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骑砍》 第一章 建安二十四年春 第二章 不可莽撞 第三章 向导官 第四章 孟达 第五章 年俸 第六章 闻鸡起舞之人 第七章 夷营督 第八章 文字 第九章 局势 第十章 宜都郡尉 第十一章 以夷制夷 第十二章 将相本无种 第十三章 画龙不点睛 第十四章 不见黄龙 “真龙?” 关羽身形九尺有余,又金光闪闪威风凛凛十分有辨识度,短短说话间,营中夷兵就已停止欢呼站在原地,分成几队争抢田信餐盘的各营军吏也都自发集结到营区甬道,或整理服饰,或平复心情。 营区通道中,田信被有意无意推到前排,与一众军吏百余人施礼:“拜见君侯。” “嗯。” 关羽上下打量一身泛白粗帛衣物的田信:“既是一营长吏,何故白衣?” “回君侯,下官以假营督行宜都郡尉事,官秩未定,又家贫,无玄黑吏服。” 关羽这才轻轻颔首,抚须:“你闻鸡起舞之名,吾亦有所闻。只是营中禁喧哗,你为一营长吏不能禁,又牵涉其中,可认得吾之军法?” “甘受军法!” 田信很干脆的单膝跪地,别跟关羽讲道理,这是常识。 身后军吏个个垂首,果然关羽也没放过他们:“尔等或为一营长吏,或佐贰吏,亦干犯军法岂能轻饶?然如今正值用人之际,田信杖三十,余吏杖二十。” 当即周仓领着部曲上前,里面绝大部分军吏都是关羽荡寇将军五部营里的军吏,一个个老老实实沿着栅栏站成一排,主动脱了上衣露出肩背,十组行刑军士轮番上前。 田信双手抓在栅栏努力站稳,免得一棍打到背上出丑。 也是苦笑不已,这回玩砸了。 两名行刑军士站到他两侧时,夷兵摩崇突然跪倒在关羽面前引人注目:“君侯,罪在小人,不在田营督。” “田营督讲述叶公好龙的故事,小人不知龙模样,田营督这才画龙,引发喧闹触及军法。” 关羽垂目看着摩崇,不想又有夷兵跟着下跪,叩首:“小人亦知罪,不该乘机喧闹。” 随即接二连三的夷兵营军士下跪请罪,廖化见下跪者多是老营夷兵,不由脸色微变。 这哪里是给田信求情,分明是借机表达不满。 关羽见越来越多的夷兵被裹挟,大片跪倒在面前,黑压压一片,随他而来的治州从事潘神色动容:“君侯,军心可用呀。如今正值交锋之际,不可挫伤骁将锐气。不若暂且记着,战后一并结算?” 原来的治州从事是马良,是刘备在荆州的全权代表;马良入益州后,以潘为治州从事。 关羽眯眼,周边静悄悄,温声询问:“田信,服刑否?” “服刑!” “我与曹贼誓不共存,岂会因皮肉伤折损锐气?” 田信说罢紧咬牙关,潘神色有些不自然,关羽不言语,周仓示意,行刑军士高举长棍破风呼啸打在田信背上。 打的田信两腿轻颤还是站稳不动,紧接着又是一棍打落。 其他军吏止不住痛嚎,有的口衔木枚,有的嘴里咬个布团闷哼不已。 更多的军吏聚集在这里,关羽见田信肩背瘦的能见肩骨轮廓,几棍下去就打破背皮鲜血淋漓,有些懊恼皱眉。 周仓察言观色,给那两个行刑军士传递眼神,随后落棍让开田信外凸、皮肉模糊的肩胛,稍稍往下落,打的响归响,也皮肉肿胀青红淤肿,却无破皮流血。 田信施刑完毕,与其他军吏一样排队到关羽面前验刑,关羽也只是轻描淡写瞄一眼。 军医已经备好止血药粉,每一个军吏都是宝贵的,得到的救护也更全面。 而绝大多数军吏、军士每日摄入热量约在五千大卡,战时能提升到八千大卡,故身上脂肪层、肌肉层结实,能有效缓冲棍杖打击,普遍轻伤。 不像田信,体内难贮存多余的热量,皮肉单薄缺乏缓冲,瞬间见血。 施刑完毕,关羽踏足夷兵营营区,坦然坐在三尺高木台上,见周围还有毛笔、田信写字的漆木餐盘,漆木餐盘是好东西,写字后用水一洗就干净如初。 见餐盘上写着车、军,轨、阵、轸几个与车有关的字,周仓捧着找来的无眼睛真龙画像到关羽面前。 关羽拿起放到面前细细观摩:“为何真龙无目?” 田信穿好衣服,回答:“下官见人画时就无目,说真龙形体本就有灵,若点画龙目,龙有神自会脱困而出。下官不信,那人点画龙目,雷电破壁。待下官回神时,那人已不知所踪,下官也只记得无目真龙形表。” 关羽久久不言,说:“你且画上。” 田信上前,关平找来砚台,田信捉笔虚描几下,又看一眼关羽神态,才小心翼翼落笔,点画龙目。 关羽捧着餐盘细细端详,觉得盘中龙一双眼睛也在看他,炯炯有神似是活的。 “确有神韵在其中。” 点评一句,关羽转手将餐盘递给关平,对田信说:“营士倾心,岂能轻浮行事?统军一营,一身所系非一人生死,乃千余家生死。元俭所逞名录,吾以为可行。宜都郡营士,卿自决之。” “下官遵令。” 等关羽走后,营区里的夷兵才起身,拥簇到田信身边,田信与本营十二个受刑军吏相视苦笑不已。 廖化去而复返,靠近田信略责怪口吻,又含着激动:“孝先既然有幸见过真龙形态,何不早言?” “主簿,此神异之事岂可乱言?今日也是一时失态,险些引发大祸。” 田信苦笑,暗暗警惕,今后要远离神棍这类人设、事迹。 廖化又说:“孝先虽从壁画中见真龙形态,亦是天下祥瑞,不若作画呈送左将军处?” 田信想了想,反正也不能拒绝,似乎自己手腕控制力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强化,仿佛见过的,有印象的东西都能丝毫不差的描绘下来。 稍稍迟疑,就说:“那主簿要多准备一些颜料,我曾见过青龙、黑龙、白龙、赤龙画像。” 廖化及周围军吏俱是惊异,廖化干咽唾沫:“何不见黄龙?” 随即觉得失态,干咳两声嘱咐熟稔的董恢:“近日多为孝先分摊军务,好让孝先修养。” 董恢郑重应下,廖化这才脚步轻颤离去。 另一边,关平、夏侯平一同打量漆木餐盘,夏侯平皱眉不已,瞧出一些端倪:“此龙高傲,有睥睨之意。” 关平只觉得这龙神态亲切、熟悉,听夏侯平这样说,也微微颔首:“确如兄长所言。” 夏侯平只是暗叹一声,又细细观摩这栩栩如生,威风凛凛的龙。 另一边,关羽脱了金甲,一身赤袍正梳理髯须,口吻平静:“既有四龙,尽数画出就是。元俭,可觉得田孝先神似一人?” 廖化摇头,就听关羽说:“锐气类同文长,倨傲之情如出一辙,当年文长也是如此年纪追随左将军。那时正值官渡大战,吾等在汝南起兵,文长、叔至那时一同投在左将军麾下。如今恰好二十年,今见田孝先,颇思翼德、文长。” 第十五章 夏收前 第十六章 后顾无忧 第十七章 试刀石 第十八章 先登 第十九章 再进冖车 第二十章 夜中 第二十一章 攻沙洲 第二十二章 无法避免 第二十三章 待发 第二十四章 彩 第二十五章 襄阳之战 第二十六章 战后 第二十七章 平鲁城 第二十八章 奉义校尉 第二十九章 白马将冖车 第三十章 八月大雨 第三十一章 争论 第三十二章 贪 第三十三章 塔 第三十四章 猪 第三十五章 攻 第三十六章 乌头 第三十七章 关陇 第三十八章 吕蒙 第三十九章 自谋前路 第四十章 糜芳 第四十一章 私心 第四十二章 委屈 第四十三章 关姬 第四十四章 临沮 第四十五章 千鸟 第四十六章 婚事 第四十七章 惊醒 第四十八章 应对 第四十九章 赤袍 田信亲率五百骁锐夷兵押解两千降兵军吏去江陵城中军营安置,就等糜芳上钩。 五百夷兵由林罗珠统率,田信召集林罗珠及五名屯将,当众一剑切断一枚直百钱,将半钱递给林罗珠,嘱咐各人:“若有人持另半钱来传令,当速行。若有罪责,某一力承担。” “领命!” 林罗珠俯首拱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林’字刺绣白绢裹好半钱,又收入怀里。 刺绣白绢是他的负章,作战时绑在背后的军阶标识物。 田信也将半钱收入自己盛装‘虎牙将军印’的厚厚锦囊里,才离开军营径直去旁边的关羽府邸。 这回府邸卫士引着田信从正门而入,田信稍作等候就见到了关夫人。 关夫人领着关兴,见田信还穿着最初时的素黑吏服:“孝先已是军中大将,再穿黑服有失威仪,恐为人笑。” 说着还拍拍关兴肩膀:“快去将新制的赤袍冬衣取来。” 关兴疾步而去,田信苦笑:“夫人,麾下吏士还未更易冬装,我为一军之主,本就无根基,自该与吏士同甘共苦才是。” 这时候女仆送来茶点,关夫人故作不快:“我虽是妇人,也知军有力行将、礼将、止欲将之分。夫为将军者,能有其一便是良将。孝先欲要三者兼备?” 这时候关兴从后抱来厚厚一领鲜红赤袍,依律,军吏、武官要穿象征武勇、热情的赤袍。 田信升官太快,以至于最初廖化给他准备的吏服远远跟不上级别跃迁。战时也没那么多讲究,白龙鱼服者为数不少。 不过现在虎牙将军已是极限,没有三五年沉淀,不可能再做升迁。 关夫人抬手示意送到田信面前,并笑说:“定国前时回来特意嘱咐,让家里给孝先缝制一领冬衣。正要遣人送到军中,不想孝先今日自己来了。” 关兴也捧着色泽艳丽、华美的刺绣赤袍冬衣到田信面前,仰头期望:“大兄,请。” 田信伸出手接住,右手轻抚质地丝滑、轻柔、蓬松,触及就指尖暖暖的刺绣冬衣,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丝料。 也只有母亲才会在深秋的时候反复嘱咐自己要穿暖,思念及此,田信眼睛酸酸:“定国兄、夫人……唉,信就收下了。” 捧着七八斤重的刺绣冬衣落座,田信泪珠止不住的滚落,紧咬下唇哽咽不已。 牙齿咬破下唇,血液、泪水混着从下巴滴落在赤袍。 关兴诧异不明所以,回头看母亲,关夫人微微侧头,关兴后退到屏风后,关姬站在屏风后从隙缝观看,捂着嘴也是不明所以。 关夫人也扭头过去,田信脸贴在赤袍冬衣无声哽咽。 许久,田信才整理好情绪,以衣袖擦干面容,声音略有变色:“信思念母亲已至失态,让夫人见笑了。” “何笑之有,人之常情耳。” 关夫人也拿手绢轻轻点自己眼角,微笑勉励:“阿兴甚是仰慕孝先,听孝先在军中常说教夷兵。阿兴又是顽劣年纪,孝先闲暇时不如来家中教导阿兴。” 田信已恢复情绪,说:“夫人,信此来特为告诫。府上男女近期无必要之事,还请不要出行。府中若有铠甲战具,也请备在左右。城中有变,也好自守。” 关夫人脸上笑容渐渐敛去,神态平静。 田信继续说:“我已遣麾下锐士五百入驻城中军营,若遇变故还请夫人接纳入府,以便固守。大约明日午后,君侯会有回应。夫人也不必过于在意,也可能是我杞人忧天,虚惊一场。” “好,孝先也要多珍重。” “谢夫人关怀,信告辞。” 田信捧着暖融融的赤袍冬衣起身走出大厅,仰头看渐渐升起的白日。 他刚走到正门,就见黄权正要下马,黄权面带轻笑:“孝先,好事呀,吴军左护军吕蒙病重,吴侯以右护军陆逊陆伯言相代。” 说话间黄权抬手搭在田信肩上重新走入正门里,边走边说:“吴侯使者至江陵,重申此事。并说陆逊率军将至巴丘,坦言有防范左将军之意,请我军不必惊诧。左将军,真威震天下也!” 走十二三步,黄权脸上笑意已不见了,低语:“此敌虏虚实之计也。” 田信舌尖轻抿下唇,血腥味格外提神:“护军,我这就渡江去南岸。” 不想黄权伸手拉住他手臂:“将军,擒傅士仁乃小事尔,何劳将军亲往?” “不,我当亲往才可万无一失。护军,潘承明现在何处?” “正接待吴侯使者,乃吴侯从侄孙仪。” 黄权冷笑:“孙仪带贺礼五船,将入益州拜见汉王以贺襄樊大胜。潘承明、糜子方设宴相待,今日潘承明恐无法随将军前往公安。将军担忧旁人败坏大事,就由黄某亲去公安。” 田信迟疑,黄权又说:“今降军分置江陵、糜城二地,虎牙军也一分为二。此势必为孙仪所知,江陵事变就在眼前,将军不可轻动。待明后两日,将军尽迁降军于糜城。” 公安丢了就丢了,稳住降军,保住江陵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黄权自有衡量,田信后退两步,掖夹赤袍冬衣郑重拱手:“末将领命。” 马超这位左军主将来了,也要给黄权面子,给黄权面子就是给刘备面子,反之亦然。 议定此事,黄权也去找关夫人,传达警讯,以作最坏打算。 田信重新走到街道上,就见几辆驴车从军营里走出来,于禁身披绿锦袍,头发花白正与左右降将聊天。 他余光瞥到田信,见田信怀里抱着大团鲜艳如火的刺绣冬衣,脸上笑容僵化。 随即敛笑,对田信微微颔首,田信也笑着点了点头。 目送三辆驴车走远,田信自嘲:“还真是巧合。” 回到旧城军营,田信铺开白绢地图,研究吴军兵力。 有点可惜,打头阵应该不会是孙权本人。 现在汉军气势正盛,没有一定把握前,孙权应该不会主动出现在战场。 能参战的吴军前锋将领也就左护军吕蒙、右护军陆逊、豫章太守孙贲、水军濡须督蒋钦、江夏守将孙皎,还有鼎鼎大名的偏将军潘璋。 吕蒙、陆逊合军就有三万余;孙贲、孙皎这对孙权的堂兄弟各拥万人,蒋钦所领水军也有万人规模,潘璋隶属孙权的中军,所部应该是精锐。出征必然会增兵,估计也会是万人规模。 不计孙权本人率领的后继大军,仅前军就有七万。 这是实打实,有据可查的七万。 或许会有一两人率部做驻守、中转,直接参战兵力最少也有五万。 第五十章 计较 第五十一章 求婚事件 第五十二章 方天 第五十三章 血与火 第五十四章 互卖 第五十五章 丘八临城下 第五十六章 浪漫 第五十七章 污蔑 第五十八章 战江陵一 第五十九章 战江陵二 第六十章 战江陵三 第六十一章 战江陵四 第六十二章 战江陵五 第六十三章 欲相持一 第六十四章 欲相持二 第六十五章 欲相持三 第六十六章 欲相持四 第六十七章 阵不成一 第六十八章 阵不成二 第六十九章 阵不成三 第七十章 贯甲驰一 第七十一章 贯甲驰二 第七十二章 势不集 第七十三章 白日没 第七十四章 一杯酒 第七十五章 留守 第七十六章 伤员 第七十七章 瘟疫上 第七十八章 瘟疫下 第七十九章 成者阝 江陵战事爆发前,黄权就有加急预警公文发到益州。 随后荆南地区武陵郡守弃城而走,零陵郡守叛变迎敌,宜都郡守突围撤往秭归驻防,公安守将傅士仁开城投降,江陵郡守糜芳勾结孙权等一系列紧急军情从方方面面涌入益州,有官吏派出的信使,也有许多民间的信使。 信使不绝于道,战况发展也不断发生反转,以至于出现江陵大捷、麦城大捷。 以至于占据一个完整的荆州、交州的战略机会就此摆上案头。 之前腾不出手,也没有名义干涉交州,现在只要出偏军走桂阳郡,击败步骘所部,那士家兄弟几个绝不会继续效忠江东。 毕竟江东还不会制造海船,海船技术掌握在士家兄弟手里。 但刘备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法正病了。 为了尽可能掌握荆州事变的发展脉络,法正亲自盘问荆州方面涌来的各类正式、非正式信使。 这是个幸苦的工作,也是个危险的工作,导致法正染疫。 法正染疫,负责帮法正、刘备传递机密文件的侍中张苞也染疫,日益严重。 得到荆州方面进献的口罩,刘备戴了厚厚一层口罩来看望法正。 隔着竹帘相见,竹帘下刘备抓着法正枯瘦右手:“孝直近来饮食如何?” 法正咽喉严重发炎,说不出话来,用食指在刘备手心书写:日米两升。 “孝直尚需多餐,荆州已无忧,多赖孝直举荐田孝先、黄公衡。” 刘备不胜感慨,就见法正在他掌心书写四个字:人臣本分。 “孝直,今众人多议出兵荆州荡灭江东,全取长江之利,与曹孟德二分天下。” 法正这回没有写字,而是用手指儿子法邈,法邈抱着一卷竹简静静侍立在一旁,只有十七八岁模样。 刘备从法邈手中接过竹简,翻开细细审视。见法正引用一条田信告别于禁时的言辞,认同田信的看法,以为曹操将要病死。 并认为曹操欲迁都的说法有误,是曹操故意释放出来的诱饵,以方便曹丕大肆诛杀中原、河北心怀汉室之人,在这种严酷诛连风暴中,能为曹丕迅速积累威望,能让吏民害怕、服从。 乘曹操活着,在复汉势力没有完整统合之前,由曹丕挥舞大刀一击斩碎。 杀的越狠,牵连范围越广,那曹丕继位时受到的阻力就越少。 确立曹操即将病死这个大前提后,法正建议与孙权秘密议和,使孙权假意与曹丕交结,发密信于臧霸,许以丰厚官爵,诱臧霸起于青徐之地。 然后两路出击取关陇之地,关陇在手,则不怕孙权再次背刺。 手握天下之西,完全可以抵御孙曹联军的进攻。 得关中沃野,也就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以关中地形优势,关中休养之余,还能出兵抄掠关东、河北,将曹操腹心区域拉入战火,使之无法休养元气,时刻面临轻骑侵扰。 只要得到关中,就能恢复高祖时期的版图、势头,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进据关陇,复高祖伟业。” 刘备缓缓读其中一句,轻叹:“孙权狡诈阴险,与之议和无异与虎谋皮。来年若进军关陇,荆州倾力北上,孙权又来袭扰,我还有何面目见云长及荆州吏士?” “我知孝直策划长远,可这口恶气委实难咽。若非黄公衡、田孝先力死战,孙权将杀云长,断我一臂。现在想着,仍感惊悚。” 刘备双手轻抓法正的手,语气轻缓:“孙权勾连糜芳,江陵丢失,以云长心性断无求生之意。孙权又会欺我年老,贪慕益州繁华,遣使者说和。他谋略算尽,我岂能让他轻易退身?” 隔着帘子,法正微微点着头,泪水淌下染湿靠枕,手指在刘备手心书写:臣恨时日无多。 刘备取手巾轻轻擦拭自己眼角:“孝直不要心怀忧虑,宽心休养。待病愈,与孤东征孙权。” 法正从帘子外收回手,眼神怔怔看着帐帘,雒都繁华景象似乎浮现在眼前,他泪眼迷蒙。 刘备是幼年丧父的孤儿,法正也是,凡是以孝、先为字的,必然是以怀念父母为主。 如法正孝直、陈震孝起、吕布奉先、郭嘉奉孝,还有田信孝先。 刘备酸着鼻子返回简陋的宫室,宫室不是新建的,是原来的郡守府改建来的。 现在益州有最高两个统治机构,一个是汉中王国的汉中王府臣僚机构,一个是汉大司马府。 汉大司马府只有诸葛亮总摄府事,这个地位很超然,意味着诸葛亮是刘备的大司马上公府掾属,隶属关系还是汉臣。 这一点上来说刘备、诸葛亮都是汉臣,只是职责分工不同。 而其他官吏都归汉中王府节制,属于汉中王国的臣从,效忠汉中王。 刘备召见诸葛亮,诸葛亮来时身后跟着曹掾蒲元,诸葛亮本人端着满满一盘竹简。 见到蒲元,刘备敛容询问:“方天戟进展如何?” “正要禀告王上,据江陵金曹属吏所报,臣再三检验工序,所造方天戟皆不堪用。” 蒲元说着抬眉看一眼刘备,继续说:“曾用百锻钢造方天戟,淬火后材质消退,亦不堪用。若能取于禁等千余降军血液,臣或许能有所成。” “呵呵,以血淬炼纯属田孝先玩笑之举,卿不若遣得力人手去荆州询问田孝先。” 刘备说着摆手,蒲元当即辞别。 田信督造方天戟的淬火过程堪称辣眼睛,让蒲元开始质疑自己总结的淬火经验。 蒲元满怀心事离去,刘备翻阅诸葛亮拟定的荆州将士封赏名录,本着大功不急赏的原则,关羽不在这卷封赏名录中。 因而田信居功排在第一,越过关中侯,直接向许都天子奏请表封田信为扈谷亭侯,食邑三百户,兼左军副将;另有蜀锦百匹,绢八百匹。 扈谷亭,古夏启所伐的有扈国旧土,在扶风樗县,田信宗族祖居之地。 战功第二是夏侯兰,表功请封关中侯,食邑二百户,拜讨贼将军,兼襄阳郡守;另有蜀锦五十匹,绢五百匹。 战功第三都督赵累,表功请封关中侯,食邑二百户,拜楼船将军;另赐蜀锦五十匹,绢五百匹。 战功第四龙骧将军关平,表功请封关中侯,食邑百户,加侍中官衔,兼前军副将;另赐蜀锦五十匹,绢三百匹。 刘备翻阅名录,见关兴的名字出现在四十九名:刺奸营假营督关兴,赐蜀锦两匹,绢十匹,帛、布各二十匹。 刘备不由调笑:“何人为阿兴表功?” “是田孝先,表曰关兴认真,守江陵时最缺认真于事者。” 诸葛亮面绽微笑,关兴小小年纪能用事,说明后继有人。 刘备提笔正要勾掉关兴,稍稍迟疑放下笔,一叹:“我该如何面见翼德?” 张苞被他养在身边担任侍中进行培养,因工作接触法正而染疫,现在封赏关兴会有些刺激张飞,让张飞伤心。 诸葛亮不语,就听刘备说:“招翼德回成者阝。” 第八十章 粮食 第八十一章 军事威胁 第八十二章 猫 第八十三章 武昌 第八十四章 蛹 第八十五章 心结 第八十六章 互赠 第八十七章 编制 第八十八章 郡制 第八十九章 独行 第九十章 千字文 第九十一章 易 第九十二章 势 第九十三章 画 第九十四章 议 第九十五章 借 第九十六章 十字路口 第九十七章 乐乡翁主 10月打赏名单 第九十八章 物有所急 宴饮之后,田信就领着人搬运自己的三百匹蜀锦,千匹细绢来到江陵市肆。 市正还是原来那个市正,急忙领着十几个小吏、杂役在门前迎接:“下官拜见田君侯。” “不要多礼,我为交易粮食而来,是私事。” 田信说着侧身展臂,后面一辆辆车上都是包裹起来的蜀锦、细绢:“市肆中近来可有江东粮商?若有,还请引荐于我,我欲拿此物尽数置换粮秣。” 市正依旧躬身:“此小事而已,只是汉王赏赐俱是上等蜀锦,田君侯置换粮秣,恐惹人笑。” 田信随手揭开遮盖的细麻布,微笑说着:“寒者不贪尺玉而思短褐,饥者不愿千金而美一餐。夫千金尺玉至贵而不如一餐短褐者,盖因物有所急也。汉王使我尚翁主,翁主不爱此类,我愿换成粮秣,以粮为聘。” 市正长拜:“田君侯高义,下官必走访各家,以寻高价。” “不可以权谋私,可依市价交易,缴税多少也一并扣除。” 田信嘱咐一声,扭头看李衡:“叔平监管此事,一应粮秣尽数储入城中粮库。” 他又吩咐其他部曲亲兵听从李衡节制,自骑马领着田纪、王直出城。 城外浅草萌发,田信三人纵马轻驰,黑马蒙多撒着欢冲奔在最前,不时停下打响鼻等候。 益州细绢质地接近于素,是绢中上品,更别说刘备拿来赏赐功臣的蜀锦。 作为垄断的特产,一流的蜀锦自家用,二流的蜀锦流入市场,三流的蜀锦给江东,这就是最近的蜀锦市场。 田信手里这三百匹蜀锦,已是当世上品。 城中还未宵禁,这条消息就流传各处,让士燮之子士徽得知,士徽本要去成都为质,因孙权另立广州割让交州之故,士徽留在荆州,被关羽征为议军校尉。 他召集亲信桓治商议:“今魏王新死北方将乱,汉王强盛一时无两。而扈谷侯骁锐廉勇,名震江东不亚张文远,又得汉王、关侯器重,他日必是汉家栋梁,位比卫霍。我欲尽收锦、绢,运交州米五万石与之交易。” 桓治抬手捏须:“江东兵弱欲借扈谷侯破合肥之固,若借扈谷侯之由献米荆州,吕岱不敢拦截。不妨多一些,十万石可好?” 江东分割交州后,交州只剩下交趾、九真、日南、朱崖、合浦五郡,可以穿过郁林郡、苍梧郡走珠江、漓水、湘水将粮食运到荆州。 可能这是秦国开辟灵渠以来,第一次大规模从交州往北方运输粮食。 郡守府,马谡随益州船队回荆州,由成都令迁关羽的前参军。 按着黄巾之乱前的稳定物价,品质上好的细绢大约四匹价值一金,一金能买粮四十石。 现在物价混乱,田信抛出的蜀锦、细绢,价值堪堪也就两万石米,还是没有脱壳的米。 不留一匹精美蜀锦,尽数换米,拿米做聘礼……怎么说呢,竟然会有这么会搞事情的人! 自诩计谋百出,此刻马谡也有浓浓的挫折感:“受业于博士,果真多谋。” 马良正翻阅竹简,不以为意说:“权变之谋而已,为兄所重,乃其分割天下之能。” 他批示公文,合拢竹简打捆,有些怀念少年时用过的左伯纸,坚韧而精美,十分之轻便。 可惜因为战乱,造纸的不如种地的,种地的不如拿刀抢劫的,造纸业衰败不见踪迹。 兄弟两个并案而坐,马良才有空闲询问益州:“孔明兄如何看田孝先?” “国之栋梁。” 马谡稍稍沉默后,又说:“今有汉王、关、张、马、赵、黄、李、魏、黄等将军,彼年少谦恭。弟所虑,乃十年、二十年后。益州将校虽在汉中历经苦战得以砥砺,但远不如田孝先勇冠三军。” 马良不语,马谡又说:“弟听闻襄樊之役时,田孝先登高振臂一呼而使三军雀跃,以至于襄阳吕常自尽,以声威迫降坚城者,黄巾以来能有几人?” “江陵一役时,田孝先不恤江陵关系国本,为一己虚名,设险计大破虎威军于城下。今弱冠之龄就此般胆大、贪功,可知今后绝非常人所能制衡。” “后麦城一役时,又率吏士千人横行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宛若天神,深得各军将士敬畏。而关君侯长麾直指孙权本阵时,各军踊跃争先,唯独其部虎牙军驻守不动。” “当时虎牙军若渡河抄击,兴许能擒孙仲谋于沮水。” “而荆蛮、五溪蛮不拘酋帅、勇士,皆视田孝先为神人,无不轻生乐死。” 马谡深感忧虑,说着长叹:“弟以为破合肥、进据南阳后,可征田孝先入朝,或统率中军,或典掌宫禁,以砥砺性情为上。” 荆蛮、五溪蛮顽劣低贱,祖祖辈辈敬畏汉之强盛,以好言相抚,本就是上好的兵源。 田信倒好,挟大汉数百年威名权重,却对蛮夷讲究一视同仁,有借汉威名而自壮之嫌。 见马良也有忧虑之色,马谡又低语:“田孝先造神兵方天戟,故弄玄虚,惹得蒲元不快,常出言诋毁。说其自私,若献神兵铸造秘法,我军战具锐利,可使敌虏胆裂。天下早定,少死多少人口?如此大仁之事,以田孝先之智视而不见,可见其心性绝非纯良。” “唉,幼常不可再提此类言语。天下将变,正是田信这等骁将用武之际,不可因猜忌败坏汉王大业。” 马良端起茶小饮一口,扭腰转身从立柜里抽出一条锦袋,从中取出素绢装裱的卷轴递给马谡:“此田孝先所书《千字文》,幼常看看。” 马谡小心翼翼挪开蜡烛,铺开卷轴,顿时双眼微微变圆,眉目舒展,面容绽开:“哇……世之奇珍。” “唉。” 不想听到马良叹息,马谡恋恋不舍抬头:“兄长可举田孝先为孝廉?” “未有,我反复劝他,田孝先却言将军之尊再举孝廉,有轻鄙军中吏士之嫌,乃贵文轻武之意。如今封爵亭侯,尚翁主,更不可能举孝廉。” 马良一副欠了一大笔钱的忧愁:“他给我《千字文》,我却无一物相报,实在愧疚。” 马良、马谡有钱么? 没钱,破成都刘备大赏将校时,马良在荆州辅佐关羽,得到的只有一点点汤水。 这些年在成都置办产业,早已没了积蓄。 作为有追求的官员,马良作风节俭,故无积蓄。 马谡有钱么?也没有,成都令上面有蜀郡郡守法正盯着,还有诸葛亮在身边随时过问,马谡也没钱。 难道用家传的学问? 宜城马氏是扶风茂陵马氏分支,自有家传学问。 算辈分的话,马良与马超同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个是马援的儿子、孙子因窦宪牵连父子被杀,子孙在凉州扎根;一个是马援侄孙马融当南郡郡守留在荆州发展的支脉,都算不上马援的血脉,所以这血缘很远。 第九十九章 人心浮动 第一百章 时命艰难 第一百零一章 时不我待 第一百零二章 太极三巴 第一百零三章 求战心切 第一百零四章 毒计 第一百零五章 遣归 第一百零六章 米 第一百零七章 西山 第一百零八章 堵阳 武昌,孙权垂钓于江渚,身穿粗糙葛衣,戴竹笠。 诸葛瑾、步骘、全琮、胡综、骆统、朱然等亲近重臣分布孙权两侧,各执鱼竿。 步骘、诸葛瑾神情不自然,朱然讲述:“至尊,魏军三十万已悬在国门,是战是和不宜拖延。” 作为俘虏回来的全琮、骆统此刻不准备开口表态,孙权问:“子瑜,荆州还是不愿增援江东?” “是,臣欲求两万援军,关侯不许;臣又求万余精兵协防皖城、石亭,关侯亦推脱不可。最后臣求虎牙军赴援江东,关君侯亦不许可。至尊,臣无功而返,有负国恩。” “这不怪子瑜,是孤福德浅薄,为虎狼所环伺。” 孙权语气淡然,远眺远处江面淼淼烟波:“刘备作壁上观用心不良,我宁降曹氏做安乐公侯,也不愿仰刘备鼻息。遥想赤壁时,此不过丧家之犬,若无我江东力战及借江陵予他,他如何能取荆南四郡?又如何能取益州?” “恨不用公瑾、子敬之策,未能二分天下,才有如今窘迫。” 孙权言语真切,懊悔之色溢于言表:“若降刘备,孤不甘心。若降曹丕,刘备未灭之前,依旧能坐断东南,曹氏不敢轻易图谋江东。” 朱然开口:“至尊,曹丕嗜杀重刑,其国恐难长久。以魏之广大,能容至尊坐断东南,暂降曹魏,我避大害而得合肥寿春,此皆实利。曹丕所求不过代汉之虚名,暂给他就是。曹丕代汉,刘备与之不共戴天,至尊正好全取交州,观望天下之变。” 步骘也劝:“降大不降小,依附刘备绝非上策。” 几个人目光瞥来,诸葛瑾道:“至尊,臣请求出使荆州,说明我军艰难。若关羽拒不发兵相救,不履行同盟姻亲之义,至尊为免生灵涂炭,暂屈身于曹氏不失为上策。” 孙权微微颔首:“那就幸苦子瑜奔走一趟,去时多带些钱财,以供大虎平日用度。” 他说着看向全琮:“子璜,你与田孝先可有争执?” 全琮不做犹豫:“是,此人态度恶劣,臣以为荆州军此刻已然包藏祸心。其若发援兵于江东,必藏杀心。” 孙权又看向骆统,骆统也持类似看法:“至尊,田孝先少年得意刚愎自用,此人甚是轻鄙我等,可知荆州军已成骄兵,不足虑。” 孙权这时候看诸葛瑾,诸葛瑾起身长拜:“至尊,臣明白。” 去求援兵是为了甩锅,可别真把援军带回江东。 襄阳,襄水河口。 襄阳郡守、讨贼将军夏侯兰在此略备餐点,田信下船与夏侯兰用餐。 只是简单的河鱼鲜汤,时令野菜,以及米饭。 夏侯兰也不喜欢饮酒,饭后饮茶,夏侯兰也是告诫:“孝先北守堵阳,务必要谨慎,不可轻易浪战。” 田信左手搭在侧旁头盔盔顶,抚着盔顶红黄蓝三色彩绶编织仿佛马鞭一样的盔饰:“关侯也如此嘱咐,老将军安心就是,我此去正好与徐公明讨教兵法。” 夏侯兰微微颔首,目光远眺汉水鱼贯北上的运兵小船:“若无意外,汉王至江陵时,或逼降江东与魏军决战于淮南,或江东降魏,汉王举大军攻江夏、武昌。翼德将军、子龙皆不赞同汉王东征,然汉王决意东征,老夫已生效死之心。” “怀此心者,比比皆是。” 夏侯兰伸手从腰间解下一口紫铜封口红漆黑纹的宝剑双手递出:“关侯调孝先、定国于南阳,使马孟起守宛城,意在长远。汉王又留廖元俭为宜都郡守,征副军将军移镇长沙,皆是长远之谋。” 他胡须更白,脸上有老年斑,身体微微前倾:“此剑是子龙托老夫赠予孝先的成婚贺礼,乃昔年长坂坡所得之青剑。” 田信眨眨眼,伸出双手接住青剑,眼眶湿润:“老将军安心,徐公明奈何不得我。” 早就感觉到了,现在夏侯兰一说出口,哪里还能不明白? 所有人都憋足力气要打出一个彻底扭转天下走向的战役,上到刘备,下到黄忠、关羽、夏侯兰等老将,再到李严、吴懿、赵累等元老、新附将军,都准备倾尽所有去打一场辉煌战役。 这场战役决定胜败之前,徐晃、张很大可能只是佯攻的偏军。 所以自己出征前,关羽那亲自提兵支援南阳的话,可能只是一句安慰自己的话。 如果东征打赢,徐晃自退;如果打败,南阳怎么得到的,就得怎么吐出去,很可能成为今后两军厮杀的主要战场,会沦为无人区。 南阳的布置已经很明显了,宛城是坚城,马超或许做好困守坚城等待救援的准备;自己是机动阻击的游兵,打得了就耗,打不了就撤。顺着比水往下游撤,只能撤到襄樊。 夏侯兰已经做出参加东征的决定,襄阳守将只会由最近的郾城关平接替。 樊城已被曹仁、徐晃拆毁,自己大跨步后撤,唯一适合自己驻屯的就是郾城、邓城,邓城有宣池,可以驻屯徐祚的水军。 收敛思绪,田信长吁浊气:“老将军,岘山之竹颇为好用,我想请老将军遣人昼夜采伐青竹,我会委托徐承贞拖载青竹走比水、历水、运抵堵水。竹木越多,我越能修筑坚固营垒,使徐公明无从下手。” 论建造工事的规划,田信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此事易尔,老夫即便率军出征,也会督促辅军伐竹,不使有停。” 夏侯兰爽快答应,汉水北岸的丹水、水、比水流域几乎都是广袤平原,树木倒是有,但城邑周围绝对稀少。 也只有岘山之竹便于采伐,能水运直抵堵阳。 堵阳,顾名思义,在堵水之北。实际上堵水自北向南,所以堵阳在堵水东北方向,临近澧水。 而澧水自西南往东北流淌,汇入汝水支流的水。 换言之,中原的物资可以走汝水水系,迅速高效的运抵澧水;而南阳的物资也可以走比水、堵水,运到堵阳。 堵阳,就在堵水、澧水之间。 只要守住堵阳,魏军兵马可以绕过堵阳向南阳腹心前进,可军需物资无法携带多少。 此时的堵阳(方城),已被徐晃差遣的吕建一军进驻,并在堵阳周边开挖堑壕,修筑营垒工事,以作长久防守计较。 田信率军绕过汉水转向处的沙洲,沙洲岛另一面有东津,有水、比水河口。 走水会经过新野,抵达宛城;田信走比水,抵达分支历水边缘的历阳城。 三月二十二日时,立夏第四天,田信抵达历阳城。 张苞驻屯此处,讲述他最新侦查的军情,简陋地图上他比划堵水、澧水:“今雨水不足,堵水、澧水运力大减。堵水仅能行空船,难载物资,澧水也是如此。” 第一百零九章 主动 第一百一十章 交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斩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名 第一百一十三章 烟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削发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追斩 第一百一十六章 焦虑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见 第一百一十八章 火起 第一百一十九章 趋利 第一百二十章 理智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上庸 第一百二十二章 舔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副军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为难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内因 第一百二十六章 父子升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典满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丈八 第一百二十九章 翼 第一百三十章 登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夏侯尚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相持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请战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敢赌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兔 第一百三十六章 疲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前奏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反击 第一百三十九章 王双 第一百四十章 二回熟 第一百四十一章 落幕 第一百四十二章 掳之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谈判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关中都督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启迪智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怨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升迁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寸步不让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护食 第一百五十章 威望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剪刀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后续 约三日后,剪刀仿制品不分先后出现在孙权、曹丕手里。 来山,孙权大营里。 孙权是半夜里拿到仿制品,问诸葛瑾:“可有诈乎?” “应不会,田孝先所部一夜断发已引得敌军上下哗然,想来非是诈术。” 诸葛瑾见孙权那剪刀剪着帐边帷幔,又说:“至尊,来使以青竹泅渡到我水军营垒,必然是忠贞之士,不如一见?” 孙权摸了摸自己略有弯曲的胡须尾,将剪刀递给诸葛瑾:“这小儿无须,欲使天下丈夫皆无须耶?子瑜,刘备可会布告其军施行断发?” “臣以为难以施行。” 诸葛瑾认真思考:“田孝先若是禀明汉主,汉主下令,其军为避暑防疫自能断发。然田孝先自行聚众断发,必使荆人震怖。” “孤也是如此做想,这小儿勇烈非常,早晚成其心腹之患。” 孙权开怀不已捏须微笑:“此役若使刘备无功而返,荆人失望,刘备亦失望,反倒是马孟起、田家小儿会徒增名望。刘备又老,英明不如当年,或许将行昏聩之事。小儿绝非引颈就戮之辈,真是让人期待。” 诸葛瑾不接话,孙权抖抖宽松、轻便的双袖,笑声爽朗:“走,与孤见见这位荆州义士。” 约在天明时,曹丕也拿到剪刀。 当场让几个宦官、宿卫武士相互剪头发,宦官、宿卫武士轮班值守,休息时间更多,理应有更好的个人卫生。 实际不然,除了高级管理,勋贵、贵族女眷能有充裕时间整理发须外,余下的人并无太多时间,否则官员也不用五日休沐一次来整理个人卫生,实在是平日不方便。 但宦官、宿卫武士、低级官吏也有相关规定,三日一洗头,五日一休沐。 可大军征伐时,哪有这么多说法? 剪刀使用后经沸水煮烫,才回到曹丕手里,同时还有内侍送来的木梳,匆疾搜集来的草木灰。 “草木因得日月精华而茁壮翠郁,又以烈火去其阴邪,所留必是阳刚炽烈之物,能祛邪毒,料想石灰也是同理。” 曹丕对闻讯而来的司马懿解释,并说:“听说田孝先聚集百草取其灰烬,想来必有妙用,仲达务必仔细观察。” “是,臣不敢疏忽。” 司马懿谨慎回答,躬身双手接住曹丕递来的剪刀,稍稍使用眼睛放光:“倒是方便缝制衣衫。” “还是仲达机敏,此物田孝先在堵阳时就遣吏士打造,最初所用就是为裁剪布帛。后举兵屯养时才多造剪刀,佐以木梳,让其麾下吏士断发。” 曹丕取出两枚锦囊递给司马懿:“孙刘之战聚集兵马近三十万,不论孙刘,皆难全身而退。若是刘备大胜,仲达可尝试策反田孝先,朕愿以东乡公主相妻,并酬以秦王之尊。” “秦王?” “是,我大魏土德,秦水德也,汉乃火德,秦王正好。” 曹丕答非所问,反正现在曹彰已派到长安统军,曹植在徐州掌兵,曹丕也不需要太过在意司马懿这些昔年伙伴、朋友的态度。 田信一个《七步诗》打穿了曹丕的心结,他肯退一步,母亲卞氏自然是很高兴的,曹彰、曹植又不是脾气多恶劣的人,恭维曹丕几句,宗室、乡党也都夸夸曹丕,带给曹丕心理上的享受实在是太多。 这种亲族、乡党的认可、推崇,远不是司马懿这些人夸赞能比拟的。 反正就一个女儿,曹丕自己宝贝的很,找个好女婿也就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宝贝女儿也有关羽女儿的问题,那就是不好嫁。 司马懿不敢再问,就听曹丕继续说:“如若张文远建功,与孙权大破刘备,那就以公爵相酬,我大魏以二王三恪之礼使田孝先奉虞舜之庙。” 篡汉以来,一些前朝的爵位也是认可的,比如奉殷商国运的孔氏为宋公、奉两周国运的姬姓为卫公,再加上天子仪仗的山阳公刘协,凑齐了三恪。 有了三恪,再加一个奉虞舜土德的田氏,会不会有些尴尬、冲突? 司马懿不好意思问,恭敬辞别。 大家都怕曹丕,司马懿更怕。 许都之中,已准备了一支豪华队伍,会光明正大前往南阳与田信请教太极图学问,还有袁家、陈家、荀家旁支子弟组成的团队,他们想弄清楚隐居汉中的博士身份。 从履历档案上来看,当时有嫌疑假死、隐居汉中的汉家博士来回就那么十几个人。 如果是自家亲族,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不止是他们,号称当世神卜的朱建平将会充任领队,前去与田信讨论天下顺逆、苍生大义所在。 太极图出世,最震惊是的研究易学的几个家族;最惊喜的就是朱建平这样的相士;最愕然、尴尬的是张家。 张鲁兄弟三人归降曹操后连续升仙,而汉中移民又分布于河东、河北、兖豫二州,散落在这些地方的五斗米道信众依旧维持着类似教区的大方、小方的建制,五斗米道称之为‘治’,可以引申为治所。 河北、中原的士民多数已经忘了太平道带来的痛苦,对新来的又神神秘秘的五斗米道邻居们很是好奇。 于是张鲁兄弟升仙后,五斗米道反而在曹魏腹心区域积极发展。 这下可尴尬了,几个隐居在汉中的汉家博士推导出先天、后天八卦太极图,传授给了田信,始终没张家什么事,这让张家还怎么宣扬道学? 仿佛版权一样,太极图挂在那里,田信已经有了讲道的资格。 想要质疑,除非你研究、推导出一个比太极图还要伟大的符号来。 五斗米道算是完蛋了,本就是低人一等的移民,本地豪强、吏民不再敬畏、好奇五斗米道的教义,那等待各地五斗米道信众的只有压榨、欺凌。 信仰、尊奉五斗米道得不到好处,也没法提升地位,也得不到相应的庇护,那谁还信奉五斗米道? 五斗米道组织瓦解,那张家一代代天师升仙的传说也只能是传说。 成型的五斗米道都被太极图冲毁,还未成型的玄学家们本就没有核心思想理论,对太极图、对田信可以说是趋之若鹜,奉为圭臬。 若不是战争、两国交兵,他们早就跑到南阳去找田信了。 只听说过曹丕杀敌国士人的事情,没听过刘备杀敌国士人的事迹,而田信更是战场之外没杀过一人。 所以去南阳,对中原、北方士人来说,就跟回家一样安全。 对何晏来说,是真的回家。 第一百五十三章 放血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误解 第一百五十五章 铁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参战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能等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宴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将战 第一百六十章 进攻 第一百六十一章 西北风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夺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狼烟 第一百六十四章 首战胜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调整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命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急进 第一百六十八章 烂仗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李严 第一百七十章 张辽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进与退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决战前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卯时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兴洲 第一百七十五章 辰时 第一百七十六章 石灰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追逐 第一百七十八章 风声鹤唳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战后 第一百八十章 程昱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南郡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方面之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 铸币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使者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家事 第一百八十六章 周魴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丞相司马 八月初二日,到了汉水流域秋汛之际,南阳兵各部乘船撤归,增固南阳战场。 江陵城中秋雨泛滥如若瓢泼,不出田信预料,新的南郡郡守李严前来上任。 不是田信能掐会算,而是资历、地位到了后,眼界里合适的人选就那么几个。 马良、李严验收府库核对账册后,算是交接完毕。 忙完这一切已到日暮时,雨势稍稍减小,李严在陌生的郡守府里散步,好熟悉这里。 儿子李丰随同散步,李严脸色沉肃:“诸人多劝我明日应拜谒关侯府邸,并遣人前往麦城递送拜帖。关侯府邸多女眷,我以为贸然登拜有所不妥。而麦城遥远,我实有心探望君侯伤势,又恐流言中伤、诋毁。” 李丰轻笑:“父亲是担忧君侯闭门不见?” “呵呵。” 李严回了个笑声,田信途径江陵时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东征前线,吴懿劳师动众来迎接,田信见都没见;马良摆谱约定次日再见,结果马良差点没见到。 吴懿的脸面是丢尽了,只要吴懿还想要脸,今后会跟田信离的越来越远。 汉口决战后田信返回后方养伤,军功审计、申报,缴获物资分配等事都交给了李严负责。 李严也有些摸不准,不知道自己把事情做的好不好,反正有一点是公认的,他自己也认,他的这条命是田信拉回来的。 汉口决战最重要的东西就三样,一个是敌军首级,一个是缴获的战马,一个是缴获的铠甲器械。 敌军首级好分配,总斩获可以算在刘备头上,这是皇帝亲征,选人用将的是刘备,总战绩挂在刘备头上没问题。 汉口决战跟南岸夏口决战、江面水战也能合在一起计算,那两岸总指挥就是大将军关羽,汉口决战的斩获算在关羽头上也是合适的。 田信作为汉口战场的指挥、主将,拿到这笔斩获功勋也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战役斩获功勋没人能抹除,李严也管不到这个层面的事情。 他能管理的是中低级军吏的战功审核,和缴获物资的分配。 羽林骑士、荡寇骑士损失的战马补充后,多出的都给了田信,众人对此没有异议。 唯一有争执的是缴获的铠甲,征北军扩编后就缺乏铁甲,可前线汉军遗弃了许多铁甲急需要补充。 缴获的铠甲勉强也就够前线汉军重新完成武装,没有盈余的,所以田信没得到新的铠甲份额。 其中关键点在于南阳兵的铠甲补充,南阳兵是出了名的穷。 郡尉邓辅五千人所部只有十分之一的铁甲,其他田豫、文聘两军麾下都是豪强部曲拼凑而成,为了从南岸快速撤离,他们遗弃了全部的铠甲。 而李严、黄忠残部也遗弃了许多铠甲,缴获的铠甲究竟是给征北军留一份,还是补充给南阳各军? 当时李严一冲动划出来补充给南阳各军,南阳各军毕竟要快速撤归参加防守战役,急缺铠甲。 这是一种合乎时宜的分配方式,本以为可以理直气壮去跟田信解释,可距离江陵越近,李严难免心虚。 谁让自己是南阳人?去解释这个问题,先天就有些立不住根脚,有扶持乡党、拉拢人心的嫌疑。 铠甲分配给南阳各军,哪怕这种行为再合乎时宜,也违背了军中能者多得的惯例、原则。 