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金盆洗手》 2第一章 3第二章 4第三章 5第四章 6第五章 7第六章 8第七章 9第八章 10第九章 11第十章 12第十一章 13第十二章 14第十三章 路文良的摊子是唯一一个连吆喝都不需要就能把东西卖的干干净净的,打从初一开学,到如今这么长时间,生意仍旧红火,这在许多同样门口摆摊的同行眼里当然挺不愉快。 但再不愉快,从其量也只能给他顿眼刀,路文良不疼不痒,他在学校门口赚钱,校方都没赶他走,他有什么可怕的? 清早骑车到小学校门口,还没把调料摆开,头顶上就罩下了一层阴影,有人来,路文良抬头看,是那个卖臭豆腐的王八。 老王八嘿嘿笑着,满脸的褶皱遍布,双手油腻腻脏兮兮的,和他的臭豆腐简直就是同胞兄弟。 “良子啊,”搓了搓手,眯着眼睛,老王八开口套近乎,“你小妈找过你了吧?我是你舅,认得了吗?” 舅?赵春秀她们家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路文良笑眯眯的看着他,如同看一坨狗粪:“您贵姓啊?” 老王八一愣:“我姓赵啊?” “哦,姓赵啊?我怎么记得我妈她姓方啊?什么时候来了个姓赵的舅舅?我得去问她。” 赵王八脸一绿。 “呵呵,你这孩子脾气可真不行……怪不得爹妈都不要你呢,”张口就是一顿恶意的嘲讽,赵王八眯着眼睛缩回自己的车上,“滚开!这地方老子占了!狗屁孩子该哪儿滚哪儿去!” 路文良心里一跳,抬起头,用一种惊讶的神情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赵王八愣了一下。 “前头那句,再说一遍来来来。” 赵王八盯着路文良的笑脸。 明明是特别真诚的商人的微笑,赵王八却止不住的心里发憷,他嗤笑着骂了自己一句,小屁孩有什么可怕的啊? “我说你爹妈难怪不要你!我要是生你这么个儿子,一定一早把你放尿桶里淹死!” 说完这话,他等着路文良来和他哭骂,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还能怕他不成? 哪知道路文良居然粲然一笑,眼神仍旧惊讶,盯着赵王八什么都没说,只啧啧赞叹了两句。 然后,他就推着自己的三轮车换了个地方。 傻瓜才会在学校门口和他打架呢,门口那么多人和家长,和他打一场不是净给人看笑话了?还平白给自己捞一个顽劣易怒的名声,这样且战且退,反倒让人心生同情。 他离开的瞬间,周围几个听到热闹的摊贩纷纷对赵王八投来谴责的目光,赵王八浑然不觉,满以为自己占了个好方位就能生意兴隆,没料到一大早还是那么点盈利。 给他一搅合早上的生意就没做全,路文良心里憋着口气,表面不漏痕迹,实际上手都是在抖的。 怪不得你爹妈不要你…… 这句话…… 呵呵…… 路文良怎么可能不在意!!! 草草的收了摊,锅里还有十来份东西他就不卖了,骑着车子,路文良想找个冷僻的地方静一静。 “路文良?”学校里的不能出校的住宿生们惊讶的发现路文良的车子上居然难得的有剩余,立刻又把他包围起来了,最后还是啥都没剩下。 …… …… “唐总,您看基金就设在县一中了……?” 什么? 唐开瀚回过神,听到助手的话,低头一看,原来是洋河基金的设立点,他点点头:“恩,加一个实验小学。” 助手连忙记下,他身边的唐开瀚神色又迷惘起来。 好熟悉的感觉啊,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少年? 唐开瀚忍不住去回忆,他今天来为洋河基金的贫困学生救助项目考察项目点,首要就选择了这个县城,少有的,一个县城里的小学和中学都能在市区提名,可没想到,居然会在出校门的时候碰上这一场闹剧。 唐家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亲戚的,但唐开瀚的许多朋友都纠结在各种人际关系里,所以对于路文良的遭遇,唐开瀚还是觉得有点陌生的感触,于是就多看了两眼。 脑海里一闪而过一双狡诈而明亮的眼眸。 啊! 唐开瀚眼神一亮,是他! 那个特别会做戏的小孩!怎么在这里碰上他了 远远看着生意红火的土豆泥摊,唐开瀚眼力极好,在少年淡定的微笑下敏锐的捕捉到他勃然预发的怒气和微微颤抖的手。 同情的看了眼仍旧洋洋得意不自知的臭豆腐摊老板,唐开瀚心情极好的拍了下助手的肩膀:“去,给我买份早餐,我要吃他家的土豆泥。” 啊? 助理写到一半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自家老板,又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生意红火的土豆泥小摊。 …… 您今天是哪儿出毛病了? 放学之后,路文良并没有提早走,他骑着车子到山路上,找了个开路炸出的山洞踢好,理了下外套戴了个围巾回到了学校,右手拿了一个环保袋,里头鼓鼓囊囊的。 六点半,学校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路文良蹲在灌木丛里,看到赵王八骑着自己的臭豆腐摊车子臭着脸骑了出来。 赵王八住在县郊,农居房,此刻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周围都静悄悄的,没个人声。 市郊居民特少,赵王八这些年摆小摊也买了个平房,停下车子,他后背一凉,疑惑的回头看,大半夜的,怎么冷飕飕的? 眼前忽然一黑,赵王八骇然的差点要叫出声来,肩胛上猛然一痛,让他浑身都失去力气,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发觉自己整个人蒙在了一层布里。 路文良一脚踩在赵王八的脖子上,手里的板砖儿哪里疼朝着哪里招呼,肩胛下面那一块有个麻筋,敲的重了就全身乏力,趁着劲儿,他将套着麻袋的赵王八揍了个七荤八素,也不朝脑袋上招呼,就身上,大腿、还有男人的那儿……赵王八想要叫出声,却只能任由他打。 打痛快了,迅速的,路文良隐匿到赵王八家前院的荒草丛里,顺着条之前看到的小路离开了,半路上,找了个地方把板砖儿埋好。 贱人自有天收!这一顿打够他受的了。 路文良别的不知道,反侦察能力那不是一般的强啊,坑蒙拐骗学了这么多年,宏观经济不懂,咋报复人,还能两眼一抹黑吗?不说别的,他这一顿打除了赵王八头顶上那个麻袋,几乎是什么线索都没留下,纵然怀疑到了他身上,就凭现在的警力?想破案,呵呵呵呵。 哼着歌走到山洞取了车子突突突的开回去了,夜色下,满天的繁星熠熠生辉。 难怪你爹妈不要你…… 脑海中忽然震出这么一句,路文良一个急刹车,眼前恍惚了片刻。 半响,断掉的歌声颤悠悠的继续了上去,路文良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这辈子,总有更重要的东西。 …… …… 这顿打让赵王八好好的歇了段时间,他老婆那天没听到一点声响,赵王八半死不活爬进来的时候把她吓了个半死,差点就把锅子招呼上去,后来看到是肿成猪头的赵王八,她满脸不高兴的把人拖到卫生院去了。 赵王八卖了那么多年的臭豆腐,浑身都是臭豆腐味儿,这对爱吃臭豆腐的人来说可能没什么,可对赵王八的老婆,我的天,那头油都冒着浓浓臭气的日子还要不要过啦! 赵王八躺在卫生院的病床上干瞪眼看着天花板,医生乐呵呵的看着他的伤还开玩笑:“你这是得罪谁啦?打的可够轻的,乌青都没一个,你是真疼还是假疼啊,男人咋能这样呢?” 你妈! 伤口疼的死去活来好吗!你来试试好吗! 赵王八一边浑身僵硬的翻白眼,一边继续疼的死去活来,老天爷,给他个痛快吧! 第二天,小助理来一中办手续的时候随意扫了一眼,果然发现那个摆臭豆腐摊的人今天没有来,他愣了一下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妈呀,总经理让他今天来的时候看一眼臭豆腐摊主在不在,还唠唠叨叨的说什么人大概是不在了。 要不要那么灵!总经理原来是道士出身吗!掐指一算知后世五千年啊! 远在市区办公室里的唐开瀚下午受到了敬畏鬼神的小助理无比崇敬的目光,得知了臭豆腐摊子今天果然没摆后,他呵呵笑着,就看小助理颤巍巍的生出一只左手,压抑着嗓音里的震撼哆哆嗦嗦的请求道:“领导,您给我……给我看看……” 唐开瀚眯着眼睛,打量他一会儿。 小助理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没缩回来。 半响,唐开瀚笑眯眯的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慢悠悠的说:“你知道我看出什么了吗?” “……不……不知道……” “我看出来……”拉长声音,唐开瀚恶意的笑了两句,“你这个月的工资大概是拿不到了。” 小助理的愣神只是片刻,下一秒,嗷的一声惨叫抱着资料夹着尾巴跑出去了。 看着办公室门上的花纹,唐开瀚双手环胸,倒在柔软的椅子里,打了个旋,对着窗户外亮堂的天空凝视了许久。 许久之后,他才摇着头,轻轻地笑出了一声。 鬼小子,真是睚眦必报。 15第十四章 16第十五章 17第十六章 18第十七章 19第十八章 20第十九章 21第二十章 22第二十一章 23第二十二章 24第二十三章 25第二十四章 26第二十五章 27第二十六章 28第二十七章 29第二十八章 30第二十九章 31第三十章 32第三十一章 33第三十二章 34第三十三章 35第三十四章 36第三十五章 37第三十六章 38第三十七章 39第三十八章 40第三十九章 41第四十章 唐瑞安一路佯装路人也从乘客嘴里听到不少八卦,对路文良一家人的事情短短几分钟之内又有了新的认知。 唐瑞安抱着牛奶有些犹豫。 他想起父亲在很早很早之前曾经教给他的一个道理。 那时候的他年纪还不大,那时候的香港正因为因为商议回归使得商业圈异常动荡,英国佬使尽千方百计想阻止中国统一,撒切尔三天两头放出烟雾弹来动荡商圈,所有人的前路都是迷惘的,即将到来的不同政策让香港金融圈十分不安。 