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第一章 英雄地穿越到南宋 第二章 张良计与过墙梯 杨峻“同志”是彻底晕过去了张大夫却没有慌了手脚:眼下这般才符合今天一战的结果杨统制实在是累坏了! 张大夫一边费劲地给他挪正身体再仔细地检查看哪里还有箭创没有找到按岳帅说的要是没伤到关键却给医差了那是不得让兀术那厮笑话么?哼!既然交到了咱张大夫手中就绝对不能出这种差错! 不过同时再想起白天的大战张大夫又不敢相信就是躺在这里浑身裹满白布的这位杨统制就是那位单枪匹马挑乱了千军万马杀得兀术丢盔弃袍连中军大旗都不敢举起来的杀神。 大宋绍兴十年七月初八日辰时。 “开城门!” 大宋太傅、少保、河北诸路招讨使岳飞元帅站在城门楼上的帅旗下冷冷对着城外的重重金兵。 城下上千的金兵在那里叫嚣盛夏的天气许多金兵就这么裸着上半身对着城头叫骂。 若不是对方中军处“大金左丞相兼侍中”、“大金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完颜宗弼”的旗帜高高飘扬或者岳飞还会真的以为袭来的不过恰巧经过的乌合之众但以兀术的治军之能眼下的表现不过是慢敌之作故意为之罢了。 城楼下岳云率背嵬军8oo骑已经列好两队就等城门打开所有的背嵬骑兵都已经将手中的长矛捏紧等着城门洞开的一瞬。 兀术此时已经知道岳飞放弃了固守坚城的想法打算出城冲杀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派出多少兵来!” 兀术在帅旗下冷笑。 自刚才城楼处箭如雨下将金兵从吊桥处逼开吊桥缓缓放下不仅主帅连所有的金兵都明白“岳家军”要冲出来了! 而此时岳飞正在城楼上郁闷。 “兀术向来不会胡乱用兵!眼下双方地形交错不是知道我在这里他怎么会率重兵深入直扑这么个小县城而来?这些年我也很少再用奇兵深入重地他怎么知道我这里没有多少兵?看来这金人的细作不可小视!” 城楼上的军士们也不禁猜忖:“城中不过2ooo人不到下面可是过万金兵大帅为什么还要让大公子出击?” 岳飞却是有苦自知。 “若让这些金狗扑上城头便是两军对耗的局面张宪他们五日内绝对调不过兵来耗上两日我这两千来人可就连骨头都剩不下来了若不能借这冲阵之举将对方击溃便是老天不给我们生路了!”心中暗暗后悔自己这一回用兵之险偃城本就只是一个临时驻军的地方眼下只权作诸军调度的中心却并没有做守城的打算故都汴梁只在数十里外历年来北征从来没有这一次接近昔年大宋的统治中心怎么会想到要守城?这一回岳家军只能攻城! 多少回梦里岳飞都看到了这一天大宋军队高举岳字旗云集于大宋都城下让城中的金狗走投无路束手就缚! 可这兀术着实棘手! 他居然不老老实实在城中呆着等我打上门去还敢率万多金兵来搞“反攻城”?! 岳飞咬得牙响却知道眼下实在是存亡之机自己敢于派兵出城冲阵起码也要让兀术怀疑他的情报来源是不是准确。 出乎岳飞的意料兀术却没有这些担心他现在心中笃定知道城中最多不过2ooo千人马所以既没有和守汴梁的其他军将多要兵也没有打算在此久战而是两眼一直盯城墙上的劲敌。 偃城只有北门有敌人其他各门外都是空空如也。 兀术此行利在战决兵力有限本来就没法子围城明明看到有飞骑从各门四散而去也没法子阻止不过这也不足以让兀术担心:最近的援兵在两天内都到不了偃城何况近处可到的援兵能否是自己这麾下精锐之敌还未可知! “岳飞!岳鹏举!这些年大金在你手里也算吃过不少亏了!可你想不到吧!你们的的秦相会在军中派有细作把你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这一次你想打胜仗想疯了!居然敢兵行险着将小小的偃城作为你的帅营却不留一旅之兵拱卫!呵呵!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兀术也不肯在这小小的城下久耗三十八天前以十万大军对付小小的顺昌城中三万“八字军”居然被名不见经传的刘锜杀得大败手下军马中毒者过半连赖以“搜山检海”的“拐子马”、“铁浮图”都损失惨重让自己回到汴梁时被诸将私下里地挖苦了数天。这一战让他从此再也不敢小瞧任何一座小城这一次若非细作报得详细城中确实只有2ooo人不到怎么会再带1万5千兵马来干冒奇险。 途中经过宋军数个营地兀术都小心翼翼地远远绕开只为毕全功于一役若擒或杀了岳飞比当年追杀康王还要轰动吧! 微笑在兀术嘴角漾开他已经能够想像得到岳飞的尸运回汴梁时诸将会怎么看待他了。 “就连汴梁之战也大可以避免了吧!”兀术一想到数十万宋军云集汴梁的情景就远不像汴梁城中诸部族勋贵那般信心满满亲自领教过“八字军”和岳家军的味道让他对当年的南征之战充满庆幸之感若是当年能够有一支像这般拼死作战的军队守汴梁两位宋帝就不会被“请”到五国城了! 所以他最怕的并不是岳家军出城突围毕竟以两千对一万五又没有坚城可恃兀术对大金军队还是有信心的岳飞敢出城兀术便敢率轻骑追击至百里以外沿路射杀直到重演当年追杀赵构那一幕! 峙城紧守也不是出路——若三十八天前不是因为刘锜在沿河饮水和草丛中下毒以及八字军的悍不畏死顺昌城绝对不致于攻不下来! 即使是率三万八字军主力的刘锜也不敢放弃坚城全军出城作战! 即使是数量相等的宋金军队对阵那也是取死之道! 所以兀术私下里很是庆幸岳蛮子居然又要蛮干了居然肯将为数不多的军队调出城来!而从他的岳字旗不动来看主力居然还在城内。 那谁会出城作战? 但不管信与不信城门“吱呀”声中已经缓缓洞开城门中一片漆黑看不到有什么东西。 城楼下岳云双手各举一支大铁锥缓缓高举。 “岳家军!出击!” 大吼声中背后的背嵬军齐声响应。 “岳家军!出击!” 城头鼓声骤响金兵已经听到这可怖的声音邻近吊桥的金兵无端地又后退了数步后面的平章、千夫长急忙喝住阵脚。 马蹄声在城中响起短时间内即加到最高! “冲啊!”岳云举着铁锥从城门口现身! 第三章 还有最后一着? “呵呵!是岳飞的养子出来了?!”兀术笑道。 岳云所部8oo背嵬骑兵随岳云撞入金军阵中所到之处如锥破浪! “丞相!” 完颜突合将手中狼牙棒一扬向兀术请战。 兀术却不置可否目光直盯着墙头上的“大宋太子少保”“河北诸路招讨使”及大张的“岳”字旗。 “龙虎大王不可急燥岳南蛮都沉得住气我们慌什么?小南蛮出来不过冲阵而已若我军不乱就是岳少保的末日了!哈哈哈哈!” 兀术此时有些放怀了看到岳云所部不过8oo来骑知道岳飞已经无能为。 这一次冲阵若败岳飞及城中诸人恐怕都活不过今天! 折损点军士算什么? 完颜突合口中唯唯却心有不甘。 “丞相难道就让那小南蛮逞凶!何不让我等上去将他牢牢拖住再让军士们逐一剿灭这些背嵬军?” 身披黑甲的背嵬军已经让金人在多处战场上吃够了大亏这典型的装束一出场便成全军的眼中钉。 “背嵬军马战无俦压尽当年几列候先辈有闻多散佚后生谁识潜幽。” 后人曾对这背嵬军如斯神往。 “不用!让铁浮图上去绞住这支背嵬军耗掉一个算一个!诸将都不得轻上!违令者斩!”兀术终于下令。 “是!” 完颜突合与盖天大王完颜宗贤齐声奉令军中阵形随即变化刚才还紧列于中军之前的铁浮图终于出场! 其他与背嵬军作战的骑兵迅即四散扔下一地死尸如飞般绕回到中军背后岳云也约束住背嵬军转而直接面对三千铁浮图。 “轰隆隆!轰隆隆!” 岳云略一回却对上了了岳飞的眼睛。 墙头上诸将都盯着他而岳云却只看到了父帅的眼睛。 “此战必胜!若败回我先亲手斩了你!” 下城楼前知道父亲要把城中所有的背嵬骑兵交给自己带出去岳云就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性。 只能胜或者死! 回过头来再面对整齐逼近的“铁浮图”!这才是兀术仗以直攻偃城的核心力量所在! 若非日前在顺昌吃了大亏这一次带来的铁浮图还会更多! 这批骑兵一改金人轻骑不着重甲的传统选取北方草原上最强壮的马匹不仅人背甲连马也装甲至膝!甚至劲箭也不能在近处贯入这样的装甲! 端的是人强马壮! 除了顺昌之战铁浮图还没有败过! “若非中了毒在顺昌城就不会败!” 兀术恨恨地想。 不过这却不是正确的答案! 新任东京副留守刘锜何尝不知道铁浮图的厉害!他派遣步兵面对铁浮图时已经料定这些步兵回不去了。 举大斧斫马足固然针对了铁浮图冲击力大、机动性差的特点但既然已经冲到了对方马前并能够斫到对方马足又有多少生还的机会? 因为畏也是死不畏也是死反正都是死还畏什么? 所以在顺昌城下兀术的铁浮图其实是败在宋人的悍不畏死之下而不仅是因为刘锜用毒。 眼下这一战结果会有不同吗? “跟紧我!” 岳云回头大吼。 “是!” 已经不足七百人回答。 “杀!” 岳云举锥催马扑向铁浮图左翼后面七百背嵬军紧紧跟随。 这时铁浮图却并没有加到最高但诸骑手中已经狼牙棒高举预备给背嵬军痛击。 可是兀术还是失算了! 若是以这3ooo铁骑对上十万宋军步卒可谓所向无敌必将把对方的阵形冲得七零八落。 但眼下面对的却是级机动灵活的背嵬骑兵! 战场上的机动性转瞬间就改变了这明显悬殊的力量对比! 原本正对岳云的铁浮图现在现对手已经转到了自己的左侧而已经起步的冲击却无法立即转变过来最后只得最边上的数十骑对上七百背嵬军! “杀!” 岳云连人带锥撞入铁浮图阵中过于密集的铁浮图原本不会给对方脱逃的可能但在自己的侧翼受到重击时却相互撞击左翼阵中顿时大乱。 岳云手中两锥各重4o斤在重量上已经远过多数铁浮图骑兵手中的狼牙棒而转动更加灵活一旦接兵靠前的数骑铁浮图手中兵器被磕飞有两骑甚至直接就被撞下马来挣扎不起被后继的背嵬军踩杀。 “杀!” 七百背嵬军战意大涨从铁浮图左侧直接杀向背后的中军! 而整个铁浮图中央却因为向左转不及而自相撞击乱作一团! 城头上一直脸沉如水的岳飞此刻才略显一丝笑意。 成败在此一举! 兀术这时才现铁浮图已经无功!! 不待他下令完颜突合、完颜宗贤已经指挥大队掩杀过去这时岳云的目标已经对上中军哪里还用得着丞相招呼! “拖住!全部围死!一个也不能放回城去!”兀术毫不掩饰对铁浮图无功的愤怒与失望。 但他的目光却并没有盯紧这7oo背嵬军而紧盯着城头上的岳飞!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岳飞你今生无望了!” 兀术在心中念道。 此时金兵阵形已经圆转如太极除了数千拱卫中军帅旗的亲卫其他部队都以8oo背嵬军为目标将其重重围在中心逐个蚕食! 但岳云和背嵬军岂是轻易困得住的? 这个圆阵的中心在岳云的不断搅动下不时变成椭圆或者左右移动却不能将岳云轻易困死! 最难受的是阵中心的铁浮图。 领军的数名猛安孛堇气得要吐血! 永远都在追击背嵬军可是这该死的背嵬军却总是在自己的侧面转动! 身背重甲的铁浮图从来都是两军对冲时的利器但在背嵬军面前却显得笨拙而沉重。岳云铁椎不停地破入铁浮图中真正的铁浮图军主力却被自己的队伍挡在了外围。 阵形不断变化层次却开始分明。 中间是被搅得团团转的铁浮图外围是随之而动的拐子马。 近万人牢牢围定阵眼中的8oo铁骑! “岳飞!你还有什么手段?”兀术开始好奇换作他是宋军主帅绝对不会就让这8oo骑在对方阵中冲杀而不留后着。 说实在的兀术率对方7倍的兵力却不围城而是集中于北门就是想把其他三门留给岳飞出城好在背后掩杀再过一次当年追杀康王的瘾何况此刻城中再也不会有更多的骑兵了相信追不多远就会把岳飞人头击碎吧! 但岳飞竟然不逃! 他究竟想做什么? 此时岳飞却在计算阵中的岳云还能支持多久! 7oo人! 65o人! 6oo人! “大哥!” “太尉!” “少保!” 城头上的诸将都已经不顾岳家军军法如山开始动容。 岳飞却还在计算。 5oo人! 45o人! 阵中央的岳云满身浴血虽然多半都是敌人所流出来的! 所率的背嵬军已经耗掉了对方过千兵力自己却已经只剩了近半的部下! 父帅! 岳云在心中大叫! 第四章 杨家枪下无敌手 第五章 忒母孛堇,撒八! 第六章 单骑破千军! 城楼上岳飞双手捏紧! 这一阵能不能冲得过去! 岳云已经放弃了冲阵不到4oo背嵬骑兵在圆阵中央结成了一个不断搅动的小圆阵。 这样可以一时之间降低伤亡的度却无疑已经是一个死局! 他和4oo背嵬军的使命现在只是为岳飞争取时间。 “父帅!” 岳云已经只能在心中大叫连回头去看城楼的时间都已经没有了更不知道圆阵外围生了什么变化。 “游奕军!准备!” 身后王兰、高林等诸将齐齐躬身:“是!” 这已经是城中最后的力量。 和背嵬军相比游奕军并不是岳家军的精锐而是属于战阵外围的机动力量无论如何岳飞都宁可使用背嵬军而不是先动用两百余游奕军! 可城中已经无兵可用难道叫张大夫出阵?! “再兴!冲过去!” 岳飞在心中呐喊却仍得让众将看到一个不动如山的统帅! ※※※※※※※※※※※※※※※※※※※※※※※※※※※※※※ “杀!” 杨再兴扯掉还半悬在左臂上的左肩护甲沾满血和脑浆的矛尖指向了兀术的大旗! “嗒嗒!嗒嗒!嗒嗒!” 数千金兵似乎都能到这单人独骑的马蹄声! “挡者死!” “当!当!当!” 撞击声大作看上去牢不可破的五层防御错在不该横排布置却已经无可扭转! 第一层破! 三支狼牙棒飞起两具尸体直撞向第二层! “挡住!挡住!” 完颜突合、完颜宗贤举起手中的狼牙棒和方天戟亲自冲了出来! 兀术把手中宣花斧举起不知道该不该冲上去! “哐当!” 第二层破! 一个头颅飞上半空头盔才正式分开落到第三层的骑兵头上! 两翼的骑兵不再保持阵形全力向中间收拢却又哪里收得拢! 兀术心中大悔! 这一次轻骑远袭没有拒马没有橹盾甚至没有强驽! 刚才若不是下令拦截就算放箭也好啊! 可是现在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 杨再兴的面孔已经就在眼前! “让开!” 盖天大王完颜宗贤大吼声中已经冲到第四层的位置。 他是兀术好不容易等来的援兵也是金帝能够提供的最后助力平日里盖天大王所部精兵根本不会派遣到金帝的拱卫部队之外。 “啊!” 一声惨叫两名本来挡在第三层的骑兵从马鞍上飞起落到第四层! 第三层破! “哗啦!” 从空中飞过来的尸体突然破开内脏满天飞散完颜宗贤脸上一湿不知道落上来什么东西。 “丞相快走!” 完颜突合见机得快勒马转身伸手拉住兀术举斧的手再顺便揪住兀术的马缰向阵后便奔! “当!嚓!” 第四层破! 完颜宗贤长戟中断背甲破开带血朝兀术奔去。 高举中军大旗的旗官一愣间瞬即明白过来随完颜宗贤而去! ※※※※※※※※※※※※※※※※※※※※※※※※※ “兀术休走!” 眼看第五层已经不攻自破却看到中军大旗已经后移怎么甘心! “让开!” 红樱闪动如火燎原!荡! “啪!啪!啪!” 杨再兴身边数骑立即应声落马。 呼! 背后风声响起! 这是破阵耽误之后第一个追上来的金将! 杨再兴伏身把长矛柄从腋下反向送出! 靠!矛柄上怎么会有一个矛尖? 后面那名猛安孛堇不敢相信地看着矛柄后端的尖利部刺入自己腰际再感觉到从左到右地一凉! “啪!”尸身飞起落地! ※※※※※※※※※※※※※※※※※※※※※※※※※※ 中军大旗已动! 再兴冲过去了!兀术在逃! “开城门!” 岳飞大叫道。 偃城城门再度打开却无人冲出。 游奕军在城门内分为两个百人队长枪攥紧矛身如林! 岳爷还没有下令出击。 ※※※※※※※※※※※※※※※※※※※※※※※※※※※※ “中军!中军大旗!” 圆阵外的金兵不敢相信地看着数千预备队已经全部随中军大旗快移动! 谁在那里厮杀? 丞相呢?! “跟我来!” 圆阵外围的几名猛安孛堇不敢大意立即召集外围的2千多骑兵赶往中军! “哐当!” 撞击声在背后响起兀术回头一看一个头盔远远飞来落在身后数步。 “驾!” 一抖缰足下夹马度又快了三分。 “拦住!拦住!” 完颜突合挥狼牙棒大喝却已经无人肯留步。 后面的中军不敢阻拦兀术奔逃纷纷让道但让开的路上却紧随了一个煞神! 完颜贤齐醒过神来从身边一名金兵手中抢过一柄重矛勉强已经跟上了兀术。 “嚓!当!” 这一声来得又急又紧完颜贤齐知机地向旁一闪一具尸体从身边掠过。 “呀!” 完颜贤齐勒马转向再也不敢跟在兀术后面! 龙虎大王毕竟多了些对四皇子的忠心眼看厉矛如神龙般撕开战阵直扑兀术居然还靠拢到兀术身侧。 “丞相让开!” 完颜突合举起狼牙棒向后砸去。 “当!” 一声大震之后却没有止住这一矛。 “唰!” 矛尖把兀术的后袍割开半幅。 “丞相!” 两名孛堇拼死往中间一挤挡在矛前。 “让开!” 长矛“嗡”地一响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矛身横打。 “砰!砰!” 两个身体分别与矛尖和矛柄相撞却是横扫而至手中狼牙棒撒开从枪下逃得活命不过命中犯煞落地后被后续的本方骑兵踩到头上。 ※※※※※※※※※※※※※※※※※※※※※※※※※※ “丞相!” 围战岳云的诸金军已经明白过来:自己的主帅已经命若悬丝! 圆阵此刻已经被中军所吸引大半骑兵开始向中军集中圆已经不复再成圆! 背嵬军破茧而出! “帅爷!” 城楼上诸将喜形于色望向岳飞时却仍见脸沉如水。 ※※※※※※※※※※※※※※※※※※※※※※※※※※※※ 兀术背心凉于盛夏之际大战之时竟然背后寒。 廉颇老矣! 手中的宣花斧如山之重再不复当年“搜山检海”时的豪气! “丞相年事已高似不必再行险着!这等事让我们去就行了!”离开汴梁前韩常的话尤在耳边这时却已经悔之无及。 背后的诸军逐渐靠拢可是枪花如雪竟然还不即不离紧随身后! “拦住他!” 兀术只在心里大叫口中却不出声。 这怎么会是大金都元帅能说的话! 这是什么枪法? 这是什么煞神?! ※※※※※※※※※※※※※※※※※※※※※※※※※※※※※※※※※ 枪棒齐举长矛前同时出现了三根狼牙棒! “破!” 三根狼牙棒同时荡开却有一骑强行插入到兀术之后马上骑兵连人带棒一齐砸了过来! “找死!” 他的确是来找死的! 矛上的铁蒺藜架开狼牙棒时杨再兴骇然现对方连人带棒一齐到了自己上方。 一刹那间矛尖在空中洞穿了金将的尸体却居然没能立即甩开! “砰!” 就这一滞背后一声大震胸口一甜背上被一柄狼牙棒击中。 “滚!” 抛开尸身回转长矛一个不太标准的回马枪刺中左侧的金将。 “兀术!” 兀术到哪去了?! 还好!大旗还在前面! 追! 第七章 铁马踏阵溃中军!杀! 第八章 谁执大旗当风立? “大旗给我!” 撒八倒转狼牙棒撞开挤在身边的几骑金兵侧身用手中的木柄挑起中军大旗! “大金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完颜宗弼”! 中军大旗又升起来了! 可是中军却已经不再稳定大旗如风疾卷追杨再兴而去! ※※※※※※※※※※※※※※※※※※※※※※※※※※※※※※※ 旗官早已经不能再传达将令圆阵也不复存在岳云所率背嵬军如另一个煞神背嵬军如一柄利刃正在狂乱的阵地上穿梭将一个又一个猛安孛堇所率的骑兵队冲散厚背长柄砍刀、麻札刀把一件件牛皮甲斩开破入里面的皮肉和肋骨! 岳云手中大铁锥是这支利刃的刀尖! 破! 乱军之中所过者破!挡路者死! ※※※※※※※※※※※※※※※※※※※※※※※※※※※※※※※※ 兀术呢?! 杨再兴还没有失去方向感可是周围都是密密的金骑兀术在哪里?! 大旗! 刚才不是已经挑飞了么? 怎么现在又竖起来了而且是在自己的后面?难道刚才把兀术过了?! “兀术!” 急切间不能转头胯下用力一扭马儿如有神助快跑动间竟然在没有摔倒的情况下转了一个小弧线杨再兴能感受到一只马蹄在地上登滑后居然没有摔倒的侥幸! “砰!” 右侧的两骑金兵现刚才怎么也追不上的敌人竟然横着出现在自己面前! 转眼间红樱颤动矛刃割开一骑的颈部再横着扫中下一个头盔。 “啪!当!” 三马交错一尸坠地侥幸逃得性命的另一骑失去方向撞上后面赶来的追兵乱作一堆! 从后面紧追不放的金兵一直看到前方兵器交响尸不断飞出血光四溅! ※※※※※※※※※※※※※※※※※※※※※※※※※※※※※※※※※※※ 紧邻的金骑越追越胆寒度越来越慢后面的再越上来重复这一过程。 可是怎么前方没有厮杀了? 南蛮呢? 那名煞神哪里去了? “杀!” 不好!从正面冲回来了! 这一次不再面对逃窜的背影而是正对数千骑逆向反冲了过来! “滚开!” 长矛荡处直冲上来的敌骑无不落马! 头盔、兵器从矛尖处不断飞到空中一具具尸体和一个个头颅落地! 后面距离稍远反应过来的金兵骇得扭转马头为这煞神让开一条通道。 中军大旗突然屹立不动! 谁在哪里? 战场上的万余骑都减缓了度望向这突然停下来的中军大旗。 城楼上岳飞面容居然出现一丝波动。 这个时候若是让金军重新稳定下来前面的数百背嵬军就白死了! 再兴、云儿还能不能回来? “兀术!” ※※※※※※※※※※※※※※※※※※※※※※※※※※※※※※※※※ 短了一截旗杆的中军旗在一名谋克孛堇手中微微颤抖! 大旗前撒八单骑持狼牙棒静候杨再兴冲近。 “金狗!敢欺我!” 杨再兴满身浴血却看不到兀术这一怒当真非同小可! “南蛮不要逃!” 撒八催马扑了过来! 不须多言长矛突然变曲数十个矛影漫天覆盖了狼牙棒砸过来的方向红樱遮住了杨再兴的身影。 撒八眼前没来由地一花逐不辩方向将狼牙棒往枪花中央直接砸了过去! 一力降十会! 这一点撒八在对付以往的宋将时就已经有丰富的经验。 不管你是南拳还是北腿总归大不过板砖! 再花哨的招式一棒子下去都得现出原形! “嗖!” 漫天矛影果然应声不见现出敌人真身! 撒八正在窃喜满拟将对方长矛砸飞。 可是棒、矛相触之后竟然毫不受力! 这一下意料中的猛击明明已经击中为什么居然会击空? 撒八双肩几乎脱臼用力猛击空处的感觉难受得要命。 而这时长矛上的真正力量才传过来不是直击而是横荡! “砰!” 两马交错间撒八已经没有力量再出一击这一次轮到报应长矛上的铁蒺藜撞正撒八肩部背甲应声豁开肩背部出现数道血槽。 报应来得好快! “当!” 撒八再也捏不住手中的狼牙棒! 后面的临时旗官还没有反应过来长矛已经临身仓促间举旗一挡。 “嚓!” 大旗一破两半新任旗官头颅飞出! “大旗!” 刚才已经看到过第一次大旗倒下的兀术在奔逃中知道负责指挥全军的旗官已经没有了! 当中军大旗再次举起时兀术和所有的金兵一样缓了下来。 “丞相!你看!”龙虎大王也兴奋了数息。 这一瞬兀术甚至想像能够重新回到中军旗下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可是这希望来得快也去得快眼看暴乱的中心快往大旗移动兀术知道希望很快要落空了! 如同验证他的猜测数息之间大旗再度消失。 但就是这竖起又倒下的大旗让战场的无序和失控得到改观全体金兵都在抓狂。 “丞相!” “都元帅!” 撒八憋了许久的一口血终于喷出来却再也无力返头去寻找杨再兴。 韩常不伏刚才莫明其妙的落败却极力地往大旗倒下的地方扑过去。 盖天大王背上的伤一阵抽*动连再过去的冲动都没有。 ※※※※※※※※※※※※※※※※※※※※※※※※※※※※※※※※※※ “杨叔叔!” 岳云知道现在反过来该自己引开金兵了! 刚才被遗忘的背嵬军横向冲往正在朝中军大旗方向集中的金兵! “杀!” 所有的金兵不再关注这支破击的队伍却无一例外地涌向中军大旗倒下的地方! “再兴!杀出来!” 岳飞终于不能再沉住气站在城头吼出这一声! 阵形再次围圆这一次风暴的中心却只有一骑! 但风暴的中心并不平静这里是风暴最为强烈的地方! “挡者杀!” 杨再兴知道已经无法在这大军中找到兀术除了兀术本人现在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去向。 “大帅!” 杨再兴举矛杀向偃城! 可是他却不知道兀术刚好就在这个方向! 没有任何牵绊这一人一骑在暴风眼中一阵搅动居然就这样从中间直线杀了出来! “让开!” 密集的敌骑遮住了视线现在只能大致地判断方向但偃城门楼上的岳字旗仍清晰可见! 杀! 敌骑封路让矛头再不能自如地荡开肩头和背上传来数处剧痛! “砰!砰!砰!” 杨家枪!荡! 剧痛刺激了已经杀得疲惫的神经这一枪荡字决下两丈内豁开一条通道! 战马终于再次展步! 第九章 龙虎大王!让开! 第十章 行在误战,降将误军! 第十一章 游奕军!出击! 第十二章 兵败如山倒!追! “丞相!”众孛堇叫道。 军已疲夜已暮若此时不退入夜后怎么还有路可回汴梁城外的朱仙镇大营? 若岳飞乘夜掩杀这一万多军马哪里还有生路? “不退!我们不能退!” 兀术口中喃喃心中气苦! 这样的机会老天不会再给自己了!岳飞不是那种经常给敌手机会的人! 秦桧!为什么还不让岳飞还军? 顺昌之战后已经太久没有尝到胜利的滋味了连败数十阵下来丢城丧土三面是敌后方不稳哪里还有再败一次的资本? “杀!” 兀术奋力举起宣花斧朝那刚出城的游奕军冲去! “丞相回来!” 众将骇然却不得不奔驰随后。 “开城门!我们出击!” 岳飞大喝此时他不是大宋少保而是战场上的统帅大宋的悍将! 岳某是谁?开弓三百斤挽弩八石的大宋第一力士敢率8oo骑单枪破敌五十万的无敌战神! “杀!” 现在战场上已经不需要一名不动如山的统帅而是需要一名冲锋陷阵的猛将! “相爷!” “大帅!” “太尉!” 