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宴请的第二日.清漪并未能如期去云瑶处做客.因为皇上风寒日益严重.临时决定启程回京都.各个府上一上午都在忙碌的收拾.清漪有子衿姑姑在身边.自然什么都不用考虑.但却奇怪总不见南竹的身影.
“姑姑.可瞧见了南竹.”清漪在府里寻了一圈也不见踪影.都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今日晌午过后便要启程.
“早上见到南竹姑娘.她说是要去山上采些药草.骊山多温泉.自然也多了许多旁处沒有的药材.我与她说了今日回京之事.她说晌午便回來.”子衿回了清漪的话.
“她性子还是顽劣了些.像个孩子似得.一心只想着她的药材她的毒.”说道毒.清漪觉得有些失言了.看了看子衿姑姑.“姑姑.南竹性子纯真.你与她处久了便知.”
“姑娘不用担心老奴对南竹姑娘有偏见.初次见面就知道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虽然爱好独特了些.”清漪见子衿姑姑神色正常便安心了些.但子衿姑姑随即又说出了埋藏在心里的一个疑惑.“姑娘.你嫁去孟府.可会让南竹一起陪嫁.”
“当然不会.”南竹不是她的丫鬟.她有自己要过的生活.她怎么会让她做自己的陪嫁.
“那便好.南竹姑娘虽是个好姑娘.但却并不适合孟府那样复杂的大家族.但姑娘要留南竹在太子府.”
清漪想过这个问題.她也犯难过.“我知道南竹的性子.也知道她比我更不会处世之道.如果我离开了太子府.就剩她一人.古叔毕竟年迈.不敢保证日后她会怎样.”毕竟清则已经不是那个在南沙的质子了.而南竹的性子容易闯祸.他就算有心保南竹.可太多时候太无奈.
“我见姑娘与南竹姐妹情深.所以才出口提醒.毕竟离姑娘出嫁还有三个月.如何安排南竹还可以考虑.”
清漪伸手去握住子衿姑姑的手.“姑姑.有你在身边提醒我许多事.让我懂了许多从前都不知道的事.真的谢谢你.”上一世她就是因为从未仔细考虑过这些.所以往往等到失去身边的人才后知后觉.但那时候便空留遗恨了.
“姑娘言重了.”子衿陪着太后在宫中斗了一辈子.教导清漪是太后的嘱咐.但她能将毕生的所学所悟交给她.也是一种缘分.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南竹背着一竹篓从外头回來.身上都是泥土脸上也都是汗水.看起來脏兮兮的.“莫不是在说我坏话吧.”
“说你像个你猴子.”清漪故作生气斜了南竹一眼.“知道马上要走了.还出去.昨天下了雪.山上肯定滑的很.若是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南竹不以为意.她从竹篓里拿出一株花草.“就是因为刚下过雪.我才要去的.这雪见草是温泉山上每逢下雪才会开的.平日很难得到的.这花晒干了.制成毒药那可是威力无比啊.”在南竹眼里.制作出毒药的药草要比滋补的药材名贵得多.清漪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子衿姑姑眼角还是明显抽搐了两下.
“好了好了.赶紧去洗洗换身衣裳.待会吃了午饭就该准备出发了.”
“姐姐.你还不知道.”南竹一脸的奇怪.“方才我在院子外头遇到殿下了.殿下让我先留在骊山.他沒告诉姐姐.”南竹以为清漪定是先知道了.
“让你留下.”清漪不知.她凝眉问：“你一个人留下做什么.”
“沒有说.殿下让我留下我便答应了.他还未与我说为了什么.”南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随口猜猜.“或许是让我留下好好享受温泉.”
“殿下出去了.”
“沒有.方才与殿下一起进门的.他好像往书房去了.”南竹这话还沒说完.清漪已经提起裙摆出了屋子.
南竹一脸的不解.“子衿姑姑.我清漪姐这是怎么了.”
子衿只浅笑不语.想着帮南竹收拾一下竹篓.谁知道南竹一个健步拦住了.“子衿姑姑.这可碰不得.这是恼人草.碰了身上会奇痒无比.”
子衿被她的尖叫声吓住了.再听她这话已经觉得头皮发痒了.还是勉强收回了手.南竹的兴趣果真是独特.想必有这样的兴趣.再艰难复杂的坏境也不难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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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清则书房外.清漪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她方才一时心急走得快.呼吸竟有些不够平顺.來到他门口她便犹豫了.该不该进去.成了思考的问題.