唐父那时候根基未稳,大部分的实力还保留在内陆,为了在香港闯出名堂,唐瑞安亲眼见证了自己曾经不可一世的父亲是如何低声下气的去请人帮忙,去应酬吃饭,甚至在凛冽寒风中抱着巨款等待在商会主席家门口,然后一步一步的,稳固了自己的地位,才能默不作声的让唐家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那时候,面对愤愤不平以为自己被轻视了的唐瑞安。唐爸爸宠辱不惊,只沉稳淡然的说了一句话—— ——“等到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人一辈子永远都无法真正随心所欲。面对你无法打败的对手,和你没有把握的棋局,姿态放得越低越好,吃亏是福。” 这句话,唐瑞安想了几年都没能想明白,尤其是唐家现在已经成为让人低声下气来拜访的那一方,他越发觉得这句话只是父亲那时候被冻傻了胡乱哄骗他的。 然而这一刻,他好像在恍惚中抓到了些什么。路文良他年轻、弱小、众叛亲离、贫苦无助,然而却在这个让他觉得异想天开的奇妙家庭中潇洒脱身,他年纪轻轻的,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的财富,也即将得到一个大多数人都没法拥有的美好未来。 这一切对大多数在这类特殊环境下成长的孩子来说几乎是天方夜谭。 然而他却真的做到了,轻描淡写的挥一挥衣袖,就做到了大部分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也许成功的秘诀就在于,他比谁都能屈能伸。 唐瑞安看着路文良时迷惘的眼神逐渐变得深刻而坚定。 他在这个比他还要小一岁的哥哥身上,学到了自己大概未来十年内都将受用不尽的品质。 …… …… 从马路开头,遇到的就是一张张深埋在记忆中的熟面孔,路文良在这里长大,刨泥爬树抓鸟摸蛋,乃至于在方雨心离开之前,他纵然被区别对待,也还是无忧无虑的渡过了自己那个不完美的童年。 那些让他又怀念又憎恨的面孔,在他受难的时候曾经落井下石,然而在他幼小的时候,又确实用无比温和的态度呵护过他。 人可真是善变。 他提起精神看向那个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门面。 路家的门市大门亮堂的敞开着,门口却坐着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赵王八?” 唐瑞安听他低语,还叫了个那么富有艺术气息的名字,倾身过去八卦:“那老头儿谁啊?” “我小妈的亲戚,”路文良歪头看了那边一眼,微微皱起眉头,“我和他有过节,到时候真打架你得一起上啊。” 唐瑞安一提伊利奶做出一个拎哑铃的动作,双眼冒着蓝光:“求之不得啊!” 路文良倒还在奇怪,赵王八不是在县里住么,什么时候居然回到了镇上?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奇怪,这辈子他毕竟没有到那么晚才逃走,路家因为他的改变发生了某些不同的事情也在所难免,大过年的来镇上见到这么个人真是无比晦气,好在路文良也不打算留下来多住,冷笑一声就迎了上去。 走近了,他才察觉到事情和自己之前想的似乎还有些出入。 路家的大门好萧条,原本这个镇上唯一的小卖部生意一直都不错,周围人家有个什么油盐酱醋的也习惯来路家购买,路功在门市门口还风雨不歇的摆着一鼎香烟车,那是路家每天近半收入的来源。 然而现在,那个承载着路家经济支柱的香烟车居然不翼而飞了? 赵王八没认出他,这会儿正是早饭时间,他端着一个脏兮兮的搪瓷盆蹲在路家门市口的矮石墩子上,虎着脸吸溜着盆里的面条,一顿一顿的颠着屁股,像如厕似地保持自己不雅的动作,眼睛珠子滴溜溜的转,放到路文良身上的时候,呛了一下。 “哟……”赵王八迟疑了一下,缓慢的站了起来。 路文良从棉被后面偏出脑袋,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并不打招呼。 唐瑞安见状也迅速调整自己的态度,昂着下巴目不斜视的从赵王八身边擦过。 两人走进门市,赵王八的脸都是黑的。 赵春秀正低落的坐在柜台后面玩计算器,最近店里的生意因为赵王八的搅合开始直线下滑,营业额迅速的少了近一半,但一家三口人还要正常过日子,钱花的越来越紧巴巴,加上路功一直要吃的降压药,赵春秀每天睁开眼睛就在发愁。 家里的坏小子路德良偏偏还不听话,前几天和镇上的小朋友玩的时候,打破了一个男孩子的脑门儿,还磕坏了人家的半颗牙,赵春秀原本还想像以前那样撒泼耍赖,没想到对方家长亲戚居然一并来了,堵在路家门市店面门口齐声大骂,还作势要斗殴,把赵春秀给吓的没办法,只好赔偿了对方三百块。 路德良被他爹狠狠的揍了一顿,两天没能下床,差一点就骨折了。路功的暴力因子因为以前被撺掇着打路文良而得到了无限的激发,现在想要时刻保持狼已经不太可能,她也算是自食恶果,求情的时候还被扇了两耳光,这几天天天就盯着孩子抹眼泪,生怕孩子被他爹给打傻了,好在早上小祖宗终于有精力起来大哭大闹要零花钱,赵春秀这才能提起些精力重新开门做生意。 一大早的,她又发现摆在后门碗橱里的挂面少了半斤,锅和煤气也被人用了,拉开门就看到赵财蹲门口吃饭,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她最近打算小心做人,还是不得罪赵财为好。 路文良进家时她没认出来,毕竟那么些年没见了,路文良也从之前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子抽拔的老高,最近还被汤汤水水进补的满面红润,气质超脱,赵春秀瞥了个大概就很是惊慌的站了起来,讪媚的想要招呼客人。 哪知道路文良砰的一声将抱在怀里半天的棉被砸在了柜台上,理也没有理会她,就张嘴问:“我爸呢。” 赵春秀定睛一看,才瞧出是路文良,她大吃一惊,往后迅速的退了两步,一不小心撞到了货架,还叮铃哐啷的掉下来两块肥皂来。 路功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他这几天都在气头上,一点点的小火星就能引爆,于是此刻一边撩着衣袖一边气势汹汹的骂着:“又他妈出什么事了!?你就不能给我安生一天?!” 跑出来看到路文良的瞬间,他凶恶的表情就立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瞪大的双眼,诧异的表情:“你怎么回来了!?” 路文良心中冷笑,脸上却波澜不惊,他早已习惯了路功对他的冷待,好在他也已经不再对这个家多有留恋了,“顺路,周伯上回跟我说你病了,我回来顺便看看你。” 路功话到嘴边又咽下,他看了看路文良淡漠的表情,又盯着柜台上厚厚的两床棉被看了半天,终于抿抿嘴,眼中闪过一丝羞惭,垂头让开一条路:“进屋坐坐吧。” 赵春秀吃了一惊,打了个哆嗦看向路功,却终究不敢多说什么,脸上表情愤愤。 路文良却摇头:“东西送到了我就走了,看你没事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瑞安,”他扭头对唐瑞安使了个眼色,“东西放下,我们吃饭去吧。” 唐瑞安放下手中的纯牛奶,路功见状居然急了,上前一步拉住路文良的胳膊:“你这是干什么?” 路文良满脸疑惑:“干嘛?我走了啊。” “你……”路功满眼复杂的盯着自己大儿子,张张嘴,居然发不出声音来。 路文良挣脱开他转身走了,唐瑞安紧随其后,路功本想再挽留一下,却还是叹口气没说话了。 他和路文良这辈子都亲近不起来,不过,看着这桌上的年礼,路功表情仍旧松动了一些。 有每天不惹事就不痛快的小儿子在前,苦巴巴过日子却还会给家里带东西的大儿子显然就比较弥足珍贵了。 扭头看到赵春秀一脸寡妇相,路功立刻又气不打一处来:“看看看看什么看!这他妈是老子的种,你不乐意他也得来!” 赵春秀咬牙看他进屋后,才敢骂出声音来,她一把把两床棉被砸在地上,狠狠的跺了两脚,两床加一起没有十斤的被子,屁用都没有!还有两箱牛奶,还不如送几罐子露露,牛奶腥气骚骚的,谁爱喝!?这小子存心来添堵的吧!? …… …… 路文良到镇上来可不是专门为了送礼来的。 他大庭广众之下空着一双手从家里出来,进去前后不到五分钟,东西送了,人却没留下,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赵春秀泼辣骂人的声音,这其中会让人生出多少脑补可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出门就准备去找王婶。 王婶家女儿和女婿在菜市场开了一家卤味店,生意不错,路文良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忙着在店里给人切猪口条。 唐瑞安深吸了一口气,特别感慨:“他家的卤料好鲜。” 路文良觉得很有趣,当初他也是靠着王婶儿女儿的卤料才能赚够第一笔钱,得以抹消后顾之忧,他家最出名的却不是卤料,而是善心。 王婶儿忙碌中看到他,先是愣了愣神,瞬间就认出了路文良的模样,眼中万分惊喜,连生意也顾不上就跑了出来:“良子!你回镇上啦!?呀!都那么高啦!?” “王婶好,”路文良弯腰和他拥抱,眼神温柔。 这世界上还是有对他好的人,而且并不止一个,这就足够了。 …… …… 周伯下午才到,刘阿姨没来,说家里忽然来了亲戚,那时候路文良刚吃过饭,王婶儿的手艺比唐开瀚好多了,唐瑞安丝毫没有架子,吃的头都不抬,也很招长辈喜欢。 周伯把礼物给王婶儿的时候,路文良差点被揍,王婶儿他女婿虽然老实,却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袋子里那一盒干海参值钱,死都不肯要,他是个闷葫芦,平时不太讲话,在镇上这群八卦居民里也不太有存在感,路文良倒是挺尊重他,他是真的孝顺,对王婶儿照顾的比亲儿子还要尽心,他很少被重视,路文良的高看对他来说很是受用,好不容易被说服收下礼物后,他还闹着要把剑南春开了和路文良喝几口。 路文良还有事儿,今天实在没法儿和他喝,但那么长时间没碰这东西也有点馋了,于是意思意思的喝了一口,裹着棉袄就和王婶儿她们一道出门了。 喝了酒之后的路文良脸蛋红扑扑的,他有点上头,却不晕,这辈子第一回喝酒能这样就挺不错的,但也有醉酒后遗症,那就是他的精神显得比往常亢奋很多。 路上王婶儿和他说起了村里的事情,她懂的东西比周伯多,也细心,同一件事情在她看来也比大多数人要清楚些。 