些.纵使不能像他对我那样.但也尽量对他好些.”
“你有这样的心思我便也就放心了.我是过來人.知道情比利剑更伤人.尤其对我三哥那样重情义的人來说.我有三个哥哥.但大哥与我们年纪差距最大聊不來.二哥木讷是个武痴.所以我与三哥关系最好.我绝不会让三哥受到伤害的.你明白嘛.”
云峥看着清漪.清漪点点头.她懂.这是兄弟姐妹之间连着血脉的感情.就像她也不会允许旁人欺负莺歌一样.
“还有.我三哥最喜欢喝的是梨花酿.最爱吃的才是素斋的狮子头.古琴弹得最好.但不喜欢用剑.也不喜欢花娘.素來喜欢着白色素衣.发冠喜欢檀木的.这些你怕是都不知道吧.”
清漪笑着摇摇头.“也不是全不知道.我还知道他喜欢研读轶斋古志.爱吃面食但吃不得糯米.每年三月都要去一趟佛山戒心.”
云瑶一愣.随即笑了笑.“看來你对我三哥也不是那么不用心.”
清漪此时透过车窗看到一直骑着马伴在马车旁的孟云峥.他那一声白衣上又添了一层雪花.她知道他放心不下她.方才劝了也还是不走.这样执着的他让她心疼.
“云峥对我而言也很重要.”
这世间.男女之间并非爱情才是唯一重要的东西.清漪总觉得.上一世她能死在云峥的怀里.也未尝不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