留下来的诸将中已经没有了可以作战的主力军需官、训练官都已经披上了战甲除了城中的文职、军中大夫其他人都已经上了城楼而现在连主帅都要亲上战场! “这是什么时候!” 岳飞持矛下了城楼披甲上马。 “相爷!您身系大宋安危为何以身犯险!” 居然有拦马死谏的——都训练霍坚跪在马前。 “霍!”长矛扬起似要刺出却一时不忍松开缰绳执长弓架开拦马者“你知道什么?” “跟我出击!” “是!” 城中最后的四十骑终于跟在主帅后面出了城! ※※※※※※※※※※※※※※※※※※※※※※※※※※※※※※※※※※ “丞相快看!” 龙虎大王惊叫:“岳飞!” 什么?岳飞到哪里去了?城楼上为什么没有了帅旗! 为什么到现在才消失?难道他真要逃? 不!不会!岳飞要逃在我的大旗倒下时就可以逃了没有人能够带兵去追他!他是主帅不可能不知道! 那他到了哪里? 什么?!岳飞出来了? 岳飞竟然选在这个时候出击! 岳南蛮!我要杀了你! “丞相快走!” 盖天大王看出了情形不对。 “杀!” 三百背嵬军看到主帅出城杀意大涨! “父帅!” 岳云早已经不辩东西却仍看到了从偃城门处举起来的岳字大旗! 父帅都已经出击了! “杀!” 大帅已经到了你亲自出击的时候了么?! 杨再兴眼前竟然一热。 “兀术!你在哪里!” 长矛本已经沉重到难以举起眼下却如同蛟龙出水煞气大涨! “岳飞出来了!岳飞出来了!” “快逃!” 千万军马竟然被这四十骑骇逃! “金狗休逃!” 大宋第一硬弓张开利箭穿空先声夺人后刃夺命! “杀!”吊桥外一片开阔竟然已经无人阻拦! 长矛举处竟然已经是在追亡逐北没有迎面而来的敌人! “丞相!快走!” 兵败如山倒!哪里还约束得住! “岳南蛮!” 宣花斧已经如山之重却被自己的部队重重挡住竟然无法接近那面帅旗! “丞相!” 龙虎大王喝道。 “撤!”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大金! 岳南蛮!我要喝你的血食你的肉! 你等着! 我会再来的! “兀术逃了!兀术逃了!兀术逃了!” 千军万马挡不住一句楚歌! “丞相逃了!丞相逃了!” “追!” 三百背嵬军! 二百游奕军! 四十亲卫! 两柄铁枪! 杀! 岳飞心中苦尽甘来知道这一阵终是胜了!大宋在野战上以少胜多从来没有像今日差距之大! 兀术老贼还能战否! 错过今日我们在汴梁城下见! “挡住!射住宋军!” 十来里后溃不成军的金兵终于列成了第一个不足2oo人的骑射队形向后面紧追的岳家军出已经无力的箭矢。 “不要追了!回军!” 岳飞喝道。 可是杨再兴还是追得太靠前了箭矢飞处身上插了数箭无奈回马! “再兴!怎么样!” 看到爱将带箭而回岳飞大惊即使是在城楼上命悬一线时都不曾这般惊惶! “元帅!我没事!” 伸手把身上的箭捏住齐箭镞拗断。 “哈哈!我就知道!” 岳飞仰天大笑杨再兴所披的鱼鳞甲全军只得数套防护极佳一般箭矢只能“挂”上去深入肌理却难。 “砰!” 笑声未抑却见刚才还意气风的战将从马上倒撞下来! “再兴!” “杨统制!” “杨叔叔!” “快!快!把杨统制送到张大夫那里!” “是!” 疲备不堪的诸将士齐声应道。 再兴!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快!用我的马!杨统制的马不行了!” “卸甲!给他卸下甲!” 众军拥着这一骑如风卷入偃城。 ※※※※※※※※※※※※※※※※※※※※※※※※※※※※※※※※※※※ 岳飞额头青筋暴跳。 “张大夫!杨统制怎么样?” “身上背创数十处却多数都是钝伤可能伤到内腑却没有伤到筋骨!出血并不多身上的血多是金人的唯一受创较深是在左肩一箭左肩护甲早已经掉了所以没有防住这一箭!” “内腑?!究竟有没有受伤?伤得怎么样?” “禀大帅!这个却看不出来要等杨统制醒过来才知道了!” “唔!那便用心诊治如今偃城合城人命都是杨统制所救小心些了若是没伤到要害却给医差了岂不让兀术笑话!下一仗我还得仗他铁枪多杀几个金贼!” “是!小人敢不用心!” 谁知道这杨统制醒是醒了却醒来一个“杨同志”!这样算不算医差了? 张大夫心下忐忑不安。 但相比之下数十里外朱仙阵大营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个杨南蛮倒底是谁!他是谁!”兀术在营中大叫。 “禀左相据宋营过来的人说那不过是是岳南蛮帐下一名中军统制!” “什么?中军统制!哈哈哈哈!宋人便是如此!这等勇将居然是中军统制!若是一方之帅哪里还有我的生路!”兀术怒极反笑。 “派人告诉秦桧若是还看不到岳南蛮回军永远不要跟我讲’和’字!” “秦相说诸事已经措置妥当数日内便见分晓!” “数日!数日之后我已经在宋军俘虏营中了!还措置什么!” “是!” 岳飞营中众将还在将息岳帅已经在面对地图筹划下一场决战! 张宪背嵬军主力明天应该赶到了吧。 第十三章 生死安得随人意?难! 第十四章 何处留得青山在?谈兵。 第十五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空城记。 第十六章 命在旦夕计何出?筹谋。 第十七章 挟虏势以要君!要害。 第十八章 金字牌急脚递!火速! 第十九章 英雄所见略同。求战! 绍兴十年七月十二临颖大金帅营。 自退回到临颖兀术没有多一语已经整整四日! 返回当晚就已经下令朱仙镇大军往临颖开拔自那一晚后没有在诸将面前作过任何关于下一步战事的计划说明。 虽然营中上下谁都知道下一仗应该在颖昌打响可是在大军调集的这几天里兀术一直面沉如水黙黙在营中看着大军一批批抵达粮草器械一点点运到。 整个金营都在主帅的这种沉默中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威压。 直到七月十二申时。 大军已经集结到了近十万除了后续步兵辎重还在途中主力精锐基本上已经抵达临颖。 兀术终于下令召集诸将到帅营布置下一步的战事。 但第一句话就让营中一片默然。 “诸部军马明日丑时三刻出营直偃城!” 龙虎大王盖天大王昭武大将军撒八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兀术这几天里一直在计划怎么去找岳飞的麻烦! 可是营中还有五位忒母孛堇其中有副统军粘罕有兀术的女婿夏金吾还有汉将王松寿、张来孙阿黎不等猛安孛堇左班祗候承制田瓘等这些才到援的军将却听不出名堂来。 不就是偃城么颖州府辖下的一个小小县份有什么好打的?这一战本来应该是要拿下颖昌将颖州地界完全掌握在大金手中再从容收拾大宋京西路一带的岳家军为什么眼下不去颖昌却要杀向小小的偃城? “丞相!” 完颜突合小心翼翼地叫道:“朱仙镇大营已经全部调动两日内大军可集何必再……?” 兀术在心中苦笑。 初九日兀单独令阿李朵孛堇带一支千人队全是参加过偃城之战的精锐前往偃城试探虚实谁知在五里店命丧军溃不过是遇到一支五十余人的岳家军小队骑兵!一个照面主将授士卒溃散! 偃城之战是兀术记忆里第一次硬碰硬的宋金骑兵对撼。 即使是在顺昌之败中刘锜也是用的重装步兵持大砍刀、重斧与兀术的骑兵死磕一旦现事不可为兀术随时可以挥的机动性把刘锜远远抛开顺昌城中的八字军根本连追击的念头也不会有。 可是上次的偃城之战岳军的重甲骑兵却可以和铁浮图、拐子马对杀在人数悬殊的情况下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隆重出场的杨再兴在装甲到位的情况下居然可以单骑冲乱大金三千多骑组成的强大中军! 这是什么概念?! 兀术知道宋金之间从此攻守易势了! 多年以来特别是灭辽以来对宋作战从无如此惨败! 就算当年在黄天荡大败于韩世忠也在随后捞了回来一顿火箭烧得韩世忠的无敌水师七七八八险些让韩世忠丧身火海再说了当初留给兀术的深刻教训是:“南人使舟如北人骑马怎么得了!”并从此不肯与宋军展开水战。 但要说兀术对大金的铁骑那是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当年甚至出现过以2oo骑逼降有上万守军据守的通都大邑的奇迹! 对上大宋的步军战阵兀术也不过是在顺昌才尝到败绩但那是在骑兵主力人马俱中毒的前提下才被刘锜所乘! 在兀术心目中大宋不过是俎上鱼肉最多不过是遇到骨头多的地方一时间不急着下刀而已大金铁骑所到之处哪里会有对手?骑兵攻城固然不妥但在野地作战中宋人实在不堪一击! 可是偃城之战颠覆了兀术对大宋骑兵的认识。 只有攻不下来的宋城没有打不垮的宋兵! 这条经验还有用吗? 若是当时的岳家军不止8oo骑而是8ooo骑、8oooo骑大金还有一支军队堪作对手吗? 兀术在这几日里被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骇呆了。 “不行!这样一支骑兵不可以存在!” 在其他战场上金兵还没有接触过这么强悍的宋军!从兀术所了解的信息里只有岳飞麾下才有这么一支变态的强兵! 以前的战斗中岳家军绝不可能在这么悬殊的情况下与金军主力作战并取胜。 岳飞从来不肯轻易将岳家军置于绝对落后的兵力条件下对金兵作战这是岳飞用兵的谨慎之处。 但偃城之战后兀术闭上眼仍然能够回味到当时那柄可怖的铁枪带给自己的威慑。 回到临颖不同于上一次败走顺昌居然是一种死里逃生的侥幸感。 以及无力回天的挫败感。 “颖昌已经不重要了!”兀术告诉自己:“若不能正面击败那支骑兵以后再难南下一步!” 他甚至能够想像到这样一支铁骑渡过大河纵横草原的可怖场面。 “不必再行计较!”兀术很粗鲁地打断龙虎大王的谏议“各回本营传军令——大营不动交给后队骑军步军并进明日一定取回偃城!” “是!” 帐内一声齐诺再无半点反对之声。 大金的无敌统帅已经不能再接受一场彻底的惨败了这一仗必定得打回大金左丞相的不败信心。 然后才可能放手对岳家军全面作战。 哪怕偃城已经是铁桶也要戳他个对穿! 哪怕偃城只剩下一圈土坯也要踏成黄泥! 金营中全面的战斗准备已经展开。 ※※※※※※※※※※※※※※※※※※※※※※※※※※※※※※※※※※※ “不能再等后面的步军了!”张宪在帅帐内斩钉截铁地决断:“岳帅兀术既然停在临颖集结大军所为的必是颖昌这一仗非打不可与其等他上门不如趁他大军立脚未稳我们先去冲他大营!” 从申时到酉时随着精锐步军大队开始抵达偃城城外集结的兵力已经达到六万第二天的安排成为讨论的重点。 多数将领都支持岳飞集结大军赶往颖昌参加会战的计划。 但张宪却坚持他的建议:兀术的主力才是此战的关键若等兀术赶到颖昌以此战的重要性朱仙镇必是大军空巢而出即便在颖昌城下能够打败兀术双方折损必大伤敌一万自损三千这些天来连克重镇让张宪对岳家军减员的度深感痛心! 这个新的作战方略让众人眼前都是一亮:若能够在颖昌之战前通过出其不意的突袭冲击兀术在临颖的大营给金兵造成重大人员、物资损失对颖昌会战必有重大好处!若仗打得好也许连颖昌之战也可以免了!就从临颖直接追杀兀术到朱仙镇大营! 大战略一定接下来就是排兵布阵派遣军将。 “岳帅!张副帅!末将愿领一队为大军先锋!” 杨峻先出声力求取得主动。 岳飞与张宪相视颔。 “杨统制箭伤无碍了么?”岳飞看到杨峻作了一具极夸张的挥臂动作心下释然:“那你想要怎样的一队人马?” 第二十章 杨家枪名下无虚!说词。 岳飞可用的人手能够全力作战的不过骑兵两万步军三万。 按踏白军的回报临颖城中已经是大军集结要想一举踹破兀术大营除了出其不意以外还得全力以赴。 所以这一次不仅精锐尽出甚至连略伤损了一些还能够投入战斗的人马也不能休整否则张宪也不会将这些人马带到偃城来。 按杨峻的记忆说岳中的杨某人只带了三百骑兵。 “岳帅!某只要中军精骑1ooo足矣!” 本来就是中军统制率中军骑兵也是份内之事杨峻不知道究竟岳飞的背嵬军有多少人马但看岳云带走8oo之后张宪手中居然没有一支骑兵能够达到背嵬军的装备水平理智地提出了要本部骑兵。 “呵呵!先锋之职也只有杨统制能担当得起!想兀术一见杨统制大旗必是心胆俱裂我大军未到金营已经大乱了!既是如此王兰、高林、罗彦、姚侑、李德听令!” 靠近帅帐出口处的几低阶将官站起来:“末将在!” “你等各带2oo中军精骑听候杨统制调遣!”岳飞肃容喝道。 “谨遵钧旨!” ※※※※※※※※※※※※※※※※※※※※※※※※※※※※※※※※※※※※※ 将令6续下达帐中诸将接令后立即出帐开始集结所部军马。 半个时辰后王兰、高林等部曲集中到杨峻帐中。 “杨统制岳帅军令我大军明日寅时三刻出营先锋须于寅时出统制使有何吩咐?”高林在几位部曲中最为年长代表几位校官陴将征询杨峻的安排。 “罗彦、姚侑!你等率部去辎重营中取重弩3oo具弩箭三千支重矛7oo!” 这两天下来杨峻在营中仔细打听总算了解到一些逃生相关的信息这等安排早在中午已经筹划妥当。 罗彦、姚侑领命而去。 “杨统制这等东西应该是步军所用重矛用于列阵防骑兵冲击重弩沉重用于守城可以破盾都不是我等骑兵所用不知道——” 高林在罗彦走后犹豫了一阵才不解地问道。 “我知道!”杨峻点点头:“高林、王兰、李德!你等分器械叫军士们早些安歇明日丑时三刻就出营!” “这个——是!”高林犹豫了一下带着王兰、李德去了。 杨峻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这几天来他在心里仔细盘算即将落到头上的小商河之战这样的准备基本上可以保证从兀术大军面前可以逃出一条命来。 不过这种用兵方式大出常情杨峻却没有想到岳老大居然会亲自过问到这个问题。 夜已深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高林甚至跑到张大夫那里去取杨统制专用的铁枪了岳飞大约已经完所有将令营动大振处处都是人影马声各营都在紧张备战主帅却跑到了中军帐中。 “杨兄弟!”岳飞一拍杨峻肩头把正在研究地图的杨统制惊醒:“辎重营中只得重弩2oo具适才报到帅营说是杨兄弟所需器具不足我才知道杨兄弟准备的是这等器具。怎么?杨兄弟打算去攻临颖城门?步军所带攻城器具须午时过后才能到得临颖兀术大营俱在城外杨兄弟带重弩作什么?” 杨峻一阵暴汗却幸好早已经准备好说词:“岳大哥此次踹营不同于以往两军相持那时两营不过相隔数里人衔枚马摘铃夜间行事片刻可到敌营!这一去数十里乃是全军主力尽出莫说是在白日里十里外就可听到上千军马兀术用兵多年也必沿路安置哨探一过五里店说不定便会遇上探子赶到临颖时大营早有戒备!若不出意料拒马、重矛、箭阵都已经准备停当我若没有冲阵的准备只怕进不得兀术大营!” “呵呵!杨兄弟还是这般勇不可当!”岳飞长笑:“我只要杨兄弟所部抵达金营大旗一展营中必定大乱到时兀术须安排勇将出营作战杨兄弟略搅一搅金营我大军随后即到却不需杨兄弟孤身入营!不过既然杨兄弟身为先锋自有方略岳某不会阻止且看杨兄弟明日如何扬威金营!” 杨峻心中一阵暴汗:大约岳飞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下令提前一个时辰出! 高林正巧在这个时候赶到:“相爷杨统制的铁枪取到!” “好!”岳飞伸手接过铁枪:“杨兄弟受伤已经数日不知道痊愈得怎么样了正好让岳某看看杨家枪法!” 遂一手执枪一手牵着杨峻出了中军帐。 月明如水满营俱是银光走到宽阔处岳飞远远将铁枪抛到杨峻手中。 “杨家枪?!”杨峻一头雾水。 要说狙击步枪杨同志还听说过至于这杨家枪?——姥姥滴是什么东西? 不过说话间铁枪在月光下黑黝黝地看不真切却已经从岳飞手中轻轻一颤如一条抖动的灵蛇向杨峻横飞过来在杨峻远没有思考清楚的时候手已经下意识地一翻将有如活物的铁枪抓在手中。 “好沉!” 这是杨峻的第一感觉铁枪入手扎扎实实地往下一坠估摸怎么着也得在三十多斤以上通体铁材打就若不是杨某人眼下这副好身板换成是前世的杨同志就岳老大抛这一下已经把人都砸倒了——看来这东西不是谁都玩得转的。 枪一入手杨峻手握铁枪中段光滑可鉴处脑内如中雷殛一个跨步长枪在双手中略一旋转枪尖处风声啸起一个停身枪头浸满敌血的红樱如花怒放现出一个斗大的铁蒺藜来。 一瞬间如醍醐贯顶本属于这具肉身的杨再兴脑中关于这柄枪的记忆潮水般奔至手中铁枪如一条复活的蛟龙杨峻身不由己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脚踩**枪尖划出道道白虹连人带枪在营地间掀起滔滔杀意高林等人不自觉地随着枪花所到之处缓缓退后只有岳飞一边任铁枪带起的腥风吹拂起面下长须一边颌微笑却在枪花外围不动如山。 “金猫扑鼠鹞子扑鹌鹑燕子夺窝凤凰单展翅柳叶分眉鲤鱼穿腮倒打紫金冠翻枪按枪双龙入洞……”杨峻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得到这些名词口中喃喃手上不停直到百余式杨家枪使完! 蓦然间漫天枪影一收铁枪消失不见杨峻立在场中铁枪反手紧贴在背后从腿至肩贴成一线人与枪如融为一体精气神合一再见不到铁枪此刻人即中枪枪即是人! “好!哈哈哈哈!想那兀术如何用兵也敌不过我杨兄弟手中神枪!” “这就是杨家枪?”杨峻耳中全没听见岳飞说些什么此刻已经神游物外被自己所施展的枪法骇得呆了! ※※※※※※※※※※※※※※※※※※※※※※※※※※※※※※ 丑时三刻月上中天。 中军营内一千精骑已经作好出准备。 “操!这甲怎么这么重!” 一声低沉郁闷的喝骂从中军帐中传出营外诸军不禁莞尔。 第二十一章 无敌勇将与杨半仙。违令! 杨峻此前也试过这套盔甲的重量大约也是二三十斤的样子谁知道放在帐中的盔甲居然不是全套等小校们把所有部件全部挂上来一试:靠!至少也得五十斤上下! 虽然以杨统制的体能这点重量也不算过份但这个重量也出了此前的想像。 加上人和铁枪马背上的负重达到了25o斤以上! 但这也让杨峻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员勇将可以在千军万马中七进七出这套盔甲的防御能力实在变态得有点离谱:从头到脚除了腿贴马腹的位置和面部五官其他地方都覆盖在精铁打就的铁片和铁环扣之下甚至连手背上都有一块护铁只差手指头上带铁环了。 “呵呵!要是带个铁面具……”感觉自己已经保命有望的杨统领意淫地想到后世的电视剧。 “人衔枚马摘铃!咱们出!”杨峻威风凛凛地喝道。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杨统制居然找不到上马石最后是在两名小校的帮助下才翻身上了坐骑。 营门处的岗哨看到“杨”字旗忙不迭地把门打开一千余骑缓缓出营居然没有出什么声响毕竟还不到寅时多数战士还在熟睡中。 月华如水满地银光正是一天里最荫凉的时候杨峻暗地里庆幸若是大白天最热的时候披上这五十多斤护甲该是什么味道! 按杨峻的吩咐一千骑中有85o人拿了重矛15o人拿了重弩。 本来应该有2oo具但是王兰比较细心把有伤损的5o具还给了辎重营换成了重矛再多领了些弩箭。 一个多时辰后按路程已经过了五里店前方出现一条小河。 盛夏正是雨季前两日还下过一场雨河水满溢月光下大约能看到4o米左右的宽度。 “高林——”杨峻低声喝道:“这是什么河?” “杨统制这是小商河!” “呵呵!”杨峻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大乐。 如果按岳飞所说的时间寅时三刻出到这里时应该已经天亮了吧书上说的杨再兴与兀术不期而遇应该就在这里! “兀术!现在你睡醒了没?”杨峻看着天上明月坏坏地笑起来:“这里是不是有座桥?” “是!这河不深可是河里淤泥厚马都过不去大军前来必是过前面的小商桥!”高林在这里可不是过一次了路熟得很。 “好!咱们去找那座桥!”杨峻在马背上高叫后面的陴将们相顾一谔:杨统制怎么这么兴奋? 走不多远前面果然出现一座石桥宽不过五六米高出河面不到两米。 “这就是小商桥?!”杨峻转过头问高林:“从临颖到偃城一定得过这座桥么?” “冬天不必哪里都可以过这个天气却是只能从这里过!” “好!咱们就是到这里了!”杨峻第一个翻身下马上马很是费力下马就比较潇洒了。 王兰、高林、罗彦、姚侑、李德等人大惑不解高林催马上前:“杨统制不是说直扑兀术大营么?” “懂什么?!听我的就是了!”杨峻卖起了关子。 岳飞下令前锋听杨峻调遣眼下杨峻的话最大王兰他们几个只得叫骑兵们下马。 按杨峻的要求所有人退到小商桥边上的芦苇丛后正对着小商桥的草丛中距离不过三十米处三百支重矛密密地插入土中矛尖对着小商桥形成大约6o度的倾角这番作业高林他们再熟悉不过:步兵方阵抗骑兵冲击时的标准动作。 每排一百支一共三排矛后插入土中近三尺这样的布置就算是重装甲骑兵贸然闯进来也讨不了好去。 密密的芦苇丛一人多高从桥上看过来插好的重矛踪影全无。 15o具重弩在芦苇丛中排成一个圆弧焦点对准小商桥上不足六米宽的桥面。 重矛插好后已经不需要人去管每一具重弩则需要三个人操作:一个负责平衡与稳定弩身一个负责拉弦(这东西得用脚踏上去拉蛮紧的)还有一个负责安装弩箭与瞄准。 “其余的人1oo人照管马全体随我退后一里!” 转眼间45o名骑兵就变成了步兵负责组成对桥面的伏击圈还有1oo名变成了马伕负责照顾马匹过千人的骑兵仅余45o人还骑在马上。 “好了!”杨峻下令:“咱们在这里等兀术!” 王兰、高林都沉不住气了:“杨统制你怎么就知道兀术会来?我们今天不是要去踹营么?若是元帅大军赶到这里我们还没有见到兀术可就是违了军令啊!” 一军先锋按理应该先接战若是大军到了却现前锋居然在做伏击的工作根本就没有先驱寻敌作战这的确有违军令。 可是杨峻却心里有数:“靠!除非写哪本书的人都在骗我否则这里就是兀术挂掉我(杨再兴)的地方!怎么会有错!” 不论《说岳》是真是假从哪里得来的知识都无一例外地告诉杨峻:杨再兴是在小商河挂掉的而且就是颖昌会战之前! 以杨某人穿越过来这几天的作为看也实在不可能引大的历史变化这一点杨峻还是比较自负的他也深恐什么“蝴蝶效果”之类的东西若是一不小心引了兀术的战术改变自己的小命就悬得很了。 天边已经现出一点鱼肚白岳家军大军应该早已经动了吧不过从偃城到这里加上骑兵主力不能把步军拖下来太多大队到这里应该至少两个多时辰以后那时天已经大亮了现在应该是卯时左右大军应该是在辰时三刻左右到若所料不错兀术的主力会早一些也就是会在辰时抵达! “还有一个时辰高林派侦骑前往临颖方向看看兀术赶到哪里了?” 王兰、高林、罗彦、姚侑、李德难以置信地看着杨峻。 杨统制是怎么啦?不但肯定兀术要来连时辰都算得如此精准!什么杨统制成了“杨半仙”? 但军令就是军令五个小队每队两骑还是6续出如风般朝临颖疾驰而去。 天边的光线渐渐变强一轮红日已经慢慢浮出天际一时间红霞满天映得这一支铁骑如披血袍人人面上都是红光。 厮杀就在眼前岳家军身经百战不过四百余人的队伍只能偶尔听到战马的响鼻阵中隐隐浮现出骇人的杀意。 杨峻满意地看着所率领的这只骑兵队伍:“岳老大能够纵横不倒训练的这支队伍的确有点名堂!” 半个时辰后三骑如飞返回:“报!兀术大军已到距此不过八里!” 后续的侦骑一个个返回最后一个报的是兀术已经在五里以外。 不过这里已经不用再报了地面不断颤动天边烟尘扬起庞大的金兵主力已经在视野里现身。 第二十二章 千军万马入伏来。重弩! 第二十三章 一法破万法!克星?! 第二十四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第二十五章 妙算良谋总成空!退! 第二十六章 胡尘铁骑今安在?饵军! 第二十七章 螳螂捉蝉,黄雀在后!胜机? 第二十八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第二十九章 皇帝老子?盖天大王是谁? 第三十章 困敌酋于坚城!颖昌大捷! 第三十一章 靖康耻,犹未雪! 第三十二章 南望王师十三年!民心! 第三十三章 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第三十四章 待从头,收拾旧河山! 第三十五章 铁蹄满郊畿,风尘恶! 第三十六章 渡河!渡河!渡河! “闭了大营!任何人不得出入!” 岳飞轻轻接过秘笺在烛光下只瞄了一眼面色大变手指颤厉声下令。 张宪、董先眼见不对交换了眼色董先自去传令杨峻却隐隐猜到点端倪只是未见金牌不敢肯定但看岳飞手足失措额头筋跳瞬间满面俱是汗水鬓脚全湿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太尉!”张宪喝道。 大战当前岳飞本非常人什么消息会让他失色至此?! 岳飞缓缓转身面色铁青:“此旨必非上意!必非上意!” 岳飞将密报缓缓递出满纸俱颤杨峻匆匆间觑见“措置”二字。张宪狐疑地接过待看得清楚也是大惊失色:“岳帅!如此则大宋危矣!圣使已到偃城明日即到朱仙镇‘措置班师’!这等如何是好!” 