那群来村里勘察的队伍,领头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姓邱,叫邱松,听口音就是束海本地的,他看着像个文化人,说话挺秀气,也不痴肥,斯斯文文的,得空了就带着一众中年人跑到后山。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们只是背着大包小包拿着放大镜啊啥的出来的,出来的时候脸上表情跟做梦似地,然后看到路文良在村口的老房子,又叠着人墙翻到屋顶上去看,看了将近半个小时后就被人发现了,然后叫村民们拿着锅铲和铁锹给赶了出去。 路文良打电话劝过周伯之后不久,他们就又来了一次。 这一回还是那个邱松,他进山之前还和村民们沟通了一下,还打了招呼,邱松要给钱,但周伯没要,这群人这第二次来的时候就开进来一辆皮卡车,一开始陷进了后山前面的几个泥坑,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了,车却没法儿再开,这一回出来的时候就挺狼狈的,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周伯当晚就在路文良老宅边儿上搭了个棚子,没回家,彻夜帮他守着老屋,怕给人偷东西。 结果这群人出来之后,就端着照相机到处拍照,也没有爬墙,表情还特虔诚,看到几个老人都嘘寒问暖的问好,还问村子里的人和事儿,最多问的就是后山。 听到周伯抱怨后山的树烧起来烟大的时候那几个人表情都挺扭曲,周伯不明所以,但看着几个新来的小年轻苦哈哈的吃白馒头就白开水,心里也可怜,就让他们来家里吃了顿饭。这群人跟八辈子没见过肉似地,把周伯家里仅剩的一条熏猪腿啃了个干净,然后就支支吾吾的劝老人家说,最近别卖房子。问的深了,却什么也不说,后来没办法了,才留下个消息,说自己住在县城里,还给周伯留了个门牌号和电话,还因为熏猪腿,留下来一百块钱。 周伯弓着身子从自己皮鞋的袜子里掏啊掏,掏出一张硬邦邦的纸头递给路文良:“那,他地址写在这儿了,你自己看。” 路文良小心的接过来。 这是一张很典型的记事本上撕下来的纸,背面还有印刷精良的万年历,纸上的笔迹异常好看,龙飞凤舞却也清晰的写着一排字—— ——“人民公路白云营五栋一单元。” 这大概是个私人的地址,底下是电话号码,但估计也是门房或者单位的,这年头自家里想要装个电话可不便宜。 周伯有点紧张的盯着路文良的脸:“咱们来找他干啥啊?良子你家是不是少东西了?我就说要提防他们……” “没有!”路文良失笑,安慰了一下周伯,“我就有些事情要和他谈谈,您别瞎担心。” 说罢,他扭头看着一脸隐晦好奇着的唐瑞安,露出一个我就是不说的微笑。 白云营就在路文良以前上学那一中不远的地方,算是学区房了,附近的房价是边郊最高的,住的也多数是老师或者其他条件比较好的人,路文良找到地方也没花费多少精力。 因为他和唐瑞安看起来比较像是好人,门房并没有为难他们,给指了地方,又告诉他们:“邱老师这会儿在家呢。” 他说完仰着头用极大的嗓门儿朝着楼上喊:“邱老师!邱老师!有人找!!!!” 没一会儿三楼窗户被人推开,探出来一张儒雅的脸,朝下一看,瞧见周伯和王婶儿,就是一惊,立刻缩回脑袋,没几分钟咚咚咚的就下来了。 路文良瞧见他模样,心里大致有了底。 这位邱老师穿着一身朴素的中山装,年纪五十岁上下,戴眼镜,背有些佝偻,眼神也不硬气,与其说是斯文,不如说是谨慎,看起来并不像是省里或者市里来科考的专业教授。 听门房对他的称呼邱老师,也差不多可以断定这位邱先生就在县里的某所学校教书。 既然他是那群来科考的队伍中领头的人物。 路文良也差不多能够摸清楚自己接下去应该做些什么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周口村开发这件事情,与其便宜了其他人,他还是想让唐开瀚出手拿下。 对他们的到来邱老师有点惊讶,瞥了路文良一眼,他很谨慎的选择了和周伯说话:“周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周伯在外头挺厉害的,也没有路文良想象的那么木讷,他拍拍路文良的肩膀就对邱老师说,“这是我村里的侄儿,听说你们来山上考察,说是要来给你拜年,我就领他来了。” 路文良见他看自己,明显的一脸不相信,也不多说,笑着从唐瑞安手中把袋子接过递过去:“邱老师新年好。” 邱松愣愣的接过时顺便往里看了一眼,是瓶酒。 还是挺贵的剑南春啊! 他平时好喝几口,看见就霎时就心神一松,对路文良自然而然的也带起笑来,毕竟人家说了是来拜年的,自己也应该笑脸迎人才是正理,“那……咱们上楼坐坐?” 几个人这才得以登堂入室。 唐瑞安在一边看的一头雾水,趁着上楼梯的功夫拼命的扯路文良的衣摆,小声问:“咱们干嘛去啊?” “干嘛去?”路文良垂头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倏地把自己衣摆抽回来,“发财去,你说干嘛去?” 县城中学的待遇并不那么好,邱松家里挺朴素,简略的看一眼,大概是两室一厅的规模。 客厅里只是简单的装潢了一下,两面墙壁修建了非常非常大片的书架,书架上也不止是放书册,有些地方也摆放着地球仪望远镜放大镜什么的,一座很简单的布艺沙发,连电视机也没有。 邱松招呼几个人落座,然后泡到厨房里鼓捣了一会儿,拎出来一个铁茶壶,招呼大家喝白糖水。 路文良看他紧张,于是也缓和了态度,一开始他以为发现后山环境的会是省城或者市里下派的学者研究员,于是自然用了比较刚硬的姿态来见面,见面后发现对方竟然只是个普通中学的老师,他也犯不着一脸刺的去和对方交谈。 “邱老师是教什么科目的啊?” 邱松一怔,小声回答,“啊,我教地理的……” “地理……”话在嘴边嚼了嚼,路文良若有所思,“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邱老师到我们村后山去考察了两次,想必已经发现我们那里有什么东西了吧?” 邱松咳嗽了一身,有些迟疑的看着路文良:“什么……” 他还想藏着呢。 路文良暗笑,要是他自己,估计也得对别人这个态度,毕竟发现了红豆杉对学者们来说可是一大功绩,日后说不定都能被记入大百科的。 路文良摇头,决定不再神神叨叨:“就是红豆杉。” 红豆杉! 这个词是一句魔咒。 邱松手上的水杯一个不稳,掉在了桌面上。 他立马惊醒过来,扯了根抹布在桌上胡乱的擦了几把,手上渐渐的放慢,神情也变得有些未解:“你们……早就知道……?” 路文良并不回答他,而是站起身来开始观赏邱松摆放在书架上的那些东西。 《植物百科》《南北绿植》《中国植物志》《植物生理学》……还有放在另一边的好几个有关植物研究的奖杯,都被擦的闪闪发亮,无一丝尘埃。 这是个对专业热爱,也对前途追求的很固执,并且视荣耀为生命的男人。 他如果有机会,亦或者不是身处在这样的小乡村,说不定还真能靠着自己拼搏出一条血路来。 他差不多也明白了该如何对付这位热爱荣耀的先生。 路文良转过身:“上报了吗?” “啊?”邱松神经正是最紧绷的时候,闻言竟然吓得站了起来,后退了好几步之后,才小声的开口,“还……还没……都是组织了学校里的几个老师去考察的,说实话,我们还没确定植被面积……” “那就好了,”路文良对他扯出一个和善又温柔的微笑,一扭头,却看向了唐瑞安,“去门房给你哥打电话,就跟他说有大生意上门了。” 让后他又转过头,一瞬不瞬盯紧了邱松:“邱老师,你把资料整理一下,我给你一个介绍人,让你可以直接上报给国家,不用担心被抢功劳,也不用担心被人当做垫脚石,你只要帮我们做几件事情,发现红豆杉林的全部功绩就都是你一个人的了。” “唉!!?”邱松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早就做好了被更上层学者们盘剥的准备了。下面的绩效转移成上层的功德,做多吃少,是许多行业不成文的潜规则了。 唐瑞安这几下已经在旁边听出了门道,那眼神亮的都在发光。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红豆杉林代表了什么?那是珍稀自然遗产,要被纳入保护范围的珍宝! 周口村的环境他都大概的看过了,依山傍水,冬暖夏凉,气候虽然潮湿,但却也算是一个过日子无比悠闲美好的去处,红豆杉林的生长条件严苛到让人瞠目结舌,能够生长出这一大片红豆杉林,周口村的环境又该是多么珍贵? 周口村这样大的一片土地,假如能够整合下来做房产开发。 不就解决了一直以来盘旋在唐家人心头的大石么?唐家想要洗白,却缺少一个契机,这年头地产好做,唐开瀚也在慢慢的了解这个领域的知识,假如唐家能够拿下周口村的这块地,第一炮就打的震天响,那么日后的生意,又有何难? 想明白了之后,他倏地一下站了起来,狠狠的给了路文良一个拥抱——“好兄弟!” 他说完飞快的转身下楼去找电话给他哥通风报讯,邱松站在门边扭头看他背影愣了一会儿,又转脸看路文良:“还有……那村子村头有一处古迹,那座房子保护的很好,没有受虫灾,也没有翻修过,但从瓦片和房屋结构来看,至少有三百年的历史了,你们村里当初是不是没有文·革过?” 路文良也不知道,于是扭头看周伯,周伯张着嘴发了会儿呆,眨眨眼说:“村子里有几个识字的哟,还去搞那个?” 邱松给了他们一个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又把眼神递给了路文良:“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你说的那些,那么我也愿意和你合作,你要我做些什么?” 路文良用看着选美先生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片刻。 然后不怀好意的笑了。 “你说的那么严重干嘛,我只是想让你把消息瞒住,一个月以后再说而已。” 42第四十一章 43第四十二章 44第四十三章 为这小孩儿轻描淡写的一砸,赵王八在医院里抢救了一整夜,他不比年轻人强壮,脑震荡加骨裂伤,差点没把他一把老骨头拖到棺材板里。 赵春秀吓的毫无章法,赵王八抢救了多久,她就在手术室外面守候了多久,路功被她叫着连夜请了一尊观音一尊佛,一尊关二爷一尊土地,放在手术室外,头磕着地,每分钟上三炷香。 