刘备不干预这件事情,关羽也没有干预,李严独自承担下一切责任,才有了现在的犹豫不决。 如果田信不给面子,那自己军中威望会遭受严重打击,南阳各军拿了自己分配的铠甲不假,可这些人谁能拉自己一把? 谁让自己违背了军中原则,拿征北军的份额去做好事? 军中是讲道理的地方,也不能讲道理。 比如现在,南阳各军拿了李严给的铠甲,他们却很难记李严的好,因为这是违反原则的事情。 可李严做错了? 没有,整个荆州没有铠甲储备,南阳各军撤归南阳参战,必须重新武装。 那解决的办法、源头在哪里? 在田信,田信认可李严的操作,那大家都好,南阳军会感谢李严,感谢田信。 可世上哪有如此完美的事情? 田信若是认可,岂不是等于告诉大家,在符合大义、大局的情况下,别人可以替田信做主,让田信吃亏? 这又回到最初的节点,说简单了,就是田信给不给李严面子的事情。 李严心虚,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面子。 可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又必须要拜访田信,要自己把脸送上门去,交给田信来处置。 李严思绪变化颇快,一会儿是想去又不敢去,一会儿又是敢去又不想去。 李丰也衡量这个问题许久,给出自己看法:“父亲,拜访君侯乃是公务。再者,孩儿听说君侯重人而轻物,推崇物尽其用。父亲细心解释,以君侯之贤明,自能体谅父亲。” “唉……也只好如此了。” 李严长吁短叹,为拜见田信而忧虑,李丰也只能安抚。 这时候亲信来报:“明公,南阳陈孝起奉丞相之命前来。” “现在何处?” 李严整理仪容询问,陈震是南阳人,印象中在当汶山郡守,怎么被征入丞相府,成了诸葛亮的属官? 不多时,李严在会客厅与陈震相见,陈震一脸的为难:“我有一事非正方不可解。” 李严陪笑也好奇:“究竟何事令孝起兄如此失态?” “与扈谷亭侯有关。” 陈震协同李严落座,本就有交情,同席而坐,眉目愁苦说:“丞相出成都时,遣我先来荆州。意在沟通大将军,想征扈谷亭侯为丞相府司马,” 李严顿时眉开眼笑:“恐怕孝起兄要空手而归了。” “唉,正是如此,有负丞相所托。” 陈震说着对东边刘备所在拱拱手:“陛下东征以来大破魏吴联军,歼其五六万之众。其中扈谷亭侯出力甚多,我也以为丞相之举不妥。只是令出成都时,还不知东征之捷。此事流传出来必惹人说笑,还请正方代我向扈谷亭侯解释,以周璇此事。” 诸葛亮征田信为丞相府司马,这个司马可不是普通的军司马,是替诸葛亮典选军吏、训练军队的实际负责人。 整个丞相府内,论地位能与司马并列的只有一个丞相府长史,还有一个负责纠察风纪的丞相府司直偶尔能管一下司马的考勤、仪容、廉洁,最后就剩头顶的诸葛亮一个负责人。 这个职位很重要,手握实权。 加上与关羽的关系,如果落实下去,今后全军中低级军吏的升迁,最终签字的人会是田信。 可现在的田信已拿下汉口稀世大捷,再做丞相府的司马,就有些恐怖了。 陈震觉得不妥,可公文已经发下,经手多道环节,早晚会暴露。 如果他抗令、懈怠,轻慢丞相令文本身就有罪,还得罪了田信。 那么该怎么办? 马良已经证明田信不会卖荆州士人面子,只好来找李严。 第一百八十八章 橘林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小之分 11月打赏名单 第一百九十章 杨仪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诸葛亮 第一百九十二章 湘州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三位爷 第一百九十四章 山民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夏侯 第一百九十六章 思退路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无当飞骑 第一百九十八章 婚礼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交待家底 第二百章 遗憾 第二百零一章 又见断发 第二百零二章 良心 第二百零三章 受辱 第二百零四章 三恪 第二百零五章 兴灭继绝 第二百零六章 板甲 第二百零七章 舍不得 第二百零八章 二选一 第二百零九章 潘濬 第二百一十章 变法 第二百一十一章 农具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新制 第二百一十三章 北府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备羽飞 第二百一十五章 阶 第二百一十六章 青华 第二百一十七章 河 第二百一十八章 锦带 第二百一十九章 暨艳 第二百二十章 庞巨师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五郡公举 第二百二十二章 碧 第二百二十三章 简体之伥 第二百二十四章 驱狼吞虎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以静制动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宰客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兵主庙 第二百二十八章 选士 第二百二十九章 镇远城 第二百三十章 均衡 第二百三十一章 疯马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光宗耀祖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司马文匡 当夜田信借宿关羽府邸,在偏院里接待记忆中的二表兄杨正杨仲衡。 一名与杨正熟悉的亲兵引领杨正,杨正留着两撇小胡子,头戴二粱进贤冠,腰悬宝剑,走路带风。 司马懿穿戴细布灰袍,也是腰悬长剑,手里木盘端着一卷卷竹简。 他打量背插无当、夏侯旗帜的武士,见这些人或性格散漫,或板着脸,却无嬉笑打闹的……而其中关中口音的几个人对杨正也只是敷衍,并无亲密巴结之态,有些离奇。 要么是杨正一族跟田氏一族并不像杨正宣传的那样亲密,要么是因为骄傲,这些武士不屑于讨好田信的亲族。 即膺服田信一人,或服从田信至亲,对稍远一些的亲族并无敬畏之心。 庭院里,田信穿着露出膝盖的宽松细麻短裤,上身是背心,刚沐浴,正用牛角梳子按摩头皮。 “阿信?” 杨正难以置信打量田信,除了面目隐隐有些酷似外,其他什么都跟记忆中的田信大相径庭。 田信合拢手里折扇,眯眼打量杨正:“二兄?” 杨正上前两步指着田信头发,苦恼哀痛:“阿信折辱自家,又是何苦?” “事已至此,何必在意这些微末细节?” 田信展臂邀请杨正到客厅落座,司马懿也脱了鞋子端着木盘跟上。 刚落座不久,虞忠就端着一盘茶具来烹茶,虞忠穿赤边白绢甲,背后刺绣虎头,惹得司马懿多看了几眼虎头刺绣。 杨正收敛情绪,从袖中递出帛书:“阿信,母亲很是牵挂,自阿信扬名荆豫威震天下以来,母亲才渐渐心安。季衡可是在荆州?” 田信翻阅姑姑的信,嘴上回答:“季衡兄在麦城陪伴祖父膝前,伯父之前在汉北督修镇远城,余下昆仲或在军中效力,或在外做吏。年幼者亦求学在外,多不能陪伴祖父,多亏季衡代劳,我等才能全心全力报效国家。” 收好这份点缀泪痕的帛书,田信询问:“这夏公国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陛下代汉以来,得闻阿信所制新夏历,欲推广全国,又感阿信简化文字功在千秋,故遥拜孝先为大魏夏公,位列三恪之首,仪同诸侯王。” 杨正说着还朝北方雒阳方向拱拱手:“并以野王五县为夏公国封邑,得沐陛下恩德,愚兄侥幸拜为夏相,为孝先署理封邑军政事。” 说着朝司马懿展臂:“此温县司马翼,字文匡,乃愚兄所征主簿。” 司马懿高举木盘,目光崇敬:“臣司马翼拜见公上,此公国五县户田副册,恳请公上检阅。” “这不妥。” 田信感觉不到杨正的善意,更感受不到这位司马翼的诚意,连感染都无法感染,再看那放光的热忱目光,怎么看怎么奇怪。 又瞥一眼杨正:“二兄身上也淌着田氏之血,是我家外子。当夏相没什么意思,不若过继田氏以做别枝,去做这大魏夏公吧。” “阿信,古有苏秦为五国之相,又有薛君孟尝君相秦。” 杨正劝说:“今汉魏争夺天下实是国家之事,阿信身兼夏侯、夏公之爵乃系私事,此众望所归也。” “我又素闻汉主宽宏,想来不会计较这等微末之事。今后夏公国户口租调、徭役征发皆受阿信掌控,此大魏所裂之土,乃田氏之私土。阿信公私分明,谁又能置喙多嘴?” “二兄还未喝酒,怎么尽说胡话?” 田信语腔不快,伸手接住虞忠递来的茶杯,小抿一口细细品味,多看了几眼司马懿:“司马文匡,你与司马八达是何关系?” “臣之曾祖,乃汉征西将军司马叔平庶子,臣之父祖不显于世。” 司马懿说着陪笑:“臣与司马八达昆仲已出五服,少有往来。” 征西将军司马钧,有名的常败将军,都说这个人很能打,可每次都打败仗,一次吃败仗后下狱自杀。 司马钧之子豫章郡守司马量,司马量之子颍川郡守司马两代人开始转型,不再当将军了,这是个让司马家很难堪的职业。 毕竟祖上是汉初诸侯王殷王司马,也是彭城之战里被项羽唯一杀死的诸侯王。 田信示意司马懿饮茶,说:“我听人说司马仲达鹰顾狼视,面貌非常人。你可擅长绘画?” 司马懿干咽一口,放下手里的木盘,接住虞忠用剑鞘递来的茶碗,双手捧着小饮一口细细品味,眉目舒展:“回公上,司马仲达相貌寻常,臣之一族皆躯体长硕,面貌粗陋,并无出奇之处。若说有,司马仲达眉目略细长,有别于其昆仲。” “那司马仲达平日又喜好什么颜色的服饰?” “呃,公上问此何意?” “不要见怪,听闻此人去岁末由督军转迁为御史中丞,想来今岁必然出监各军。若是与我对阵,若能认出他来,正好擒之!” 田信说着笑笑,目光落在司马懿脸上,司马懿讪讪陪笑,头半低着,受端着茶:“司马仲达生性朴素,喜好灰青之色,不喜鲜艳。恐怕仲达统军时,也会扮作寻常军吏,难以察觉。” 杨正这时候端茶饮一口,细细感受其中滋味儿,笑说:“看来阿信的打算要落空了。” “唉。” 田信仰头饮尽杯中茶:“我也是随意问问,不过二兄,我不在意夏公国存灭与否。二兄若是想穿夏公的冕服,那不妨穿一穿,我这就遣人去抄录族谱,另立别枝。正好叔父一家绝嗣,二兄过继也在情理之中。” 杨正敛笑,田信瞥一眼司马懿重新端起来的竹简,自嘲笑笑:“世上只有夏侯信,今后只有陈公信,没有夏公信。二兄若是有胆,就代我向曹丕捎句话。” “阿信说罢,我自会委婉传达。” “也不是什么坏话,就说战事若顺,我将亲自去邺城烧曹操陵墓。也让他宽心,我只是纵火焚烧,我还不屑于挖人棺椁,欺辱尸骸。” “阿信,这是什么话?” “这是我肺腑之言,曹丕自然能懂,他不会生气。” 田信说着垂头看杨正:“二兄啊二兄,难道我家的仇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夏相?” 说罢扭头去看司马懿,司马懿又赶紧将手里的木盘放下,拱手:“公上有何嘱咐?” “没什么嘱咐,也劳烦先生给司马仲达传一句话。” 田信右手朝虞忠伸去,虞忠将半罐也就二两约三十克的茶粉竹罐递来,田信将这半罐茶放到司马懿面前:“司马仲达是曹丕近臣,自不可能为汉效力。将这半罐茶粉给他,就说他喜欢的话,若机会合适,我在阵前邀他吃茶。” 司马懿不解,双手捧着:“公上这是何意?” “别无他意,只是想看看鹰视狼顾是何种模样。若死在乱军中,岂不可惜?” 田信顿了顿,又说:“夏历非我一人之功,曹丕想推广于天下,放手推广就是,无需掩人耳目立一个不伦不类的夏公国。你回去告诉他,世上的事情越直接越好。” 司马懿用疑惑眼神去看杨正,杨正出声:“是,这句话我也帮阿信转述。” 田信侧头去看杨正,抬手摸了摸自己舒适短发,又摇头笑笑,起身离去。 虞忠也提剑离去,杨正神情哀伤,也只是垂着头微微一叹,把哀愁叹出去。 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元逊 第二百三十五章 粮票 第二百三十六章 财富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夏侯仲贤 第二百三十八章 肥水 第二百三十九章 王览 第二百四十章 良心 第二百四十一章 用餐 第二百四十二章 火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绝 第二百四十四章 生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变 第二百四十六章 无处可依 第二百四十七章 陈国相 第二百四十八章 压缩军粮 第二百四十九章 芝艾 第二百五十章 台 第二百五十一章 信任危机 第二百五十二章 致和平 第二百五十三章 鹰 田信经宛城而不入,径直前往博望北府军营。 庞林则去见宛城拜谒刘备,传达田信的要求……这是要求,在庞林看来就是要求。 不背叛大汉,收复关陇后,只在天水军屯自足,拱卫西北。等形势好转,不需要的时候,田信就西征。 刘备听了久久无言,让侍从将自己的猎鹰带来。 现在虽然不打猎了,可依旧有骑马、养猎犬,平日放鹰这些锻炼身体的活动。 刘备遣退御史等官,亲自放鹰,眯眼仰头去看鹰的轨迹:“孝先曾听士徽讲述南海风物,说南海大岛上有鹰,展翅丈余,能擒羚羊。” 放出的鹰顺利抓住刚出笼,无处可逃的兔子折返回来落在鹰架,刘备割取新鲜兔肉喂食。 脸上有遗憾之色:“士衡,鹰犬各有妙用。鹰捕一兔,能食一腿。猎犬擒来一兔,往往只有脏腑可食。以孝先器量勇力,若早生二十年,天下必为孝先所有。” “陛下慎言,臣惶恐。” 庞林拱手:“恳请陛下慎重。” “朕不过实话而已,若士元、孝直在此,必会附和朕这言论。” 刘备用布巾擦手,挥退身边侍从,领着庞林往木亭下走,说:“以云长、孝先功勋,委实难酬。云长知足,孝先年少多愁……由此观之,他是真把六经当史书看。” 他口吻略带轻嘲:“各家经传有劝人向善的,也有劝人尽孝、尽忠而轻生至死的。六经皆史,孝先是真学了精髓。” 庞林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垂首不语。 刘备落座,稍稍侧身面朝轻微、舒爽的西北风,手里折扇抹开,笑说:“潘濬临走上奏弹劾孝先,说他有小信无大义,有小孝无大忠。朕还在,云长也在,孝先功绩如在昨日,闭目可见。潘濬口出此言虽用心不良,也可知孝先平日顾虑。” 有小信而无大义,说的就是擒捕曹休却换来庞林妻女一事。 有小孝而无大忠,指的是田信父母双亡无从尽孝,又很少侍奉祖父、伯父,没有经历过孝道熏陶;无大忠,专指田信握着河图洛书却藏私,没有将这等裨益国家极大的神图进献给朝廷。 “孝先所虑,朕深以为然。” 刘备说着闭上眼睛,颇感疲惫、无力:“还要请士衡好好劝慰,朕可以放他去西极之地。可他走时,要给大汉留一个文武兼资的陈公。” “是,臣尽心促成此事。” “还有,孝先走时,要把蒙多留给朕。” 庞林也答应下来,掐算时间,等田信西征时,蒙多侥幸不战死,也到寿终就寝之时。 刘备一直想要蒙多,田信不主动给,也不好明言讨要。 田信肯走,无疑是退了很大的一步。 惋惜之余,也没什么好在纠结、为难的了。 博望军营,这座军营是原本张苞屯军时所建,有前锋部队造桥修路,后方主力部队行进时速度更快,体力消耗也小,几乎夜间不需要重新扎营,有前锋遗留的现成军营。 这一战跟去年不一样,汉军规模十倍于去年,这样步步为营看似繁琐,实际上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是最省力气,最安全的办法。 唯一的缺点就是主力行军速度迟缓,这也不算缺点,又不是打闪电战,这是储备二百万石军粮后发起的战略决战。 如果汉军前方努力缴获就食于敌、后方勒紧裤腰带,这场战争的最长时间可以达到一年。 不给魏军休养生息的机会,这是铆足力气的一套组合拳,打不死曹丕,也要打断曹丕两条胳膊。 博望军营里,行军长史杨仪、行军司马李辅送来前线关羽发来的最新军情。 李辅擅长练兵,田信不需要李辅出谋划策,只要李辅能发挥好看家本事就好,所以李辅出乎所有人意料,担任田信的司马。 地图铺在桌案上,没时间制作沙盘,只有原始的地图。 杨仪神色慎重,经历北伐祭典一事后,杨仪性格也所有改变。 以田信的地位、能力尚且担忧今后的祸患,冒着得罪、激怒刘备的风险提要求;杨仪看在眼里,若他自己再放纵,今后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地图上并未标注汉军各部方位信息,开战前各军布置情况,早已记在高层脑海深处。 因而地图上只有魏军、吴军的信息,先是吴军,孙权在颖口驻屯,前部都督潘濬驻屯在汝口、葛陂一带观望战局。 魏军中原战场主要有宛口防线前将军晋阳侯张辽守军三万;舞阳征南将军长平侯曹休三万余人,在这里保护张辽南侧,并未与张辽联合防守宛口。 颍川典农中郎将裴潜统率颍川典农部、义阳典农部、汝南典农部的屯田兵,约有两万余人继续督运粮秣,为后续相持做储备。 裴潜配属于镇南军团,镇南护军贾逵、满宠部汝南兵调离镇南军团,改隶于夏侯尚的征南军团,贾逵改为征南护军;侍中傅巽充任镇南护军,为曹休协理麾下各军。 夏侯尚主力集结、驻屯在郾城,有四万余人;侍中苏则出使徐州安慰臧霸后,负责率领青徐辅兵、徭役给夏侯尚运输青徐二州的战备物资、粮秣。 而新的镇东将军临淄侯曹植正大规模征集青徐二州的军队,将会在战役相持阶段作为生力军加入到中原战场,这支军队规模将在两三万之间。苏则就会留在曹植身边,担任镇东护军。 此外大将军陈侯曹仁重新集结万余军队,守卫许都。 肥水一战曹仁灰头土脸,长子曹泰阵亡,已暴露他不会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缺点。 现在谁都不敢信任曹仁,给个一万多人意思意思。守卫许都,也正好对得起曹仁的身份。 兖豫二州动员的军队除了部分补充给曹仁、夏侯尚、曹休、张辽后,余下四万余人集结在摩陂,由卫将军乐城侯曹洪节制。 司马懿以御史中丞派为曹洪卫军、张辽前军的护军,协调曹洪、张辽两支军团间的配合工作。 尚书杜袭依旧监督各军军粮调运、补给工作;尚书仆射杜畿主抓各军抚恤、劝慰工作。 侍中、河东郡守赵俨负责征集河东、河内的军粮,向曹洪进行补给。 散骑常侍蒋济、侍中董昭与曹丕宿夜参赞军机……中原决战之际,曹魏也暴露了军人朝廷的本质。 负责中书监的中书令孙资,中书监刘放成了摆设,与尚书台分工协作,一个负责令文起草,另一个负责令文发布。 关系魏国存亡之际,孙资刘放显得有些不够格,只有执行的资格,没有参事议事、发表意见的资历。 魏军张辽前军、曹洪卫军、曹休镇南、夏侯尚征南、曹仁本部、后续增援而来的曹植镇东一共六个战斗集群,再加上裴潜、苏则、赵俨三支近乎两万人的辅兵集团,还有在雒阳观望,随时可以介入的张郃中军集群。 总共有十个战斗集群,为避免跟锐气正盛的汉军决战,自然是分开驻屯。 而张辽前军就是战略弃子,用来消耗汉军锐气。 不打掉张辽,汉军宛口通道如鲠在喉;一个必守,一个必攻,这是无法避免的战斗。 田信观望地图,回忆周边地形,询问:“宗德艳出使寿春,可曾归来?” 这种时候撩动孙权的心扉,让他调头去打青徐,多么完美的开局? 为了这个开局,做一点小动作也是很划算的。 “孙权心志坚毅难以劝说,宗德艳无功而返。” 杨仪稍稍迟疑,补充说:“夏侯,孙权欲要夏侯一臂。” “不急,他这个人性急又贪,如今志得意满只会更贪,汝南、义阳等地还无法喂饱他。” 田信指头在张辽所在的宛口、叶县点了点:“张辽要卖自己,就成全他。” 甘宁把命卖给了自己,张辽则是把命卖给了曹丕。 第二百五十四章 逃 第二百五十五章 宰一儆百 第二百五十六章 魏无鹿 第二百五十七章 推演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开幕 第二百六十章 方圆 第二百六十一章 问题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天命 第二百六十三章 顺心 第二百六十四章 金身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后发制人 第二百六十六章 扑倒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发 第二百六十八章 射声士 第二百六十九章 水坝 第二百七十章 围魏救赵 第二百七十一章 断剑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进击 第二百七十三章 忠诚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人质 第二百七十五章 集结 第二百七十六章 就绪 第二百七十七章 湿布巾 第二百七十八章 伏 第二百七十九章 破 这是一支张辽精心训练的精锐,他们放弃了护身的铠甲,放弃了刀剑,各提一杆长矛……应该是步槊才对。 一轮别有用心的投矛,或许有破甲的用意,更多的是为了封锁田信的行动范围,也可能仅仅是为了杀伤蒙多,防止田信接住马力突围。 张辽此刻心跳加速,抬手捂着左眼,右目死死盯着田信,想不明白世上怎么还有这种喜欢突阵的将军。 徐晃就是前车之鉴,自己岂能无备? 自己有备,田信必然会防范……好在,还是将这个年轻人引来了。 他的目光下,田信踏步环绕蒙多,手中长槊左右拨挡,一杆杆正面投矛皆被田信拨开。 而背后的投矛接二连三擦着他的身体飞过,钉在周围半径五丈范围内,也有些投矛撞在田信背上、胫甲上,往往只能让田信身形轻晃,无法贯穿那光洁宛若铜镜的腰光铠。 一枚投矛划出优美、充满力量感的轨迹朝着田信颅后脖颈扎去,还未击中头盔,先被护颈立板挡住。 这块立板与背部板甲一体锻造而成,以朝外翻卷的方式护住颈部、颅后,这几乎是田信搏杀时最脆弱的部位。 外翻卷的立板本就有一定弹性,可以抵御重击;这块立板内侧,则是一体铆接而成的鹰脸战盔。 战盔也是田信一锤锤敲出来的,护颈盔帘是细密锁子甲。 这层锁子甲外蒙漆皮,内重叠粗帛、细布,以铜钉铆接,坚韧而灵活。 张辽见投矛无法建功,虽感失望,更紧紧盯着田信身上这套绝世宝甲。 他又下意识去看正东方向,那里无当骑、夏侯卫骑、荡寇骑正舍命策马疾驰,但还有三四里的距离。 田信有这样的绝世宝甲,那他的亲卫队、亲骑部队的铠甲必然也在汉军精锐之上。 这样的一支重甲骑士若伴随田信左右,谁能相抗? 好在田信马快,快到了险些摘掉自己脑袋,快到了亲骑卫队追不上的地步! “父帅,快快换马!” 张辽另一个儿子张熊从藏兵洞奔出,牵着一匹骏马小跑走来。 不止是张熊,附近藏兵洞里后续出来的魏军伏兵多牵着马走出,偷掉田信固然是绝世功勋,势必遭受汉军精骑的舍命报复。 “炽热?” 田信目光游动,他只在远近持槊冲锋的魏军伏兵眼中、神态里看到了狂热,没有恐惧。 这些人争先恐后,持着精铁锻造,刃长四尺余的步槊跑步冲锋。 田信随意扫一眼,没仔细看,也清楚这些槊刃是四棱,或六棱造型……这是为了刺击、破甲而存在的步槊。 四尺长的槊刃,几乎可以保证质量,不会被自己的青釭剑、白虹剑轻易斩断。 不能等着魏军合围,田信扭头看一眼蒙多,分出一个天赋点加给蒙多,生死就看天命。 毫不犹豫,田信手中日槊朝着东边率先投掷,飞出三十余步,将三名轻装无甲的魏军伏兵贯穿扎死。 不是田信投的准,而是伏兵太过密集。 投出的日槊刚刚落地,田信就拔出月槊朝日槊所在发起冲锋。 此刻,他冲奔速度不亚于战马,双方持槊对冲,仅仅半个呼吸的时间里,就撞在一起。 同时七八杆步槊刺中田信胸腹,将田信冲锋势头活活抵住,田信手中月槊仅仅刺死对面一人。 “断无可能!” “当世怎会有如此宝甲!” 张熊遥遥见了难以置信,就见更多的步槊刺中田信胸腹,步槊皆不能透甲,反而二三十个无甲伏兵推着田信朝后滑退。 这个时候西面、南北三面也有持槊轻兵即将抵达、合围,五百名破甲步槊手,扎不死田信,踩也能踩死! 田信第一时间丢弃月槊,迅速从背上拔出青釭剑,三五支步槊扎他手臂,皆没扎中。 青釭剑划过一道青光剑影,四五杆步槊精铁槊刃被斩断,依旧不断有步槊从人缝里扎出,顶在板甲上,依旧不能穿透,推着他迅速往后推。 不用想,二十步、十几步处已经有持槊冲锋的伏兵做好了前后夹击的准备。 到那时,绝无幸免之理! 田信也拔出白虹剑,两剑挥斩再快,斩断再多的步槊,也斩不中对面四五步外的持槊伏兵。 这些持槊伏兵见制住田信,更是心齐、亢奋,呼喝着奋力推搡,誓将田信乱矛扎死。 用田信的血,换取绝世功勋。 远处张辽骑到新马上,抬手依旧捂着左眼,右眼死死盯着田信,等待田信被四面合围,乱矛贯穿而死的一刻。 他身边张熊已开始喘大气,只要杀死田信,那汉军北伐极有可能撤军,朝廷所有的问题都将得到解决! 就在这个田信赌铠甲、赌铁壁天赋之际,蒙多一跃而起。 “唏律律!” 伏兵已从蒙多身边绕过,这个时候蒙多猛地起身,摇晃着脑袋冲撞、践踏,活像一只冲入稻田拱土的纯黑大野猪。 惨叫、混乱、骨骼碎裂声,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里,蒙多就在轻装伏兵人堆里犁开一条血腥道路。 只有寥寥无几的伏兵持槊刺中田信后背,仅仅一瞬间里,铠甲出现裂纹、凹陷,而他们也被倒退的田信顶退,或手里紧握的步槊打滑脱手,或自己被后退的力量推翻。 蒙多从人堆里践踏、冲撞,终于撞散田信正面的伏兵人堆,他们的步槊阵列顷刻间崩散,顶在田信身前,两侧的步槊几乎脱手,没有能抓稳的。 田信也堪堪停止,此刻背后有点疼,心里有点慌,还很感激蒙多,也觉得脚底板有些酥麻、烫脚。 死亡……还是有点距离,比起饥饿、虚弱无力带来的无助、委屈,眼前这点凶险,只是加速了他血液沸腾。 “轮到我了!” 田信踏步前进,踩着一地散乱步槊,青釭剑落到左手,右手提着白虹剑。 他所到之处,两抹青白剑光闪烁,无甲的伏兵应光而倒,多伤口齐整,多一剑毙命、重伤垂死。 此刻限制田信杀戮的不是剑法,不是伏兵的反抗,而是田信的前进步伐。 不穿戴盔甲的人,在利刃面前,真的跟斩竹子……甚至比砍竹子的手感还要顺畅一些。 血液,无数的血雾从伤口喷涌,田信沐浴在腥风血雨中,瞬间染成血人,破开矛阵合围的他,已经不是魏军能轻易限制、合围、夹攻的。 同样的招术,对田信无用。 剑势摧折人心,张辽恨恨看一眼田信所在,这个时候冲锋最快的十余名汉军骁骑已临近木桥,再有三四个呼吸将冲锋到田信身边。 张熊神色焦虑,疾呼:“父亲!?” 已没有时间组织第二波围杀,张辽扬起马鞭朝后挥动:“撤!快撤!” 从拔剑厮杀,至田信站立停止,前后八个沉稳的呼吸时间,足有过百的魏军伏兵肢体残缺,横七竖八躺在、趴在田信身边七八丈范围内。 此刻胸前背后创口疼痛感袭来,喉咙火辣辣的疼,汗水浸湿眼帘,田信已看不清四周,也无法保持深呼吸,止不住的大口喘气。 外围有更多的魏军伏兵被蒙多撞伤无法撤离,而蒙多侧躺在不远处,好像是玩累了。 感受到前后加给蒙多的两个天赋点没有退回来,田信强忍着身体极限状态时的不适应,努力保持呼吸,好让身体快速恢复。 “取得一场胜利。” “随身武器品质提升。” 根据胜利规模、质量不同,武器提升有高有低,到现在青釭剑、白虹剑已到材质的极限。 可能是错觉,田信感到身上的铠甲微微轻了七八分。 第二百八十章 因 张辽疾驰至山寨,武周正在寨前徘徊等待,神色焦虑,迎上急问:“晋阳侯,事如何?” “稍差一筹。” 张辽见武周神情不对,先解释说:“但已重伤其座下神驹,经此挫折,此人锐气将堕,今后将成惊弓之鸟。” 说着张辽下马,抬手将斜绑遮住左眼的布巾摘下:“还请先生速速上报朝廷,原来汉军所用白烟,非是烟火,乃精细研磨的石灰粉末。” 他递出小半包汉军投掷未绽开的石灰包,武周接住用手捏一撮,痛苦闭上眼睛:“原来是此物!” 武周展臂迎张辽往山寨里走,张辽详细讲述伏击过程,感慨又不满:“先生!荆州已有传言说此人亲锻宝甲一领,怎就无人详细探查?能造神兵,自然能造宝甲,今日就因此人所着镜甲刀枪不入,我军才功亏一篑!” 越想越气愤,种种布局,都是为了引田信入伏。 合适伏击的地点不止一处,可伏击机会只有一次。 经历此事后,刘备、关羽肯定会给田信配备重量级监军,以阻挠、制止今后可能出现的冒险行为! 武周也是无奈长叹,又问:“晋阳侯,难道此人就无人能制?” “有,还需要再做准备。” 张辽回答口吻坚定,眉宇阴翳消散:“但凡血肉之躯,怎敌金铁之物?” 武周探寻目光下,张辽闭口不言,现在不是彼此交心的时候。 握着这个秘密,困守险峻山寨时,魏军各部才会积极救援,不会放任不管。 魏军阵营中,能想到战阵上遏制田信冲阵战术的人不多,张辽绝对有这方面的经验和办法。 他要留一手,曹丕都没办法,武周更不可能逼迫……兵法、战术,也是有版权的。 武周迟疑、犹豫,口吻温吞:“晋阳侯,昨夜我军夜袭马超时,汉军关云长率兵走古鸦路,张翼德亦率轻兵走淯水,经淯阳关入古鸦路,为关云长后继。关云长强行通过楚郁关……守关吏士不敢阻截。后张翼德抵达,留吴懿围困楚郁关。” 张辽侧头右眼死死盯着楚郁关所在的西北方向:“何不早报?鲁阳关如何了?” “鲁阳关守将杨雄……投敌。” 武周露出苦笑:“鲁阳城坚固尚在我军手中,关云长、张翼德已顺滍水向东出击。我军退路已绝,恐怕已成孤军,无力与朝廷联系。” 那么许多情报就无法送到洛阳方面,石灰这么明显的东西,逃出许多吏士,今后自能防范,不怕汉军以石灰攻城。 可田信有一套刀枪不入的绝世宝甲的紧要军情,却无法送到洛阳;还有张辽手里握着的其他可以针对田信的战术。 如果魏军各部畏惧野战,坐视汉军围困,再险固的山寨,也有被攻破的一日。 张辽隐隐有恍然之色,似乎明白了北府兵奋力攻城的原由。 很显然,关羽、张飞冒险成功,突然从鲁阳关杀出,整个叶县、鲁阳、郏县、定陵防御体系已遭到强力一刀,被绞碎、肢解。 可冒险失败呢? 所以北府兵猛攻宛口防线,只是为了接应、策应关羽的奇袭。 山寨……易守难攻不假,可也容易被封锁。 汉军留下地方郡国兵,就足以封锁、围困,盯住自己这支死兵。 而汉军已具备进击洛阳,逼迫摩陂曹洪卫军决战的地利。 昆阳城,郑浑与千余溃败吏士刚撤入这里,还未喘口气,就见北府鹰扬军、虎牙军一左一右追击溃兵紧跟着到昆阳城。 入驻昆阳休整的吴军立刻就毛了,这也是一支番号虎牙的精锐之师。 虎牙军司马韩综与大魏吴国太子、虎牙将军孙登一起登城观察,商议参战事宜。 韩综看到城下北府虎牙军旗号,也看到‘北府虎牙’、‘虎牙司马谢’、‘虎牙监孟’三面战旗。 孙登口舌干燥,就听城头魏军军吏议论:“东门外鹰扬将军罗琼与夏公同起于行伍,实乃荆楚名将不可大意。” “还有鹰扬吏士多系荆南诸蛮,轻生乐死果敢善战,务必谨慎!” 魏军军吏议论纷纷,郑浑出现在城头上时,议论声稍稍遏制,郑浑观察远近四周,手脚发凉。 整个西线战场处处是烟火,宛口西部防区各营垒、甬道、土楼据点,就连叶县方向、西北鲁阳也是密集狼烟直窜云霄。 隔得远远,在昆阳都能看到鲁阳上空渐渐扩散的浓黑烟柱。 而东线战场,越骑校尉薛乔在澧水东岸立阵接应,阎圃三军倒是顺利渡河,撤离战场。 这可就苦了守御长城中段的乐綝,马超所部两千余骑突弛、追逐,乐綝的战旗早已倒下。不知死活去向,随乐綝抱团向昆阳撤离的魏军也被分割。 被分割后,这些魏军已经丧失战斗勇气,就连向北逃跑的勇气也没了,慌不择路逃离战场,被汉军骑士、步卒追逐、合围、狩猎、逼降。 郑浑拿不定主意之际,庞林已抵达战场,从夏侯兰手中接替全军指挥权,遣飞骑传令,最新军令送到这里。 命令罗琼以谈判方式接掌昆阳,力求稳妥、快速。 罗琼、孟兴一同接令,对新的处置命令十分费解。 前来传令的田信亲骑脸色不是很好看:“有主公签字,不必迟疑。” 城中最少有魏吴联军七八千,俘获这批人,虎牙军、鹰扬军俘斩盈获将近四倍,这军功足以封侯。 传令亲骑一句话堵死罗琼诸人的疑惑,遂发箭书到城头,与守军协商昆阳转让约定。 “二十里内不追击,换取昆阳城中物资?” 郑浑迟疑,汉军开出的条件太过离奇……现在己方已是瓮中之鳖,汉军堵住东门、南门,再将西北方向的滍水桥占据,昆阳城中守军将无路可逃。 总怀疑这是一个阴谋,魏军守在增修后的昆阳城里,汉军没有两天准备,是无法攻城的。 这两天时间里能发生太多的事情,曹洪卫军、夏侯尚镇南,曹休征南三支军团都能在两天时间里救援昆阳。 即便汉军不受干扰攻城,以城中储备,怎么也能守够半个月。 昆阳城里还有三千吴军,哪怕改编为大魏虎牙军,依旧是吴军。 还有吴国太子孙登,只要孙登在这里,驻屯在汝水汇入淮河交界处的吴国都督潘濬绝不会作壁上观。 紧抓着孙登,潘濬手里的吴国新军也能视作己方援军……再不济,潘濬这支吴军主力兵团出现在侧翼汝南战场后,最少也能牵制万余人汉军。 孙登实在是太过重要,也十分棘手,如果落到汉军手里,极有可能被册封为大汉吴侯,去瓦解吴国。 所以孙登不能出问题,更不能死在昆阳城里,否则到时候无法解释。 郑浑左右思索,对左右慌慌不定的军吏解释各方面得失。 也亏张辽做的好事,郑浑成功说服绝大多数军吏。 如果有选择,没人愿意当俘虏,影响自己前途事小,后方的家属会遭受许多折磨。 经郑浑劝解,城中军吏决定拒绝汉军提议,就怕卖城撤离时出意外,万一汉军毁约追击,那城中守军十个人里逃不了一个。 可汉军会毁约么? 应该会,张辽做的那些事情,以及前期各种针对性的布置,作为侍御史监军,郑浑也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张辽得手,那么汉军绝对会报复魏军。 只是拒绝不久,大汉卫公、车骑将军两面战旗出现在昆阳西城守军的视线里。 约申时天色将暮,张飞抵达昆阳战场,汉军指挥权自然转移到张飞手里。 此刻关羽进袭鲁阳城未能得手,率军向叶县撤离,途径澧水木桥,观察四周的藏兵洞,和战斗痕迹。 他面容青红不定,为难之情浮在脸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 责任 第二百八十二章 秋冬之雨 第二百八十三章 张辽造车 第二百八十四章 地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性格 第二百八十六章 要挟 第二百八十七章 忧天 二十八日,难得的晴天里北府兵开始转移营垒,向昆阳与定陵之间的魏军废弃营垒转移。 一辆戎车里装载蒙多,足有八头牛拉着,车轱辘勉强在泥泞中前进,还有跟车卫士,不时就要在泥泞中推搡车轱辘。 田信也在戎车里行进,他研究着地图。 二十五日北府兵急行军抵达前线,为左军支撑西面防线;当夜魏军发动夜袭,关羽、张飞走古鸦路从侧面战场反袭击魏军楚郁关、鲁阳关。 二十六日迫降鲁阳关,关羽向北取鲁阳城失利,张飞向东破犨县后围郑浑、孙登于昆阳,当夜落雨。 二十七日昼夜落雨,军中以寒食、干粮充饥。 整个伊阙关以南都在降水,这意味着魏军张郃部中军集团无法快速参战,从雒阳至昆阳四百里路。 因地处前线,张郃正常行军需要五天时间,急行军三天。所以保守估计,张郃最快会在五天后参战,这五天时间里伊阙关以南若再下大雨,张郃行军会中止,继续延长。 曹彰军团从蓝田绕潼关、函谷关,出伊阙关至昆阳,行军距离一千四百里。 如果没有降雨干扰,曹彰只率骑兵参战的话,十天内可以抵达;若是步骑协同前进,则需要半个月。 如果曹彰抛弃所有铠甲,全军轻装行军赶路,到雒阳接受二次武装,那么行军时间还能压缩三天、四天。 如果是曹操镇守雒阳,曹彰可以干出千里急行军的事情,可蹲在雒阳的是曹丕。 所以五天之内,汉军西北方向不需要担忧,唯一需要警惕的是驻屯摩陂、郏县的曹洪卫军。 心中忧虑,田信在颠簸戎车里提笔书写:“河内司马懿乃将门世家,今出督各军,才情远在曹洪之上。此公素不知我军厉害,初生牛犊不怕虎,恐督兵来袭,不可不慎。” “河内将门司马氏?” “可是殷王司马昂、征西将军司马钧后裔?” 犨县,吴懿口吻嘲讽,笑问前来做客的从弟吴班,出示这份手书。 犨县,音仇,模拟牛叫声的一个字,春秋时期就是重要产粮地。 吴懿以关中都督充任右军副将,此刻就在犨县驻防,说是驻防,正带着人检索城中各处,搜寻可疑的藏兵洞、地道痕迹。 此行无所收获,踩踏烂泥地又多翻开、挖掘城中污秽,让吴懿恶心难受。 可防区就在这里,不查清楚的话,自己睡觉都不安稳,更别说因地道而战败引发的问责。 田信发手书前来提醒,吴懿一肚子火正好有了宣泄地,抓着这份帛书埋怨:“若非北府兵违背宋公将令猛攻张辽,怎会有如今这些事端?” 从弟吴班传达军令,顺路来聚一聚,难得遇到手足兄弟,吴懿口出怨言:“元雄你是不知,那日北府兵若依大将军教令佯攻张辽,那我军将围张辽于叶县,届时不难迫降此人,宛口各军皆为我军羽翼,自能万事顺畅。” “可夏侯有争功之心,先是坐观贼军攻赵公而不动,后又违令强攻张辽,即暴露石灰,也惊走张辽,让宋公、卫公百里急袭功亏一篑。” “张辽设计险些伏杀夏侯,宋公爱护,故不计较北府抗令冒进抢功之罪。可夏侯倒好,哼哼,如今越过卫公,竟然来指教愚兄该如何如何,实在可笑。” 吴懿忿忿不平,毫不掩饰:“此人不过匹夫之勇而已,所战皆赖众人之力,反倒被他据为己功,实乃欺世盗名之徒!” 顿了顿,见吴班垂头饮茶,吴懿举例追问:“就如《千字文》、《简字》、《十二策》一样,皆是先贤之物,俱被引为己物,恬不知耻,实乃文贼、名贼!元雄,你怎么看?” “兄长所言极是,弟也多有听闻夏侯常有刚愎独断之事。” 吴班说着露笑:“听闻陈孝起等人曾结伴前往丹阳聚拜谒,此人愿在匠坊锻铁,也不愿应酬陈孝起一行人。后太子遣舍人董休昭、费文伟前往丹阳聚请教夏历之事,夏侯更是无礼,竟然握拳展示,让董、费二人猜度,已传笑成都。” 董允、费祎是刘备指定的太子洗马、中庶子,是太子辅翼重臣,是今后的公卿栋梁。 刘禅派董允费祎来襄阳接受刘备的询问,询问刘禅平时的起居、学业进展;没有刘禅的许可,这两个未来的大佬怎么敢去拜见田信? 田信倒好,没有好好招待这两个人,反倒让他们看了看拳头,这不是故意给人难堪又是什么? 关羽不跟其他官员打交道,田信也是有样学样,只跟昔年袍泽,及北府系统内的将校、官吏走动。 根本就不认本系统之外的人,除了给张飞、赵云、糜竺这些老人面子外,几乎无视其他人的请求,简直目中无人。 吴懿忿忿不满,为家族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 吴班察言观色,斟酌语气小心翼翼说:“兄长,弟听闻夏侯知晓当年秘闻。” “秘闻?什么秘闻?” “乃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骠骑将军董重接连被杀之秘闻。” 吴班缓缓开口,停停顿顿,仿佛面临着极大压力:“我父……多遭夏侯轻辱。” 当年雒阳政变,先是宦官骗何进入宫进行刺杀,随即袁绍率领西园新军,吴匡率领何进的大将军五部营、袁术率领虎贲军发动复仇。复仇成功之后,吴匡就率领何进部曲反攻何苗,以给何进复仇为名义,杀死雒阳仅存的最高军事首领。 而这之前,董太后的侄儿,骠骑将军董重就在何太后、升级为董太皇太后之间的冲突中,被何进部曲突然包围府邸,绝望自杀; 奉何进命令逼迫董重自杀的,自然是吴匡这批人;何进死后,突然反攻袭杀何苗的也是吴匡这些人。 何苗的长史乐隐是牵招的老师,乐隐就死在这场冲突中,牵招护卫乐隐尸体返回家乡安葬,险些被山贼杀死。 当年雒阳政变,变数一个接一个,从宦官狗急跳墙决定动手杀何进开始,就有袁绍、袁术迅速果决反击,随即动乱刚刚平息,吴匡就鼓动何进部曲袭杀了唯一的合法领袖何苗;紧接着又是董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拢雒阳各军,之后又是同属边军的吕布杀死丁原,依附董卓。 变数之多,让人数都数不过来,最大的变数莫过于袁氏故吏董仲颖突然反戈一击,将袁氏的中枢歼灭。 而吴匡,只是这一系列变数中的一个节点,有明显承上启下的作用。 吴匡不动手,那……就没人能动手杀何苗,也就没有后续的一系列事。 当年雒阳之变,再到后来的长安动乱,各种意外变化一环套一环;就如这三四年里,刘备与曹操争夺汉中开始一样,不断出现各种爆冷、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违背常理的扭转,让人目不暇接。 谁能想象,十万汉军出宛口,已经让魏吴联军疲于应对? 谁又能想象,本该是北伐第一场苦战的张辽,会溃败、瓦解的那么快。 太多反常的事情就这么发生在眼前,让吴懿、吴班兄弟感到渺小、惶恐。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汉室三兴,田信要追究当年雒阳之变的元凶,汝颖士族集团会遭到毁灭性打击,身为陈留吴氏一员,哪能轻易躲过这一劫? 别人可能不会追究,可田信受业于汉博士,这些汉博士躲在深山里教授田信,肯定希望田信做些事情。 从雒都之变,再到后来的长安、关中之乱……公卿、百姓死的太过惨烈。 这笔血仇,可比曹操在徐州做下的事情还要浓厚,几乎难以化解。 吴班是真的绝望,当年到底发生过事情,他也不知道……万一田信尊奉授业恩师的嘱托,执行复仇,那吴家掺水的外戚身份,经不起田信一巴掌打。 连带着,回忆起少年时的事情,吴懿也惶恐起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想明白 第二百八十九章 猛仲达夜袭汉家营 第二百九十章 不得已长平侯施计 第二百九十一章 投滍水张俊义阻流 第二百九十二章 趋利害宗德艳力劝吴王 第二百九十三章 谋进退潘承明细说虎狼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议分兵赵公超欲除国贼 第二百九十五章 获麟儿陈公信施背水计 第二百九十六章 首交锋勇士举义 第二百九十七章 非敌手进退两难 第二百九十八章 话乡情苏则思归 第二百九十九章 叛徒 第三百章 精兵 第三百零一章 思路 第三百零二章 刘晔 第三百零三章 合流 第三百零四章 投石问路 第三百零五章 裂 第三百零六章 难民 第三百零七章 破家 第三百零八章 追尾的狗 二十一日,孙权出淝水,入驻淮河北岸的下蔡。 他与诸葛瑾、侍从郑泉、立信都尉冯熙漫步在城外军营边,正要送郑泉、冯熙前往兖州参拜刘协。 彼此心情愉悦,轻松,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此时此刻都已经想明白了。 不只是孙权,所有吴军将校都想明白了。 不是汉军能打,而是魏军不经打,自己等人被张辽一场偶然胜利吓住了步伐,原来魏军是真的虚弱,魏军内部矛盾重重。 仔细想一想,赤壁战役以来,己方也就在逍遥津吃了个闷亏,说到底是轻敌大意引发的。 为什么轻敌大意,还不是因为我众敌寡,让张辽钻了漏洞? 也是这一战,才形成了魏军不可敌的心理障碍;正是因为这个心理障碍,汉军在西线、中线战场连战连捷高歌猛进;而己方受迫于魏军威名,或议和,或请降,做出了许多让汉魏笑话的举措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心理障碍,才浪费了宝贵的战机。 可恨吕蒙自诩名将,却连这点东西都没看破,害的江东为天下人耻笑。 当年若北取青徐,既能一雪逍遥津耻辱,还能轻易攻掠、占据人口、物资相对丰饶的兖豫青徐四州之地。 不像现在,四州人力、物力都已被魏军折腾耗尽,百姓躲避兵役、徭役四处躲藏,追随汉军逃往荆州。 前后两年时间,现在的黄河以南的中原大地,比起两年前,足足少了三分之一底蕴! 现在局势与前年何其酷似? 前年关羽破樊城,纵然能击败徐晃拿下南阳,也将在宛口与曹操对峙,相互牵扯兵力,空耗。 而己方就能轻取兖豫青徐,一举奠定霸业之基。 只恨听从吕蒙之言! 原来魏军是这么的虚弱,难怪潘濬的新军能击败宿将曹仁,难怪汉军能把魏军压着打。 只恨醒悟的太晚,只恨汉军身为友军时,却不肯详细吐露魏军之虚弱! 好在……汉军被名声所累,为了迁移百姓,不得不放缓军事行动。 汉军肯定知道魏军虚实,坐看己方被曹丕吓唬、欺骗,实在是太过可恨。 孙权心绪起伏不定,总的来说还是欢乐居多,语腔含笑:“今不论曹丕、刘备谁胜,都将用兵兖州,诛讨杨俊。以兖州之虚,难抵外敌兵锋。于杨俊而言,曹植、臧霸不足依凭,唯有我江东将士可为外援。” 郑泉、冯熙二人认真聆听,这次出使兖州使命重大,总的来说是己方强盛,十万大军屯居寿春,足以观天下之变,主动权皆在江东。 兖州方面朝不保夕,双方谈判时,只要不是太过离奇的条约,兖州朝廷肯定会答应的。 这趟使命并不难,所以由陈留人郑泉郑文渊、颍川人冯熙冯子柔出任使者,两人家族跟兖豫二州士族有所牵扯,过去也好说话。 郑泉是有名的酒徒,唯一的理想就是装满一船美酒,喝了船头喝船尾,然后睡在船中间。 宛口大营,刘备中军所在。 荆豫驰道之上,迁移百姓汇聚结队,或二三百人一队,或七八百人一队,吃着沿途汉军提供的粮食,向南阳迁移。 刘备在营外散步,晒冬日的暖阳,身侧跟着颜斐。 颜斐是最初的使者,据颜斐所说,平阳郡守徐庶将作为后续的正使前来协商投降事宜。 急需要休养的魏国,因为战争,因为军事失利,因为淝水之败,也因为跟吴军的反复错杂让士民混乱的复杂关系,最终在田信催发下,酿成了兖州之变。 魏军绝不可能轻易从宛口战场撤离,这一撤,整个黄河以南、关中都将彻底失控。 现在还有发动决战的力量,如果击败汉军,魏军挥师向东,传檄可定州郡叛乱。 如果不打决战,想带着军队、青壮人口返回河北……那么抱歉,魏军中兖豫青徐四州籍贯的吏士很可能会溃逃,或逃奔归附汉军,或返回家乡。 必须展现亮剑精神,不然魏军从上到下的战意都将瓦解,难以复聚。 好在张辽的战旗始终飘扬在尧山,让宛口周围的魏军始终有所念想。 而汉军各营中也流传一条流言,认为是田信促成了刘协复辟,亦有流言说田信接受刘协的策封,成了陈王、豫州牧、大将军。 刘协复辟一事中,田信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这是许多人都在猜测、分析的事情。 毕竟是田信拒绝接纳杨俊等五千余人,打发杨俊等人返回兖州控制地方,偏偏这伙人极有默契的复辟刘协,引发大范围的响应。 中原变局之大,纷纷扰扰,连刘备也错愕许久,更别说其他将校。 总之有一点是确定的,魏军分裂后,己方已经胜券在握。 今年决战大胜,则有攻克雒阳光复旧都的战机,至于兖豫青徐四州,反复折腾一阵,自能传檄而定。 这四州已经没了战争潜力,防守不足,更别说是进攻。 考虑到喜欢搅风搅雨的孙权……也没好顾虑的,淮河北岸的广袤中原大地,就是吴军最好的墓地。 等进入冬季枯水期,河水结冰,吴军想跑都没法跑。 就吴军的陆地行军、作战、补给能力,对此刘备没什么好说的。 他看着迁移百姓,思索马超、田信,心中有所庆幸,以几天前的形势,如果马超拒绝从谯县撤围,那战况走向就会朝不利于汉军的方面发展。 好在田信吓住了马超,马超没有任性去赌一个复仇的机会。 马超是极有可能放纵自己,任性去赌一个机会,马超就是一步步赌博,一步步赌输沦落到这一步的。 也亏当时张辽夜袭马超时田信作壁上观,没有被马超牵着鼻子走,展现出了无情的原则性。 