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了重伤的虬髯大汉丁平醒了，陶家庄子的那位七旬老人与一中年男子进屋给丁平身上的伤口换药。</p>
虬髯大汉丁平便与二人问了些话。</p>
待到换药的老人离去。</p>
丁平起身。</p>
不过虬髯大汉丁平的性命乃是为陶黄英所救，而那作恶多端的红衣女子与癞头跛足男子，也已伏诛。</p>
“丁某既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听闻南河郡内虞县闹妖，便不可再逗留了。”</p>
虬髯大汉丁平自语，他着实不知，若是醒着见到了陶氏姐弟，该如何自处。斩妖，不适合；不斩妖，似也不适合。便拿了墙上挂着的刀，挎上。</p>
皱了下眉头，虬髯大汉丁平又把刀挂回了墙上。他素来不喜欠人任何，只是身无长物，只有这把用了多年的刀，便用来还恩。</p>
……</p>
是日黄昏时，短发道士与陶氏姐弟从延陵城回到了庄子。</p>
也无甚事情，张自道并不急着赶路，在延陵城游玩了三五日。美食吃了不少，美景也看了不少，风土人情也领略了些。</p>
这日清晨时，日头未升起时。</p>
庄子外。</p>
短发道士背着一把剑正走着，便看到一株苍翠老树旁，道路中央立着一黄衫女子，正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望着他。</p>
却是陶黄英。</p>
“道长，早。”</p>
陶黄英却是未提短发道士的不辞而别。</p>
张自道笑道，“你比贫道早。”</p>
陶黄英说道，“我送一送道长。”</p>
短发道士笑着点了点头。</p>
行了会儿，陶黄英问道，“道长，可否作一首诗？”</p>
却见短发道士扭头向后看了看。</p>
陶黄英有些疑惑，跟着向后看去，问道，“不知道长在看什么？”</p>
张自道笑道，“贫道就是确定一下，陶一条是否在后面跟着。”</p>
此前二人两次谈及诗词，皆是被陶一条给打断了谈话。</p>
陶黄英一念至此，也是笑了起来，说道，“这次陶伯可不在，道长可以作诗了吗？”</p>
张自道笑道，“贫道非是作诗，只是念诗。”</p>
陶黄英说道，“那请道长，念诗。”</p>
念诗二字，咬字时颇重。</p>
张自道问道，“不知陶姑娘想听什么样的诗？”</p>
陶黄英便愣了一下，怎得听道士的意思，诗词却是如同街边的小吃，随手可见，还能任你打包挑选。她也时常去延陵城的书店，却是难以求得一首好诗。</p>
她眨了眨眼，说道，“全凭道长做主。”</p>
短发道士思忖片刻，说道，“贫道念一首关于菊的诗。”</p>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更有佳名配黄菊，应缘霜后苦无花。”</p>
陶黄英便用心记下，又问了这首诗的作者。</p>
此后欲言又止，终是说道，“道长，还能再念诗吗？”</p>
却听短发道士说道，“码头到了。”</p>
陶黄英从诗中还神。</p>
二人已经来到延陵城南的码头处。</p>
短发道士雇了一艘轻舟，上船之前，思索片刻，又对陶黄英说道，“贫道再送你两句诗，望你用心记下。”</p>
陶黄英说道，“请道长说。”</p>
张自道说道，“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p>
短发道士虽是不知剑仙之事，不过他观棋不知几百载，见识过诸多的道法规则。那日他助陶黄英降服那道剑气，却是心知，那道剑气合乎大道，若是加以善用，陶黄英在剑道一途，也许能走至山巅。</p>
张自道说道，“若是有缘，来日再会！”</p>
登上轻舟，只是让操舟的船家顺着陵江水势向东驶去。</p>
陶黄英立于码头上送别短发道士，待到轻舟没入初升红日里头，不见了踪影，才向庄子走去。</p>
回了庄子。</p>
陶黄英行至短发道士居住的小院。</p>
瞧见窗户开着，陶黄英走到窗前打算关上，便看到窗户后的书桌，笔砚旁上放着一摞写了字的白纸。</p>
也未装订。</p>
由书镇石压着。</p>
第一张纸上写着七个墨迹才干不久的大字——唐诗宋词三百首。</p>
……</p>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p>
黄昏日落时。</p>
江面飘来一只小舟。</p>
轻舟沿江而下。</p>
张自道盘坐在船头处。</p>
那船家说道，“道长，天要黑了，晚上在江中行舟恐有危险。前面不远有一小村镇，要不靠岸歇息，也买些酒饭，等到明日再行。”</p>
张自道说道，“也好，就依你所言，靠岸去镇上打些酒饭。”</p>
不消多时，小舟拐入陵江的一条分支，名为稻河。</p>
明月高挂在天上。</p>
轻舟靠到岸旁。</p>
短发道士站起身来，却是望向了稻河中央。</p>
月光落下，河水粼粼。</p>
河中有一白衣女子落水，在不断挣扎。</p>
张自道耳边还隐约响起女子如泣如诉的呢喃声。</p>
船家自是也望到了这一幕，他非但没有救人的意思，反而一脸的惊骇，匆忙跳下了船，躲到岸上，“道长，那白衣女子是水鬼所化，快快下船，莫要被水鬼给缠上。”</p>
张自道问道，“哦，你怎知她是水鬼？”</p>
船家说道，“这水鬼在此地有一年了，换了各种法子引诱路人，试图寻了个替死鬼，不过均未成过。前些日子，我听闻镇上请了法师，本以为水鬼的祸患已经除去，却不想她还在此地，还妄图引诱道长。”</p>
张自道未下船，他说道，“你也说了，贫道乃是道士，缘何还会觉得贫道会被以水鬼所害。”</p>
船家只是一脸讪然，他得了不少的路费，自是称张自道一声道长。</p>
只是瞧着张自道年纪轻轻，虽是道士衣着，可一头短发，瞧着似有些不伦不类。且如今晋国之内，皇帝喜爱道士，各路假道士蜂拥而起。</p>
船家便也当短发道士是个招摇撞骗的。</p>
张自道不知船家心中所想，他立于船头，看着那白衣女鬼的表演。</p>
琢磨着船家所言，竟生出有些好奇，为何水鬼一年多来，也从未能寻到下一个替死鬼。</p>
就听那船家躲在距河岸丈远的石头后，说，“这水鬼好生愚笨，一年前，大晚上立在河水中央，对镇上的李秀才招手勾引。道长你说哪有人能立在水面上，李秀才又是个明道理的，自是不会受到水鬼的引诱。此后李秀才便对岸边经过的人，一一去说水中有水鬼。”</p>
说到这里，船家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也不似一开始那般惧怕，又说道“李秀才还让镇上不少人，晚上躲在岸边的树林中，偷偷观看水鬼的样貌。李秀才则是来到岸边，引得那水鬼现身。”</p>
船家还说道，“这水鬼一开始招惹谁不好，非得招惹李秀才，不然早就寻了替死鬼转世去了。这水鬼如今已快成了镇上的一个笑话。”</p>
张自道哑然，他看向那水鬼。</p>
水鬼在水中挣扎，却未有一朵水花扑溅出来。</p>
又待了片刻。</p>
那女鬼见道士也不上当来搭救她，便一脸愤恨的立在水面，目光幽幽的盯着说个不停的船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