杨峻心中喟叹知道该来的始终要来表面上却仍做得惊诧万分一把抢过张宪手中纸笺只见上面草草数字“圣使至偃旨言‘措置班师’!” “不!——”杨峻在帐中放声大喝:“大军死伤数万如今好不容易困死了兀术眼见就在开封城中怎么可以班师!不能班师!我不回鄂州!我要渡河!渡河!渡河!” 岳飞闻言如中雷殛!! 十二年前大宋建炎二年七月71岁的东京留守使知开封府宗泽! 满朝文武俱随驾逃命南去宗泽组织开封府十六县2oo万义民以无兵无甲之师连胜十三仗将金军牢牢阻在大河对岸变大河为天堑! 可恨宗泽连续上书二十四次请圣上还都带领军民抗金朝中诸臣宰及赵构本人皆被吓破了胆居然不敢回到已经收复的开封府! 那时节还在宗泽麾下戴罪立功的岳飞清楚地记得老爷子临死无一字言及子女家事。 “渡河!渡河!渡河!” 宗泽大叫三声“渡河”而亡! 岳飞与宗泽之子宗颖护灵枢至镇江与其亡妻合葬于京岘山一路上岳飞耳边都听得到震荡在耳边的巨响:“渡河!渡河!渡河!” 岳飞本以当诛之身为宗泽所容、所信、所用从这一刻起便生死以之也不会忘了“渡河”! 杨峻本是在作戏以配合杨统制的身份却不料对岳飞来说竟然是霹雳之声! 张宪虎目中热泪涌出:“渡河!渡河杀番贼!我们不退!” 岳飞伸手提过岳家铁枪厉声道:“杨兄弟所言是者!我岳家军怎么可以班师!待诸事俱备必取下开封再请圣上明诏!” 杨峻心中酸楚——岳老大明明不是那种轻易遵旨的人北伐之初李若虚奉旨令岳家军“不得轻进”时就已经算违旨了。 兀术大军集于顺昌赵构连下金牌要岳飞救援时岳飞却将大军直指开封方向岂非违旨? 可是若十二道金牌齐至岳飞抗得住几道? 眼下若能取得开封灭了兀术岳飞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必无死所! 但愿岳飞能够坚持到开封城破! 岳飞挥挥手张宪和杨峻出帐让岳飞细细筹谋如何向赵构上书之事。出帐后张宪拍拍杨峻肩头欲言又止杨峻待张宪远去面色如水轻波不起刚才的暴怒消失无踪。 “你等随我多年此刻须给我一句实在话:杨某对你们如何!”中军帐内杨峻冷声道。 高林、姚侑等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何意。 “杨大哥这些年视我等如手足但有凶险必是大哥亲冒矢石破阵杀将兄弟几个若没有大哥照看早已经是血泥残骨!有何事需要我等兄弟只管吩咐水里火里一句话就成!”高林毕竟年长瞬间便反应过来。 “圣上下旨要我岳家军班师!”杨峻咬牙切齿道。 “怎么会这样!” “杨统制!——” “大哥!” “大军一岂是儿戏!这这——”高林失声道。 “正是!”杨峻拍案而起。 “大哥的意思我等不班师?”姚侑迟疑了一下:“再说中军如何还须奉岳帅将令这个——若是违了旨——” 杨峻瞪着眼前几位按说他们都是中军将佐虽然自己没有十分把握不知道杨再兴与他们的关系但这些日子来也多少看出些门道这几与自己亲疏有别不可一概而论。其中高林、罗彦是最铁杆的两位其他三人却难说。 “若是岳帅不班师我们兄弟几个自然并肩子作战一步不离死生共之但若岳帅班师……”杨峻沉吟半晌:“我须派几位兄弟渡河北上到梁兴将军麾下效命到时再带上几名兵器匠作日后必有在太行相见之日此举我会禀明岳帅料来大军若南返便不算违旨区区数人渡河北上目标不会太大河北义民众多接应没有问题只是数年间恐怕不能再下江南不知道几位兄弟家人如何?” 高林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哥我家本在相州当初随岳帅南下后来在大哥麾下家人早已尽丧番贼手中了无牵挂我也不愿南下请大哥一定让我渡河!” 李德也随后上前:“某家即在河北南下时家人四散若能渡河北上是某平生大愿!” 罗彦也道:“小弟孤身一个跟杨大哥一样睏了睡死了埋了无牵挂愿随高大哥一起渡河!” 王兰姚侑却犹豫不决。 “两位兄弟家在江南妻儿老小不在少数这不算什么难处大哥绝不会见责!”高林喝斥道。 王兰、姚侑满面羞惭不一语。 杨峻上前双手放在两人肩头:“一日是兄弟一世是兄弟便是两位兄弟想要渡河便看在家中老小我也不会允可!” 两人低头拱手却是忍不住眼眶泛红。 “今日之事若非大军班师不许漏出一个字若乱了军心我与诸位同领军法!”杨峻喝道。 “是!” ※※※※※※※※※※※※※※※※※※※※※※※※※※※※※※※※ 绍兴十年七月十八日巳时。 岳家军大营外数百骑奔来“岳”字旗下漫天尘土。 烈日灼灼人浴汗尘却是在营门口稍作停顿就有数骑直赴帅帐。 “圣旨到——” 营中遍响! 第三十七章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第三十八章 便聚九州铁,难铸今日错! “太尉——这开封城——”张宪忍不住沉声提醒。 岳飞摆摆手制止了张宪继续说下去这个小动作也没能逃出御使的眼睛:“太尉下官须返行在复圣命想来太尉既已奉诏深体圣意必不致擅起干戈令下官徒自往返!” 帐中一时默然诸将眼中都有怒意。 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们一旦怒满胸臆虽然没有作出来仍令帐中杀意腾起御使坐不安席举杯饮水却只听到杯盏碰响手指的颤动再难掩饰。 “大人说的是!”岳飞缓缓道来帐中气氛稍有缓和:“既然大人须回复圣命岳某不送即日起便措置班师以免有负圣意请!” 言罢举杯请茶。 “太尉既已止息干戈则万民可仰之稍得生息下官此去所过州府便不须再往军输送粮秣了下官代江南百姓谢过太尉大德。” 御使言罢悻悻而去。 “岳帅!” 诸将愤然而起帐中俱是怒气众意汹汹。 岳飞拍案而起:“不必多言!只须防兀术远遁!本帅这就上书乞止班师诏!” 众将散去岳飞伏案疾书: “武胜、定**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营田大使、河南、北诸路招讨使臣岳飞状奏:今虏重兵尽聚东京(开封)屡经败衄锐气沮丧内外震骇。闻之谋者虏欲弃其辎重疾走渡河。况今豪杰向风士卒用命天时人事强弱已见。功及垂成时不再来机难轻失!臣日夜料之熟矣!唯陛下图之。” 张宪、王贵、岳云、杨峻等传阅一遍才以火漆封上盖上岳飞印鉴五百里加急火送往临安。看来岳飞对于这位御使回复圣命的度和可靠度也并不信任。 “岳帅御使已去偃城中粮草虽然大半未运到朱仙镇但即使全数送达也不过足敷半月之用这开封攻是不是攻须早日定夺!”王贵负责粮草此时哪能不慌! 岳飞喟叹道:“我大军未得明诏哪能就去攻取开封!这班师诏下得也太早了!……” “可是”张宪抢过话头:“岳帅上书至临安至少半月可以往返如此大军早就没有粮草军无粮必乱如何是好!不若……” “先拿下开封府!”杨峻脱口而出张宪轻轻点头。 杨峻继续道:“将在外不可临阵请旨主帅当可随机应变开封城破则金营辎重粮草俱为我军所用城中府库莫说半个月便是半年也不足虑!那时就算违旨大哥押兀术到临安请罪就是‘时不再来机难轻失’大宋中兴之机千载一时若放过了便聚九州铁难铸今日错矣!” 张宪、岳云目光灼灼都被杨峻言辞所动只看岳飞决断了! 杨峻却打了个小算盘。 眼下情势开封城覆手之间就可收入囊中据守开封城并不能左右宋金局势但灭了兀术却大不一样杨峻甚至想过开封城一破不管兀术是否生擒都是一枪毕命免留后患! 更重要的是通过开封一战实际上已经打破了赵构和秦桧求和的布局也让岳飞背上抗旨的罪名此后即使十二道金牌再来也时过境迁大不一样了。 枭了兀术之头便班师也无所谓了! 何况抗一旨是死罪抗十二道旨有什么差别么? 到时大军一动河南河北群情响应岳飞恐怕未见得会回师吧! 大不了一日之内连上十二道《乞止班师诏奏》! 岳飞却不为所动。 “杨兄弟所言是矣岳某上书之意正在于此!不过开封城当真非同小可城中只须三万军卒足以当我十五万精兵!兀术此獠也非易与之辈我这六万人马要想围得住开封城且让兀术无路可退却是做梦罢了!若待张帅与刘帅之兵却不伏我节制如非手中有圣旨这两镇人马如何肯来开封!我这里得了班师诏张、刘诸军如何不会?我等且在此候旨!营中粮草今日起只七成!偃城粮秣全运来。只待圣旨下我等到开封城中金营内去取粮草!” 正说话间帐外人声大振董先等数名将领抢进帐来。 “帅爷!营外百姓求见!”董先嗫嗫嚅嚅说得有些含糊。 岳飞蹇额而出却见这场面非同小可。 营门处上万黎庶遮蔽山野。 “岳爷爷!不可班师啊!” 哭喊声惊天动地诸将帅喉头哽住岳飞作声不得。 ※※※※※※※※※※※※※※※※※※※※※※※※※※※※※※※※※※※※※※※ 绍兴十年七月十八日酉时开封城内。 “丞相!”龙虎大王冲进大殿:“诸孛堇人马已经齐备何时开往李固渡?” 兀术却才和那名临安来人密密谈完听到军报先是默然随后嘴角一丝笑意荡开最后竟是哈哈大笑情难自已:“蠢奴!开什么开!全部散开紧守诸门召李固渡守军回城!” 龙虎大王听得骇然:丞相什么时候决定死守了? “且去!派数骑传令:着毫州、宿州、顺昌诸军齐集此处河北诸路军马也不须再杀贼匪全数渡河南下我要与那岳南蛮一决胜负!哈哈哈哈!” 数十骑金兵冲出开封东、北诸门四散而去很快暮色四合吞噬了这数十骑的身影。 ※※※※※※※※※※※※※※※※※※※※※※※※※※※※※※※※※※※※※※※※ 戌时朱仙镇岳家军大营。 “大哥!怎么会这样!”一名虬髯乱生满面黝黑的高大壮汉抢入帅帐对愁眉不展的岳飞吼道。 “牛统领!”张宪喝道:“这是圣意!” (噢这家伙是牛皋!杨峻恍然这家伙终于带援兵赶到了。) “狗屁圣意!”牛皋:“我岳家军以命相搏为大宋收复多少城池!如今眼见站兀术那贼厮鸟就在开封城内且先缚了来下酒再理会圣意!” “牛兄弟住了!不可忤旨!”岳飞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若不是看在牛皋满尘土料想这一路赶得并不轻松话还会说得更重些。 “大哥!俺就当没进大营没听到什么旨鸟这就带两万儿郎去取了开封城!皇上要砍头便砍俺的头!与大哥无关!”牛皋愤然作色丝毫没把岳飞的斥责放在心上。 “牛黑子!出去!”张宪看岳飞面色不愉一把揪住牛皋拖出帐外。 岳飞刚以“上书请旨决不退兵”的话劝散了民伕们心里却焦燥不安哪里肯听这牛皋胡言乱语。 杨峻却心下一动悄悄出帐摸向牛皋营中。 “哈哈哈杨兄弟在偃城、颖昌杀得痛快老牛佩服!只可惜放兀术跑了!”牛皋手下忙着搭营他却搂住杨峻臂膀纵声大笑。 “老牛莫怪我没说!”杨峻悄悄在牛皋耳边低声道:“此去不过五十余里李固渡有兀术的渡船这厮打算拼不过就逃命过河若是趁这夜里一把火把船给他烧了……” 牛皋一阵坏笑拍拍杨峻肩头趁大军还在乱中率2oo骑出营而去。 杨峻把臂莞尔:“我可什么也没有说!” 能烧得了最好若不能烧至少也让李固渡一阵大乱兀术是出城逃命还是反攻朱仙镇? 第三十九章 贼过如梳 兵过如篦! 第四十章 何处借精兵? 帅帐中众说纷纭直至申时。 岳飞却在来回踱一边听着众将帅的议论和建议不一语。 牛皋所下州县已经分兵万余。 张宪所下州旋得旋失也分兵近万。 梁兴率赵云、李进渡过破金兵于绛州垣曲县又捷于沁水县收复济源、翼城县会合乔握坚克复赵州却已经深入敌后无力回援! 岳家军不足十万之众这两个月来已经战损两万余除了眼下大营中七万余人马实在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来了! 兀术!兀术!兀术! 二十余年的老对手了眼看千载一时的机遇就在眼前难道就这么放过? 开封府城中有兀术的女真精锐约两万这还是由于颖昌、偃城之战损失近万的情况下加上河北签军不下三万其他诸如大夏、渤海等签兵也不下数千之数本来兵力就不逊岳家军但据坚城而守岳家军再多十万又能如何? 开封府须不比颖昌、偃城、陈、蔡等州县城墙低矮一鼓可下。 千年古都大宋皇城城高池深若不以五至十倍的兵力全线进攻实难攻克尤其又是在兀术守城的情况下。 反过来讲如果当年是岳飞守城兀术也莫想进开封府一步后来岳飞协助宗泽守城时手下不过兵甲不全的开封府十六州县所属义民(2oo万人)。 就这些连“军训”都没有参加过的平民手中拿的木棍石头就将金贼拒于河北一步也踏不过大河来! 何况眼下兀术还是在有坚城可恃、有精兵可用的情况下怎么去攻? “岳帅!”张宪站起声来帐中为之一静刚才的低声嘀咕消失无踪:“若张俊、刘锜所部皆退旬日之内金贼即可集结大军五万若拖得半月河北诸路贼子弃了梁兴渡河而下开封城中又可增兵不下三万到时我军粮秣已无如何作战?若毫、宿金贼不进开封转攻偃城则我大军退路也无是否攻取开封府须早作定夺迟则不及矣!” 帐中诸将沉默大约这个意见也是这些久经战阵的将领们集多年与兀术对抗的经验所得如今东路诸军已经撤退岳家军右翼空门大开久坐于此是枯等金贼下手或进或退都到了决断的时候! “大哥!”杨峻觉得到了该加一把火的时候:“若等圣上下旨再定行止须二十日到时我岳家军已无死所不若先下开封府再分诸路援军行后逐个击破则大宋安稳岳家军可出生天圣上前者有旨不得遥度大军行止临阵之间瞬息生死岂可将数万大军系于临安廷议那班腐臣若能决胜千里何须我大军伤亡数万而后能聚兵锋于开封府外?如今的大宋中兴之计惟听大哥一言而决若不然便请大哥请出帅印晓谕这十六州黎民看这仗是否打得?!” 岳飞及帐中诸将耸然动容。 这话若传回临安有心人当可扣上诺大帽子杨统制必无善了偏偏这时杨峻所说的却是这帐中诸人的生死且所说的正在理上不由得诸将不认同岳飞虽然也想到此节却不肯“腹诽”当今圣上所以听到杨峻只是略微“为尊者讳”的话都说到了心痒处却是谁都不肯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 大宋终朝文武之间几如水火而且自太祖以降就没有真正信任过武将在战阵上大宋军队虽然还没有达到后世明朝那样由阉竖监军却也是朝中诸文臣关注的重点略有征兆不待黄袍加身便已经是灭门之祸了圣上对各建节勋臣手握重兵的主帅都于临安城内赐第说得明白一点便是以家人为质! 这也罢了同品级的武官在文臣面前直如龟孙子一般那些寒窗苦读出来的一举成名的文臣们在高级将帅面前也是趾高气扬哪里肯将武将们放在眼里。 可以想见若是像张俊手下田师中、已成汉奸的郦琼那等实实在在的龟孙子武将也就罢了若是像岳家军中的这些无敌武将怎么会甘心受文臣们摆弄?!只是如此犯忌的话却是谁都不愿意说出来。 杨峻本来就没这么多忌讳这些天虽然跟岳飞、张宪他们一点点熟悉了一个时代的半文半白的话话方式但在内容和避讳方面就绝对不会谨细了何况此刻本来就是要挑动岳飞和诸将的好战、必战之意刻意的造成“已经违旨”的局面让后面的十二道金牌难阻大军渡河也保得岳老大和自己的性命便是明知道要犯忌也顾不得了再说了若命都没了还怕犯忌么? “帅爷!杨统制所言是也不可再候旨了!”董先坐不住了他率领的踏白军一向负责哨探细作的工作对于眼下的战场局面最是清楚不过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凶险? “杨统制说言者是‘理’却还有不到处便是‘时’与‘势’!”岳飞沉吟道:“若论‘时’才得圣上班师诏便即进军这矫诏之事非同小可未得圣意便渡了河也是难了之局若论‘势’兀术据坚城拥兵不下我岳家军且京东路无军可用金贼援兵随时可到若我军久攻开封不下五日以内必有贼兵赶来那时却危矣!” “大哥正为此我军才不得不攻!”杨峻也沉不住气了:“若能攻下开封城还可以争得一线生机否则等兀术援军一到便不须我军去攻而是困守朱仙镇了!开封城虽然城高池深也并非天堑大军全力出击三五日内必见分晓若不成功便立即返偃城以待退军也不迟!若能成功贼子来援时轮到我军据坚城而战了那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这番话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效果:张宪、王贵、岳云等人都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位平时只会铁枪破阵的战神居然开始分析大军行止且头头是道! 杨峻面对“火辣辣”的眼光不觉惕然知道自己有些逾矩了后世看说岳时那些想法不自觉地冒了出来在保卫处值班时看书看到十二道金牌退了岳家军都是郁郁不快总想若是自己易地而处决不会错过这千载一时的良机。 岳飞不为所动缓缓摇头:“若三五日间见得分晓岳某早已经下令全军进了这六万兵力对城中近六万守军再加面对坚城连围城都做不到怎么攻城再者城中金骑随时可以遁走自然也可以出击我大军薄弱处如此是我须向刘帅、张帅借兵之意谁知二帅大军退得如此之快如今却到哪里去借兵!” 帐中诸人再次默然。 “岳帅!”张宪想想缓缓道:“杨统制所言未必不可行我大军其实还有一处精兵可借!!” 第四十一章 投鼠忌器!如此借兵! 第四十二章 风雨欲来时,擒王! 绍兴十年七月二十日午时。 岳家军营内外热火朝天各种攻城器具还有兵器旗帜都在紧张修造中大量从开封府辖十六州县残存下来的忠心义民正积极投身到“对兀术的最后一战”准备工作中。不时还有一队队的大宋子民前来加入营内外不下十二万人在忙活。 营中军将士卒在岳飞令下都在紧张修整甲胄、磨砺兵器经过连番大战谁还不明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 不过这一切都是从早上开始的昨晚大军才下达了备战的将令。虽然这都是将士们衷心盼望的但真正投入战备时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显得很紧张并不因为大家急着进开封城而轻松一点。 岳飞采纳了张宪的计策通过射入箭书让开封城中将帅相疑也让有心的汉将和城中居民有所准备一定程度上这已经从兀术手里“借兵”过半!兀术须防着汉军不敢让汉军把守重要通道说不定还得预备兵力防止汉军反戈一击! 将帅相疑则等于汉军为我所用!有了这个条件还需要诸军增援么?岳飞也明白过来这已经是最后一赌将帅们私下也沟通过了一旦攻城时现城中守军战斗力强悍立即班师。成败可以再来久困朱仙镇却是必死之局! “董爷!”一名踏白军小校悄悄靠近统制董先:“有几个才来的民伕不大对劲!” 踏白军本来就负有此责加上非常时期更加小心每有新增民伕踏白军都小心盘查但宋人与金人差别实在太大不是简单的更衣就可以掩饰的。 “这些不长眼的贼子!”董先恨恨地骂道不过转眼却悄悄露出一点笑意:“你怎么现的?” “这百里之内哪有吃饱饭的宋人!可这几个家伙壮壮实实的而且身上居然有些膻腥味!”小校愤然。 董先道:“你怎么安排的?” 小校答:“我让他们在营外帮忙一时没抓起来董爷看要不要下手?” 董先拍拍他肩头:“且莫急等我问过岳爷。” ※※※※※※※※※※※※※※※※※※※※※※※※※※※※※※※※※ “呵呵呵!”岳飞大笑:“来得正好!” 董先大惑不解。 张宪道:“正要有人报知兀术我大军已经作好攻城准备!若非如此这老贼未必肯动起来!” 杨峻心下暗笑:周瑜耍蒋干也是这般耍法。 “好好管待便让他们在营中看看也无妨!”岳飞笑道:“然后好生送出营去不可怠慢了!” 谁知不到半个时辰董先就回来复命:“岳帅那几个贼子已经溜了!” 帐中诸人相视一笑。 这两天杨峻除了一刻也没有停止战备更让高林他们仔细搜检看有哪些东西是可以带到河北去的在记忆里十二道金牌很快就到了开封城再不打将永无机会且从目前的战备情况看最快后天可以打响但到了开封城中也必躲不过金牌!到时岳飞会继续抗旨吗? 尽管通过自己明里暗里的努力开封之战已经势在必行但对于最后岳飞会不会彻底不理赵构的十二道金牌却是一点信心也无。不论岳大神打算进还是退自己一定要在岳案之前找到生路否则就算粗直如牛皋也不免在数年后死于毒酒之下折于小人之手! 但眼下这仗若打得迟了却是大大的不妙。 金牌已经不远到时这仗还打得起来吗? “大哥这兀术的细作既然已经回报兀术会死守开封还是出城逃遁?”杨峻看岳飞没有下一步动静不觉有些着急。 岳飞看着杨峻的急相颇有意味地笑笑:“杨兄弟以为呢?” “对我岳家军而言兀术若死守是为最坏的结果若是如此则城中汉军之变兀术已有万全之策我军将士必在城下多有损伤不过我猜兀术未必能够处理好箭书之事多半会出城!” 杨峻毫不逊让地分析道。 张宪微微颌本来张宪所献“借兵”之计要达到的最高目标就是让兀术再不敢相信汉军自减兵力过半则岳家军机会就大多了但杨峻希望通过这番分析进一步加强岳飞进军的意志。 “杨兄弟所言者是不过兀术是不是要逃却不是我们在此计算可以确定牛统领呢?到哪去了?”岳飞这时才想到牛皋。 “这个——”董先瞅了瞅杨峻才答道:“牛统领昨夜辛苦眼下尚在高卧!” “如此?”岳飞转向杨峻:“只好辛苦一次杨兄弟酉时再探李固渡看兀术是否作好渡河准备若兀术船队现身则我军大可放心去打开封府若没有船则明日须探明城中动静方可定夺!” “是!”杨峻微一拱手。 岳飞果然滴水不漏! ※※※※※※※※※※※※※※※※※※※※※※※※※※※※※※※※※※※※※ 夜已深时大战前的寂静笼罩朱仙镇。 马蹄声骤起一小队骑兵从开封城方向疾驰入营守卫的士卒看到是杨统制急忙放行。 “岳大哥兀术要逃!”杨峻疾冲入帐向久候的诸位将帅报此急讯。 此刻营中最为热闹的就是这帅帐诸将都在此商议开封一战的方略这也是岳家军与其他诸军最大的差异不论是张俊、韩世忠还是刘锜都不大与手下将领们共商战事最多不过三两人参加一下讨论就定下大战计划岳飞则在每次大战前都会将统制以上将领召集起来共商细节但一旦形成将令则令出如山不容更改。 杨峻话一出口营中顿时肃然! “这话怎讲?兀术到了哪里?”岳飞忙问道。 “李固渡大营内昨日还只得数百人马今日末将去探却不下上万人马且有兀术中军大旗渡口处船只不下百数远胜从前大约兀术还未上决心但营中全是女真骑兵汉军并未随行估计汉军还在开封城中只是贼子骑兵在开封城中也不在少数不知道兀术是否在渡口。”杨峻忙道出详情。 “既是如此——”岳飞沉声道:“诸军!明日辰时兵以一万步军攻开封城以两万骑军、三万步军攻李固渡!” 杨峻暗喜:大战终于到来! 兀术你自求多福吧! 第四十三章 该来的始终要来,金字牌! 第四十四章 十二道金牌急如火!班师? 绍兴十年七月二十一日岳飞接到第一道金牌时。 开封城内兀术无限留恋地转身看了看高大的宫室群知道此生再难踏入这里了大金国以此为根据地威压江南半壁江山的战略终于因为岳飞的一再进逼而化为泡影!这不怪孔彦舟也不怪阿鲁补和郦琼只能怪那个与自己相抗二十余年的年青对手。 若自己晚生二十年是不是会和岳飞棋逢对手? 自和尚原之败兀术不肯再战西川吴玠。 自黄天荡一役兀术不肯在大江上面对韩世忠。 自今天起大河以南再无大金国的立足之地了后世子孙尽力保有河北吧! 可是在岳家军强悍的铁骑面前女真的年青英杰们谁是对手? 兀术心如死灰率城中万余女真骑军步向北门。 “丞相!”前方道上突然跪下了一位宋人。 这时城中百姓谁会出来送行? “哦——”兀术细看了一眼认出来人:“起来吧我不杀你回复你家相公或者他该做的都做到了只是晚了些……” 在马前跪下的原来正是所谓的“临安来使”。 “丞相可否听小人一言!”这人却并不起来而是直起身直视兀术侃侃而谈:“我家相公主和岳飞主战二者不可并立于朝堂宋主既以委国事予我家相公则飞无死所矣!岂能北伐!相公庙算无有遗策丞相何不稍待且着人察岳飞行止必不致大军往返之费!” 兀术在马上沉吟不决龙虎大王等在旁也忐忢不宁。 “罢了!”兀术叹道:“某家老矣竟不复昔年之勇非先生所言竟至闻声即遁!岳飞不过凡人岂能奈我大军何我便等上一等在这开封城与岳飞一战亦是快事!” 随即勒马返身入城马背上抛出一句:“先生非常人若你家相公不知用人且至上京某家必有保举!” 马蹄声去得远了已经站起来的临安秘使悄悄拭汗:“这个却不必了!” 随即悄然出城返临安去矣。 ※※※※※※※※※※※※※※※※※※※※※※※※※※※※※※※※※※※※※※※ 营门外黎庶百姓越聚越多本来这两天帮助岳家军搬运粮草修造器械进攻开封府之讯一传开所轰动的又岂止是开封府辖下的十六州县!尽管赶来的已经算是极少数劳动力却仍然从开始时的上万人数日间达到了六七万人。 若不是兵甲不足未经训练岳飞若把这些人编入各军已经不必再要什么援军了! 眼下这些百姓听到班师的消息哪里肯依在营门处渐渐围紧四望皆是人头。 岳家军将士起初不太明白生了什么事但营门处号叫声越来越大渐渐地连行伍中也骚动起来。 “大军要班师?!” “不会罢我还道明日在开封府安睡呢!” “是不是假的皇上如何知道我们今日进军开封?” 岳飞出了帅帐步向营门沿途军将肃然不知道主帅如何行止营门处乡老含泪跪下听岳飞回复。 岳飞提矛上马。 “诸位父老……” “圣旨到——岳帅接旨——” 数骑骤然而至。 岳飞手足冰冷:一个时辰里这已经是第二道旨了! 不! 这一次来了两块金牌! 两旨前后脚竟然赶到了一起! 马背上的驿使看上去已经累得变了形金字牌急脚递须一日一夜行五百里逢驿换人换马却不得入铺停放临安至此33oo里若非恰逢乱世六七日即可抵达。 即便如此这两旨也不过花了十天! “着即班师旨到日止息兵戈!” “率部过淮河至大散关以南不可妄进一步!” 