已经在田信原则性面前吃过亏,所以马超不敢赌,他若敢赌,短期内左军很难攻破谯县坚城,田信、北府兵也不会迁就他。 赌输的话,马超将一无所有。 是田信的原则性压制了马超的任性,马超若有离奇举动,或许田信就敢像收拾孟达一样收拾马超。 田信是原来的左军副将,对左军广大的吏士而言,北府兵是曾经的袍泽,他们也更信任信誉良好的田信。 只要田信出现在马超的营垒、阵前,振臂高呼,顷刻间或许就能架空马超。 这是好事么? 就谯县战场发生的事情来说,暂时是好事。 可长远来看呢? 前军、左军、右军、北府兵对将领的拥护、依赖性太过深厚。 成都的赵云卫军,汉中的魏延西府兵,自己的中军、后军,从体量、战绩上来说,比上述四军差一点点。 此外还有诸葛亮益州军、李严荆州军、黄权湘州军、士燮交州军这四支地方外军。 田信救过李严的命,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李严不会针对田信,逼的急一些,以李严的性格,可能会丢弃荆州军,自己躲起来。 没有李严的荆州军,会听谁的? 荆湘一体,荆州军如此,湘州军呢? 魏军内部矛盾重重,汉军虽然眼前一团和睦,可今后谁能压制田信? 放田信开拓西域……舍不得。 兖州士族像狗一样缠上来,还是被田信一脚踹飞,在原则性上来说,田信足以压制士族最少三十年。 把老一辈见过大场面的士族熬死,剩下的小辈自然会老实许多。 思索着这些事,刘备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帛书,是杨俊、王览写给他的降书。 一份有投降条件的降书,以恢复‘国家旧制’为题的降书。 中原士族无法攻陷田信,现在越过田信来向他表忠心……如果答应,顷刻间可得关东之地,那将置关羽、田信于何地? 兖豫青徐士族表现出来的风骨,令刘备很不舒服。 经历中原混战,在曹操、曹丕大杀特杀后,活着的这些人骨头已经断了,可以支持曹丕篡汉,也能理直气壮拥立刘协复辟,或许今后还能劝进孙权,或别的阿猫阿狗做皇帝。 未及多久,关羽从前线赶来,刘备将这卷帛书递出。 关羽沉眉不展,道:“元直先生至此,或许另有高论。” “非也,元直来此也只能讨价还价,此根本大事,容不得妥协。” 刘备闭眼面朝暖融融的太阳:“云长,我想知道关中士族还会有何出奇举动。” 这帮人自导自演,不给活路,看着他们蹦跶,或许还能做出更离奇的事情。 关羽松一口气,隐约有所觉悟,对此也只是一叹:“只愿彼辈好自为之。” 第三百零九章 序幕 第三百一十章 喝茶 第三百一十一章 洞悉 第三百一十二章 空印 第三百一十三章 西北风 滍水东桥,曹彰的护军朱铄体型消瘦,往返各阵以掌握布阵进度。 至日暮时,魏军各部已经做好前线防御工事构筑,也陆续完成架设浮桥的准备。 曹彰自始至终没有指挥军队,皆由朱铄掌握,曹彰则出没各阵拣选陷阵勇士,以及骁骑士。 日暮时,曹彰集结步骑约三千人,宰杀牛酒大肆犒赏,置办盛大篝火,同宴同饮,畅饮至夜中。 入夜以来,汉军、魏军沿着滍水点燃草苫,不时有投石车或火箭试探性的发射,骚扰着对方。 两座汉军留下的桥,魏军并未进攻,这是地狱的入口,谁来攻都占不到便宜。 准备好各种攻坚器械,建设浮桥发动总攻,是魏军发挥人力、物力优势的唯一选择。 滍水薄薄冰面已被纷飞的飞石砸碎,冰凌淤积在两岸,河中是奔腾的寒冷冰水。 河岸后百步处,汉魏两军损毁的投石机正接受修缮。 虞翻左眼石灰入眼,纱布带斜缠遮住左眼,他刚从伤病营区回来,太多的士兵被石灰迷眼,好在军中储备了大量芝麻油、菜籽油,倒也能完成基本救护。 但双眼受伤,需要一定时间休养、恢复,这跟作战意志无关,看不见就无法作战,必须调到后方休养。 受虞翻监护的王冲部已经调到伤兵营一带驻屯,刘备将勇将陈式所部调入滍水东桥阵地。 陈式所部军吏多逗留伤兵营,询问石灰的种种状态和应对措施。 陈式随虞翻巡视各处投石机阵地,检查储放在藏兵洞里的各类攻防物资,重点物资是纵火物资。 魏军明日搭设浮桥全面总攻,只要烧掉浮桥,魏军明日就无从发起有效进攻。 虞翻劳累一日,在藏兵洞里设立床铺,与陈式相别时告诫:“贼虏猛攻,盖因命门已露,实属穷途末路。我军营垒坚固小心提防,贼虏难遂意。待我偏军归来,将是敌虏士气崩解之际,届时数十万敌虏皆若猪狗。” 陈式指着虞翻身后大桶的面粉、石灰粉:“先生,最近盛行西北风,我军所投石灰杀伤几何?” “不好计算,贼虏石灰研磨不细,我军前后约七百余吏士因石灰受伤。我军灰分细腻,贼虏少则三千,多则五千不能再战。” 虞翻语气稍稍停顿:“贼虏应无救治石灰之策。” 陈式深深点头,目前只有军吏、伤兵营的军医,被治愈的伤兵知道菜籽油的用处。 菜籽油是田信再三要求,才在军中储备的生活、战斗物资……大家更喜欢凝固易于携带的动物油脂。 北岸,集中起来的伤兵营区域里哀声一片,更多的伤兵沉默呆滞,他们眼睛被布巾裹着,眼内灼蚀感难忍,暂时看不见,也不知道今后能否看清楚,身体遭受创伤,心灵也在接受种种煎熬,身边还有哀嚎的袍泽,也有不时执行军法典肃军纪的现象发生。 压抑、严峻的军法高压下,伤兵营里已经没人敢喧哗、鼓噪,敢这么做的人,脑袋已经挂在营区旗杆下。 司马懿巡视伤兵营,袖中拳头紧握,已控制不住情绪,面容沉肃。 这仗已经没法打了,前线对峙时单位纵宽里魏军比汉军密集,石灰粉尘弥漫时,魏军更缺乏应对经验。 伤兵,即将残疾的伤兵,往往比阵亡更影响士气。 如果明日总攻继续使用石灰攻击汉军,己方攻坚部队士气肯定不高,浮桥架设会受影响。 可己方不使用石灰,汉军也会使用,还是会受到影响。 如果明天西北风更强盛一些就好了,风力再强七八成,石灰粉会明显向东南吹刮,朝汉军的脸吹刮,对魏军影响能降到最低。 从伤兵营出来,司马懿前往前部区域,与张郃会面。 营帐外张郃正检验攻坚器械,他手里握着一根八尺长一手可握的青竹,他单臂高举朝东南方向凌空虚劈,青竹挥出残影,藏在竹筒里的石灰撒出一道长三丈余宽近丈的石灰尘雾,在夜风推动下尘雾向东南吹拂,扩散范围,渐渐落地。 手中青竹转了一个头,拔掉木塞,张郃又一甩,又是一团石灰尘雾。 司马懿从北而来,月光下仰头看渐渐飘远的石灰粉,还是以袖遮面,右手挽袖煽动。 张郃将青竹抖了抖,抖出一些凝结成块的石灰疙瘩,眉头皱着想不明白原因,将青竹递给亲卫,拱手:“督军。” “左将军毋须多礼。” 司马懿拱手,明亮月光下一张脸显得有些白:“军中吏士多抵触石灰,左将军有何良策?” “未有。” 张郃展臂邀请司马懿入帐,帐内已摆列简陋沙盘,张郃指着滍水西桥周围说:“汉军托大未烧大桥,正好利于我军连筏造桥。汉军必以火攻破我,明日首阵之兵当携带取水、盛水器具。汉军火攻,我取水浇灭。” “汉军兵力集结于东西二桥,我军兵众可多方出击,必能有所建树。” 有现成的桥,明日只要把竹筏推到河水里,在木桥处投掷障碍就能挡住漂流的船,河中间水流湍急难以结冰,只要竹筏前后拥堵、滞留,河水自能依附竹筏迅速结冰。 汉军火攻战术,在冰水面前效果不大,不可能像夏秋之际那样形成连锁反应。 张郃擅长利用地形优势,他又在两座浮桥上点了点,表达忧虑:“司马督军,我军若能烧东、西滍水桥,汉军无力追击。可若架设浮桥后,冰水附结,极难损毁。我军若不能破汉军,则汉军破我。” “此战欲胜,非破釜沉舟不可。” 浮桥是双刃剑,可以方便己方展开兵力优势,也能方便汉军追击。 司马懿忧虑的石灰……肯定要用的,石灰可没有匡扶汉室的心思,不会热爱大汉的,又是西北风,己方多少都是占便宜的。 近距离投掷石灰,汉军中招的概率更高,这是很划算的事情。 使用石灰,能与汉军打成三换一,或者五换一,己方都是赚的。 石灰入眼又不是绝对失明,只是这个伤愈过程有些煎熬,还是能恢复的。 汉军也是人,近距离石灰投掷,足以将交换比无限拉到一换一。 石灰是好东西,随着天气渐渐寒冷,西北风越发强劲,己方使用石灰的优势也越来越大。 张郃有自己的想法,有张辽珠玉在前,张郃也有些不怎么在意司马懿的想法。 只要张辽的车兵战术有效,能帮夏侯尚迟滞、压制北府兵,只要张辽能活着回来,怎么也要加一个重号大将军才行。 张辽能做重号大将军,自己为什么不能? 汉军如此猖獗,国运如此艰难,能打仗的人理应获得更高的地位。 今日是夏历十一月二十三,也是章武元年十月二十,月光清澈透亮落在两军各处阵地。 郾县北、定陵东的北府兵营地里,田信一如既往穿戴红漆镜甲,戴着鹰脸战盔领着百余骑巡视各营。 乌桓义从营,韩龙领着田信、虞忠巡视马厩,检查夜间草料供给。 从始至终田信一言不发,送走田信后,韩龙不时皱眉,仰天看着微微缺口呃月亮叹息不已。 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韩龙想到了周围袍泽的友谊,想到了北府吏士对未来的设想、追求。 归属北府兵序列也就十八日时间,期间田信有空就讲课,讲六经、汉史典故,讲《千字文》典故,讲今后大汉复兴后的世界模样。 可督幽并二州军事的那个人叫做吴质,一个冷酷无底线的人。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王平 第三百一十五章 绕击 第三百一十六章 斩 第三百一十七章 破釜沉舟 第三百一十八章 徒刑 第三百一十九章 被动 第三百二十章 胁迫 第三百二十一章 谯沛 第三百二十二章 讨价还价 第三百二十三章 杜夫人格言 第三百二十四章 相遇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双亡 第三百二十六章 顾虑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变数 第三百二十八章 向西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交错 第三百三十章 道不同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刘公胤 第三百三十二章 离奇 第三百三十三章 退无可退 第三百三十四章 姜维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变数所在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向东 第三百三十七章 突 午后两点,北府兵全员用餐完毕。 魏军投放的浓烟弥漫而来已然消散,田信端坐戎车,面前摆着一筐桔子,不时吃一个拌嘴。 “报!大将军教令至此!” 数名斥候护翼着一名身中三箭的信使从马上落下,递来一封染血的帛书。 田信铺开帛书,暗暗握拳,魏军有绝对的骑军优势,为了传递一份军令,己方损失颇大。 见关羽决定稳重行军,田信最后的顾虑也没了,用一种买菜的审视目光打量烟雾笼罩若隐若现的魏军各阵。 “公上!卫公一鼓未破敌阵,理应退回休缓重整旗鼓。” 张温在侧忍不住开口:“卫公争强好胜,负勇不退……再战恐有失。” 张飞也是要面子的,许久未打这么有决定意义的大战,却一头撞上去打了个难进难退的相持。 不是右军不行,而是司马懿带着两万步骑出现在朱铄中军战线后,极大激励了朱铄部守军,也有督战的效用。 朱铄部吏士仰仗地利、风向、防守优势,又迫于督军的斩首刀,上下吏士殊死抵抗,以至于张飞迟迟难以突破。 再打下下去,张飞各阵旗帜混乱,会出现指挥、调度迟缓等一系列问题。 田信还在顾虑之际,宗预驰马到他戎车前,疾呼:“陈公!张达等三校尉突进不力,已被卫公督斩!” 宗预喘着大气,焦虑无比:“末将见敌军郭淮、戴凌、姜叙等有突阵侧击之意,可委实难劝卫公。” 说着他看一眼田信身后的虞忠,压低一些声音:“长史虞公阵殁,如今谁都难劝卫公。” “啊!父亲!” 虞忠咆哮一声,跨步从戎车一跃而下,拔出长槊就往马匹处跑,没跑两步伤口迸裂,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就扑倒在地。 田信愣愣见虞忠被抬回来,将手里还握着剥了一半的桔子直接丢嘴里大口嚼碎,吞服。 阴着脸瞪一眼宗预:“擂鼓!全军进击!” 杨仪也没好神色,目送田信背影渐远,埋怨宗预:“德艳,何不早言此事?” “我又不知,还以为卫公已通报北府。” 宗预喘着气,见远处田信戴上鹰脸战盔,引着无当飞骑、夏侯卫骑一黑一红两支背旗骑士向朱铄中军杀去。 北府中军、右翼阵列金鼓齐鸣,齐齐向西压去,如浪潮一样,一浪之后还有一浪。 二十六营兵阵列之后,还有新军阵列。 新军阵列里,升任营督的庞季在前领队,他背上一杆略小的庞字战旗向后飘扬,双手握着一杆铁戟。 他越走越快,恨不得赶上前方北府阵列,一同参与战斗。 他走得快,身后军吏也加快步伐,新军军士也渐渐加速,已无鼓点、步点的协同,有的只剩下奋勇争先! “动了……” 朱铄怔怔望着东北方向压来的北府兵各阵,他再深吸一口气,又死死盯着那一黑一红两支骑营。 “妄退者斩!” “斩!” 督军御史在前颤声呼喝,忍不住左右环视,见司马懿、费耀两万步骑开始前进,心中大定:“援军将至!务必坚守!” 司马懿左手紧紧拉着缰绳,好想拉扯一把,然后调头就跑,或停下来。 可无知无畏的马儿还是跟周围的骑士整齐上前,他只能死死盯着穿戴红漆镜甲,骑乘神驹蒙多的田信身影,盯着跟在田信身后的黑红两队骑士。 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更说不出一句话,司马懿被他的马绑架了,一步步向东,不断接近。 此刻田信握持方天戟,人马合一,以超过两军将士预料的速度疾驰、冲锋。 他单骑在前,身后一里处姜良背挂一面姜字战旗,节制两支骑军保持队列匀速前进。 “射!” “射射!快射!” 隐约听到风声里夹杂的魏军军吏督促声,任由零散稀疏的箭矢叮叮当当撞在身上,皆被弹飞。 也能看清楚五十步外一重鹿角之后紧张的魏军吏士,他们缩成一团,持矛做蓄势待发欲要攒刺的模样。 只要蒙多驮载自己靠近,这些魏军就能扎出密集的刺击。 可自己……田信突然轻踹蒙多腹部,得到信号的蒙多绕阵向北,引得沿途魏军丘陵上弓弩手部争相放箭。 一簇又一簇的箭雨贴着田信飞过,不断有箭矢撞在左肩、左腿,只有寥寥无几的箭矢钉在人、马具装之上,随后又在奔驰中抖落,或被弹开的箭矢碰落。 司马懿静静望着不惧箭矢的田信身姿,心中苦涩,有些理解张辽了。 北府兵不需要田信鼓舞士气,现在是绕魏军阵前而走,魏军吏士哪里还能保持冷静? 大概也猜出田信的用意,不仅仅是为了打击魏军弓弩手士气,更为了吸引魏军的关注。 田信向北奔驰四里地,又折返回来四里地,前后奔跑十三里路程,蒙多摇晃着脑袋直吐白气,田信也与亲卫营汇合。 黑红两队骑士列阵待命,亲卫营结成龟甲阵缓缓前进,田信拖着方天戟钻入一部龟甲阵里。 左卫营、右卫营一座座百余人的龟甲阵抵近魏军鹿角,一名名身披两重铠甲的重步兵走出龟甲阵,握持巨斧开始劈斩鹿角。 龟甲阵里的弓弩手依旧不动,破开鹿角后,他们将抵近射击,争取冲到五步之内射杀魏军甲士。 当田信所在的龟甲阵穿过淡薄烟雾靠近鹿角时,屯将大呼一声:“立稳阵脚!” 箭矢、投石砸在头顶盾牌,田信从阵后走出,抬腿轻易跃上盾阵,阔步前冲十二步,持戟一跃落在魏军阵中。 始终关注战场的司马懿就见到田信一跃闪过的红色甲衣,随即就见田信落下处,又大团大团的血雾、白气升腾而起。 论砍人劈甲,还是方天戟趁手。 一戟斩出,无有不断! “快!快快堵住敌将!” 监军御史盯着田信所在还在大呼,他身后的朱铄已经绝望。 田信绕阵奔驰折返八里地,已经吸引全线魏军的注意。 魏军弓弩手又在高处,多少能看到田信做了什么,自然也清楚弓弩打击收效甚微。 引魏军关注,并突破防线,田信的目的达成了。 几乎是一瞬间,引着亲兵队在前突杀的张飞就见魏军战意瓦解,慌不择路向西逃遁,失去守护的鹿角、拒刺迅速被己方甲士斩破,一条条通道得以开辟。 就在此时,曹彰振臂高呼:“随我冲!” 杨阜之子杨豹引着五百余骑跟在曹彰身后,回头看一眼凉州乡党,就被骑士裹挟着前进。 “发!发箭!” 田彭祖认出曹彰,挥舞手臂高声嘶喝,隐约见曹彰胸口中一箭,就见曹彰从七八十步外穿凿而过,步骑紧随,不断有中箭的骑士坠马。 杨豹右臂中箭,冲过隙缝后,手中铁戟已经坠地,左手接住亲兵递来的长剑朝前斜指,呼喊,他连自己呼喊的声音都听不到。 耳际全是人马嘶喝声,所有人眼里只剩下前方摇动的魏字战旗,还有背负曹字战旗的曹彰身影。 不等杨豹恢复思虑,就被大队人马簇拥着追随曹彰向北折去。 已经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只有前后左右,曹彰所在就是前进方向。 曹彰身边只剩下三千骑,余下步卒已经贴近田豫车营开始近战攻杀,郭淮、戴凌督促下,关中兵结阵而进,突破外围车阵,与田豫部开始厮杀混战。 车阵的优势在于车阵的防,与弓弩的攻结合在一起;一个守稳,另一个则从容射击,杀伤效率高;杀伤效率高,又利于车阵防守。 相辅相成。 曹彰引动守军弓弩手齐发,结果就是弓手压制的效果被打断,攻守相辅相成的节奏被打破。 第三百三十八章 山岗 这边田信扩大缺口等待后继兵力聚拢,那边曹彰三千骑斜刺突击直奔张飞战旗所在,张飞麾下亦有千骑从后直奔着曹彰侧翼撞来。 一时间曹彰三千骑与右军搅合在一起,司马懿见到曹彰战旗突阵而动时,当即引领金城、武威、张掖三郡及部分属国骑士约三千骑斜刺前进,前往增援曹彰。 司马懿向中下路增援,费耀只好领着大部兵马正面推进,前去增援中山路。 大概是此时,曹真十余骑策马疾驰抵达曹遵阵地,这里两万骑潜伏丘陵山梁之后,牛金、薛乔、王双、文钦等骑将或督率三千骑,或督率五千骑,凑了两万骑在此集结。 另有一万骑由朱赞统率,正朝这里集结。 曹真驻马山梁,马鞭指着正南三四里外贴着河岸急行军的王冲部:“骁骑将军、越骑将军,可能一鼓荡之?” 牛金、薛乔互看一眼,薛乔正考虑时,牛金昂声回答:“何劳越骑将军?末将本部即可破敌。” 牛金说着斜目去看王冲后阵四五里外的关羽本部:“关云长有三营骑士,必来接应。末将破王冲易如反掌,可敌军顽强,往往乱而不溃。关云长援军在侧,更会殊死搏斗。” “若是有一军能隔绝关云长接应之兵,末将一鼓破开阵势,二鼓摧锋,三鼓尽荡。” 三通鼓的时间,歼灭王冲部五千余人。 牛金有这个信心,说话间目光睥睨打量急行军导致前后阵列分散的王冲所部,也没拿正眼看曹真。 “呵呵,骁骑将军壮节!” 曹真审视战场,扭头去看薛乔:“越骑将军遮蔽关云长增援之骑,待骁骑军荡灭王冲后,就一起向东伺机参战!” 薛乔隶属中军,这一年时间始终调拨归曹休节制,由越骑校尉晋升为越骑将军,是与骁骑将军并列的重号骑兵将军号。 越骑校尉是五校营之一,也清贵非常。 “末将遵令!” 薛乔抱拳,牛金也跟着抱拳施礼,姿态间有故意流露、展现的傲慢。 见这二人扬旗调集所部骑士,曹真也不耽误,当即率领其他骑士调头向东,抵达曹彰之前潜伏的山坳,绕过山丘出现在下路战场。 曹真抵达时,田豫已收缩防线,且战且退,让出了大片的通道。 郭淮、戴凌节制的凉州、关中骑士已尽数投入战场,步兵则步步追击,咬着田豫,始终不给田豫整队、站稳阵脚的机会。 曹真大纛、长麾出现在战场,他随即登上郭淮的戎车接掌指挥权,从这里直接就能看到田豫阵后的北府兵旗帜。 郭淮指着讲述:“已然探查明白,此部有北府七营精兵,另有新附乌合之众八营兵。主将乃虎牙监孟兴,系孟达之子;副将乃建信将军申仪,所部司马乃山阴谢旌。” 孟兴是谁?没听说过的无名小卒,就连孟达的战绩也不是很好看。 申仪就不用说了,其兄申耽脑袋就被魏军割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谢旌又是谁?江东降虏而已,区区一个军司马,能有什么厉害本事? 郭淮语气相对轻松,略有慎重:“只是其部抢占高岗,不易攻拔。” “是啊,非猝然可破之阵。” 曹真从这里可以看到虎牙战旗飘扬在山岗之上,略有些不甘心这座山岗是东桥北一带相对孤立的一座山岗,魏军实在是无力坚守,只能放弃。 如果不放弃,会遭到田信、张飞夹击,属于开战前一定会被汉军拔除的据点之一,谁守谁死。 现在虎牙军抢占这处平地高岗,利于坚守是一方面,也将拥有远超周围各军的视野优势。 平地参战的各军视线相互影响,很难获得周围、全局信息,只能观察到前后左右的敌我变化,更多的信息无从观察。 而这支虎牙军拥有视线优势,又有十五个营,一万人,可以救场。 最起码,只要虎牙军站在那里,田豫就算败退,也是正常的失利后撤,军队秩序、战意始终存在,追击的魏军无法扩大战果,反而要提防田豫发动反冲锋。 恶心。 这支虎牙军给曹真的感觉就是恶心,己方任何想要扩大战果的举动都会遭到对方的阻拦。 他目光扫视,见曹彰与张飞二部已经搅合在一起,司马懿战旗立在山梁上就近督战,张飞遭受两头夹击,但依旧钉在那里巍峨不动。 再远处的战场就被魏军自己投放的黑烟遮蔽,看不到田信厮杀的身影,也看不到北府兵奋勇争先接连破阵而入的景象。 曹真目光落在张飞卫公、汉车骑将军两面大纛所在,抬手做手刀向东做前进、突破手势,侧头对郭淮说:“曹遵督率健骑直突向东,绕过张飞阵后,自其阵后多处冲击,其阵自散!” 郭淮看一眼田豫后退让出的通道,已足够宽阔,就点头表示明白。 曹真又说:“我绕阵击张飞之后,虎牙军势必来救,卿督雍凉将士略作阻拦。待朱赞、牛金、薛乔两万骑陆续抵达时,卿务必设计夺取虎牙军本阵所在。此处入我手,我军也有向东的退路。” 郭淮盯着那处山岗,隐隐间已经知晓自己的使命,面容肃穆,抱拳沉声:“领命。” 大魏的将军还是很有含金量的,郭淮虽是大司马长史,依旧不是将军。 再低级的将军,那也是将军。 一个机会就摆在面前,就看郭淮能不能抓住。 中路田信持续推进,却被烟火阻挠,当面魏军点燃了一切能搜集来的可燃物,一队队魏军甲士用长叉挑着裹了油脂燃烧的草束,或三五个人用长矛挑起燃烧草束朝田信冲奔而来。 田信两侧左卫营、右卫营的弓弩手遭受烟熏,强忍着不适接连平射,弓弩密集攒射,一队队的魏军长杆甲兵扑倒在地,燃烧的草束一堆堆散落在地,这些草束持续燃烧,散发马粪味刺激毒烟。 身边不断有人将投矛递来,田信瞄着靠近的人影不断投掷。 十五步以内的投矛准确度还是有保障的,每一支标枪投掷而出,就有一名魏军被扎穿胸腹,倒退者栽倒。 鹰脸战盔里,田信脸上只是渗出细微的汗水,顺风吹来的烟火被粗粗过虑后,倒也影响不大。 反倒是呼吸、汗水蒸腾,水汽附在水晶护目镜片上有一些干扰。 所以下回改进鹰脸战盔时,自己脸上要先蒙一层吸汗的棉布,或细布。 朱铄见援军上前不能阻挠田信推进,对左右下令:“持我战旗向张飞杀去!” “喏!” 除了亲兵队原地不动外,余下吏士簇拥着‘中领军朱’战旗向张飞移动,沿途金鼓齐鸣,反倒振奋魏军各阵士气。 个头瘦小的朱铄转身回幕帐,亲兵队跟随入内,开始一同更换甲衣,抛弃性能良好的铁札盆领铠,纷纷换上破旧两裆铠,簇拥着朱铄曹真大纛所在转移。 第三百三十九章 抉择 张飞阵中,宗预双手横矛拦在张飞面前惊呼:“卫公!贼虏已被合围!负隅顽抗而已,卫公实不必亲冒白刃!” 范疆也哀声劝谏:“公上,此敌虏将亡之际,状如疯犬,公上正应居中调度。若是公上有失,岂不成千古遗恨!” “呸!你这厮懂什么兵法!” 张飞忍耐不住从亲兵手里抢过鞭子,扬鞭抽在范疆脸上,脸颊虽有头盔护着,还是打破皮肉刮出一道血槽,殷红血液涌出,范疆也只是侧头稍稍卸去一些力量,依旧在劝:“公上!万万不可再上前!” 张飞马鞭指着范疆,对左右大喝:“还不拉下去!再有阻挠,军法从事!以慢军、误军之罪论处,立斩不饶!” 他瞪圆眼睛警告宗预,从亲兵手里接住长矛:“擂鼓!随我杀!” 本就与田信齐头并进的右军在张飞与亲兵队抵达锋线后,顿时纷纷呼喝,吏士不顾性命奋勇前突,与朱铄战旗所在的魏军遭遇。 山岗,北府左翼虎牙军阵地,孟兴、申仪观望战场,急的团团转。 申仪着急写在脸上,孟兴年青,忍不住发问:“卫公何必要上前!万万不能再进!” 再进的话,更多的魏军骑士就将骚扰北府中路、右翼后背,影响北府兵的扫荡、冲锋。 只要张飞钉在原地,魏军骑士能向北突破多少? 等北府中路、右翼扫荡,向南调头时,曹真这十万步骑就被包围了! 可张飞偏偏要向西边去杀,侧翼将无法得到田豫、虎牙军的保护;现在魏军突破过来的骑兵只是试探进击、骚扰,不敢全力进攻,就是怕遭到虎牙军的背击。 张飞向西移动,除非虎牙军跟着移动,否则缀在张飞身后的魏军骑士将全力进攻,配合卷杀在张飞阵中的曹彰,极有可能搅乱、击溃右军的秩序、战意。 山岗之上,孟兴的质问无人能回答,唯一能猜测张飞想法的谢旌不敢回答,暂时以沉默应对,一副思考模样。 现在魏军骑士遍布战场各处,处处弥漫、升腾烟火,已经不可能从田信那里取来最新的战术指导。 一个恐怖的选择题正摆在谢旌面前,到底是放弃山岗阵地,全军出击衔接在张飞阵后,保护张飞侧翼安全,还是堵在这里,锁死魏军撤离的主干道? 马超太远了,马超还有半日时间抵达东南方向的定陵,马超抵达定陵,就能锁死曹真、魏军向定陵突围的唯一宽敞大路。 谢旌扫一眼孟兴、申仪,到现在这两个名义上的主将、副将还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运气好什么事都不会有,运气不好,会出现在连锁现象,导致全歼曹真的战机就此失败。 选择题就这么突然的摆在面前,如果出兵救援、弥补张飞空出的位置,虎牙军会遭受预料之外的较大战损;将可能受伤、战死的张飞稳住,保证张飞不会遭受重创。 救援的话,事后也不好解释,张飞甚至不领情,认为自己杞人忧天,大惊小怪,小觑了张飞、小觑了右军,有纵敌逃亡的嫌疑。 救援,不领情,可能追究纵敌逃亡的责任。 不救援的话,张飞可能会遭受重创,可能会忿恨己方救援不力……张飞不计较,右军、张苞、张绍会计较,会把这事儿记一辈子。 如果张飞不幸受伤或战死,这会造成陈公、卫公一系的对立情绪。 谢旌此刻呼吸艰难,右手紧握指挥旗矛以至于骨节发白。 作为即将升任为将军的中高级军吏,谢旌已经不能单纯考虑军队的建设、发展,更好考虑军队之外的事情。 此时不由开始怀念陆议,陆议若是在这里,自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难道留部分军队守卫山岗?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谢旌看一眼依旧紧张、不解的孟兴、申仪,这两个家伙不值得托付;自己倒是有信心带着三个营守住山岗阵地,可放孟兴、申仪率领余下十二个营救援张飞,遮蔽魏军向北的突围通道……这是在为难这两个人。 搞不好形势会更加恶劣,弄得南面战场失去还手之力。 起码虎牙军待在山岗阵地,始终有一击之力。 沉默片刻,谢旌迎着孟兴疑惑神情,解释说:“卫公欲先破朱铄本阵,以此打击魏军士气,再调头全歼曹彰。只是公上一动,牵引魏军各部齐齐而动,朱铄得到许多援军,以至于卫公能破鹿角,却受限地势,难以攻上坡梁。” 孟兴恍然,细细眺望战场,可见曹彰麾下的骑士已在不断的冲奔中掉队,从右军各阵隙缝中逃离包围,曹彰依旧在左右冲突,企图搅乱右军各阵的联系、秩序。 曹彰恐怕不是为了去杀张飞,而是为了拖延右军的进攻秩序。 不解决曹彰,右军仿佛孕妇一样,不敢有剧烈的举动,也经不起剧烈打击。 渐渐看明白战场形势,孟兴略有敬佩曹彰,如果不是曹彰决死突入右军阵列之中,恐怕右军全力以赴,已经击溃正面的朱铄,与朱铄的援军费耀。 他也看到了司马懿战旗,司马懿战旗立在山梁上,所部骑士企图击穿右军阵列,接引曹彰突围而出。 可曹彰始终在自己打自己的,不与司马懿配合,不然里外一起使劲,足以破开一阵,接应而出。 曹彰不出来,肯定是为了拖住右军的脚步,使右军无法全力接战。 当然,这个过程里追随曹彰的骑士时时刻刻都有人死去、逃亡,他麾下的骑士不断劳累,减员,造成的影响力也在不断衰退。 孟兴见越来越多的魏军骑士向东而来加入战场,不由长叹一声,很是遗憾。 张飞应该早早调头,将曹彰所部歼灭或驱逐;现在已经完了,张飞哪怕调头去围歼阵中的曹彰,但包围曹彰的各阵也受到魏军骑士侵扰,已不能全力以赴,不能全力以赴,就无法一举击溃、歼灭曹彰。 张飞已经失去整理内部的机会,他本人又在前阵,中间有曹彰在肚子里闹腾,后阵遭遇魏军夹击…… 孟兴深吸一口冷气,手心出汗,面有慌张之色。 另一边,田信当面的魏军可燃物用尽,惨烈的近身肉搏战爆发。 田信双持六棱九节鞭左右挥击,左右亲兵护卫,一杆杆朝他刺击而来的矛戟皆被他打断、拨开,近身时九节鞭挥动,当面魏军运气好头颅破裂一命呼呜,运气不好打断两臂,打裂肩胛在痛嚎中被跟在田信身后的矛戟刺死。 一面面蒙皮加厚的大盾也挡不住九节鞭钝击,往往一声爆响木刺纷飞,当面持盾魏军就倒下了。 如林矛戟挡不住田信,特制大盾挡不住田信,田信两侧左右亲卫营的重甲弓弩手更是抵近五步射击。 一名名魏军精锐重甲面门中箭,哼都不哼一声就躺展了,战术成功引发了魏军重甲的恐慌。 田信再能杀,也只是一个人;而成功的高效率杀伤的战术,远比田信恐怖。 田信再强,远离就能避免杀戮;而北府兵的抵近射击……见者有份,谁都可能遭遇。 五步之内射击,挡在田信面前的三千重甲不多时就溃不成军,纷纷后退。 后方督战的费耀不由气结,下意识看一眼远处督战的司马懿战旗,又看看正面推进到百步外的陈字战旗,抬手一挥:“压回去!” 这下二百余重甲兵排成稀疏的长线,每人被两头疯狂扑咬的獒犬牵扯,先后不一往前挪。 恐怖犬吠声中,阵型溃乱的魏军甲兵又调头返身去跟汉军拼命。 第三百四十章 易手 第三百四十一章 总攻 第三百四十二章 逃脱 第三百四十三章 暗伤 第三百四十四章 调整 第三百四十五章 刺激 第三百四十六章 珍重 第三百四十七章 谋反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将退军 第三百四十九章 出身 第三百五十章 授权 第三百五十一章 悔恨 第三百五十二章 矛盾 第三百五十三章 诛心 第三百五十四章 抄底 第三百五十五章 钓鱼 方城,陆议穿戴盆领铠,立在驰道边等候。 戎车车轱辘悠悠,田信佩戴闪电尾战盔,脸上蒙着口罩坦然落座,呼吸出的白气凝结,染白了一双眉毛。 结队而行的北府兵军士无一不是如此,个个露出的眉发皆被霜染。 戎车停止,陆议引一众军吏上前施礼:“臣等拜谒公上。” 田信身边充任主簿的庞宏开口:“回营叙话。” “遵令。” 陆议后退几步,昂首侧目送戎车驶向道路边的军营。 这座军营中也修筑了许多暖室用来安置轻重伤员,田信先泡了个热水澡,换一身新衣裳,才召集营督以上举行战后碰头会。 如今方城大营隶属北府节制的足有七十三个营,回到南阳退还部分营,俘虏中再改编增补一些营,北府建制内极有可能达到一百个营。 没有那么大的大帐容纳这么多军吏,就在校场设立幕帐。 田信端坐主位,身侧庞宏捧着帛书朗声讲述:“大军暂驻方城五日,五日内各营吏士务必沐浴两次,洗净戎袍甲衣及旗帜、战具。五日后走博望,经宛城回归邓国。戎尘不洁,不应带回家中。” “此役殉国吏士,皆迁葬武当,置有司四季主祭。凡为国征戎负伤者,老死之日皆可迁葬武当。” 营督以上的阵亡概率降低了许多,周围除了孙朗、郑甘二军十几人是生面孔外,余下都是熟面孔。 庞宏语音一落,即便是中高级军吏也有所动容。 承经乱世已久,作为新崛起的一支武装力量,众人对家族的归属感并不强烈,能与袍泽葬在一起,也是一种期待已久的安宁。 稍稍停顿,庞宏继续念:“大军次第过宛城,着留守长史郭攸之开辟宛城军市,税率三成,以作残疾吏士抚恤之用。另大军于宛城解散,寻亲团聚。” 军市是暴利,现在急着返回驻地的吏士已经憋得够呛,战场周边可以视为无人区,想举办军市也没有百姓来提供交易。 现在吏士普遍握着许多战利品,急需要消费、宣泄。 而且这么多的兖豫二州百姓迁移到南阳安置,肯定是按照县一级的籍贯进行聚团安置,一来方便管理,二来也方便失散的家属团聚。 北府兵中有太多的单身军士可以寻找到自己的亲属,撤军到宛城后,军队就会解散,真正单身的军士在宛城军市消费,然后回驻地。 余下吏士会解散,按着籍贯编队,去各处安置点寻找亲属,带着亲属回归驻地。 换言之,迁入邓国范围的人口会有很多,这是北府兵的家眷,没人能说什么。 许多百姓也认准邓国迁移,于禁当年所降七军几乎都握在田信手里,还有这次迫降收编的兖州军。 这两起事件影响深远,这两个批次服役的吏士家属就朝邓国迁移。 赶在春耕前完成大部分吏士、亲眷团聚工作就行了。 春耕之后,整个一年都可能没有战争,有更充裕的时间完成吏士寻亲、团聚工作。 三件事情通报后,营督一级退离,回营通报这些消息,只余下将军一级。 众人转移到暖室,田信已经能开口说话,只是声带疼痛,不愿折腾自己,故提笔书写:“迁移百姓已有多少?又有多少是我军亲眷?” 竹简在众人手里传递,传到杨仪手里,杨仪说:“迁徙南阳百姓不下十二万户,与我军有旧者约在五万户上下。” 五万户,算上邓国境内的七万户,麦城万户,自己直接掌控的人口就有……不对,内迁百姓还没执行分户法,每一户人口更多,分户后,五万户能分成七万户左右,自己手下有十五万户。 巅峰时的南阳郡有四十多万户,这都是原始大户,人二百四十万。 自己手里十五万户,每户平均下来只有三个半人,也就四十万人,地区活力勉强恢复到桓帝时期。 十五万户里还没计算之前的两万俘虏,现在关陇一万余俘虏也是自己的,自己手里还有三万余俘虏。 另外的内迁百姓大概分户后能有十万户,之前南阳郡编户齐民纳税的户数在四万户,现在郭睦、邓辅多出十万户纳税的人口,南阳郡的赋税会暴增,可征调的郡兵规模暴涨。 这意味郡府控制的人口、常规武装终于能压制豪强,可以考虑逐步向豪强隐瞒的隐户征税,瓦解豪强的控制力。 张飞会驻屯方城,北府兵也在身边,刘备让自己兼管南阳,有没有乘机瓦解南阳豪强的心思? 南阳豪强加入汉军以来表现的很拙劣,孙朗、郑甘两支难民组成的军队都在一系列战争中迅速成长,而南阳豪强组成的征东军几乎无所建树,也连累了田豫,弄得田豫灰头土脸不好意思见人。 毕竟是豪强联军,田豫没法按着自己心思训练、整治、重编营伍。 田豫只有指挥权,没有练兵权,练兵的才能得不到施展,用兵的才能统御一群不称手的军队,也难施展全部的实力。 所以南阳郡的豪强问题必须要解决,不仅能扩大税源,还能多出一支强军。 在他考虑瓦解南阳豪强部曲时,陆议轻咳两声,引人注意见田信望来,陆议说:“公上,中原百姓内迁,南阳豪强必有侵占之举。” 田信微微颔首,提笔书写:“雷氏有部曲四千,累有功勋,今食邑六百户。我欲劝雷氏上缴部曲,增益四百户。诸君如何看?” 竹简传递到孟达手里时,孟达笑说:“有雷氏珠玉在前,可劝导南阳效仿。” 夏侯兰老了,可雄心不减,依旧在统兵征战,刘备、关羽都信任夏侯兰。 雷绪比夏侯兰还小十岁,打完襄樊之役后就有些懒惰,因此编在李严麾下充任荆州驻军。 雷绪家中子侄也没有愿意站出来挑大梁的,手握四千部曲不能算是隐患,只是有些资源浪费。 现在刘备、关羽念雷绪当年的功勋,可以默许雷绪保留这支部曲。 可保留部曲却不主动参战,这就有些过分了。 刘备、关羽能容忍雷绪,这个问题若不解决,今后解决问题的人可不会心慈手软。 田信准备解决这个问题,并借此树立一个典型。 孟达、徐祚就是典型,还有现在的申仪,都把部曲融入北府兵体系中;作为回报,孟达取得了刘备等人的谅解,徐祚、申仪得到了信任。 田信为他们报功、举荐时,刘备自然会衡量这些人交出部曲这一奉献。 这些隶属北府的军头会奉献部曲,雷绪这个北府之外的人若进献部曲,那更利于推广。 食邑户数并非一百、一百做单位,食邑的最低计量单位是五。 劝雷绪放弃部曲,给与十分之一的食邑;南阳豪强放弃部曲、庄园的,也按十分之一的比例给与爵位、食邑,每家再益封三五户。 如果南阳豪强还不满足,那就听陆议的,来个钓鱼执法。 彼此有默契,陆议提出这件事情,意思就是静观其变,然后有法依法,依法惩戒。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交割 第三百五十七章 休缓 第三百五十八章 孝 腊月二十一,田信戎车抵达丹阳邑。 并未停留,而是护送阵亡者骨灰过丹水,前往安葬于武当兵主庙。 阵亡者级别最高的吴懿由其家族自行安葬,因此虞翻是此次安葬级别最高的人,刘备派遣博士胡潜及一班鼓乐前来主持礼仪,以诸侯之礼下葬。 随着一杯清澈祭酒洒下,田信眉目庄肃结束最后一道礼仪。 与虞忠相别,嘱咐:“兵主庙设立以来并无祭司,世方可接掌祭司,为我供奉将士英灵。” “是,公上还请珍重。” 虞忠整个人消瘦了三圈,整个人气质更为内敛,沉肃,有朝陆议发展的趋势。 田信抓住他的手安慰说:“今岁以前,敌强我弱,不得不行奇计,往往以少敌多,皆赖将校奋勇,颇多无奈。今岁以后,敌我强弱易势,自不同于往。贞侯就义,朝廷不敢有忘。” 虞忠轻轻点头,北府兵存在一日,大汉朝廷就不敢遗忘历年阵亡的吏士。 这是说给虞忠听的,也是给周围新旧残疾老兵的话。 兵主庙也算一份颇大的产业,不说远近山民前来祭拜祈福时带来的贡品,仅仅各军军吏来此参拜带来的供奉也足够千余人衣食用度。 平日里这里的残疾吏士也能自己生产、制造生活物资,维持温饱不算难。 受限于交通和祭拜兵主庙群体的规模,这里也就至多供养千人。 这千余人可以半脱产,整日混吃等死是一种活法,研究学问也是一种活法。 具体怎么活,需要引导。 千人千面,许多人不可能因为是烈士、屡经大战的伤残功勋吏士就会有高尚情操……这些都是需要培养、熏陶的。 总的来说伤残吏士属于生存劣势群体,跟小孩子一样,为了生存许多事情只能退让、忍受、迁就、适应。比如学习,兵主庙倡导什么,这些伤残吏士就只能努力适应、接受。 成年人的学习能力固然不如小孩子接受快……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生活已经固定,现在这些伤残吏士对生活毫无还手之力,原有的固定生活已被打破,反而具有了可塑性。 离开兵主庙返回丹阳邑时已是腊月二十七日,田信深感疲倦。 怎么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儿子? 心里对这个儿子总缺乏一种认同感,可能是父母并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儿子。 家庭成员多出一位,一个只知道吃、睡、吵闹,制造麻烦的小麻烦。 说喜欢,田信谈不上喜欢,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感觉这个孩子是残缺的。 这个孩子没能让自己的父母高兴,也没有得到过自己父母的喜爱,没有得到自己家族传承、倾注的感情。 温暖的长屋里,田信懒洋洋侧躺,手里抓个冰凉橙子把玩,始终在思索孩子的事情。 不知道是自己半步超凡,还是因为父母不在引发的遗憾,也可能是自己属于创一代,始终对孩子提不起兴趣。 孩子至今没有乳名,由夏侯平、田纪的妻子来当乳娘,无病无灾虎头虎脑的。 也可能是自己年轻,对事业继承人并不看重;也可能是杀伐太多,对新的生命已经缺乏尊敬、爱护。 只有自己杀人前认识的,知道的那些人才在自己眼里算相对完整的人,后来认识的人……除了时常接触的外,余下的人只剩下三种,一种是自己人,一种是敌人,一种是百姓大众。 “想什么呢?” 关姬转身,手掌落在田信胸腹,摸着伤疤。 “在想律法与孝道。” 田信语气低缓,一边想着一边说:“以秦法来说,禁绝私斗,不拘父、子皆是秦之国人,只是编在一户,兵役、徭役各受差遣,律法具体到个人;私斗有罪,父子互殴,同罚。至汉以来经学兴盛,一户父子虽为汉之百姓,然父以不孝杀子,罪小不可查。” 本要埋怨一回来开口闭口不离父子之杀,关姬瞬间清醒,翻身而起披上外衣,盯着田信不发一言。 “今我家已贵不可言,家事便是国事。” 田信露出笑容:“我所虑所思是寻常士民之家,汉庭弘扬孝道,根本用意为何。应该是以父生子,父壮养幼子,子壮养老父,如此父父子子子子孙孙袭承万年。而幼子、老人不会作乱,青壮年却会。” “以青年养子,使壮年赡养老父,皆奔波生计,无力作乱,亦无思乱之心。弘扬孝道以来,老父无力谋生,皆赖诸子赡养。若诸子不肯,只好以孝道惩治。” 关姬领悟话里的意思,还是怀疑田信的心思,狐疑打量:“孝乃美德,以孝治国,本朝大政也。此人与禽兽之别,诸夏与夷狄之别也。” 孝能承上启下,使老幼有所养,维持社会秩序。 孝道之下,老人自能约束青壮年的冒险、拼搏一场富贵的冲动性;等青壮年老了,又会约束自己的孩子。 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影响,一个孝字,就能维持朝野的基本秩序。 再大的帝国,基本单位是户,孝道的存在,使得每一户的家长都有了惩治、训诫子嗣的权威。 除非老人带头造反,否则青壮年被家里老人约束着,是不会轻易作乱的。 见关姬疑神疑鬼的模样,田信呵呵做笑:“今为人父,此前不曾想的事情也就往深的想了想。” 关姬给他一个白眼,问:“夫君在外时,可想好孩儿乳名?” 这是个婴幼儿夭折率极高的时代,按照规矩,八岁以下的孩童夭折不需要举行葬礼,甚至连个正经的名字都不会有。 讲究一点的体面人家还会给夭折的孩子配一对**,纯粹留一个念想。 孩子的乳名不难,刘备、关羽、祖父田维都想插一手,在孩子身上留下烙印。 田信偷懒,说:“本想引借兄长之名,不知兄长是否同意。” 关姬掐一把田信手臂皮肉,转着眼珠跃跃欲试:“这成何体统?世上哪有甥舅同名的?” “此两家和睦亲爱之举,有何不可?等今后小妹出嫁,我这名也能送给小外甥。” 何况只是乳名,没给儿子弄个‘吉利’、‘阿牛’、‘佑汉’这样的乳名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儿子么,孝道之下,可比蒙多好玩多了。 两个人说干就干,一个加水研墨细细研磨,一个捉笔勾画势大力沉,很快就给关平写好一封信。 平本来就是一个好字,以关姬的学识,也的确想不到比平、兴、信更好的字。 整个冬季不适合关姬出游拜访,等到春耕天气转暖后,田信才准备带着关姬前去襄阳、江都拜谒关平、关羽,走动一下各方面的关系。 湘州的黄权也不能落下,开春时见一面是巩固友谊;毕竟入夏前就要去湘州征集五溪蛮训练新军。 公事前拜访是友谊,公事时再拜访,就少了亲近。 黄权不仅仅是湘州刺史,还是光禄勋,名义上是此时大汉郎官的最高上司。 第三百五十九章 王牌 第三百六十章 改制 第三百六十一章 调整 “平?” 江都,旧城修建的简陋宫殿里,刘备正在晒正午的太阳。 江都旧城在北,这座简陋的宫殿被称之为北宫,十分简陋,比田信的橘林馆大不了多少,就是多了一道宫墙,形成了简单的宫城结构。 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修建、装饰宫殿,成都的行宫是郡府改造的,襄阳的行宫是刘表的旧宅,江都这里也就勉强能应和,能让刘备有个落脚、办公的地方。 江都新城中军士家属、聚集而来的士民十分拥挤,关羽府邸、郡守府都十分坚固、宽敞,可周围人口密集,不适合改造。 田信要给嫡长子起乳名,本身就不是一件小事,这象征田信对长子未来的期望。 平有扫平、制服风浪的含义,修身治国平天下,修身难,治国更难,能平天下者又能有几人? 刘备如今忙碌非常,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平’字写到折扇上。 发动战争需要做种种准备,战争结束后就要处理方方面面的事情。 回益州前,要把荆湘二州理顺,让撤军归来的将校该升的升,该调的调,保证绝大多数人能满意。 毕竟是胜利者,刘备要面对的事情虽然多,但轻松易处理,不似曹丕内外交困。 军功评定也陆续完成,各方面升赏也有序进行。 作为战功第一人,自然是宋公大将军,关羽封无可封,则拜关平为前将军,正式接替关羽,执掌龙骧军、荡寇军这两军十二营兵;算上前军各营增补、合并缩编,整个前军有龙骧、荡寇、度辽三军及一系列散营,合计四十二个营。 其后是张飞晋升大司马,与关羽一样,部分军功落在两个儿子身上。拜张苞为右将军,节制右军及虎步军;嫡子羽林中郎将张绍迁为征虏监,接掌张飞的本部兵马。 因田信主动交割孙朗、郑开两军十二营给张飞,新的右军也是四十二营编制。 田信这里本人未作晋升,掌握邓国、南阳二郡军屯,北府扩编为百营编制。拿走了最多的降军份额,太多的人事调动围绕北府展开。 北府扬武将军孟达拜为太仆卿,封西鄂乡侯,食邑九百户,驻留襄阳督造战车、粮车。 北府邓国中尉田纪拜为武陵郡守,原武陵郡守侍中廖立因有过巴郡郡守的履历,依旧以侍中本职行大司马长史,代替虞翻去跟张飞共事。 北府建信将军真乡侯申仪拜为零陵郡守,因部曲解散融入北府,申仪增食邑至一千二百户。 南阳郡守、郡尉郭睦、邓辅也调入关平麾下,郭睦充任前护军,邓辅为前军司马。 北府安众将军顺德侯徐祚拜为南阳郡守,也因部曲融入北府的原因,增加食邑至一千五百户,改为棘阳乡侯。 北府陈相陆议兼任邓国相,充北府留守长史;原北府留守长史郭攸之转任西府行营长史,留守司马傅肜转为西府行营司马。 行营长史、司马在驻地时,留守长史、司马充任副职。 有这两个北府经验丰富的人去汉中,可以加速协助魏延建设西府,为下一轮夺取关陇做战争准备。 随后就是一系列北府内部的任命,北府兵的战功摆在那里,北府营督以上的军吏几乎齐齐升一级军阶,或如田纪这样外调升用。 这就要面对一个事实,要么北府内部一层层晋升,自己把位置填满,让外面人插不上手。 北府改制,就是为了优化结构,制造更多的官位。 再要么外面留出足够多的位置,用来安置北府晋升的将校,这样北府空出编制才能留给外人。 否则……基本的赏罚不平,下回北府兵从上到下怠战,出工不出力实属必然;赏罚不公,派到北府的人也站不住脚。 北府内外牵扯影响范围太大,刘备、关羽在边上盯着,保证一道道人事调动能稳妥进行。 毕竟一边改制一边有进行人事调动,出现误会也是很可能的事情。 能在春耕前完成北府改制、人事调动工作就很不容易了。 这一轮改制后,今后的下一轮改制很可能就是缩编。 三恪相关的调动完成后,马超这里的调动属于微末小事。 马超儿子岁数太小,女儿又跟刘理订亲,主要功勋奖励落在马岱身上,拜马岱为江夏郡守,领牙门将军如故,并封马岱陈仓亭侯食邑五百户。 军功议定、升迁调动从高到低渐次完成,其中原宜都郡守廖化的调任就显得微不足道。 作为田信的老上司,关羽的主簿,廖化的宜都郡并入江都尹,于是孟达拜为太仆卿后留出的汉兴郡缺乏郡守。 考究廖化与田信的良好关系,利于北府发展,廖化转迁为汉兴郡守。 汉兴郡堵在汉中与南阳之间,汉兴郡的资源给北府,还是给西府,都是一件需要选择的事情。 与其为难惹魏延不高兴,还不如直接派一个跟田信关系好的人。 否则派一个跟魏延关系好,或中立的人去,魏延很可能会开口求助……若开口求助,对好面子的魏延来说这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需要你帮助你就应该帮助,魏延自会给你回报。 可你拒绝的话,就会激怒魏延。 如果廖化去,魏延不会做无用功,自然不会丢脸、恼怒,坏了交情。 另一个被合并到江都尹的是襄阳郡,正式领襄阳郡守的是夏侯兰,为了弥补夏侯兰,也是酬功,夏侯兰所部度辽军调归前军节制时,夏侯兰建制前军副将。 作为前军副将,夏侯兰本人对这轮晋升调动非常满足。 只是他的典军董恢惆怅不已,越想越抑郁。 前后也就两年半,昔年一起从宜都营走出来的袍泽,田信已位居陈公征北大将军,威震天下。 当年那个枝江县兵曹佐史罗琼也在短短两年半的时间里晋升为鹰扬将军,这回北府改制,罗琼将继续担任鹰扬将军,北府军阶由少将晋升为中将。 据说封侯在即,因纪念鹰山大捷,封为鹰山亭侯。 