路德良一开始以为自己护了娘,还挺得意,见赵王八倒地上没起来了,特别兴奋的下来等着她妈夸奖。哪知道赵春秀竟然破天荒的赏了他一记耳光,小孩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他妈打,一时间懵的半响没回过神来。 她求爷爷告奶奶的跪地求了好久,才说服了看热闹的人没去警察局。路功这一天去山上找枯树了,一回家就听隔壁那老婆娘不怀好意的告诉他说,老婆和孩子都跟着家里那个讨债鬼到医院了。 他吓的砍刀一丢魂都去了大半,明知道那些臭婆娘们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取笑,但却全没有留下来计较的打算,他搭了连夜的车子赶到县城,急的一脑门子都是飕飕的冷汗。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凌晨,护士们将一脑门绷带的赵王八推出来,一家人一问,没死。才好歹松了一口气。 人没死,却昏沉沉的睡在床上人事不知,一家人松懈过后,又重新提心吊胆起来。 赵王八作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二般,当初明明是路功一家占了理的事情,都能给他搅合的里外不是人,现在自己的把柄握在他手里了,还不知道他会怎么从自己一家身上捞好处呢。 一家人胆战心惊的等到下午,赵王八才幽幽从麻醉里苏醒。 完蛋的序幕,缓缓拉开。 赵王八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闹着让护士帮他报警,找警察处理。他说出这个解决办法的时候,赵春秀险些没嚎啕的昏过去!这一家子法盲,只知道路德良是未成年人不能枪毙。 路功气的半死:“都是一家人!你有必要搞成这个样子吗?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追究你打春秀的责任,你这人咋那么不讲道理呢!?” 赵王八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便你们怎么说,不争馒头争口气我也得把这龟儿子给送进去,你看他细皮嫩肉一点点大,不知道判多少年,出来了还会是个什么样,他让我不好过,我也不可能放过你们!” “天啊!!!”赵春秀崩溃了,哭着跪了下来,扯着路功的裤脚浑身脱力般歪歪扭扭的大骂,“祸害遗千年!你怎么不收了这个王八蛋!!!” “你他妈闭嘴!”路功气死了这女人没眼力见儿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脚把她踹出老远,去看赵王八反应,心下就是一个咯噔。 赵王八听了赵春秀那句话,脸上咧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满眼恶意,“我就是祸害!你都这样说了,我也得做点什么才好。反正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换个童子陪我一起死,我也够本了!” 赵春秀拼命尖叫着,路德良已经被他妈的疯狂给吓得缩到了墙角,他堂舅的话虽然说的复杂,可他早慧,也能听懂许多,知道这老王八蛋打算对付自己,吓得已经是面无人色。 赵春秀瞪着眼睛,嚎累了,直愣愣的盯着病床上满脸松快的赵王八看。她头一次觉得自家的亲戚居然会那么面目丑恶!她真是瞎了眼,居然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害的儿子现在也吃了闷亏。 蹲在地上,她越想越心寒,路德良生下来都好几年了,她上了年纪,月·经都快走了,肯定没法儿再生,这就是她一辈子唯一的宝贝,唯一的儿子!他现在不过几岁大,又白又胖,全镇也找不出来的漂亮。一双眼睛,狡黠灵动,开口喊妈的时候,能甜化了人的心! 赵王八这杀千刀没天良的王八蛋,居然要害他!要害自己的宝贝! 墙角处的路德良吓的浑身发寒,看到大人们陷入了凝滞的沉默,立刻想要找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他怕路功,于是只好哆哆嗦嗦的喊赵春秀:“妈……” 这一声“妈”,如同一声惊雷打在赵春秀的心头! 她倏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白可见的被密密麻麻的血丝遍布,到了最后,甚至满眼都是猩红的血色,眼神中少数的狼慢慢的消褪不见。 须根,就见她紧咬牙根,缓缓的裂开一个狰狞的微笑来。 路功见状心中一惊,刚想开口问问,就将赵春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满脸疯狂的朝着床头柜飞扑过去,一把攥紧了果盘里的水果刀! “你怎么不去死!!!!”赵春秀挥着刀声嘶力竭的朝着病床上的赵王八咆哮,手臂绷得像是一根笔直的钢棍,朝着上空高高一挥,瞄准了赵王八的心脏就要扎下,“赵老狗!我和你同归于尽!!!!” 路功被吓得尿崩,刀锋划过他侧脸的时候,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骇的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放开嗓子拼命的大叫。 周围傻了的医生护士被他的尖叫给唤醒,立刻惊慌的上前来阻拦,一个医生迅速的把手上端着的工具托盘朝着赵春秀脸上狠狠掷去!手术盘里的工具毫不留情的朝着脸上最柔弱的地方戳,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可见的贯穿了赵春秀的脸颊…… 可是已经晚了。 赵春秀的水果刀虽然失了准头,但却仍然迅速的割开了赵王八的手臂,鲜血如同喷泉般溅起老高,在场所有人的人都被猩红的血液喷了一脸。 赵春秀捂着自己受伤的脸瞪大眼睛坚持了两秒,悠悠的倒在了地上。 护士们快速的奔到病床边查看,才发现不止是赵春秀,闹剧中的另一个主角,也已经早早的被吓到休克了,反倒没有受什么苦头。 这下可好,原本一件微不足道的民事案件,因为赵春秀的莽撞而迅速的变成一件可大可小的刑事案件,县城里的警察才不会管什么关系不关系的,医院里报案后,他们到的很迅速,立刻来医院里带走了包扎好的赵春秀,以及当事人家属兼嫌疑人路功。 …… …… 红豆杉的面积被迅速的勘测出来,周口村的后山相当的大。因为早年泥石流滑坡过,那块地方虽然占地广,但到了如今也没有村镇在那里驻扎,连村里修盘上公路也特地避开了这块事发高峰地。 海川最不缺的就是山林,远近山脉错错落落,以周口村为中心,绕过了开车四十余分钟就能到达的周口镇,连绵四周大片的山脉,面积竟然多达近千亩! 虽然这些山头上的绿植不仅仅是红豆杉一种,但这样巨大的野生群落,也绝对是整个束海,甚至整个华南都难寻的了! 开发计划进行还不到一星期,唐开瀚就开始庆幸自己听从了路文良暂缓一两个月的意见,回到海川之后他开始加紧马力的和新市长搭线,令人意外的是,这位新市长的胃口异常的大,姿态也放的相当高,唐开瀚准备了二十万的见面礼也没能和他吃上一顿饭。 一见这阵势,唐开瀚就心凉了大半,明白这位先生手底下大概是已经有高人了。 看明白局势,唐开瀚利索的收手,并没有停滞不前,而是想方设法的开始联系刚调走的老市长姚崇明,姚崇明到天津之后唐开瀚虽然和他偶有联系,但多半也只是普通的问好,这一回带了正事儿前去请教新市长的软肋,姚崇明却给了他一个出乎预料的答案。 不论要做什么事情,等。 以不变应万变。 唐开瀚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慢慢的,竟然也平心静气下来了。 有什么可着急的?周口村的消息他瞒的一丝不漏,外界听不到哪怕一丁点风声,不要说路文良告诉他的一两个月了,就是一年半载,他也等得起。 于是他开始专心投入新酒店的规划当中,虽然土地还没尘埃落定,但在这之前可以把以后会让人手忙脚乱的工作先完成一些。 路文良发现,唐开瀚之前在后山说的那句,这新酒店有他股份的那句话,似乎并不是戏言。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老拿文件来给路文良看,新酒店的名字由唐家的几个高层定下来了,叫做桃源山庄。初步暂定修建面积为周口村已经开辟出来的区域,他们甚至迅速的开始赶制设计图,好几个方案出来的时候唐开瀚执意让路文良跟着看,里头的某些建筑实在是设计的十分精妙。 比如说将周口村原有的几条活水溪流规划为景观,引流绕着酒店环绕,将山庄修筑成古风的宅院样式。亦或者大片的高耸的尖顶欧式住宅,前后错落,在设计图上看来,犹如一座端庄的中世纪古堡。 路文良毕竟是那么多年之后回来的,那时候的很多东西都已经不是现在这些看上去奢华的设计能够比较的了,看来看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也提出了几个自己认为不够完美的地方,让人去修改。 唐开瀚如获至宝,立刻嘱咐下去,远在香港的唐氏公司设计部也为了几个小小的改动而热闹不已。 唐开瀚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些文件应该对谁保密,至少对路文良,他好像丧失了这个认知,有时候居然在一堆的文件里还会掺杂新项目的投入资金和投入走向,以及从香港调来的用于收购地皮的资金归置册,路文良偶然翻开几本,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给唐开瀚又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了。 天气越发寒冷,但外头却一天比一天热闹了,街上时常可以听到孩子们短促的放鞭炮的声音,日子过的好了,许多人也愿意给孩子买一盒五毛钱的摔炮玩玩,走在路边,熊孩子们会毫不留情的把鞭炮丢到你脚下,看见行人被他们吓的哇哇叫,才会充满满足感和自豪感的回家。 这一切只因为——新年将至。 