岳飞口唇泔手足颤抖从胸腹冰凉到了四肢连接旨都难以行礼如仪。 “臣——岳飞——接旨!” 这句话说得艰难无比。 自大军进至今日从来没有在一日之间接过三道旨! 杨峻眼中喷火咬得牙响:“靠!——姥姥滴!晚半个时辰不会死人!凭什么在这个时候赶到!” 营外轰然! 营内骚动! 如此还怎么去取开封? 岳飞心若死灰面色白再见不到早上的意气风一往无前! “大哥!”牛皋扑上前欲揍驿使被王贵拦在一边。 “大军回营!”岳飞咬牙切齿地下令。 军令如山将士都已经明白过来今日是进不了开封了。 营外百姓轰然号叫反而往营门挤来。 “岳帅啊!大军北进我等运粮草、顶香盆以迎若大军班师金人铁蹄所至我等无噍类矣!”门的乡老们放声大哭。 岳飞闻言耸然动容跨步上前跪倒在众乡老前双手颤抖地捧出圣旨“诸位父老岳飞——此乃上意——” 言罢跪地不起。 众乡老眼看无计号哭而散四野哀声不绝惊天动地。 ※※※※※※※※※※※※※※※※※※※※※※※※※※※※※※※※※※※ 帅帐内众将帅垂不语。 牛皋闷声回营压根就不来过问这圣旨之事。 张宪、王贵、徐庆等皆默不作声。 “大哥!——”杨峻难以忍耐这虽然与他在后世的认知吻合却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来改变否则接圣旨就该是在偃城而非朱仙镇。可是为什么就在一切都要改变的时候竟然功败垂成? 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若早知如此还打什么开封?!开脆带一队人拦截沿路驿使反正乱世之中只要做得干净同谁知道是岳家军将领所为那时岳飞接不到旨不就一了百了?!杨峻心下大悔! 这两天里还以为自己已经大大地加了岳家军北上的日程应该可以赶在金牌之前取下开封城那时兀术授岳案未必可成北伐还有一线机会。 可是谁知道天意弄人还是在大军将的时候阻止了杨峻的计划。 “开封城即在眼前只是大哥接旨我等须未接旨大哥只须安坐营中等兄弟去取了李固渡却来帐下请罪!”言罢跪地不起帐中诸人耸然动容。 岳飞似有些意动。 片刻之前牛皋也做过同样的事。 “圣旨到!——” 第四十五章 何人唤取红巾翠袖 揾英雄泪! 杨峻彻底崩溃了。 赵构和秦桧真他姥姥地绝! 岳飞眼看已经有点意思了再讲讲道理说不定就会一怒而起为光复大好河山不惜赌上性命被杨峻教唆进开封城!可是这天杀的金牌居然每一次都在关键的时候到来!帐中诸中随岳飞跪下接旨想来个个心头都在怒骂却不便宣之于口。 “旨到日即止息兵戈不得稍有住滞!” 这话已经很明显了不再像此前“措置班师”那样含糊不清还有操作空间。新旨一道比一道严厉一道比一道急切! 随着一道道金牌圣旨进营岳飞已经麻木。 但营中士气却一落千丈! 士气一泄再难重聚!岳飞知道这次北伐终于以失败告终!枉费了十年心血!自从当年出宗泽门下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开始历年来的精心准备多少年梦中直捣黄龙却在绍兴十年化为泡影!最为难过的是这一次离成功是如此的近! 只差一道旨意让张、刘二帅为自己分担一部分敌人为自己挡住侧面兀术就会被困死在孤城插翅难飞!大金国的骑兵主力只能在开封府的高墙后活活困死此后多年金人都再难以组织起如此强悍的骑兵! 大宋就此可以无忧!故国光复有望啊! 江、淮宣抚使杜充在十一年前自河北退军时岳飞曾痛切地抗争:“中原地尺寸不可弃今一举足此地非我有他日欲复取之非数十万众不可。” 这一次自己的确带雄师十万动用的后勤及民力不下七十万以必得之势北上谁知功败垂成就差这最后一着便可上报朝庭下救黎民一偿平生之愿却在成功近在咫尺时遇到了史上未有过的密集金牌诏书! 自镇襄汉、鄂州以来所有积余粮秣无不小心存放所有屯田丰欠无不小心察堪所有兵甲器械无不小心修造甚至在数年无大战的情况下没有一天不精练岳家军。 十年心血毁于一旦! 北伐之前看到兀术大军势如破竹岳飞并不心惊反而窃喜。梁兴与太行忠义社义民们自六月间便大举行动牵制兀术后方令兀术不敢全军南下沿路分兵守城。若刘锜不守顺昌让兀术孤军深入再多占些城池可用之兵更少那时大军动将兀术大军绞杀在两河间的广阔地面上后挥军北上大金国谁人是岳家军敌手! 可惜圣上只知守成讲和全无进取之心全力拒敌于淮北不愿纵敌深入又不肯听自己赴阙奏明方略只是一昧催岳家军北援刘锜战与和掌握在圣上手中随时可以让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战果化为飞灰! 入夜时大河上下终于没有了动静。 帅帐内将士们散去只余下岳云、张宪、王贵、杨峻在帐中。 案面上一字排开十二道圣旨整整齐齐放在那里岳飞木然盯着这些锦帛已经数个时辰不一语了。 大宋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圣旨! 后方的皇帝、宰相居然因为怕前方的主帅打仗打得太好而下旨召回大军! 杨峻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种事大清朝也就是兀术他们的子孙所建立的朝代末期也是这般荒谬! “大哥!”杨峻已经不再像白天那般激动该来的已经来了该走的会不会走呢:“决断吧!岳家军可用!民心可用!圣上远在临安哪里知道这里的形势诏书是十天前写就的死物进攻开封府是昨日才出现的时机!为帅者不可以死方略决定活战场拿下开封什么罪也值了!” 张宪也不再隐讳:“岳帅此旨虽然以圣上名义出来可是这文字笔法却是出自秦相无疑!圣上不过受秦桧蒙蔽我大军不是听命于圣上而是听命于枢密!若此旨确为上意倒也罢了可是如今明明是秦桧与那……唉!” 王贵却补充道:“若此旨不假刘帅与王德大军已退我军粮草不足十日之用而兀术所部增兵数万此战若打须在三五日内迁延不得!如此大军或进开封府或退兵鄂州保守襄汉都立于不败之地此地却不可留!” 杨峻瞪了王贵一眼:“大哥岳家军至此有进无退!哪里还有其他路可走旨是死的今日营门外的十万黎庶须是活的!若我大军退去贼子必不放过那些搬粮草、顶香盆的大宋子民!安忍保我岳家军而失却数十万百姓!那些都是大宋的义民啊!他们都是冒着必死的危险来帮岳家军的啊!” 岳飞再不能沉默:“这——这圣旨!——” 杨峻怒道:“大哥我等浴血争锋岳家军死伤过万所谓何来?是为大宋河山?是为大宋子民?还是为眼前这些奸臣所做的死物!” “物是死物!”岳飞长叹:“这御押却是假不得的若无上意秦桧岂能如此岂敢如此!诸位兄弟们都心系大宋河山不惜此身我岳某又怕谁来!只是——只是——” “岳帅!”张宪听出一点转机不由得大急。 “班师吧!岳某已经尽力了!异日再图北上如今已不及矣!”岳飞背转身去看不真切脸上表情。 “大哥!违旨之事也不是没有过为什么凭这些诏书大军就得南下?!”杨峻尽最后的努力试图挽回岳飞的决定。 “前者违旨圣上不究是兀术大军犹在江南一日数惊须靠岳家军抵住贼子兵锋南下之势眼下大宋诸路连捷兀术要再走一步也难若我军再不止步便是真违旨了!”张宪回应道。 岳飞缓缓移步出帐看着满营军帐:“以岳家军今日兵力取开封实易如反掌。北伐以来这是最为可惜的一仗便宜那兀术贼獠了!尤其可惜者我大宋自太祖以来将帅拥兵自重便是朝庭大忌抗旨不遵便是取祸之道。岳某可以不惜此身却惜此精兵若我等皆获罪这岳家军便要消散了!异日兀术再来谁可为敌?” “建炎以来诸将各辖地方委官治政朝庭力有未逮却于大宋体制不合是为抗敌权宜之策其间多有占据方面称王称帝者经岳某剿灭者不在少数!如今诸帅所部是大宋国力所在若自行抗旨是大宋削却爪牙凭诸镇节度使分裂山河大宋有分崩之危黎民有涂炭之苦。” “岳某也想图一时之快擒兀术以赴行在却恐开了岳家军抗旨不遵的先例为诸镇所用于大宋实为腹心之患!圣上常要诸镇学那唐时郭子仪拥天下之兵而谨守臣节我料圣上不虑及此战成败却须虑诸军尊朝庭、知进退否!” “当日先慈在堂岳某年少好武乡里少年勇而有力者常于乱世间行枉法之事先慈念及某勇冠乡里恐怕行那不法之事于背上刺‘精忠报国’四字诫曰不可恃武枉法须明法度以武力报效朝庭!” “如今战局虽然未定兀术元气已伤我大军却无人侧应已成孤军若久滞于此实为取死之道王统制所言为实大军不可进便须退决不可狐疑不断。诸兄弟耿耿精忠岳某当铭五内!只是这大军行止不可只图一快副帅便可传令不必相商了!” 言罢诸将无声。 岳飞抬头看着天上半轮明月。 英雄泪满襟衫! 第四十六章 宁为宋民,勿附胡尘。安民! 岳飞待张宪召诸军统制传令不日班师后出帐向东缓缓跪下。 东方三千里是临安的所在那里花团锦簇笙歌宴舞是当今天下最为繁华奢靡的地方“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如今可比天堂的胜景已经成为天子脚下的龙兴之地早已经没有了当年兀术蹂躏下的肃索也没了刘苗之乱时的杀戮开始慢慢出现史上最佳的胜景。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迭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百年之前就有柳三变赋此词何况如今的临安哪里才止“十万人家”? 大宋的绍兴帝眼下就在临安的宫阙中哪里知道三千里外岳飞的心痛! “陛下!十年之功毁于一旦!非臣误陛下实是秦相公误陛下啊!可怜数万将士!可怜大好河山!可怜千万大宋子民!” 岳飞统军二十载第一次在十万军中愤然啜泣! 张宪、王贵、董先、岳云、杨峻等面对临安跪下听岳帅这番话无不酸楚! 天明时大军整装预备起行可是不过辰时变乱已生班师再也无法进行下去:辕门外一队队三五十人不等的宋人拖家携口哭号着围拢岳家军营! 一千人; 一万人; 三万人; 十万人!!! 远远望去遮山蔽野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赶来! “岳元帅!不可班师啊!” “岳爷!王师南下小民等必无生理不如杀了我等再走!” “岳家军不可走啊!” 岳飞见军士们左支右袦实难抵挡眼眶也红了骑马到辕门处刚一下马辕门外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哭喊声大作。 岳飞愤惋泣下持圣旨跪向众人:“列位父老岳家军是朝庭军此是班师诏吾不得擅留!” “岳爷爷!若王师南下势不可阻草民等只求身为宋民不做胡尘草芥大军南归可否稍缓骏足草民一家老小全随王师南下求岳爷爷救小民一家性命!” 为的乡民言罢扑地大哭! “我等愿随岳爷爷南下!” “娘咱也跟岳爷爷去吧!” 一时间号哭声再起声势更胜此前。 “既是如此!”岳飞慨然道:“岳某这便上书请以襄汉间土地安置众位!” 此言一出身后的将士们骇然相顾从辕门处开始欢呼声雷动转眼扩散至四野乡民们缓缓散去。未到午时从营外经过南下的宋人已经从开始的稀稀疏疏变成了熙熙攘攘拖家携口者沿途皆是扶老携幼者成群结队。 帅帐内岳飞愤懑难抑却仍能控制自己的行止缓缓铺开锦帛上书奏言:“臣飞言今开封府十六州县大宋义民顶香运粮以迎王师臣赖之以连捷圣诏既下旌麾南指愿从王师南归者十万户臣观襄汉间诸城百姓流离千里之内竟无完垄请以安南下义民。谨以奏闻伏候敕旨。” 书罢掷笔:“张副帅此书上达须十数日方到临安传谕四野五日内任其南下五日之外岳家军乃行!” 帐中诸将慨然悲愤却随张宪逐一传下将令晓喻百姓。 杨峻这两天如遭雷殛乱如热锅上的蚂蚁偏偏无计可施。眼看岳飞一项项军令传下去百姓一群群南下诸军营中都在收拾物品准备南下只有自己帐下数百人在准备北上渡河前途难料而大军一退岳飞必遵旨往临安赴阙奏事自此军权日渐解除岳案必成那时自己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这世里只有岳飞才是大英雄杨峻基本上没有扬名立万的想法虽然到目前为止已经比杨再兴的真身多活了十来天却只不过是换一种死法而已前者还可以死在沙场干脆利落死于后者说不定被秦贼栽个什么罪名千载之下还有人议论不休! 这就像是突遭意外和患上癌病的区别死得痛快一点也比明知要死却不知道死在哪一天要好得多。 等死的日子是极难过的何况还要陪岳某经历痛苦的过程! 杨峻咬牙切齿:“老子决不能冤死要死也给个痛快的!” 不过从心里深处一个声音却在悄悄地嘀咕:“老子不想当什么英雄好汉能够不死是最好的说不定南宋花花世界还有自己的一番荣华宝贵呢!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南宋的处级干部混得好一点地厅级也不是没有可能凭什么要死临安是当世最好的城市不去享受一番就这么死了不是太冤么?” 不过自己是可以随岳家军南下了怎么也得给兀术找点不痛快不是?要不等兀术大军再集渡淮南下自己随时都得披甲上马厮杀疆场后来那位刘锜不是到了6o多岁还在披挂上阵么?不成高林他们这步棋一定要用好否则兀术平定河北之后哪天心情好了都会找南宋的麻烦累得自己不能安心享受! 计划一定杨峻立即行动。 “大哥杨某有一言全凭大哥处置!”杨峻见帐内只有岳云张宪才放心汇报。 “杨兄弟不必生份这一战虽然没有取得兀术级杨兄弟威震南北两军不日间上京、临安都会轰传神枪大名再者以岳某之见杨兄弟历来只会用枪能为将而不能为帅观乎此次用兵却有出神入化之妙岳某也叹服有何妙策只管道来!” 岳飞此时大方略已定心头虽然块磊难消但此前的激愤却开始渐渐平息情绪也回复正常。 “杨某以为我大军北上志在扫荡燕云虽然壮志未酬却已经令贼酋胆寒。只是兀术一日不死大宋便偏安半壁也难我大军退后兀术得以舒展手脚必不肯干休异日必再下江南!以某之见须让兀术自家难安如芒在背难再正眼觑我大宋江山!”杨峻侃侃言道。 张宪、岳云听了都颌称是。 岳飞细一斟酌拍案道:“此言是也欲我大宋无后顾之忧则须让兀术后顾有忧不知杨兄弟计将安出?” 第四十七章 虚者示之以实!兵不厌诈。 第四十八章 天下事竟如何?赴阙! 第四十九章 临安子弟,怎比得百战雄师! 第五十章 人间天堂,十里春风! 第五十一章 帘后佳人,烟笼芍药。 第五十二章 佳人如梦 奸人如神! 第五十三章 临安新财主,家仆竟姓秦?! 第五十四章 南宋临安一大闲!来者不拒。 第五十五章 殿前司军,不堪一击! 御史中丞王次翁是到得最早的一个只是堂堂的御史中丞虽然品级不算太高也不屑于屈身与小小的武略大夫结交。但是“福宁殿奏对”加上“秦相手书札子”这两项加起来就不由得让这些清贵的京官们小心再三。 军系人马在大宋朝的历史上最为威风的就是靖康年间到这绍兴十年多年以来重文轻武甚至刻意地防武和抑武换来的是北宋末的“兵不知将将不知兵”金骑南下之际连敢于列阵对敌的军队也没有。直到眼下四镇节度手握大军才真正与金人互有攻守勉强可以一战这也是朝中文官一时间不敢再轻易贬抑武将的根本原因毕竟还要靠他们稳定这半壁江山。 可是眼下江淮防御形势稍稳加上连战连捷谁都知道金人要想轻易地挥兵南下已经不太可能。近来的大军调动中赵构对军系人马的动作已经隐隐有些意味透露出来由皇帝亲自掌控军权的动向虽然还不甚明了却有“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敏感京官闻到了些味道何况是秦桧系的核心人物。得到讯息最早的王次翁之后中书舍人勾龙如渊、给事中楼炤等先后派遣家中亲信上门致贺其余依附的小官自然深得三味早将杨峻看作秦相直接插手军中人事的楔子不要说威震南北誉满京城就凭赵构和秦桧的态度杨峻的地位早就已经出了小小的“汾州宣抚使、武略大夫、殿前司右军副都统”的高度。 “哎呀呀!杨将军!咱们的大宋枪神见面更胜闻名果然名不虚传!大宋柱石啊!下官久仰久仰!” “哈哈哈哈!过誉过誉了!大人怎么这么客气!”杨峻转过身:“老秦啊这位大人是?” “谏史台万大人!”秦榉附耳低声。 “啊哈!万大人这么客气杨某受之有愧啊!老秦还不叫人接过来怎么让万大人在门口受累呢?里面坐里面坐!” 杨峻在福宁殿向赵构当面要钱的事不知道秦桧口风不紧还是赵构跟几位近臣当作笑话讲过几遍一时间大宋朝高层的文官人人皆知虽然还知道这时节不能破坏“大宋枪神”的形象却有的照搬不误大把的银子送上门来有的则是私下莞尔摇头:“这个老杨!”随后悄悄打听大宋枪神还有什么爱好。 加上秦桧系的人马这么一动其他人自然食髓知味杨府一时间车水马龙老秦也应接不暇后府的库房也到了空间比较紧张的阶段。 老杨初时来者不拒也想借此机会多认识几个临安城中的人物省得以后玩都没得玩谁知十来天过去连老杨也有些吃不消了。 “下官久在京中手无缚鸡之力闻说杨大人的神枪出神入化直追当阳赵子龙远后汉锦马直杀得兀术偃旗断袍无限神往不知可否见识一下?” 这等好奇心京中人皆有之老杨也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只要上了门来的官员几乎还没有品级低过杨副都统的杨峻也只有陪着笑脸:“哪里哪里过誉过誉末将献丑!”随后怎么也得在后院辟出一间演武厅将一套杨家枪法略略演示演示。随后招来一片叫好声文采好的当场赋诗作文次一等到的也把当日所见枪法广为传扬临安城中隐隐有压过岳帅的势头连中瓦子最有名的说书人也把岳家枪紧急换成了杨家枪回目。 “杨家枪大杀偃城县金兀术偃旗断金袍!” 一块木牌挂出听书的人打赏的铜子都要多出四成! 到了晚上累得半死的杨峻开始怒骂:“靠!谁说京中殿前司军马不能打!老子这几天练枪的次数比打仗那会还多!跟兀术打都没这么累过!”不过祸福相倚毕竟此前还不算太顺手的杨家枪法居然硬生生通过这种方式变得纯熟起来。连杨峻都在暗暗好奇自己在城中这么风光无限的闹腾了十来天了为什么京中武将就没有一个来踢馆的?要知道“大宋枪神”这块招牌在城中已经贼响亮了只要谁能胜得他一招半式只怕立即会上动天听当有另一番际遇。 不过杨峻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所显露的也并非花拳绣腿有眼光的人还是能够看出里面的真功夫临安城中真有三招两式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冲着从开封城外朱仙镇撤回来的杨峻满身的杀气那些只是在校场上练过几年的将官们要想上门踢馆也须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何况杨峻眼下正在秦系人马中红得要死谁会来找没趣? 坏事也不是没有眼下就有两件! 就在十天前当杨峻在福宁殿奏对的时候杨沂中在宿州却遇到了麻烦。 作为殿前司军(原来的神武中军)长杨沂中此次率临安精兵北伐虽然与杨峻猜的不完全一样其实也相去不远赵构对这支长年卫戍京师的“精兵”其实寄望颇高正希望通过杨沂中率部北上立下大功好厚加封赏在自己手中牢牢掌握一支足以与吴、岳、韩、张等诸镇相抗衡的军队这也让杨沂中出征之初就迫切希望立功好争得与岳、刘相孚的功劳。 在赵构看来连战连败的金兵哪里是这只生力军的对手! 杨沂中也对此颇有同感。 八月十六日一名“大宋义民”到泗州杨沂中驻地向正在往宿州进的杨沂中报告接近宿州的柳子镇上有数百金兵看守粮草若趁夜突袭可期必捷! 杨沂中大喜不顾统领王兹、萧保的劝阻让他们以一千骑及步军进入空城宿州自己却连夜率殿前司军主力5ooo骑疾赴柳子镇。等到大军一那名“大宋义民”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明时已经奔命半夜的杨沂中心花怒放地冲进柳子镇却一名金兵也欠奉! 更为严重的是此时随后的一队侦骑传来消息说是兀术正率重兵伏于归路! 这还用得着分析么!杨沂也不是彻底的蠢才自然知道已经落入兀术陷阱当即远远避开王兹、萧保所率大队的方向自己率队逃命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5ooo骑竟然在没有见到一名金兵的情况下“横奔而溃”!杨沂中在逃命方面不甘人后居然独自狂奔2oo多里直逃回寿春地界后渡淮河南归把自己的大军扔在了宿州!随军参议曹勋不知道杨沂中逃到哪里去了惊惶之下表奏朝庭六天之内奏书就送达赵构面前。 果然不出杨峻所料。 赵构在惊惶之余不免大怒。 一面下旨让殿前司军返回泗州一面迁怒于岳飞等军:“凭什么你们就可以连战连捷殿前司军就如此不堪一击!朕不服!” 杨沂中幸好很快现身并在没有金军追击的情况下返回泗州民心稍安而那些溃散的骑军则下场凄惨沿淮上下游数百里内三三两两逃归的不少这已经是幸运的了最后能够归来的还不到一半其他的都死在了淮北大地上。 一阵未交殿前司军就败得如此之惨让杨峻也感同身受怒其不争之余也觉得脸上无光。 另一件让杨峻不爽的事也在这个时候生。 八月二十九的早上杨府大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哪个兔崽子敢到杨府来横!”老秦的声音响彻涌金门内外自这宅子姓杨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叫杨再兴出来!俺要跟他比枪法!” 大门口一团明晃晃的枪花散去露出一位少年英雄。 “呵呵呵!哎哟!乖侄子!谁惹你火了?老杨叔替你揍他去!”杨峻大笑而出。 第五十六章 岳家枪法真如神!火候问题。 第五十七章 岳门家风,精忠儿郎! 第五十八章 岳家枪如龙!老秦头装神? 第五十九章 与老秦斗嘴,难过与老岳斗枪! 第六十章 不惧番贼,却怜瓶儿。 第六十一章 哪来的没毛大虫!看打! 第六十二章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束手! 第六十三章 缀补乾坤,是男儿本份事! “杨某罪过!” 杨峻只道是自己误触了柔福的伤心事放下酒杯缓声赔罪。 “杨将军哪有罪来!柔福不过心伤上京诸人自惭自恨罢了!扫了将军佳节好意将军勿罪才是!” 柔福哽咽着解释言下颇为谦冲客气却让老杨更加难受。 本是冲锋陷阵的勇汉子却在这温柔乡中面对佳人垂泪无计可施情何以堪! “阿蛮留下来为杨将军斟酒李姥姥带人下去吧。” 柔福低声吩咐那老妪深深躬身一礼带着众人退去偌大厅堂烛光中只有一名俏婢侍立身后杨峻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那年开封城破时柔福本该死了!……” 帘后佳人语声幽咽若断若续:“父皇和韦妃都强劝柔福不可轻生却哪里知道原以为忍一时之辱……” 杨峻隔帘都能看到柔福脸颊上滑下的两行清泪。 “后来到了上京柔福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不过一具行尸走肉哪曾想竟然被那……那狗贼将柔福和韦妃……柔福那时才知道何为‘生不如死’!呜呜——” 柔福的哭声先是幽幽咽咽后来竟然变得撕心裂肺不可抑止人也伏靠椅榻再也起不来身。 杨峻微微动容眼圈也有点红回头示意一下侍女阿蛮才到帘后为柔福拭泪。 “十年前随侍的阿蛮逃出来找到柔福愿带柔福同归大宋后来……贼子紧追不舍阿蛮舍身与柔福换衣终是惨死刀下形容俱非……”柔福轻轻拭着一旁那位阿蛮的泪脸:“南归后找到阿蛮的这位妹子柔福还是叫她阿蛮!” 阿蛮伏身椅侧也是泣不成声。 “九哥虽然宠柔福这十年来哪一夜不是噩梦相伴中夜难眠!只要梦到那贼子柔福再不敢睡须阿蛮作陪直到天明!……日间只要念及此事切齿啮心饮食俱废!这十年间实在了无生趣倒不如当初跳下开封城还一了百了如今若轻生又恐对不住为柔福而死的阿蛮……” 杨峻心中悯然杯中美酒也似索然无味。 “将军神勇为柔福报此大仇虽家国犹不全可是看着那贼子死在面前这半个月来柔福才真的睡得着吃得下皆是拜将军所赐!……” 阿蛮缓缓将纱帘挂起露出宜嗔宜喜的一张俏脸来虽然犹自梨花带雨却已经勉强带上一丝笑容。 柔福轻移莲步走到案边盈盈向杨峻拜倒。 杨峻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看到一对玉兔如要脱出心旌摇动情难自抑热血上涌血脉贲张!可在这关键时刻神智稍复转瞬间却如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当朝公主正向自己跪下! “公主请起折煞杨某了!” 杨峻忙离席拜倒伏地不起——这若是传了出去被谏官参上一本这刚上任的副都统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扑哧”一声却是阿蛮在一旁破啼为笑。 这你亦拜倒我亦拜倒加上红烛高照不正像一对新人么?! 跪在地上的两人转眼明白过来一抬头相距不过尺许鼻中闻到醉人的謦香杨峻老脸通红忙不迭地爬起来入座时又碰掉了筷子桌上桌下叮噹作响。柔福也是红霞满面回到椅上后半晌不敢抬头。 阿蛮左顾右盼瞧着两人尴尬样忙出面圆场。 “将军且用菜这酒怕是冷了阿蛮这就叫人暖酒去!” “不!”杨峻和柔福同时叫了一声不过两个人的声音加起来也大不过蚊子阿蛮又是一笑俏生生地出门去了。 