为纪念北伐大捷,这次北府内部铸造的金币会选择鹰徽。 还有夷兵出身的林罗珠,也被拜为鹰扬左卫少将,晋升之快简直有些不讲道理。 还有好些个夷兵,沐猴而冠,勉强能读写军令,或为中校营督,或为上校率长。 兴许北府兵再取得一场大捷,罗琼的功勋、影响力能追上李严、廖立、马良这一批侍中里最弱的廖立。 现在罗琼外调,怎么也能拿个名郡、大郡、强郡做郡守……自己呢? 不甘心跟着夏侯兰沉沦,好歹身为襄阳人,董恢还是有人脉的。 一番活动后,也赶上这轮调整,被调为南阳郡尉,成了棘阳侯徐祚的同僚。 内部人事调动尘埃落定,刘备则开始等待中原的消息,等待刘封的消息。 中原的事情不出结果,他也不愿回益州。 登基已有一年多,按照传统,每个皇帝登基时都要着手修建寝陵。 现在一切国力投入战争或休养,刘备并未选择寝陵修筑地点,更没有着手修筑。 刘封如果表现好,那自己就能葬入关中,省去迁葬的辛苦。 第三百六十二章 智囊 第三百六十三章 诡异 曹休所部大军屯驻濮阳津一带,有就近接受青州河运粮秣补给的用意。 而重组后的兖州军一分为二,一部分驻屯延津抵御可能从清水口渡河的河北魏军;一部分随杨俊屯在濮阳津……因为刘协在这里,此刻就握在杨俊手里。 刘协一家子包括曹节、曹宪三姐妹都被杨俊控制在手里,这是兖州军的底牌,也算肉票。 刘协禅位后本身就使用天子仪仗,所谓复辟也只是恢复建安年号,进而获得各方支持、承认。 支持也是有限度的支持,更想拿刘协做一个跟汉军谈判的筹码。鹰山之战后,中原士族这种倾向更明显……相比刘协这个谈判时的筹码,刘封则是一张王牌。 运作的好,可以通过刘封直接变身为汉军,不需要谈判。 杨俊军营,杨俊正领颜斐一同检阅马厩,形势越发严峻,恐吓刘协夫妇向曹植写信的作用越来越低,曹植都已自身难保,已经顾不上曹节姐妹、刘协的安危状况。 魏军、吴军想要干预,远水难解近渴。 最为理想的各方大联合,不是孙权努力,曹植愿意牺牲就能达成的,这存在太多价值观念的冲突。 所以很难将东汉这杆大旗重新立起来,没有这杆大旗,就没有汉天子诏令、大义这类东西,自然不可能用汉天子诏令分化、瓦解刘备阵营内的野心分子。 比如马超之流,各方联合树立汉天子大旗,诏封马超做楚王,这是来自关陇、河北、中原、江东各方势力认可的诏令……马超会怎么选? 马超与刘备、关羽之间的信任破产,不管马超反不反,汉军将自断一臂;马超如此,那田信呢? 可偏偏魏军败的太惨,吴军拙劣的陆地行军能力都决定了此刻无法干预曹休所部的行动。 只要刘封下定决心,向曹休做出相关承诺,曹休大军向东,臧霸自会响应,青徐二州官吏要掉一茬脑袋。 之前吴军使者连续拜会刘封,现在魏军使者也拜访刘封,刘封随时可能向青徐进兵。 这种情况下杨俊能有什么选择? 袭击刘封等于自绝于天下,也打不过曹休…… 令人窒息的压力下,兖州军营垒更显肃然。 只是杨俊巡视马厩时不疾不徐,仿佛只是正常的检阅,随后领着颜斐来见刘协。 刘协出入自有虎贲护卫,姜黄伞盖下,刘协披一领熊裘双手交错在袖筒里,接受杨俊的跪拜,笑吟吟询问:“杨卿今日所为何事?” 什么风浪没见过,这帮兖州人也就能通过孩子吓唬曹节三姐妹,刘协始终云淡风轻模样。 杨俊垂手恭立,头微微抬起:“陛下,臣听闻魏臣诸葛诞近日走访燕王殿下。” 刘协微微皱眉:“曹丕身边多有智者,怎会使诸葛诞为使?”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诸葛诞来时,汉军新得鹰山之捷,有席卷天下之势,各方惶惶无措,四州之地多有拥护陛下者,无不视陛下为奇货。更有孙权多方遣使,欲促成陛下复立一事。” “诸葛氏徐州名门,诸葛诞可联合徐州之众,故为曹丕倚赖。” “后汉军撤归,燕王殿下浮出水面,为世人所知,故弃旧迎新,争相献媚于燕王殿下。” 杨俊脸上露出一缕笑意:“臣乃贰臣,不知此身所属。也不曾想到一时莽撞之举,引出天下笑柄。” “确系一桩笑谈,可流传千古。” 刘协认同,目光移向颜斐,不知道这位颜回二十三代孙是个什么想法,颜斐弟弟颜盛是此时的青州刺史。 颜斐气度沉稳,也不见一丝慌乱,难道这两个人还有别的退路不成? 刘协不解,静静等待下话。 就见杨俊轻咳两声说:“陛下,臣河内人也,领东郡之守。逢邵陵军败,退军之际兖州群獠欲害陛下嫁祸汉军,是臣出面斡旋,以诡言相欺,才保全陛下家室百余口人于乱军中。” 刘协静静看着杨俊,杨俊面不改色:“军中纷纷扰扰,外人多不知实情。臣愿请陛下诏书,护送诸位殿下往投荆州。” 当刘协目光落在颜斐身上时,颜斐踏前一步拱手:“不敢有瞒陛下,当时军中确有谋害陛下栽赃汉军之议,皆赖杨公斡旋,才使陛下家室得以保全。” 刘协又看看拱手请令的杨俊,问:“卿既有备,何不携朕归荆州?” “陛下,此去奔波两千里,必受贼军劫杀。陛下在濮阳,安稳如泰山,无人敢犯。若是与臣出奔,则有不测之险。” 杨俊口吻沉静:“臣大仇得报,今奔荆州,为乞活而已。” 颜斐也跟着开口:“臣亦乞活,别无所图。” 刘协颇为无语,他当时也稀里糊涂被劫走,不清楚这帮人发什么疯。 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正式给刘备方面诏书,赞扬杨俊、颜斐的回护之功,开脱他们的罪行,由他们护送几个孩子去荆州,带着自己对刘备的正式承认诏书,可谓各取所需。 自己诏书增加刘备正统性,换来自己子孙的富贵……刘备连三恪家族都这么大方,没道理对自己的子孙小气。 顺带洗掉杨俊、颜斐的罪责,只是顺带而已。 由这两位忠义之臣护送自己子孙去荆州,他们自然会拿到他们想要的。 这两个人搅动这么大动静,就这么轻飘飘拍手离开? 刘协问:“二卿走归荆州,置中原之众于何地?” “陛下,燕王殿下自能护卫陛下退守青徐,以青徐百万人口,足以抗衡魏吴联军。” 杨俊冷静分析:“魏吴虎狼之国,浑无信义,彼此猜疑,焉能倾力合攻青徐?且四州士民属意燕王殿下,胜兵十万。” 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烂摊子,杨俊、颜斐一个带头人,一个执行者,就这么想置身事外…… 刘协越发感觉老了,已经跟不上时代、人心的发展速度。 有些摸不着杨俊的底气,到底是谁给了杨俊信心,让杨俊敢去面对汉军? 诚然,自己的诏书能洗脱杨俊、颜斐的罪责,有辟谣的效果,能恢复他们的清白。 可汉军方面会保留信任,杨俊、颜斐也勉强能保住命,想要谋求更大的发展……几乎不可能。 这两个人一个五十岁,一个四十岁,正是仕途黄金年龄,这么放弃挣扎,奔波两千里去汉军那里碰个运气,未免有些冒险。 刘协暂时想不明白,也别无选择,只能依照杨俊的意思,亲自起草发给刘备的诏书、私信,就连贴身携带的私印都交给了杨俊。 这是一封措辞内疚,又庆幸刘备能横空出世三兴炎汉的诏书。 刘协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两个较大的女儿嫁给了曹丕,最小的女儿刘曼是曹丕的外甥女。 五个儿子不可能跟着杨俊一起去荆州,为了保本,刘协只选了三个儿子去赌运气。 就在刘封下定决心准备顺应人心接受这一切时,杨俊、颜斐带着刘协三个儿子连夜出奔。 作为东郡郡守,杨俊沿途都有安排。 毕竟是投奔如日中天的汉军,亲骑凝聚力极高,没有发生部队半路溃散,斩下杨俊首级而去的常见现象。 第三百六十四章 织机 第三百六十五章 酎金 第三百六十六章 钓鱼 第三百六十七章 邓城 第三百六十八章 麻木 第三百六十九章 葫芦 第三百七十章 落幕 第三百七十一章 性格有缺 第三百七十二章 隐患 第三百七十三章 南中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不过三 第三百七十五章 喷子 第三百七十六章 预谋 第三百七十七章 瓷 第三百七十八章 粮不足 第三百七十九章 光 第三百八十章 调整 第三百八十一章 肥瘦 第三百八十二章 联想 第三百八十三章 毒计 第三百八十四章 募兵 第三百八十五章 学校 第三百八十六章 隐患 第三百八十七章 染疫 第三百八十八章 巧合 第三百八十九章 附议 第三百九十章 蝴蝶 第三百九十一章 姓氏 第三百九十二章 白牛君 第三百九十三章 二谦之争 第三百九十四章 彼此差距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三不四 漓江,新形成的象鼻邑。 因关姬再次有孕,田信略有自责,决定更改行程、计划,与关姬到象鼻山处,在此为关姬作画。 青伞盖下,关姬端坐竹椅,手里拿着一面刺绣荷花的素绢团扇,头发扎起以软翅黑巾蒙头,穿戴宽松暗青对襟长袍,袍外罩眼孔粗大的黑罗对襟衣。 罗纱是有眼孔的丝织品,罗的网孔大,纱的网孔细密。 田信专注作画,关姬神情恬淡,眉宇间已没了前几日的思虑。 她自然思念孩子,比起孩子,她又愿意跟在田信身边四处游玩;跟在田信身边久了,又开始思念孩子。 可现在又有孕,对阿平的思念减淡了许多。 有些不理解田信态度的突然转变,反正是朝好的方面发展,她也听之任之。 远离军队、部伍之后,田信才意识到终究是一个个体,原来的家庭已经没有了。 自己厮杀,破坏了无数家庭换来的荣耀、权势,是真的无法向养育自己的父母分享。 这是无法缓解的遗憾,不能因为父母的原因,就迁怒生来就握着金印的儿子。 那个小家伙什么都不知道,终究是家庭中的一员,是自己事业的继承者,是所有亲友的第二主心骨,是维系关平、关兴、关羽感情的坚固桥梁,是汉帝国未来的柱石。 能否教育好阿平,关系长远未来。 让关姬远离孩子跟着自己在外奔波,虽说关姬贪玩好动,可终究有些残忍。 现在关姬再次怀孕,美好的青春时间里始终与生育相关,缺乏生活的乐趣。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只会让刘备、关羽及绝大多数人开心,这意味着自己与关姬感情深厚,可对关姬不公正。 生孩子,真的会降低女人的身体素质。 不求关姬做个乱世之后的英雄母亲,生育三四个就好。 哪怕她身体素质跟得上,但也要节制,不是养不起,也不是生不起。 心中想明白,田信提笔在画卷边题字:爱妻邓国公主游漓江象鼻邑,田不三不四作于夏历二年七月四日。 收笔,田信取出自己的私印加盖,关姬也凑到边上,用团扇给他扇风,见了题字:“不三不四?” “嗯,你我孩儿不是三个,就是四个,不宜过多。” 田信打开关姬的私印,也顺手加盖上去。这副画卷既是给关羽的工作汇报,也是关姬用来在唐公主、小姐妹面前炫耀的道具。 “三个?四个?” 关姬嘀咕一声,这多么?不多,这个世道婴童夭折率太高了。 成年未婚子嗣夭折,尚且不被记录的年代里,婴童、少年夭折更不会被记录。 她有记忆时,突然就有玩耍、熟悉的小伙伴失踪了,不在了。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反而也就看淡。 以至于阿平出生,她有不适应,也缺乏浓厚的爱意。 如果是养育三个、四个孩子至成年,以现在的夭折率,她最少要生养六个孩子。 多么? 不多,乱世之中,但凡家中有余粮,能生孩子就生多少……唯有这样,家庭才能强盛,宗族才能壮大,国家才能延续。 田信不懂妇科,连接生婴儿都不懂,很难改革、优化接生环节的技术。 优生优育这种事情……基本管不了,也只有等国家统一,休养生息时才能提倡……起码要把女子婚育年龄延迟到十七以后。 十四五岁的女子本就身子淡薄,稚气未脱,还背着孩子下地操持农活的事情,不算少见。 “生育孩儿,终究是青华身上掉下的肉,人血肉就这么些,多有生育,自不利于寿数。” 田信卷了画卷,扎好装入长筒,与关姬走向青伞盖下:“研习医术多是男子,我以为不妥。青华回去后,应该筹备女子学堂,教授工、农、医术等等技艺。” 关姬略迟疑:“夫君非去广州不可?” “要去,我去才能令士家安心,也才能征士燮入朝。” 田信抓着她手,细心讲述:“虽遣偏将能定广州,也能使士燮入朝,但少有诚意。唯有我去,才能使交广士民膺服,才能让州郡土民知晓天国威仪,不敢造次。” 关姬另一手抚着依旧平坦的腹部,若没有这个孩子,她将随田信一起去广州看南海。 她也不知大海是怎样的,为了平稳送她回去,田信会陪她回江都,将最终出征的阵容、补给、后续人员调动安排好。 见她低落模样,田信细心安抚:“看不到南海,就看东海。待诸夷抚定,孙权存留无益时,大兄统兵在前,你我统继军在后,去看看吴越风光。” 关羽的封地会从江东选一个,关羽的陵墓极有可能选在江东,关姬于情于理都要陪关羽去看一看。 南方瘴疫在田信眼里不算什么,可现在交广二州如同热带雨林,气候对关姬不友好,各种防不胜防的毒虫、蚊子更是不友好。 只能送她回去,免得出现意外。 之前关平的局部战役没能发动,这场平定交广二州的局部战役……跟关平也没关系。 不论刘备、关羽,还是其他重臣,都在推动一件事情:降低自己的军事威望。 交广二州平定之战因为自己参与募兵、练兵的原因,就显得有些奇妙。 首先一战平定二州,功勋很大;其次动用军队不超过二十个营,却有数倍的仆从军;最后一点,这几乎是必胜的仗。 如果关平、张苞来,不利于他们成长、树立自己的军事威望。 所以只能选其他人,人选也早已圈定,跟荆州人、益州人无关。 首先是步兵统率,将由夏侯兰充任,以‘行征南将军’的职务统兵;水军统率是伏波将军赵累。 收复交广二州,足以奠定两人的功勋,一举成为朝堂重臣,获取开府的资历。 现在就这样,关羽不需要争,哪怕关羽在东征以来处处退让,该是关羽的就跑不了。 夏侯兰、赵累扶立之后,就轮到做积蓄,给关平培养班底的时候了。 关平今后估计很长时间里都会留在江东,避免留在中枢,稍不注意就影响、插手政局。 至于张飞两个儿子是什么想法……无从知晓,彼此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对未来是什么展望,依旧是个秘密。 反正军权底线已经说明白了,一家最多掌握三个军。 刘备、关羽之后,自己掌握三个军;自己之后,应该是让关平或关平的儿子掌握三个军。 至于张家,排队去吧。 如果夏侯家族以相对平稳的方式融入汉帝国内,势必依附张家,张家自能迅速膨胀起来。 必须压制,等夏侯家族这一茬人消亡后,才能给张家机会……就算给,也是有底线的。 如果张家有人接任大将军,顺利掌握三个军;那田家、关家必须直接掌握四个军。 只要军权维持平衡,从乱世中走出的人,自然会珍惜难得的和平。 刘禅是否会配合?应该会。 刘禅之后呢,自己也有办法让对方学会什么叫‘祭由寡人’。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三角债 第三百九十七章 怄气 第三百九十八章 将门有将 第三百九十九章 砖茶 第四百章 卫军 第四百零一章 无笑 第四百零二章 廷尉 邓城,田信接受陆议、彭羕、徐祚、张温等人的述职。 行军长史彭羕就任以来时间不长,也无所建树;护军、侍中廖立在橘林馆养病,北府政务就落到留守长史、兼任邓国相的陆议身上。 陆议又兼管邓国政务,徐祚掌握南阳郡政务,郡县物力征发、调运再分配,是无法绕过这两人的。 两郡之地终究不如全盛时期的南阳郡,陆议兢兢业业打理政务,并无疏漏之处,堪称无可挑剔。 其实最难的不是陆议竭力奉公、精明能干;而是田信愿意信任、放权。 简单述职后,田信分别进行谈话。 最快今年秋收,最迟明年春耕后,刘禅与朝廷班底将迁移入驻江都。 朝廷不偏安,随时都可以因为前线胜利而还与旧都,那么就该充实职能。 己方已经捞到一个太仆卿,获得了未来关陇地区的马政管理权,还得到了一个可有可无制造车辆,并制定相关标准的权力。 政务是相府的事情,现在唯一能插手、争取的只剩下监察。 司隶校尉位高权重,除了三公之外,余下官职都在其纠察范围内。 还有负责御史台实际运转的御史中丞,御史中丞名下有两个治书御史,这是负责解释全国律例、条款的职务。 抓住御史中丞,就抓住了许多条律的解释权;同时各郡的巡查御史……即刺史,名义上也是归御史中丞管的。 最后是廷尉府,这是个审判机构,得罪人的地方,也是最终收拾人的地方。 朝廷职能扩充,对别人来说是随波逐流,田信眼里这是个保一争二的事情。 “自惠恕入汉以来,不论朝野或是敌国,无不称贤。” 田信与张温垂钓于莲池边,讲述道:“太子归江都已是定局,朝廷各司日益丰满。远近皆有推崇惠恕入朝,为汉效力者,我不好拒绝。” 现在名义上张温还是自己的家臣,这种举荐贤良家臣给国君的事情实属春秋惯例,司空见惯不算离奇。 张温也是沉默,长久的执法生活已让他养出威严气度,已不是当初落魄荆州,为报家仇却无力声张的孤家寡人。 现在张温执法严明、公正的名声已经蓄养成型,宛若一口利剑,已到了朝廷不得不用的地步。 不用,就无法服众……张温不上位,其他人就坐不稳。 现在大家也都是要面子的人,朝野诽议不绝,也没脸去抢那个位置。 正是因为有张温,自己才有保一争二的底气,这个一,是张温自己挣来的。 田信思索间就见张温略有伤感:“无有主公庇护,焉有臣之今日?臣能申肃律令,皆赖主公授我独断之权。朝中纷纷扰扰,猝然入朝难展拳脚,恐折主公名望。” “无碍。” 田信脸上没什么表情:“凡是依法而行,若有阻碍,就以法度治之。我自幼所受教养时,有一句话深深烙印在心。” “还请公上明示。”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田信缓缓吐出这句话,目光略迷惘,又是讥讽翘起嘴角一笑,敛笑才说:“我以为当更进一步,王侯犯法,与民同罪。至于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之语……过时了。” “有朝一日,我更想律令面前人人平等。” 田信见张温面容微微有变,继续说:“我无心争夺司隶校尉一职,此杀人之职,此非杀人之时,夺来无益。御史中丞又牵连广泛,事务繁琐,看似权重,实际也难有作为。倒是廷尉执掌杀人活人之权柄,更该交由可信之人。” 张温微微颔首,紧咬下唇,默默把这些话记在心里。 田信察觉鱼竿抖动,手腕抖动扬杆挑起,一条一尺半的鱼儿咬钩,半空甩着尾巴。 见此不由露出笑容,这一轮监察、律令方面的职官扩充,自己什么都不要,就要一个廷尉。 现在是南汉新立,廷尉府的每一桩判决,都是今后判案时可以援引的先例。 如果现在打好基业,可以省去未来无数的苦功。 张温最终还是点头,放下鱼竿,侧身拱手:“臣入朝履职,恐难时时受主公教诲,恳求主公赐字。” 田信不做犹豫,当即笔墨伺候,写下六个字用印后交给张温:“上不正,下参差。” “此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屋坍塌之理。律法,实乃国之筋骨,惠恕不可不慎。” “臣张温恭谨受教。” 张温双手捧着,只觉得此物沉甸甸的,田信受业于汉博士,如此看重律法,今后廷尉府承担的担子很重。 田信搀起张温,折下一片荷叶卷了鱼送给张温,送他至中门时询问:“卿之后,谁可继?” 张温想了想手下的一众校事中郎、校事郎:“主公,左校事周白公正勤勉又不失仁爱恻隐之心,可继臣职。右校事吕定执法严酷,尊上而不恤下,不可用之以专。” 他说着笑了笑,开玩笑说:“若是臣入朝就任廷尉失职,主公可举吕定为司隶校尉,必能矫枉过正,补臣疏漏。” 田信微微颔首不做表态,目送张温提着鱼儿离去。 处理张温之后,田信又召见行军长史彭羕。 彭羕就在中院一侧的庭院里等待,田信洗了手上鱼腥味儿,才来这里见彭羕。 整个中院左右对称,左右各有十二个客居的小庭院,典型的中轴对称明清风格, 彭羕也是第一次来陈公府,就如外界传扬的那样,田信不喜欢精致、出奇的东西,喜欢格局、款式重复的东西。 以至于军中都有相关的笑话,比如修一座砖木营房,不仅长宽高度尺寸固定,就连每座营房用多少砖块儿都是固定的。 军中的服装款式、器械、营房,田信自己的居住地,还有民田、军田的规划,都是整整齐齐,有着一种大家渐渐能接受的工整、对仗美感。 彭羕至南阳上任,并未拜访过田信,就任以来也只是观察学习为主,并没有提举、推动什么工作,更像是一个闲人。 除了有自知之明外,田信没有亲自授权、交待他主抓什么工作……所以他想做事情,也没人配合,索性静静等待,等待田信的当面授意。 不给他指派具体工作,那彭羕只能干瞪眼。 廖立这个侍中、护军也是一样,会被其他军吏架空;至于惩戒其他军吏……有司直张温在,你怎么惩戒? 汉初丞相府,长史可以降为千石,可司直始终是秩比两千石。 而最初的司隶校尉一职,是隶属于丞相司直的,你说这个司直厉害不厉害? 越厉害的官职,就死的越惨。 比如丞相,比如丞相司直,比如中尉。 秦汉之际的中尉,可比什么卫尉、执金吾威风多了。 第四百零三章 北府记 第四百零四章 反攻计划 第四百零五章 强弓 第四百零六章 战机所在 第四百零七章 茶 第四百零八章 抱怨 第四百零九章 命数 第四百一十章 直阁计较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三光道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上策 第四百一十三章 工具 第四百一十四章 皮毛 第四百一十五章 垂帘 第四百一十六章 观星楼 第四百一十七章 谨慎 第四百一十八章 贺齐 第四百一十九章 亲亲相护 第四百二十章 卦 第四百二十一章 火克木 第四百二十二章 风火 第四百二十三章 雷山风雨 第四百二十四章 子山游说 第四百二十五章 悬疑 第四百二十六章 轻重有别 第四百二十七章 士户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不满 第四百二十九章 粮荒 第四百三十章 童谣 第四百三十一章 反弹 第四百三十二章 良知 这是要军心,还是要太子妃的选择,二选一。 哪怕孙大虎再乖巧,再伶俐,再讨刘禅喜欢,可他们夫妇如今待在江都。 维护孙大虎,就是维护皇室脸面,又有几个人愿意维护孙大虎? 没几个人愿意,可太多人想要维护皇室的体面,就必须顺带维护孙大虎……怎么维护,只能严惩犯事的十七名军吏子弟。 可这些人怎么严惩?杀人不过一刀的事情,却会引发全军哗然! 一桩失败的政治联姻,从孙权背盟开始,就注定了孙大虎的悲剧结局。 这不是她如何努力,就能规避的;孙权表现的越精彩,她这个女儿受到的反馈、振荡就越大。 现在的大汉朝廷还没有正式的廷尉府……也相当于没有一个正式的机构来判决,判决引发的动荡将直接作用于判决者本人,不会有机构职能来分担。 如果有廷尉府,不论怎样判决,最重的结果无非就是廷尉卿辞职、下野;各方的怨气也就散了七七八八。 可现在没有,必须有一人勇敢站出来,将这个问题迅速解决,以避免引发更多问题。 天色渐暮,关羽做完一切判决,在虎贲护卫下进入永乐宫。 作为大汉三客,关羽面对刘禅也是有资格称孤的。 刘禅主动出迎,犹豫困惑:“仲父,如今之事就无一缕回转余地?” “一点都无。” 空阔殿内,关羽面容沉静:“天下之事,汉中、襄樊两战之后本愈发明朗,唯有孙权作祟,反复生乱;北伐大胜以来,形势趋于平稳,朝廷可从容收拾局面,也是孙权作祟,此乃汉之心腹大患也。” 刘禅垂眉不语,似乎这样就能对抗关羽。 关羽眨眨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刘禅,这场注定失败的婚姻,当时每个人都有责任,都想借助这场婚姻完成彼此的联合,可谁能想到给孙权留下那么大的回转余地,孙权却执意要争一把天命? 妹妹的命,女儿的命,还有儿子孙登的命,这些孙权都可以舍弃……实在是低估了孙权、人性的丑陋。 收敛思绪,关羽开口:“公嗣,可听闻‘致良知,无不胜’之语?” “略有耳闻,系孝先兄破败徐公明之际,讲与定国兄的。” 刘禅坐正,抬头祈望:“仲父言下之意,如今孝先兄出面斡旋,就能保住大虎?” 关羽不做回应,另说:“我等老人皆以为孝先所言有理,仅仅良知二字,就有大学问。可天下事,纠纷大,各执一词,混淆黑白指鹿为马,皆因这良知二字不能讲,也不能认。” “心存良知,自知有所争,有所不争。” 说着关羽做笑,笑容嘲讽:“譬如孙权,他若有一缕良知,便不会生出无妄争心。太多人德不配位,才能有缺,难道就此沉沦,泯然于众?不,彼辈自有争心,为争名位,无所不用其极。盖因彼辈,心无良知。” 刘禅端正坐姿,关羽不可能来跟他讲述‘良知’二字背后的学问,必有深意。 “孝先亦有良知,公嗣可知,孝先平生只骂过一人?” 刘禅讪讪做笑,左右思考:“不是曹操,便是孙权。” “非也,曹孟德有其不得已之难处,何况世人皆骂,无须孝先再动口舌;孙权也不需骂,此人不以为耻反引为荣。孝先所骂者,原太子家令来敏是也。” 关羽上下打量刘禅,刘禅略有羞愧低头,就听关羽说:“公嗣心中自明,无须为来敏掩饰。来敏此人,良知欠缺,自比贤良方正,欲辱孝先而自贵。若非陛下在近处,孝先当日必手刃此人。” “诸葛公严惩来敏,意在告诫诸人不可冒犯孝先。否则孝先大肆诛连,必动摇国家根本。” “我等皆有良知,知孝先品性,亦知孝先功勋卓著。无有孝先,则无襄樊、江陵、麦城、东征、北伐种种酣畅大胜。然孝先修身养性,以礼待人,反倒使小人生出可欺、侥幸之心。” 关羽说着忍不住冷哼轻笑:“如潘濬之事,孝先忍耐不动,是以为我要出手惩治。我与陛下却在等孝先出手,好以此敲打、告诫。反而让潘濬逃出生天,遗留后患。” “本以为此人取得淝水之胜,与孙权离心,早晚内讧。陛下约束孝先,撤军之际未攻汝南,否则必取潘濬首级。” “潘濬实乃小人,善于忍辱,与孙权酷似,至今共存,实乃异数,非常理所能推断。” 盯着刘禅,关羽讲述重点:“北伐凯旋以来,孝先功高,封无可封。只得恩泽部伍,进而孝先势大,荆湘八郡,不受孝先号令者只有长沙一郡。” “我等皆为此苦恼,孝先亦然……这才有陛下率军回益州,孝先南征交广偏僻之地,使定国东征之事。” “今公嗣本要为人父,应能体会青华有孕,孝先两度出征之苦闷。” “原本计划长远,就因定国战败,致使江都动荡。” 关羽抬手轻拍自己心口:“公嗣,诸人贪婪才有东征之败,万余将士覆没。此事亦会令孝先心神动荡,其良知,恐会厌弃诸人。” 田信有多厉害,刘禅自然是知道的,觉得有些口干,咽了口唾沫才问:“仲父,孝先兄良知为何?” “公嗣应听闻孝先破张文远后,施行抽杀令。十一抽杀,事毕,吏士仇怨消解。” 关羽看刘禅,语腔冷酷:“为万人温饱,孝先能杀千人;为千万人,孝先能杀百万人。此举,与曹孟德无二,只是更少私心。今,我要带走孙姬,使人星夜送往江东,公嗣心中可有怨言?” 刘禅口唇颤抖,低声:“有怨。” “我知公嗣有怨,可为社稷千秋着想,今夜非独断不可。” 关羽用手撑着桌子才勉强站起,用告诫眼神看刘禅:“我虽不如孝先狠厉,但也能为百万人而杀一人。今后代我者,孝先也。我知公嗣有怨,能容公嗣;孝先或许能容,就恐青华不能容。” 刘禅眼神呆滞,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匪夷所思,不像是关羽能说出来的话。 可想到关姬,刘禅又不得不相信这种言论。 也跟着起身:“仲父,那……该如何?” “不要重蹈定国之失,孝先自不会无故冒犯。无有冒犯,公嗣又何来的仇怨?” 关羽被刘禅搀扶,用一种憔悴的声音说:“我等已然衰老,张文远为谋子孙富贵,与孝先抗衡,今后势必族裔灭绝;贺齐江东名将,垂垂老矣,恨不得拜在孝先座前效犬马之劳。所图为何?子孙长远也。” “四十年后中国如何,已非我等老臣能预料,只愿公嗣与孝先和睦共处,能寿终就寝。余下子子孙孙之事,非我等能谋算也,也非孝先能定夺。” 刘禅浑浑噩噩送关羽走出殿门,战无不胜的仲父已经老了。 甚至听不到孙大虎呼救、挣扎声音,可能谈话间,就被关羽带来的虎贲悄悄拖走。 老一代、当代人在世,田信还会照顾他们感受,不会过分对待自己。 自己好好配合,兴许还能善终。 那自己子孙呢?自己可以告诫,让他们不要犯错…… 怎么不犯错?不做事,自然就不会犯错。 田信的子孙呢?田信不怕自己这个未来的天子犯错,可能会怕田氏子孙犯错。 第四百三十三章 无心 第四百三十四章 铁山 第四百三十五章 设计 第四百三十六章 铸币 第四百三十七章 惠子 第四百三十八章 乌鸦 第四百三十九章 文和与乱 第四百四十章 番禺 第四百四十一章 新与旧 第四百四十二章 同一片星空 第四百四十三章 南中 谣言的力量是无穷的,更何况是主动推动、散播的谣言。 当外部魏国、吴国散播的谣言还未进入荆州,更没有进入益州的时候,益州就因刘备病重、汉口兵败而陷入动荡。 水军主力被歼灭,对荆湘二州来说意味着什么? 今后面对吴军侵攻,荆州方面难以抵挡,还有分兵防守魏军……后勤压力都留在了益州人身上。 朝廷东迁到江都,江都士户不满意……益州人多多少少也是不满意的。 这个问题很好理解,朝廷东迁,有人满意高兴,就有人不高兴;朝廷继续留在成都,也有人不高兴。 所以朝廷这种机构仁者见仁,不见得是人人喜爱的。 当然了,如果朝廷派出绣衣使者、校事郎外出采风,逮着士民询问喜不喜欢朝廷,肯定都是喜爱的。 于是在动荡中,汉嘉郡郡守黄元也是忧虑不已,作为一个军功晋升的郡守,他的工作方式有些粗暴,与诸葛亮细腻风格形成鲜明对立。 因此公事上没少发生纠纷……反正丞相府的纠察,在下级郡府看来就是刁难。 汉嘉郡本是蜀郡属国改来的,属国内多有夷人,更多世代扎根于此,生性好强的汉豪强。 想在汉嘉郡征税、征兵,你工作就得粗暴! 要吓住、慑服郡内百姓,他们才能服从命令,少生事端。 黄元有自己的行政风格以及理解;汉嘉郡偏偏又跟蜀郡、成都紧挨着,稍稍有点风吹雨动就能传到诸葛亮耳朵里。 一来二去,两个人自然有了矛盾。 本可以柔和处理,避免纠纷的事情,却因为黄元的粗暴风格引发更大的麻烦。 可黄元也有自己顾虑,粗暴、简单、高效已经是自己的工作风格,如果突然去讲道理……那是不是人人都会来找自己讲道理?那还怎么施政? 改变风格,说的简单,这是要命的。 辛苦经营的风格、形象都坍塌了,受人轻视,今后工作也干不好,岂不是要提前退休?甚至因为工作没做好,被问罪、夺官、下狱? 哪怕黄元有心深入学习,强化素养,可贸然改变施政风格,会导致自己站不稳。 何况,屡屡被近在咫尺的相府问责,是个人都有火气。 哪怕想改,为了面子也不能改,要死扛到底。 于是乎,黄元封闭郡城,设卡驱逐成都方面的使者,一方面派人去成都拜谒刘备进献奏表;另一方面,又将汉嘉铸币工坊封存,提取屯留直百钱,开始募集远近夷民。 黄元形同叛逆,奏表一日时间送入成都,问候刘备安康,并表达对诸葛亮执政的惶恐情绪。 中军、后军大部分都安置于成都附近军屯,成都常备军并不多,只有羽林、虎贲、白旄以及王平的白虎营。 五校营、卫军、宫廷禁军已经随着朝廷迁往江都,成都常备军只有五千余人。 但这五千人,足以打爆四五倍的敌人。 黄元不蠢,只是隔绝通道,驱逐成都方面派去的询问、调查使者,还没有踏出最后一步。 可这跟造反没区别,已经是公然质疑诸葛亮的执政威信。 解决这个问题也简单,只要面见黄元的使者,带去一纸诏书、一道手令就能把黄元传唤到成都。 汉嘉郡吏追随黄元,不是黄元有魅力,而是谣言动荡郡县,郡吏惶惶不安,想知道自己这个皇帝的安危罢了。 处理黄元不难,可这件事情暴露了更大的隐患……功勋晋升的郡守,不是诸葛亮能压制的。 黄元尚且如此,那那些跟着田信崛起的郡守、郡尉,肯定也不好说话。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能争天下的能臣,有几个甘于平庸? 容易控制的臣子,守成尚可,面对当今天下之形势,这样的平庸顺服的臣子易于控制,也容易被敌人控制。 这是争臣、庸臣的区别,各自优势、劣势是很明显的。 单就说一件事情,孙权第一次背盟形成湘水之盟时,还有二次背盟时,孙权进展顺利,不就是荆州各郡缺乏争臣?导致关羽独木难支? 这次孙权一把火烧掉汉军战舰,却不敢深入荆湘境内,原因除了内部不稳,自己荆湘二州的郡守各个能征善战也是一个原因。 孙权来了占不到便宜,自然早早息了心思,调头向东去了。 试想一下,如果今年各郡郡守还是郝普、樊友之辈,孙权岂会轻易退去? 因此争臣有争臣的好,只是眼前黄元…… “唉……” 又是一声长叹,刘备神情苦闷,没把南中豪强钓出来,自己身边却发生这么一件事情,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早知如此,就该听诸葛亮的,老老实实用正兵压过去,也就多费点时间。 怎么处理黄元,都是一件自伤的事情。 现在处理,能迅速消弭误会……可就钓不出南中豪强! 如果拖着,坐视谣言酝酿,那么稍稍一刺激,一切就能按着自己规划的方向发展! 何况,就这么拖着,黄元难道还真敢扯旗,向成都进兵? 只要黄元一日不举反旗,那终究有回旋余地。 为了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平定南中,自己名誉受损也是可以承担的。 就南中的地势……主动进剿,兵少则难成事,兵多则受困于后勤。 这就是南中豪强之所以跋扈、张扬的底气,就跟吸血的蚊虫一样,一巴掌拍死,血是自己的血啊! 刘备这里牺牲名誉做诱饵,又跳出一个傻乎乎的黄元,益州形势日益动荡。 诸葛亮也开始逐步压制谣言,小范围调动军队,似乎是为了警告各方不要冲动。 这种时候,一个益州功曹从事常欣南下巡察各郡,跟往常一样,常欣的任务就是采风,访问士民当地官员的官声如何。 实际工作,就跟当年那个被刘备绑着打一顿的督邮类似;只是常欣的级别更高,可以针对郡守一级立案调查,督邮也就在县令、县长面前摆摆威风。 按着以往惯例,常欣先来到东北角的犍为郡,再南下牂牁郡,向西走朱提郡、益州郡,然后在最西边的永昌郡边缘绕一圈,然后北上进入越巂郡,最后走汉嘉郡,返回蜀郡成都。 抵达成都,向益州治中从事文恭述职,才算完成这一年一度的巡视。 今年这种多事之秋,常欣来到牂牁郡时,听闻牂牁郡郡守朱裹欲反……这还得了! 赶紧找证据啊! 逮住朱裹的主簿询问口供后,常欣绑了这位主簿立刻就跑。 你是朱裹你怎么办? 常欣遂被朱裹攻杀,南中豪强叛乱就此掀开。 益州郡豪强雍闿起兵攻杀郡守正昂;越巂郡蛮王高定起兵响应。 南中四郡,永昌郡偏远,又无郡守,并未参与这场叛乱。 而越巂郡郡守马谡……很不巧,还未进行战争动员的马谡,直接被高定围堵在邛都。 第四百四十四章 轻重缓急 第四百四十五章 相府应对 第四百四十六章 各有各心 第四百四十七章 区别对待 第四百四十八章 因地制宜 第四百四十九章 嬉戏荒唐 第四百五十章 急急如律令 第四百五十一章 突变 第四百五十二章 再变 第四百五十三章 风雨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专断 第四百五十五章 深谋 第四百五十六章 应对 第四百五十七章 烟火 第四百五十八章 司马门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天地同力 第四百六十章 何以至此 第四百六十一章 妥协的结果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不妥协的结果 第四百六十三章 功大于过 大将军府,关羽午间小憩后,用食清淡午餐,只是鱼汤豆腐配一个杂粮面团。 可能是饮食改善的原因,他面容气色比之去年更好,身体好心情就好。 尤其是孙权多行不义必自毙,来了个现世报,让荆州上上下下都舒服了很多。 饭后办公时,长史王甫捧来一卷公文:“宋公,金曹难决此事,还需公上过目审阅。” 关羽接过一看,脸上浑无意外之色:“就知孝先回来必起纠纷,卿如何看?” “仆以为江东归降,查抄府库可得许多铜料。再者,江东归降,国内朝局变革事务沉冗,且人心未固,不宜轻启战端。” 王甫说着眉目看一眼关羽审阅的竹简,又说:“江东兵马重编,可得三万骁锐,足以策应青徐二州。我军也可精简兵员,恢复民力。” 言下之意许多军事预算要砍,没必要铸造那么多劣质直百钱。 何况江东归降,关羽的封国就可以落实了,这个问题本应该在讨平吴国后详细磋商,可现在就这么突然摆在面前,需要刘备来确定、主持招降事宜,也需要刘备分裂茅土,规划关羽的封国。 换言之,刘备又要带着中军集团从益州回来,回来后才会全面启动江东招降、安置工作。 江东归降才是目前的大事,这件事情优先度最高。 至于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可以拖延处理。 关羽细细审视,推敲黄权字里行间的用意,又问:“麦城漏税一事,究竟是何说法?” 王甫不甚清楚,由从事中郎裴俊来解答:“公上,麦城织机并无漏税之事。” “哦?” 关羽眼睛睁开,上下审视裴俊:“奉先此言何意?” “臣曾核实账目,清查汉津关税时见无麦城关税,就顺势追查。自北伐撤军时,麦城织机停止外售,专供邓国北府兵户,后又恩泽南阳移民。” 裴俊正说着,关羽抬手打断,更是不解:“麦城织机未缴纳汉津关税?关税都无,那织机商税就正常缴纳?” 汉津收南北舟船转运物资的关税,三十税一,是关羽养军的财源之一。 “公上,此事颇多内情,臣等未做深究,故吕乂等人并不知具体情况。” 裴俊缓缓讲述:“麦城所造织机由诸多部件构成,其部件分类装箱运往邓城重组。故,麦城并无织机销售,只是运出木料器具而已。运船过汉津,船中载运部件算不得织机,只能按木料抽税。” “又是官用木料,不在关税抽取范围内。故,麦城自前年冬月时,并无织机外售,故无商税,也无关税。” 说着裴俊笑一笑:“织机部件于邓城重组,便是邓国的织机,税乃邓国之税,乃公主殿下私藏也。” 转了一圈,最少三亿钱的税,就这么进了自己女儿口袋? “竟有这等说法……此必孝先诡计也!” 关羽吸一口气想要板着脸,可始终装不出怒容,问:“可有惩治办法?” “臣不知该如何惩治,其中量刑轻重非臣能裁定。” 裴俊脸上笑意敛去,说着拱手:“公上,此不过微末小事。朝廷深究不放,另起律例针对麦城。臣以为,陈公会迁麦城之民,留一座空城。” 关羽眉目也严肃起来,麦城的百姓是怎么一回事,他自然是清楚的。 田信要迁移,露个口风,麦城吏民自然会迁徙,这是挡都挡不住的事情。 麦城百姓本就是战乱中聚集、外迁而来,缺乏乡土认同感;如果要往邓国迁移,江都方面最多限制舟船,或者堵住当阳,卡死荆湘驰道。 可是呢,麦城百姓还可以向北走临沮,途径中庐、山都、筑阳三县,抵达丹水口,从这里乘船进入邓国。 临沮是马超的屯养地,山都三县又是关平旧部军屯地,这四个地方肯定会放行,甚至极力提供帮助。 关羽就将手中公文竹简递给王甫:“吕乂近日会来江都参与朝会,当面就此事问责。告诫此人,不可再招惹事端。” 随后又嘱咐裴俊,由裴俊亲自去橘林馆送上请帖,约田信一起吃个饭。 王甫、裴俊离去,关羽才想起一些事情,只能另遣他人将陈震邀来,咨询事务。 陈震性格宽厚,跟谁也能相处,充当一种使者的角色。 在刘备、诸葛亮、关羽之间充当使者,偶尔也为三人跑腿,帮着去跟其他人谈话。 得关羽传见,陈震不敢怠慢,亲自捧着一盘竹简见关羽。 这些竹简是诸葛恪转交的,有吴国郡县的大致人口、物资信息,也有吴国中高层的职务、食邑情况。 浮屠道之变后,孙权突然很大方,分发了太多的食邑、封邑,除了丹阳、吴、会稽三郡外,余下郡县都被分做了食邑、封邑。 无疑,这是真的要投降了,好为吴国高层换取更高的归降待遇。 原来是个食邑三千户的将军,汉朝廷这边怎么也要打个折扣……田信的十折一政策就很好。 既然大吴要亡,不如卖个好价钱。 关羽翻阅这些竹简,询问:“诸葛元逊现在何处?” “彼欲往襄阳,游历岘首山观天台。” 陈震盘坐在下首,身子微微前倾显得恭顺:“下官不敢放任诸葛元逊四处游走,故逗留馆舍,未与旁人接触。” “这样还不够,观星楼绝非良善之地,诸葛元逊也非良善之人。我敬诸葛子瑜为人,为诸葛子瑜考虑,不宜使诸葛元逊前往观天台。” 关羽说着稍稍停顿,现在大汉钦天监、陈国太史令这帮人,已经可以精准推测、预言日蚀、月蚀……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诸葛恪是一个肆无忌惮的人,看在诸葛瑾的面子上,以及代表吴国来降,所以诸葛恪是一个功过大于过的人。 当年江都码头沉水的十万石陈米,比起平息战争的功勋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这样一个人如果活着从观星台回来,还没疯,鬼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观星台已经成了汉帝国的噩梦,江东来的顾谦顾老神仙去了观星台,回来就疯疯癫癫;益州的老仙人李意、秦宓也去了观星台,李意疯了,秦宓半疯半癫,已被勒令居家休养。 关兴从益州回来,前往邓国探望关姬时,没忍住也去了观星台,回来后性格大变,虽较以往沉稳,但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阴翳,让关羽很不高兴。 还有其他一些去观星台的人,要么精神不正常,要么索性留在观星台,就职于大汉钦天监,成为孟光的属下;要么接受陈国太史令胡潜的邀请,成为胡潜的属下。 虽然自己也很想去观星台,估计自己去,孟光、胡潜也不会放自己入内。 但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结果了,控制不住自己,非要去看个究竟……是生是死真的怨不得别人。 真想一把火烧掉那群祸害,关羽也只能如此想一想,又遣陈震带着这些资料去橘林馆。 正月十六的大朝议前,最好能达成相关默契,以便朝议时迅速推动各项策令的改变,以适应消化、接收江东。 至于北伐,只能再缓一缓。 第四百六十四章 顾虑长远 第四百六十五章 有所为 第四百六十六章 病 第四百六十七章 患 第四百六十八章 怨言 第四百六十九章 试探 第四百七十章 五龙 第四百七十一章 账目 招降江东是肯定要招的,怎么招,具体什么条件,这些需要刘备回来拿主意。 具体尺度的把握,各人心里也有一杆秤……可这么大的事情,也只有刘备能来做主,也只有刘备能把江东带来的收益分配圆满。 这个提案没必要深入讨论,你说的越多越全,把刘备要做的说完……对你有什么好处? 因此关羽两个提案,重点还是邓国封邑改易为南海郡。这一改,还会带动唐公主的封邑更改,作为对称,她也可能也将获取实质的封邑。 就封邑改易一事,田信启程回荆州前就有相关书信,由关姬转交关羽,已在高层小范围讨论过,也到了刘备许可。 改易是肯定改易的,可牵扯的人力、物力需要交割干净。 议案讨论前,关羽先定基调:“当年孝先欲革新兵制,征得陛下同意,才创立北府。为方便孝先养军,施行府兵制度,才假借公主封邑之名,授陈国实土。孝先建功于东征、北伐,屡有增封,才有如今邓国千里疆域。” 说着扭头去看田信:“孝先,我之言论可有不妥?” 连自己女儿封邑都黑,田信还能说什么:“正如大将军所言。” 关羽又问:“士衡公也是当年亲历者,可证真假。” 庞林微微颔首:“确有如此说法。” 关羽才看向一众侍中、议郎、各种议事大夫:“因此,邓国改易,有国土疆域、人口、物力、北府四方面要详细议论。首是疆域人口,经陛下屡次酬功加封,邓国已有南阳之半,足有十八城,户十三万,其中北府兵户五万。” “南海郡有七城,有口三万五千户;缺少十一城,四万五千户。诸公,以为该从何处割补?” “大将军,陈公转封南海,路途遥远,恐不利于治理封国,及统辖北府之众。” 这时候宗正卿刘豹开口:“本官以为,岭南荒芜偏僻之地,不应改易南海。零陵、桂阳二郡,及江夏郡皆是佳选,诸公以为如何?” 见改易目标要变,关羽纠正:“邓国改易南海,乃陛下首肯之事。若诸公以为南海不妥,欲另改他地,就非我等能议,应请陛下裁定。” 刘豹皱眉:“南海偏远,中土有若变故,待陈公来时,必有延误。” 作为刘协许昌朝廷的汉家议郎、阳泉侯,刘豹追随刘备以来,该有的见识还是有的。 现在吞并江东,与魏的战争容不得失败。 他目光扫一眼朝堂,关羽是不可能再出征了,在座的将军里,庞林是田信的护军出身,没有较硬的战功;而卫将军赵云,让赵云守御方面,可保方面无忧;让赵云去打仗,能保证不败……但胜利,有些悬念。 以现在汉魏之间的形势来说,汉军的不败,就是败;魏军的不败,就是胜利。 朝外的张飞、马超,都很难充任决战统帅。 将心比心,谁愿意离开中原花花世界,去岭南不毛之地? 这肯定是田信的避祸之举,都已经提出,朝廷只能答应。可难免的,这种事情轮到自己头上,自己也会失望很久……也就别指望接下来的战争里自己出手。 自己都如此负气,田信怎可能心平气和接受改易?然后又充满干劲的来北方统兵? 汉军现在很尴尬,缺少一名代替关羽、田信的决战指挥者。 这跟北伐归来时的规划很不同……谁也没想到关平会败的那么惨,谁也没想到满宠一把火会烧掉江东的士气,而燕王刘封的自尽,更加速了汉军的兵权危机。 刘豹的担忧被关羽忽略,不做回应。 难道没有田信,还打不赢一场关陇决战? 关羽是真心不想让自家女婿沾染胜利,胜利越大,汉内部的危机就越强烈。 需要营造一个平静的过渡期,把田信封到南海去,自能平稳过渡。 关羽目光触及,撤掉军职担任中大夫的郭睦开口:“可并苍梧郡于南海,如此有城十八,户也近有八万户。” 这些户口是士家、江东统治时期的版籍数据,肯定有各种原因造成的缩水。 交给田信来治理,三年间,这八万纳税的户口最少能翻一倍。 谁都知道郭睦额头写了个宋字,这样一来封国疆域、人口问题解决,就剩下物力、北府方面的交割。 北府是个编制,随时可能更换个名称,换个名目继续存在。 田信不愿意交出北府兵,那朝廷只能拿走北府番号、编制;北府兵将以陈国兵的番号继续屯种在原地,甚至可能会追随田信去开发岭南。 所以北府兵暂时不需要动,唯一麻烦的是物力。 见讨论到交割物力,等待许久的吕乂见机开口:“殿下,陈公交割邓国封邑,可否补交麦城木坊、丹阳铁坊遗漏税金五亿八千万钱?” 五亿八千万,除以一百,就是五百八十万个直百钱。 现在要铸造这么直百钱,大概需要三万汉斤的铜。 捞不到这么多现成的直百钱,弄三万斤铜也不亏。 刘禅惊讶,第一次听闻这种事情:“税金?” “正是,陈公麾下以物易物,逃避金市,令臣难堪由来已久。臣计算木坊、铁坊三年以来产量,不计关税,应有商税五亿八千万。” 吕乂说完额头贴在冰冷地板上,殿内落针可闻。 刘禅看着这个常年玩伴,又扭头为难询问:“孝先兄长如何看?” “既要交割明白,这账算清楚也好。” 田信也回头看刘禅,理解他的为难,所以口吻平静:“不过税金有许多说法,可否容我详细说明白?” 刘禅赶紧回答:“正该如此,兄长明言。” “是,想来殿下与朝中诸公也知民间缺乏钱币,升斗小民更是缺乏钱币。故我所卖器械,皆由郡县担保,使百姓服役折钱。百姓农闲时要服徭役,还要服我之工役,以役期冲抵钱币。” “是故,我无钱,百姓也无钱,只有役期。” 田信余光察觉关羽的脸色黑了,也看到面前赵云脸上笑容僵了,田信对赵云露出个笑容:“例如织机一项,每台织机折算一户十年工役。每年工役除去徭役、农忙之余,约有六十天。” “这前后才一年时间,如今交割物力,每户还欠我九年工役,合计五百四十天。今交割民户于朝廷,太子,这工役该由我征用,还是朝廷征用?” 刘禅沉默了,农闲时的工役,如果继续由田信控制,这些人跟陈国国民、田氏部曲没区别。 可如果由朝廷接手,那就要偿还折算为工役的钱。 此前百姓工役折钱抵充织机物价,虽然服役,可不管徭役还是工役,都是被官府组织起来在家乡附近工作,或者平整土地,或者进行水利工程,最终获益者依旧是当地百姓。 所以百姓乐于服役,乐于用工役折钱购买织机。 现在这个账目置换后,等于朝廷出钱买了织机,再由百姓向朝廷以工期折役的方式赊买织机。 