因为圣诞节已经回家过的原因,唐家兄弟并不打算在新年还回一趟香港,唐开瀚酒店里的员工有大半都因为年假而离开,酒店里人手锐减,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大年三十的上午他都在办公室里坐镇着江山。 路文良和唐瑞安提前几天就去购置年货了,海川因为经济发展迅速,在这个年代就已经招揽了许许多多不同籍贯的人们,于是海川的年味比别的城市都要显得复杂许多。城管们在这个时节也很少出来找不痛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小贩们发一笔小财,于是在靠近市中心的那一片区域的路两边,临时的支起长达一整条街的临时摊位,过年前十天左右,就已经人头攒动,挤的前心贴后背了。 唐开瀚点名要吃湖南熏猪腿,要正宗的柏枝熏的黄橙橙香喷喷那种,唐瑞安则想吃火腿炖毛芋,一路上看到年菜摊就拼命的翻谁家的火腿最肥,偏要买一块油花大到让人触目惊心的,一看就绝对腻的要死,路文良不肯要,唐瑞安非要买。 他一个月才一千块钱零花,一号拿钱通常半个月不到就花干净了,剩下来的半个月都得苦兮兮的求接济。唐开瀚有时候心情好会额外给他一些,但唐瑞安会因为嘴太贱而错失良机,所以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坚决贯彻抱最好说话的路文良大腿这一政策的。 路文良确实很宠他,虽然从年纪上来看路文良还要比他小一岁,但实际上路文良的心理年龄比起唐开瀚都要大一些了。唐瑞安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种孩子,漂亮、嘴甜、殷勤又粘人,平时乖巧可爱,关键时候还挺有用场。尤其是他的英文口语让路文良非常幸运的越过了英语考试的中等线,路文良对他的某些小任性平时都挺能包涵的。 路文良最后还是同意了买那块肥肉,然后找到了熏猪腿快速的抢到两只,隔壁摊子有人在卖未孵化的活珠子,路文良快速躲开了,唐瑞安看的眼发直,拉都拉不走,在原地蹲守路文良给钱,然后迅速的吃掉五只。 新年需要的许多东西,比如汤团、糯米、红糖和酒,路文良在大促销柜台买了许多,排队的老太太一个比一个强壮,新中国步入了新的纪元,人民的生活富足起来后,连带着抢购的场面都更加壮观了。 看这热火朝天是东西就抢的架势,路文良来买了两遍,终于也耐不住蠢蠢欲动的财迷本质,托着唐瑞安一块儿去粮油批发市场批发了一大批干辣椒大蒜跟着占了个摊位卖起来。 …… …… 这时节过的异常快速,大概是心情舒畅的缘故,路文良看这世上的一切东西都觉得赏心悦目,大中午的被老太太拽住胳膊为五块钱还价半小时也没能打消他的满脸微笑,东西卖的差不多,路文良收了摊子,扭头看一眼累到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唐瑞安,抬脚踢踢他:“喂,几点啦?” 唐瑞安被他一脚踢的软绵绵倒在地上,半响后才伸出手软塌塌的看了一眼,声音气若游丝:“三点了……” “咱回去吧,”路文良满意的把挂在摊位上的大衣给穿了起来,拍拍衣服肩膀结冻的霜,“你干嘛?衣服搞脏了晚上你哥又要骂你了。” 唐瑞安还想再休息一下,被路文良说了好几遍,终于不情不愿的起来帮着一起收拾大布头,里头还有点干辣椒和蒜头,他们的打算留着回家自己用了。 唐开瀚在家里热油煎鸡蛋,大年三十的他还上午去上班实在是怪可怜的,中午回来后,发现两个人居然都不在家,没办法,年夜饭总不能轻忽,必须自己做啊。 鸡蛋搅匀土豆丝,热油下锅,勤快的翻动锅面,路文良和唐瑞安刚一进门,就是扑鼻的土豆芳香。 唐瑞安口水简直要滑到下巴上,做生意的时候压根儿没时间吃饭,回来也是空着肚子的,他简直快要被饿死了。 迅速的到桌上偷吃了两口,唐瑞安猪似地哼哼半天抱怨路文良没人性,唐开瀚拎着锅铲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弟弟这样狼狈,吓了一跳:“你们去哪里了?” 路文良把手上提着的布带子啪嗒朝着墙角一放,笑得幸灾乐祸:“我们去做生意了,这臭小子吃不了苦,哼哼哈哈的叫了一天,你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花钱。” 见唐开瀚转为看自己,唐瑞安咳咳的呛了两声,满脸悲愤的摇头:“哥!你辛苦了!赚钱真是太困难了!” 唐开瀚很诧异啊,自家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居然会说那么感性的话!?他们去卖什么了?! 路文良心有灵犀的解释说:“我们这两天去批发大蒜和辣椒卖年货了,他今天找错了三次钱,称多了五六次,不过后来慢慢上手的倒是还行。这小子会说话,天生就是当奸商的料。”那群以还价为乐的老太太们常常会因为唐瑞安的一个撒娇而变得异常大方。 唐开瀚很欣慰啊,弟弟居然知道赚钱了,这还是很好的嘛。虽然累了一点,但增加社会阅历,也明白了劳动的艰辛,绝对是一件有利无弊的好事。 他到墙角去拾起那一袋子剩下的调味料翻看了一下,表情满意的点头:“都挺好的,还新鲜。” 路文良看他要继续去做菜,作为客人于是客气客气的说:“你要去做饭啦?要不要我帮忙?” 这种客套话一般人其实都会拒绝的吧? 唐开瀚却推了下眼睛,扭着头盯着他看了好长时间,然后半点不客气的点头说:“好啊,反正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路文良愣在原地发了一会儿的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嘴唇抽搐了片刻,还是认命的系上围裙一并进去了。 唐家上下因为唐开瀚的个人癖好,连角落里的老鼠洞里都整齐的排放着家具,地板桌面纤尘不染,原本油烟大本该脏污污的厨房也比很多人家都要干净很多。 唐开瀚背对着厨房门在切土豆,刀工并不是很好,却也游刃有余的在把薄片叠放在一起后碎碎的切成丝。 路文良进去的时候,恰巧碰到他认真挥刀的时刻。 他的表情比较偏冷硬,不苟言笑的时候会为自己聚集非常非常强烈的气场,此刻的唐开瀚表情严肃认真的盯着砧板上的待切土豆,眼神锐利如刀,身具所向披靡的意志。 路文良笑得肠子都得打结了。 唐开瀚好像才发现他那样,先是惊讶的回过头看了路文良一眼,然后缓慢小心的找着自己最完美的角度徐徐的转过身子:“来了?去帮我搅鸡蛋吧,筷子放在旁边了。” 路文良闷闷的答应了一声,转过身就笑得不可自持,唐开瀚看似不在意,实际小心谨慎的注意着这一边的动静,见状很是失望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路文良看着一大碗金黄粘稠的蛋液,不知道怎么的就嘴馋了起来,他翻上翻下的在柜子里找出一只大口的汤勺,大概是平时拿来在汤锅里舀汤用的,然后切了点五花肉混合葱姜蒜末仔细的哆哆哆哆剁成肉茸。 汤勺手柄用毛巾包好,打开煤气灶开小火,然后把汤勺在上头缓缓的加热,加一勺油,摇均匀,倒出,再用底油来舀一勺鸡蛋液铺进去,同样的晃一圈,在蛋液挂壁了之后,迅速的把仍然流状的蛋液给倒出来,然后舀一勺肉茸在上面仔细的铺开一小个半圆,很快的,在香味透出时,用筷子把没有铺肉馅的那边蛋液给掀过来,盖住肉馅,两边煎一遍,取出,就是个妥妥的元宝状蛋饺。 响起飘到了厨房之外,唐瑞安可怜兮兮的挂在厨房的大门上,望眼欲穿。 于是分工合作,路文良和唐开瀚默契无比,先是排列火锅蛋饺鱼丸虾球,然后做糯米八宝饭,因为路文良爱甜食,唐开瀚还特意多放了五成豆沙,那饭里包多了糖,连嗅上去都是浓浓的一股甜香,色泽五彩丰润,顶端的猪油慢慢融化着,划过每一粒晶莹的糯米饭粒,香气扑鼻。 由于只有三个人,方才做的并不多,一旁红烧鸦片鱼,一盘梅干菜扣肉,一盘蒜蓉粉丝蒸扇贝,然后是菜市场里买的烤鸡,八宝饭和蜂蜜汤圆,再加一个香酥脆嫩的鸡蛋土豆饼,荤素搭配,有鱼有肉,恰恰好附和美好意味又不会剩下过多。 夜幕已经降临,窗外很早就开始了响亮的鞭炮声,壮丽的烟花开始在天空绽放,唐开瀚关严实窗门,屋里却还是有着淡淡的肖石气味。 但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缺陷,电视机里暖融融的放着背景温暖的春节联欢晚会,这是许多中国人必不可少的新年祝福,唐开瀚专门去酒柜里挑了两瓶飞天茅台,开盖之后,满室酒香。 就连唐瑞安都分到一个小小的品尝杯,唐开瀚挨个儿给满上七成的酒液,神情松动,眼带笑意的端起酒杯:“大家干一杯吧。” “干一杯干一杯!!!”唐瑞安嘴里叼着筷子敲碗边,玩的很疯,立刻站起来摇头晃脑:“大家今天不醉不归!” 路文良盯着这一桌子的菜,手握酒杯,竟然不合时宜的发起呆来。 心口像是被注入了一泉温度适宜的暖水,在蒸腾的水汽中,什么坚硬的冰凉的东西逐渐开始被侵占,被融化。 他都多久,没有这样快乐的吃过一顿年夜饭了? 那个让人窒息的路家,每一天都在不分时节的争吵,方雨心在的时候,饭桌上是她数落家人不争气的声音,方雨心走了的一段时间里,空荡荡的桌面只有路文良和路功两个人,等到赵春秀进门了,属于路文良的那一块地方,被逐渐的蚕食,越来越稀少。 鼻腔有些暖,喉咙有些酸,路文良摩擦着手中有暗暗花纹的小酒杯,眼神毫无遮挡,满是温柔。 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露出个百年难得一见的调皮的微笑:“祝酒词呢?我们就这样干巴巴的喝吗?” 唐开瀚盯住他的脸,眼神如出一辙的毫无防备,也站了起来,遥遥的将酒杯聚到胸前。 “敬我们的相遇?” 路文良神情淡下来一些,眼神中似有淡淡的水光。 片刻过后,他伸出手,酒杯轻轻的和唐开瀚举在半空的酒杯碰了一下。 他笑了笑,语气很轻快的说:“敬我们的相遇。” 唐瑞安握着筷子吃的头都不抬,抬头一看这边的动静,立马也站了起来,他握着酒杯迅速的朝着中间一撞—— ——差不多有半杯酒都洒到了下面的菜里。 他却浑然不觉,笑得一嘴白牙都露了出来,高声笑道:“敬我们的相遇!!!” 路文良笑了起来,唐开瀚的表情也十分松快。 他们纷纷抬起头浅酌了一口杯中的美酒。 空气中的视线,似有若无的交汇了一瞬。 