这下子厅堂中的两人之间一种莫名的气氛开始蔓延难以名状更让人开口不得。 “杨将军且尝尝菜要不要让厨下也热一热?” 还是柔福身为主人知道冷落客人不该开口劝菜杨峻支吾两声夹了两筷却是味同嚼蜡连吃的是什么菜都不知道。 柔福在帘后轻叹口气:“柔福今日这些话便是对九哥也不曾说过——难得将军肯听柔福唠叨——只是这些话一说了不知怎的竟好过了许多却是让将军为难了柔福罪过连重阳也没让将军与家人同聚。” 杨峻放下筷子喟然叹道:“公主说哪里话来国家遭难山河破碎缀补乾坤本是男儿肩头之事怎么却让女儿家承受这等磨难还好老天庇佑毕竟让公主得以南归故国家人团聚。杨某当初于乱世中附贼渡日兵败之时妻离子散至今踪影渺无还不知死生何地!兵败城破与儿女辈何干乃横受此灾!杨某有生之日当不会再令贼子南下大宋子民蒙尘!” 柔福本来还听得慷慨激昂心下暗赞听到后来却知晓杨峻眼下孤身一人无妻无子甚至话中隐约还有护花之意不觉大是娇羞垂不语。 老杨本是无心之语待看到柔福反应细细回味差点掌嘴:这话不等于插标卖么! 阿蛮这壶酒暖得颇久进来时看到柔福娇羞模样再见到杨峻一副牙疼模样心中倒有七八分知晓虽然距离事实情节尚远但与眼下形势竟然有几分相符。 “将军为阿蛮的姐姐报了大仇也是公主恩人能为将军斟酒是阿蛮偌大的福份!”阿蛮一边为杨峻斟酒一边絮絮叨叨地念道一番心意尽在酒中了。 “杨将军请!——” 柔福举盏劝酒脸上却不觉得又再一红:这算不算喝——那个酒? 杨峻见势头不对应也是错不应也是错干脆酒到杯干不论柔福劝还是阿蛮敬只要酒到面前都是仰脖子一饮而尽。 这绍兴黄酒本来就是入口好喝后劲却大暖过以后醉时一丝不觉月上中天时杨峻已经不省人事口中喃喃只道:“谢公主赐酒他日公主烦闷不妨便叫杨某来!” 柔福脸上不知是悲是喜竟然怔住不再一语。 “公主!——”阿蛮见杨峻已经不支有些焦急地望向柔福。 “备车送杨将军回府!”柔福和声吩咐。 “公主!——”阿蛮失声道。 “去!——” 柔举杯对着杨峻默默地一饮而尽玉颊上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杨峻醒来时温香软玉满怀失声叫道:“柔福!——” 第六十四章 祸福隔一线,进退俱难! 第六十五章 秦府席间人,七宝山下军! 等杨峻急如星火地收拾整齐跑到前院时老秦头已经将大门洞开门外连鬼影也没有一个。 “老秦!”杨峻小腹内一团火直上后脑:“敢唬老爷!” 本来就宿醉未醒加上昨晚的“火”没有出来正要找怀中俏婢的晦气却被老秦这一顿吓现在酒是已经醒了大半却头痛如裂门外居然没有谁来搅扰这账当然算在老秦头上。 老秦却一点惊惶的样子也没有杨峻还以为他镇定功夫好谁知这老家伙把一张薄笺递到面前时才看到他每一根手指都在抖抖瑟瑟地 老杨一看唔是冤枉老秦了刚才是有人来过。 “午时清波门带枪来!” 下面画了一个押虽然老杨也不能是文盲了到这大宋朝不过两个月时间绝大多数繁体字都已经认得可是愣认不出这么个整整齐齐的押画的是什么东西。 “老秦哪这个是?”杨峻最后还是拉下面子决定“不耻下问”。 老秦应该已经看过了所以没再看杨峻手上的纸笺声音颤抖地答道:“老爷是北边的字!” 老杨一震。 对了这么个东西像是在兀术军前的大旗上见过。 靠!这贼子好大的胆!竟然敢到临安城中向当今大宋枪神挑衅! 杨峻瞬即明白过来秦府遇到的人要出手了。 杨府所在的地段应该是临安城中高官巨富们家宅集中的地区说得白点就是后世的高档住宅区大约这番贼还有些忌惮不敢在这里大砍大杀而是约杨峻到清波门。 这个地方杨峻还是知道的不仅游湖时常经过更因为清波门内就是殿前司中军所在的兵营上次去点卯就是在清波门内。 大内的御林军保安水门内的雄武营之外就是这清波门离大内最近了杨沂中帅营即在此处大约赵构还不时到营中劳军并观看殿前司军训练在城内诸营之中这里算是地盘最大的。 贼子竟然约杨峻到大宋的殿前司军营见面?!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杨峻的地盘么眼下咱老杨可是正经的殿前司右军副都统! 老秦还在那里抖杨峻看着可怜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老秦哪给老爷说说刚才上门的是什么人长什么样?” “小人早上刚开了一个门缝就看见外面立了个人高高壮壮的头上罩着黑纱看不清面容那眼神却看得见白喇喇的吓人!”老秦回忆早前所见似乎还能感觉到从面纱下透出的凶光。 杨峻默然。 一定是那人无疑了。 在头上的盔或者帽外罩一层纱既不阻视线还可以防风沙北边大漠上生活过的人常见的装束本地的人却不甚用大不了是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出门敬香礼佛、游湖的时候聊备一格以示遮挡却效果不佳有点欲盖弥张的味道。 男人用这等装束加上手里这笺子已经可以断定这贼子是上门挑战来了。 ※※※※※※※※※※※※※※※※※※※※※※※※※※※※※※※※※※※※※※※※※ 未时出门骑马走湖边片刻间老杨就到了清波门。 到了这里老杨还有些糊涂:这贼子是要在清波门外的西湖边上单挑呢还是要入兵营? 出乎老杨意料的是虽然午时未到却已经有两骑候在那里就跟老杨所说的一般装束只不过看样子对方也没有想到老杨会这么心急所以现在还摆了桌子据案大嚼。 不过老杨一现身其中一位立即抛下手中羊腿就要冲过来另一位像是劝了一阵才一齐上马进了清波门一边回招杨峻跟上。 到兵营门口守门的军校隔门大喝叫两骑下马可是那领头的一位从腰间取出一块牌来往营内一晃营门立即打开连一句多的废话也没有。老杨远远辍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心里头极度不爽:靠!殿前司营竟然让贼子来去自如! 更可气的是等老杨到营门时那军校竟然大声喝道:“殿前司营来人下马是谁!” 老杨正在郁闷就要飚却听到前方两骑中的一位冷冷道:“大宋枪神杨再兴!” 声音如破瓮虽然一个个字都吐得清楚却可以听出来汉话不是本语。 刚才还大大咧咧的军校闻言骇然看到杨峻手中铁枪不像是假的才忙不迭的喝叫打开营门一边小心地拱手上前:“小的才当值不认得杨都统还请恕罪!” 杨峻面无表情地掏出腰牌例行公事地在那军校面前一晃那小子当然知机连头也不敢抬更谈不上审看。 “刚才那人拿的是什么牌子?”杨峻在错身而过时终于低声问道。 “三省兵部的大人们所用的牌子小人哪里敢查?”小校苦着一张脸。 “该死!”老杨愤愤然怒骂了一声那小校吓得差点跌倒老杨伸手一拍:“放心不是说你!” “杨爷这两位是?”小校听出点端倪。 “嘿嘿向老杨挑战来的!”杨峻说罢上马直跟了上去。 “喝!有好看的了!”这名小校怔了一秒立即明白过来低声吩咐两名守门的兵卒便是兵部尚书来了也莫开门一边如飞地跑去向留守的左军都统们报讯。 马到演武场前方两骑停了下来其中一骑奔到兵器架前掂了半天取了一柄金瓜锤来。 待到两面纱摘去露出真容杨峻心里一突:果然其中有一位略年长一些的正是那晚在秦桧府上见到的番贼! 而眼下手提金瓜锤面目狰狞的怒如狂的番贼却是从未见过。 从他耳垂上也能看到明显的耳环孔。 依七宝山而建的兵营内影影绰绰数千军将衣冠不整纷纷现身都盯着空地上这三骑老杨初时感觉好笑自己好像罗马斗兽场上的武士而坡地上却是数千观众。不过转眼间老杨心下生警:这两贼子要到这兵营中来与自己打斗若胜了还不打紧若是自己输了先是“大宋枪神”这块牌子算是砸到家了以后要想当好这个“殿前司军副都统”恐怕也悬得很! 好一着损棋! 老杨心头火起:“好贼子算计你老爷!上吧!” 年青的那一位想冲上来另一位却拦着他。 “你杀了撒八!” 还是那道破瓮般的声音响起。 老杨一愕:没错自己在颖昌城外好像是戳中了撒八一枪可是当时那贼子应该逃掉了吧没有当场挂掉啊?难道回去竟然不治了?!与这两贼又有何干? 年青的那位却开始卸下身上的轻甲最后赤着上身向老杨身上一指。 老杨苦笑只得横枪马背一件件脱下身上甲胄。 “靠!让这帮龟孙子看老杨脱衣以后还怎么治军?!” 老杨感觉莫大的屈辱。 不过对方赤身挑战自己也实在放不下这个面子脱就脱! 金瓜锤破空砸来铁枪毅然迎上。 “我是撒八的弟弟!” 两马错身时那番贼低声道。 第六十六章 孛迭?这是个什么东西?厉害! 第六十七章 驱虎并狼,何如看家犬?良谋! 第六十八章 大金不可再战,老杨不得再闲。 第六十九章 殿前司军,救命稻草!生路! 第七十章 有死杨再兴,无逃杨再兴!练兵! 第七十一章 避实击虚,所见略同。变数! 第七十二章 韩某好色,岳某好名。意外! 第七十三章 杨府新主,张府勇将!风起! 第七十四章 秋香之幸,柔福之情。危机! 第七十五章 你有狡计,我有暗算。争功! 兀术大军压向淮西! 正月十五日寿春城破。 正月十七日西路军破商州川陕宋军一触即溃。 同日东路前锋侦骑出现在庐州城下。 “诏刘锜进庐州守御!”赵构有些失控了连番军报无一胜捷俱是溃败张俊逡巡不前只得直接下令刘锜军进。 临安城中新年的气氛迅被大军压境的恐慌所取代铁骑如飞在御道上来来去去市面上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抢购与物价飞涨自淮南而来的难民迅增加。 二十日“诏杨沂中殿前司军尽!” 杨峻终于告别繁华临安率所部三千骑为先驱直和州。殿前司诸军随后出营缓缓跟上只是步军大队随行等到和州大约要落后杨峻所部两天以上的路程了充分贯彻了杨沂中所说的“让杨都统先上”的指导意见。 秋香固然肝肠寸断柔福也泣不成声老杨这次出征已经无法做到心无牵挂。 ※※※※※※※※※※※※※※※※※※※※※※※※※※※※※※※※ “瓜田李下古有明诫况握天下重兵而不伏朝庭窍为明帅所不取今兀术主力尽出若溃之则西京唾手间耳成败之数在人不在城兄何念念以故都为执若身尚不保军已他属岂不妨恢复之计哉此弟肺腑之言惟兄察之!” 岳飞得家书正在狐疑却从李氏泣血之书内得此短笺不觉骇然。 张宪是岳家军中第二个看到这张笺的。 “太尉此为杨兄弟手笔临安必有不利太尉之处否则杨兄弟不会如此!”张宪面色大变。 岳飞何尝不是方寸大乱!看着这张薄笺在碳火中化为飞灰岳飞无奈地下令:“选锋军、胜捷军、踏白军、背嵬军先中军、左军、右军、后军本帅自统之其余诸军留守今日即往援淮西!” 张宪正要出帐却在帐门处立住:“太尉还有一处军马未调!” “哪一处?”岳飞一愕随即恍然:“是了杨兄弟布下的棋子应该可以用了!知会梁兴趁兀术大军分散袭取京西路诸州县不须死守只待兀术回军便撤!除开封府以外诸城守军应该不会太多。” 鄂州大宋后护军营喧嚣顿起数骑出营往北而去。 比起史书所载岳飞出军时间足足提前了十天! ※※※※※※※※※※※※※※※※※※※※※※※※※※※※※※※※※ 正月二十七日刘锜率军进庐州骑马绕城一圈之后刘锜见城墙残破一声令下大军南撤城中宋人惶惧拖家携口跟在大军尘后。 张俊所部原来驻守庐州的统制关师古见刘锜大军一到即返手中只得2ooo人马哪敢留守不顾春雨初冒大雨率队随后而撤留下城中跑不动的老弱过万指着宋军南撤的队伍怒骂不已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大军一动流星马斥候不绝于道淮南民众争相渡河南逃不要说淮南连长江边上的宋民都已经惶惶不安。 此时岳家军前锋已经抵达江边蕲州、黄州地界闻淮西告急岳飞再次违旨不肯与张俊等合兵一处而是在上奏赵构后直接从蕲州、黄州北渡此次虽然没有完全符合赵构的意图却有效地对金军形成夹击之势赵构愤愤然之后也现这是实现求援淮西路的最快和最好办法只得默许二月初二所下的手诏中对岳飞颇为嘉勉:“卿苦寒疾乃为朕行国尔忘身谁如卿者!” 二月初三金兵渡淮庐州陷比兀术要求的早了十来天。 阿鲁补、韩常率部进城后先大肆屠戳城中宋人几乎死绝。 此时韩常知道前方就是大宋诸镇所在的地界再往前一步就该是主力正面交锋了所以难得地在庐州休整并派遣所部在庐州、和州、无为军等地界四处劫掠以战养战补充消耗的粮秣只是江北淮南之地已经逃得十室九空哪里还有多的粮秣供他抢?! 也是在这天梁兴、高林等率部出天井关三日后以轻骑诱出晋州城中金兵随后以三万余人的级优势兵力加上新打造的少量器械轻取城中不足2ooo的守军夺回晋州太行三陉诸寨义军士气大振京西路上多处州县告急军报如流水般往兀术军中。 岳家军渡河后直扑庐州。 此进杨沂中率殿前司军在建康府赶上张俊而先行到达的杨峻也已经在建康郁闷了两日。 这老张见杨峻到来却是面和心不和左右只是让所部军马整装待却不来管杨峻三千人马只是一迭声的说“不可擅定行止须待将令”! 老杨见一拔拔的张家军在调动知道毕竟自己还是杨沂中的人马张俊不可能完全没有顾忌尤其在这个重军功之赏的时代。 二月初十日建康府探子都已经回报说是金兵一部过含山界往和州途中! 建康安抚使叶梦得心中怒火勃却不敢得罪张俊没法子只得腆着脸到张俊营中。 “大人驾临营中有何见教?”张俊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连王德在一旁坐立不安也恍若未见。 此时王德已经升都统制比杨峻高了半级。 “太尉!探子回报说是贼子前锋已经过含山县往和州而来和州空虚若一旦为贼所乘大江之险我军与贼军共之矣!含山县距此间不过6o里再探无益还请太尉兵为上!”叶梦得就没有什么闲情逸致了。 “这个?诸军尚在……”张俊心想等杨沂中与刘锜一起北上孤军深不是张俊的作战方式一句话有便宜要占但吃亏和危险的事情永远没有咱老张的份! “太尉!和州空虚金人不过少许前锋若大**一鼓而只要站上一块和州城的城砖便是大功一件梦得愿具表奏闻作证明为太尉请功!”叶梦得实在忍不住了连这话都出了口。 “好!”张俊听得心动终于飚:“召诸统领听吾将令!” 有这种便宜事往一个实际控制在宋军手中的空城出只要进了城便是大功如何不是便宜! 张俊在有好处的时候绝对不会放过的就像上次进毫、宿二州时金人实已退去张俊纵军入城淫酷之处犹胜金人却上报大捷得赵构重赏王德此次升任都统与此不无关系。 “要不要知会杨再兴?”王德对杨峻没有什么恶感这时忍不住提起来。 “莫多话!休动别人军马!”张俊怒骂叶梦得心中一阵暴汗。 一时间众将云集。 “诸将可自采石渡江先到和州为胜张某当记此功!”张俊下令道。 “德必身先士卒明日晚与太尉会食于和州!”王德先表态众将沸然同应。这等无危险无敌人的军功自然能抢便抢谁也不是傻子! 可是当晚营中乱传消息说是和州其实已经陷落贼军势大和州守军无人生还! “李将军请!” “王将军先请!” “赵统领不必逊了!” 采石码头天明时诸军居然都争后恐先没人急着上船。 “让开!咱老王先上!”王德当仁不让率部上船。 众将不由得伸手抹汗拍胸安胆:“好!好!好!还有个不怕死的王都统!” 王德过河忍不住哈哈大笑声振大江:“还好老子懂得让人在营中放谣言!” 先驱径往和州空城而去。 而此时半点军功也无的杨峻还在建康城中高卧浑不知张俊所部已经立下“大功”。 “哼!张俊老贼!若非如此你该是想等金人来攻建康府以大江拒之罢?只是王德已经渡江只怕此后就由不得你在此久驻了!”昨日还一脸苦瓜像的叶梦得在江边看到王德渡江咬牙切齿地道:“送老爷回府咱们去写密奏!” 第七十六章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交兵! 第七十七章 此杨非彼杨,此军非昔军! “变阵!” 张俊主旗摇动三军齐齐变阵居前的骑兵主力以王德和杨峻为大半出击其余骑兵往两侧分开时露出后面的整齐大阵重盾之后十余排长柄斧、大陌刀、金瓜锤严阵以待。 再往后是强弩重弓皆搭箭张弦静待来敌。 刘锜所部大半还在东关扼守大阵以张、杨二部为主这时就看得出张俊的私心了:前排基本上都是殿前司军! 杨沂中心中已经不知把张俊祖先十八代男女直系亲属问候了多少遍!可是三军俱受张俊节制这却是御前定议谁敢吱一声?!何况虽说殿前司军名义上在自己麾下毕竟是赵构的兵张俊却不同所部基本上算私兵!打胜了大家都有军功打败了自然有殿前司军垫背这样布阵也是理所当然的。 两阵间二十万人马焦点齐聚中间万余骑身上。 马蹄声暴响喊杀声大作。 迎上第一名金将之前杨峻还是不由自主地往王德那边看了一下两军差不多同时接战。 “杀!” 杨峻面目狰狞手中铁枪荡起硕大枪花将迎面而来的敌将罩在其中。 “当!当!嚓!” 金将手中狼牙棒被击得后飞反应过来之前铁枪的矛尖已经从咽喉处割入硕大的头颅侧飞而出急喷而出的热血洒得漫天都是! “呼!——” 一刀一矛左右夹击而至。 杨峻长枪横过一头一尾分别击正来袭的利刃左边却浑不受力眼角觑见一柄镏金铛在身侧荡起一团黑风一声炸响中左边来袭的长矛震飞敌骑反应过来之前铁枪的矛尖已经入胸大片血肉带着尸身飞砸向身后的诸骑。 蒙冲纵马往前一跃镏金铛几乎遮住了左侧视野杨峻心中大定铁枪如入海蛟龙所过处血肉横飞残肢断体四射满身都是敌人的鲜血。 凌雪峰、蔡晋随后跟进两柄大刀如雪花般洒向避开杨峻锐锋的敌骑! 第一队敌骑被穿破的空档间杨峻居然还有暇偷觑王德那边一眼也见一柄大刀如桨破浪虽然落后自己一步却也堪堪将要穿阵而出看来当年岳老大对王德的评价应该还是有几分含金量的。 “分击!上!” 阿鲁补却是大急原以为不堪一击的宋军骑兵对面正撞之下居然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大金精骑冲得如此不堪后阵的骑兵再不敢如此布阵了大喝声中后阵一分为二一队迎向杨峻和王德另一队却往开阔野处分开左右两队直扑后面的宋军步阵。 “杨”、“王”两面大旗下数千骑金兵扑上去如狼搏虎! 韩常在后面看得冷笑。 “野蛮子懂得什么用兵!你道宋军还是当年的宋军么?上次面对岳家军没有调你来真是大错!还道撒八等辈当真不堪一击么?小小统制使若非女真族人凭什么节制我昭武大将军!若是郦琼在此就好了!……可惜丞相有令不得让郦琼对上王德!” 当年就是张浚不听岳飞的话派遣兵部尚书吕祉监军而令王德为主帅才让郦琼心中不服杀了吕祉而叛的即便如此这次让郦琼守宿州时只是听说王德要攻宿州郦琼就要求撤军兀术也立即应允可见这王德也非碌碌之辈! 但韩常还是犯了一个错误。 “王”字旗显然是王德。 “殿前司右军都统制杨”却让韩常掉以轻心了旁边的官名太小中间的“杨”字太大让他误以为这是杨沂中亲临反而不似对王德那般看重。 可是即便如此韩常还是渐渐看出了不对劲! 怎么这杨沂中破阵之势如此犀利?!竟然比那王德还要快地接上了阿鲁补的第二列骑阵! 莫非一直以来对杨沂中就看走了眼?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闻丞相之名就一夜遁走2oo里的败将? 不对!其中必定有诈! 韩常见前方空中头颅与尸身齐飞金骑如锥破浪般被切开心中暴寒! ※※※※※※※※※※※※※※※※※※※※※※※※※※※※※※※※※※ 阿鲁补绕过杨峻和王德组成的“破阵黄金搭档”仍然被杨峻的杀戳之气所震慑一咬牙置麾下于不顾率后队直扑前方的宋军步阵! 宋军步阵一向不堪一击只要自己破了步阵再反抄回来那时身后这些宋军骑兵还不任人宰割! “杀!——” 阿鲁补扑到宋军步阵前正扬声暴喝却愕然现正面飞矢如蝗。 “啊!——” “哇!——” 身边的勇士一个个坠马有的则是被中箭的马匹拖倒地面被后续的战友纵马踩上连惨嚎声都没有持续一秒就噎断在马蹄下。 “冲!给我冲!杀啊!——!” 阿鲁补不是第一次冲破宋军战阵历年来多有战功只除了去年没有参与对岳家军的作战却对宋军的步阵向来没有什么好评价眼前的利箭也在意料之中只要冲过这一段就可踏入宋军阵中那时还不是任自己快意杀戳! 可是数百骑倒下后冲到宋军阵前的金骑蓦然止步! “咚!咚!咚!” 响声不绝前驱的金骑全部撞正宋军阵前的重盾盾后皆有木柱入地支撑牢不可破数百面重盾之间缝隙宽不盈尺而就在这缝隙中一柄柄巨斧寒锋闪亮正择人而噬! “杀!——” 阿鲁补双眼血红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若是破不了这步阵就等着找路逃命吧却还得问过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两名煞神是否同意! 张俊、杨沂中、刘锜在阵后监军见能够越过杨峻与王德前来冲阵的金骑不过四五千骑都是心中大定:眼前的步阵可是经诸军反复实战与研讨按照可以抗两万骑以上的敌骑冲击设计的只要能够抗得过对方冲击便是立于不败之地至于能够杀伤得了多少敌人则只有靠杨峻与王德的利刃了! ※※※※※※※※※※※※※※※※※※※※※※※※※※※※※※※※※※ “杨再兴!是杨再兴!!——” 韩常听到身边的副将声嘶力竭的大叫如五雷殛顶汗毛倒竖! 杨再兴! 杨铁枪! 那个偃城外的煞神! 他不是在岳家军中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殿前司军?! 这个“杨”居然不是杨沂中! 这是杨再兴! “退!退到紫金山!快退!”韩常立即使出自己的备用一招这是三天前就已经派遣步军修筑了工事的逃命一招阿鲁补虽然知道却明白那只是为步军准备的逃命去处与自己的骑兵无关对韩常的胆小之处大为不齿! “那!阿补鲁都统呢?!”傻乎乎的副将还补了一句气得韩常手中大刀一扬。 小子瞬间明白过来:现在只能各顾各命了! 第七十八章 阿鲁补军,过门而不入! 第七十九章 张帅妙计,岳帅奇兵。会师。 第八十章 张俊夺城计,王进逢生机! 第八十一章 英雄美人,相得益彰! 第八十二章 新旧知州,前后军令。是非。 第八十三章 三军驻黄连,赵荣心向汉! 刘锜返时所部将士固然怨气冲天刘太尉本人也满脸晦气。张俊讪讪相迎面子上都有些下不来只是总制三军之职还是张俊三军合一齐向濠州而去但骑步军混杂杨峻心下奇怪:“这等赶法到濠州时还有仗打么?” 岂知张俊正在腹中念叨:“最好莫过让贼子在濠州城墙下多多折耗等老子去捡个大便宜!” 但回头一想濠州城中兵不满2ooo如何去耗十万金兵? 潜意识里还有一个念头却是连想都不敢多想:“若是大军未到濠州城已破金贼北遁剩一座空城便是佛祖菩萨、三清祖师庇佑咱家!” 如此十万大军一日数十里轻骑一日可到的路程足足走了三天! ※※※※※※※※※※※※※※※※※※※※※※※※※※※※※※※※※※※※※※※ “十万大军围濠州!”岳飞闻报大惊:“如此州城怎么当得兀术大军!濠州危矣!” “太尉张俊未将令我军不得离舒州一步啊!”王贵提醒道。 张宪、岳云皆怒目而东视牛皋愤愤然掀帐出营。 岳飞在帐中沉吟许久反复念及杨峻的“家书”左右之间当真两难。 若兵濠州不仅违了将令亦违了赵构手诏虽然救得濠州军民日后岳家军却讨不了好去轻一点也是个违令之罪重一点则岳府满门遭难!“身尚不保军已他属”日后还谈什么北定中原直捣黄龙?! 可是眼下濠州城中万余军民难道又不是大宋子民么?若北上中原是救民怎么忍心弃眼前的军民而不救? “若勤于王事者皆妨此身岳某何惜哉!” 岳飞蓦然止步终于拿定主意:既然北上中原可以不惜此身眼下救濠州军民时又何必顾虑太多?或者救城之功与违令之罪相抵于岳家军无妨呢?! “传令诸军濠州!” 张宪得令面沉如水却是一丝不苟去传达营中立即喧嚣如沸。 岳云闻讯却是眼圈红知道父亲最后还是为了濠州军民甘冒大险。 ※※※※※※※※※※※※※※※※※※※※※※※※※※※※※※※※※※※※※ 绍兴十年三月初九距离濠州城六十里地名“黄连”! “禀太尉!——”侦骑如飞而至还带了一位濠州城溃兵:“濠州城昨日已破知州王进不降被杀城中数万民俱为贼所虏现已经乱掘墙壕而去。” 三帅相顾哑然大军所至与濠州不过一日之地胜败已决此行还有何用? 张俊心中只念玉帝皇菩萨:“返行在后定去王皇阁焚香满斗重塑金身!咱老子又可以‘克复’濠州了!哈哈哈哈!” 刘锜却是满腔愤懑:“老刘被你这老贼呼来喝去如今失了濠州数万军民无幸你老贼如何向朝庭交待?” 杨沂中所想却不同:“昨日破城今日离去又乱掘墙壕这番工程不小加上城中老弱不少必然走不快若此时赶得快些说不定还会遇上金军大队去还是不去!?” 闷了半天最后还是刘锜忍不住问道:“濠州已破不知相公与太尉如何处置?” 张俊总揽三军久驻淮西杨沂中身负圣命算来只有刘锜所部算是客军这话也问得只是张俊吱唔半天竟然不肯作答国。 杨沂中嘿然冷笑知道张俊老矣争功固然有一套厮杀之心却无便喧宾夺主道:“某身负皇命夫复何言惟厮杀尔!贼军大捷之后必不为备又携所掳濠州老弱此行必不远杨某愿提一军为前驱相公与刘太尉军随后可矣!” 这番话说得刘锜暗暗点头连杨峻在边上也对杨沂中另有一番观感。 只是刘锜却还要谨慎得多:“杨太尉所言者是不过三军至此已经负重行军数日本为救濠州现濠州已失军心未必可用人心定然思归若接战即胜还可倘接战不利为敌反乘则大军根本危矣!不如在此间择险要地掘壕建寨再派精兵出袭若敌已退徐图还军可矣此为持重之计还请相公定夺!” 张俊此刻已经不能再“指挥若定”听两人说得凶险原来的满腔喜悦已经被一盆冰水浇得透骨沁寒此时听说有“持重之计”早已经同意得不能再同意只是他所能够想到的安排比刘锜又持重了三分。 