可朝廷没钱,难道继续由田信控制这些赊买织机的民户? 再难道逼着百姓上缴织机、工具,把账目强行勾销……你敢逼迫百姓放弃财富机器,百姓就敢带着全家老小跟田信迁往南海。 乱世之中,农民有一种流民趋势,为了活命和更好生活,对故土并无太重的眷恋情节。 见刘禅不语,田信又看吕乂:“既然吕君算出五亿八千万,以三十税一来看,折算工役也就二十天。如今赊欠织机者一万五千户,交割于朝廷,每家尚欠五百四十天,减去朝廷税金折役二十天,应有五百二十天。” 说着田信侧头去问庞林:“士衡公,当时每日工役折钱几何?” 庞林不假思索:“当时我等要计较子钱利息,公上慷慨不与计较,故每日工役折钱二百。工役期间,公上提供食宿。” “是啊,二百钱,两个直百钱罢了,加起来还不如一个蜀五铢重。” 田信见大殿里几百人静悄悄听自己算账,也感到荒唐:“仅木坊织机一项,就有一万五千户,五百二十天,二百钱,合计应是十五亿六千万钱。这是朝廷应偿还于我的,若不愿,可征收织机,销毁于市,就此了账。” “另丹阳铁坊账目也需细细核算,吕君可愿再听?若不愿听,我也明言,前后朝廷应予我近四十亿钱。折合四千万个直百钱,也就二十余万斤铜。我也体谅吕君铸币工序繁复,不妨交割铜料,我也好铸造器械。” 关羽脸始终黑着,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吕乂,忽视王连的祈求目光。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朝廷看着办吧,要么拿出四十亿钱,要么暂停改易。 整个荆州、湘州今岁的上计,撑死也就五十亿钱的预算,这钱是各种税租布帛、粮食折算来的总数据;其中粮食一项还要另算,因此真正受控的钱币……不到五亿。 至于岭南交州、广州,整个前汉、后汉,这片地方前前后后才缴过几个钱儿? 第四百七十二章 致良知 第四百七十三章 意在长远 第四百七十四章 齐心 第四百七十五章 人皆思安 第四百七十六章 枯竭 第四百七十七章 鬼车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大风病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不服 第四百八十章 感情 第四百八十一章 溺亡 第四百八十二章 婚事 第四百八十三章 忠孝 第四百八十四章 规划 第四百八十五章 桑园 第四百八十六章 投降 第四百八十七章 安置 第四百八十八章 婚姻 第四百八十九章 禁锢上 第四百九十章 禁锢下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举例 第四百九十二章 盛世 第四百九十三章 因地制宜 第四百九十四章 造纸 第四百九十五章 进退 第四百九十六章 无语 第四百九十七章 套马索 第四百九十八章 字典 第四百九十九章 卫公 第五百章 预估 第五百零一章 嫡系团队 第五百零二章 陈乃新国 江都,大清早的,议郎谯周在自家院落里围绕着黑驴子来回踱步,出于某种猜测,总觉得当初去麦城求种,自己应该受到了糊弄。 黑驴是好黑驴,江都独一份。 可受孕进展跟其他官吏家的马匹比起来有些缓慢,自己或许应该去麦城,找陈公讨个说法? 嗯,应该去一趟,要知道送给麦城的那批鹅蛋足以孵化出一个庞大鹅群……这是一个产业,产业! 许多豪强庄园里不见得有能力养一群鹅,自己可是送了一群鹅,过个十年,得繁育出多少鹅? 荆州是真的被打烂了,鹅种难寻绝非笑话。 心思敲定,反正议郎这个职务就是方便走动的职务,也不需要天天点卯。 谯周准备乘船前往麦城问一问情况,刚出门没走十几步,就见邻居的邻居开门走出,是原来的水师部督罗蒙。 汉口战败后,赵累败死,部督陈雷阵亡,另一面部督罗蒙也削职处理,如今算起来是个白身。 可汉军高级水师指挥军吏本就少,罗蒙总有重新启用的时刻。 只是罗蒙一家似乎在做搬迁准备,前后五辆手推板车停在门前,罗蒙的一双儿女已经坐到了板车上,家中奴仆除了女眷步行,男子负剑推车。 几个邻里与罗蒙一起谈话,谯周也走过去询问:“公覆,这是为何?” “允南先生,陈公在麦城设立小学,本发书来邀,某又贪恋权位不忍轻离。今闻陈公欲编启蒙字典,可见陈公十分重视卫率小学,为家中儿女顾虑,今有意迁居麦城。” 罗蒙是襄阳人,字公覆,襄樊战役期间充为水师领军校尉,关平东征时,跟陈雷充任水师左右部督。 谯周看了看罗蒙的一双儿女,都是很聪慧伶俐的样子,也向着他拱手施礼,谯周回礼,笑说:“蔡大家与公主殿下设立女子小学一事虽出奇,但也算是开创新风。我也有意前往咨询内情,也好便于朝中探讨。” 罗蒙见谯周身后几个仆僮背负简单行囊,距离麦城虽近,步行也就一日路程:“允南先生可愿同行?” “我去麦城也算公干,昨夜就遣人定了一艘船。公覆若有意,不妨一同乘船?” 谯周所邀,罗蒙稍作考虑还是拒绝,作为水师退下来的高级军吏,他出行如果要坐船,有的是免费的船。 可现在实在是没脸去见搞船运的那些人,围绕江都搞运输的,要么是豪强家中的小船队,要么就是汉军水师的副业。 罗蒙这里与谯周分别,一个走水路去麦城,中午就能到;另一个扶老携幼走陆路,下午才能到。 北城,新修筑的元戚坊,御史中丞习祯上朝前正与自己的小孙儿告别。 田信跟习宏是并肩作战,崛起于微末之际的朋友,所以习宏的儿子习温也在田信邀请范围内,习宏早早把儿子送到了麦城,编入卫率小学。 而自家自以为有鹿门山,也有未来的太学,没必要去参与什么小学、卫率,因家中讨论没结果,也就拖着没有答复。 毕竟庞宏也会参与到卫率小学的教育工作中,都是亲戚、乡党,理应给个面子。 可现在田信要编启蒙字典……这是个不打无准备仗的人,既然已经宣扬出来,那说明计划已经制定妥当。 自家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好将习温、习隆这对同龄的同族叔侄一起送到麦城求学。 反正现在朝廷也没有相关的小学、中学设立计划,倒是庞林在豫州铺设小学教育,每县有小学,郡城有中学。 既然朝廷没有相关计划,孩子教育又刻不容缓,不存在对立的选择,那暂时把孩子送到麦城不算什么过错……如果朝廷也跟着设立小学,再看双方师资情况,择优而定。 刘备本就睡眠少,回江都后思虑长久,熬到深夜才睡,天一亮就自然睡醒。 今日当值的黄门丞黄皓端来许多奏报,都是大清早投入黄门的新鲜奏报。 刘备不急着看,用餐前做健身操,未过不久,三个儿子不分先后来向他请安、问候。 遂一同用餐,连关羽都开始吃清淡的粗粮,刘备这里也有这个趋势。 餐后,他将十几份陈太子卫率、小学、字典相关的奏疏推给刘禅:“公嗣先看看,有何想法。” “是。” 刘禅先后翻开,神情平静,看完后想了想,说:“孝先兄长事事为天下先,此举利国利民于长远。只是孩儿以为今后孝先兄长有所举动,应先通告朝廷,朝廷也不至于事事被动,无所举措。” “道理是这样,可朕没脸去说。” 刘备手里握着张飞的请罪奏表,内容是张飞擅自放弃北府番号,跟陈国交换了一批物资。 握着奏表,刘备脸上已有老年斑,目光明亮:“朝廷乃汇聚天下英才之所在,天下英才群聚一堂,尚不能预测孝先举动,还要孝先事事通禀……此言也不怕孝先笑话。何况,就算孝先事前通禀,朝廷可有人力、物力一同跟进?” 刘禅头低着,朝廷是真的缺钱、确认。 养军的耗费太大,哪怕现在江东投降,可终于教育的人才还是太少了。 江东降臣、人才需要闲置一段时间进行筛查;筛查后也不能授予重要职务,也不能把教育的权力交给这些人。 看似人才汇聚,处处有富余、闲置的人,可很抱歉,事情就是这样,到了用人之际,这些闲置的人,都是不合适的人。 刘禅是头低着自己想事情,刘永在一侧眼睛左右转动,似乎有所心得。 至于刘理则事不关己,这是个幸福的小子,哪怕有些智慧,也不去触碰,优哉游哉的。 作为父亲,刘备也有意放纵刘理,不使刘理承担职务,给刘理一个轻松的生活环境。 刘备目光移向刘永:“孝先手中并无闲人,如今自是缺人。朝廷处处有闲人,为何还缺人?” “儿臣以为汉乃旧国,陈乃新国。昔年如陆伯言、张惠恕等人来投,朝廷不能用,非是不知其贤能,而是旧国顽疾使然。而陈国是新国,并无旧疾,能人尽其用。” 刘永笑容勉强:“如今朝廷窘迫,儿臣想来盖是同理。” 刘备想到了自己与田信的年龄差距,微微颔首:“陈乃新国,此言有理。” 陈国用人没有历史包袱,敌国叛臣在陈国效力也没有精神包袱。 第五百零三章 鹿门 第五百零四章 捷足先登 第五百零五章 南啊 第五百零六章 当面 第五百零七章 清账 第五百零八章 孙权 第五百零九章 分别 第五百一十章 再呕血 第五百一十一章 庞季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不可名状之罪 第五百一十三章 魏谋 第五百一十四章 休养 第五百一十五章 再回 第五百一十六章 何以至此 第五百一十七章 民心 第五百一十八章 新旧更替 第五百一十九章 惠陵 第五百二十章 魏之国策 第五百二十一章 因地制宜 第五百二十二章 执宰之难 江都,闷热异常。 哪怕在码头,也很难感受到多少清凉。 此时已是先帝出殡第二十八天,皇室成员的孝期在昨天结束。 今天一大早城中、城外就为齐王刘永离京就藩而忙碌,刘永登船后回头细细打量,恋恋不舍,目光停留在代王刘理身上,刘理是代表新皇帝来送他和张飞的。 就藩之后,江都发生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他以后会是宗室重藩的王,青州牧、卫公、大司马、总督关东四州军事张飞的小女婿。 码头边,张飞与关羽不舍分别,三年内若不能恢复二都,那此次分别很有可能是永别。 张飞情感流露,紧紧抓着关羽的手,关羽左臂搭在张飞背后,推着他到船板前:“翼德此去,务必戒躁。待光复二都,朝政委于丞相,我与翼德同游徐州。” 徐州还有许多战场遗迹需要细心收拾,以前没能力,现在是没时间。 魏国的吊丧使者是袁涣第三子袁奥,副使是袁熙之子袁谦,队伍里还有其他一些袁氏子弟,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田信师承汝南袁氏,而非陈郡袁氏。 只是汝南袁氏太大了,唯一的嫌疑人物是袁弘。袁弘与兄长袁闳、袁忠是袁逢的从侄,偏偏跟袁逢一系不对付。 汝南袁氏再往上推,即袁贺、袁逢的父辈,袁汤、袁著、袁彭兄弟三人时,袁汤一脉就是二代袁逢、袁隗、三代袁绍、袁术;袁彭一脉则是二代袁盱、袁贺,三代袁遗、袁忠、袁闳。 至于袁著……十八岁时,被跋扈将军梁冀悄悄绑了,活活打死。 为袁著复仇的是袁彭之子袁盱,在清洗梁冀时,袁盱率领千余郎官积极响应桓帝,又奉命劝说、收缴梁冀的调兵印信。 同属汝南袁氏,袁贺三子跟权势显赫的袁隗不怎么走动。既有为家族发展,背道而行的意思,彼此理念有冲突也是个原因。 大致的线索敲定后,袁熙很尴尬,他是袁隗、袁汤这一脉的;跟袁彭、袁贺一脉已经不再走动。 偌大的汝南袁氏,已经分崩离析;最乱的时期,汝南袁氏一分为四,分别追随袁绍、袁术、朝廷,以及流亡江东、交州避难。 袁贺三子,是典型的流亡派;眼睁睁看着另外三支袁氏成员相互攻杀,同归于尽。 如今袁术的儿子袁耀病死,袁隗这一脉唯一在世健存的就剩袁熙的遗子袁谦。汝南袁氏,在曹魏控制中原时,尚且是重点照顾、打压对象;现在汉军控制中原,汝南袁氏更没有重新崛起的机会了。 只是这支成分复杂的使者团队里有许多青年俊彦,甚至是少年。 十五岁阮籍穿素色粗帛衣,腰悬一口剑,双臂环抱站在队伍末尾,静静打量远处依依惜别的关羽、张飞二人,他入江都以来,就很少言语,不曾点评一人。 他三岁丧父,由母亲抚养,从前年开始研习剑术。 汉军北伐时,因叔父追随王昶,就莫名其妙入了汉室阵营;去年燕王败死,许多人又逃往原籍避难。 普通百姓自然没有避难这种眼光,也没有人脉离境。 阮籍跑回陈留观望形势,袁奥、袁谦出使江都时,因袁奥的弟弟袁淮躲在陈留,阮籍也就跟着袁淮和一批陈留青年士人一同南下,来江都开开眼界,碰碰机会。 江都的机会很多,得不到汉室公卿大佬的赏识,也能前往鹿门山求学,再不济也能加入田信那里。 事情就是这么的奥妙,转了一圈,田信也戴上了汝南袁氏的标签。 证据是妥妥的,谁让田氏家传的是《易经》呢? 袁淮就站在阮籍身侧,他今年只有十三岁,历经中原巨变、动荡以来,也显得沉稳、早熟。 袁涣病死时,幼子袁淮年龄小,因此字孝尼;就跟代王刘理一样,年纪小还没迎来刘备为他主持冠礼,因此刘理字奉孝。 袁淮的兄长,分别字公然、公荣;刘理的兄长,则是公苗、公胤、公嗣、公寿。 那边关羽伫立码头,看着船只离岸渐行渐远,脸上的笑容敛去。 皇帝不在了,张飞也去了青州,益州那么一大摊子事情离不开诸葛亮,江东这里可以暂时把关兴调过去,毕竟有一帮老人协助处理,也能稳住江东。 而自己将执政江都,调解各方矛盾。 矛盾已经越发的激烈,新帝登基,东宫旧臣进行提拔也是应有之意。 董允、费祎二人齐齐加官侍中,这只是起步而已,还有后续一系列调整。 结果侍中、北府护军廖立称病辞职,直接引爆关中人不满,紧接着奉车都尉法邈、议郎苏愉、步兵校尉第二秀、新任的城门校尉杜翼齐齐辞官,或返回南阳闲居,或前往湘州。 整个江都,已经被关中人、湘州人南北夹击。 廖立籍贯武陵,是湘州目前当之无愧的领袖。 分割荆州,设立湘州……貌似也不是很好事情,现在湘州士人普遍不满。 原因简单的令人发指,江都在荆州,那荆州士民就是王畿之民,有籍贯带来的升迁、入仕便利。 而湘州与江都仅仅隔了一道长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荆州士民享受新朝、帝都的利好,湘州人怎可能心平气和? 不是田信擅长蛊惑人心,而是朝廷当初分设湘州,就已经把湘州人排除在核心之外了。 等于是朝廷把湘州人推到了对立阵营,难道现在取消湘州,恢复大荆州版图? 现在形势很不利,关中人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根本不怕触怒朝廷。 关羽思前想后,又涉及田信,可谓是前后为难。 总不能因为目前自己执政,田信是自己女婿,又同属三恪,就让田信无条件的退让。如果给条件,唯一能让田信、北府满意的就是关中都督一职。 田信开发岭南,是离不开湘州的。 不能控制湘州,田信就是无根之木,根本站不脚。 把湘州合并到荆州,等于彻底把田信困死在岭南……不提自己愿不愿意,这引发的反弹更为剧烈,谁能控制住? 若继续放任不管,坐视湘州士民牢牢围绕着田信发展,那自己这个执政的大将军,显然是失职的。 关中人上蹿下跳,又有一个马超在边上冷眼旁观,马超比法邈、苏愉这些人更惹人讨厌。 湘州人在廖立率领下,跟关中人互为表里,来回献宝,仿佛两只老鼠,在拼命捋动老虎的胡须,以此表现自己的勇敢。 虎须之后,可能还会蹬鼻子上脸,在虎头上蹦蹦跳跳;兴许还会撒泡尿,各自划分地盘。 “唉!” 关羽一声长叹,乘坐青伞戎车返回城中。 执宰,分肉,绝不是好干的工作。 这一刀刀,切下去的可都是血淋淋的肉。 张飞去了青州,诸葛亮还要回益州,现在这个朝政乱局,也只有自己来顶。 第五百二十三章 争 第五百二十四章 瞒报 第五百二十五章 改制 第五百二十六章 十二孙侯 第五百二十七章 典论 第五百二十八章 祸种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三师三孤 第五百三十章 迁都 第五百三十一章 杜恕 第五百三十二章 决意 第五百三十三章 信 也在七月十四的夜里,第一批六个营的南阳籍贯北府兵途径巴丘,将乘船返回南阳。 三个月前他们脱离卫军编制,走湘江前往岭南,恰逢岭南酷暑,就停留始安,前后迁移的三批南阳籍贯北府兵集结灵渠,奉命疏浚河道。 军队沿着河道行军、驻屯、工作,真的很节省军粮。 不是吃的少,而是运输环节消耗数量大大降低,这也是吴军在长江流域动不动数万大军、十万大军的根本原因。 等到了淮河,冬季的时候,吴军连一万人、三百里的后勤补给都无法保障。 三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现在这批南阳北府兵途径巴丘,感慨颇多。 种种巧合之下,他们避开了江都的时疫……这场时疫只是小规模的疫疾,可把先帝带走了。 不论朝廷怎么宣传,这些军人眼里……江都的时疫很厉害,可他们运气好,躲过去了。 躲过了江都时疫,岭南酷暑又让田信却步,将他们遣返原籍。 仔细推敲,他们从鬼门关前走了两遭,但心情、感想是决然不同的:从江都脱离,绝不会感谢朝廷;从岭南能返回南阳,绝对会感激田信。 带着复杂,又相对惬意的心情,这支轻装的北府兵走在回乡的路上。 率领这六个营回乡的北府近卫少将姜良却在月光下来回踱步,为二十个营的军械而忧愁。 当年二十个营北府兵拨到卫军,是带着铠甲、器械转移的;后来发生皇城投石事件,赵云整编为十八营,可装备、器械依旧在卫军武库里躺着,依旧是二十个营的满编器械。 这十八个营分三批南迁,岭南是用不上铁甲的,岭南的气候只能使用皮甲、镶铁皮甲、甚至加挂漆木片的皮甲。 现在十八个营返回南阳驻地,总不能空手返回。 可怎么去跟赵云讨要这二十个营的军械? 每个营有五百套甲胄,根据作战偏重不同,有的营铁甲居多,有的是轻装皮甲居多,但最低五百套铠甲是有保障的。 二十个营,足足一万套铠甲,这绝不是赵云能做主,能轻易还给北府的。 姜良颇感不顺心,可惜廖立这个在朝中有面子,又敢说狠话、骂人的人留在象邑。 若是廖立在湘关,或者麦城,请廖立去一趟江都,廖立就敢站在大将军府门前,指着牌匾讨要铠甲。 廖立不在,张温也不在,只能另外找其他人去跟朝廷讨要。 姜良总觉得很难办,目前能委托的只有李严、宗预二人;李严因为打了一场败仗,在关羽面前不敢大声说话,直不起腰杆;宗预又是个老好人,去找关羽讨要……甚至见不到关羽本人,就会被大将军府的掾属打发了。 跟自家一系亲近,又相对中立的原御史中丞习祯染疫病逝,现在朝中连个站出来说‘公道话’的人都没了。 姜良越想,越觉得事情棘手,很难处理。 现在朝廷的心思就是大将军的心思,不是真贪图这一万套铠甲,只是纯粹不想还给北府。 汉军整体正处于缩减编制,裁军的过渡期,现在朝廷不缺铠甲。 整个北府最让朝廷不满的就是军械管理制度,北府各营的军械并没有集中在一个大型武库贮存,而是在府兵聚集的营坊、部坊设立小武库。 任何一个营坊、部坊的府兵,都能自发完成武装。 这意味着北府每个营,都能在第一时间完成武装,投入战争;也意味着,没人能阻止北府完成战备、武装。 田信放任不管,谁又能越过田信,强迫北府各营交出军械,集中贮藏? 距离陆议所发《请勿取夷州及朱崖疏》,也就前后的十天的时间。 苍梧郡,郡治所在的广信。 奏本已摆放在田信桌案上,已经在这张桌案上躺了整整两天。 今夜月光如昼,让田信与许多吏士一样,想起了当年汉口反击战的酣畅大胜。 庞飞燕端来宵夜,跟在田信左右一日五餐、六餐,她又没什么运动,以至于原本好端端一张瓜子脸,越来越圆了,十分饱满,浓浓的健康气息。 她跟关姬不同,关姬自小好吃好喝又喜欢打打杀杀,虽然天生一张鹅蛋脸,看着壮实,但体型是非常匀称的。 庞飞燕自小生活苦楚,现在又陪着田信常常一起加餐,饮食摄入严重超过正常消耗……田信并不在意这点细微的变化。 她不像关姬,还有个小字青华;她的名字,就是她母亲困居魏国的希望所在。 少时的磨难,让她对美食缺乏抵抗力。 今夜田信望着窗外明月,胸中意气舒张,仿佛回到了战场之上。 目光恍惚,仿佛听到号角声在远处吹响,由远及近,也听到了周围有甲叶碰撞的哗啦声。 甲胄在身,周围的脚步声是那么的沉稳,充满力量,让人有安全感。 “取酒来。” 田信突然开口,庞飞燕一愣,仿佛没听清,又仿佛听错了,瞪着一对双眼皮眼珠子上下审视:“呃?夫君是要……酒水?” “嗯,差人取一坛青梅酒。” 田信说着解开对襟单衣,走出门,站在庭院走廊仰头看月亮,如霜月华落在他遍布创痕的身躯上。 自家不饮酒,却不会禁止客人、部属、家中仆僮饮酒。 对于饮酒禁令,田信看的很开,从未强迫过左右亲近禁酒。 庞飞燕亲自去库藏里取酒,酒还是士家酿造送来的陈酒,有两三年光景,常常用来招待客人。 上行下效绝非空话,田信不反对饮酒,可身边人自会主动远离酗酒。 这年头的酿酒技艺……粮食原浆酒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田信又非职业酒客,也非酒虫、酒徒,只是觉得现在的酒,远远比不上勾兑的酒。 庞飞燕带来的是一坛青梅酒,不是青梅酿酒,而是用酒浸泡青梅,酒水红褐色,酸甜芬芳,口感贴近劣质‘勾兑’。 劣质勾兑的饮料、酒水,才是田信熟悉的味道,闭上眼睛有一种回家、恍如隔世的错觉。 一口一杯,一杯接着一杯,田信连饮半坛酒,才稍稍上头,来说桌案前捉笔,一侧庞飞燕为他斟酒。 提笔愣神片刻,田信书写: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来人?” 陆延疾步而来,在门口拱手:“公上?” “将此信,发予南阳。明日……启程北上!” 第五百三十四章 象邑动员 第五百三十五章 惊诧 第五百三十六章 叛徒 第五百三十七章 唯死而已 第五百三十八章 饭还得吃 第五百三十九章 困束 第五百四十章 商谈甚欢 第五百四十一章 要搞砸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全力以赴 第五百四十三章 败者无人权 第五百四十四章 吃饭的问题 第五百四十五章 拉扯分化 第五百四十六章 致良知 第五百四十七章 终南山君 第五百四十八章 五年之约 第五百四十九章 得要字据 第五百五十章 夏末冷雨 第五百五十一章 胜负迷云 第五百五十二章 战机偏移 第五百五十三章 离心离德 第五百五十四章 各有准备 第五百五十五章 相向而行 第五百五十六章 择优而选 第五百五十七章 蓝田青龙现 第五百五十八章 天命在夏公 第五百五十九章 压迫 第五百六十章 一错再错 第五百六十一章 有所顾虑 第五百六十二章 退无可退 第五百六十三章 应对 第五百六十四章 等待 第五百六十五章 午富的诞生 第五百六十六章 连环阵 第五百六十七章 知己知彼 第五百六十八章 尽在掌控 第五百六十九章 炮制 第五百七十章 先下手为强 第五百七十一章 后发制人 第五百七十二章 鹅鹅鹅 第五百七十三章 看山还是山 第五百七十四章 白色手套 第五百七十五章 辅国将军 第五百七十六章 吴质的愤懑 第五百七十七章 耐心 第五百七十八章 毌丘 第五百七十九章 进退之际 第五百八十章 战术重现 第五百八十一章 胶着 第五百八十二章 进击 第五百八十三章 没有马的步行骑士 第五百八十四章 实不相瞒 第五百八十五章 啄木鸟 第五百八十六章 马超的推演 第五百八十七章 我们是亲戚 第五百八十八章 拒绝 第五百八十九章 国事家事 第五百九十章 死国可乎 第五百九十一章 黎明前 入夜的章乡正举行一场篝火晚会。 全员轻装行进至此的卫率三个营近乎两千人的补给正依靠远近山民提供。 南海卫率的率长名叫韩标,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军吏,在普遍青壮化的北府军吏里他属于比较苍老的一个。 他巡视各处检查岗哨,沉眉不展。 整个卫率有八百套铁甲,这次轻装行军又事发仓促,只装备了其中一百套盆领铠,余下七百套两裆铠还封存在军营武库里。其他皮甲倒是尽数装备。 可用惯了重甲,现在军中铁甲比例二十比一,让打惯了横冲直撞战术的韩标有些不适应。 “率长,临沮来人!” 军吏找到他,先递上一叠书信,就说:“据使者说,临沮愿倾尽一切畜力以飨卫率吏士。不过使者要拜谒殿下,以策完全。” 关姬印信签发的命令并不能让临沮这边信服,毕竟卫率跟临沮方面留守的人员缺乏走动,彼此不熟悉。 现在要确认公主真的在军中,还得是公主指挥卫率,而不是其他恶劣的事情。 虽说现在人心思定,很难再发生劫持、绑票主将、贵重人员的事情,可谁又能说得准? 以临沮留守人员的规格是没资格跟关姬对话的,也仅仅是要看一眼真人,韩标翻看来信细细审视,不以为意:“好,我这就禀告殿下。” 章乡馆舍里,田嫣正拿着一块砖头大小的铜雕印细细观摩雕刻的纹路,这应该算是第三套印刷铜印,而外面流行的依旧是第一套跟粮票挂钩的粮票;第二套印刷铜印虽然设计全面,可依然跟粮食挂钩,所以没有印刷、流通。 现在的是第三套铜印,采用多层印刷的方式进行防盗,即一枚纸币,要经过正面五种、背面三种铜印的印刷。 设计的很复杂,印刷的时候也很复杂,但这是一套能使用十几年的纸币。 田嫣手里沉重的铜印拓印出的是无规则、不连续的纹路,只有五个铜印校准后印下,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她边上不远处,孟姬正领着家中仆从印刷、制作第一套粮票,正是这一路撒出去的粮票,吸引远近山民背负货物向章乡集结,贩卖山货。 关姬在一侧灯笼前翻开田信留在家里的随军笔记,而她面前铺着荆山周围的地形图,地图绘制是一项庞大、系统的工程,需要专业的人员来工作。专业的地图绘制者需要培养,平日里就绘制控制区域内的地图,以培养能力、锻炼体能。 战时,这类人就被拉到军中,与前锋部队一起行动,铺桥修路之余进行地图绘制工作。 摆在她面前的这份地图只是荆山地图中的一部分,十分详细,道路、河流、溪水、山中村落、还有粗糙的山势等高线。 周围山势的走向,在大致、朦胧的等高线标注下,尽数显露在她面前。 其实用不着这样小心翼翼,只要进入临沮,就能得到器械、人员、畜力补充,然后不管是去走中庐经襄阳回到南阳,还是走筑阳、山都、武当回南阳都是一片坦途。 这么小心翼翼,自有她的考虑在。 关姬在这里看着地图运筹帷幄居中,俨然一代女将军风度。 那边江都,临近启明时,李严与一众虎贲押解众人来到江都北城西门。 火把林立,众人饥肠辘辘……现在顾不得吃饭,越早把陈祗送到大将军府,那所有人都会得到安全保障。 否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灾难性的后果,虎贲们更是赌不起,他们是按着规矩随同宣诏使者出行;又因为是给长公主宣诏,虎贲的规模可以更高一些,以示隆重,可以展现威仪。 现在整个江都,兵权早已分割完毕,能握在天子近臣手里的只有一个负责宫廷园林岗哨的钩盾令,再远一点的北宫、南宫卫士也被赵云一把抓;中军由中护军陈到、中监军田豫联合监护,指挥权未定。 再其他军队都在大将军府里握着,如果不掀翻关羽、赵云,那么江都周边任何超过十个甲士的调动,都会引发关羽、赵云的联合调查。 当然了,关姬调动自己的卫率出逃……谁也管不了,又不是向江都进军。 要追击的话,江都两支骑军分别握在关羽、赵云手里,他们不点头,谁又能调动骑军? 但也可以堵截关姬,由文聘最近坐镇襄阳……可人家一个南阳人,犯得着去冒险? 李严想通一处处环节,虽信心十足,可就怕那些人狗急跳墙,做出背水一战的蠢事。到时候这些人死不足惜,还会引发更大的朝政混乱。 不过按着良心来讲,李严也觉得这些人的说法有道理……孙氏无德,应选德才兼备的女子坐镇后位。 可谁能想到,孙氏无德,竟然如此无德,如果陈祗说的是真的,那整个北宫除了宦官、宫女能保留下,余下都得换一茬人。 城门前李严没有考虑多久,就见城门校尉习珍出现在城头,火把照映,李严驱马上前刷脸:“速速开门,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见大将军!” 习珍见李严身后是虎贲,一本正经拒绝:“晨鼓三通之后,才可开门!” “此社稷重事,一切后果李某一肩承担!” 李严仰头呼喝:“若不通行,还请速速通报大将军,由大将军裁决。” 习珍就要答应时,就听李严又说:“此事重大,若有走漏,大将军必会追究!” 习珍稍稍迟疑,询问:“正方公,可能通传卫将军?” “也可。” 见这件事情不妨碍赵云的知情权,习珍扭头看守门司马:“开门!” 随即又点拨两个亲信分别去通知大将军府、卫将军府。 作为襄阳人中的一员,习珍又不是多么迟钝的人,总能察觉最近的状况有些不对。 本以为是北府兵非法北伐引发的群体患得患失情绪,现在见李严这模样,分明是很有信心,才这么大喊大叫,要搞风搞雨。 随着城门开启,湿冷晨风顺着城门甬道吹刮,李严、陈祗等人齐齐打了一个冷颤,俱是心中发紧。 习珍也从跑马道下城,在门内侧迎接李严,低声:“正方公,究竟何事此般急促?” “务必守好江都各门,大将军、卫将军自会有公允处断。” 李严也是低声:“今日,将天翻地覆!” 说罢李严就踹马前行,座下马儿已累的气喘吁吁,马腿包裹一层泥浆。 习珍怔怔发愣,目送这一行人向大将军府奔去。 第五百九十二章 讲故事 第五百九十三章 各有想法 第五百九十四章 缇骑 第五百九十五章 尚书台 第五百九十六章 抢先一步 第五百九十七章 要命的误会 第五百九十八章 合适的人选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三首诗 第六百章 缺粮 第六百零一章 规划 第六百零二章 番号 第六百零三章 疲军没资格拒绝 第六百零四章 紧迫 第六百零五章 隐居 第六百零六章 对答 第六百零七章 不信任 第六百零八章 爵位封号 第六百零九章 钱与要害 第六百一十章 钉子 第六百一十一章 少府 第六百一十二章 自荐 第六百一十三章 熟悉的敌人 第六百一十四章 熟悉的友人 第六百一十五章 彼此黑心 第六百一十六章 风口的姚氏 上林苑中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二十一观。 三十六苑中有供游憩的宜春苑,供御人止宿的御宿苑,为太子设置招宾客的思贤苑、博望苑等。宫城有大型的建章宫,演奏音乐、唱曲的宣曲宫。 还有犬台宫、走狗观、走马观、鱼鸟观、观象观、白鹿观,具体作用看名字就能知道。 此外还有引种西域葡萄的葡萄宫和养南方奇花异木如菖蒲、山姜、桂、龙眼、荔枝、槟榔、橄榄、柑桔之类的扶荔宫;角抵表演的平乐观;养蚕的茧观。 上林苑中还有许多池沼,较有名的是昆明池、镐池、祀池、麋池、牛首池、蒯池、积草池、东陂池、当路池、太液池、郎池等。 其中昆明池是汉武帝元狩四年所凿,在长安西南,周长四十里,列观环之。 昆明池占地三百余顷,完全可以当做水军操练场所。 而田信则在平乐观废墟设立集结点,随着第一批请假回乡视亲的北府军吏陆续回归岗位,开始首轮征发诸胡骑士。 与岭南的汉僮、士家一样,这一批征召的以羌氐部族为主,征召过程中会打散原有的部落统属关系,形成新的军事编制从属关系。这个不需要担心各部酋长反抗,因为不会有太多小帅、头人支持他们。 瓦解了原有的部族联盟,重新构建组织隶属关系时,广大的部族小帅、头人们将获得晋升的渠道。 平乐观,阿富领着五十名部族武士及八十匹马前来报到,原有的部族武士经过了杜陵县尉的初步淘汰,符合征发标准的只有五十人,都已经在县衙、乡游徼,附近的北府驻兵乡坊、村坊里做了版籍记录。 就连阿富,也有了正式的籍属:鹰扬左卫蓝田县中水乡坊汉僮第十八幢世袭中士百户午富。 幢,是旗帜的一种,是类似伞状有垂幔装饰的一种,也类似于军中大将的指挥长麾。 关中汉僮编了一百二十个幢,幢主就是千户长,普遍是世袭上士;百户世袭中士……至于世袭下士的世职,目前跟诸胡不熟悉,也没有那么多提拔名额,因此下士从北府中遴选一批军吏充任。 世袭武官团队,田信没记错的话,原本世上最能打的三个军官团都有武官世袭的背景;两个是轴心国的,一个是大朙的世袭武官团队。 大朙世袭武官团队,真的是一茬茬的割草,一茬茬的硬挺,三线作战死不旋踵……壮哉,我煤山战神! 北府军吏是军中教育一茬茬培养、提拔起来的,因此不缺合格的军吏;世袭武官制度能稳定提供合格的军吏,这个是未来三十年以后才要考虑的问题,现在还不需要依赖这个制度。 许多历战老兵,体能、心态跟不上北府发展,倒是可以先转任工坊,先集中生活、工作几年,适应正常的生活后,再转任世袭的士家,充任地方的基层吏员。 阿富心中诽谤不已,恨不得找到杨千万,狠狠质问为什么要在姓氏上耍花招。 牛富多好听,硬是被杨千万砍掉了头,不能出头的牛,不就是午? 这段时间里阿富没少听军吏的调侃,都估计是他得罪了杨千万,才让杨千万做了个小小手脚,用以报复。 蓝田县的县尉也把话说的很明白,要么自己更改姓氏,做一个没有世职的总旗牛富,要么做一个北府功勋册有名的世袭中士百户午富。 显然,午富是个精明的人,做总旗,就要划归某个百户管理,战时是上司,平时就是自己头顶的头人、小帅……到时候,日子更苦,出头更是没啥机会。 世袭百户就不同了,起码自己死了,自己的弟弟、儿子、侄儿们还是能袭职的。 就凭一个世袭职衔,田信就把关中诸胡的小帅、小酋长们收买了。 在平乐观,午富先是跟随鹰扬左卫的军吏,将另一股凑为五十人规模的总旗中队纳入自己麾下。 然后领着两名总旗换了北府拨发的灰绿色衣袍,更换后挂上番号臂章,就一起参加本卫会议,平面地图肯定看不懂,可粗制的沙盘地图一定能看懂。 由鹰扬左卫安排午富百户队的驻屯位置,以及后续围猎时的进军路线、时间。整个参与围猎的二百个汉僮百户队都要参与这场围猎,只是位置不同,发挥的作用不同。 相互配合交替前进,驱赶、缩小狩猎区域,最后合围,完成围猎。 而鹰扬左卫驻屯在骊山西南面的新蓝田县、杜陵;鹰扬右卫驻屯骊山北面的渭南、新丰,并负责潼关守御。 一场别开生面的会议完成后,午富觉得自己的智慧得到了启发,也终于想明白当时魏军是怎么败的。 就这种战前把作战任务安排到屯、队一级的组织结构……哪怕临阵主将、中高级军吏伤亡过半,其实也影响不到根本,因为中低级军吏知道作战任务是什么,不需要时刻听去中高级军吏的指挥。 隐隐认识到组织力的可怕之处,不等午富消化这些心得,又被鹰扬左卫少将第二秀传见。 营帐里,第二秀握着巴掌大铜镜细细观摩自己整理精致的髭须,显得面容白净、干练,听到帐外通传声,就把铜镜收入腰间皮盒:“进。” 午富有与其他九名百户,以及今后的上司幢主姚戈,那个传说中把族妹献给某位北府贵人,家族获得了一领鎏金明光铠的烧当羌姚氏家族。 因为这领贵人所赠的鎏金明光铠,让鹰扬将军、行京兆尹的鹰山亭侯罗琼记住了这个家族,并做了相关调查,给出了调研报告,于是作为上古八大姓之一的姚姓后裔,自然而然的姚氏家族化胡为汉,摇身一变成了虞舜之后。 舜有二姓,曰姚曰妫。因姚墟之生而姓姚,因妫水之居而姓妫。 妫姓有田氏、陈氏、袁氏、胡氏、虞氏、卢氏,第二氏、法氏;姚姓因长久生活在羌部,姓氏不需要频繁更易,所以还留着上古淳朴的风俗,依旧以古姓为姓氏。 姚氏如此,细细考究,烧当羌各部,岂不是也跟汉人血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烧当羌如此,那么其他羌部、氐部,岂不是可以一样套用? 南匈奴各部就不用了,不需要北府推动,本身就有一批汉化的贵族,使用刘姓或其他姓氏,乐意主动归附文明的贵族、勇士。 河西诸胡连自己的出身都弄不明白,人家传承久远的羌氐、南匈奴都跟汉人有关系,自己这些杂胡本就是各部流传出来的杂支混合而成……那血脉上,虽说不明白传承谱系,可怎么也跟上古华夏诸部、秦汉帝国有关联才对。 否则,总不可能是天生地养的神灵子嗣吧? 隐隐间,在某种北府政策的大势面前,姚氏家族十分巧合的站到了风口。 第二秀打量这十一人,语气温和:“按律,士家须出子弟一人充当公上宿卫。这是个好机会,其他我也不多说,诸君多多思量,选俊杰、英武之人报备于我,我正好要去拜谒公上,一并带去请公上审核。” 姚戈当即施礼,不二话,躬身叉手礼:“喏!” 午富等十名百户紧跟着齐齐施礼,动作略散乱,声音大小有差:“喏。” 对此第二秀也只是随意笑笑,礼仪之类的相处久了,自然能学会,形成默契。 反正田信这里很好伺候,无心之失说错话又不会遭到严惩,这些人有足够时间学习、适应、改造自己。 第六百一十七章 烂摊子 第六百一十八章 画 第六百一十九章 慕容慕容 第六百二十章 郎中令 第六百二十一章 孝廉 第六百二十二章 出继 第六百二十三章 仁 第六百二十四章 南北开花 第六百二十五章 北面雪花 第六百二十六章 南海盐花 江都北城,大将军府台阁前,大司农衙署督盐长史刘干拢了拢遮面黑纱巾,仰头看着台阁前左右二十四名当值虎贲,其中十二人持戟,十二人司戈,一个个体格魁梧,膀大腰圆,右臂拄持戈戟,披风遮住左肩、左半身,御寒披风下左手或叉腰,或按着剑柄。 一派肃杀气氛,仿佛随时准备迎接厮杀一样。 刘干深吸一口气寒气,从一手握着公文,一手握着自己的身份腰牌,来到侧门前排队。 大司农衙署,在前汉时名下有左右两丞做副手,属官有太仓、均输、平准、都内、藉田五令、丞;还有斡官、铁市两长、丞;郡国的都仓、农监、都水等司。 前汉时最多时一共有六十五个长、丞机构隶属于大司农府,每年从这些机构汲取的税金约在四十亿钱,是货真价实的国库。 而如今的大司农,因户部尚书的设立及相关制度的完善,财政度支的预算职权已经归入户部尚书,大司农失去度支、参与预算的资格,只剩下收税、调运的本份职务。 不过户部尚书李朝是丞相府长史李邵的亲兄长,李氏三龙之一,户部拿走预算度支的权力,属于左手倒右手。 自先帝入蜀以来,主要抓的财政收入除了传统的税租的,就格外强化了盐官、锦官和铁官,再加上现在五处税关,构成了大司农府的四大主要收益来源。 这四项财政收入都非常重要,就目前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来说,是一个都不能少。 然而,北府的发展正在挑衅大司农的权威。 年终上计之前,大司农必须要有所还击,把北府侵犯盐运秩序、税务的重大事情向大将军通报。 虽然现在事情只是个苗头,可以北府的生产能力,能到明年年底再上计讨论时,那荆湘地区的盐运秩序就彻底被冲垮了。 大将军府内,长史裴俊招待刘干,他翻阅刘干的上诉文书,不由眉头紧皱。 作为河东人,虽然少年时离开河东,因关中大乱逃入益州避难,二十年了没有返回家乡……可他依旧很清楚河东盐池有多么重要。 而目前朝廷内各方势力相互交错纠缠在一起,彼此之间露出许多命脉,都被对方握着。 北府进击关中之前,关中一贯是依赖河东的盐;而现在北府获取关中,给魏国朝野十个胆子,也不敢足额往关中贩卖、走私食盐。 因此,有意无意的限制下,北府治下的关中一定会缺盐! 益州开发新的盐井之前,西南地区也是有产盐的盐井,距离江都最近的一座盐井就在原宜都郡的佷山县。 而荆益之间长江三峡周围,因上古地质活动,所以一共有三个开发数千年的盐泉,是当年白起进攻楚国的最直接战争动力。 不产盐的州郡,民生上受制于人,经济肯定很难发展。 产盐地就在江都边上,这才是荆州能跟吴越竞争的底气。 否则光是盐运剥削,就能让荆湘地区沦为吴越地区的吸血池。 卡北府的盐,是一个隐秘的动作,从各方面着手,如润雨清风一样徐徐而来。 可是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田信在南海国设立的船厂在年初时就开始生产近海捕鱼船,然后就是北府制定了研制耐储放的鱼肉军粮计划。 这个计划到了交广地区,又将原来原味儿的鱼干发展成了咸鱼干……北府七月出兵关中,八月时第一批南海咸鱼走灵渠、湘江北运,出现在江都市场上。 到目前为止,没半月一批,一批数量高过一批,已经有八批装载咸鱼的北府运船或抵达江都,或直接运往南阳。 真正引发关注的,反而在汉津,汉津都尉诸葛乔最先向大司农府反应。 名为运输咸鱼军粮,实为贩盐! 这是在挖朝廷的墙角! 这是违背盐铁律的重罪,几乎是死罪! 到底要不要揭发、惩处北府? 如果揭发,咸鱼计划的相关负责官吏、军吏就是知法犯法,不能说全砍掉,怎么也要拎出来几个代表砍掉脑袋,以儆效尤。 可如果揭发……当年吕乂倒霉的事情,很可能会重新降临到揭发者身上。 因此,揭发之前先要弄明白……北府这么搞,到底是不是大将军默许。 如果是为了缓解北府的经济压力这么搞,那大司农再想办法;如果是北府擅自行动,以此谋利,那……还是看看大将军是什么意见。 反正,大司农府是损失不起。 事情就这样突然摆到面前,裴俊能怎么说? 这已经不是他这个大将军府大管家能处断的,只能故作关心,询问南海咸鱼各方面的信息,以表达高度关切的态度。 随后打发了刘干,裴俊才向关羽汇报此事。 关羽也是头大,江都市面上就没流入多少咸鱼,这种不新鲜又稀奇的食材,是不可能摆到他餐桌上的。 这是个很突然的消息,诸葛乔也知道事情敏感,只跟大司农府汇报,没有过度宣传、传播此事。 现在就这么突然摆在关羽面前,这已经不是咸鱼的事情,而是存在另一个重大、且不容忽视的问题。 卡北府的盐,几乎是一种隐秘的默契,己方跟丞相府没有任何的文字交流。 可北府也有所应对,难道大将军府、丞相府内高层核心人员里有内通北府的人? 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想一想,不能表达出来。 关羽不动声色,一副思考模样:“奉先如何看此事?” “公上,夫咸鱼者,盐与鱼也。” 裴俊斟酌语言,不准备扩大处理这桩事情:“大司农署所虑,在于盐税败坏。臣以为,可发文申斥有司,使咸鱼与盐一同课税。如此,大司农署自无异议。只是如此一来,势必影响盐场收益。” 也表达了他的忧虑之情,忧虑的可不仅仅是盐场的收益,还有那个通过食盐,卡北府脖子,争取在谈判中占据优势地位的隐秘计划。 关羽与裴俊目光接触,颇有灵犀,忧虑都写在脸上。 第六百二十七章 赶时间 第六百二十八章 钱 第六百二十九章 悲与喜 第六百三十章 梅 第六百三十一章 画家 第六百三十二章 驳封 第六百三十三章 拒绝 第六百三十四章 杨公三成 第六百三十五章 李严舞剑 第六百三十六章 四共主张 第六百三十七章 五共 第六百三十八章 缺乏神圣 新的一天,透亮明媚的冬日阳光照在江都北城、南城。 田信用餐后,带着沉重心绪来到槐里侯府。 两个堂弟在门前等候,田信此时此刻也没有询问他们学业的心思,直入后园。 过中门时,两个堂妹一前一后站在门前等候,都眼睛红肿,忍着悲痛。 田信依旧不言语,随后就遇到伯父,相顾无言,汇通宗族老小一起来到后院暖阁。 先田信一步来到侯府的武当国相田允从暖阁走出,脚步很轻:“阿信,叔祖已安歇,侧厅说话吧。” 边上杨衡低声说:“昨夜有雨,外公彻夜难眠。应是今早放晴,才入睡。” 遂到暖阁,田睿坐在上首,询问:“阿信欲在江都长住,还是克期返回关中?” “江都事务繁冗,大将军独断即可。若政出两头,不利于国家长远安稳。” 田信目光落在小弟田成身上,这个伯父家的小堂弟已经出继到叔父家,从出继那一天时就已经单另立户,取字孝和。 田成此刻头垂着,有些抵触即将到来的命运。 江都是很凶险的,世上最不缺的就有意外,从祖父将他出继另立一脉,就有赶出江都的用意。 赶出江都,田成最佳选择就是回到扈侯国,置办一份小小不起眼的产业,求学于郡县,蒙头混日子。 田信见他似乎已经知晓了接下来的命运,也就不再细说,扭头大堂妹田嫦,大半年没见身形拔高了半尺,只是脸蛋还是圆圆的,如同一个拦腰切开的西瓜横截面,跟伯母一样的圆脸、大眼睛,有微薄却显著的巴人血统。 田嫦心情忐忑不安,询问:“兄长?” “安心出嫁,婚后不要过问政事。今后我的外甥俱为封王裂土一方,外甥女也为公主,食邑皆在关中。” 田信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折本礼单递出:“你替嫣嫣受过,这情嫣嫣不会忘。我不喜欢皇帝,他也不喜欢我,不参与婚事为好,省得麻烦。等春耕后我从南阳、湘州各征发兵役为你修筑宫室,你不喜江都闷热,就修在前山屯吧。” “是,谢兄长关怀。” 田嫦上前接住礼单,一座修在江都北郊的宫室,自然规模不受城池影响,还能多许多园林景观……关键是的,前山屯就在荆山脚下,夏日不似江都闷热。 宫室在城外,修好之时,自家也能派遣忠诚卫士入驻。 总觉得皇帝经历这么大变故,会破罐破摔更显疯癫,或做事更加不守规矩……得要预防。 如果皇帝疯了,一时失控掐死自家小妹,那内战就不可避免。 为了防止皇帝故意恶心自己,田信对田睿说:“伯父,孝和已承祧叔父一脉,我即将在南山开设书院,以为孝和当返回故里,也好入书院求学。娟娟也随同北上,我会依娟娟心意,择一佳婿。” 田娟是叔父的孤女,田成过继后已然分家立户,那田娟就应该跟着她兄长迁移。 缺乏适龄结婚对象,所以虞世方、陆延、夏侯玄、郤纂、李衡、邓艾都未婚……常年军旅生活,即未婚,也没有固定的妾室、女伴。这个问题很严重,五年后才能得到初步缓解,一代人以后才能渐渐大致解决。 如果五年内灭了曹魏,就曹魏邺都里的宫女、还有曹魏降臣家庭的女子,就能立刻解决这个大大的问题。 计算田娟的年龄,和现在的形势,大概等孝期完毕后,也就到了田娟及笄出嫁的年龄。再拖一拖,十七八岁出嫁就好。 田信这里预计的是五年后出嫁,田睿这里预计的是两年后出嫁……却没有交流通气,田睿自是同意。 他也需要守孝,正好避开朝中事务,做个安乐、清闲的贵戚。 主要事情就这么聊完,田睿见田信无意多聊,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儿,虽说这些年天赋异禀闯下很大的家业,可有些方面真的可以做的更好一点。 田睿就先对其他子侄说:“阿信旅途劳顿需要休息,汝等先去厅外等候。” 五个田氏子,还有外甥杨衡起身一一向田信告辞,田信也开口道别。 等厅内就剩两人时,田睿说:“久闻阿信严于律己以身作则,兢兢业业堪称人臣之楷模。只是如今阿信坐镇一方,俨然人主,是该宽厚待人。人至察则无徒,又有得道者多助之理,还望阿信能听进我这老朽之言。” 这是提醒自己要结党营私,团结绝大多数人,一起吞了汉室社稷? 见田信思索模样,田睿又用稍低一点声音说:“大将军矜持高洁,又疼爱女儿,这才几度忍让。而丞相不同,丞相善于抚慰士民,能联合百官士民为臂助。待今后丞相执宰,我恐有族灭之险。” 田睿的脸色很难看,或许在他的推论中,田信再这么跟关羽一个做派,无法团结、拉拢中立文武,那迟早会衰败。 战争固然能带来巨大的影响力,可这种影响力会随着时间消退。 唯有掌控中枢,影响力才能与日俱增,通过持续不断的职务差遣,完成渗透、影响、替换。 现在也是有了关中大捷,田信才捞来许多郡县官位,足以一次喂饱许多人;可执宰中枢的人,可以时时刻刻挥霍官位这种紧缺资源。 官位是有数量限制的宝贵资源,也是可以重复利用的资源。 有官万事足,三五年后,关中决战的影响力会消退到低谷;到时候这一批军功晋升的郡县官长们,升职转任就卡在朝中。 北府那么多的人,总有升不上去,开始观望形势准备投机的。 哪怕是女儿即将出嫁当皇后,田睿也分得清主次矛盾。 能把田氏灭族的,也只有朝廷了。 不能说是田信招来了灭族之祸……何况,真的事败,这么丢锅、摸黑田信也是无用。 两汉贵戚军事政变太多例子摆在那里,到了现在,虽然没有经历过,可也都眼熟,一旦动手就不会留下隐患。 何况,汉室皇帝么,被弄死的还少? 也就赵宋把皇帝的命当天,只是这许多赵家皇帝不怎么把自己当人。 至于历朝历代,稀里糊涂死掉的皇帝还少么? 善终的皇帝又有多少?活到四十岁的皇帝又有多少? 仅仅先秦史、两汉史,就足以撕碎皇帝的神圣面纱;越是勋贵重臣,跟皇帝越熟悉的人,就越清楚皇帝的弱点。 田信不做正面回应,也因为伯父这鲜明的态度,心中的想法变的更坚固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缺乏信任 第六百四十章 转化 第六百四十一章 对话 第六百四十二章 收尾 第六百四十三章 家宴 南阳,邓城。 