45第四十四章 46第四十五章 47第四十六章 48第四十七章 49第四十八章 50第四十九章 51第五十章 52第五十一章 53第五十二章 54第五十三章 55第五十四章 56第五十五章 57第五十六章 58第五十七章 59第五十八章 60第五十九章 61第六十章 62第六十一章 唐开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案件已经被侦破,其实也不难调查,路德良杀了人之后就一直坐在现场,睡了半夜之后天亮了,赵王八的尸体被人发现,顺带也看见了他。警察把他当做第一目击者来哄骗着想问出案情的时候,路德良也没隐瞒,直接把自己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媒体们喜欢说一件事情十分有爆炸性,就喜欢用耸人听闻的标题来轰炸人眼球。海川市电视台已经拟定好了一篇名为《幼儿屠刀挥向老人,家族血泪恩仇史》的重磅追踪节目,虽然也许无法采访到案件当事人路德良,但侧面从乡镇居民处了解到各种浮于表象的“□”,再添以脑补,足够让电视台轰轰烈烈的播上半个月。 唐开瀚的一个电话掐停了节目的录制,因为上头施压,众人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讪讪的放下经手一半的工作,各归各位。 这实际上是路文良的意思,这事儿发生的既突然又无厘头,但赵王八的面目可憎他也曾经领教的够呛,路德良屁点大的小孩子本来也判不了刑,没必要用公众的谴责把他迫入深渊。 赵财没有直系亲属,他膝下没有儿女,上头没有爹妈,表姑表婶儿都死干净了,剩下的都是赵家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边的远亲,路德良这事儿做的谁都拿不到便宜,路功他们作为监护人肯定是要被罚款的,但金额甭管大不大,到不了家里人手上,只能充公,这事儿里头水分可就大了。 路功知道这件事之后立马赶回了镇上,断了条腿都不能影响他的速度,路德良杀了人?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路德良是自首的,其实也不能这样算,他说是他干的,半个镇的人都不相信。赵王八这人年纪虽然大了,但平时撩猫逗狗的,也不那么显老,打架时精力充沛,普通年轻人也打不过他,路德良一屁大点的小孩子?!人家一脚就不知道踹飞到哪儿去了,他能杀人? 也为此,派出所着实盘查了很久,和赵财有恩怨的人太多了,路家夫妻就算一个,可路功瘸了条腿在医院里离这里多远呢!赵春秀也被他爹打的在乡里起不了床,他俩是没嫌疑的。除了他们,还有谁能让路德良心甘情愿的认罪呢? 路功回来就是一通的胡搅蛮缠,说这事儿是自己干的,和小孩儿没关系,赵春秀得知儿子杀了人,差点也疯了,她被她爹打的浑身是伤,可硬撑着也爬来了镇上的派出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人是她杀的,和小孩儿没关系。 如此,久久不敢定案的专案组在排查过后才真正敢确定路德良的犯罪事实,使他们恐惧的是,清楚明白了自己杀死一条人命的路德良小小年纪,却没有显露出太多的害怕,他冷静而孤僻的蹲在专门为他布置好的房间里,每天不说超过十句话,冷冷的看着这个世界,就算对前来探视的父母,也从不见冷淡外多出哪怕一点关怀。 赵财死了之后,临街的楼房又变成无主的,守宗祠的赵家父母还是有点脸面的,族里的人也没有出面为难太多,反倒开了个内会,将这房子和赵财的一切过往给抹消掉,还给了路功一家,作为代价,族长人选在赵春秀父亲的亲口提议下,在一场新的宗族会议中落在了一个在上海做生意的旁系头上。 路功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又夺回了自己的老房子,但很快的,对路德良杀人的定夺也下达下来,罚款高达五万元。路家的资产几乎是干干净净,找不出丁点好看的了,路功只好把宅基地给抵押掉,自己和老婆又重新搬回了镇上的老房子。 赵春秀每天茶饭不思的担忧路德良能否吃好喝好,但路德良犯下这样的弥天大错,再交给他们管教,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路文良倒是异常的平静,在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事情几乎已经尘埃落定了。唐开瀚自作主张的做了许多事情,大概是想要讨好他吧?反正路文良还是挺欣慰的,在唐开瀚的干涉下,路德良这事儿至少没有闹大,他现在还没有被下判处决,但未满十四岁,肯定是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的,普通来说在对家长进行教育和罚款之后就能把孩子领回家,但唐开瀚没让路德良这样轻易被带走。 小孩儿年纪小,好好教导也许还能改正自己那些烂习惯,再交给赵春秀她们糟蹋,十多年之后说不定真的就教育出一个变态杀人犯了。 唐开瀚看出路文良的忧虑,于是带他到派出所见了路德良一面。 小孩儿瘦瘦小小黑黑的,垂头缩在对面的凳子里,双手抱着膝盖,小小的下巴搁在膝盖尖,看到路文良,他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路文良坐他对面,脸色不太好看:“你可真能耐啊!”她讨厌极了赵春秀,对路德良实在是提不起好态度。 路德良抬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缩回眼神,像有些怯意般轻轻的说:“其实我老早就想这样了……” “然后呢?杀了他你要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杀了人之后的后果?你爸妈现在每天都吓得睡不着觉,你知道你以后要怎么办吗?” 路德良泪光盈盈的,却依旧没表情:“大不了把我枪毙了,赵老狗本来就该死。” 路文良看他确实害怕,可说话也能听出小孩儿心理确实扭曲到不行了。 他叹了口气,小声说:“以后呢?你这回死不了,以后出来了,要怎么办?” 路德良不说话,盯着地面看。 他肯定也不清楚这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再早熟,他也只是个那么小的孩子,他有胆量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罚,却不知道自己未来要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路文良就这样和他静坐了一整个下午,站起身的时候,他听到沉默的小孩儿忽然说:“哥,我妈对不住你,但我要是被枪毙了,你要照顾她,别让她饿死了。” 路文良回过头,冷笑一声:“你妈的死活和我没关系,你要是担心她,就好好劳教早点出来,还能赶上上小学,我帮不了你那么多,你也不要告诉别人我来看过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路德良茫然的看着路文良的背影,显然是不明白其中那么多的复杂。 路文良嘱咐唐开瀚,千万不能让赵春秀花钱把孩子带走,但尽量周旋一下,能给他找个环境好点儿的劳教,花点钱,请人多照顾着,教教做人的本事。 他只能帮到这里,路家的一切和他无关,以前没有,往后也绝不纠缠。 …… …… 唐开瀚摔了电话,生着气点了根烟,手上资料翻的哗哗响。 已经接近深秋,气候转凉,海川的炎热已经过去,萧条中分外清凉。 唐开瀚的事业却进展的不太顺利,西建帮的几个暗桩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带回的许多消息都半真半伪,他仔细地调查过之后,发现挺多涉及到陈荣西的细节都被巧妙的篡改掉了。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并不愿意怀疑自己帮内的兄弟被收买,其次几个被安插的人手互相都并不知晓,这样默契的异口同声带回假消息,只代表陈荣西这老东西对帮内的人手起了疑。 上周,一趟西建帮原本定在青岛交的大货被临时换了码头,唐开瀚暗地里放了消息给缉毒警,结果对方扑了个空,反倒让西建帮更加小心了,最后还真的给揪出几个盘龙会的人来,打断了手脚送了回去。为此,唐开瀚近来也十分小心,强龙不压地头蛇,西建帮经营多年,在海川的影响力绝对比外来的汉楼要大,他经营布置了那么久的局面,不能轻易被冲动给毁掉了。可夜长梦多,越拖越乱,这市里的事情差不多也该盖棺定论,快刀斩乱麻了。 两个帮派的事情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能解决。即便如此不顺心的事情也非常的多,好比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还是爆发了,唐家撤退的脚步虽快,但也没办法十分干净。到底亏损了不少,好在有了身边的人作对比,唐爸爸已经十分满足。加上姚庆最近三天两头让唐开瀚找路文良一块儿出去吃饭,还把那个玩腻了的小尖下巴给退回了北京,种种用心简直路人皆知,实在讨厌的要命。 可他干活儿的能力还是有点的,健康路的规划被他搞的有声有色,除了居民区后面的高楼住宅和小区没有落成之外,健康路大部分的临街建设已经被迅速的落成,再没多久就该剪彩了,到时候估计节目要挺盛大。 他这会儿又来骚扰唐开瀚,让他晚上的应酬带着路文良一起,唐开瀚好说歹说给推脱过去,挂了电话之后,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 路文良抱着一沓打印好的传单从家门进来,手里拎着菜,见他这模样,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回来啦?”掐了烟头,唐开瀚松开眉头站起来,走过去接过路文良手中的菜和传单:“上午去哪儿了?” 路文良新想起正事儿来,眉头一皱正色问他:“我问你,健康路那店面我租多少钱一个月比较合适你前几天说帮我去问,有没有问出头绪来? 唐开瀚挑眉回想了一下,恍然说:“啊!我记起来了,我帮你问了,那房子街道那边商量出来大概按照一平方一个月十五块钱,水电大概是商户自己出的,不过这是前几年的价格,什么时候商铺价值上去了,到时候要搞拍卖的。” 