杨沂中冒险出击的战术先被否决流星马斥候连派遣了十余队出去都要求见濠州城便返另外再安排大军深挖壕深植木牢牢安立寨栅强弩劲箭尽布于栅沿上只怕有金军大队来袭。 自旦至暮大军就在这黄连地界上耽误了一整天前后多批斥候返回都道濠州城已经空无一人贼子尽焚城中房宅而去城中只得数堵墙几无全瓦! 张俊大喜便不再将修造寨栅这事放在心上是夜会集刘、沂二帅会商明日安排老张打算要“克复”濠州了! 不出刘锜所料安排人手时他麾下所部再次被排除在“克复濠州”的兵马之外老张还算有点良心给杨沂中一个机会让他率一军参加“克复”行动但老张自己是不去的派遣王德去代表一下就行了。 “杨都统连日辛苦这濠州城就不必去了有‘大宋神枪’在强于这座寨栅我中军方无忧矣!”张俊最后补充这句让杨峻心中一阵恶寒。 早前的柘皋之战中杨峻、王德功最大张俊也不得不在奏报中并称其为第一眼下却打算让杨沂中也自立军功免得以后圣上有什么想法会对杨沂中不利这方面张俊还是比较照顾自己麾下出去的殿帅没有让王德出面一人独领全功。 杨沂中心中歉然知道这番安排是为了减少一些杨峻的军功却是不由自主对杨沂中来说功在杨峻身上和自己身上都是一样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不像老张那样还要防着杨峻哪一天也因功高而建节开府。 毕竟杨峻都要建节开府那天杨沂中自己早已经不是建节的问题了至少皇上得先让自己“开府仪同三司”了罢。 三月初十日四更天杨沂中、王德率2ooo骑为前驱三军精锐步军1万随行浩浩荡荡兵濠州“克复”去矣! ※※※※※※※※※※※※※※※※※※※※※※※※※※※※※※※※※※ 韩世忠援淮西水军座船沿淮而上初九日这天也快到濠州地界的赤龙洲。 “禀相公有一骑自濠州而来道是有紧急军情禀相公!”一名副将上主船向韩世忠报道。 “叫进来便是!”韩世忠神经也大条以为是王进派遣过来的人。 “禀相公小人乃是前知濠州事赵荣帐下奉赵大人之命特来报讯前方赤龙洲水浅可涉而过金人以大木阻河道船不可过且布弩阵于岸恐不利于大军请相公细察之便作定夺若大军轻进悔之无及矣!” 原来这人竟然来自金营中。 “相公要不要拖出去斩了!”副将惊怒交集。 “且住!”韩世忠毕竟不是王进之辈:“且派遣侦骑前往赤龙洲看其所言属实否若为实言无罪有功!” 来人这才长出一口气瘫坐在船板上。 第八十四章 留得青山在,跑了杨殿帅! 第八十五章 今非昔比,绝处逢生。出击! 第八十六章 人算怎如天算!骑军对决! 第八十七章 宋寨难破,汉军难顾!收兵! 第八十八章 百岁光阴易过,壮志难酬! 第八十九章 张俊之罪无,沂中之名换! 第九十章 淮西军功,岳爷身上罪? 第九十一章 太行有新官,梁兴有妙策。 第九十二章 太行锁钥镇中原。侠义社! 第九十三章 岳元帅罢兵,杨太尉开府。 老杨自打走太行兄弟便全心投入到享受临安生活中去除了七宝山下练兵不曾荒废以及岳家小爷们的训练不曾落下其余时间都是老杨的纵情声色奢侈生活安排。 只是杨峻尽了力为岳飞脱罪该来的似乎还是来了。 绍兴十一年四月初三直学士院范同献策于中枢以为诸路节度久握重兵难制当以三大帅皆除枢密使副罢其兵。 秦桧闻报次日即奏入内廷君臣二人随即达成共识以柘皋、黄连两处大捷拟论功行赏此前倒也已经下令让诸帅赴行在岳飞连鄂州也未回去回军途中过了舒州即将大军交给张宪自己赶赴行在临安。 四月十四日张俊自建康府赶至临安四月十五日韩世忠自楚州赶至临安。 ※※※※※※※※※※※※※※※※※※※※※※※※※※※※※※※※※※※ “相公此番召卑职来朝廷毕竟如何处置还请相公赐教!”秦府内张俊待诸人散去私下向秦桧请教。 “张太尉是大宋军中元戎非诸路将帅可比以太尉看来圣意如何?”秦桧把玩手中一枚玉壶觑也不正眼觑张俊。 “卑职如何敢妄测圣意!”张俊陪笑道:“相公身在枢府圣上有如倚山之重军国要策自然还须请教相公?” “呵呵呵呵!”秦桧笑道:“靖康年以来社稷日渐安稳大宋稍复生机如今北人方肯与我大宋谈和而非岌岌以图南下此间实有诸帅莫大功劳张太尉更为其中翘楚大宋柱石啊!如今圣上明赏罚之制以副诸帅之功还能有何意?” 张俊听罢细细揣摸缓缓色变道:“相公的意思此番赏赐是爵?是财?” “太尉不顾家室而上63万缗以救时艰难道还需要圣上赐还么?大宋朝开国以来诸帅之位已至武臣极高处圣上宠眷一改先王成法将更上层楼以副诸帅不世之勋本相倒要先恭喜太尉了!”秦桧说得亲热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无。 张俊脸色“刷”地变白! 诸将帅中除了蜀中吴氏山高皇帝远以子质于临安外其余诸帅中只有张、岳、韩三位达到了“开府仪同三司”的高位从勋爵上讲已经是“使相”的地位高出武官太尉一层再高处只有中枢的实授枢密使那便直追秦桧可以主宰中枢军国要务了。 不过朝中形势势容不下三位武人相公所谓拜相只不过是给秦桧做配角而已。 但一入中枢权柄归于秦桧还是小事自家却回不得军中了须在临安奉朝请岂不是明明白白削了兵权? “相公某家有何功劳竟蒙圣上如此宠眷!只是某家历年来只在军中中枢之事实非张某所长这副身子骨若是放在临安不多日间便朽坏了他日国家有用时必不方便!还请——还请相公在圣上面前成全某家——为国守疆的私志!”张俊情急之下说话都结巴起来。 “张太尉报国之心本相深知矣!”秦桧放下玉壶入座端茶:“只是诸帅如此劳累圣上何忍!倒莫如在临安筹划军机参赞国事为圣上分忧也稍减秦某肩上重责!张太尉守大宋江防有年劳苦功高昔年平刘苗之乱有定鼎之功岂能他人同哉!圣上对太尉之宠渥天下皆知他日军中一旦有变还须太尉出镇——太尉多虑了!” 张俊一怔旋即喜上眉梢:“相公所言当真?” ※※※※※※※※※※※※※※※※※※※※※※※※※※※※※※※※※※※※※※ “相公这张俊、韩世忠倒是来了可岳飞……”次日中枢内御使中丞王次翁眉头深蹇对秦桧道。 “若论路程岳太尉也要远些王大人如何不能多等他一日半日?还怕他……不成?”秦桧神色雍容似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相公说的是!”王次翁拱手道。 “韩、张二帅眼下如何安置的?”秦桧一边翻着各地折子一边随意问道。 “按相公吩咐西湖之上美酒佳人一日不得缺必要两帅满意!”王次翁答道。 秦桧点点头不再多说。 ※※※※※※※※※※※※※※※※※※※※※※※※※※※※※※※※※※※※※ 四月二十一日临安北水门外。 “咴!——” 岳飞一勒马缰驻足临安城门处与诸亲卫下马缓步进城。 “岳爷!” 守门的小校拱手为礼。 坊间正将岳飞、杨峻军功说得比天还大虽然岳飞早已经是军中“神人”眼下这些兵卒见到岳飞仍有另一番敬意与往日不同。 其时天已近暮天街之上行人不多但岳飞所到之处贩夫走卒之类都拱手回避连沿街酒楼上的座客都起身问候岳飞还礼不迭心下甚慰。看来民心所向大宋北定中原有望啊! 与此同时一骑如飞直抵秦桧府:“相公!岳飞到了。” “是么?!”秦桧正与王次翁等闲坐闻讯连手中茶也倾了出来浑不似口中说得那般闲适。 王次翁却是大喜正要向秦桧道贺看到秦桧失措模样悄悄将话吞回腹中。 两日后杨存中加检校少保开府仪同三司同时兼任殿前副都指挥使沾杨峻之光这个开府为使相的赏赐居然没有太大异议虽然坊间已经为其改名为“蠢种”。 三日后三帅于垂拱殿受表韩世忠、张俊皆任枢密使独赐张俊玉带岳飞任枢密副使皆使参知政事。三镇之兵由其副职代治之。岳飞军中由王贵接替岳飞担任鄂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张宪担任副都统制二人负责指挥原岳家军。岳飞带到行在的军中幕僚一概外委地方职务着即赴任一个也不许留在临安! 四月二十七日下旨废淮东、淮西、湖北、京西路宣抚司各帅节度使、宣抚使以及岳飞的屯田使等实职也一并撤消。同日取消诸军原来的称呼岳飞所部的后护军改为御前后护军以示直属赵构。诸军统制以上将官及所部士卒凡需调度需要通过三省、中枢及圣旨方可实施直接把兵权尽收于临安!同时对原来军中由朝廷委派的“领军”一职也改为负责“节制”诸军负责报朝廷和各军之间的往返文件预闻军政实际为“监军”矣。 旨下日朝内轰动王次翁罢朝回家听儿子王伯痒谈到此事呵呵大笑道:“吾与秦相谋之久矣!” 同日稍晚王德、杨峻、田师中同领旨进节度使之职老杨终于实现了大宋朝武人“建节”的最高梦想! 老杨看着身上的紫袍鱼袋不知道应该是喜是悲。 “岳老大你兵权也就罢了只是这命保不保得住哇!”被杨存中灌得不省人事的杨峻半夜醒来再不能安睡坐在熟睡的秋香边上犯愁。 第九十四章 神采风流,罢兵安足起丘壑?! “岳大哥!” 五月初杨峻思之再三还是上门拜访。 岳府显然稍经整治府中花木也精洁了些廊椽间剥落处都重新着漆。大约宫中所赐财物不少府上人手也有增加甚至衣着面料都上了一个档次虽然距离韩府还差得甚远却也与岳飞眼下的副相身份略有些相符。 “呵呵!杨兄弟连日辛苦早知杨兄必非池中物!果然如今因功建节岳某也还未与杨兄弟道贺!今日既然过府便须与为兄一醉方休!” 岳飞身着儒服头戴方巾外罩缎袍却不曾束绦便这么大袖飘飘披襟亮怀手持书卷出迎若非素知岳飞者抬眼望去竟是临安朝堂之上一位饱学宿儒!不过以岳飞胸中文采也当得这般评价能诗能词能文行军间仍不废经典稍得暇便手不释卷比杨峻满腹的酒肉那是高明得多了。何况衣着可以随便换文采风流却是自然流露哪能装得出来? 岳飞为人本坦荡加上学识胸襟都非临安城中一班腐儒所能相提并论此刻一旦放下军机便沉湎书卷飘飘然有出尘气慨杨峻一见身上酒肉味道顿觉难掩不觉自惭形秽。 “大哥哪里话来!”杨峻拱手道:“侄儿们每日到府兄弟早知大哥拜相却忙于军务不得闲暇今日携酒过府正要与大哥共谋一醉!” “哈哈哈哈!”二人会意大笑。 不消片刻府中忙活开来岳家众小自然不用说了纷纷前来见礼但到开席时家中诸人自在厅堂中设席岳飞与杨峻却在后园中单独摆了一桌三荤两素一壶黄酒相府家宴不过如此。杨峻平日里大鱼大肉惯了倒也巴不得清淡些换换肠胃。 “大哥!”杨峻举杯相邀:“你我兄弟在军中时大哥军令如山不得饮酒。如今大哥身为中枢宰臣兄弟才好敬大哥一杯祝贺大哥位极人臣!富贵无极!” 岳飞也不言语举杯而尽才道:“杨兄弟昔日在军中韬略非凡便是岳某也看走了眼!若非颖昌、小商河之役哪能尽展杨兄弟胸中所学?!如今身在殿前司军中又因功建节仕途正未可限量!为兄倒该相贺才是!” “岂敢!”杨峻一边示意边上的小婢斟酒一边逊让道:“兄弟这点微末的前程怎么跟当朝枢密副使比得?!” 岳飞摇摇头举起杯来却不肯喝黯然道:“岳某生平之志却不在此!若要中枢之职昔年早就来了。杨兄弟若有意于此异日也须不难只是身为大宋臣子眼下靖康之耻尤在二圣与宗室勋贵尚在五国城中如何让为兄甘心弃兵甲而垂手问政?!身居高位而不能为国雪耻不过尸位素餐之徒临安城中多的是此辈便再多了岳某一个于国何益哉?!” 杨峻假作不知愕然道:“大哥在枢密院中行使天下兵马调度之权不过身不着甲而已若须北上征讨国家大事怕不也出自中枢?如何不孚大哥平生之志?” 岳飞站起来举杯向庭中花木微微笑道:“杨兄弟是真不知道还是来消遣为兄?” 杨峻心中一凛却不敢接腔。 “若是以前的杨兄弟岳某还道真不知朝廷所为不过援淮之后细想起来杨兄弟不仅深谙临安事宜且对淮西一战也似有先机在握此非岳某可以妄测也!” “此番拜相随即以三镇所隶之兵拔回御前又设诸路领军以管钱粮兵甲之事且废宣抚司衙门统制制以上将官麾下调度均需通过中枢——明明白白是将诸镇兵权尽收于中枢此后便是数千兵马调动各都统也无权辖制!岳某等拜相不过是朝廷防为边将之变不得已而为之与朝廷中枢职务何干?!” “如今虽设枢密院以管天下兵马实则军政尽出于秦相与圣上我等不过聊备一格尚有何权柄可言!杨兄弟竟来相贺岳某却受之不起!呵呵呵!” 岳飞转身面对杨峻举杯一饮而尽:“杨兄弟虽然建节却未外放赴军仍隶殿前司军杨殿帅麾下此军有柘皋、黄连之胜威名动于天下南北震怖杨铁枪之名更惊动河北兀术亦为此颇为不安。岳某日后恐无能为矣!一旦江淮有变一切还有赖杨兄弟手中铁枪!此杯为兄敬杨太尉!” 杨峻霍然起立拱手对岳飞道:“大哥!如此兄弟怎敢!莫不是生疏了兄弟!” 岳飞举杯缓缓道:“岳某生平只愿为国家恢复河北直捣黄龙可惜天不予便时机难再得朱仙镇一退为兄实实两难矣此杯非是为兄弟之情却是为大宋朝为河北宋民敬殿前司军都统汾州节度使大宋枪神杨再兴!兄弟还请莫要拒却!” 杨峻心中撼动举杯一饮而尽。 “前日里张俊赴内廷受表圣上劝其读郭子仪传略且以李光弼、郭子仪两事劝喻手书诏曰‘李、郭在唐俱称名将有大功于王室然光弼负不释位之衅陷于嫌隙而子仪闻命就道以勋名福禄自终是则功臣去就趋舍之际是非利害之端岂不较然著明’此话岂但指张相而已某与韩相俱在旨中只是未点明而已。” 岳飞言及此处已经略有不平意却强抑不。 “大宋朝开国以来以黄袍之变故有杯酒释兵权之举此后诸代防范统兵将帅皆是朝廷之要务至靖康年后才有诸帅自重的局面岳某本料荡平河北之际便是收回权柄之时。诸路节度使于本路兵马钱粮俱可调度朝廷难制岂可为常例!只是如今河北未平国耻未雪遽收将帅兵权若非为和议何其早矣!” 杨峻心中骇然。 此前对于史上岳飞兵权被收一事固然有所猜测却不曾想到岳飞本人也早有预料且能够处之泰然若果真如此为何后来秦桧、赵构仍然不肯放过岳飞?淮西之事明眼人皆知不过是借口怕只怕岳飞收去兵权后成日阶愤愤不平则为取祸之道可是眼下怎么也看不出岳飞有多大怨气如此通情达理的岳飞难道还有杀的必要吗? 杨峻隐约知道淮西一战自己多多少少改变了岳飞的处境但自家知自家事绝对没有可能因此而改变岳飞对罢兵权一事的看法而这个看法竟然是岳飞早就有的! 诸帅兵权迟早要收只争时间早晚而已! 莫非岳飞对和议的态度才是致死之道? “大哥见事如此之明兄弟有一事请教。”杨峻起身亲自为岳飞斟酒并挥手让府中婢子退下:“大哥既知此举是为和议不知大哥如何看此番和议的?” 第九十五章 何日请缨提锐旅?风尘恶! “杨兄弟所问岳某实难置答!” 岳飞举杯向天沉默良久才道:“昔日和议之起吾与韩帅皆道不可行故抗书云‘和好不足恃金人不足信’韩帅并密遣军中健儿于路劫杀金使惜乎未能成功!去年兀术背盟之举早在岳某算中鄂州军日日操练正为此而备惜乎功败于垂成之际!如今兀术新败之余元气已伤虽贼心未死却暂无力南图!” “朝中或者以为大宋从此安矣全无进取之意将帅若有北伐之议咸以为不过在争权柄!既如此反对和议者便是争兵岳某身处嫌疑之地安敢置喙?岂知兀术之流不绝于时便没有兀术统兵北人犹有南图之意在只不过连年征战大宋固然困蹇北人何尝不是?只须三五载间北人休养生息牛羊繁衍稍多必有南渡之意只不知到那时大宋还有兵可用否!惜乎河北宋人不知何日方能迎得王师北上了!” 岳飞言罢默默饮尽杯中酒不再言语。 杨峻心中也觉压抑最怕年华老去者莫过于美人与英雄本是无敌将帅却不得不止息兵戈将不世之机遇错失任敌人滋长而无计可施最是难过!杨峻此刻完全能够体会到岳飞心中痛楚只是兄弟一场却不得不照顾到岳飞前景否则穿越到大宋朝这过苟全了性命又有何益? “岳大哥兄弟有一言还望大哥不要嫌弃!”杨峻为岳飞满上黄酒觑四下无人才说出这话。 “早料到杨兄弟过府必有以教我!”岳飞微道笑却不去动杯中酒只等杨峻下文。 “天下事本有天下人去做!岳大哥与杨某适逢其会但求俯仰之间了无愧怍便不辱没了祖宗!上不负朝廷下不负黎庶人生在世尚复何求?杨某尝思之天下大略与武人何干手中一柄枪又能救得几人?只须贼军犯边朝廷有旨便提枪上马此是我辈本份!若朝廷议和以息兵戈则操练士卒以待用时。朝廷既罢大哥权柄是要大哥学郭子仪矣大哥何不因势而保一场富贵若战事再起大宋未必无人!” 岳飞本已坐下闻言霍然而起直视杨峻良久后方转身面对园中花木:“此是杨兄弟由衷之言?” 杨峻一拱手:“换作是别个兄弟这番话也出不得口。” 岳飞点头道:“是了!杨兄弟此话亏得是对岳某说换作别人岳某必翻脸了!自小家慈庭训便是要岳某尽胸中所学满身本事尽命于王事如此山河破碎二圣蒙尘之时如何能以富贵为念?!” 杨峻道:“大哥所言者是对错之道兄弟为大哥所谋者却是时势!时势不可相强矣!圣上之意如此大哥若不能安于和议只怕有不测之祸此非圣上手诏中意否?” 岳飞道:“日前岳某以中枢无事请罢某之职若不能北伐兀术军则充之宫观足矣庶几免食王禄而废王事于心有愧圣上诏谕某与韩相曰‘朕昔付卿等以一路宣抚之权尚小今付卿等以枢府本兵之权甚大卿等宜各为一心勿分彼此则兵力全而莫之能御顾如兀术何足扫除乎’。富贵于我如浮云尔!既然圣上有此话岳某也不好推辞且居中枢以待时机。若圣上果有降罪岳某安敢辞哉!” 杨峻默然知道岳飞虽然人在中枢仍然时刻不忘北伐和议之事是绝对不会附和的若有机会定要主张北伐果然取祸之道矣只是自己见难不救于心何忍! “大哥一心为国拳拳之意天日可表且为国事而不惜此身圣上手诏言‘国而忘身谁如卿者’大哥足以当之杨某不及大哥多矣尚劝大哥常保富贵岂不荒唐?!此是某家之过还请大哥勿罪!”杨峻以退为进干脆认错。 “杨兄弟何罪之有?”岳飞笑道:“若为王事而有妨此身岳某不敢以身许国则此身富贵又有何用百年光阴易过最怕到老来荒废整日里读圣贤之书岂可口诵其辞而行违其理?杨兄弟既谙变通之道于此乱世中无忧矣却是人各有志不可相强!兄弟之情岳某岂能不知不必再劝为兄了!只是若岳某有不测之祸必祸延此府门中人那时若杨兄弟还记得此时情意还望曲加顾全此是为兄的一点不情之请!” 言罢举杯一饮而尽! 杨峻闻言知道自己再无力可施只得含泪举杯和泪咽下掷杯而去。 身后传来岳飞诵词声:“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路!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正是朱仙镇外欲攻取开封府时未尽的那阙满江红如今兵权尽失如当初杨峻淮西战事前所遗家书中所料万般无奈之际竟然续完了这词。只是杨峻听在耳中更心如汤煮难受已极! ※※※※※※※※※※※※※※※※※※※※※※※※※※※※※※※※※※※※ 五月中参知政事王次翁受秦桧之意举直秘阁淮东转运副使胡纺为司农少卿总领淮东军马钱粮置司任楚州尚书度支员外郎总领提举大军钱粮等事。胡纺离行在前赴秦桧府议事良久方成行。 月底中枢议刘锜去留张俊与杨存中坚称在濠州之战中刘锜怯弱畏战不当再以节度使领军岳飞深知其事据理力争但出札子时却未采纳岳飞意见罢去了刘锜的“淮北宣抚判官”之职而任之为荆南刺史只不过许其“或遇缓急旁郡之兵许之调”也就是可以调度王贵、张宪所统兵。 六月中旬楚州韩世忠旧部有变故赵构令韩世忠留行在而张俊、岳飞前往抚军。 第九十六章 摇扇淮东路,枢密富贵险成空! 绍兴十一年六月初临安中枢政事堂。 “二位枢密远赴淮东按阅韩相所部军此行辛苦倒是偏劳了!本相却有几句话要交待二位不可不慎之!” 秦桧正襟危坐岳飞、张俊列座于侧。张俊闻言略觑岳飞一眼起身上前道:“相公若有何教诲张某洗耳恭听!” 秦桧微微一笑:“张相太谦了!请入座!只不过本相略知晓些军中之事与韩相所部有关且与两位大人安危相系若不相告只恐与两位大人有妨!” 岳飞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声:“相公哪里话!世忠既已归行在则楚州御前军马亦朝庭之军矣何来韩相所部军?又何妨于岳某等?” 秦桧与张俊面上俱是一愕秦桧居然一时接不下去半晌才缓颊道:“岳相有所不知本相所言正为此而!前日里韩相所部诸将校因为拜相之后奉旨返楚州军中孰料其中有名耿著者包藏祸心返回军中后扰乱军心听闻二枢密将按阅楚州军遂在军中谣言道‘二枢密至楚州必分楚州军’且欲有叛逆之意并称迎世忠还军!此虽小人之举却不得不防若吕祉之事岂可不虑?” 当年兵部尚书吕祉在淮西军中正是为郦琼所杀后来郦琼便率部四万余降了刘豫。秦桧此刻提出旧事不免有危胁之意。张俊闻言色变岳飞则浑不以为意。 “如相公所言则淮东之行危矣还请相公有以教我!”张俊急忙道。 “二枢密久在军中哪里不晓得其中关窍!何须本相指点?不过略多带些护卫且备反侧罢了此外军中若有何变故事涉韩相者两位还须留心着意以免朝廷之隐忧矣!”秦桧轻描淡写似毫不在意言语中却颇有些深意。 张俊皱眉受教不再多一语岳飞却是个直肠子听了这话霍然而起:“相公要我等自卫倒底是何道理?莫非真有实据?何况朝廷派遣我等前往楚州军中不过按阅江防却非找什么同僚私密!若是为此而去恐怕不是朝廷所期望于枢密公相者!” 言罢不再理会愤然而出! 张俊骇然却见秦桧面色瞬间转白随后一掌拍在案上指节白缓缓握拳收拢。 ※※※※※※※※※※※※※※※※※※※※※※※※※※※※※※※※※※※※ 次日千余将士相随岳飞与张俊出临安赴淮东。 未出二十里忽有驿吏送一函至岳飞手中岳飞不解拆开一看上书:“耿著为胡纺告秦相罗织其罪其实无反据!”书下无落款但纸、封俱为朝中狱内常用者大约自狱中来。 岳飞勒马沉默片刻终于喝道:“取纸笔来!” 一旁随行的亲卫忙取出纸笔岳飞就在马鞍上一挥而就急喝装函令岳府亲卫送达韩相府上并面交韩相不得违误。 “相爷!这等事……”追随岳飞多年的亲卫略一觑信函面色大变。 “你懂什么?!我与世忠同为王事若让其无辜受罪岂不负世忠?!”岳飞喝斥道。 “是!”亲卫上马挥动马鞭:“驾——” 一骑如飞直入韩府。 ※※※※※※※※※※※※※※※※※※※※※※※※※※※※※※※※※※※ 入暮时垂拱殿内韩世忠朝服免冠而跪。 “韩相!圣上正在休息有何等大事明天再来可好?”小黄门看韩世忠这等情状不由错愕大臣等若非蒙赵构召见此刻早已经离开大内了。而韩相居然在这个时候才来一来就跪地不起不知是何道理。 “还请公公禀报圣上韩某请罪来了!若圣上不宽赦罪臣罪臣不敢起来!”韩世忠抬头拱手泪满双颊。 小黄门一看不对劲如飞般入福宁殿去了。稍移时赵构匆匆走来:“韩卿何故如此还不快快起来!来人哪赐座!” “陛下!罪臣万死不敢起身还请陛下赐臣死罪!”韩世忠不禁声泪俱下以头叩地。 “这!这!这从何说起!韩爱卿是我大宋朝柱石之臣于社稷有功于朕有恩何来死罪?!且先入座慢慢奏来!”赵构也不禁有些失措。 “陛下!且容罪臣奏明罪状再请陛下定夺!”韩世忠抬头拱手却双膝不肯离地:“前日里罪臣依旨将所部将校一一打回楚州军中临安城中不过留下数十亲卫只是返回楚州的偏将耿著才至军中一日便为总领淮东军马钱粮置司胡纺胡大人告说是耿著在军中散布谣言有谋逆之意且欲迎罪臣回军!耿著随即被严加拷掠以成其罪!罪臣实实不曾令耿著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诚恐为大理寺所究不得脱干系还请陛下赦臣死罪!” “这——竟然有这等事!”赵构咆哮:“大理寺中尽是蠢才!居然敢让罪奴攀附朝中枢宰大臣!朕绝不轻饶!韩爱卿快快起来朕必为韩爱卿作主!” 韩世忠面色一黯知道耿著是逃不了罪名不过自己或者可以撇清关系这已经是退而求其次的最好结果了只是心中暗恨秦桧下此毒手自己也只得厚恤耿著家人聊以自安。 “陛下!罪臣还有罪状奏明!”韩世忠咬咬牙干脆一次做到位。 “韩爱卿还有何罪?”赵构也好奇起来。 “罪臣自统军以来于军中积攒军费一百万缗粮九十万石未曾奏明现在楚州等地军中还请陛下收归国库以减臣罪责!”韩世忠以头叩地道。 赵构闻言默然不语许久方道:“韩卿果不欺朕!昔年苗、刘之乱社稷崩摧朕亦自度不免其时在军中得张相与韩爱卿舍身相护才保得朕平安当日朕曾有言许下张相与韩爱卿一场富贵始终不得以罪获诛言犹在耳却是年华易去韩爱卿亦生华!如今韩爱卿与朕好生辅佐朝政此前之事朕必不罪卿!韩卿可以安心回府了朕累了明日再与秦相商议。” 说罢赵构理也不理韩世忠扭头进内宫去也。 次日耿著判杖脊、刺配岭表。 第九十七章 枢密按阅楚州军。退保! 第九十八章 可怜楚州无敌军!肢解! 第九十九章 此心俯仰无愧怍!罢相! 秦桧见岳飞新上的奏折估计火候也差不多了七月中旬召右谏议大夫万俟卨和御史中丞何铸、殿中侍御史罗汝楫过府议事。 “三位大人深体上意为国分忧此番虽然只弹劾岳飞一人却于大宋万载江山实有莫大好处不过坊间或有歧议却需诸位大人善自处之如此则不劳老夫忧心矣!”秦桧娓娓而谈似是交待国政大事一般诸臣也频频点头称是。 万俟卨却似意犹未足问秦桧道:“言诸大将起行伍知利不知义畏死不畏法高官大职子女玉帛已极其欲岳飞之罪如此昭彰盍不以逗遛之罚、败亡之诛、不用命之戮使知所惧?” 秦桧举茶轻啜:“姑待其时。” 众臣凛然而退。 ※※※※※※※※※※※※※※※※※※※※※※※※※※※※※※※※※※ 七月下旬万俟卨、何铸、罗汝楫三人轮番进折弹劾岳飞罪名不一其时张俊也返回行在共同罗织罪名以确保岳飞此番辞相位之举成功。 罪名一“不避嫌疑而妄贪非常之功;不量彼己而几败国之大事”。这是指当年岳飞要求赵构立储君之事作为武将实是大犯讳之事怪不得当年赵构对岳飞主说:“卿虽忠然握兵于外,此事非卿所专预。”另一件事则是反对和议了这等国家大事自然由赵构说了算你岳飞算哪根葱?居然敢肆意胡说什么“金人不可信和议不可恃”! 罪名二“窃见枢密副使岳飞顷由简拔委以节制慨然似有功名之志人亦以此称之。