年关夜里某个当皇帝的饥肠辘辘,田信则与一家人吃饺子。 田信面前摆着小炭炉,上面摆着铸铁平底锅,里面正煎着饺子,他面前一个小碟里是冬日暖室里萌发的蒜苗、果醋。 果醋,实属果酒酿造的副产品。 见喝不死人,也就上了田信的餐桌。 大儿田平在田信眼里已经具有初级人工智能,起码能正确表达想要、不想要,或者好、不好之类的观点。 此刻就坐在田信腿上,穿细麻宽大短袖,脖子上挂着餐巾,手里各抓着个吹凉,咬破皮的饺子左一口右一口吃着,只吃饺子馅儿,连咬破的面皮都不吃,会吐到桌上等人收拾。 从江都一路赶来,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这顿饭。 在这个四面长条矮桌拼成中空的环状四方‘□’餐桌上,田信与关姬坐在正北,大儿蹲伏在他怀里吃喝,小儿睡在关姬身侧的摇床里。 左边是庞飞燕与田嫣以及新来的田成、田娟兄妹;右边是田纪、田允夫妇和各自的孩子。 王直的遗孀改嫁田纪后做了小妻,如今就置身跪坐在右边最边上为大家周转传递需要的物什;王直的儿子王顺就坐在田纪右首,左首是田纪的长子,其他儿女就坐在他两个妻子身边。 不同于丰产已有五个儿女的田纪,田允夫妇只有一双女儿,年岁与田信家两个儿子相仿。 田信讲述江都见闻,以调笑口吻:“妇翁始终不愿意,可李正方等人又屡屡提及、讨论,要在上公之外另立第四席位。我一听是大都督,也不想妇翁为难,就立刻推辞,对李正方他们说非要设立这上公大都督,还需另请高明,反正我是不当大都督。” 北府中有许多笑谈,东吴大都督就是其中之一,在座诸人俱是哄笑。 只是笑的时候,各人细微表情不同。 新来的田成兄妹中规中矩,庞飞燕则会看满厅堂的孩子,她至今未孕,已有可能成为一桩影响范围不小的集体事件。 田允的妻子则看多看田纪的两个儿子,算血缘的话,田纪、田允是从兄弟,血缘最近。这是一个实在生不出嫡子,是要找小妻、妾室生育庶子继承家业,还是找亲族过继的艰难选择题。 她也是关中逃亡汉中避难的乡党出身,在这个适婚女子寡少的年代里,想给田允增添一个小妻也是难事。 不能是个女人就拉回家里养起来,其中各种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 再是寒门,再说什么不在意,可真到婚姻时,最差也要讲究一个门户、出身、品德或才能。 反倒是田纪的正妻没有那么多细微神情,显得率直平和;田纪找来的小妻,本就是她熟悉的乡亲朋友,又曾经一起患难过。找这个,远比以后找个不知底细、没有交情、更年轻的要好的多。 不同于她,田纪的小妻更为敏感,显得机灵,有一种眼观八方的架势。 诸人笑罢,田纪做总结:“大将军也为难,这大都督实属虚名,不要为好。倒是这咸鱼的买卖,大有可为。” “难。” 田信吐出一个字,见儿子端起茶杯,就伸手按着脑袋,免得仰头喝水时后翻栽倒:“咸鱼虽好,能做肉食军粮,可这就是盐。朝廷一年岁入,盐利就占了一成二分。真要卖咸鱼,朝廷断不能忍。” 田纪不甘心:“那不做市售,只是作为军中储备干粮可好?咸鱼又不能储放多年,每年有入库的咸鱼,也有要出库的。若是可行,每年出库的咸鱼折在吏士年俸里,倒也是个好安排。” 北府吏士是没有军饷的,只是有军阶的吏士会分发制好的军服,有一份简单的口粮补助。 这份口粮补助是吃不饱肚子的,所以北府军粮吃多少,就从府兵征多少。 不过账是这么算,到目前为止,北府各营各坊走的还是集体生活的路子。 国际形势受限于各种因素,大规模决战几乎很难爆发,已经到了朝廷、北府、魏国进行下一轮改制的时候了。 体制必须跟着形势变动,能适应形势的体制,就是好的体制。 越复杂的体制,越需要财力。 朝廷肯定会进行规模不一的改制,这是最缺钱的时期,谁敢碰税务,就是在要朝廷的命。 所以咸鱼虽好,也要适量。 田纪的提议,自然是许多吏士的共同心声,不能忽视。 丰富吏士的饮食结构,是兵技巧学派的知识点之一,咸鱼之类的海产品干货正好能起到效果。 原本没有也就算了,现在已经有了相关产业,自不能忽视。 如果己方不培养、发展这个产业,那迟早会被江东地区反超;真论海洋捕捞,青徐二州也是能大有可为的。 田纪这边问题解决,田允有些拿不定主意:“阿信,朝廷欲在荆州设立大学,按朝廷规划,一州只许一座大学。道理学院如今虽系官学,但讲师、教员多归私人,恐与朝廷大政不符。” “无碍,且由朝廷施为。” 田信夹着新煎好的饺子咬破口子,蘸醋,吹了吹吸溜一口,随即吞服入口咀嚼,焦脆声音咯嘣作响,咽下才说:“道理是讲不通的,各有各的道理,那就不讲了,也不要了。我欲在南山重建一座书院,待明年再说。倒是兄长这武当侯相也该换换了。” 田信说着侧头去看小妹:“去把武当侯印取来。” 田嫣擦拭双手,起身去田信身后的书柜、抽屉里翻找,从沉甸甸的抽屉里找出最里头都快落灰的武当侯金印,足有三斤重,她双手拿来:“兄长,来了。” 宗亲家人都看着田信手里的武当侯印,田信伸手放到次子摇床边上,对身侧妻子说:“年后,青华选一人赴任武当。” 关姬反应过来,当即对田允说:“湘州、交广之地偏远,南海是我封国,苦无亲信监管。兄长若是有意,可愿往南海一行?” 正吃咸菜的田允一愣,放好筷子,直身跪坐抬手施礼,稍稍组织语言就说:“阿信开拓岭南不易,愚兄自当勉励守好这份基业。” 一同用饭的田成看两个族兄参与大事,顿时心中阴霾扫去。 第六百四十四章 制度 第六百四十五章 缩编 第六百四十六章 幽云六镇 第六百四十七章 贾逵 第六百四十八章 鹿门山困局 第六百四十九章 本末 第六百五十章 本色 第六百五十一章 童子 第六百五十二章 盛春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为难 第六百五十四章 权 第六百五十五章 税多多 第六百五十六章 再无退路 第六百五十七章 文和乱武 另一边,陆议则在家中用餐,他的早餐也是粗粮为主,但多了几条清蒸的小鱼。 他夫人已经生下一子,夫妻之间关系显然开始真的趋于和睦、亲爱。 陆议见她忧心忡忡,索性耐心解释:“公上遣我去岭南,非是外人所言排挤,实乃托付我社稷重任。早年时,公上就当众明言公在南,则托北面事务于我。今公上已至关中,那南面之事舍我其谁?” “就怕夫君受人所迫,且道路深险,贼人居中作梗,恐夫君即受朝廷猜忌,又不受公上所喜。” 孙夫人以手绢擦拭眼角,态度也是坚定:“夫君既去岭南,妾身也当相随。近日也询问阿姐,阿姐愿照料小儿郎。” “唉,届时再说。” 陆议叹息之后,垂头专心用餐。 从他去岭南,怎么也要再等最少五个月。 二月春耕忙,谁都走不开;三月、四月田信要巡视关中三辅;五月麦熟时,田信又要带着亲军三卫巡视偏远郡县,抚慰地方兼剿灭积年宿匪,大约六月末田信才能回到长安。 这个时候各处工坊建设到位陆续开工,会制造出大量工具,也有粮食,也有空闲人力,正好田信监督新城修建。 即,七月时陆议才能抽身前往岭南;而这之前,只能期望岭南方面能兼容和睦,不要捅出大篓子。 用饭后,陆议乘马前往田信的车骑大将军幕府驻地,参与今天的重要会议。 宽阔的土木大厅里,田信端坐主位,穿圆领靛青细麻短衣,头戴轻盈的乌纱翼善冠,毕竟是理政的公共场所,该有的冠帽礼仪要端庄一些。 现在也就在外出游时会以赤帻、青帻裹头,或就是寸头扎一条较宽的青黑护额;如果居家等私下空间,就一个干爽的寸头。 发型,是自己顽强抵御时代侵蚀、同化的象征。 此刻厅内陆陆续续进入的军吏、官吏都已坐满,约有百二三十人。 姜维等二十二名孝廉在相对靠前的位置,这是孝廉身份所决定的,等他们完成郎官历练后,就会外放为县令长。进行官阶换算的话,大致与北府中校类似。 可府兵一个中校军阶的军吏想要当郡守……很难,按着现在田信规划的谨慎路线,中校、上校转业会担任县尉;随后是郎官、侍从历练、观政;再之后是县令长,县令长表现优异的擢升郡守、郡尉或边郡长史。 至于郡丞、县丞这个职务,多由本地人担任。 按着现在越来越成熟的升迁体系,一个孝廉经过三年的郎官观政、学习后外放县令长,如果三年内政绩惊人,会擢入公府担任重要职务,以积累更高层次的眼界、经历和人脉影响力。 公府内担任长史、西曹掾、东曹掾、功曹、司直等重要职务后,就能为下一步升迁郡守、郡尉奠定基础。 所以,姜维这批孝廉,理论上最快九年后就能担任郡守、郡尉,成为地区实职。 而府兵的上校、中校们转业,多了县尉这一道中转,所以最快也要十二年。 不过这都是理论,如果期间立下功勋,或得到破格提拔,三年的履历,用半年就能走完。 这种破格提拔也不算常见,这个集体里的人越来越多,那运转的规矩就更重要。 每一次破格提拔,都是对现有规矩的刺激;如果提拔的是稀世大才,那自然什么都好;如果提拔的人干不出让众人信服的政绩,那整体风气就会下降。 破格提拔是双刃剑,能不用最好不要用。 首次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姜维只觉得北府官吏相貌普遍年青,不论壮年还是中年军吏,都不喜欢积蓄大胡子、长胡子,都是干练的髭须。 茶水陆续端来,田信当即表明态度:“当世有文和乱武之论,我深以为然。贾文和已死,我自不会追究其尸骨,但其长子今落在我手,断不能饶。再者,君子不绝人苗裔。就文和乱武一事,今杀贾文和长子而止,今后不再牵连贾氏宗族。诸卿,以为如何?” 许多人愕然,只觉得太便宜贾诩的子孙。 也就之前关中人没有话语权,也不敢说话,否则贾诩怎可能善终? 司直周白站起来拱手:“公上,臣以为贾诩之罪不容宽宥。” 此言一出,厅内没有第二个人站起来支持或反对,让新来的孝廉们摸不着头脑,不习惯北府的议事风格。 田信目光落到刑部尚书吕定脸上:“就无宽宥余地?” 吕定起身拱手长拜,头垂着:“公上,兵燹荼毒三辅士民之际,可有人宽宥这百万男女?” “唉,既如此,带贾逵上来。” 田信说着轻轻摆手,周白、吕定先后落座,在厅外等候的贾逵也听到这些谈话,脸色不由僵硬。 贾诩临终前,已经跟贾逵联宗;贾逵去凉州监军时,贾诩长子贾穆跟随,就是为了方便贾逵展开工作。 谁能想到如日中天,耀武扬威的雍凉都督、征西大将军的吴质会那么不经打,败的太过凄惨、迅速,导致凉州西部征集诸胡义从的贾逵措手不及,只能与张既、游楚等州郡官吏设计自保。 结果又遇到马超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根本不像一个守规矩的季汉将军,硬是挑拨陇西豪强、氐人豪帅反戈杀死游楚、张既。 游楚、张既身死,陇西兵也就失去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就势易帜,引发凉州郡县望风而降。 被西凉豪强抓在手里的贾逵、贾穆也就成了烫手货色,只好送往关中听候处置。 很明显,贾逵是个很有价值的俘虏;贾穆则没有。 此刻贾逵心情复杂,一身粗麻短衣,发须也经过整理,坦然与田信对视,想把田信的面貌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如外界传扬的那样,田信有一个略大、隆起的额头……毕竟没有束发,比常人略大一点的额头,此刻就显得更大,视觉、心里双重因素下,贾逵也算认可了传言。 田信也不以为意,待贾逵坐在搬来圆凳后,说:“君欲救贾文和苗裔,可谓一波三折。事至如今,君又有何言?” 贾逵轻轻点头,声音干哑:“时乎时乎,某亦无恨。” 刚来关中时,还不清楚情况,面对北府的问询军吏,贾逵的投降条件是保住贾穆的命;可北府内关中籍贯的吏士已经过启蒙,知道当年三辅大乱的直接影响因子是贾诩,遂有‘文和乱武’这样一个概括、总结。 贾逵只好退一步,以贾穆体面自杀,饶恕贾诩其他子孙为投降要求。 田信觉得可以商量商量,可内部吏士的态度是明确的,就是要追究到底。 当年其他随波逐流的人不算什么,可贾诩明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主动去干了……汉室三兴,那贾诩的责任就得追究;现在关中人拳头大,那关中人就要追究、复仇。 就这样,贾逵说了八个字,就被带出去。 不多时,在姜维、董骥、鲍出等孝廉还没思索明白事情前后因果之际,两名军士端着木盘进来,分别摆着贾逵、贾穆的首级。 田信扫一眼这两颗头颅:“传首各郡。” 心中估算,算上马超弄死的张既、游楚,再加上这起事件,魏人老一辈没死绝之前,是不会投降的。 所以,下一轮北伐,就交给朝廷去打好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忠君 知晓魏国核心机密的贾逵,就这样被杀了? 许多孝廉有些接受不了这种突然的杀戮,这跟价值观念有冲突。 贾逵是一个很有价值的人,不论为人刚毅威严、朴素清廉;还是执政、领军时特别有原则感……甚至曹丕能顺利继位,也多亏了当初贾逵正义质问曹彰,让曹彰的兵变戛然而止。 照着常理来说,贾逵这样的即便不投降,也要软磨硬蹭施展各种手段,尽极力去争取。 从作用上来说,一个归汉的贾逵,将瓦解魏人元从的战意……这是个很有代表性的人物,汉能容贾逵,自然也能容其他魏国重臣。 即便无法招降,也要软禁、优待,以持续瓦解魏人的抵抗意志。 可现在这么干脆利索的杀了,岂不是要把那种不可明言的事情做到底? 贾逵的人头,也有点像祭旗誓师的祭品。 朝廷方面,肯定会有所思索,以更加谨慎的态度对待北府。 孝廉们心绪复杂,作为田信举起来的门生故吏,以旧汉风气来说,他们在二元君主风气下,效力名义上的汉帝,还是实质的主君,都是情有可原的。 先秦发展成型的士文化,经过两汉的引导、发展,到汉末时……忠君思想没有发生本质变化,皇帝是君,吃人俸禄受人恩惠的对象也像是君。 在大君、小君之间来回反复变更立场本就有些精神病,所以又有了施展自身抱负的追求。 不论效力于大君还是小君,谁能提供可以展现自己才能、价值、抱负的舞台,那为谁效力就是对的! 所以呢,忠君归忠君,愚忠并非愚忠于某个君,更是忠于这个可以实现自我价值、抱负的舞台。 魏国为贾逵提供了极大的舞台,贾逵理应为魏国效力、至死。 可是呢,魏国快完蛋了,贾逵这样有本事的人,也应该寻找一个更大的舞台,以展现一腔抱负。 如果贾逵担任魏国的三公、九卿,那确实位高权重深受国恩,没有投降的余地。可贾逵只是一个负责方面事务的负责人,不是中枢首脑,多少有一点脱身的余地。 就贾逵突然遭遇处死一事,令孝廉们愕然,其中就有两汉以来渐渐滋生的利己思想在作祟。 利己思想什么时候都存在,只是现在跟忠君思想混在一起了,相互包装、点缀,很是好看;再加上一点自古以来喜欢以悲壮方式报国、报恩、酬志的殉道思想,糅合在一起……这就导致先秦封君们主导、宣扬的忠君思想不再纯粹。 田信也观察着孝廉们的神情变化,三国之所以军事激烈拼杀,就在于汉末的思想碰撞已经十分激烈,而天灾推波助澜,在生存面前,思想之间的碰撞更为激烈。 也就现在各方的血被放干了,想要继续聚集兵力打仗,可有心无力,缺乏粮秣支持,只能作罢。 如果把自己丢到群雄时期,那就是连年作战、厮杀,几乎可以说是暗无天日。 除非也杀到现在这种各方精疲力竭无法再战的情况下,才能赢得短暂的休息时间。 就现在的北府模式,对许多士人而言,如果败倒在北府面前,那不仅仅是亡国这么简单,而是亡天下。 两汉四百年的努力,将被田信一巴掌打掉。 至于今后的天下会发展成什么样,士人们是想不明白的,也无法预料。 孝廉们对贾逵之死也仅仅是愕然,以及点点滴滴的惋惜,不会有再多的情绪。 不论今后的天下会变成怎样,作为田信举荐的孝廉,他们是能参与进来的,以此展现自己存在的意义,在今后天下的画卷里,留下属于自己的那一抹颜色。 必须要处死贾逵,如果不立刻处死,等到朝廷派人来劝降贾逵,那时候处死贾逵的影响更恶劣。 己方知道贾逵的影响力,难道曹丕那里就不知道? 所以贾逵投降的消息一旦得到确认,那曹丕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处理贾逵的家族;当年没有第一时间处理于禁,已经形成了不好的影响。 诛灭一个影响力极高的元老宿将是有风险的,可诛灭贾逵这种家道中落又崛起的郡望之家……曹丕杀这种人,手熟。 这个招降贾逵的时刻,贾逵本人的态度也是很重要的。 这跟贾逵是否愿意投降关系不大,主要要看他肯不肯牺牲家小。 以他对河东地区的影响力,和他的地位而言,曹丕一定会狠狠惩治其家属、亲友,以断绝隐患。 站在贾逵立场,这是个死家人成全自己,还是牺牲自己保全家人的艰难选择。 哪怕田信担保,威胁曹丕……曹丕也会做出强硬反应,甚至因为田信的担保、威胁,会以更激烈的手段惩戒、收拾贾逵的亲友,和一切有牵连的人。 原因简单,就跟当年的孙权一样:以杀人作为展示自信、强大的重要信号。 这种情况下,贾逵又受贾诩人情,想以保住贾诩家族为条件投降……这就让田信为难了。 如果答应,那不出两年,魏军就自己瓦解了,这样的话,自己该怎么面对朝廷? 也不能光为自己着想,这太自私了,也该为朝廷考虑考虑……朝廷又该怎么面对自己? 不能让老丈人为难,只好委屈贾逵,让他先走一步。 反正贾逵殉国而死,曹丕也不会亏待河东贾氏一族,家里出一个贾逵这样一个忠君报国的楷模人物,今后贾氏家族门风蔚然,自然利于出仕新朝。 事情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这些孝廉能否想明白。 就这样田信、陆议等人在轻松、高效、简单的讨论中,用了大约三个小时就将昨日下午积累至今的公务处理完毕。 让姜维等人别开生面,这种集中议事又有点票拟、投票影子的理政、办公方式,让他们或多或少有些激动。 这意味着他们不需要熬太久的资历,也能加入到中枢的决策中。 只是投票要负责,出了事情既有追责,也会影响升迁考评。 到中午散会的时候,田信留下二十二名孝廉,邀请他们一起用餐,准备用整个下午时间进行单独谈话。 这种小手段,还是看电视跟某个光头学的,所以只是小手段,聊胜于无。 第六百五十九章 断臂 第六百六十章 套索 第六百六十一章 投石 第六百六十二章 印 第六百六十三章 愚忠 第六百六十四章 宝藏青年 第六百六十五章 诸葛伯松 第六百六十六章 出京 第六百六十七章 麦 第六百六十八章 立场 第六百六十九章 狐假虎威 第六百七十章 镜 第六百七十一章 神器 第六百七十二章 还剩三个 第六百七十三章 手足 第六百七十四章 满宠之计 第六百七十五章 二代中坚 第六百七十六章 四柱国 时间不等人,曹丕招来的四个弟弟一同阅览三省重臣的发言记录,各自表情不同。 这是曹丕第一次放开他们参政、议政的限制,不知道是真心实意的放开,或是一个考验、试探? 此刻,有一种把人骗进囚牢里再杀的微妙气氛。 曹彰的前车之鉴,谁敢忘却。 见文档传阅完毕,曹丕沉眉目光看着自己鞋履顶端刺绣花簇,也不抬眉询问:“今三省枢要之臣各执一词,皆有道理。诸弟称贤、有名于宗室,至此社稷两难之际,合该出力。” “谨唯上命。” 曹林、曹宇、曹徽、曹茂齐齐端正坐姿,因为身下是最近才流行的太师椅,所以坐端正后又起身施礼揖拜,随后才勉强统一速度重新落座。 曹丕看在眼里不做一点反应,终究不是血亲兄弟,彼此之间有一重隔阂,此间只有君臣之礼,并无多少手足兄弟之间的无羁、坦荡。 他这里不开口,四个人稍稍迟疑,曹林见另两个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遂表态:“陛下,门下省裴、傅、刘三公意在击破马良、诸葛孔明之势,使汉今后自乱,此利在夏王。余下董、蒋及中书省、尚书省诸公意在匡扶马良,使诸葛孔明今后执掌朝政时能压制夏王,利于国家施展长短。” 曹丕微不可察的轻轻颔首,裴潜、傅巽、刘晔是支持满宠的,以主动的方式击败马良、田豫,使汉室下一轮执政交接时出现不稳。 汉室执政不稳,有可能会昏头、采取极端手段,有可能形成汉、夏之间的公开对立。 其他董昭、蒋济、孙资、刘放、陈群的意见就是保守、示弱,帮汉室朝廷内势弱的诸葛亮、马良一把,借助他们的力量压制北府。 同时让满宠吃一场败仗,向北府示弱,也方便满宠掩饰锋芒……满宠已经是名震敌国级别的国家宿将、方面大将。 将领就这样,上面的重将、宿将、名将不退下来,下面的新人就无法出头。 满宠一把火灭孙权一国,是目前与司马懿、张郃、曹真齐名的四大国家支柱之一……至于第五个支柱、曹丕四友之一的朱铄,目前处于病重状态,很难再为国家出力、解忧。 去年吴质还耀武扬威存在时,魏国有六大柱国,当时领头的就是吴质,排序垫底的是张郃。 曹丕精力涣散,已经无法专注、深入思考问题,又不相信三省重臣的单方面言论。 现在曹林做了个简单的分析,让曹丕产生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当然,这种状态不能表现出来。 他依旧一副阴郁、死气沉沉,仿佛一切都在掌握的模样,问:“诸葛孔明之才,比之夏王如何?” 曹林稍作迟疑,按着心里话回答:“夏王身兼项羽、韩信之能,当世无双,力压三国自成格局。诸葛孔明有管仲、乐毅之才,兼有萧何、张良之能。臣弟以为,就延续汉室社稷而言,诸葛孔明当有三成把握。” “嗯,此人不可小觑。” 曹丕深以为然,自汉中决战以来,汉军每次出征都是极限作战,在后勤断绝的边缘线活动,仿佛悬崖边跳舞的优伶。 每次大家以为汉军储备、后劲不足准备动手时,汉军要么变出一批救命的粮秣,要么就有田信打出不讲道理的战术极大成功。 这些年如果没有益州的后勤补给,以汉军高强度的作战方式,早就崩了。 这些年如果没有田信每次迅速打开局面,以汉军的疆域面积、人口和战争储备……哪怕诸葛亮再能,也会被魏吴联军一表一里联合折腾到精疲力尽。 所以诸葛亮是个很厉害的人,南中平叛战已经证明了他的统兵才能,扶持诸葛亮顺利接掌汉朝廷的执政大权,从各方面来说,都能给北府制造麻烦。 曹林几句话理顺曹丕思路,那就很好选择了。 满宠这些人的意见是击败马良,破坏汉室朝政平衡,加速制造北府、汉朝廷之间的矛盾,己方安心休养,等待战机再反攻中原。 这存在一个问题,如果马良被打掉,展露出魏军的战斗力,到头来北府继续执行压制魏国的策略,而汉朝廷内部重新媾和……那大魏真的就临死不远了。 不能去赌汉室公卿百官的底线和良知,如果田信团结了绝大多数汉臣,选择平稳过渡,那满宠的计划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腿。 满宠计划成功,并不能直接改善国家存在的外部形势;如果失败,那生存形势会迅速恶化……司马懿军制改革是需要时间过渡的,大魏就缺时间。 如果采取保守、示弱计划,那北府肯定会降低对魏的压制力度,免得大魏像东吴一样突然就分崩离析。 一个存在的大魏,还有自保力量的大魏,才是符合北府利益的大魏。 所以采取保守策略,能有效改善国家形势,但满宠是国家支柱,核心重臣知道是诈败,可朝野士民不知道,会极大损耗国民士气,不利于发展、休养。 不过……这是小事,只要北府不出兵,就关东四州的汉军,还不放在魏军眼里。满宠战败的负面影响,实际是没有的,因为已经降无可降了。 也有挽回战败影响的解决办法,司马懿磨刀霍霍,准备联合高句丽横扫控制辽东、朝鲜三韩的公孙氏家族。 这场东北方面的胜利,自能挽回满宠战败的负面影响,还能极大鼓励、振奋国民士气。 毕竟,扫灭辽东公孙氏后,那大魏就剩下一个方面的敌人了,可以集中力量去办事。 与汉、夏对峙,只要国力没有暴涨,就不会引来汉、夏的联合围剿、夹击,所以未来还是很有操作余地的,不至于像孙权那样瞬间崩盘。 曹丕心中主意打定,准备委屈一下满宠,目光扫视这四名弟弟,见曹林不卑不亢姿态从容,端庄坐在太师椅上;余下曹宇、曹徽就有些坐姿不正,至于曹茂更是没了脊椎骨一样软趴趴瘫坐在宽大椅子上,活像一摊泥。 曹茂也察觉曹丕目光,爬起来坐好,拱手:“陛下,臣弟久食国家俸禄,所恨唯不能报国而已。愿督率一军,讨伐南面之贼。” 曹丕深深看一眼这个让人不舒服的弟弟,目光有看向曹林:“此事我已有决断,今后门下省议事,谯王、单父王、寿张王一同参议。至于中丘公,既有心戎旅,可往骁骑军充领典军一职。” 第六百七十七章 问心无愧 第六百七十八章 缺钱用 第六百七十九章 仙草解药 第六百八十章 预防 第六百八十一章 单于 第六百八十二章 寻觅战机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主要战场 第六百八十四章 服之 第六百八十五章 窃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不可直视鬼神 第六百八十七章 碰瓷 第六百八十八章 泰山录事 第六百八十九章 神仙药 第六百九十章 懿旨 第六百九十一章 夺门 第六百九十二章 斗兽 第六百九十三章 分割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大魏忠良 第六百九十五章 白马尉 第六百九十六章 推演 次日上午,清水口,朝露未退。 千余汉军正在清水口上游收割芦苇就地晾晒,这些芦苇既可以临时捆扎充作渡河用的芦苇筏子,也能制作火筏对下游展开火攻。 只是七月盛夏之际,河边芦苇无边无际翠绿翠绿,虽方便收割,可晾晒不易。 负责制作芦苇筏的毌丘兴登高而望,可以看到清水河上游北岸已有少数魏军探骑在活动。 作为原来魏军武节骑士的统率,毌丘兴对运用骑兵也有一些心得。 自然很清楚,哪怕是新式骑兵……也不能贸然单独作战,或直接冲击步兵阵列。 现在只是骁骑军的探骑抵达清水口,这没什么好怕的。 哪怕骁骑军全军抵达,就在北岸河畔觅马、驻屯……这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骁骑军的骑兵再多,可你没船! 甚至为了节约宝贵的马力,骁骑军抵达清水口后,也不敢随意行动……任何消耗马力的行动,都意味着骁骑军的战斗力出现下降。 如果因为奔波导致马力衰竭……那汉军步兵不介意登岸,夺取宝贵的战马。 因此毌丘兴很正常的不以为然,只是按例派人向最上游的田豫、马良进行通报。 这次汉军出动五千余人,已经是魏军退守河北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调动。 清水口与黎阳相距也就八十里路,在清水口汉军还未察觉满宠所部战舰群时,清水口对岸的延津汉军就已察觉,于是五里、七里相隔的烽燧次第点燃。 狼烟升空时,满宠正在舱内专心用餐。 同仓的曹林则有些摸不着头脑,邺都发生的事情已经违背了他的三观,还没消化、接受,然后又‘出尔反尔’要打一场包围战。 难道孙资次子孙密是真正的死间? 或许邺都发生的政变,也是皇帝故意布置的疑云,好迷惑汉军与北府。 皇帝身体日益衰弱,提前让太子监理国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目前大魏兵权最重,所以稍作引导,让太子与中军将领、军吏牢牢团结、捆绑在一起,方便以后控制局势。 太子最大的缺陷就是资历短浅,特别缺乏军中影响力,而邺都发生的变故,已经补齐了太子缺乏的军事威望。 说的难听了,在皇帝眼皮底下,一个能团结、动员绝大多数中军驱逐皇帝的太子……听起来就很有威慑力,对目前的军吏来说,这样的太子更值得追随。 曹林越发觉得自己推论的有道理,默默感叹皇帝用心良苦。 满宠细嚼慢咽吃掉最后一个牛肉丸子,才擦拭嘴角,来到曹林边上,曹林正打量悬挂的地图。 从地图敌我标记可以清晰看到各处军力布置,正是因为驻屯黎阳的满宠有水师战舰,所以兖州牧马良的州治从濮阳转移到了开封。 算起来开封县属于河南尹,是河南尹境内最东边的几个县之一,与陈留郡的陈留县紧挨着。 濮阳地处交通要道,就位于黎阳下游百里范围内,满宠的黎阳驻军直接威胁濮阳的安危。 兖州本就人口流失严重,马良自不可能为了争个面子,强行把州治设立在濮阳……这样不仅凶险,还会增大军事支出,对急需要休养的兖州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所以黎阳驻军影响的方面实在是太多了,造成兖州放弃黄河沿线富饶、肥沃的田地,向更南边迁徙。也造成兖州流动人口向陈留一带聚集,也只有聚集起来才能减少军事开支。 满宠以为曹林在分析战场可能的状况,就开口:“殿下,今南岸汉军烽火连连示警,可见敌兵大队已然入伏。” “嗯,孤亦如此做想,就恐汉军向上游逃遁。” 曹林伸出指头在汲县西北几十里处轻轻一点,这里魏国在建安年间就设立了典农中郎将,级别比县级的典农都尉部要高,整个汲县周围存在大量的兵户、屯田客。 这些兵户、屯田客主要由高干的败兵、历次作乱的豪强部曲改编而来,再要么就是抓捕的流民、灾民,将他们约束在屯田区,限制人身强迫劳动。 司马懿的军制改革计划里,这样的屯田区直接改为镇兵屯戍区域,由镇守将军直辖专管,严厉打击豪强、官员侵占屯田区的田产、屯田客。 所以汲县是河内郡东部的主要军粮供应点,因有便利的水运,也是物资调转节点。 如果进入清水口的汉军获知后路断绝,进而逆势进军,攻击汲县和屯田区,那立刻就能解决孤军深入粮秣不足的隐患。 屯田区又因为历史积留问题,各处据点并无坚固的防御工事,就连武器配发也少的可怜;驻屯物资的汲县自然经过了几次小规模的修缮、增固,远胜寻常县城。 如果汉军夺取屯田区的物资、人力,再强行驱使屯田区的人力猛攻汲县……面对这种惨烈伤亡,汲县本就不多的守军极有可能选择溃逃,或投降。 汉军得到汲县坚城、物资,和屯田区的人力,那魏军想要攻拔……绝非易事。 汲县这样重要的北岸据点绝对不能让给汉军,一旦汉军站稳脚,那周围五百里范围内的魏国疆域会陷入动荡;为了抑制负面影响,魏军要派出最少三倍的驻军才能压制负面影响。 军力就是国力,这很亏。 所以最佳解决办法就是调集更多军队,围攻汲县,歼灭或驱逐汉军。 可这样的话,汉军见魏军大规模调动围攻汲县,肯定也会四面出击牵制魏军机动力量,并救援汲县被围汉军。 从汉军士气,将领心气上来说,绝不可能放弃汲县被围汉军,一定会跟魏军打到底。 这样的话,那形势就会走向失控……起码,今年不能爆发这种战争,邺都刚刚的动乱需要时间抚平,司马懿的幽云六镇兵需要逐步动员。 今年下半年开战,整个大魏是被动的,无法全面动员。 唯有拖到明年年底,或后年,才能做好一切准备,跟汉军对垒……在没有田信、北府兵干预的情况下,在战场上公平公正的打一仗。 综合国家各方面考虑,目前不能坐视汲县失守,这是战况最差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就是汉军硬着脑袋要走清水口回南岸……这样就能轻易击溃、全歼。 而中等情况,就是汉军在汲县补充物资后,继续向西行军,走获嘉向南,直趋黄河,在敖仓北岸渡河,脱离魏军追剿。 曹林对此忧虑不已,向满宠咨询。 而满宠……不以为然:“以汉军之迂腐,怎可能强驱士民攻夺坚城?以当年樊城之紧要,关云长、田孝先尚不敢如此。马季常腐儒而已,更不会如此。” 一个酷吏,肯定说不出多好听的话。 第六百九十七章 熟人 第六百九十八章 演技 第六百九十九章 分兵 田豫前去督促、动员汲县屯田兵反正,马良与麾下牙门将黄袭、前锋校尉李盛举行会议。 地图铺在地面,顾不得讲究,马良三人席地而坐:“军中吏士尚不知情,暂时也不需通告军中。如今最要紧之事乃袭取汲县、获嘉、修武、共县,以制造声势,鼓动河内、夏国豪杰起兵附应。” “今汲县令、尉皆被束缚,取汲县坚城易如反掌。” “得据四县,攻夺野王,那河内、夏、上党三郡必定震荡,作壁上观。” 马良口吻确凿,略有些可惜,河内西部是跟弘农郡接壤的。 如果战前联系到弘农郡守虞世方,虞世方这里出一股奇兵做接应,那河内三郡必然全盘震荡……会真的相信汉军突然发动了全面北伐。 自汉中决战以来,这七八年里汉魏之间连年作战,打仗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从去年关中决战至今,几乎有长达十一个月的和平时期……这才是有些反常的。 如果理解为汉军在积蓄北伐的物力,那就能解释通了,只要各地豪强相信汉军已经发动全面北伐,那豪强联手驱逐、胁迫原有管理,郡县成片反戈、易帜是很大概率出现的现象。 所以,目前形势还不算很糟糕。 汉军战略优势、士气优势的情况下,只要在汲县站稳脚,自然能撬动魏国统治根基,以点带线令整个魏国风雨飘摇。 而汉军投入是多少? 只有自己这七千人罢了,比起可能的收获来说,全军覆没这种风险也是可以接受的。 顺马良所指,黄袭、李盛审视地图,现在只是要执行另一套预备的战争方案,在魏军主力抵达前,主动权还在己方手里。 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个主动权,争取获得更多主动权,以奠定优势。 如果困守汲县孤城,那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主动权,会被魏军包围,全盘陷入被动。 要争取主动权,就要扩大占领区,营造全面北伐的错觉、威势,以吸引更多的人主动加入。 其中获嘉县距离汲县最近,前汉初时就没有获嘉县,这里是汲县的新中乡;孝武皇帝巡视经过新中乡时,这里改名为十分吉利的获嘉,成为一个县。 河内是魏军重要的屯军基地,一个郡内足足设有两个郡国级别的典农中郎将。一个在汲县,一个在野王县,野王县已经分割归入夏王国。 但典农军屯区是重要的财富源泉,不可能归由地方代管。 汲县位于古驰道交通三岔口,向东通向邺都,向西经过修武县后通向野王县,向南走获嘉抵达黄河渡口,渡河后就是敖仓、荥阳。 所以目前不能单独只拿一个坚城汲县,要在满宠、秦朗主力抵达汲县之前,横扫汲县周边四个县,增加己方威慑力,鼓动当地豪强起兵。 同时消耗、吸取周围的人力、物力为己方所用,使秦朗、满宠抵达时……无法就地补给。 如果再攻占野王县,或者焚烧野王县军屯区储存物资的话,那秦朗、满宠就只能从后方调运粮秣。不仅会在长期对峙中削弱魏国国力,还会让秦朗、满宠束手束脚,不敢越过汲县去打河内西部、夏王国境内的县邑。 以汲县,作为跟魏军对峙的外围据点。 这意味着汉军要分兵,一支留在汲县挡住满宠、秦朗,一支向西攻拔修武直趋野王县,争取最短时间内打通与夏王国的联系,煽动夏相杨正举兵。 作为田信的表兄,魏国派在杨正身边的人……有几个人敢拿宗族做祭品,向魏国尽忠? 杨正要举兵,谁敢杀杨正? 杀杨正或许很简单,可早晚要被北府清算,这个后果比杨正举兵成功还要可怕。 作为魏国国内唯一能跟田信搭上线、对话的人,杨正的影响力也是与日俱增的,太多的人在他这里投资了感情,就等着关键时刻杨正能美言一二,斡旋回转使大事能化为小事。 不能小觑杨正的影响力,拉拢杨正举兵,那许多保守、稳妥持家的豪强、官员会跟着受到影响。 杨正的举动,就是标志性的风向标。 如果成功误导杨正,使杨正以为汉军突然北伐,那周边魏国官吏自然会动摇,跟着杨正易帜归汉,或许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战争不能拘泥于一城一地,如果放开手脚,置之死地而后生,那肯定会有很大的收获,只是会伴随风险。 可现在能有什么风险? 汲县的县令、县尉,许多县吏、屯田兵都被控制了,夺取汲县手到擒来,有汲县坚城挡住满宠、秦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马良麾下汉军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决心死守汲县。 所以后续的战略扩展,只能依靠田豫,由田豫带兵向西,田豫这里进攻效率越高,那己方整体优势就越大。 可以大到秦朗、满宠不敢主动进攻、围城,甚至不敢分兵去收复西边的失地。 田豫带人向西,还需要两个人分兵攻占北边共县,南边获嘉县,以增加汉军威势,恐吓河内官吏、豪强、士民。 显然,黄袭、李盛两个人可以胜任这种任务,在河内各县不知情的情况下,迅速出击可收奇袭的效果。 他们充当汲县南北两翼的外围据点,这样马良守御汲县的压力就更小了。 马良这里分配了作战任务,田豫则默不作声观察孙密,这到底是真的投入汉军,却被秦朗、满宠算计的倒霉人,还是一位值得尊敬,却该千刀万剐的魏国奸细? 如果是前者,那说明整个河内郡各县是没有准备的,就如现在被抓住的武垓一样,只要不是临河,在战备一线的县城,其他河内郡二线的县邑,几乎都这样松懈,很好处理。 那么己方一切战术准备都有实施的的余地,可以跟秦朗、满宠争夺速度,抢一个机会。 若是后者,孙密是个隐秘的死间,那么现在整个河内郡必然已成为一张大网。 就如狩猎一样,秦朗、满宠现在要做的就是驱赶汉军,精神、体力饱满的汉军在奔跑、攻击、失败中消耗体力、士气,以至于丧失抵抗力、抵抗的心思。 这是最省力的一种狩猎方式,如果贸然野战……以汉军的士气,就现在这六千人,也不是秦朗、满宠能吃掉的。 田豫左右观察孙密,又看看神色阴翳,以恶毒眼神盯着孙密的武垓。 心中大致确定,孙密还是可以信任的。 第七百章 抉择 第七百零一章 险恶 第七百零二章 反转 马良是个稳重的人,可在当下汉军风评里,他却成了一个犹豫、迟疑的人。 对此几乎所有人的共同评价……马良多少觉得有些道理,自己还是不够冒险……果敢。 所以确认孙密失踪,马良与三个营的大队汇合后,当即抛弃俘获辎重,通知南北方向进攻获嘉、共县的黄袭、李盛,开始向西企图与田豫汇合。 汇合成一股,力量集中使用,就有最大的把握击溃、打穿河内。 渡河时七千大军,其中有七个营五千人来自南中、益州地区……这本就是轻装山地兵的产地,擅长远距离奔袭、突击、穿插。 主力是南中兵,他们想回家的话,想跟家人团聚的话,只能跟着马良从头杀到尾。 置之死地而后生,面对这样一心回家的决死之兵,魏军有几支部队能挡得住? 因此马良始终有信心,军吏团队也有这个信心……至于充当主力的南中兵,他们不可能有多余的想法。 什么情况下,他们会出现什么情绪、思想,这是田豫、马良推算过的事情。 南中兵比游牧义从兵好用,就是因为听话。 听话的原因就是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主将一路走到尾。 而游牧义从部队普遍有马,又在原野上驰骋惯了……这些人要跑,带着马儿逃跑就行了,中原大地再荒败,野外物产也要比边塞好很多。 这拨人从军队里逃跑,做一帮自由的兄弟……根本不会迷路,也不会饿死。 南中兵就不一样了,存有巨大的口音差距,这拨人离开熟悉南中夷语的汉军军吏,在中原大地上只能迷路,或者被魏军抓走当奴隶。 马良向田豫靠拢时,汲县内虚惊一场,武垓也初步包扎了屁股上的伤。 他只能趴在门板上,由军士抬着巡视城中的战备工作,也见到了寥寥几个俘虏。 稀缺、宝贵的军医正为这些俘虏包扎……得益于汉军的威势,以及双方交换俘虏的传统,特别是田信交换俘虏时喜欢给己方吏士溢价增值,所以汉军俘虏显得宝贵一些,军功折算时的比重也要比单纯斩首要高一些。 孙密侥幸未死,已被剥除外衣只穿素色丝帛里衣,就坐在凉棚下接受军医的包扎,他的左手在混乱中被割破,伤了血管,止血后显得虚弱。 等他包扎完毕,武垓才问:“事至如今,又有何话要说?” 孙密没精打采:“多说无益,我确系将军所委死间,将军受命于朝。如今看来,朝中庙堂之算,远非我等能参悟明白。若所料不差,今骁骑军、镇南军已至清水口。兄可发快马前去侦探,陈述军情。” 总觉得孙密还在演戏,也懒得羞辱、做无意义的事情。 武垓轻嗯一声,趴在门板被抬着去安排探马、信使的事情。 “唉……” 孙密则仰天长叹,心中打鼓七上八下,即希望秦朗、满宠的军队出现在清水口,断绝汉军归路, 这样自己的使命就算完成了,能以功臣的身份回到朝廷,并以此证明了对大魏的忠诚,自然能超擢任命,担负更重要的职责。 可这样的话,难免又有些心酸……难道自己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如果死在城门甬道,岂不是死的冤屈,连死因都不清楚? 如果秦朗、满宠的军队没有出现在清水口,那武垓绝不会再这么好说话。 此时的清水口,满宠与秦朗登岸,一同检阅被俘的汉军,虽然这些人一年前、两年前还是魏军。 但此刻就是汉军,是大魏的俘虏,是关中决战以来魏军最大的斩获。 就目前来说,就是最大的一笔军功。 这笔军功对国家士气的提升是无法估量的,甚至比司马懿破灭中部鲜卑还要重大一点。 游牧诸胡算什么? 有吴质珠玉在前,朝野上下对破灭、招降诸胡的功勋已经有些麻木、疲劳。 现在急缺的是对汉军的胜利,俘斩百人几乎都是一笔必须要让皇帝的知道的喜事,更何况如今不损分毫,平白俘斩汉军八千余人……跳河逃亡溺毙者不可尽数? 县侯,就在前方招手,白色、光明的未来正等着他们。 确认俘虏具体后,满宠与秦朗在岸边生火,烹煮河鲜……对于上游汲县可能爆发的危机情况,两人似乎都暂时遗忘了。 那可是汉军主力,最少五六千规模,自己步骑、水师合兵一处虽有万人之众……可打仗难道人越多就越占便宜? 肯定不是,参战兵力越多,需要协调的事情就越多。 而汉军兵少而精锐,十成战力能尽数发挥;而己方各种磨合、协调、配合不当,十成战力也就能发挥出二三成。 这是七八年以来的所有决战的心得,这是有事实根据的推论。 所以别看自己这里步骑、水师合军万人,实际战力也就两三千,汉军战力在五六千,相差足足两倍。 汉军又是以逸待劳,自己若不识好歹扑上去,到时候人马困乏,估计战斗力连保底的六百都没了,这还怎么打仗?怎么为国分忧? 何况,皇帝的船队即将抵达清水口,现在不跟着皇帝走,难道为邺都方面去跟汉军喋血拼命? 军人么,要有骨气,为国家征戎、拼杀是本职……可如果吃点败仗,那邺都方面会不会做一些文章? 作为将军,打仗要考虑国内政局……不考虑这个的将军,再能打也活不长远。 就这样,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秦朗与满宠喝了一顿鲜美鱼汤,所部骑军渡河到南岸扎营,入夜时对曹林细细讲述自己为难之处。 如果没有这七百多人的俘虏,那的确应该去汲县看看情况,做点场面工作。 自己终究是将军,是国家选拔出来的肝胆、爪牙,一举一动要注意公共影响。 可现在已经大破汉军,俘斩七千余,汉军溺亡者不计其数……这么大功勋在手里,那逃窜的小股汉军就没什么好注意的,交给地方镇守军解决即可。 司马懿军制改革那么大的力度,如果连这少少一点汉军逃兵都打不掉,那军制革新具体如何,朝野也就心知肚明了。 现在给了镇兵表现的机会,可若镇兵不中用,那朝廷裁撤旧军编制时就得好好考虑一下。 皇帝要考虑这个问题,太子也要考虑这个问题,司马懿、大魏公卿们也要考虑一下这个关系切身安危的大事。 事情是明摆着的,跟司马懿关系好的是皇帝,不是自己,也非满宠。 第七百零三章 掩饰 第七百零四章 非法伐魏 第七百零五章 闪电战盔 第七百零六章 西瓜上校 第七百零七章 求战 第七百零八章 僵局 第七百零九章 姜维 第七百一十章 窘迫 第七百一十一章 处置 第七百一十二章 钱孔之间有大恐怖 第七百一十三章 游说 第七百一十四章 风暴正在靠近 第七百一十五章 雨夜 第七百一十六章 绝计 第七百一十七章 仁者见仁 第七百一十八章 筹划 面对秦朗的要求,邓艾准备见一面。 约定在次日清晨,晨雾将散之际的一处小河流木桥处。 出发时,邓艾全副武装,穿戴寻常军吏的铁札盆领铠,先在议事大帐里如往日那样例行向着田信赐下的‘闪电战盔’焚香,以驱散污浊空气。 几个核心军吏与他一起焚香,用的也是这个时节容易野外搜集、搓制而成的艾草香。 搓成条的艾草香盘在陶罐里,自然能缓缓延烧很久时间。 毕竟是军中,生活不方便,人人身上有些污浊、异味是很正常的事情。 待艾草烟气弥漫时,邓艾才转身对诸人说:“这一战,功勋绝不在斩首,而在完整进退。” 五千精骑,第一次领兵带着这五千精骑到魏国境内溜一圈,全须全尾的退回去……这本身就是一桩很大功绩,其他证明了他的统军能力,证明没有辜负田信的信任。 打仗建立自己的功勋重要?还是服从军令重要? 不需要考虑,肯定是服从军令是最重要的;一个擅作主张的将领,绝不会再有单独领兵的机会。 孟达多么深厚的资历?结果呢,还不是交出兵权,去担任太仆卿? 再比如北府存在感很弱的建信将军、真乡侯申仪,虽无显目、能拿出手的单独战绩,可这个人表现的很配合,是北府战争机器里可靠的一个零件。 孟达与申仪,就是摆在面前的两个鲜明例子。 现在北府也不缺能征善战的将军……自己能节制义从骑兵出征,也绝非自己了不起,而是因为自己是个微寒出身的南阳人。 南阳人才是关键,这意味着关陇籍贯的将领,今后统率的也只会限于府兵,或其他仆从部队;但关中的汉僮部队,绝不可能与关陇籍贯的将领发生交集。 自己若认不清形势,盲目追求功勋,那今后这支庞大的关中汉僮义从部队就跟自己绝缘了。 越是身处高位的将军,越是要清楚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自己的任务绝非击败魏军,更非攻城略地;而是带回马良、田豫和被围的南中军,然后援引律例,让朝廷处死马良。 马良,才是自己的敌人,唯一的目标。 余下的种种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可以协商的。 此刻,即将出营,一向沉默寡言的邓艾嘱咐,语气舒缓:“今日协商顺利,明日早间进兵野王,务必军容鲜亮,以宣扬威风,震慑敌虏。安秀虎之事,多加督促,不可有失。” “喏。” 众人施礼,没什么好询问的,各忙各的,邓艾也率领百骑出营。 河流边,双方遥遥相见,放缓马速渐渐靠近,隔河驻马。 秦朗打量邓艾,面熟之余细细打量,果然是个面目粗糙的武人,这些年的调养和训练,邓艾身形雄壮,虽缺乏战场厮杀的实战经验,可平时技击的体力、技巧他该有的都有了。 一看,就是典型的北府军吏,有着一种深受田信、陆议感染、影响的肃然气质。 论带兵风格,田信与陆议如出一辙,军吏选拔、提升,自然选性格、风气相似、类己的,这么多年下来,一层层晋升、提拔的军吏,站在那里就跟其他军队的军吏不一样。 何况,邓艾又是出了名的不爱说话,甚至不喜欢别人多说话。 邓艾也在审视秦朗,秦朗面貌英武、体型壮硕而高,是‘长人’中十分罕见的那种长的好看,又很雄壮的人。 给邓艾的感觉……有点像是大将军。 大将军就是有名的‘长人’,虽有长须遮掩,可面目堂堂,五官饱满之余只显得协调,并无其他‘长人’那样的凶横赘肉。 可根据北府内的许多推论,还有魏兴、郝昭这些人透露的信息来看,对面的秦朗应该跟大将军没有关系。 若万一有关系呢? 秦朗屡次出使关中协商俘虏交接事宜,在关中可是很受优待……万一呢? 邓艾心思缜密不显于色,与秦朗几乎一起拱手,都认出了对方,是眼熟的人。 邓艾想开口占据主动,可注定是失败的。 秦朗说着做笑:“久闻陈公麾下英才济济,近来观摩将军调兵法度,乃堂堂之阵,的确不凡。” 邓艾礼仪客套的笑了笑,又敛笑,说话一字一顿没有明显的停顿:“我军心意皆在信上,我知将军与我家公上交好,甚得公上敬重。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秦某邀将军至此,就为当面商谈,自有诚意。” 秦朗说着展臂一指身边的曹茂:“此我国中丘公也,可以随将军归营。原本,我弟谯王欲来,只是军中我兄弟互为表里,不便远离。” 邓艾闻言审视曹茂,曹茂遗传了曹操的孤高自傲,也没拿正眼看邓艾,那种轻鄙的眼神惹邓艾不快……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即厌恶显露在脸上:“秦将军,中丘公似有不满之意。