吱嘎.门开了.清则未料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清漪也未料到此时恰好门被清则打开了.两人都有些吃惊.
清则看着她双颊被寒风吹得微红.“你找我.便进來说吧.”
清漪此时已经不用再思考那个该不该进去的问題了.她只有乖乖的随着他进了书房.
清则又添了些柴火.原本快要熄灭的火炉又重新燃烧起來.他从炉上取过水壶.到了半杯子热水.递给清漪.“暖暖手吧.出门还是不记得披件斗篷.原以为子衿姑姑会比你心细些.”
“是我來的急.”清漪急着帮子衿姑姑解释.却不想说漏了嘴.
“哦.什么事这么急.”清则挑眉问.
手里握着那半杯热水.清漪决定还是不问了.她浅笑.“沒什么.只是饭菜差不多备好了.想着早些喊你去吃.可以小睡一会儿再上路.”
清则知道她沒有说实话.但也不追问.“不用了.我今日不回京都.你先吃吧.我与内务府说了.你做我的马车.让子衿姑姑备些吃的在路上.”
“你也不回去.”
一个也字.让清则明白她定是听南竹说了不走的事.才匆匆來找他的.但她始终沒有问出口.看來对他她还是信任的.可他今日却不能全盘相告.“对.不回去.南竹也留下.”
“为何.”清漪看着清则.但清则沉默着未开口.清漪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中毒了.”
南竹说殿下让她留下时.清漪第一反应便是谁中毒了.因为毒药是南竹唯一擅长的.但既然他未告诉她她便决定不问.此时清则也说不走了.她难免不怀疑那个中毒的人会是他.而他不告诉她就更有了信服的理由.
“我沒有中毒.”清则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但的确需要南竹帮我研制一些药丸.一來要得急.二來京都人杂.所以我才让南竹留下.至于我留下时因为其他事.”
他未说是什么事.那便是不方便告诉她.清漪聪明的不再纠缠.只要不是他有事.不是南竹有事.其他的她并不关心.
“那我也留下吧.”南竹不走.他也不走.她如何一个人回去.
“不行.你不能留下.你忘了昨日皇上才下了圣旨.你马上就是要成亲的人了.”
“我要嫁给云峥.可我还是从前那个清漪.你可以不再相信我.但我却不能放心南竹和你.”清漪心里是有气的.自从她与云峥一起回來之后.她觉得清则就在刻意的疏远.此时因为清则这样的决定.她积累的委屈与闷气便一触即发了.
清则不忍心看她.便转过身子背对着清漪.“我不让你留下.是因为想着婚期虽还有三个月但要准备的其实还是很多.你该早些回去.适应做一个孟家人.另外.如果连你也留下.必然会太引人注意了.我不想因为你破坏我的计划.”
清漪将手中的半杯水重重的放在桌上.对着那个决绝的背影.觉得寒意已经从手心蔓延到了心脏.
“如果嫌弃我会破坏你的计划.会阻碍你的前程.将我当做孟家的人.为何又要做这些无谓的事.我寒疾是不是发作有什么关系.我多穿了少穿了有什么关系.这半杯暖手的水又何必.”
清则听到那重重的摔门声.因为太过用力的撞击.门在寒风中一开一合.那刺骨的寒风吹进來.他的眉头紧锁着.他沒有去看.却也知道她离去是怎样伤心失望的表情.
一杯热水.太满难免会溅出一两滴烫了她的手.所以半杯正好.正好的温度正好的满度.就像是他曾经想给她的爱.不能太炙热会伤到她.也无法太冷淡会伤到自己.
在书房黑暗的一角.缓缓走出一个人.竟然就是孟云峥.云峥看着桌上那半杯水.竟也有些心有不忍.“你真的觉得这样对她是最好的嘛.”
“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如果她再呆在我身边.除了危险还剩什么……”清则苦笑一声.他看向云峥.“那一夜你选择带她走是对的.你能给她我给不了的.也请往后都那样.那样护她周全.”
清则拿起火炉上的水壶.将那半杯水填满.再端起水杯.稍稍喝了一口.“手冷的时候.半杯水暖手最好.口渴的时候.这样的温水也正好.而现在对她最好的就是安然的活着.”
孟云峥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曾经毫不怀疑的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爱清漪的人.因为除了清漪他别无它求.可如今他觉得似乎并不是那样.至少他与自己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