数年之间宠数频仍官兼两镇秩视二府乃始安于荣利不复为国远图矣。飞自登枢管郁郁不乐日谋引去以就安闲每对士大夫但言山林之适。其诚与伪固不得而知然以陛下眷待之隆委任之峻不思报称遽为是计亦忧国爱君者所不忍为也。” 罪名三、“兹者衔命出使则坚执偏见欲弃山阳(楚州)而不守。以飞平昔不应至是岂其忠衰于君诚如古人之谓耶?”这简直就是张俊的原话了!只不过出面上奏的是万俟卨、何铸、罗汝楫而已。 本来还有应该有援淮不及时的罪名却因杨峻之计已经消除了。 赵构连得奏折虽然心中窃喜却一时不便出手反而压住这些折子偶尔透露一点给岳飞。只是岳飞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总觉得圣眷尚渥不过是一些臣子搬弄是非而已也没有往心里去。韩世忠闻讯大急惫夜过府责岳飞道:“楚州之事如此明辩尔当日秦桧以胡纺之力曲意罗织某家罪名也在圣上面前辩明老弟若入大内只求与张俊廷辩看那老贼如何自圆其说?!” 岳飞黯然道:“韩兄之意岳某心领只是吾所无愧者此心耳何必辨。本自求去职圣上不肯放尔如此臣子进言于圣上不是与岳某方便么?辩又何益!” 韩世忠知事不可为喟叹而去。 随后万俟卨再奏曰:“臣比论列枢密副使岳飞之罪章已三上。陛下尊宠枢臣眷眷然惟恐伤之姑示优容未加谴斥。臣谬当言责安可但已。”赵构得之仍不允只是在垂拱殿召见诸文臣时偶尔提到此事为张俊辩护道:“飞于众中倡言:楚州不可守城安用修。盖将士戍山阳(楚州)厌久欲弃而之他飞意在附下以要誉故其言如此朕何赖焉!” 秦桧赶紧附和:“飞对人之言乃至是中外或未知也。” ※※※※※※※※※※※※※※※※※※※※※※※※※※※※※※※※※※※※※ 岳飞仍未自辩而是立即再次上奏折请辞道:“臣性识疏暗昧于事机立功无毫之微论罪有丘山之积岂惟旷职之可虞抑亦妨贤之是惧冀保全于终始宜远引于山林。” 赵构仍未出手反而是在八月初召岳飞入垂拱殿说是有要事相商。 “前日里兀术放回韩恕等人且致书予朕将欲和议依岳卿之意此事便否?” 岳飞心中气苦却不便当面作只得道:“陛下此国家大计臣恐不能仓卒间分说明白且容臣稍退必上奏以明此事利害!” 赵构也不多言挥手让岳飞回府。 是夜岳飞才打听得消息说是兀术放韩恕、莫将二人回来并送达一书致赵构上有“爰念昔者国家推不世之恩兴灭继绝畀以河外使专绥治本朝偃息民兵以求图康。”“比来愈闻妄作罔革前非至於分遣不逞之徒冒越河海阴遣寇贼剽攘城邑考之载籍盖亦未有执迷怙乱至於此者今兹荐将天威问罪江表已会诸道大军水6并进师行之期近在朝夕义当先事以告因遣莫将等回惟阁下熟虑而善图之!” 岳飞闻说大怒连夜草奏天明上奏:“金虏无故约和必探我国之虚实。如从前正约和间并兵尽举张浚不能迎遏其军大溃失陷川、陕。兀术、韩常重兵攻淮西是时韩世忠在楚州亦无所措遂求救于朝廷。後无旬日尽失淮、楚退兵回住镇江以拒江为险更无前进之意。大概行军无方略料敌无智胜赏罚不明信令不行兵无斗志是以战之不克攻之不拔则败之由也。如臣提兵深入虏境颖昌之战我兵大捷虏众奔溃潜入汴京。当时若得戮力齐心上下相副并兵一举大事可成。今日兀术见我班师有何惧而来约和?岂不伪诈。据臣所见见为害不见为利。” 赵构见奏大怒:“岳蛮子如此直拗!” 八月九日赵构终于下诏罢了岳飞的枢密副使同时还复其武胜、定**两镇节度使之职并充任提举醴泉观使且保留了其“少保”的虚衔! 同时派遣光州观察使、武功县开国子刘光远及成州团练使、武功县开国子曹勋二人为使致书兀术其中有“下国恐惧莫知所措夫贪生畏死乃人之常情将士临危致失常度虽加诛戮有不能罪之师先事以告仰见爱念盈厚未忍弃绝下国君臣”“恳望太保左丞相侍中都元帅领省国公特为敷奏曲加宽宥许遣使人请命门下生灵之幸下国之愿非所敢忘也。惟祈留神加察幸甚。”等语。 这天杨峻还在柔福府上胡天胡地哪里晓得生偌大变故待入夜时返家才听老秦说起连门也不进了勒马就奔岳府而去。 第一百章 身在书斋,挥拆方遒!岳书。 “岳大哥!”杨峻不顾岳府满门惊骇直接破门而入岳飞书房:“怎么会这样?!” 杨峻本来以为已经把淮西之事化解其他罪名何足惧哉不过眼见岳飞仍然罢去相位不由得心下大急。 “呵呵!杨兄弟何事如此慌张?” 西窗下岳飞仍然披襟临风手持书卷满面详和浑不似今天才罢去相位的人。 杨峻叹服忙稍稍平复呼吸问道:“大哥此番罢职圣上究竟以何等罪名?辄将副相去职为宫观使?” 岳飞微笑不语却亲手为杨峻泡上龙井示意杨峻安坐。老杨哪里是品茶的人成日价腹中都是绍兴黄酒茶也不是不喝往往烂醉之后牛饮一番倒也可以解酒。似此在书斋之中明月清风诗书啸咏一盏清茶与古圣人相通却是杨峻上一世、这一生也莫想的事那还不如提枪上马单骑破千军来得痛快! 眼看好不容易造成的局面眼下却一文不值好像黄连镇上的岳家将士都白死了老杨心中愧疚之至早知如此何必让岳家军干冒奇险去援淮西!杨峻坐在那里心如汤煮却见岳飞轻抚书卷闲适已极。 杨峻默坐半晌略略明白岳飞的意思:“大哥回临安庶莫就为了这等闲适?!如今圣眷不再连个罪名都没有么?” 岳飞笑道:“杨兄弟要岳某保一场富贵眼下岳某衣食无忧自在随心何等富贵方可比拟?难道杨兄弟以为位居中枢方是富贵?罪名之类若曲意罗织还嫌少么?罄竹难书也不过举手之劳杨兄弟也曾说与岳某道是‘俯仰无愧’岳某何必去争这等闲气?” 杨峻一愕知道岳飞不过一番说辞其实心中必如面子上这么平和所谓外示平和心忧国事者是矣! “倘若边衅再起兀术大军渡淮大哥还能安居此间么?”杨峻蓄意不良正要测测岳飞心意。 岳飞果然一怔竟不能答过了半晌才勉力道:“若圣上诏谕要岳某提枪上马自然是岳某份内事岂敢推托?” 杨峻一听心道:“正要你这话!” “若边事如火朝迁偏偏不肯起用大哥却派遣张俊等辈迎敌大哥如何处之?” 这番岳飞有些动容了:“国难当头之际岳某不敢置身事外自然要请旨出征安能老死于墉下!杨兄弟此问是何道理?莫非兀术真有妄动之意?据某所知自淮西一战兀术胆裂矣若非如此有可战之力岂会让韩恕等辈致书阙下以求和议?哼!我料那兀术一时间必无过河之意!” 这话出口岳飞指袖而起言语间对兀术算计精准哪里还是书室中宿儒的样子!看其神摇魄动之处刚才的闲适风度早已经被大宋无敌勇帅的刚勇所替代杨峻心中只得喟叹! “大哥所言者是矣只是大哥征战二十余年一旦歇下来恐怕未孚大哥生平之志!若大哥当真安于这书斋弟又何忧!怕只怕大哥身在临安心在鄂州如此便易为人所乘!便是大哥有富贵浮云之胸襟也须防树欲静而风不止!有心人自会另生事端!”杨峻也不避讳了直接道出心中隐忧。 其实此刻赵构或者并没有下定杀岳之心若是这时节岳飞能够摆正立场再动些关窍未尝不能避过一场奇祸! “哈哈哈!”岳飞起身大笑声振屋瓦:“杨兄弟多虑了!岳某此生坦坦荡荡若说有人曲意罗织罪名岳某无话可说倘若下了大理寺狱岳某岂不会自明?!从征几近三十年来岳某自问无丝毫芥蒂于胸湛湛青天不可欺举头三尺有神明!岳某岂惧宵小之辈!” “大哥难道忘了胡铨、赵鼎两位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宋朝若无岳大哥是自毁长城矣非万民之福!只是世间未必人人都不欺暗室之心无小人则无君子岂不闻防患于未然么?”杨峻也站起来声音不觉高了几度。 岳飞不觉得杨峻有何堂突之处却慢慢思忖徐徐道:“杨兄弟之意莫非岳某在朝中竟然欲逃富贵而不可得必要置岳某于死地么?!” “三帅为何要拜相!”杨峻喝道。 岳飞眼中厉芒一闪却瞬即隐去:“岳某无职无权又未统兵还怕黄袍么?” 杨峻沉声道:“大哥如此想兄弟也深知只怕有人不信却又如何?这岳府满门当真不能让大哥有所顾忌么?” 岳飞黯然缓缓走到窗边对着一弯新月道:“岳某宁可于朱仙镇外十荡十决也不愿立于朝堂之上与那班……为伍!如此才弃统军之权辞中枢之位但求无愧于心罢了若如此仍有不良之辈定要夺岳某之命莫非圣上不辩黑白?此事岳某也无从左右听天命而已难道还要岳某与那班……营营苟苟之辈为党以求免祸乎?!杨兄弟不必再说岳某宁死不为此矣!” 杨峻无力地坐下却一时不忍放弃。 “大哥某有一计未与大哥相商还请大哥指教!”杨峻咬咬牙决定拼了。 “杨兄弟有何妙策?”岳飞问道。 “若边衅再起鄂州军中皆为大哥旧部必要请大哥还军按阅那时身在军中岂不稳如泰山!”杨峻腆颜道。 岳飞霍然转身直视杨峻:“莫非杨兄弟欲以众军民项上人头换岳某平安?!” 杨峻不敢逼视低头拱手:“张都统曾与兄弟一封密函并不须挑起边衅只是送几份急递到临安那时谁敢前往京西路验实?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却换得岳大哥与大宋江防安稳岂不两便?!” 杨峻说这话时连张宪也被冤进去了。 “住了!”岳飞暴喝:“如此欺君之事岳某宁死不为!不过为了岳某区区一人何必震动南北?那时就算没有战事兵马钱粮须耗多少?若行此事岳某是大宋朝罪人更加罪无可赦!” 这话已经很客气了总算看来杨峻面上没有直接赶人出门。 “大哥之言是矣还是兄弟失了计较正好兄弟还未回信不如大哥回函一封落下款印兄弟便送返鄂州军中劝张都统息了此心可好?!”杨峻拱手道。 岳飞欣然援笔一挥而就:“书致御前鄂州兵马司都统制张兄帐下:某自入阁以来军中诸事久荒力尚不能任枢阁细事安能预军国大计?且在临安稳如山岳无贻张兄之忧盛情可感其计较则不必还请张兄以江南民生为念勿为岳某妄动干戈是幸!提举醴泉观岳飞敬上。某年月日。” 杨峻得书珍之重之小心离去。 第一百零一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潮涌。 绍兴十一年八月中旬枢密使张俊沿江视师之举终于轮到了远在鄂州的岳家军。 只是张俊在按阅岳家军方面显得远比按阅韩家军更为“持重”一些:所有统制以上将官按职次高下依次到镇江府张俊的淮西军根据地也是张俊的枢密行府去参见!如此一来当不必再受楚州王胜军中那种惊吓。张相公老矣再不复当年之勇能够省些腿脚便省些腿脚吧。 镇江府外一骑如飞而至:“让开!——御前军急脚递!快让开!——” 一路大声吆喝下路人纷纷闪避。其实不用他吆喝只要远远看到他身上黄衫背插驿旗路上行人商贾早已经避之大吉连守门的兵卒也连忙驱开路人让快骑入城。 “禀相爷!鄂州府湖广总领林大声林大人有急脚递到此!”枢密行府护将急入内衙将手中书函递上。 张俊正料理一应军机文字自韩、岳罢兵权后大宋朝当今军中第一人自然舍张相爷莫属沿江大军俱在麾下二十余万大军俱受节制就连行在殿前司军殿帅杨沂中也是出自张俊军中门生大宋朝历代以来还没有哪一位统军将帅有过如此威风!张相爷踌躇满志之际不禁自得:“亏得当年苗、刘之变时咱老张没选错人!”其实私心里还有一句话是连想都不愿多想的:“咱在秦相面下倒须小心在意此人权势熏天不可轻忽!” 存了这份心自然多一番小心在意听到“林大声”三个字老张顿时一个警醒:“这是秦相安在鄂州的人!” 拆了书函张俊仔细一看抚髯微笑:“好!这林大人果然不负秦相所托!” ※※※※※※※※※※※※※※※※※※※※※※※※※※※※※※※※※※※※※※ 八月十六日杨峻找到军中驿使着人送殿前司军文书至鄂州张宪营内另包大纸于外内附小笺言明不得拆看须待岳帅另有亲函到后再拆否则有莫测之祸!且笺中专嘱张俊若有召最好莫去。 月底时信到鄂州军中张宪郑而重之地拆开大纸读了小笺笑笑不语却将信函随手扔在案上文牍中未加理会手中小笺却如笺上所言就烛烧了。杨峻却另有一信至鄂州军中赵秉渊帐中赵秉渊读罢默然半晌悄悄入张宪营中果然找到一函密密收了也不对张宪说一声。 “若有差池有妨岳相性命切记!阅后烧却本函!” 杨峻最后一句让赵秉渊不敢轻忽只得按信上所言一丝不敢变动。 ※※※※※※※※※※※※※※※※※※※※※※※※※※※※※※※※※※※※※※ 两天后鄂州御前军都统制王贵抵达镇江。 张俊将王贵接入内衙密密相嘱王贵却只是摇头。张俊愤然:“王都统且忘了颖昌之战后岳飞欲斩力战之将乎?其时若非众将救下王都统已经两世为人矣!” 王贵默然片刻道:“岳相公为大将难免以赏罚用人苟以为怨将不胜其怨矣!” 言下之意虽然当初是受岳飞责罚甚至还有些不太公正但心中敬服岳飞并不以此生怨。这样的情况在岳飞军中并不特别。 张俊色动却不肯放弃挥退众人在王贵耳边低声数句王贵脸色大变。 “王都统自然明白事理张某不忍既往之罪如今亦不须王都统有何动作只莫误大事可矣!”张俊说罢端茶不语王贵拱手退出。 九月一日副都统张宪自鄂州出往镇江府参见张枢密。 ※※※※※※※※※※※※※※※※※※※※※※※※※※※※※※※※※※※※※※※※ 九月八日荆湖北路转运使府衙前一名武将身着戎装匆匆下马左顾右盼之后将一封函状付与门吏门吏狐疑而去。稍移时门吏返回武将面前函已经拆开却原封退回武人争执一阵不得已悻悻而去。 内衙深处荆湖北路转运判官荣薿听说来人已走以手加额:“好险!这王俊明明白白是张副都统所部为何出面告张宪?其中竟然涉及岳相荣某有几颗脑袋敢收这等状纸!” 入暮时王俊踌躇再三只得闯入王贵营中。 “原来是你……”王贵看完状纸黯然道。 王俊不知是祸是福怔在那里作声不得却听王贵沉声道:“罢了!——我本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事已至此还有何话说!你且去吧此状我必交予林大人!——” 王俊汗水涔涔而下拱手而出不由得心中狂喜本对张宪怀恨已久眼下还有林大人许下的一场富贵如何不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林大声次日得函迅即以急递送往镇江府恰比张宪早了一天到达! ※※※※※※※※※※※※※※※※※※※※※※※※※※※※※※※※※※※※※ 九月十一日张俊抵达镇江府枢密行府。 “请禀报相公御前军副都统张宪到此参谒!”张宪在门口下了马拱手向门吏道。 那门吏面色一变左右示意一番向内衙奔去稍移时门卒便请张宪入内。才到大堂张俊正坐案后忽然大喝一声:“还不拿下!——” 堂中左右拥出数十步卒一时间挤得堂上挪不动步张宪双手被反执按压跪地大骇道:“相公!张某何罪!” 张俊手持一函轻轻摇动:“你帐下副统制王俊告说是你张副都统欲据襄阳为变张某忝居相位总揽诸军不得不问!先押下去好生看管!” 张宪大叫:“相公不可受那王俊蒙骗此人与张某有仇方才诬告啊!——” 张俊喝道:“是非黑白本相自有定夺!严师孟何在?” 堂前一名僚属小吏上前道:“相公有何吩咐?” “与本相好生拷问必要一句实话!”张俊喝道。 “这个——”严师孟犹豫了一阵:“相公朝廷有制枢密院不得设刑堂若在行府拷问恐怕与祖制不合是否械送到临安再说?” 张俊面色转青转向另一边:“刘令使刘大人此事怕是交给你了!” 刘兴仁一颤:“相公严大人说得在理若违规制怕是与相公身上不方便啊。” 张俊气得长须颤:“退下!都退下!押下去!——” 此时廊间转出一人来:“相公此事由小人承担他日有过不妨推在小人身上!” 张俊大喜:“王大人果然有担当!此事便交与你!不过本相也绝不会让王大人日后为此蒙祸就是了!哈哈哈哈!” 王应求拱手谢恩。 第一百零二章 怕天怕地怕神明,不怕狗才。 次日王应求私设刑室中。 “张都统若肯应承此事也少受些苦何必为那岳飞伤了自家性命?”王应求软言相劝。 张宪被绑在木架上**上身刀伤、鞭伤、烫伤遍布前胸后背一日一夜水米未尽已经略失神智闻言强睁双眼嘴角一翘:“狗才何必多说张某怕天怕地怕神明却不怕死更不怕这等狗才!” 张俊本来安坐在一侧闻言勃然色变拂袖而出。 “哈哈哈哈!——”张宪大笑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回到房中张俊心中忐忑此案牵涉实在太广大宋朝开国以来能与之相比的实在不多若不谨慎怕是有不测之祸。想到此处忙把王俊状纸取出再三研读。 王俊在状中提到张宪曾对他说:“相公处有人来教我救他。”但却在随后的附笺中申明:“俊即不曾见有人来亦不曾见张太尉使人去相公处。张太尉此言故要激怒众人背叛朝廷。”这已经是无中生有了特别是张宪的话别无佐证更难以入罪。 当然也有严重一点的就是捏造岳云与张宪的对话说是岳云曾经要求张宪“率诸军径赴行在乞岳少保复统军”这还了得!可惜仍无片纸佐证!其中编造张宪的话说:“若渡江往京西朝廷必遣岳少保来抚谕得少保复统军则无事矣。”这话明明指向张宪欲擅起边衅却还是无佐证。 其余说“百姓皆昼夜不安官司变无所措置惟忧惧而已”等等俱不过是空头话罢了核心罪状一无所证张俊细阅再三不由苦笑开始明白严师孟他们为什么反对自己在镇江拷问张宪了此罪若成于镇江枢密行府内日后推敲起来自己头上实有莫大干系! “罢了!械送临安吧把这个烫手东西抛给秦相张某已经做得够多了!”张俊顿时感觉疲累已极让侍从叫来王应求。 “相公深夜不歇太劳累了有何事尽管吩咐小人便是。”王应求面色平淡拷问了张宪一天却似个没事人一般张俊在牢中初见张宪时虽然积年老帅见得死人多了仍在心中喟叹:“王应求必无心肝当真坚忍了得!” 此刻见王应求这般表情张俊竟然没来由地心中一阵抽搐:“拟奏表就写——‘张宪供通为收岳飞处文字后谋反行府已有供到文状’且候旨吧。” 王应求诺诺而退出门后却嘴角一撇瞬即转笑扬长而去。 ※※※※※※※※※※※※※※※※※※※※※※※※※※※※※※※※※※※※ 九月中旬赵构收到奏表忙宣秦桧自枢密院入宫奏事。 “这——实在大胆已极臣不忍闻矣此獠实负圣上宠眷!”秦桧得表“大惊失色”随即道:“陛下如此罪形昭彰不可宽赦不然必乱朝纲!还请陛下颁诏取岳氏父子下大理寺狱根勘以辩是非!” 赵构“痛心疾”挥手道:“秦卿且去拟旨!朕实在五内摧伤不愿再问此事一切由秦相处置即可。” 秦桧心中痛骂:“贼滑头!”却恭恭敬敬退出。 其时岳飞父子却不在临安。 自上次杨峻过访以后岳飞越觉得临安实在为是非之地若要远离以避祸却有一个不便处:身为少保还须逢一、五入朝随班站队不免与一班贼臣同列心中实在郁闷得慌。无奈之下只得请假率一众家小赴江州那里还治有一处私宅虽远小于临安规模却仍足以栖身只要远离临安就清静了许多。 张宪在镇江府受罪之时岳飞还一无所知杨峻虽然料到张宪会入张俊手中却只得取舍:“若救了张宪须救不得岳相!”何况《说岳》上对此案也记载得语焉不详更不知事情已经到如此地步自以为备有后手居然在临安城中颇为逍遥每日里少了岳家诸小的功课多了许多时间陪秋香及腹中的孩儿“练枪”。只是临盆之日越来越近秋香行动越困难。 直到九月二十日秋香终于在房中大声号叫杨峻心下大慌一边着人找产婆一边去岳府求救幸好岳府中尚有几位婆子丫头岳飞满门多子女婆子们倒也积累了不少经验不像杨府除了男人便是几个从未生产过的婢子! 杨峻在院内急得跳脚几番要冲进去却被一名岳府过来的婆子拦住一会儿说时辰不对一会儿说日子不好父子相冲见不得面否则有不测之祸吓得咱们的唯物主义者老杨门都不敢进:“万一这大宋朝的黄历就有那么邪门呢?” 终于大半日过后连热水都烧了四五回进去一声“呱呱”儿啼传出来产婆出门时一张脸如秋日菊花:“恭喜老爷母子平安府上添了位小将军!” 老秦在一边听了忙安排人打赏。 老杨在院中听得儿啼早已经魂飞天外不知身在何世傻得听不到产婆请赏老秦见得事多自然会处置重重地赏了产婆那老妈子千恩万谢的去了老杨还在院内呆——此刻便是漫天神佛齐降也唤不回老杨魂来。 “老爷按例还须放炮仗喜贴请满月酒您看——”老秦毕竟老成些看实在不像话忙提醒道。 “请!为什么不请?!还等什么满月下贴子!老爷要请客!清波门外三元楼老爷包三天请临安最好的戏班子!老子殿前司中那帮混帐平日里打老爷的秋风今日须出点血为老爷我道贺!”杨峻腆着肚子大声吆喝。 老秦听了愣了半天颇觉不合规矩却知道拗不过老爷的性子只得从了立码叫人写贴子连名单都得经老秦才能办妥两日之内临安城中上百文武多有知晓者送礼称贺者不绝于门。殿前司军从这日起轮番请酒统制以上职衔的官儿多得有些排不过队来竟然争得面红耳赤。杨存中自不必说先就包了一日遍请营中诸将老杨自此一日不曾酒醒过。 ※※※※※※※※※※※※※※※※※※※※※※※※※※※※※※※※※※※※ 老杨这边有如天大的欢喜岳飞却在这时接旨自江州赴临安。 临行前一晚枯坐难眠想起杨峻的警告犹豫难决至月上中天时得词一。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笼明。 白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但圣旨既下如何挡得住次日只得携家小上路。 第一百零三章 乱臣贼子,不缺岳某一个! 绍兴十一年九月二十一日江州城门外。 岳飞满门上下数十口车马已经6续出城门往临安方向而去守城校卒直到岳飞已经远远离开仍然行礼如仪对这位大宋朝无敌勇帅军中实在有莫大的尊崇! “岳相留步!——”一骑从城门冲出衔尾直追岳府车骑而去。 岳飞还是保持了从军就有的那种警觉远远地就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军中听到这样的声音那便多半是急脚递之类的快马而至了略略挥手止住行人车马岳飞立马道旁静候来者。 “天怜岳爷!”来人直冲到岳飞面前勒马翻身跃下这等身手正是岳家军中健儿本色。岳飞面色一凝:“此非从义郎蒋义雄乎不在鄂州军中却到江州何事?” “相爷!”蒋义雄红着一张脸含泪跪下:“小人已经调任福州专管巡捉私盐!” “呵呵!如此则可喜可贺!快快请起鄂州军中虽少了一员勇将福州却多了一位干吏!岳某已经罢去相位眼下提举醴泉观当不得这个称呼了蒋兄弟这一向可好?”岳飞乐呵呵地下马。扶起蒋义雄来。 “相爷说哪里话朝廷异日必还相爷入中枢!只是眼下有一事蒋某略略知晓不敢隐瞒故赴任途中先过江州向相爷禀明天可怜见总算没有与相爷错过!”蒋义雄起身满面尘土面容憔悴显然已经多时没有好生休息过了。 “何事如此紧急让蒋兄弟奔波至此间?”岳飞见了带过大军的人知道蒋义雄已经数日急赶否则不会如此狼狈。 “某离鄂州前日进奏官王处仁在席间告知那王俊告张副都统图据襄阳为叛已经在镇江枢密行府伏罪不日即械送临安!此事恐怕与相爷身上有妨相爷不可不防!若是到鄂州军中——”蒋义雄说到此处曳然而止注目岳飞。 岳飞沉默不语胸中却浊浪翻滚心知那楚州耿著之事又在鄂州生只不过此事却是冲着自己而来上次韩帅得自己打救幸免于难这次却福祸难料得多了。 “蒋兄弟一路辛苦这番心意岳某当铭于五内!”岳飞轻轻抚去蒋义雄肩头尘土:“只是岳某奉诏赴行在却不可违旨到鄂州以图苟安若一旦拥军自重与郦琼、杨幺等辈何异?大宋江山社稷危矣!岳某宁死也不作那不忠不孝之事!此去临安前途难料日后……蒋兄弟多多保重!” 言罢翻身上马再不回头一顾一行车骑随后而去。 “岳爷!——”蒋义雄奔波数日换得这个结果心中气苦跪在路边手抓黄土泪水涔涔而下。 入夜时于驿站住下岳飞枯坐灯前毫无睡意。 “父亲!”门口传来敲门声岳云在外叫道。 “你们——” 开门处外面是岳云、岳雷兄弟及几名岳府亲卫。几人进门后岳云反手把门闭上。今日距离蒋义雄和岳飞对话地点最近的就是这几位了其他人却不曾惊动。 半个时辰后驿吏提灯从门口经过听到里面轻微的吵闹随后是岳飞的声音:“既出江州只得前迈!”驿吏不解而去再过小半时辰回来经过时里面仍在争执不下但还是听到岳飞声音:“万万不可只得前迈!” 驿吏摇摇头回房去矣。 ※※※※※※※※※※※※※※※※※※※※※※※※※※※※※※※※※※※※ 九月底岳飞抵达临安日奉朝请夜读诗书浑不以为意并没有像韩世忠那样见帝自辩更没有去找人打通关节几乎是闭门不出。 其间倒是杨峻听说岳飞返行在高高兴兴地请岳飞到三元楼聚了一顿席间只有岳云、岳雷作陪四人临湖把酒却各有各的心事难以言欢。杨峻心知不妙叫人召车将府中婴儿送到三元楼来。岳飞听到儿啼愁眉稍展从婢子手中接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这小子好壮!将来必是一条好汉子!” 杨峻一阵傻笑:“还请大哥为孩子起个名字沾点大哥贵气!” 岳飞一皱眉:“男儿志当存高远叫志远吧!” 老杨不禁脸上一红明明白白知道这是岳相在调侃自己到临安这一年多来自己确实志不存高远除了领命出征之外平日里过得跟猪一样幸福从来没有怎么忧国忧民过怎么当得起“志当存高远”?只是这名字还不错只得认了小子从此叫杨志远。 “大哥此番回临安所为何事?”杨峻这些天被绍兴黄酒灌得晕头转向浑不知岳飞已经危在眼前了岳云闻言眉头一皱:“杨叔叔有所不知——” 岳飞把孩子还到婢子手中皱眉道:“云儿!不可扰了杨叔叔兴致!” 岳云、岳雷相顾又各觑了杨峻一眼杨峻心下隐隐猜到些许:“大哥此来莫非有什么变故?” 岳飞默然许久举杯一饮而尽:“张都统已下到大理寺狱中了!” 杨峻面色一黯随即道:“大哥既然知晓此行并非嘉诏如何还来临安?竟不怕那班贼子攀附到大哥身上么?若是有何不测大哥满门必无幸免!” 岳飞摇头:“便又如何?岳某要抗旨朱仙镇外就抗了莫非不肯为大宋江山舍却此身却要在江州抗旨苟全?大宋朝这十余年来最不缺的便是乱臣贼子何必多岳某一个?!” 杨峻挥手让府中人退下楼去却突然离座跪下。 