我军中器具贫乏,恐难招待中丘公。” “将军勿虑,中丘公最是能吃苦,常与军士同甘共苦,乃傲上爱下之人。。” 秦朗声音温和,不徐不疾:“将军还需知晓,待将军接应被围汉军后撤时,秦某有追击之责。然中丘公生性耿介不讨人喜,乃取祸之道。此系天性,实难更易。” 秦朗说着沉吟片刻,邓艾想问又怕问的时候结巴、停顿,白白丢了威仪、面子。 就让秦朗停顿片刻酝酿情绪,见这位邓艾耐心极好沉得住气,秦朗就斟酌着说:“秦某也知将军出征河内无意交战,若只是接应被围汉军,此功勋虽然胜在平稳,可难堵悠悠之口。” 这是肯定的,没有实际的斩首数据,总有人会借机攻讦邓艾的这次军事行动。 对此邓艾微微颔首,以示认同。 秦朗见状露笑:“就恐将军为难,渡河时毁约掳走中丘公。我所虑非是将军无信,乃中丘公秉性不容于世,在关中会取祸身死。若如此,仆无颜见武皇帝。” 邓艾听着微微歪头看曹茂,这的确是个惹人厌的脾气,站在那里都惹人不高兴。如果自己不小心把他带回去,恐怕还真活不了几天。 又回头看秦朗,邓艾准备沉声询问,结果秦朗又抢在他面前开口:“若如此,还望将军体谅秦某难处。待秦某追击时,会以我弟谯王为前驱。将军若是有意,可在岸边耐心等待,使谯王与中丘公相易。” 这话说的有些悲伤,秦朗情绪显得低落:“武皇帝于我母子有恩,陛下又托付中丘公于我,于情于理也该保全中丘公。我弟谯王性格宽厚仁善,去了关中,我也能放心,母亲亦不会担忧。” 邓艾看看秦朗,又看看始终情绪没有波动的中丘公曹茂,最后扫一眼秦朗身后几名情绪低落的骑士,也算大致明白秦朗的心意。 就点着头,抬手施礼:“将军宽心,保中丘公健全而归。” 秦朗也施礼:“将军亦要珍重。” 他施礼完成,就轻拍身边曹茂的马屁股,马儿长嘶载着曹茂渡河。 用曹林把曹茂换回来,如此苦肉计,起码曹真这一关就过了,整体国家的威仪也能有回护的余地。 起码,可以解释为中丘公曹茂率轻骑巡查,与北府精骑遭遇,力战不屈,被俘,这很符合大家对曹茂的性格认知;然后谯王曹林担忧曹茂的安危,又带兵抢先追击,见寡不敌众,就主动把性格恶劣的曹茂换回来……那国家、帝室的面子都有了。 简直,完美。 第七百一十九章 梅花阵 第七百二十章 斗殴事件 第七百二十一章 分割天下 第七百二十二章 婚事 第七百二十三章 马超所请 第七百二十四章 期期艾艾 约两天后,邓艾带着谯王曹林来长乐坡见田信。 邓艾麾下那恐怖的五千余骑,在过潼关时就解除武装,北府制式的铠甲、兵器入库贮存,那五千骑大军也就化整为零,带着赏赐返回家中。 就连邓艾直属的那一个营的宿卫,这次也集体休假,回家与亲人团聚,享受享受秋日收获的季节。 即将面见田信,邓艾难免忐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河内局势的变数就是他,他选择保守、稳重行事,可以说是错过了很多机会。 比如敌国大将军曹真……他是有机会正面击败,甚至擒斩的。 忐忑不安的何止是他,曹林也感到紧张。 自己跟秦朗不一样,秦朗出入关中就跟回家一样;也跟曹芳不一样,田信及北府感慨、敬重曹彰,自然愿意保全、维护曹彰唯一的血脉。 所以曹芳实际被关姬抚养,与田信的两个儿子是乳兄弟关系。 今后曹芳公爵、王爵是不可能有,怎么也能获得一个丰厚的侯爵封邑。 他们等待期间,田信正翻阅邓艾之前上奏的迁移人口名单;这是温县、轵县、河阳三县跟随邓艾迁回关中的士民,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自有一份名单。 很不巧,司马懿的妻子张春华、次子司马昭被邓艾堵了个正着。 目前司马懿春风得意,为国分忧一心扑在军事上,跟张春华也是聚少离多,所以目前只有这么两个儿子;远不如他父亲高产。 留在温县的司马一族几乎被打包了,就连魏国河南尹司马芝的家属也被邓艾打包带走。 司马芝是魏国当下少有的能吏,魏国方面值得提防的能吏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多。 自杜畿督造战船溺死后,与杜畿齐名的能吏张既被马超弄死;余下能吏里,最值得挖角的就是司马芝,次于司马芝的能吏还有时苗、郑浑。 至于颍川四大名士之一的河东太守赵俨……这个人做下的事情,魏国人尚且不齿,更不可能受到汉室朝野的好评。这是个自绝于汉室的人,已经失去抢救的必要。 现在邓艾打包带来司马一族,却给田信一种司马氏刻意营造的感觉。 张春华、司马昭母子是作为人质留在邺都的;曹丕被邺都驱逐时,这母子俩就跟着跑了。 站在曹丕立场,从各方面考虑,带走、保护好这对母子,是一种必然选择。 可这母子两个又顺路跑回温县处理家产,结果被迂回绕击的邓艾堵在温县,跟着温县士民一起降了。 这很奇怪,到底是司马一族刻意的,还是不小心、运气不好,被邓艾堵住? 又拿起邓艾的奏报研究邓艾的行军路线,邓艾通过轵关后,并未直接沿着驰道向正东的野王县进击;而是分兵向南直扑河阳,并烧毁河阳津。 之后这支军队迅速向东北野王县进发,行军途中必然经过温县。 所以,温县是在一种懵懂状态中被围,属于迫降。 可以排除司马一族设局入汉,这只是司马昭母子运气不好,恰好被邓艾迂回烧了渡口、断绝生路,属于没地方跑,只好困在城里,迫于威势而降。 虽说能排除司马一族设计入汉的嫌疑,可那终究是司马昭。 十四五岁的年纪,性格、认知已经大体成型……哪怕还有改进的余地,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用司马昭,可以给司马懿一个投降的理由。 但幽云六镇这股势力已经有割据的潜力,在司马懿的节制下,用心经营,极有可能发展为一个完整形态的‘高句丽’。 文化上也有融合唯一的可能性,这是区别于传统、也跟自己不一样的一种新文化。 放任这股势力发展,有可能发展形成一个新的种族,有自己独特文化的族群。 所以不能和平接收,必须肢解、拆散幽云六镇这个复合的集体。 何况,以司马昭的重要性,朝廷为了拉拢司马懿,肯定会想办法从自己手里拉过去。 只要老丈人想拿走司马昭,那肯定就有办法。 心中做了决定,田信才见邓艾、曹林。 就如传言中说的那样,曹林可以用面如冠玉、气质清爽来形容,难怪很受曹操、曹丕的喜爱,予以谯王封号。 谯王,这在曹魏意味着什么? 就连杜夫人,正式的身份是‘谯王太妃’,在所有曹操的夫人里,她的地位仅次于皇太后卞氏;高于曹冲、曹宇的母亲环太妃。 曹林也勉强壮着胆量观察田信,没敢仔细看田信的容颜,大致符合他听说的隆额特征,以及清严的轻质。 “臣……艾……艾……艾……” 邓艾郑重施叩拜大礼,心中演练无数次结果还是卡住,又有外人在场,急的脸都憋红了。 几个当值的侍从有人见状以袖遮住口鼻轻笑,田信见邓艾以额头重重磕在木板地面,就握着合拢的折扇轻敲一侧的木地板,驱散厅内笑声:“高祖有贤臣汾阴侯周昌期期不能语,期期不奉诏。我也有能臣如士载,艾艾不能语,却能为我分忧、做事。” 邓艾这才抬头,急的眼睛都红了。 一个形体、容貌有缺的人,是缺乏威仪,在天人感应的认知环境里,遭受抵制、打压实属正常。 也就田信这里有断腕的重臣,不以形体残缺为限制。 见邓艾这模样,田信就说:“所谓善战者无赫赫威名,说的就是士载河内之行。我十分满意,南山书院八月招募学员,士载可愿去书院做一个教授?” “臣领命。” 邓艾顿首,收敛情绪,去书院做一段时间的讲学教授,即是为新的军吏启蒙,对自身来说也是一个很有必要的学习过程。 北府上校军阶以上的高级军吏,都有这种经历。 南山书院经过一年草创,已经趋于正规。 至于谯王曹林,田信这里没什么好说的,例行几句客套话后,就给了一道通行文书,准许曹林去扈侯国探望曹芳。 看过曹芳之后,田信准备把这个麻烦丢给老丈人。 这终究是敌国的亲王,封号之重仅次于太子,与齐王、秦王的封号一样沉重。 这样的俘虏,可是汉室开国以来第一个。 至于曹植,入汉时并未封王。 第七百二十五章 体面 第七百二十六章 紧咬 第七百二十七章 感悟 第七百二十八章 习温 第七百二十九章 不立字据 第七百三十章 主谋 不立字据,是朝廷这里谈判南阳交割的最大前提。 这样的话……陆议自然要狮子大张口,狠狠杀价。 立字据,是目前打击汉室朝廷威仪的一柄利器,若无法达成,那就只好一口全吞了凉州。 作为吞掉凉州的溢价补偿,陆议许多明后两年一共移交五千匹战马至南阳,以方便朝廷光复雒都、进击河北时能有几支可靠的骑军。 目前朝廷方面的骑军规模约在三千骑……军队缩编,骑军维持费远远高于普通步兵,自然在缩编范围内。 骑兵缩减的最狠,除了前线张飞手里有两千骑外,余下骑兵就在江都。 其他缩编的骑兵也集中安置在地广人稀的两淮进行军屯,并在各军屯据点之间设立大大小小的马场,用退下来的战马进行繁育。 这是唯一能补充战马的可行手段,期待魏国走私战马,或者是等北府放开战马流通……起码这三五年里是没什么希望。 三五年时间,还不如自己动手,集中马匹资源,进行有计划的繁育,以保证优秀马种的扩大。 战马繁育,三年也就看个水花,五年才能有点效果,若到十年后……自然不可能再缺马。 裁军休养、大兴马政,就是朝廷反制北府的有效手段。 就是吃定了北府不愿意无端造反,哪怕南阳交割一事无限期延后,只要北府一日不造反,汉室朝堂始终被心向汉室的人掌控……那么就有希望。 等到七年、十年后,汉军休养一代人,战马也能繁育三代、四代,到时候关东四州之地,自然有了跟河北硬撼的底气。 若真到了自食其力的这一地步,那益州就显得很重要……必须要有一个人牢牢掌控益州,免得益州发生某种倾向于北府的演变。 巴人素来是益州地区的廉价、低成本的治安军、雇佣军,现在因兵主庙的原因,素来依赖益州的巴人,已无法信任。 仅靠益州的汉军、南中兵,是无法有效遏制北府的蚕食。 唯有丞相坐镇益州,才能斩断各种内外勾连的线索,保证益州的干净、可靠。 若益州顶不住,被逐步蚕食,那其他州郡自然不会跟北府直接对抗;失去领头的益州,再失去其他州郡的声援,那朝堂之上忠诚于汉室的公卿,自然如空中楼阁,说话不顶用。 没了地方声援,汉室朝堂又能有什么用? 因此,从益州方面能否顶住北府的蚕食压力,是朝廷能否施行第一个‘恢复民生’五年计划、第二个‘战马自足’五年计划的关键。 十年生聚,积累战马,抵消魏军骑军优势的发展规划,是汉室朝廷唯一反制北府,光复全国的计划了。 所以北府动什么,都不能动益州,也不能动雒都,动了这两个地方,朝廷将无路可走。 田信不愿意打内战,关羽也不愿意打,丞相那里又何尝愿意? 谈判的事情也就这样稳步进行,直到马良的死讯传入江都。 大将军府,关羽心情复杂,马良的死讯不算意外,恰巧在飞虎山查案的陈到对此事表达态度也不算意外。 马良是死定了,若强行保住马良,对朝廷法度、威仪的破坏太过深重;现在压制北府,靠的就是朝廷的威仪,若自毁形象,朝野臣工寒心、失望之下,那很多事情也就跟着荒败了。 因此,陈到建议他不要拖延,早早把这桩牵引各方关注的重案迅速了结。 人死了,案子还得判。 于是,廷尉卿李严被传到大将军府,准备草拟判决……若是合适,关羽这里点头的话,当场就能拿出处置办法。 这显然是不符合程序的,起码要等押解的各级军吏到达后,层层盘问、绘制新的口供,以判定‘非法出兵伐魏’一案中,中高级军吏的主要责任。 每个营督以上的军吏,注定是有罪的,只是罪大、罪小的区别,他们怎么也该有一个当庭申辩的机会。 可这又有什么好审问的? 如今的关羽跟两三年前的壮硕身形比起来,已经瘦了两圈,但骨架宽大,须眉花白更显威势:“马季常已死,自是重罪。我料,应是马季常贪功冒进,矫言诓骗田国让,又胁迫黄袭等人,这才得以出兵。” 关羽语气淡漠,似乎对马良的死毫无触动,让李严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李严端坐下首,沉眉思虑。 从正常的出兵程序来说,马良、田豫都有完整的虎符,如果是境内抵御魏军侵攻,直接以正常军书调兵即可。 可这是有计划的越境出兵,那么在最开始调兵的时候,马良要出具相关的作战军令。 马良没有假节,他又隶属于总督关东四州军事的张飞节制,因此他必须出示张飞这里的作战军令,以及自身配发的虎符。 军中营督、军正官级别以上的军吏集体检验过,确认无误后,这才是一次合法的出兵。 可张飞没有签发类似的公文,马良自然是非法出兵的主谋、主责;田豫及军中营督以上的军吏,都有同谋、失察的罪责。 因此必须审问所有营督以上的军吏,以详细区分罪责。 但马良已经死了,严厉追究其他军吏的罪责看似很有必要,实际却没多大意义。 见李严始终默然,似乎为了司法公正要跟自己对抗。 关羽就补充一句:“田国让无辜,此系先帝旧臣、手足,有柱石之才,我不忍他遭受牵连。马季常若在,尚能洗清国让冤屈。今马季常不在,谁又能还国让清白?” “正方呀,我几度阅览卷宗,马季常实系主谋,罪不容赦。” 关羽又以相对亲近的口吻说:“我怜惜吏士无辜,正方何无情乎?” 见状,李严只觉得脖子有点凉,做考虑模样,缓缓点着头:“嗯,廷尉府自会酌情处置,不使好人蒙受冤屈。” 听李严改口,关羽松了一口气,展露丝丝笑颜,又受限于心情,笑容又敛去说:“正方啊,国让乃朝廷臂膀,万望回护。此事,以孝先来看,也是赞许的。” 会赞许么? 李严不清楚,只觉得马良自杀顶罪,有保住田豫的用意,可田豫要遭受很大的道德压力。 有时候,人活着才是最大的艰难。 显然,现在就是田豫最艰难的时刻,好在还有大将军肯豁出颜面进行保护。 第七百三十一章 挑拨 第七百三十二章 妙用 第七百三十三章 杨少府 第七百三十四章 转移 第七百三十五章 蓝溪夜谈 第七百三十六章 人情 第七百三十七章 顾虑长远 第七百三十八章 连升 第七百三十九章 火坑 江都,北宫。 冬日里皇帝也没什么好的娱乐方式,好在宫里不缺纸牌。 送到皇宫里的牌自然制作精良,也是平日里很好的消遣……对缺钱的皇帝来说,纸牌就等于钱,可偏偏少府衙署不敢印刷纸牌。 纸牌据说是田信参考天地自然奥妙,以夏历三百六十五天为准,推演而制成。 四种花纹象征四个季节;红色为阳黑色为阴,有少阳、少阴、太阳、太阴之分;每一种花色有十三张牌,共有九十一点;四种花色合计有三百六十四点,再加上日牌、月牌合在一起算成的一点,正好三百六十五天,与夏历符合。 针对纸牌有许多传言,据说隐藏着一套‘周天星斗大阵’。 因此,纸牌的占卜法也被许多人研究出来……不管纸牌的占卜作用,还是日常娱乐,总之这是个供不应求的紧俏物品。 看整个天下,只有南阳在印刷、制作纸牌。 田信发明的东西,自然打击、禁止其他人印刷纸牌;却又不禁止个人描绘、制作私人纸牌。 这哪里是什么纸牌,分明是当年粮票的延续,这是一种纸钱! 五铢钱能买来粮食,你拿一副纸牌也能换来粮食! 这收益,可比铸钱要快很多。 纸牌印刷技艺难么? 不难,以朝廷的技艺储备,全面仿制纸牌印刷并非难事;难的是纸牌的油墨存在色差。 印刷雕版可以一点点修正,印刷的纸张可以在市面收购,唯独油墨是个问题。 不止是现在的纸牌,还有当初的粮票,用的都是类似的墨。 可怎么解决油墨、颜料色差的问题? 皇帝为这个问题深深的苦恼,打牌时不由走神,黄皓趋步来见:“至尊,北海长公主夫妇已至殿外。” “宣入殿中。” 皇帝说罢将手里的牌合拢,陪他一起打牌的马秉兄妹三人穿青黑粗麻衣,也都奉交手中纸牌,收拾局面后,从侧门退出。 马秉兄妹三个人罚没入宫后并没有遭受刁难,宫里正经的宫人也就百余人,几乎都是先帝旧人,自不会欺辱马氏兄妹;既有大将军明面上的照拂,也有马谡的各种打点。 黄门令的黄皓也厚待这兄妹三个,又都是刘禅认识的人,除了罪人服饰不能贸然更换外,其他生活待遇自是丰足、充裕。 随着皇后有孕,入冬后勋贵陆续入宫与皇后走动。 只是夏侯献夫妇各有计较,与皇帝之间的礼仪性质拜访缺乏乐趣,他们夫妇两个说不出令皇帝高兴的话,皇帝也可能做出什么有意义的答复。 皇帝也就慰问了一番张飞的身体,赐下一批蜀锦,也就结束了这场缺乏意义的会面。 出宫后,夏侯献夫妇在马车里相视无语,夫妻之间因为迟迟不能怀孕产生的裂痕越发的大了,现在新婚十五岁的皇后都有孕了,而他们至今没有什么结果。 直到回到元戚里的北海长公主府邸,夫妇两个都换了便装,享用午餐时才克服了冷战的气氛。 夏侯献主动破冰,分析说:“若皇后顺产,势必帝位稳固,亦利于南阳交接。” 张姬也是轻嗯一声,南阳顺利交接,是目前张飞最关心的事情。 只要完成南阳的交接,那么随时就可以攻取雒阳,然后渡河,沿着太行山进兵,以规避魏军的铁骑优势。 如果多等两年,拿到北府从关中拨发的战马,那攻伐河北就再无什么难度了。 活着打回涿郡,是目前张飞仅剩不多的坚持、夙愿。 关羽倒是简单,河东郡始终在北府辐射范围内;如果能还于旧都,关羽要回河东老家,再看一眼家乡的柏林……则是很简单的事情。 可北府的立场已经改变,绝不会让关东四州的汉军轻易光复河北,必有阻挠。 这让张姬如何能安心?越是思索其中的曲曲绕绕各种利害关系,就越是煎熬、抑郁。 夏侯献还有话说,张姬下巴轻抬就夺走话语权,语气轻柔:“夫君,今日皇帝倒是有些奇怪。即问候公父,也询问了阿续的婚事,偏偏略过小妹不问。” 她抬头看夏侯献,以一种厌恶神态表达她此刻的心情:“皇后入宫前就与我家没有走动,入宫后也无走动。如今在孕期,好端端的也询问阿续婚事。我料……皇后有意撮合婚事,却不知这是皇后本意,还是皇帝授意。” 张姬拿出手帕擦拭手心汗珠,对脸色渐渐严峻的夏侯献说:“阿姊素来孝顺,嫁入田氏以来,每逢遇事便以田氏女主决事。虽坏了朝廷好事,却深受北府上下拥护、敬重。这是持家之道,我以为皇后也该是如此。” 夏侯献抬手摸着自己光洁下巴,他也想蓄须,可连儿女都无,蓄须的话也缺乏底气。 沉吟分析,再加上自己这里的情报,夏侯献问:“关定国何时来江都?” 一个被流放的人,可终究是皇帝、皇后两边的亲近旧人,这种时候,关平夫妇来江都探望皇后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甚至关平不来,关羽还会督促关平过来走一趟。 “应在腊月吧,正好也能陪伴大将军守岁。” 张姬目光落在夏侯献脸上,狐疑他的严峻神态:“夫君,可有不妥?” “略有一些,不利于……。” 夏侯献说着看一眼北宫所在,赶紧又说:“我在魏国时,国内就有仿制粮票之议。今江都诸葛伯松、曹不兴等人以书画会友,招揽北方士人,我以为彼辈另有所图。” 张姬眼睛左右转动,神态决然不容置疑的口吻:“夫君,江都事了,一同前往关中可好?” 关东四州跟北府还有很多事情要沟通,特别是交割南阳之后,关东四州能得到更多人力、物力的支持。 北府很大可能是以不变应万变,所以接下来会轮到关东四州做出选择;不管做什么选择,都要顾虑北府的感受,能彼此合作的话,那对张家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这个大前提下,皇帝、皇后关心张绍的婚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见张姬眉目凌厉的模样,夏侯献也就顺势应下,讪讪做笑:“正好也有许多事情要请教陈公。” 他答应的爽快,张姬也眉目舒展,见她展露笑容,夏侯献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夫妻之间的气氛融洽了许多,跑到关中去,躲开江都的各种漩涡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大将军转手要牺牲益州豪强,引发郎官斗殴事件,转手又把这批郎官安置到徐州,先去祸害徐州的豪强、世家。 接下来就要看大将军、丞相之间能否谈妥,谈妥的话就由丞相收拾益州豪强,并让出武都、汉中、汉兴三郡,交给北府。 北府掌控了这三郡,自会放开南阳,由朝廷接收。 再加上新币发行引发的税制问题……明年收税,是继续跟往年一样收旧钱,还是开始收新钱? 新钱、旧钱之间的物价差,足有三倍! 收新钱,能极大弥补朝廷连年的亏空、赤字;可收旧钱,能减缓新币推行过程中的朝野矛盾。 对此朝中争论不休,各有利弊。 如果收旧钱,会导致百姓藏匿旧钱用旧钱交纳税租,不去兑换新钱,不利于新钱流通,也不流于回收旧币以盈利。 所以强制收新币,有两重盈利,一重是新旧之间三倍的价值差,一重是百姓旧币换新币过程里的盈利。 可田信派王雄入朝,提议今后三年继续收纳旧钱为主的税租……谁都想像田信这样当好人,大将军也想,朝中很多人都想当好人。 可财政状况不允许,当家做主的那个人,必须狠一点才行。 距离明年征收钱币相关的税租还有整整一年时间,江都公卿们有的是时间争论,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火坑,烧死再多的人的也不算离奇。 现在逃离江都,也算一桩好事。 第七百四十章 信口开河 第七百四十一章 以毒攻毒 第七百四十二章 丞相计较 第七百四十三章 联姻 第七百四十四章 夏州 第七百四十五章 妖魔 第七百四十六章 阿盐 第七百四十七章 政务 夏历六年三月末,正是孟春时节,也是春耕农忙的尾巴。 田信与关姬及亲近之人一同在扈侯国踏青,江都方面的也完成了一年之计的大朝会,相关的公文不断送到他这里,干扰他的春游兴致。 经过一个冬天的南北交涉,以及内部重组,在这新的一年里,过去的许多举措都得以施行。 首先是司州扩大兼并了天水、陇西二郡;其次是夏州、嘉州的组建,最后是宣政司六部的组建。 新的司州有九个郡,目前河东郡、河南尹还控制在敌国。 这是一个东西狭长的版图,为了治理司州,朝廷取消了关中都督一职,迁廷尉卿李严为司隶校尉,将李严踢出江都。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可能让李严管着廷尉府,再让廖立管着御史台。否则这两个机构合起来,足以血洗朝堂。 廷尉府、御史台,这终究是职权十分接近的一个组合,一个检举,一个审判,就已让江都朝堂里的公卿如坐针毡,谁都有犯进去的可能。 这个恐怖组合,就差一个直接动手抓人的机构。 而很不巧,杨少府的少府衙署就有稽税武装……而稽税,又在杨少府的职权范围内。这三个机构若是合起来,御史台检举税务问题,杨少府抓人,李廷尉负责审判,简直是砍头抄家一条龙服务。 从后汉、乱世过来的朝中公卿,对税务……还真有些陌生。 如果这三个机构组合起来发力,朝中公卿怎么也能砍掉最少两颗脑袋。不砍几个公卿脑袋,那杨少府的税法就很难贯彻到人心深处,难以让世人警醒。 大将军是个念旧情的人,察觉有这方面苗头,立刻就将这个即将聚拢的组合拆散。 司隶校尉,在后汉时期就是与执金吾类似、相互配合的一个机构;可以直接破门抓人,先抓人审问,再补手续那种。是悬在朝官、贵戚头顶的刀,不在朝官制衡范围内的一口刀。 所以季汉立国以来,也就张飞配合诸葛亮留守益州时,短暂的兼领司隶校尉,掌握了这种杀人权。 张飞离开益州后,司隶校尉就再没有设立过。 一个本该悬在江都百官头顶的刀,就这么转移到司州来……怎么看,也是很合理的。 司隶校尉,本就有捕盗、巡查地方官吏遵纪守法等等一系列事务的职权,相当于一个大号的州刺史。 司隶校尉与州刺史的关系,就如河南尹、京兆尹、江都尹与普通郡守、郡国相一样的关系。 因此李严担任的司隶校尉,有很重的司法权,却无民政、军事相关的权力。民政、军事的权力,依旧属于司州之内的各郡郡守、郡尉。 现在李严这里的问题是,李严在江都有规模很大的酒坊、陶瓷坊,还在湘州经营了几处小茶庄。李严奋斗一辈子的产业,都在江都附近。 他交出了部曲军队,才有了现在这样规模的产业,几乎是大汉三恪、赵公超以下最富裕的那个人。论家族财富,李严父子可以排在第六、第七。 其子李丰在南阳,他若来关中上任,这些产业一定会衰败、受到挖角、衰败。 如果迁移工匠到南阳、或关中来,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比如麦城造纸坊分为几处,都在造纸……可造纸的质量已经比不上麦城时期。 这是环境水土造成的材料差异,温度、湿度都会影响工坊。 何况,太多的人眼馋李严的产业;如果李严迁走目前已经成熟、稳定的产业,那立刻就会新的陶瓷坊、酒坊顶上来,代替李家在江都贸易圈里的地位。 大概等李严解决这些问题,才能到关中上任。 或许很多人眼里,李严这辈子已经很赚了,就势辞官,待在江都管理家中产业,岂不是很好。 可惜,李严若主动退出这场日益升级的漩涡,失去北府的庇护,他的产业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终究出自寒门,乡党、族亲里连个相互帮衬的人都无。 可以说是父子两个相依为命,李严若为了产业而辞职,那到头来什么都保不住,包括李丰的前程。 对李严如何做决定,田信并不是很担心。 李严这里最宝贵的不是酒坊、陶瓷坊,而是烧制瓷器时衍生的琉璃烧制技术。 令田信担心的是杨少府……少府衙署养了那么多稽税的军队,这些军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主动为自己老丈人养的军队。 裁撤军队,是一件让老丈人伤心、感到羞耻的事情。 少府衙署的设立,最少为老丈人承担了五千多人的‘工作岗位’,五千多人的军费、日常消耗绝非一笔小数字。杨少府又是个相对清廉的人,不可能去贪污受贿,然后拿这笔钱帮他的老上司养兵。 所以杨少府一狠心,断掉了皇室的绝多数开支项目;本该给皇帝的生活费,拿去给老丈人养了五千多的军队。 皇帝会怎么想?哪怕知情,敢去问责、埋怨他的好仲父? 因此,杨少府与皇帝之间已经没了缓和的余地……偏偏杨少府又是一个相对谨慎的人,越是惶恐就……越盼着你死。 少府、廷尉府、御史台之间本就有了联合的趋势,现在让老丈人这么给拆了,杨少府会怎么想? 明明一个可以抖威风的机会就在眼前,做得好甚至可以青史留名;可偏偏刚把袖子挽起来,老丈人就把廷尉李严踹出去。 失去廷尉府的强力支持,少府衙署今后与地方郡县官吏、豪强直接的纠纷,还怎么处理? 给杨少府十个胆子也不敢跟老丈人龇牙瞪目,只能先忍了这口怨气。 不敢给老丈人吹胡子瞪眼睛,难道还收拾不了益州人?及徐州人,或别的什么人? 那么问题来了,杨少府会怎么调节自己的内心平衡? 杨少府肯定会制造出一些麻烦,就看老丈人能不能压得住。 而新设立的夏州、嘉州,还有交割给自己的凉州,都需要委任可靠之人前往接受。 首先是嘉州,治下有汉中、汉兴、武都、阴平四郡,又是西府兵的驻地;为了避免刺激益州方面,这里设立嘉州刺史即可。 以姜良为征西将军执政西府兵,再以严钟为征西护军兼嘉州刺史,征西护军这个职务可以安排射援。 射援是关陇大佬,如果连射援都不能很好的共存、共和、共治,那怎么能让其他先帝老臣相信自己? 所以要给射援一个机会,去当一个被架空的征西护军。 凉州也简单,是边陲重地,应以权重的州牧治理;不需要另行调派,留在天水的苏则直接前往武威郡,担任凉州牧即可。 而夏州,不需要设立什么刺史、州牧,由宣政司的六部卿直接垂直管理郡县即可。这里,俨然就是田信自置的封国。 只是朝廷没有做正式的认可……这不重要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钱窝 第七百四十九章 孔明先生 第七百五十章 温泉馆 第七百五十一章 河渠 第七百五十二章 变故 第七百五十三章 连环 上林苑,平乐观。 这里本来是前年田信的车骑大将军幕府所在,为就近在上林苑冬季围猎而设,后来军政核心转移到靠近长安的长乐坡,这里改成了中高级军吏的家眷安置地。 关平、诸葛乔随田信到这里时已是次日的傍晚,关姬以私宴招待,并将夏侯平夫妇一并请来叙旧。 席间,田信家中的常客夏侯献夫妇看着穿戴正式礼服的阿木,各自感慨极多。 田信坐在主位,脸上写着不高兴。 他不高兴,让关姬也跟着不高兴了,但终究是阿木与阿盐的第一次见面,两人倒也没怎么发作脾气。只是让关平夫妇尴尬,与他们同来的诸葛乔更有些无法是从。 实在是没有想到,在田信眼里,关平、皇帝、皇后的地位实在是那么的不堪,以至于田信在私宴这种场合里连必须的伪装都无意维持。 以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对待他们;而南海长公主更是遗忘了先帝的恩德,在这个场合里作为女主人不开口活跃气氛,使得诸葛乔肩负的许多使命无法达成。 就连夏侯献夫妇也各自回避话题,只谈论自家生育、想念孩子的家事,无意询问关平、诸葛乔,更无意打听江都新闻,让整个宴席间的气氛始终很压抑。 这种压抑环境也只是限于大人之间,席间始终充斥着孩童的说笑声。 关平本想开启话题,可以无视田信的冷漠,可无法忽视妹妹的态度,也就左手抱着小田平让坐在他腿上,从教小田平说话,渐渐发展为询问小田平各种日常。 沉闷的宴席结束,关平出恭时与前来作陪的夏侯平相遇在厕所附近的夹道里。 夏侯平狐疑不解,当即询问:“定国,究竟何事令陈公如此郁郁不快?” “兄长,此陛下计较所在,非我与伯松主意。” 关平一身灰黑细麻衣,双手负在背后脸上也写满了不高兴:“唉,孝先故意使我难堪,欲封我口舌也。可今日席间若不能说明白,我与伯松又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说着又是长吁短叹,见墙根有个蚂蚁窝,关平抬脚过去蹂踩。 夏侯平见了皱眉:“还有何事?定国本在房县逍遥,又何必惹一身的是非?” 关平能离开流放的房陵县,原因就两个,第一是皇帝嫡长子即将出生,关平夫妇有必要亲自入宫探望;又是年关岁末,也有义务陪伴大将军守岁。 皇嫡长子出生,皇帝按例大赦天下,许多被流放的人也就在赦免范围内,正好免除了关平的流放惩罚,现在的关平是大汉的平头百姓一个;只是这位平民有一个大将军、宋公父亲,还有一个汉寿侯儿子,以及商侯、前将军弟弟。 除此之外,早已跳出了朝堂漩涡之外,现在又卷进来,何苦来着? 夏侯平深深的无法理解,以至于有揍一顿的怒气,等待关平的答案。 若是不满意,揍了就揍了,也好让关平长长记性。 他的目光督促下,关平左顾右望,低声说:“皇后有意与孝先联姻,以续帝室、三恪之情谊。” 夏侯平无动于衷,追问:“还有呢?” “这……皇后欲交好叔父,使田氏与周侯皆为姻亲。” 关平小心翼翼的模样,可夏侯平还是一副狐疑模样:“定国,就这些?以陈公器量,恐不会如此轻易的作色。恐怕,定国另有隐情,不肯明言啊。” 关平沉默不语,专心致志去踩蚂蚁。 另一边,田信与关姬一起吃晚饭,席间都没胃口吃饭。 田信怒气已在席间散发的差不多,如今没好气说:“本以为皇帝只是想着让阿娟与周侯成婚,不曾想这人贼心不死,还惦记着阿嫣。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也没什么好怄气的。” “可还假借皇后的名义,想把我家阿盐弄成他家儿妇。难道他就不知我家的打算?更可气的是兄长,我与他早有默契。哼哼,是我家的阿盐,他不想要,难道还能送到皇帝家里做儿妇!” 关姬脸色也不好看,这是计划很久的事情,将田氏与关平一脉绑住的捷径。 图的是什么?还不是让阿翁放心,保证阿木今后的地位? 若没有关平汉口惨败,那阿木就是今后的宋公、三恪;可关平输掉了一切,也输掉了阿木的宋公继承权。现在把阿木当女婿养,不就是想补偿阿木? 又不图关平什么,要什么没什么,凡是关平有的,都是自家不缺的,又不是占他便宜。 结果倒好,辜负自家好意,一步步试探自家底线,究竟想做什么? 阿盐阿盐,人没有盐就会死。 关中目前食盐储备从来没有超过半年,益州的盐、湘州的盐、河东的盐,都不是好购买的。关中的产盐量,根本供不上人畜消耗。 关姬也是独自生闷气,不去开解劝田信。 感情是枷锁、是套绳,皇帝自然不会放弃任何的机会,会尽一切可能向己方施加手段,企图以一个复杂的姻亲网套困束住己方。 只要大将军执政一天,皇帝任何出格的手段……都不会引来灭顶之灾。 有一种狐假虎威的荒唐感,关姬越想越气,气急而笑颇为无奈。 田信见状也就跟着笑了笑,说:“我原以为皇后能认知到北府之强,知晓什么是根本,没料到她真想做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想想,以诸吕之强,尚且族灭,又何况我家?” 皇帝被架空了不假,可皇后终究是江都排序第三,甚至综合影响力比皇帝还要高一点点的存在,多少人围绕着恭维、巴结……以田嫦的年龄,怎可能保持最初的想法,自然会飘起来,做一些梦。 现在皇帝左手是大将军,右手是皇后,这两面盾牌在手,还真有些硬。 事到如今万万不可再退一步,自己进一步,才能保住所有人的命;若被束缚拳脚选择沉默或退让,那绝对会掀起一场遍及全国的内战。 心意坚定,田信说:“既然妇翁已勒令少府拨发钱财供应帝室,那我也就无需另拨财物供应皇后。如今交割南阳在即,江都有三营府兵番上充当皇后的护卫。原以为她会受皇帝欺凌,既如今夫妇感情和睦,我也就不做那杞人之忧。” 调走轮番服役的三个营府兵,那皇后在江都北郊的宫城立刻就会失去两千长乐宫卫士……整个南宫、北宫的卫士也才一千五百人而已。 拿走这两千人,岭南、湘州、江夏、江东的人经过江都时,自然也就没必要专程去拜见皇后,也就没必要奉上地方土特产之类的。 既然选择了皇帝,要做一个好皇后,那就该有心理准备才是。 田信这里决定抽掉皇后手里的兵权、额外的经济收益,以及独特的田氏支持力量;其他方面也要跟着下手,只好委托关姬去处理。 阿木这个女婿收定了,大舅哥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今后阿木就待在关中不走了。 既然要得罪,就往死了得罪;可还有张飞那边也要处理,皇帝身边永远不可能缺人,既然有关平来试探口风,那么必然已经派人去张飞那里做思想活动。 以张飞对先帝的忠诚,肯定会支持皇帝,甚至会冒险来关中,亲自为张绍聘娶自己小妹。 一环套一环,必须予以还击! 第七百五十四章 避讳 第七百五十五章 情真意切 第七百五十六章 犏牛 第七百五十七章 皮球 第七百五十八章 捷径 第七百五十九章 威逼利诱 第七百六十章 池水 第七百六十一章 重礼 第七百六十二章 钓鱼 第七百六十三章 彳言 第七百六十四章 貂蝉入京 第七百六十五章 游说 雒阳,曹丕所居的显阳苑。 与往日一样,曹丕穿一身短衣,双袖袖口扎紧,手里握着刻刀正围绕着圆木雕琢大致轮廓。 这半年来他放弃军务、政务,专心于雕刻,不仅内心平静安宁,就连身体状况也渐渐恢复。 说不清楚到底是吞服仙气的原因,还是自我调养的原因。 最近这两个月,他也感受到身体渐渐恢复,有了那方面的冲劲。 所谓的江山社稷已成了笑话,又在鬼关门走了一圈,这让他很珍惜现在的健康。 每日阅读、作画、打柴、喂马、打理菜园、雕刻,睡老婆……这种简单重复的生活,令他感到无比的安宁、惬意。以至于时间流逝的稍稍有那么一点快,让曹丕略有些不适应。 想当年,宛若昨日……昼夜煎熬都那么的漫长,现在回头想一想,只觉得无意义。 有一种清心寡欲,弥漫在曹丕心田。 他沉静、专注的雕刻状态被许褚特有的沉重脚步声打断,五十六岁的许褚哪怕努力保持身形,现在依旧有明显老态,脸上肌肤显得松弛,但身形依旧比曹丕要宽阔很多。 他手里捧着一卷密封的画匣:“陛下,夏王命驸马都尉姜维进献画卷一副。” 在曹魏版图里,如今天下依旧是三分,哪有什么陈国,只有夏国、魏国、汉国。所以呢,形势还不是很坏,己方还是有存续机会的。 存在、延续的方式、形态有很多种,到底并入汉,还是并入夏……是一个需要反复研究、探讨的事情。 如果期间汉、夏内讧,爆发高烈度内战,双方精锐、骨干打的同归于尽……唔,也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如何提升这种可能性的概率,是魏国各方面的共同心声。 许褚双手捧着狭长画匣,曹丕探手接过,用雕刻刀破开漆封,取出画卷铺开。 这副画卷高在两尺,长约八尺,画面中是一袭绯紫广袖流云裙的夏侯绫,她扎着对环云鬓,眉心点着一撮红,笑吟吟望着画卷外。 曹丕垂目,与画卷中的女儿对视,心中却不怎么好受。 仿佛能感受到作画时女儿的心声,她还在埋怨、恼怒、憎恨自己赐死了甄氏。 心中有结,曹丕面容平静缓缓将画卷收拢装入匣中,询问:“还有何事?” “夏王敬谯王为人,恐谯王为汉朝廷所害。欲使人护送谯王太妃入江都,向宋公求情。” 许褚回答时垂头:“陛下?” 曹丕也垂眉看许褚满是皱纹的额头,可能再过几年,许褚周身肌肉消退,面前这个力敌百人的猛将会缩减为一个清瘦的老人。 不像现在,虽然年老,可依旧有一拳打死自己的力量。 似乎能看透许褚的想法,曹丕又仰头眨动干涩的眼睛说:“仲康,这是一个机会?” “是,臣以为可行。” 许褚头垂的更低,重申一个要点:“汉、夏交割南阳在即,臣等以为南阳士民必有不满、惶恐者。” 南阳终究是千里沃土,如今还有最少二十万户,稍加动员就能拉出五万大军。 这么重要的一个版块儿、枢纽,田信、北府愿意和平交接让渡给汉室朝廷,也要问问南阳本地人是否同意。 见许褚态度明确,曹丕略作思考莞尔做笑:“我本是苟延残喘之人,仲康欲尽余力,那就放手一搏,搅乱江都,为阿绫争一个机会。” “唯。” 许褚拱手,后退六步才抬头,转身,离去。 作为魏武皇帝贴身的宿卫将军,许褚掌管的力量不仅仅限于宿卫三军,还有别的一些。 另一边,魏兴前去拜见杜氏。 他来时,杜氏正与女儿一起在宅院凉亭下刺绣一领大袍,是鲜绿的蜀锦,以金线刺绣四灵瑞兽。 杜氏审视风尘仆仆的魏兴,笑说:“阿兴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国家问罪?” “夫人说笑了,今关陇四州何人不知这雒阳各军已听命我家公上?” 魏兴接住金乡公主递来的茶碗,对金乡还了一个笑容,随即敛笑肃容:“夫人,公上有意请夫人前往江都,向大将军求情,以宽宥谯王殿下。” “云长公非滥杀之人,老身去与不去,又有什么区别?” 杜氏说着从桌上拿起打磨光滑的铜镜,镜子里的她依旧面容饱满,少女模样的匀称脸型,并无赘肉,或明显的皱纹。下巴以内的颈部,依旧是细腻肌肤,虽不如女儿白皙,但也仿佛三十岁出头的妇人质地。 “夏王怜悯世人,云长公不杀弱小,我儿季豹无忧也。” 杜氏重申一次自己的看法,恋恋不舍轻轻放下铜镜,垂眉摊手去拿银针,金乡公主则欲驱赶魏兴。 魏兴坐在那里不动,端着茶缓缓饮用,思索规劝的措辞:“夫人不愿见大将军,若大将军愿见夫人……这又该如何?” “夫人,据某所知,大将军已是高龄,执宰汉室朝纲日理万机,维系汉、夏和睦可谓劳神费心。大将军早年战阵厮杀暗伤积累……今夫人不肯,明日若肯,悔之晚矣。” 魏兴说着长叹一声:“夫人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谯王殿下、公主殿下、濮阳王殿下考虑。元明兄长督掌大军在外,受忌各方。若能得大将军收留,兄长今后可位列公卿。” 秦朗到底是谁的儿子,也只有杜夫人能说清楚。 总之,与秦宜禄唯一关系就是跟着姓秦。 魏平、魏兴通过体貌特征断定秦朗是自家的亲表兄弟……可万一呢? 闻言,杜夫人长叹一声,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难堪的。 这些年人吃人、人杀人的伦理、道德惨剧那么多,自己身上这点故事只是个小场面。也只有重情的武皇帝、云长公肯细细品鉴、在意这些故事。 可又有什么面目去见? 就跟魏兴说的那样,不去见,恐怕自己会后悔终生;自己身不由己飘零一生,本就是落叶一样的人,懊悔、苦恼不得已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桩。 可云长公何等英雄,怎会坦然? 以云长公体贴人意的心肠,恐怕就是想见自己,也不愿主动来问,可能怕自己为难。 也就云长公肯这样在意自己的颜面…… 以夏王的聪慧,或许猜透了云长公的心意,这才顺势安排自己去见云长公。 眼角湿润,杜夫人拿起铜镜又看了看,抬手轻捋耳际下垂着的一缕油亮黑发,一声长叹:“唉……也对,我应去见云长公,讲明白先帝与云长公之间的误会。” 第七百六十六章 二八对比 第七百六十七章 再聚襄樊 第七百六十八章 夜深谋 第七百六十九章 不放弃 第七百七十章 瑞兽 第七百七十一章 空城计 第七百七十二章 罪在不知 第七百七十三章 勇气所在 第七百七十四章 进退两难 半月后,秭归。 相府主簿胡济乘船抵达这里,登岸在馆舍里用餐。 已是入夜,从江都来的信使也来到馆舍,认出胡济,贴近入座,低声讲述:“胡主簿,后将军文聘自戕于廷尉府。” “啊?” 胡济瞪目愕然,抬手握拳砸在自己腿上,很是恼恨:“诶,还是来迟了呀!” 他带了诸葛亮给皇帝、大将军、朝中公卿,以及文聘的书信。 就怕文聘自杀,把血液化作污血,喷的朝廷满脸都是。 文聘对未来的争斗持悲观态度,现在入了朝廷廷尉府的监牢,含冤愤怒之余不忍刀笔吏刁难,很刚烈用自杀手段来自证清白。 那舆论就会翻转,文聘自然是大汉的忠臣,用空城计消泯、化解了北府的阴谋手段。 可这样的忠臣却受到了极大冤屈,竟不得已用自杀这种悲愤异常的手段来表达清白和委屈。 那么自然地,污血泼洒到朝廷脸上……文聘的子侄,就有理由转投北府,进行复仇。 世代愚忠? 没有这种说法,老的受了委屈,那小的就有责任复仇! 君君臣臣是一回事,父父子子又是一回事。 没错,客观上就是朝廷无法力保文聘,才有了廷尉府收押文聘这一环节。 必须收押,否则无法平息南阳府兵的愤怒。 如果想取巧,南阳地区的大头兵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相互博弈、倾轧,如同两个即将碰撞的风暴漩涡,一个后将军的体量……只能被撕碎。 胡济从上游益州而来,下游的江东、丹阳郡,建邺城。 自郡守诸葛恪雷厉风行大治丹阳以来,丹阳在即人口剧增,如今已有二十三万户,男女丁口近七十万。 是江都以东,下邳以南最为繁华的人口大郡,兵力强郡;郡治就是吴国的建业,诸葛恪改为建邺。 弟弟的死讯就这么突然从荆州方面传过来,给了他一种不真实、恍如大梦未醒,又好像在做梦的恍惚感。 闻讯以来的这几天,诸葛恪无心理政,独居在郡府后院,整日在屋舍里睡大觉。 睡的头疼,很想起来做点正事,可就是使不出力气,仿佛全身的筋被抽走。 直到诸葛瑾从吴郡返回,诸葛恪才油头垢面,神情疲倦出现在众人面前。 父子两个在屋舍中用餐,诸葛瑾无心用餐,但还是勉强吃了一碗稀米粥;诸葛恪再也压制不住悲怆,只是啜泣、淌泪,似乎有着极大委屈和惶恐。 自己的亲弟弟,堂堂丞相的嗣子,大汉侍中,就这么突然的陨落。 安全感顿时不见,诸葛恪只觉得自己周围充满了不怀好意的人,能让年轻气盛,时常习武锻炼身体的弟弟突然病死,那自己呢? 没有安全感,惶恐之余,他只想抓军队。 可现在丹阳郡尉管理郡兵征发、都试,根本没有他插手的机会。 哪怕丹阳郡在自己手里用两年时间完成了在籍人口翻倍,可自己依旧手无缚鸡之力,朝廷诏令,或者有人授意、密谋,丹阳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收押、处死。 时代,不一样了。 忍着惶恐、惊悸和愤怒,诸葛恪扬着脖子扭头看一侧,语腔颤抖:“父亲,伯松突然离世,必有因由。是天意如此,还是**使然?” 诸葛瑾不言语,平常使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不见了,此刻如同木雕。 儿子怎么死的? 弟弟那里要顾全大局,哪怕有所猜疑,也不能大张旗鼓的调查、彻查。 自己呢,做了一辈子好人,与人和善……结果却没什么福报,还是没有逃过乱世中人的宿命,乱世中,中年丧子实属常见。 该不该调查? 调查,等于破坏弟弟的理想抱负;若不调查,这口气委实难咽。 宗法上来讲,不明不白死掉的诸葛乔是自己的侄儿,是弟弟的嗣子;可终究是自己的骨肉,是赤壁战争后,为了更好联合两家巩固情谊,才有了诸葛乔过继一事。 这辈子处处谦让,对外人如此……如今,若执意调查,岂不是为难自己的胞弟? 诸葛瑾仿佛没有听清楚诸葛恪说了什么,坐在那里愣神。 见此,诸葛恪转而就说:“孩儿愤怒不已,若去江都,恐招惹祸端。父亲,去迎伯松归来可好?” 这下诸葛瑾忍不住了,以衣袖擦拭眼眶,声音干涩:“伯松乃孔明嗣子,不需我父子操持。” 现在还能控制情绪,若真去了江都,极有可能失控扩大事端,也会更加的悲伤。 听了这么个话,诸葛恪泪水滑落,只觉得嘴缝咸咸的,微微点着头:“孩儿明白了。伯松已去,我家已不欠朝廷什么。今后,还请父亲珍重身体。” 诸葛瑾不语,只是抬手挥了挥,诸葛恪就退了出去。 而江都,此时此刻正好也是杜夫人来的时刻,她的突然到来,让关羽措手不及。 关羽最近几天,虽为文聘的选择而感到伤怀,以及一点愤怒之外,他更多时间、心思花在显微镜上。 一个未知、新鲜的微观世界,足以让任何一个好奇的人沉迷其中。 可杜夫人就这么来了,关羽需要冷静冷静。 显微镜也就暂时冷落,被他送到赵云那里,也只有放到赵云那里保管,其他公卿、贵戚研究、观摩时才能小心翼翼,不至于损毁。 说的严重了,这是关姬赔给诸葛乔的换命钱。 一边是女儿做主送来的显微镜,一边是田信沟通雒阳,安排杜夫人来见自己。 怎么看,都有共同的目标……想让自己置身事外,不要再过深的涉足朝堂纷争。 管的越宽,陈、宋两个体系的损耗就越多;获利的除了朝廷,还有魏国。 若是不管,直接让张飞、诸葛亮来当执宰,那陈国体系绝不会这么好说话。 就比如刚刚发生的‘汉南瑞兽走失事件’,以及‘贼人攻烧观星楼事件’,这两起事件都有可能无限扩大,让南阳交割一事无限期延迟。 可负责南阳地区的田纪没有把事情做绝,给了文聘一个自我牺牲拯救家族的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面子。 换张飞、诸葛亮来,田纪会给这种面子? 显微镜、杜夫人都这么安排到自己面前……自己还有别的心愿? 回家? 思索着这件事情,他则安排裴俊悄悄把杜夫人安置到麦城去,准备处理完诸葛乔的丧事,就去麦城避避暑。 第七百七十五章 关键与枢纽 第七百七十六章 关羽与貂蝉 第七百七十七章 又见伥鬼 第七百七十八章 齐王之变 第七百七十九章 形势 第七百八十章 推论 第七百八十一章 转移支付 第七百八十二章 是非立场 第七百八十三章 房价 第七百八十四章 请辞 第七百八十五章 使命 南阳,宛城。 宛城是一座靠近山丘,又依着淯水修建的城池,既有水运便捷,也能从山区获取各类资源。 就在郤揖自刎的第三日中午,大概前后才经过四十个小时,这条廖立手写,城门校尉习宏遣心腹送来的急递就送到田纪手中。 这是漆封的信,同时还用漆粘着三条洁白、显目的鹅羽。 不管是大将军的蛮横举措,还是郤揖的果烈行举,都是动摇朝廷稳定的大事。 跟着两件事情比起来,一个月前突然暴死的夏侯献、诸葛乔就显得无关轻重。 夏侯献、诸葛乔的影响力在于长远的未来,仅仅是熬资历,夏侯献的下限也是个实权九卿;诸葛乔则不可限量。 他们的突然退场,影响的是未来,而非现在。 现在大将军即将入驻南阳,朝政将要委托给丞相……这是何等的将相和睦? 如此的齐心,是想复兴汉室,还是想干别的? 田纪细细审视廖立的信,只有寥寥百余字而已,字里行间有一种恼怒情绪,似乎是大将军背叛了大家的期望;也有一种悲痛,为郤揖的死感到深深的不值。 内战? 南阳已经打不动了,一个月前是南阳府兵唯一一次鼓起勇气做好准备准备挑起摩擦。 结果碰到文聘这么个滑不溜秋的人,只能放弃斗争,开始清算、赎买府兵资产,准备迁往关中。 