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來客栈后院临左小屋.
屋里.一张软榻.一盅香炉.青烟寥寥.将软榻之上分坐两侧的两个男人.隐沒其中.
黑子落盘.白子失三.
“楚王來得比本皇子预计的时间迟啊.”
说话的人.眉目含笑.与面容刚毅.凤眸警惕盯着面前棋盘的曹子衿相比.五官圆柔.若江南春水.潺潺沁心.
是美男.
不.五官圆柔而已.
只是那一抹带着深意的笑.不由得会让人放松警惕.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会被这抹笑融化得跟着他的意思走.
可曹子衿不会.
面前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被他找上.曹子衿就不待见他.
太阴.比自己还阴.
“嗒.”
黑子再落盘.白子失地.
“大皇子.该你了.”
棋盘之上.黑子少.白子多.黑六白九.表上白子势强.黑子势弱.实下黑子如盘龙绞蛇.扼颈而立.白子失大半江山.若不能在最后一步遏制黑子.那白子将全军覆沒.无一遗漏.
那人紧紧盯着棋盘.香炉烟散.却也是寻不到一处出路.忍着胸中的挫败感.对曹子衿说道.“楚王好棋艺.本皇子甘拜下风.”
听得对座人这话.曹子衿却是沒接话.只取了那人身前棋盒中一子白.两指轻执.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一盘形势一边倒的棋局.时间缓缓过……
“沒到最后.大皇子就放弃.如何图谋南疆大位.”
“嘚.”
轻轻地.曹子衿手中的白子随着他话音的结束.静静地落到那棋盘之中的某处.
对座那看似柔弱水的男子.是南疆当朝大皇子.萧宏.
被曹子衿突地这么一刺激.想到南疆此时的朝堂政事.萧宏面上的笑意再难维持.垂眸看向那盘残棋.却在看清那被曹子衿落子之后的棋局.倏地双目瞠圆.两眼急促地來回看着那棋盘之上的形势变化.
半晌之后.突地大笑出声.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楚王好棋艺.”
一子落.全盘形势大逆.白子不败.黑子亦不胜.
“南疆最好还是好好守着南疆的土地.否则.全盘皆输.”
“哒.”
黑子落.
南疆.二十年不立太子.皇子众多.对那太子之位.皆是虎视眈眈.现如今.南疆内政渐乱.为转移内部矛盾.南疆的某位谋臣提出.征战以团民心.
眼睁睁看着那黑子落下.一瞬间就瓦解了适才白子构造的和势.白子.终于还是满盘皆输……
袖中的大掌不自觉握紧.抬眸看向对座起身朝外走去的男人.萧宏只觉得.是时候好好清理一下自己的情报人员了.
魏国.楚王.
洑溪.柳廊.
“小贼.站住.”
听得后头突然传來一声厉喊.正是沉思中的迟幼钦本能地从那临河回廊的坐上起身.朝着那出声的地方看去.却是还未看清來人之时.就被突然撞过來的一团什么给一把钳制.白光反目.
“小贼.放开那姑娘.“
來人是一身着暗蓝色单袍的官装.一手按着腰间的长刀刀鞘.一手指着迟幼钦身后的小贼大喊.”你这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那你们还不扒了小爷的皮啊.你们这些捕手.不问青红皂白诬赖小爷就算了.还想要小爷的命.休想.”
“贼人.快放开那姑娘.否则.别怪本捕头不客气.”
“你再过來一步试试.再过來小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身后小贼喘着大气叫嚣之时.那捕头身后的捕手也陆陆续续追了上來.
“头.”
朝着那捕头喊了一声.再看向对面那嚣张的小贼.竟劫持了一名粗衣姑娘.那几人皆是愤慨出声.“小贼.放开那姑娘.”
见着人多势众.那小贼不自觉咽了咽喉.拖着迟幼钦缓缓朝着身后退去三步.靠近廊道凭栏处.余光看了看那凭栏之下潺潺流动的河水.手上的匕首虽架着迟幼钦的脖子.细细看却是会发现.那匕首离迟幼钦的脖子还有半寸远.
为了迟幼钦的安全.那几个捕手在捕头的示意下.左右轻挪.欲对他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圈子.只要他敢跳水.他一定逃不掉.
这是洑溪.洑溪最多的是什么.
水.
洑溪人最厉害的.就是会水.
心中由此计较.那几个捕头自然是胸中有了几分底气.
双方这么微妙的气氛.一直持续着.持续不停.
从慌乱中回过了身來的迟幼钦.在确定了身后那人之后.看了看对面已渐渐对身后人形成半包围形势的捕头.撇开心中的好感.对身后的人一番唾弃之后.果断出声..
“凤厘.再不放手.你死定了.”
在场众人听得这话.皆是一大愣.身着暗蓝捕手装的人惊诧是.那看着娇弱战战兢兢的姑娘.竟然认识这狡猾难缠的贼人.
凤厘是喜出望外的.想想自己这么憋屈的日子.能等到迟幼钦.真是值了.还好今天跑出來了.不然.不是又要在那什么鬼牢房里待着.
“凤厘.”
被迟幼钦一喝.凤厘连忙回过了神.将手中匕首一收.“到.”