路文良低头一合计,也觉得靠谱,十五块钱一平方,他手上二百四十平方的商铺,一个月也有三千六百块了,加上押金什么的,出租签上一段时间的合同,能够一口气拿到不少,虽然没有补偿款那么多,但也足够他用这笔钱慢慢的还给唐开瀚。 “行,”路文良拍板道,“那我下星期去装修,你记得要借我钱啊,我拿了房租就还给你。” 唐开瀚听着有点不高兴,但也不会这样直白的说,他习惯了拐弯抹角含蓄着来,于是浅笑着凑近路文良的鼻尖,贴着脸轻声说:“我的就是你的……你说的那么见外干嘛?” 路文良挪开脸,挑起眉头,一本正经的:“你的就是你的,别瞎说啊,我俩可不是那种关系。” 唐开瀚为他的不解风情气结。 唐家实际上是很古怪的人家,唐家父母加上唐开瀚和唐瑞安,一家四口绝不能说感情是不好的,正相反,这一家人从来都不需要太多的沟通就能极有默契,唐开瀚能记得父母的生日,虽然不送礼物但也会差使小弟打电话祝福,唐小弟提起母亲,就经常会说到这位贵太太在家里保姆好几个的情况下时常洗手作羹汤,但古怪的是,一年到头,也很少会听到他们互相通几次电话,好像平常不是家人的陌生人到了圣诞和新年前夕就会倏地亲密起来,到十二月份,家里的电话铃声才会带上一丝人情味儿来。 路文良在唐家住了那么久,唐妈妈也早已知道了他的存在,有时也会主动要求和路文良说说话,言辞都十分温和柔顺,典型的全职贤惠太太,不太讲重声的类型,也只和路文良说一些你很好、麻烦你照顾或者谢谢你照顾他们之类的话来。 以前唐爸爸忙于工作,是从来不露面的,但由于最近香港的经济实在是萧条,他差不多半个星期都懒得去公司了,时常也会在电话里出现一二。 对路文良他很热情啊,比唐妈妈热情多了,常要他“帮忙教训两个不成器的小孩”,并且对路文良极有远见的商业眼光赞叹不已,要拉着人一起谈经济。 路文良哪里懂得经济啊?在内行人面前没有三句就要露馅儿了,所以他很少说话,时不时的觉得自己可以插上嘴了,或者有几个自己尚且记得的巨大商业经济变动,在开口含糊的说上几句,如此一来,唐爸爸对他简直是无比的心悦诚服,如同棋逢对手那样,时不时的要和他探讨两句。 这没办法,躲不过的,唐爸爸讲话挺有技巧,也风趣幽默,和他聊天并不受折磨,路文良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个奇怪的长辈的欣赏。 有天唐爸爸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在电话里抱怨起现在香港毫无过圣诞的气氛了,许多小开被迫卖掉代步车,陷入经济困境,不知道多少股民跳楼自杀,但也新兴了一批新的胜利者,近来把市场搅得乌烟瘴气。 路文良提议让他买楼投资,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说起了过圣诞的事情。 “节日当然要过!”唐爸爸中气十足,几乎可以脑补出电话那头严肃的神色,“好久不回内地,不知道那边现在如何,今年我和玉蜀去你们那里过!我打拼了这么多年,忙着赚钱赚钱,竟然没有时间到海川玩一趟!” 唐妈妈名叫川玉蜀,是四川绵阳人,据兄弟俩说是个身高一米六皮肤雪白的奇女子,长得雍容美丽,才让唐爸爸一见倾心,结婚之后更是悉心操持家务,偶尔也会显露泼辣脾气,但大多数时候是个软绵绵的母亲。 唐开瀚叫路文良看过合照,照片上一对年纪三十出头的夫妻,穿着严肃的军绿色西装,唐妈妈却烫了卷卷的黄头发,眯着眼睛笑得眉飞色舞,唐爸爸表情严肃的像在战场上,看着镜头的眼神却是温柔的。 唐开瀚盯着相片:“我爸是江苏人,但在武汉长大,脾气急得不得了,小时候我们不听话是用鞭子抽的。不过对我妈还不错,我遗传他,也疼老婆,你倒是信我一回。” 路文良立刻被他酸的倒了牙。 电话里他居然又想起唐开瀚恶心他那事儿,唐爸爸的嗓门儿让他想到舞动的鞭子,不过不同于对唐开瀚兄弟,他对路文良挺和蔼的。 路文良怎么也说不出其余的话,只好连声欢迎。 唐家爸妈抽了空子,于是包袱款款的来海川玩儿了。 要说海川这地方,确实是人杰地灵。自古以来就有着“天下美景,难出其右”的美誉,虽然全国上下类似的赞誉实际不少,但能到这种褒奖,总归还是有某些长处的,否则不夸别人专夸这一处,要是没有两把刷子,可不是引人非议么? 出海川走高速一个小时能到束海最邻近海湾的一边,那里碧海蓝天,沙滩是雪白的,虽然颗粒比起黄沙粗糙,做不了沙雕,但用肉眼欣赏,绝对是任何黄沙滩都比拟不了的美貌。碧蓝色的大海如同清透的碧玉横在蓝天下,无风的天气,那里绿荫也浓,在沙滩下看海戏水最美好不过。 不出高速,走国道,边郊再往外,就是自然风景极好的山峦,上头庙宇古刹,香火旺盛,海拔挺高的,登上山三分二左右,遇上好天气,就会被浓浓的包裹进雾里,腾云驾雾感觉,只是不安全,以前时常有人沉醉其中飞身而下,于是近几年加固了登山的栏杆,安全与美景并存了。 加上从前内斗厉害的几年,海川受到的影响相比其他地区要小,许多老建筑文明都得以保留。这些景点以前确实不太出名,在近几年,却是频频吸引来各种热爱古文化的游客,但专业宰客的商贩还没有经营起来,于是正是最干净最适合游玩的时机。 路文良嘴上不在乎,心里却无比紧张,在约好时间之后就为唐家爸妈拟定了一份详细精密的游玩计划,帐篷、吊床、睡袋一一购置好。 唐开瀚瞅着家里的一堆东西,诡异的笑:“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新媳妇见公婆呢!” “滚你的!”路文良心烦气躁,挖苦他,“看病了吗?开药了吗?按时吃了吗?三秒钟!” 路文良给唐开瀚新起了个外号叫三秒钟,这太有侮辱性了!唐开瀚每次听见就要发飙。 唐开瀚笑容一收,表情果然立刻危险,“你再叫一遍?” 路文良清点帐篷的面积,计算着五个人两个帐篷够不够用,正在烦躁,闻言一点也不客气的真的重复:“三秒钟三秒钟三秒钟!药别停啊三秒钟!” 唐开瀚下一秒就扑过去了,探手直取他裤子,拖住了就要往屋里拽:“我给你看看到底是三秒钟还是三小时!你最好给我坚持到三分钟!” 路文良踹他:“你干嘛啊!神经病啊我忙着呢!!!” 唐开瀚不干,事关男人尊严,他一转身把路文良压墙上就吻上去了。 路文良头皮一阵发麻,唐开瀚嘴里淡淡的烟草香简直是让男人无法抗拒的味道,他纵然无意此道,也没有能力丝毫不眷恋的推开,于是哼哼两声,半推半就的绕着男人的腰凑了上去。 两个人亲了一会儿,路文良推推唐开瀚,示意他放下自己。 “你别闹了,”下了地的路文良拍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很不满的说,“我没打算和你保持这种关系,这种事情你以后别做了,搞得大家都尴尬。” 唐开瀚也是一时情难自禁,从周口镇回来开始,他和路文良的关系就一直保持在语言挑·逗——肢体轻微接触——语言挑·逗——视线挑·逗上。他出于担心路文良会因为太过激进的追求而退缩的顾虑,而路文良则时刻裹足不前有意装傻,这种大家心知肚明却有意隔着窗户纸的暧昧是急性子的唐开瀚无法忍受的,但想了想,他还是压下心中的急躁。 “你真的不喜欢我?”唐开瀚选择不死心的劝说,“我很好的,试一试为什么不行?” 路文良简直无语:“谁和你说这个了!?” “那你在说什么?” “我说咱俩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你知道什么意思嘛!?” 唐开瀚看了眼乱七八糟堆在墙角的各种野营物资,这都是路文良出门一样一样细心买回来的:“你对每一个朋友的父母都那么小心!?” 路文良无言以对,片刻后垂下眼说:“其实我也没几个朋友,更何况你爸妈除了是你爸妈之外,还是瑞安的爸妈呢,我和他关系也很好啊。” 唐开瀚小心眼极了,路文良这回答分明就是敷衍!这怎么行!? 他才不会退缩呢,路文良明明就对他有感觉,偏偏胆小的要死,他要是退缩了,他们就真的没有一点可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请假一天,圆子要去挂水拿药 orz话说杭州真热真热啊,据说地表有七十多度? 圆子死了记得给圆子的坟墓上一封冰袋…… 63第六十二章 64第六十三章 65第六十四章 66第六十五章 67第六十六章 68第六十七章 69第六十八章 70第六十九章 71第七十章 72第七十一章 73第七十二章 74第七十三章 75第七十四章 76第七十五章 77第七十六章 78第七十七章 79第七十八章 福星? 装上消音的手枪别在腰后,张先生满眼讽意的侧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来,打开。 李天那王八蛋,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让他那么久的努力打了水漂,真是好算计!这群穷光蛋们总嫉妒他前途一片光明,不就是个二等功,犯得着唧唧歪歪的给自己下绊子? 他谁都不服!更别说这种临时队伍里的小芝麻官儿了,放在他爹妈面前还不够一脚踩的,他张家能怕这种小玩意儿? 该他的就是他的,外人怎么耍心机都抢不走! 张先生冷笑一声把信封里的照片点燃,映着火光看它在茶杯里燃烧殆尽,然后轻轻的倒进了垃圾桶里。 “张哥!” “张哥!” “张先生!” 在仓库里留守的三个兄弟都是老面孔了,也在郑潘云面前颇说得上话,对张先生这个帮派里的红人自然各个都献尽殷勤。张先生拎着两瓶白酒边走边笑:“老大让我们来给你们送点酒暖胃,大冬天的仓库里没有火炭,你们这几天要辛苦辛苦。” “嘿嘿嘿,”汉子们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谢谢张哥了。” 仓库里还在收拾,要在地下室铺两个临时的铺盖,张先生放下酒环视周围一圈,问:“人看好了吧?” “看好了,您放心吧,这任务我们肯定能保证完成!” “那行,我去看她一眼。” 几个人没有犹豫的就让他进去了。地下室很大,又黑又潮湿,陈秋实被拷在最里面的墙壁上,嘴上贴了专用的封条,已经醒过来了,正在惊疑不定的看着周围。 张先生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看着正在挣扎扭动的女人,张先生叹了口气,轻轻的摇头:“别怪我,你爸也算是作恶多端了,在你手上被毁掉的人也不计其数,国家要收拾你,肯定是会被拍手称快的。” 