这一个多月来,南阳地区的府兵结构已逐步瓦解,大约三四万户府兵已经有组织的通过武关道迁徙关中,其中跟随迁徙的士人、百姓家庭规模最少也在万户。 此一时,彼一时。 如果一个多月前遭遇这种事情……还需要搞什么摩擦,肯定是大将军年老昏聩,被左右奸邪小人蒙蔽才做出了这种错误的决定。 所以南阳府兵有义务为大汉拨乱反正,直接起兵向各处发檄文,号召各地州牧、郡守参战就行了。 正是因为形势不同了,放一个月前,朝廷谁敢? 哪怕大将军一意孤行准备冒险,朝廷那么多人,尚书台里九个人,最少一半人会否定! 现在南阳失去了反抗能力,或许才有了这场灾难。 无边无际的悔恨情绪弥漫在田纪身心内外,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双手握拳咚咚捶打桌面。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田纪两手发麻,怒容咆哮:“当初就该一鼓作气!公上不忍动手,非是不能不愿,而是不忍啊!我等若举兵南下,公上无有退路,自会全力助我!” “大事若成,怎会有今日这断臂之痛!” “我等顾虑公上心意,受尽了委屈!” “可朝廷呢?可大将军处处维护朝廷,无视我等功勋、劳苦!” “耕耘五载,才有今日南阳繁华,每年税租何止三千万!朝廷竟妄想以区区不足两千万了账!” 征北幕府里的幕臣旁观田纪咆哮,静静等候他收拾情绪。 “两千万?三千万?我愿给大将军三千万,他能令郤公复生耶!” 田纪情绪渐渐稳定,几乎可以想象,郤揖临死肯定恼怒气愤大将军的蛮横,恐怕也责怪自己不够努力。 自己是陈国宗室大将,自己挑动内战的话……这种事情肯定是帮亲不帮理的。 阿信不可能坐视自己灭亡,必然会全力以赴! 这种为难事情,阿信肯定也在犹豫,这才有了自己出镇南阳的这一职务调动。 整个北府都在推动,所以自己非常顺利的接过征北将军府,成了南阳地区最高军政官。 这一切,不知情的人只觉得自己是宗室身份占了便宜。 那些聪明人,肯定是希望自己来挑起内战。 这些聪明人,或许已经做好了全面战争的准备。 可惜自己没有看透,导致五万户军民士庶背井离乡,扶老携幼迁徙去关中;也导致了郤公的悲愤自杀。 郤公何等聪慧,肯定是看出了端倪,才用命警示自己,也用命争来了动手的理由。 必须要报仇! 田纪整理思绪,跳出身份局限,开始从全局分析势态。 关陇方面一直压制战争,没有去找魏国的麻烦,不就是在积蓄力量,准备应急? 对骄横的北府兵来说,进攻就是征粮于敌,目前还没有亏本的说法。 对魏国的战争,绝不可能因为没有粮食而停止,只会因为缺乏粮食,发生就食于敌的战争。 所以占据关陇这两年,休养生息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要解决朝廷这个……问题。 明明这才是大局所在,可自己竟然浪费了一次宝贵的机会。 文聘,真是好贵的一条命。 从整体大局来说,自己挑动战争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自己的使命。 既然认知到了使命所在,田纪心意已决。 不久,北府司马傅肜闻讯赶来,站在一众军吏的前排,拱手:“将军?” 田纪先看一眼自己的牙门将军谢夫,谢夫会意,挺直腰背手按剑柄,他稍稍有一点异动,关注他的其他军吏纷纷有了一些细微动作,开始警惕一些新面孔。 大厅内气氛顿时微妙、肃杀起来。 田纪举着手里三根白色鹅羽装饰的急信:“我南阳士民、府兵仰慕公上恩德,多欲迁徙关中。郡府赎买田宅,计价一亿三千四百万钱。然大将军不认,只愿拨发一千二百万,还要拿今年南阳税租抵充。” 说着,田纪自己都被气笑了:“朝中诸公或默然做不知状,亦有寻大将军理论者,却被拒之门外。尚书郤公,仗义执言,却也有门难入。一腔公义无处伸张,欲警示我等,郤公悲愤自绝。” 傅肜已经面容颤抖,已经不敢想象消息传到关中会引发多大的愤怒。 郤揖是什么人? 那是田信从戎,去宜都郡孟达郡府上就认识的人,这么多年来,是得力的臂膀、羽翼。 郤揖不是事故意外死亡,也不是被杀,而是被逼的自杀。 事情,已经到了无法缓和的余地。 不讨个公道,北府的人心就散了……朝廷也就能高枕无忧了。 傅肜很想开口劝田纪再观望一下朝廷的风向,不要主动刺激朝廷。 可眼前的田纪面有杀意,似乎自己多说一个不字,立刻就会被左右暴起发难的军吏砍成肉泥。 何况,没有自己这位司马,以田纪的影响力,也能调动全军。 老一辈的大将军、大司马、丞相等人,调兵是刷脸的;小一辈的田信、田纪、关平、关兴、张苞也是。 在大厅内众人威压之下,傅肜拱手:“朝廷处置不公,愿听将军号令。” 田纪脸上没有表情,对这个暂时逃过一劫的人也不做深究:“布告各县,申明此事。我欲征募南阳士民,应征者皆授府兵户籍。” 府兵户籍,就是当下的铁饭碗。 汉僮以军功晋升,普遍是脱籍为民,而不是授予府兵户籍。 放开口子,自不愁兵源。 田纪环视厅内振奋的军吏:“向庞豫州发急递,申明此事,由庞豫州自行决定去留。再向武昌去信,请贺老将军整兵备战。” 第七百八十六章 主次矛盾 第七百八十七章 襄樊 第七百八十八章 挣扎乞活 第七百八十九章 不改初衷 第七百九十章 正 是夜,平乐观。 议事大厅里,田信双臂怀抱望着沙盘,这是一座西起葱岭东到瀛洲,南北囊括了北冰洋、南洋岛域。 如果没有意外,现在岭南已经开始战争动员,将以横海军为前锋,沿着交州海湾向南直趋各岛。今后半年的时间里,将会在各岛设立据点修建围楼设施。 赶在明年台风期到来前,横海军主力战舰会携带战利品返回南海国;休整三月,再次向南洋进发,输送补给、兵员,然后再把轮番的兵员、战利品带回来。 如此循环,就能从南洋获取源源不绝的奴隶人口、珍贵硬木、各类宝石,地方特产。 十几年、二十几年的时间细心拓展,南海之利输送岭南,自能加速岭南的开发。 哪怕土质不好,也能通过石灰、鸟粪,南洋岛域焚烧的草木灰进行改良。 需要一千多年世世代代农民含辛茹苦改良、培育的土壤,可以加速到百年以内。 可惜,现在这个计划可能会受到干扰、破坏。 岭南从南洋收获的资源是很丰盛,如果再兜售奢侈品、珍稀物品到江都,就能两头汲取资源,加速岭南的开发、孕育。 不过就现在的岭南,已经不是朝廷可以啃动的。朝廷不向岭南动手还好,若是动手,岭南自会挑起湘州、南中的动乱,令朝廷得不偿失。 所以目前只能放养岭南,任其先发展。 田信目光又移向雒阳、山西之地,不能再拖了,明年秋收前必须拿下山西、雒阳。 山西,不仅仅是河东郡、平阳郡、太原郡,还有雁门郡、代郡、云中郡。只要拿下山西,就能与司马懿的幽云六镇接壤,到时候与司马懿就好谈判了。 河北平原,很适合包饺子。 可怎么才能吃到这个饺子? 这个饺子一口吞到肚子里,河北魏军、关东四州的汉军主力相当于一网打尽。 不对,曹叡不可能硬顶汉军,所以关东汉军不可能去征战河北,哪怕自己进兵包围邺都,关东汉军也不会主动去河北平原。 所以,包饺子合理位置应该就在河东,围绕河东盐池展开。 因此,朝廷断掉关陇的盐路……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北方战事焦点,不在雒阳,不在邺都,就在河东的盐池。不管是河北魏军,还是关东汉军,都会合力进驻河东,堵死自己获取盐池的通道。 以己方的调兵速度,能在关东汉军主力抵达河东之前,横扫赵俨的河东守军,先拿下盐池。这样的话,关东汉军就很难调动起来,会让战事陷入相持阶段,反而不利于统一。 关陇的食盐储备可供军民半年使用,算上夏州各种小盐井,凉州的一些食盐产出,自己食盐能撑到明年夏秋之际。 如果降低民间食盐供给,保留足够的战备食盐,那么军用食盐可以支撑三年。 这已经很宽裕了,只要能撑到明年冬天,就能解决问题。 今年冬季做出全面进攻河东,夺取盐池的姿态,足以迫使河北魏军,让他们追随曹叡加速融入汉军,形成表面的归附、易帜。 那么,明年冬季河北、关东的主要兵力都会集中到河东一带,以抢占地利。 正好,以己方骑军的绝对优势一举断掉归路,围困迫降,那整个北方的战事就算结束。 一年半,解决北方。 这一年半,必须堵住南阳通道,不能让江都的朝廷主力军通过南阳,否则前军、中军、卫军干预中原战场,会破坏自己诱敌、集中到河东郡,包个大饺子的设想。 岭南已经有既定的发展规划,贸然调头北伐江都,有鸡蛋碰石头的嫌疑。 所以这场与朝廷的全面对抗,岭南置身事外即可。 岭南不动,那江东的诸葛瑾、关兴就有理由按兵不动……他们需要防备岭南与贺齐的夹击。这个理由很充分,也是必须要考虑的。 江东降臣普遍去了岭南,再加上江东名将贺齐驻军上游,一起夹击,根本不是关兴、诸葛瑾能抵挡的。 江东境内又有三光道信仰流传,江东士兵又早被自己杀破胆魄;而关兴麾下的东府兵精华,又在汉口夜战里被关平赔了大半,现在的东府兵对待自己的态度是复杂的,是可以争取的。 同时,因北方战略更重,自己不可能调关陇军队返回南阳配合岭南方面夹击江都,这个粮食输送损耗太大了,也不利于关陇威慑周边。 所以南方暂时打不起来,田纪守邓城、宛城两座坚城,还是没问题的;武昌的贺齐进攻力量不足,自守也是没问题的。 丞相不会干看着,或许益州的后军、南中军、益州军也会调动,积极参与全局对抗。 后军镇压益州不会轻动,南中军、益州军很有可能跟着丞相出益州,至荆州等待新的部属。所以江都方面的机动兵力有五支,卫军、前军、中军、益州军、南中军,总兵力约在十二万、十三万。 拖到后年,进行全面动员后,这五支军队的规模可以达到二十万。 受限于铠甲储备,真正能参与一线搏杀的甲兵规模不会有较大幅度的变化,不管今年冬天,还是明年的冬天,江都那里实际参与搏杀的甲兵规模始终在七八万左右。 只是军队的规模越大,携带的补给辎重就越充足,可以打准备更充分的仗。 可征用丁壮人口越多,对农业的破坏、干扰就越大。 所以这一仗打完,荆州、湘州、益州的这些年休养恢复的成果就会倒退,会跟关中、江东持平。 饥荒、疾病肯定会蔓延,第一波损失的,恰恰是这几年出生的婴孩。 江都集结重兵,短期内并无什么好担忧的。 关平、赵累汉口兵败实在是太惨,加上江东归顺……所以朝廷手里并无什么水军力量;目前湘江、长江流域最为活跃的水运力量是北府的,是徐祚旧部。 这意味着老丈人想再打一场襄樊之战,也会缺乏水军优势,无法对北岸发起有效的进攻。 反而己方水军优势,一旦襄樊地区开战,别说襄阳,就是江都一带,都在己方穿插、破坏的范围内。 没有优势水军,那长江这条运输干线对朝廷来说就是死亡线。 大军出征,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借助水运便捷,还要处处提防。 因此江都要跟自己开战,首先要有一支可靠的护航水师。 所以,今年益州方面不会有大的动作,只会乘着目前还未全面对抗,会竭力向江都运输粮食。 等明年,朝廷有了新的,可靠的水师,才敢动手。 田纪、贺齐还有最多一年的时间做战争准备,足以经营出铁通一样的阵地。 特别是田纪,南阳驻留府兵虽说有三分之二迁徙到关中……可他们的铠甲军械依旧留在南阳。 铁甲、皮甲三万余套,足够田纪守住南阳。 思想前后,还是决定先吃河东的大饺子。 就欺负江都目前缺乏战舰,不敢率先翻脸;也吃定了朝廷死抓着盐路不肯放手这一心理。 做出决定,他转身拿到朱漆笔,将沙盘上邓城的邓字抹除,在边上写出一个血色的樊字。 朱漆笔放回,对身边的杜恕说:“发信南阳,改邓城为樊城。樊城,樊笼之城。当年大将军受困于樊,今年亦当如是。另,夺情令先,拜征北护军。” 杜恕当即起草文书,补充说:“公上,令先已改名,为正。” “郤正?” 田信呢喃一声,点点头:“好名。” 见田信认可,杜恕起草公文里就无郤纂了,只有郤正。 第七百九十一章 谋算 第七百九十二章 大公无私 第七百九十三章 兖豫 第七百九十四章 时代变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 上雒 第七百九十六章 情报 第七百九十七章 分析 第七百九十八章 军令状 第七百九十九章 风口之人 第八百章 一飞冲天 第八百零一章 神兵 第八百零二章 交接 第八百零三章 要害 第八百零四章 意在拖延 第八百零五章 五十年盛世 第八百零六章 渐渐明朗 第八百零七章 司马计谋 第八百零八章 死结 第八百零九章 叛国否? 第八百一十章 西线无战事 第八百一十一章 军大衣 第八百一十二章 底线所在 第八百一十三章 整编 第八百一十四章 排除 第八百一十五章 变故 叶县,大将军行辕幕府所在。 征用的县令府衙里,关羽在杜夫人伺候下穿衣、洗漱,最后穿着军绿色呢绒大衣又来到书房。 他拿起桌上的画轴重新铺展在桌上,这是田信绘画的《夏历六年冬日全家图》。 图画中关姬端坐怀里抱着一柄玉如意,她左边同样端坐的田信两手分别搭在阿木、小田平肩上,两人之间是穿开裆裤露出小牛巴的田无忌。 两人椅子后,是夏侯氏三姐妹;田信左侧是抱着阿盐站立的庞夫人;关姬右侧是站立的孙氏,就是孙策另一个孤寡的女儿。 随着这位孙夫人纳入家室,意味着北府与江东降臣的隔阂、仇恨瓦解、消泯了许多。 纳孙夫人入门,目的自然是为了团结江东,以对抗朝廷。 而整个全家福的背景,则是一栋使用彩色琉璃、玻璃拼装的大厅。 现在制造的琉璃、玻璃自然不是很薄、材质均匀的玻璃,成品往往是拳头大的块儿,需要打磨。 可李严带着相关工匠迁入关中后,就能烧出相对大片的玻璃……这种烧化材质,用擀面杖擀薄的玻璃自然也很厚实,且颜色各异。 目前做不得颜色纯化,但用来镶嵌窗户自然是合格的。 关羽细细审视背景的玻璃墙,这仿佛是天上才有的装饰就这么轻易的加工、建造为女儿的宫室。 何止是自己称奇、好奇,就连身边的杜氏,也是好奇不已,很想去亲自看看。 从关姬的书信中可以确定,这种透光的暖室里,冬日可以种植黄瓜、各种青菜。 杜夫人脚步声渐近,端来餐盘,关羽轻轻卷起画轴不由长叹:“阿薇,我愧对陛下。” “事已至此,以先帝秉性也不会苛责什么。” 杜夫人接走画轴,绑好彩绶固定住,然后装入画匣里,又把细密、几乎能防水的硬木画匣装入狭长的厚实缯绸长带里。 关羽的早餐相对清淡,有一碗杂粮肉糜粥,以及一个洁白大馒头,还有一碟泡发的干菜。 作为重要餐饮佐料的各种肉酱、酱菜……已经从关羽的日常食谱中删除。 原因很简单,田信宁肯吃野菜团子,也不吃各类风味十足的酱菜……大家看在眼里,自然会学习。 可军中、民间还是无法摆脱酱菜,这是长期保存蔬菜的传统、可靠的方式,目前还没有取代的方式。 另一边城外的军营里,毌丘兴、文钦已经用餐完毕,两人都是汉军中级军吏穿戴的筩袖铠,外罩汉军普遍使用的绛色戎袍。 即将入城向大将军辞行,他们也是一副盛装。 文钦身形魁梧,接住毌丘俭递来的佩剑悬挂到左腰武装革带,随后左手拇指下意识去按绷簧,却察觉不对,怎么都按不下去。 他右手抓住剑柄试着抽了抽,才把剑抽出一点点,随着剑身渐渐脱离剑鞘,绷簧不再用力,余下三分之二的剑身被他轻易抽出。 大概理解这种剑鞘的用意,又看了看未开刃的剑,剑身靠近柄部有明显绷簧摩擦形成的细长凹线。 也不觉得心疼,重新把剑插回鞘中,这个过程很用力。 毌丘兴就没这么多好奇心,戴好头盔反复扶正后,才说:“仲若,神兵厚重,万万不能失手。若遗落在地……” “嘿嘿,大兄安心。” 文钦嘿然回答,不敢深想,若当众没抓稳方天戟,导致神兵落在地上……这脸就丢大了,保准还要问罪。 不止是他们,很快在一名大将军府中郎的召集下,出使关中的三十余名军吏集合,一起去城中接受关羽的检验和送行。 城中街道上,曹林坐车前往县衙,他一袭素黑锦袍头戴二梁进贤冠,脸上有挥之不去的阴霾。 母亲做什么,他做儿子的不好干涉太多。 虽然是母亲喜欢做的事情,他也能感受到母亲的喜悦、欢欣,可自己终究是七尺男儿,总有些抬不起头来。 与他同车而行的曹茂穿褐黄锦袍,头戴一顶小冠,显得其貌不扬、毫无特色。 他双手交叠环抱似在御寒,目光打量街道上稀疏的吏民,只觉得这些青灰色的身影略有模糊,不值得关注。 又抬头,依旧是灰蒙蒙雾腾腾的苍穹,再细看周围,也就一片树巢周围枝丫上有许多黑漆漆乌鸦。 似乎这些乌鸦跟他一样还没睡醒,大概到了正午时分,冬日暖阳出来后播撒温暖,这些乌鸦才会四处搜寻食物。 曹林、曹茂并无言语,径直来到县衙,在偏厅等候传见。 后院,杜夫人与女儿正收拾给曹林、秦朗准备好的换洗冬衣,还有给田信夫妇准备的衣物。 虽然云长公没说,可肯定有这方面的心思。 这是杜夫人母女这段时间的辛苦裁缝的成果,接着这个机会送到关中,既能为云长公表达心意修补关系,还能缔结情谊。 只是事到临头,杜夫人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把手里的家书传给大儿子。 这种事情又不能询问女儿,心烦意乱想去探一探云长公的心思。 袖中夹着写给秦朗、劝秦朗反正、归顺汉室的家书,她莲步轻摇来到后院。 这个时候关羽传见曹林、曹茂,正好与她相遇,曹林口称母亲,恭谨施礼;而曹茂依旧是一副路人态度,仿佛没看到杜夫人。 杜夫人早已对他见怪不怪,也是不做理睬,低声嘱咐曹林:“阿豹,此去关中,务必与杜子腾将军走动、亲善。” 杜翼是杜陵人,她也是杜陵人,掰扯族谱,总有那么一些关系在。 还有杜畿一脉,杜畿儿子杜恕是北府的主簿,是未来的公卿伟器,也是要好好联系的、走动的。 后院正厅,关羽盘坐在暖炕上,两名老仆正在厅内布置,是在准备私宴。 现在这里吃饱了,然后外面走个仪式过程,就算完事。 见杜夫人竟然也跟着来了,只当是放心不下曹林。 关羽就让杜夫人坐在自己下首,曹林、曹茂位置早已安排在左首、右首。 见到关羽,曹茂不情不愿施礼,俯首:“外臣曹茂拜谒宋公。” 瞅着怏怏不快的曹茂,仿佛故人在面前施礼,关羽感慨不已:“无需多礼,今日只有私宴、世交,再无其他。” “是。” 曹茂干脆应下,正抬起头之际,他右手从左袖抽出一枚细长短剑,整个人身体前倾冲向五步之外的暖炕。 他身边曹林反应不及伸手去抓,什么都没抓到,眼睁睁看着曹茂一跃而起。 关羽察觉有变伸手要掀飞面前的小方桌,不想身侧下首的杜夫人却猛地侧身撞他,左肩将他撞倒直接从暖炕另一头栽落。 曹茂右臂握着短剑笔直刺入杜夫人右肩胛,随即就与杜夫人、小方桌一起滚到暖炕另一头。 第八百一十六章 为人母 第八百一十七章 想得开 第八百一十八章 针锋相对 第八百一十九章 投石问路 第八百二十章 婚事 第八百二十一章 饿虎出笼 第八百二十二章 毒计 第八百二十三章 核心 第八百二十四章 变故之初 第八百二十五章 洞悉前尘 第八百二十六章 前期准备 第八百二十七章 秘籍逆练 第八百二十八章 投降 第八百二十九章 最重要的 第八百三十章 醉生梦死 第八百三十一章 麦城旧政 第八百三十二章 转变 第八百三十三章 总理 第八百三十四章 变故 第八百三十五章 首阳陵前 第八百三十六章 家法 第八百三十七章 失窃案 第八百三十八章 疯女 第八百三十九章 推波助澜 第八百四十章 谁家清白 第八百四十一章 怀疑 第八百四十二章 一条生路 第八百四十三章 动员 第八百四十四章 就绪 第八百四十五章 前奏 第八百四十六章 杀手 第八百四十七章 粮票 第八百四十八章 篡改 第八百四十九章 会馆 第八百五十章 天命不在牛 第八百五十一章 陈氏 第八百五十二章 婚事后续 第八百五十三章 两位孔明 第八百五十四章 花园 第八百五十五章 太和 第八百五十六章 河北大局 邺都,随着汉室朝廷内部的形势发展,直接影响到了魏国的方方面面。 首先是曹叡放弃对汉室臣服、称藩的幻想,在第一时间继位称帝,以稳定人心。 其次是汉室内部不再是以北伐为重心,而是以维持内外稳定,做权力交接为重心。意味着对魏国战争的缓解,因此镇军大将军陈群率部分河北籍贯的军队返回邺都,并准备移镇蓟县,与司马懿搞搭档。 到底是怎样一种搭档,当世人都是看得着的。 最后影响到的是距离最远的司马懿……事情就是这么离奇,北府、魏国、汉军三方动员几乎五六十万规模的战争,极有可能发展为三国混战的局势,硬是刹车、停滞下来。 北府与汉室朝廷需要时间融合,魏国朝廷需要转过身来收拾占据辽东的司马懿。 作为即将被大魏收拾的边军大帅,司马懿有苦难言。 谁能想象,以气节刚烈雄壮称著于世的汉室老臣竟然会放弃内战? 司马懿如何想也只有司马懿自己清楚,这种时刻大魏君臣需要防范的是司马懿无底线的向北府、汉室倒戈。 如何防止这件事情,才是魏国当下最重要的问题。 汉室、北府整合力量,融为一体,再发动北伐战争,那势必就是大魏的亡国之战;为增加大魏国力,也应该把司马懿麾下的边军、主力骑军尽可能和平、完整的收拢,为国家、集体所有。 自镇军大将军陈群返回邺都以来,魏国君臣就各种单独奏对、御前集议,以统合意见。 因此形势越发的明朗,不难发现眼前这种即将停战的形势……其实是很有利于魏国的。 原因大概有三个,第一是自汉中决战以来的十年时间里,魏国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状态,根本没有时间整编新军、收拾散乱的人心。不断的战败,不断累积的低沉士气,给魏军精神面貌造成了巨大的包袱。 每遇战,吏士沮丧皆无战心,若不是有强制的人质措施,前线军队早就瓦解了。 连续十年的战败、苦撑,魏人吏士的精神状态很是疲惫,急需要休整,过几年正常的生活。 好在这些年的战争始终没有对河北腹心区域造成破坏,甚至因为司马懿兼并中、东部鲜卑诸胡,给河北输送了充足的牛马畜力,再加上三年前的改制,解放了许多士家的生产力,使河北地区依旧有远胜中原的战争潜力。 汉室战争潜力最高的是益州,其次荆湘,再次关陇……而战斗力是反过来的。可如果是防守战,谁的战争潜力高,谁守住对方第一波攻击,那就要开始比拼国力。 河北潜力比中原高,这就意味着中原汉军组成的集群若不能顺利推进,那势必在今后的对峙中因粮秣不足,以及别的一些问题主动退军。 而每一次无功而返的军事行动,都是对己方人心、国力的巨大伤害。 从地区底蕴来说,河北不怕中原方面的汉军。 而更远的汉军人力、物力,想要运输补充到中原……这种运输损耗是非常惊人的,而魏国正是当年为了争赢汉中决战,才发动了全国范围的动员。 后来战事不顺,又想着搬空汉中,直接导致关中、南阳的物资、人力被迁移人口一事给消耗一空。 南阳物资空了,曹仁要南征关羽就食于敌;襄樊战局崩了,曹操退回长安的军队想要驰援襄樊却因为缺乏补给,以及本身劳顿的原因无法成行。 所以战局发展到眼前这一步,益州、荆湘、江东的人力、物力很难在支援汉军的黄河沿线战场。 运输成本太高了,得不偿失;除非长年累月的休养,细水长流的向黄河沿线输送粮秣,集结物力、兵力,做战前储备。 因此,得到宝贵的三五年时间休养生息,魏国君臣有信心巩固疆域,御敌于外。 第二个原因是长时间的外部和平,魏国可以从容调整内部日益突出的各种失控问题。 正是因为各种失控、力不从心,才有了各种诡异的战局。 至于第三个原因则跟魏国老臣有关……大家投降汉室朝廷,肯定都没好下场。 可如果拖到汉室朝廷、北府融合唯一的时候,到那时五十步别笑百步,大家都是差不多的乱世飘零人,谁也不要在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谁。 为了有一个体面的归宿,魏国老臣们会齐心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这种君臣齐心的局面,自然是固若金汤。 总之,曹叡很有信心……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顺利把司马懿为首的失控边军拉回来。 在陈群即将北上蓟县,去堵司马懿归路的时候,曹叡举行公卿集议。 他端坐上首形貌俊逸爽朗,下面的公卿重臣皆神色恭敬……终究是武皇帝选中的未来继承人,从手段、心态上来说,曹叡资质要比曹丕高。 可从人品、私德来说,曹丕偶尔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闪光点,而曹叡就显得有些黯淡。 不管怎么说,曹叡当皇帝,他们这些做国家重臣的,也觉得赏心悦目……比曹丕当皇帝那时好太多了。 曹丕就很好举行公卿集议,主要的决策权就握在侍中、常侍等门下省大员手里,政令颁布的权力握在中书省……而尚书省只有正常的行政权,不参与国家大事的协商。 作为当时的尚书令陈群,就很少参与机密事务的筹划,负责更多的是行政职权内的日常政务。 现在的尚书令陈矫就可以作为三省主官参与公卿集议,还能位列前排。 如果曹丕时期是曹丕与近臣们谋划国事,那到此时,已有些国君、公卿共治的架势。 今日这场集议,是为了大鸿胪刘晔践行的。 曹叡登基,原来的门下省重臣得到升迁,刘晔官拜大鸿胪位列九卿,并封东亭侯。 现在这种公卿辅政、共治的局势下,刘晔并没有因为出任大鸿胪就丧事国事的参政、议政之权,依旧可以讨论外交事务之外的国事。 否则他这个大鸿胪只能管理外交、外藩、内藩公文、贡品、回礼、人员往来的事务,额外再加一点培养翻译,翻译外文典籍的工作。 作为大鸿胪,他的任务是很重的,要先陈群一步离开邺都,去关中拜谒田信,磋商具体的停战事务。 关中缺乏食盐,不便从南方起运,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为了能拿到实际的出使成果,许多事情就需要大幅度的让步。 食盐这种生死存亡的命脉所在,也要为大局让步。 此刻讨论的就是食盐贸易的尺度问题,陈群从河东前线才回来,对此最有发言权。 陈群面容清瘦了太多,可见河东战事非常的熬人。 他推测曹叡的底线,还要把握言论的尺寸,在场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明白他的潜在用意:“盐池之重不亚于泰山,今国家失青州之盐,所仰仗唯有盐池。休战数年,即要休缓人力,更要移河东之盐于邺。” 盐池就在那里,那么大范围,谁也毁不掉。 不像井水,军队撤离前可以坚壁清野予以填埋。 战争失利的话,盐池必然会完整的落到北府手里……而河北缺盐也是客观事实。 所以要换个角度来看待问题,不能死守着盐池不做变通。 不是要拿自己的盐去换和平,而是要拿北府的盐去跟北府换三五年、甚至更长的停战协约,停战时间越长,那河北就能运走更多的盐……唔,北府的盐。 如果停战时间更长久,等大魏缓过劲来,这盐池到底是谁的,还是两说。 这么想的话,出卖盐池,把北府急需要的食盐命脉无限制让渡……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刺眼、无法接受。 可能是担心曹叡无法接受这种损伤颜面的事情,陈群补充说:“今关中不乏钱帛,所缺唯有食盐。陈公素来强项,若不能遂意,臣恐其倾兵犯境。” 上首的曹叡微微颔首,天子冠冕之下一双眼睛明亮幽深:“朕也有此顾虑,今两家和睦更利于战。而陈公为人强项,非忍气吞声之辈,此去长安当力求稳妥。” 力求稳妥……签订停战协议的任务是最重要的。 什么是稳妥?自然是无底线的满足停战协议,这就是稳妥。 刘晔心中翻译了一下,郑重施礼:“唯。” 见刘晔眼神沉稳,曹叡也是轻轻颔首,就怕刘晔想不明白。 现在北府陈兵风陵渡渭水口,拖着最少五万的健壮男子无法参与生产劳动,还要人吃马嚼耗费许多积蓄……在这么耗下去,河东自己就瓦解了。 河东郡守赵俨已经快撑不住了,再耗下去,河东守军得不到河北补充运输的粮秣,那就得吃人了。 远距离运输粮秣是国家大忌讳,魏国已经吃够了这种苦,不想再尝试。 解决河东这种不断失血的困局,是目前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仿佛一条胳膊被北府钉在西边,持续不断的流血,无益于整体形势,还要持续不断的虚弱整体,怎么看就怎么亏。 现在调回陈群去堵司马懿的退路,就是要止损。 对大魏来说,河东集结的重兵就是持盾的左臂,却因为北府阳谋被陷在那里无法动弹日益虚弱;而司马懿的边军集群就是持剑的右臂,却有失控的趋势。 解除左臂的困局,再借助左臂的力量一切解决右臂的失控问题……这才是最重要的。 解决这两个问题,大魏也就双臂健全,可攻可守了。 和这个问题比起来,河东所产的食盐真的不算问题,让步多少都不是问题。 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是老爷、老爹打仗输太多了,没有更好的选择余地,只能先这样凑合过日子。 一场会议开完,刘晔单独留下,要与曹叡道别。 君臣一前一后走在廊下,曹叡双手负在背后,态度悠闲看不到对待国事的慎重和严肃:“陈公立国在即,无心于战,这是国家机会所在。此去关中,以达成停战为重。一切种种,皆可退步。哪怕……遣质子于长安,也可从容商议,无须忌讳。” 刘晔微微躬身:“陛下,就恐陈公索要无度。” 曹叡听了正视前方步履放缓,思索片刻,口吻坚定:“不,他不是这样的人。我需要和睦,以整顿国力,与他一决生死。他也需要和睦,以整合内部,想要一战定天下。” 驻步,曹叡转身看刘晔:“自武皇帝以来,谁都想一战定天下,皆无善果。今时今日,陈公已生此念,我料天意绝不会遂他所愿。” 刘晔微微颔首神情认同,本想开口讲述一些客观事实以佐证曹叡的言论,可想到自己终究是汉室宗室,又有些神色黯然。 曹叡聪慧,见刘晔神情变化就知道刘晔思维与自己在一个高度,甚至比自己看的更高,就开口说:“人心即天心,汉成祖皇帝仁善之名播于海内,陈公不论如何整饬国力,其内必有心向旧主者。” 这些心向汉室的人绝对身居高位,有他们在内配合,算上魏军,内外一起折腾,有很大可能挫败北府对河东、河北的第一轮攻势。 这一轮攻势挫败,那河北也就暂时高枕无忧了。 北府攻无不克的武名破灭,就轮到其内部的纷争了。 形势翻转,往往就是这样,存在很多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状况。 甚至以田信对胜利的苛刻,极有可能会亲征……军队规模越大,越不可控的因素就越多。 孙权、魏军已经吃够了太多的苦。 等田信成为骄兵,急于速定天下,那极有可能遭遇更大的危机。 自己这里都在怀疑汉室旧臣与北府面和心不和,那田信、北府重臣骨干们会不会怀疑? 只要有怀疑,那北府、汉室融合就是一句空话,就无法完整的消化汉军的人力、物力和战斗力。 只要有怀疑,那田信就不敢轻举妄动,不会轻易开启决战。 因此,曹叡有信心达成停战协议。 他有信心,刘晔也是有信心的。 无非就是个底线问题,魏国君臣如今态度齐整,放弃虚名追求实利,自然不同以往。 第八百五十七章 事项 第八百五十八章 婚事为先 第八百五十九章 不在意 第八百六十章 不想去 第八百六十一章 待遇问题 第八百六十二章 不归路 第八百六十三章 隋王 第八百六十四章 愤怒 第八百六十五章 折中处理 第八百六十六章 必然的一刀 第八百六十七章 行刑 第八百六十八章 盐池 第八百六十九章 关东改编 第八百七十章 一切为了稳定 第八百七十一章 虚实之拳 第八百七十二章 亡国之相 第八百七十三章 攻守之道 第八百七十四章 不高兴 第八百七十五章 信任 静室内田信与关姬并未等候多久,就听到夏侯徽、夏侯绫姐妹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温泉馆并不大,周边并无侍卫,或多于的侍女。 也几乎没有不相干的女眷,特别是发生刘禅、刘琰事件后,这种贵戚女眷之间的密切走动也克制了许多。所以这次也就田信一家来温泉馆避暑,同行的只有小妹田嫣,再无其他人。 故馆舍之内,人员行走不能噤声,走路也要发出声音,表明自己的具体位置。 毕竟谁也不知道你转过走廊突然来到门前,到底会看到什么东西。 夏侯徽、夏侯绫姐妹两个言语调笑,各提着食盒前来送餐,服侍田信、关姬起居……所谓侧室、妾室夫人,也是要轮流伺候正妻的。 关姬以正妻的身份,是可以对她们执行家法的……何况雒阳搜罗青年、少年女子近五千人集中在上林苑集训,这些女子宛若女兵,都是关姬手里的棋子。 惹怒关姬,关姬有的是办法惩治。 田信能一言定人生死,关姬也不遑多让;在关姬面前,她们并无可靠的生命保障权……目前一切的安全,都来自田信、关姬的庇护。 不需要田信、关姬这里惩处她们,外面有的是人想要害她们。 夏侯氏家族终究没有掌权,还在田信限禁范围内……所以家族无法为她们提供什么保障,而田信基本不过问内宅事务,所以她们的生命全靠关姬在庇护。 关姬稍稍松懈一些,自有人会尝试拔除她们这样的敌国余孽。 除非她们能生育儿女,母以子贵。 否则夏侯氏家族一日不崛起,她们就始终没有安全感。 故不需要督促,她们自会积极侍奉关姬,讨好关姬;比起听话乖巧的夏侯氏姐妹,关姬自然抵触汉室旧臣家庭出身的女子……这种人有恃无恐,索求无度;就连这些女子背后的家族,也比夏侯氏家族难以控制。 夏侯氏家族过往的历史决定了这个家族不可能获取太多,一旦稍稍拿的多一些,自会遭到围攻,绝难善了。所以夏侯氏家族很容易满足,满足后自然就会安于现状,不会乱折腾事情。 整个田信内宅,唯一算是汉室旧臣家庭出身的就一个庞飞燕;可庞飞燕身后并无什么家族;庞林新生育的孩子不需要庞飞燕的提携,就庞林积累的功勋、人脉,足够子嗣受用终身。 再余下的也就一个孙策女儿,这位自幼丧父又新婚丧偶,受尽了坎坷,为人机敏圆滑很会做事,也把关姬伺候的很到位。 最后一个是陆绩的女儿陆郁生,又非陆议的女儿,所以很珍惜现在的地位……平日更是深居浅出钻研典籍,并不热衷人情走动。 田信不喜欢插手家宅内务,关姬控制欲强烈,故各种有目的的筛选、排除后,家宅内一片宁静。 不能说是祥和、亲如姐妹;只能说是很平静,静的泛不起一点波澜。 因为喀什的一些原因,所以要出门再去准备点东西,余下的稿子一会改正。 因为喀什的一些原因,所以要出门再去准备点东西,余下的稿子一会改正。 因为喀什的一些原因,所以要出门再去准备点东西,余下的稿子一会改正。 因为喀什的一些原因,所以要出门再去准备点东西,余下的稿子一会改正。 因为喀什的一些原因,所以要出门再去准备点东西,余下的稿子一会改正。 第八百七十五章信任 静室内田信与关姬并未等候多久,就听到夏侯徽、夏侯绫姐妹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温泉馆并不大,周边并无侍卫,或多于的侍女。 也几乎没有不相干的女眷,特别是发生刘禅、刘琰事件后,这种贵戚女眷之间的密切走动也克制了许多。所以这次也就田信一家来温泉馆避暑,同行的只有小妹田嫣,再无其他人。 故馆舍之内,人员行走不能噤声,走路也要发出声音,表明自己的具体位置。 毕竟谁也不知道你转过走廊突然来到门前,到底会看到什么东西。 夏侯徽、夏侯绫姐妹两个言语调笑,各提着食盒前来送餐,服侍田信、关姬起居……所谓侧室、妾室夫人,也是要轮流伺候正妻的。 关姬以正妻的身份,是可以对她们执行家法的……何况雒阳搜罗青年、少年女子近五千人集中在上林苑集训,这些女子宛若女兵,都是关姬手里的棋子。 惹怒关姬,关姬有的是办法惩治。 田信能一言定人生死,关姬也不遑多让;在关姬面前,她们并无可靠的生命保障权……目前一切的安全,都来自田信、关姬的庇护。 不需要田信、关姬这里惩处她们,外面有的是人想要害她们。 夏侯氏家族终究没有掌权,还在田信限禁范围内……所以家族无法为她们提供什么保障,而田信基本不过问内宅事务,所以她们的生命全靠关姬在庇护。 关姬稍稍松懈一些,自有人会尝试拔除她们这样的敌国余孽。 除非她们能生育儿女,母以子贵。 否则夏侯氏家族一日不崛起,她们就始终没有安全感。 故不需要督促,她们自会积极侍奉关姬,讨好关姬;比起听话乖巧的夏侯氏姐妹,关姬自然抵触汉室旧臣家庭出身的女子……这种人有恃无恐,索求无度;就连这些女子背后的家族,也比夏侯氏家族难以控制。 夏侯氏家族过往的历史决定了这个家族不可能获取太多,一旦稍稍拿的多一些,自会遭到围攻,绝难善了。所以夏侯氏家族很容易满足,满足后自然就会安于现状,不会乱折腾事情。 整个田信内宅,唯一算是汉室旧臣家庭出身的就一个庞飞燕;可庞飞燕身后并无什么家族;庞林新生育的孩子不需要庞飞燕的提携,就庞林积累的功勋、人脉,足够子嗣受用终身。 再余下的也就一个孙策女儿,这位自幼丧父又新婚丧偶,受尽了坎坷,为人机敏圆滑很会做事,也把关姬伺候的很到位。 最后一个是陆绩的女儿陆郁生,又非陆议的女儿,所以很珍惜现在的地位……平日更是深居浅出钻研典籍,并不热衷人情走动。 田信不喜欢插手家宅内务,关姬控制欲强烈,故各种有目的的筛选、排除后,家宅内一片宁静。 不能说是祥和、亲如姐妹;只能说是很平静,静的泛不起一点波澜。 第八百七十六章 不同轨 第八百七十七章 大胆猜测 第八百七十八章 延迟 第八百七十九 明确认知 第八百八十丈 议定 夏侯尚离开长乐坡,夏侯霸送别时欲言又止,终于到车站时,夏侯霸才问:“伯仁大兄,公上可有期许之意乎?” 他的询问,令夏侯尚陷入沉思,田信答应后到底会不会执行? 夏侯尚代表家族表态,欲彻底绞杀司马家族,同时可能知情的魏国公卿也会一并遭到极为严肃的处理。 这种严肃处理,不仅仅是砍头那么简单。 北府执政一向爱惜人力,很少执行有可能导致死亡、残疾的刑法,各种罪行的判决以罚款、坐牢服役两种为重。 日常最严重的刑罚是流放边地,哪怕判处绞首的死囚,但凡是缓期执行的死囚,也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缓刑期间内表现良好就会改判流放偏远、不毛之地。 哪怕是冒犯成祖的神兵失窃案,也只是把杀戮控制在百人上下……甚至江都事变时械斗、纵火死亡的官吏、军民、贼人都超过了三百人。 轻杀戮重人力,是北府执政的特点。 所以田信即便答应严惩司马家族及魏国公卿家族,但究竟在执行的时候会不会落实? 夏侯尚看来唯有狠狠杀戮,才能警醒世人、后人,避免再次发生弘农瘟疫类似的事件。所以惩罚越酷烈,对后世的警醒意义更重。 这条底线若不能用道德、律法双重枷锁堵住,那今后的野心份子极有可能会利用这些知识再次作恶,使千万人受到伤害。 夏侯尚犹豫再三,还是断定说:“大势已定,偶有变数。仲权随军时,若堵截变数,则彼辈如瓮中鱼鳖。” 夏侯霸眨动眼睛,思索灭魏战役时可能的出兵路线和主将人选,皱眉:“姜伯约后起之秀,恐难服众。弟若随姜伯约出兵,恐难接触邺城诸事。” 要狠狠地立一个榜样,光是杀戮魏军是没意义的,要杀的人在邺城。 将弘农瘟疫事件可能的参与人、知情人彻底铲除,用这些魏国权贵、公卿的累累白骨,才能有效警告后世的野心份子。 杀戮军民是吓不住野心份子的,唯有杀戮公卿权贵,才可令野心份子物伤其类,束手束脚,不敢打破底线。 杀戮邺城的魏国权贵公卿,这是一;以避免野心份子散播瘟疫制造动乱……这救的就是一百,或更多的人,千万人。 就怕战场上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动,使姜维这一路军队无法参与邺城战事,那随姜维移动的夏侯霸也就无法发挥影响力,将魏国公卿、权贵集团彻底覆灭。 夏侯霸对姜维不怎么了解,姜维也不是喜好宴会的人,所以很多人不了解姜维。 除非日常工作中与姜维有各种接触,否则其他人很难清楚姜维到底是个什么性格,能力。绝大多数人对姜维的了解,来自于其他人的转述,自然存在各种主观上的误差。 总之有一点很明确,田信对姜维的重用,远远高于对堂兄弟的重用。 姜维的路已经铺平,各种领军路线都已经搭配完善,配属给姜维,以及即将配属给姜维的将校,都是田信打磨的极为趁手的利器。 就如已经上弦的劲弩,田信把上弦的劲弩递给姜维,姜维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只要能协调好内部各支军队的矛盾、顺序,那么姜维这边就顺畅了。 可朝政、军权是复杂的,田信这里铺的越顺……那姜维会遭遇各种看不见的阻力。平时没什么,就怕军队渡河参战之后。 到那时,数万大军生死决于一念之间……友军稍稍误导,若是姜维误判,就有可能带着数万大军走向不归路。 夏侯霸表现出来的担忧,夏侯尚想了想,也只是摇摇头不做点评。 若不是弘农投毒事件关系自己儿子,他也不会出山来找田信。得到一个承诺已经很不容易了,余下的尽人事听天命即可,多虑无用。 夏侯尚乘车离去,夏侯霸只能带着满腹忧虑伺机拜访姜维,以方便把自己推荐给姜维。 那么多的将军、校尉会隶属在姜维麾下,能协助姜维决策的副将、偏将的数量也就在三五人之间。与其到时候姜维在军中考核、选拔人选,还不如早早靠拢,方便姜维了解、掌握自己的信息。 早入为主,结成牢固友谊,再进入姜维的指挥决策核心团队也就顺理成章了。 姜维这里也随着弘农投毒事件而突然忙碌起来,与魏国签署暂时停战协议后,双方之间商业贸易的确日益频繁。 北府已经把河北、魏人看作了盘中的鸡鸭,自然没必要采取其他刺激矛盾的做饭。 可魏国公卿权贵阶层不一样,巴不得北府采取一些过激的报复手段,好籍此孤立河北士民的思想,再逐步引导,使士民与北府全面敌对。 所以从大方面来说,魏人掌权者敢投毒,采用激化双方底层军民矛盾的手段;可北府没必要用这种得不偿失,也画蛇添足的手段。 所以停战协议后渐渐复兴的贸易、各种官员、乡党、姻亲之间的交流,也会随着弘农投毒事件而遭到禁锢。 在胡济配合下,姜维急匆匆完成关陇方面的边市封闭工作,将所有设立在关津必经之处的官营边市都进行封闭,并以安排府兵、汉僮双重力量执行边界封锁后,姜维才返回长乐坡向田信述职。 几天的时间里,田信越发坚定全面铲除魏国公卿的决心。 不管知情,还是故作不知情,魏国公卿权贵已经践踏了那道最危险的底线。 所以必须严惩,哪怕是无辜的,可已经沾染上了,是说不明白的,也不能给与他们辩解的机会。唯有用最蛮横、凶残的手段进行惩处,才能真正的以儆效尤, 这种事情越凶残越好,造成的警告效果也就越好。 自己这里干了,以此作为榜样,会方便后人执行同样残酷的惩罚手段。 只要这种蛮横、残酷的惩处手段在百年之后还能保持威慑力……那就是一种成功。 田信想明白并坚定立场后,最后一步就是与丞相统一思想。 这个任务准备交给姜维,派姜维去雒都与丞相密议即可,籍此也可以让丞相全面认识姜维。若是丞相愿意收姜维做衣钵传人……田信也不反对。 以丞相的人格魅力、能力来说,留在丞相的位置上,协助皇帝总理国家政务就是一个很好的安排。 最危险的是把丞相安排到国子监,比如去负责教育工作……庞宏、庞山民想要达成的学阀梦想,极有可能被丞相达成。 所以要堵住丞相插手教育、选士的路,把丞相局限在政务。 今后灭魏时授权统兵,也只是统率步兵主力罢了,骑军之类的野战力量要早早清理,不能让丞相掌握一支高机动的武装力量。 用可以用,但军队、教育是两条红线,不能让丞相触碰。 选一个信任的人,去传承丞相的衣钵,则属于一种可以接受的条件。 丞相眼界是很高的,如杨仪、蒋琬之流,他们在丞相眼里更多的是助手身份,而不是可以传承衣钵、托付家族的弟子。 而马谡也不适合,照顾马谡,更多的是弥补对马良的亏欠,是一种兄弟手足之间的感情,也不是弟子、学生。 就这样在田信有目的的推动下,姜维、胡济在夏历十月中旬时抵达雒阳。 相府偏厅,诸葛亮细细审阅姜维传递的田信私信,诸葛亮反复翻阅只觉得很棘手。 首先在信中,田信怀疑弘农投毒事件不仅仅是意外,或敌国境外势力所为。 并推测其中或许有国内人员提供协助,这种一边对新朝持支持态度,背地里又换一张脸的搞无底线破坏的人,则十分的可恶。 可田信不准备扩大清洗力度,也不想破坏当下来之不易的和睦局面,所以准备延期代汉。 其次田信在信中表达了对魏国公卿、权贵的严重谴责,希望丞相这里予以配合,对魏国权贵、公卿进行严惩。 显然是不留活路了。 暂缓代汉,让诸葛亮道德、私心方面好受很多……可问题也很明确,早一日完成新旧交替,那先帝旧臣就能集体洗白一次,过去种种就能揭过,大家一起过新生活。 可现在延迟三年代汉,那所有的先帝旧臣的身份自然是固定的,是先帝旧臣,而非新朝元从……自然地,这三年里朝廷若跟关陇方面发生冲突,自然会遭到毫不留情的镇压。 今后的三年时间里,为保证先帝旧臣们能平安度过,丞相举政压力暴增。 很多事情就得他亲力亲为,免得一时松懈,让各处官吏引来杀身之祸。 田信不急着代汉,最累的反而是丞相和朝廷百官。 姜维简单拜访诸葛亮后,尚书台方面跟进,一同前来咨询诸葛亮。 蒋琬来的最早,与诸葛亮在花园散步,多少有些好奇:“丞相,姜伯约何等人也,竟能使陈公一度托付基业。” 诸葛亮左手摇动乌羽扇,右手轻轻抚须,回忆思索姜维给他的印象,沉吟回答:“彼凉州上士也,以如今北府英才之盛,无出其右者。” 论经学底蕴,姜维自然是不合格的……其实诸葛亮自己也不合格。 诸葛家族的家学传统就是博览群书、自学成才……所以读书只求大略的诸葛亮对弟子、门人的要求有些高。 看不上普通的俗人,也看不上正统的经学门人,想找的是那种精通权变的同时,还能很有原则且固执的人。 固执与权变,是两种对立的性格。 可实际上一个是本性原则,一个是待人接物的处事风格。 显然,冥冥之中还是有那么点缘分的,诸葛亮怎么看,都觉得姜维很是顺眼。 他对姜维的评价令蒋琬多少有些不甘心,皱着眉头:“丞相,就恐言过其实,贻误大事。” “公琰,如今世间还能有什么事情能称之为大事?” 诸葛亮反问,笑容自若感慨说:“敌国风中残烛,挥袖可灭。我所虑者,朝堂内争也。” 内争,这个话题让蒋琬陷入成就的沉默。 肯定会有内争,现在雒阳公卿百官的一切就攥在北府兵的手里,所以在新旧交替之际,还有灭魏战役面前彼此都很有默契,不再搞事情。 若魏国若灭,那再迟钝的官员也会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投降的魏国官吏会有机会进入朝堂,并成为一股新的力量。 可如果把魏国这批罪恶滔天的公卿、权贵尽数围歼,那么就能避免十年内的党争。 田信已经提出了解决办法,现在丞相府要做的事情反而就简单了,第一是延缓宫室重修工作,第二是配合姜维,保证姜维所部能顺利推进,并在今后的战事中,让姜维斩草除根。 为避免朝政党争,也为了警告后世……诸葛亮同意了田信的提议。 蒋琬之后,黄权也来咨询姜维的来意。 姜维是田信预选的妹婿,可以说是田信目前的影子,掌握着关陇地区最大的机动力量,在田氏、北府旧将、天水豪强支持下,姜维完全可以代替田信撑起一片天。 所以陈国郎中令姜维是个十分重要的人,哪怕晋升的速度、渠道有些快的不可思议,可姜维就是根基牢固。 踩在田信刻意拓实的地基上,姜维可以随时作为北府应急的替身……就如汉初高祖皇帝封坛拜将一样,当时选韩信,就有确立军事继承人的意味。 韩信、刘封都是类似的存在,现在的姜维也是这种存在。 在姜维被田信处理、搬走之前,姜维就是田信的影子,意志的贯彻者。 姜维来雒都见丞相,几乎可以理解为田信的耳朵、眼睛、嘴巴来见丞相。 同时姜维来过了,那很多事情就应该有了完整的交待,不需要公文反复交流,以确认某些事情。 所以现在姜维代表的田信,已经与丞相达成了实际的约定。 到底是什么内容……现在雒阳朝廷的中高层重臣们自然很感兴趣。 没人敢大意,甚至这类信息会关系自己的前程、生命。 毕竟弘农发生那么骇人听闻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沦为被栽赃的可怜人。 谁都不想在倒在黎明前夕。 第八百八十一章 三年 第八百八十二章 战前 第八百八十三章 前哨 第八百八十四章 骰子投出 第八百八十五章 关羽渡河 第八百八十六章 大梦 第八百八十七章 相持广宗 第八百八十八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