哪知凤厘刚收手.那几个捕手倏地就冲上來.将迟幼钦挤到一边.三四五个一块儿.将凤厘擒拿反手扣在那凭栏之上.
挣扎不开.凤厘果断朝着身后压着自己的三四五个人怒吼道.“放开小爷.放开.”
“闭嘴.”
“几位官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听得迟幼钦说话.那捕头才转身看向一旁粗衣的迟幼钦.打量一圈儿.不答反问.“姑娘不是洑溪人.”
“我……”
“哟.周捕头.”
一声不知从哪里冒出來的声音.果断截断了迟幼钦未说出口的话.接着.迟幼钦被无视了.
“燕小六.”睨眼看了眼那走过來点头哈腰的灰麻装的人.那周捕头收了目光.依旧一手按着腰间的衙刀.挑着戏谑的调儿问道.“你不在客栈里跑堂.怎么到这儿來了.”
那被叫燕小六听得周捕头这么问.更是点头哈腰一尺.而后才抬头笑意盈盈地说道.“东家让小的出來寻东家夫人回客栈呢.”
听得这话.凭着多年的捕头的消息嗅觉.那周捕头果断准确抓住燕小六话里的字眼.“东家.”
“嘿嘿.正是.咱们友來客栈的东家.今儿和夫人刚到的.只是东家在处理客栈的事儿.所以夫人出來了.这不.东家事儿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差小的出來接夫人回去了.”
“夫人.”
“对啊.可不就是咱们东家夫人么.”说着.那燕小六将周捕头的目光引到一旁迟幼钦的身上.
接收到那周捕头投來满是探究的目光.迟幼钦只微微颔首.
这个叫燕小六的.在迟幼钦见着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听得那捕头一叫.顿时大脑明亮.长得果然跟燕小六一个德行.不过就是脸瘦了点儿.两只眼贼了点儿.那点头哈腰的模样.狗腿子了点儿.但是.迟幼钦对他.沒來由得不讨厌.
见迟幼钦这般镇定.周捕头倒是不好说什么.沉默一晌.问道.“夫人怎会与那般小贼相识.”说着.指了指依旧挣扎不止的凤厘.
看着凤厘那憋红了脸也掀不开身上压着的四五六个人的惨样儿.迟幼钦也吃不准.他是不是又老毛病犯了手痒偷人家的东西.
不过.自己吃不吃得准是一回事.话不能这么说.
“官爷.民女与他确实是认识的.他……是民女的……胞弟.”
“胞弟..”
见那周捕头一脸的惊诧不信.迟幼钦又继续说.“前些日子他调皮自己跑出去.许久未归.民女也正愁的找他.哪知他竟然背着民女先行來了这洑溪.只是.适才几位官爷说民女胞弟是贼……这里头.恐怕有误会吧.”
扫眼面前这姿态端端.丝毫未因那一身粗麻衣而失掉气质的女人.周捕头倒是有几分欣赏她的.不过欣赏归欣赏.碍不着其他事.
“夫人.这小贼几日前在我洑溪县偷盗吃食.而后被捕入洑溪县衙.之后又大闹县衙.今日趁乱从衙牢逃出.如今将他重新抓捕.自是秉公而为.望夫人莫要为难我等.”
友來客栈.一家神秘的客栈.不知后台是谁.连县大人都对之呵护三分.可是不代表自己也要向这些为商不正的人弯眉屈腰.
一句话.断了迟幼钦为凤厘求情的可能.听得那周捕头的话.迟幼钦也觉得.凤厘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心中计较一番.迟幼钦才正眼看向那周捕头.平声说道.“此事确实是胞弟之错.官爷只管秉公办理.只是.胞弟的罪有多重.还望官爷当真能够不偏不倚.秉公处理.”
“迟哥.你不救我.”
“……”
见迟幼钦不理自己反而折转了身.凤厘真是心碎啊.
“迟哥.”
见着迟幼钦这般决绝配合.准备了一腔劝词的周捕头倒是一句都说不出來了.只拱手朝着迟幼钦道.“夫人通情.我等自是不会冤枉他半分.告辞.”
说罢朝着那架了凤厘起來的几人喊道.“走.”
几人便架着挣扎不堪的凤厘.从迟幼钦和那燕小六身旁径直走过.
“迟哥.我是你弟弟.你不救我...”
“迟哥.”
看着凤厘远去.迟幼钦才终于垂头叹息.怎么可能不救.只是.自己沒能力救.得找人啊.
“夫人.”
看着那燕小六突然双手递到自己面前來的那把熟悉的匕首.再抬眸.看向那依旧笑意盈盈.满满地狗腿子模样儿的燕小六.迟幼钦本能地退后两步.
这些人真是可怕.什么时候有的动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竟然悄无声息地将这匕首从那缴了凤厘匕首的捕手手中顺了过來.
“夫人莫怕.小的是东家派出來保护夫人的.小公子的事儿.小的会去处理好.东家在客栈等着您.咱先回去吧.”
轻言轻语.毕恭毕敬.伸手不打笑脸人.曹子衿的人.应该能信.
回之一笑.接过燕小六手中的匕首.反手放入袖中.看着这柳廊依旧人烟稀少.才放心地跟着燕小六.朝友來客栈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