陈秋实越听越惊惧,她呜呜的喊叫着拼命挣扎,引得铁链哗啦啦的响动。 张先生确定外界绝对无法得知地窖里的动静,于是毫不担忧的笑了,他从后腰掏出手枪上膛瞄准,轻轻一扣——血花溅了周围一地,陈秋实瞪着眼睛垂下了头。她死不瞑目。 退开两步掏出电筒照了照自己,确定没有染上血液,张先生扭头慢步走了出去。他在地窖口探出头来,招呼他所知道的唯一配了枪的那个男人:“小王,过来帮我找一下灯开关,我摸了半天没有摸到。” 除了被叫的那个人之外,其他两个人也纷纷转过头来想要献殷勤,被张先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开个灯而已,你们自己去干自己的事儿,我一会儿要走了,等下要和你们喝一杯!” 另两个人尴尬的笑着,小王带着被器重的得意下了地窖,立马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他凭着自觉朝墙边走:“张哥,要不是你说我还真的忘记了呢,这地窖太大了,赶明儿该找人在外头安个开关,要不下来肯定要……” 在他身后,早已习惯了夜视的张先生悄无声息的抬起手,瞄准了他的后脑,扣动扳机。 小王甚至来不及说出后半句自己的隐忧,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从他的衣兜里把枪摸出来塞到自己身上,张先生表情冷硬的扭身走了出去,他爬上梯子,那两个兄弟还在背对着他摆弄酒杯。 没有枪,冷兵器在远距的时候绝对无法与近战相比,他站在遥远的地窖口解决了剩下的两个人,然后提着自己带来的两瓶酒顶着夜风悄悄的离开了。 他想要拖下水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由于说好了近期内不要让人去仓库,郑潘云无比相信张先生,就真的没有再派人去过仓库。盘龙会的管理并不严格,几个看管的弟兄们几天没有汇报工作也没有人在意,郑潘云在办公室里笑哈哈的抽着自己之前舍不得抽的雪茄,还在嘲讽发现女儿失踪了,正在疯狂寻找女儿踪迹的陈荣西。 陈秋实和他虽然常常吵架,但却从未连续两天不和任何人联系。在她夜不归宿的第二天陈荣西就有点担忧了,陈秋实喜欢飙车,这也是颇为危险的一项运动。于是他让人去查陈秋实的落脚处,意外的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 关机?这大概也没什么大不了,没睡醒的时候陈秋实确实是关机的。 陈荣西如是安慰自己,然后迅速的派人去银行查陈秋实的收支明细,陈秋实身上一般不带钱,飙车赌博开房间都是要花钱的,她势必要去什么地方取款。 但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却是卡内收支正常,一天内没有任何动向。等到了第三天陈秋实还没有回家,陈荣西终于慌了神,开始动身寻找了。 盘龙会的绑架信就在这个时候送到了他的手上。 社会进步导致破案率越来越高,各种侦查手段的严谨与专业也决不可同日而语。对此张先生是个彻头彻尾的内行,但这一回的事件他却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因为巴不得越忙越好,他冷眼笑看郑潘云用那一套老掉牙的手段炮制了这场绑架会。 欢庆般买来上好的纸,去临市打印,用投递的方式送到西建帮。 这无解的案件的线索简直是拱手上。 美国进口的这一款高档打印纸在全束海省只有省会海川有出售,普通的集团企业绝不采用,这是用于宴会宾客名单以及高档会所消耗的材料。信件为什么由临市寄出,这只不过是个愚蠢的欲盖弥彰的小计谋罢了,轻易就能够戳穿。 近期和西建帮起过大矛盾的组织也只有盘龙会了,陈荣西一开始就觉得事情有蹊跷,但由于盘龙会这几天没有异动,导致他也只是怀疑而已。而现在,在查出信件来源的时候,他立刻派人去临市查看了一切能够查看的监控,郑潘云那个笨蛋竟然直接让他的助手去投递信件。就好像有个人挥舞着旗子在他面前跳着草裙舞大叫你是笨蛋一样,陈荣西觉得自己被深深地欺骗了! 不可原谅!这些天他居然被这样一个蠢货玩弄于鼓掌间! 丝毫不知道女儿已经遭遇不测的陈荣西心里只有愤怒,这并不是他不识轻重。相反,他了解郑潘云,郑潘云这个人别看一直想要营造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实际上胆子比起盘龙会霸气的名字要小得多,谋财害命的事情他虽然干过,但敢于发威的对象无一不是手无寸铁一贫如洗的破落户。盘龙会迄今为止杀的最有权势的人也不过就是一个压货的码头兵罢了,那个码头兵因为睡过头错了中途卸货的船,没有来得给盘龙会报告行踪,导致盘龙会丢失了至少十万块的大生意,还差点被条子盯上。郑潘云那回实在是气的不行了,拿起枪就崩了对方。 可这个“码头兵”也只不过是个退伍后混口饭吃的普通人,他甚至在这个年代的机关里兢兢业业的做了五年的本职工作还是无法进入体制,他的死亡就像这世上的一抹硝烟,被郑潘云用五千元钱轻松解决。 他这人就是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天大的宝贝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有胆量去捡,他这种人搞的绑架实在是没有恐惧的意义。 求财? 陈荣西冷笑。给!干什么不给?他倒要看看这笔钱究竟能在盘龙会呆多久!他好心给对方一个休养生息的空间,哪知道养虎为患。既然对方已经主动放弃了生存下去的机会,那么,即便是花费大力气扶持一个忠于自己的对手,他也绝不容许一柄随时露出利刃的尖刀再在他眼皮子底下肆意逍遥! 另一边的盘龙会却从之前欢欣鼓舞的架势骤然安静了下来。 投递出去的信件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郑潘云以为自己的计划并没有让陈荣西恐惧,于是筹集了精壮小伙们一块儿去仓库打算和陈秋实合拍一部爱情动作片给陈荣西寄过去。但仓库里的惨状在瞬间震撼了所有人。 这些天气温很低,海川向来冬冷夏热,半夜里下了零下是常有的事情,血液经由这些天的冷冻早已凝固在了一起,尸体完全没有腐烂,保持新鲜的姿势躺在地面上,充满疑惑的眼睛瞪大着,无法名状的诡异感觉。 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去惊慌失措的查看地窖,得到的结果让郑潘云心都凉掉了半截。 他蹲在地上摸着那一团团凝固的血液,恨不得时光倒流让它们都回到陈秋实的动脉里!张先生神色僵硬的上前去查看了陈秋实的死状,捧着崩出脑浆的脑袋毫无违和感的扭过头来汇报:“一枪毙命,没有受苦。” 这根本不能算作是安慰!!!!郑潘云完全不觉得这是安慰!!!! 陈秋实死了!!!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陈秋实死,她死了,陈荣西一定会发疯的!!! 没有人会怀疑陈荣西到底多宝贝这个女儿,郑潘云膝下无子,他盼着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血脉几乎都要疯魔了,甚至将和情妇的厮混当做是一种任务来进行,他看中医西医巫医吃各种药也不忌讳开刀,他如果有一个亲生女儿,一定也会疼上心尖子里! 但做这一行的手上戾气太重,因果报应是真实存在的,香火旺盛的人家没有几个。每当看到报道穷困山区妇女产下多胞胎无力抚养的消息时,他们会无奈又认命的感慨天意弄人。 但,郑潘云无法相信,他竟然真的弄死了陈荣西的独女,让他断子绝孙了!?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郑潘云毫无疑问会挥刀杀了凶徒全家,而眼下是陈荣西要受这种锥心之痛,郑潘云乐见其成,可惜的是那个即将要迎接丧女父亲疯狂报复的人就是他自己。 “到底是谁!!!!!”想明白这件事情自己一开始未曾想到的严重后果,郑潘云险些发疯,他揪着自己本就快要秃光掉的头发蹲在地上软了腿站不起来,“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我把人关在这里!!!这是谁做的!!!” 张先生蹲在地上轻拍着他的后背,面色沉静如水:“守门人在仓库里被杀掉,地窖的关押地点可能是严刑逼供的。西建帮不可能做出杀死陈秋实的事情,而我们帮派里除了老大你,没有人配备手枪。” 说完这些,他抬起头眼神诡异的冷凝了起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来到仓库找人,然后抓到了我们来不及回到地窖的兄弟,他严刑逼供出陈秋实的关押地点然后杀了他们,最后再进入地窖杀了陈秋实。” “灯是关着的,小王的死亡状态面向电灯开关,也许是听到了枪声他想要打开电灯,然后被趁机先一步杀死。” 郑潘云愣愣的张着嘴,他几乎根据这段描述模拟出了一段真实的画面,他抓住张先生的手一脸惊惧:“我们被人算计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我疏忽了。”张先生眯着眼睛,垂头看不清楚表情,“如果没错的话,我已经猜出幕后到底是谁在捣鬼了。” “谁?” “您记得我们之前和市警察局的副局长吃饭的时候听到的消息吗?在华东南地区有能力配枪并且有野心发展的组织。” “你是说……!不会吧!!” 这世上从不缺少无辜躺枪的人。 遥远的城市另一端,正在刷牙的路文良毫无预兆的打了一个贼大的喷嚏,泡沫全部溅在了镜子上,百花花一片。 “操!” 他甩了甩自己咳了满手唾沫的手,深深怀疑起自己的人品来。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这里的事件发生其实并不是良子死亡的那个时候,因为良子不可能忘记自己的时期,盘龙会的覆灭提前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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