岳飞大骇岳氏兄弟也惊得离座岳飞伸手去扶:“杨兄弟这是何意岳某当不起快快起来!” “大哥——”杨峻眼中泪下:“若肯稍降尊志去向圣上请个罪或可讨得满门平安杨某实在无力去帮大哥办到此事大哥肯否?!” 岳氏兄弟在一旁面色一变都觉此话在理。 岳飞缓缓将手收回转身面向漆黑一片的西湖:“使天有目必不使忠臣陷不义;万一不幸亦何所逃!” 第一百零四章 杨存中,“要活地岳飞来”! “若天不开眼大哥岂不白死?!”杨峻跪地怮道。 岳云、岳雷皆泪下:“父亲!——” 岳飞转过头时笑容满面:“杨兄北当日答应过岳某何事还记得否?” 杨峻色变:“若大哥有难岳府满门便都在杨某肩上!只是——” “回府!”岳飞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去了岳氏兄弟只得跟上杨峻缓缓站起天色如墨不见星月杨峻抬头看天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 “岳爷!岳爷!——” 岳飞才入清波门黑暗中窜出一人立在墙下却不肯到路中间来连灯笼也没有提一个却伸手连招让岳飞下马。 “何人?出来!”岳雷跳下马来直逼上去。 “雷儿不得无礼!”岳飞已经借着岳雷手中灯笼的微光略略看出来人面容。 “此非——”岳飞讶道。 “岳爷此处不是叙话处请进内一叙!”此人说话又急又轻几乎听不清楚却指着道旁一个小小宅门岳雷还要阻拦岳云却伸手止住随岳飞进去了岳雷只得牵马相随。 “岳爷与大公子俱在此案中蒋义雄既已相告为何岳爷还举家返临安岂不是自投罗网也!” 内室中一灯如豆那人转身对着岳飞面色白。 “王处仁王大人!”岳云轻呼道。 岳飞忙以指示意低声:“王兄弟干冒大险蒋兄弟千里奔波示警于江州这等情意岳飞铭于五内只是圣旨既下容不得岳某不来!怕是有负王兄弟好意了!” 王处仁道:“岳爷是大宋柱石之臣若有不测恐怕军心动摇不利大宋江山社稷为何岳爷不肯见帝自明如韩相一般讨得清白留得有用之身也胜过被一班贼子诬害!” 岳飞面色转白心下气苦半晌才道:“当今圣上是言辞可以动摇的么?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侥幸逃得残生君臣相疑生又有何益?此事且由天定非人力可以挽回孩儿们快给王叔叔跪下!——” “扑通!” 岳云、岳雷跪倒尘埃:“谢王叔叔报讯之恩!” 王处仁大惊忙扶起二人:“二位公子小人如何担当得起!岂不折寿!快快请起!” 一转身王处仁却跪倒地面:“岳爷小人罪该万死!明知王贵书中必无好讯却还是送到枢密院!如今岳爷不肯赴阙自辩岂不是王某害了岳爷矣!!” 岳飞连忙扶起:“王兄弟说哪里话来!你是军中进奏官一家老小俱在临安安敢废事?错非如此又如何能报讯于岳某!” 黑暗中岳飞父子三人悄悄离开王府返回家中。 ※※※※※※※※※※※※※※※※※※※※※※※※※※※※※※※※※※※※※※※※ 十月初兀术集大军四万于淮北整军南渡逼近楚、泗二州。昔年韩世忠治下固若金汤的宋地如今终于在近十年之后又见胡尘铁骑。 十月九日有诏岳云入大理寺辩案一去不还岳飞不置一辞李夫人大怮一日次日起住在佛堂不再与岳飞交一语。 十月十三日秦桧宣杨存中到中枢。 “大人秦相召见不知眼下相爷何在?”杨存中在枢密院坐得焦燥却只有一位当值僚官在堂默坐半晌不见动静。 那僚官见杨存中问转入后堂随后递出一个札子来。 杨存中接过札子略看得一看手一抖差点掉在地上忙紧紧抓住。那僚属微微讪笑随后面无表情道:“秦相交待一句殿帅切记‘要活地岳飞来’!” 杨存中面色大变缓缓退出去得远后后堂才转出秦桧:“杨殿帅切莫让本相失望!” 那僚属奇怪地问:“相爷怎么不让雄武营出马将岳飞拘来却让杨存中去?军中人手怕是不可靠罢?” 秦桧微笑:“杨殿帅身负临安与圣上防御之职若还信不过大宋朝危矣。” ※※※※※※※※※※※※※※※※※※※※※※※※※※※※※※※※※※※※※※※ 片刻之后杨存中疾驰到杨峻府上一脚踹开大门喝道:“杨再兴快出来!” 老秦大惧:“殿帅老爷一早就出去了至今未归!” 杨存中一转念一身的汗都出来了忙出门直奔岳飞府上。 岳府门前杨存中思量再三让门人进去通报不消片刻岳飞亲自迎出来:“十哥到岳某府上何事?” 原来昔年讨李成时这些年青将帅曾经结拜过一次当时杨存中排行第十还比岳飞大一岁不过这些年来岳飞声名早已经过杨存中远甚加上又拜过相杨存中听到这称呼心知不寻常忙陪上笑脸:“无事唤哥哥耍!” 岳飞笑道:“我看你今日来意思不好。” 说罢转身入内理也不理自有家人牵过马匹迎杨存中入内随后将杨存中手中堂牒送入后堂。 过得片刻毫无动静却有一小婢端出一杯酒来放在杨存中面前。 杨殿帅额头后颈一齐汗出大宋朝罪臣多有接诏即自栽的先例一般情况下朝廷也不深究往往还代为遮掩本身也少受狱吏手中之罪。 眼下这杯是什么酒? 杨存中闭上双眼一咬牙仰脖子一倒酒入喉头香醇甜美。 “呵呵呵!如此便是兄弟这杯非是药酒岳某随你去!”岳飞从后堂转出来稍一迟疑又道:“皇天后土可表飞心耳!”言罢大步而出杨存中跟在后面心中愧疚已极。 轿到大理寺门前岳飞入内一看四面垂帘却无人应对独自坐下茫然无措。稍过一会后面出来几名狱吏一人拱手对岳飞道:“这里不是相公坐处后面有中丞请相公略来照对数事。” 岳飞喟然:“吾与国家宣力今日到此何也!” 此刻韩世忠府上杨峻突然离座跪倒韩世忠面前:“相公!岳大哥命不保矣便看在耿著之事面上也须救岳大哥一救!” 韩世忠霍然而起。 第一百零五章 必杀岳飞,而后和可成也! 绍兴十一年十月六日镇江枢密行府。 大权在握的张俊没有了张宪的烦恼暗自庆幸将这偌大麻烦抛给了秦桧正在府中与诸僚属说笑却听得一阵急步声一名门吏跑进来跪下呈上一份军报。 “禀相公楚州军报!” 张俊接过拆开一看不觉色动再细细一看略为缓颊将军报递给身边僚属。 “相公楚州已失如何是好?”严师孟一阅之下大急。 “且细看——总共不到两万兵马打楚州就损耗数千粮草辎重均不见多备楚州城中辎重俱在此间如何是久留之计?”张俊笑道。 “如此竟不理会?”严师孟还没明白过来。 张俊大笑道:“严先生见事明矣只是却不晓得大方略!南北正要谈和之际兀术举兵前来一者为和谈争些利二来只道我大宋必疏于防备讨些便宜以抒柘皋之愤耳。理会还须理会却不必与其交锋稍有动作候其自退可矣!” 次日泗州军报至只说兀术另有三万兵马已经攻下泗州。张俊得报令副都统戚方率部五万逼近泗州。 十月十三日泗州城头金兵惊慌数日却不见戚方攻城却等来了兀术的撤军将令楚州金军于同日北撤一切皆如张俊所言。 ※※※※※※※※※※※※※※※※※※※※※※※※※※※※※※※※※※※※※※※※ 行在临安大理寺内。 岳飞随狱吏转过数廊进入后面一厅中。 “父帅!——” 岳云一声高叫岳飞以手扶壁差点晕厥过去:岳云与张宪皆卸脱衣冠披戴枷锁露体赤脚浑身血染跪坐在地岳云尚可还叫得出声来而张宪则已经半失意识斜倚岳云口中喃喃呻吟却已经不知道岳飞到来哪里还是那位两军阵前的无畏勇将! 岳飞气满胸膺却难以成句手指堂上几位推官:“你——你等——” 突然胸腹间翻滚如潮几乎将一口热血压制不住却生生忍了回去。 御史中丞何铸和大理卿周三畏在堂上危襟正坐何铸转头微微示意两名狱卒将一张小案几端到岳飞侧旁一名胥吏出来将笔墨纸砚摆定几上就椅坐下捉笔指岳飞道:“咄!你看大宋朝臣到了此间可有生还者?快将所犯案如实招来我来代笔!” 岳飞一觑居然纸上大半已满显然罪名早已经不须招供此间早已经准备得极妥当了哪里还需要什么案情?骇怒之下岳飞手指胥吏却只是抖说不出话来。大宋朝狱中诸般蹊跷岳飞身在军中只是略有耳闻哪里见过这等黑暗处一时间关心则乱哪里还是阵前不动如山的岳帅样子! 一旁狱卒积年只在大理寺见过的高官多了眼里却并不怎么看得上这位罢相的宫观使见岳飞失态手中水火棍往地上一拄大喝道:“叉手正立!——” 岳飞一惊回神果然叉手正立深吸一口气侧过头时脸上神情已经是偃城头上面对兀术时的模样却微笑道:“岳某也曾统军十万今日方知狱吏之贵矣!” 随后转过去面对御史中丞何铸:“何大人岳某既到了此间必以国法请何大人勘问!” 何铸面色如铁一毫也不以为意轻轻放下手中茶杯展开手中御札道:“岳鹏举非是何铸与你为难不过既奉圣旨就大理寺置司根勘圣命不可违彼此皆为国事鹏举勿罪才好!” 岳飞拱手道:“岳某怎敢。” ※※※※※※※※※※※※※※※※※※※※※※※※※※※※※※※※※※※※※※ 临安大内垂拱殿中韩世忠枯坐品茗一名内侍陪侍在侧却久不见赵构现身不由得心中焦燥茶水也不知喝了多少却仍然口中烦渴。 福宁殿内赵构却悠闲自得一旁是秦桧侍坐一言不静候赵构慢慢阅读手上的一份金国太保、右丞相、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兀术所来的书函其中大意道:“皇统元年十月十日具书今月四日刘光远等来书审承动静之详为慰所请有可疑者试为阁下言之。自割赐河南之後背惠食言自作兵端前後非一遂致今日鸣钟伐鼓问罪江淮之上故先遣莫将具以此告而殊不邮答反有遽起大兵直渡浊河之说不知何故。虽行人面列之语深切勤至惟白阃外之命听其书词脱落甚不类如果能知前日之非而自讼则当遣尊官右职名望夙著者持节而来及所缄牍敷陈万一庶几其可及也。惟阁下图之薄寒窃冀对时保重专奉书披答不宣。” 赵构阅毕掷于几上嘴中喃喃咒骂只是作不得遂问秦桧:“秦卿以为此事如何?” 秦桧恭谨起立拱手答道:“陛下此为兀术求和之书矣辞虽不恭却有惧怯之意大约金国难有再战之力才致遗书求我朝遣使以通消息。此事陛下自有圣断臣不过愚鲁之见伏望圣栽而已此外臣于去岁另得一书本为小节不堪御览只是于此时却有些相妨处一并请陛下圣断。” 言罢自袖中出一书函已经略略泛黄但赵构却悚然一惊:此书与适才所得兀术书函纸张一模一样! 接过来看时上面满页文字赵构俱不曾在意其中却有一行朱批文字:“尔朝夕以和请而岳飞方为河北图且杀吾婿不可以不报。必杀岳飞而后和可成也。” 赵构一惊几乎将这信函扔掉递还给秦桧时手也微颤稍后才问道:“如此岳飞一案——” 手机小说站bsp;秦桧见赵构不再说下去忙以手指掌中函道:“十余日前臣已告之矣。” 赵构恍然斜觑几上兀术书又有了扑上去撕裂眼前这位谦谦君子的冲动却不知应该先撕哪一个。 快降夜幕时韩世忠终于明白今日是见不到赵构了内侍讪讪一笑道:“韩相明日大约不必来了罢。” 韩世忠悻悻而出才惊见岳飞案已经榜示在中枢及大理寺外。 韩府门前杨峻翘以望。 今日送韩相进了大内门口杨峻被挡下后就直扑殿前司军杨存中处却不见人影府中也找不到人只得到韩府静候消息了。 “韩某有负杨兄弟所托亦有负岳兄实在愧为人矣!”韩世忠下轿面色黯然杨峻知道不妙这话也几乎不用说了。 杨峻咬咬牙附手在韩世忠耳边轻轻数语韩世忠略略点头。 次日韩府一名家中护卫快马出城直赴鄂州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无故戮将帅?此是上意! 第一百零七章 精忠报国,能奈奸人何? 万俟卨上任伊始便会同周三畏审讯他将王俊的诬告状等摆在岳飞面前喝问道:“国家有何亏负你等三人却要反背?” 岳飞负手抬头正眼也不觑万俟卨一下自上了堂知道何彦已经被换掉自然心知不妙然后再看到主审官竟然是万俟卨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听到万俟卨喝问小人得志之意溢然于表心中更加不齿只是形势却不容不答否则便是默认了:“对天盟誓我等无负于国家。你等既掌正法且不可损陷忠臣。便是到了冥府须与你等面对不休!” 万俟卨冷笑移步至岳飞侧轻声说:“岳相公既不反记得游天竺日壁上留题曰‘寒门何载富贵’乎?” 岳飞转头怒视万俟卨后者不能直对狼狈退回座上。 堂上胥吏喝道:“既出此题岂不是要反也!” 岳飞移目四顾威风者皆是新面孔周三畏目光躲躲闪闪垂以避旧时狱卒皆不忍直视喟然长叹:“岳某方知既落秦桧国贼之手使某为国忠心一旦都休!” 遂负手而立任对方如何喝问如何拷掠不一言也不呻吟号叫。 数日之间岳飞遍体无完肤竟不画押也不求饶声也不出。万俟卨酣战终日疲累不堪一无所获怒气冲天一时间连周三畏也退避三舍将大理寺正堂让与他坐。 岳飞早已经体力难支数名狱卒扶他强站却撑不住要倒竟然以膝着地如跪状**的上身伤口遍布只是在二十余年的战阵上受的伤已经完全被拷掠所致的新伤覆盖。万俟卨略有些快意转到背后却看到岳飞背上“精忠报国”四个大字越看越是刺目如一滴火星溅入油锅瞬间怒意爆燃不可遏制:“来——上刑!——” 百十鞭过去背上鞭痕交错怕不有百十来道但“精忠报国”四字深入肌理血一渗入竟然由黑转红在背上更加触目每一鞭下去背上肌肉一抽那四个字有如活物竟要破背而出!万俟卨骇然不敢逼视退开数步气沮意丧。 边上一名胥吏上前附耳:“何不上‘披麻戴孝’?” 万俟卨方才转怒为喜。 不消片刻胥吏取来几束麻线堂上熬好鱼鳔胶将麻线密密披在岳飞背上此时岳飞早已经半晕厥哪里还知道这番动静。随后锅中鱼鳔胶缓缓淋上去岳飞便是铁打的汉子无敌的勇帅也烫得失控地呻吟了一声。 稍移时鳔胶已干麻线贴紧背肤万俟卨微微示意一名胥吏抓住岳飞肩上数根线头用力一扯。 “啊!——” 岳飞一声大叫竟然略有些神志恢复。但随后又是几束麻线扯下岳飞已经叫不出来了彻底地晕了过去。狱卒放手岳飞前胸贴地扑到地面一动不动。 万俟卨走近看时岳飞背上的“精忠报国”四字果然随着皮肤扯破已经伤了些笔划。 “呵呵!好!就这么办!莫停手全扯下来!——” “嘶!嘶!——”片刻间岳飞身侧大片鲜血染红地面背上四个大字却已经颇难辩认。万俟卨看得眉飞色动堂上诸官却都有些不忍之色只是岳飞早已经没有知觉哪里还能作声倒让万俟卨颇觉未能尽兴。 ※※※※※※※※※※※※※※※※※※※※※※※※※※※※※※※※※※※ 鄂州御前军中赵秉渊见到临安韩府来人又有杨峻手书小笺悄然将信函递出上面竟然还用了个张宪的押记! 十余日后杨峻在临安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不论找杨存中还是韩世忠甚至秦桧都避而不见倒是老秦头曾不阴不阳地说了句:“老爷哪里救得许多人且忙家里事才是正事。”说这话的时候杨志远正在秋香怀中大哭老杨心中烦渴差点便一脚踹倒老秦若非看在这一年多来他还算勤谨找不到理由下手这便已经找到出气筒了。 接过小小的志远杨峻心中慢慢平和下来小家伙好像特别喜欢杨峻在自家母亲怀中都哭个不休老杨抱起来毛手毛脚的小家伙却似颇为享受竟然睁着一双小眼睛慢慢打量自己的老爹。老杨心中一酸竟不知该是喜是悲:若是能在这大宋朝好好生活守着电脑小说站娇妻美婢家中红旗就有好几面外面还有彩旗飘飘府中有用不尽的金银穿不完的绫罗再加上怀中爱子可堪怡老人生在世又有何求? 可是一想到岳飞对自己的拳拳之意兄弟之情加上老杨从后世带来的少许崇拜还有这世里的切身感染都让老杨感觉对岳大神实有一份难以舍弃的责任。 但眼下形势风波涌起危机四伏若不能清醒决断便易身涉其中自己享受人生的美梦立即破灭身边娇妻怀中爱子都如春梦。只是手中蠕蠕而动的须不是死物而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志远! 何去何从之际老杨一时想得呆住了。 正怔忡间韩帅府上来人道是韩帅有请老杨大喜过望将孩儿还回秋香手中自己夺门而出。 “韩相此事非同小可如何措置方好?”杨峻守着韩世忠看完信函方才问道。 韩世忠小心翼翼地将手中信函放在桌上知道此事系着岳飞生死站起来在书房中缓缓踱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若将此函交至大理寺……”韩世忠沉吟道。 “不过一炬又有何用?”杨峻立即打断:“莫说大理寺便是秦桧手中也万万去不得若不能面呈圣上只怕终归无用!” 韩世忠想起自己上次在垂拱殿喝的一日茶喟然叹道:“说不得韩某又须再喝一日茶了。” 杨峻道:“若韩相有紧急要务连圣上也见不得么?” 韩世忠面色数变终念及耿著之事狠不下心来只得道:“罢了便是欺君韩某大不了还岳相一命多活数月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如何还放不下。” 只是心内深处还有一句:“圣上那日明说不会杀我。” 杨峻却深深意动拱手为礼只是没像上次那样下跪韩世忠心中明白杨节度使不是容易跪下的人能够这样已经是莫大的礼节了。 垂拱殿内韩世忠“有急紧事上奏”赵构居然没有推托眼下正拿着一份信函看得眉头深蹇。 殿门口处一阵脚步声响:“韩相有何要务本相竟然不知不知能否告知秦某?” 第一百零八章 奸谋深似海,反为所用! 赵构赐座之后持手中信函斜睨秦桧一眼命内侍将信函递给秦桧:“秦卿试看那张宪不肯伏罪谁知却有如此罪证可见为臣者不可昧君冥冥中自有定数!” 韩世忠轻轻一颤听赵构话中一字不提岳飞却以此信坐实了张宪的罪名岂不是白忙了也?若到时救不得岳飞杨节度使与自己反做了秦桧帮手!只是信中明明白白可以洗脱岳飞罪名为何赵构只字不提? 只是韩相也不曾想明白即使岳飞逃出生天张宪也无可能毕竟耿著还是没有逃脱只不过逃出个韩世忠而已。 “陛下!据此信中情状岳相——”韩相毕竟沉不住气想从秦桧和赵构口中得个实信莫要白费了功夫。 “韩相!”秦桧轻抚手中信函打破沉默:“不知此函从何处得来。” 韩世忠一凛这秦桧果然不负盛名有些麻烦:“此函来自鄂州军中今日有一人到臣家门将此函交与护卫只道是来自鄂州御前军请臣转交此函与圣上以辩岳相之冤!” 这是韩世忠在家里与杨峻商量的原话以免事到临头露出马脚来这个问法倒也是题中应有之意韩相早有预料只是原本用于对付赵构没想到会用于回答秦桧。但身在垂拱殿岂能回秦桧当然是对着赵构说话了。 “如此——”秦桧缓缓道:“陛下看此函真假如何?” 赵构眼中一亮瞬间掌握到秦桧意思却不正面回答:“韩卿以为呢?” “这个——”韩世忠一时不肯断言:“此函为岳相所书此为臣所熟知陛下这里多有岳相奏表当可比对。函上所用押印与臣家中所收张都统历来所军报也是一致故为臣方奏于陛下以免误判了忠臣!” 秦桧微微一笑:“如此便不近人情矣!如此机密之事岳飞若要回书也须嘱人密密收藏怎会以军报出?若有差池岂非害了张宪?张宪收到后若果有此事亦须付之一炬如何肯保留至今?现下二人皆在狱中又如何能让此函流至临安?此间大有蹊跷韩相便该在中枢与秦某商议之后才禀明陛下这般冒失前来岂非笑话?!” 韩世忠头中血往上冲差点就想翻脸却虑及自身难保强忍一口怒气辛苦之至深吸一口气才拱手对赵构道:“陛下臣不过想为大宋保下一忠良之臣未曾辩明真伪有失谨慎请陛下赐罪。只是岳相家中寒素所部亲卫均遣返鄂州军中恐怕欲致书张宪除军报外亦无方便之途。军中收取急递便须用押此为军法之常。臣历年长在军中故略知一二此事臣已尽本份还请陛下圣栽!” 秦桧在旁破颜而笑:“陛下此事大略臣已经有所悟!岳相亲卫尽返军中便是关窍所在!” 言罢细看信函再不理会韩世忠。 韩世忠怔在那里气得要疯只是作不得一时间举起的手不知往哪里放。统军数十年身经何止百战如此无处着力还是次。 赵构彻底放松下来转向秦桧:“秦爱卿以为此函当如何处置?” 秦桧拱手道:“臣以为张宪案久拖不决当以此函明正其罪其余事务再交由大理寺与御使台会商若皆不能断方才报至中枢中枢不能决才可禀于陛下此为臣子本份。” 韩世忠回府不理会堂上等候的杨峻却提了大刀径入后园中照名花修竹一阵乱砍再连断数根大木才喘气抚胸缓缓平复。 “相公事体毕竟如何?” 杨峻远远站定静观韩世忠泄却不上前阻止直待韩世忠回过气来才小心问道。 “那——秦桧老贼!直如此可恶!若是昔年在军中韩某拼死也要先宰了此獠!——”韩世忠咬牙切齿扔去手中大刀。 杨峻心往下沉知道事已不谐:“相公毕竟圣上如何决断?” “还有何等决断?那函已经入秦桧手中此番便是要定张宪之罪了!岳相却未知生死秦桧老贼明白要岳相死了陛下竟然相信秦桧一派胡言不信此函真假只让大理寺、御使台明辨若不能断则入中枢中枢不能断才交由圣断。若等到断下来怕是年都过了还有几个活的岳相在?” ※※※※※※※※※※※※※※※※※※※※※※※※※※※※※※※※※※※※※ 岳飞却比韩相所想要过得好。 自背上四字伤损之后周三畏怕出事阻止了万俟卨进一步用刑却在往岳飞军中诸将用力一一商议如何佐证岳飞之罪否则以岳飞刚硬的性子怕是死几遍了也不会有结果。 但岳飞却从此不用上堂大理寺中诸历年老卒见过的大小官儿多了但如岳飞这等忠直刚硬的却未曾有过除了万俟卨带过来的人手外多数狱卒对岳飞已经不能用“和善”来形容简直已经到了“恭谨”的程度不仅带医官多次为岳飞疗伤平日衣食也都尽心安排。进出之际还须对岳飞礼敬有加便是岳府婢仆也没这般恭顺。 十月二十九日大理寺出榜张宪之罪依诏推勘已毕事证确凿依律当斩。而岳飞父子则无所言及一时间临安城中议论纷纷都道张宪欺君只是岳相并未涉罪却为何久滞大理寺狱?杨峻无计可施之下多次上岳府相询岳李氏都不肯见面。岳家诸小也不再上杨峻府上岳府满愁云惨雾只有岳雷在门口小心对杨峻道:“奸臣欲害父相亲旧不必再有过往以免贻害旁门此是家母所训非是侄儿不肯来学枪法。” 杨峻忧愤之下四处打探终于在“翠满楼”找到已经躲了自己大半个月的杨存中。 “大哥何故在此间小弟愿见一面也难?”杨峻冷冷问道翠满楼的老鸨见势头不对早就溜之大吉杨存中衣衫不整忙推开怀中艳婢推出了门顺手将门紧闭。 “兄弟哥哥有愧!实不敢见兄弟也!——”杨存中小心应道。 楼下杨存中的护卫这时才从老鸨处得到消息一阵鸡飞狗跳地扑上楼来踢开门时却见房中多出的人竟然是杨峻都讪讪地立在那里不知该进该退。 “蠢才!本帅与杨都统说话还不快滚?!”杨存中怒喝护卫们惟惟而退。 第一百零九章 君子有三畏,不负其名! “大哥兄弟错怪你了!” 杨峻听杨存中讲完详细知道殿帅这两日也不好过岳飞当日风光霁月对杨殿帅的冲击相当的大这些天来虽然在翠满楼左拥右抱却是内疚得要命。 虽然抓岳飞进大理寺狱的过程平安得让人心悸可是杨殿帅在离开大理寺门口的时候还是感觉到心脏的狂跳:大宋朝最强大的无敌统帅正被自己以兄弟之情送入火坑。那个让大金国闻之颤动的岳飞将从此不再危胁北方的敌人而被自己、秦相和更上面的人扼杀在大宋的行在临安! 虽然杨存中不知道赵构如何的愿意将岳飞的命换回自己远在北京仍继续受辱的韦后还有换得北边不让皇兄另立宋庭的承诺可是在这瞬间杨殿帅还是突然冒出了对岳飞的深深同情和歉意! 此后杨存中连续十余日将自己埋进了醇酒美人之中尽情的麻醉自己直到杨峻破门而入。 “当日接到御札听到秦相吩咐咱家第一个就想到兄弟可惜那时兄弟不在府上若是在府上或者——”杨存中说到这里突然恍悟自己不过是偶然间想到杨再兴与岳飞之间的情意毕竟他俩交肩作战十余年交情非浅但若是当时杨再兴就在府中又有什么用?自己但求问心无愧罢了可是杨再兴能够怎么做? “不必再说了!——”杨峻昂向天有泪盈眶:“岳相忠直当世无双大宋朝若不肯放过他是自毁万里长城!杨某记得大哥的情意能够先上杨某家中报讯已经难得之极哪里还敢要大哥做些什么?” 其实杨峻也知自家事若当时身在家中杨存中上得门来自己能够做什么?能够让岳飞做什么?逃出临安?那就是大宋朝逆臣贼子随便秦桧公布什么罪名连辩驳的机会都不可能有。若说反也行只要杨存中肯拉殿前司军进大内救岳飞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杨存中敢么?岳飞会同意么? 拼将此身也要换得大宋朝安定恐怕才是岳飞惟一的态度!那时不过要杨峻再多伤心一次却实实在在地做不得什么。 ※※※※※※※※※※※※※※※※※※※※※※※※※※※※※※※※※※※※※ 但忧心岳飞的却远不止杨峻一人临安城瓦子勾栏间岳案纷纷传讲只是不敢高声以避秦桧耳目罢了。不过民间cctv的功能却仍然极为强大以行在临安为中心岳飞入大理寺狱之事很快传遍江南各地府衙之内知道凶险都噤口不言但民间却汹汹然有如沸之势秦桧遂令各地提点刑狱、各地方军总领大力弹压却一时间哪里弹压得尽! 大理寺内先自乱起来陪审的大理寺丞何彦猷、李若樸以及大理寺左断刑少卿薛仁辅均对岳案不能认同特别是在万俟卨参加审案以后的凶酷之处极看不入眼遂私下找大理寺最高领导周三畏。 “大人此案轰动天下逾月不能决若久滞于此间恐怕吾曹将遗万世之讥!”李若樸本是岳飞帐下李若虚之弟平日里对岳飞并无十分好感但历狱一月有余却日渐明白为何自己那位不过是书生意气的兄长为何在绍兴十年的大战中如此有担当在岳飞身边的人多少都会受其感染只有像杨峻这种来自后世的异种在岳飞身边呆不满一个月就离开了才没有被岳某人变成精忠一党。 周三畏人如其名却是沉默不语半晌方答道:“以诸位之高见此案如何?” 薛仁辅道:“按大宋律张宪当斩岳飞御下不当罢职后只当徙二年岳云之罪无佐验当无罪!此是正理请大人定夺!” 何彦猷、李若樸皆点头称是。 若岳云之罪坐实岳飞也必死无疑所以岳飞若不死岳云必无罪也。 周三畏手捋长须拈断数根才苦着脸道:“某亦知其冤然大理寺岂能作得主?!奉旨推勘当由制勘院断案此事还须问过中丞万矣大人诸位之意周某深知矣。” 三人相顾而视皆是心中一叹语云“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众人却皆知道周三畏怕秦桧、怕老婆岂知还怕万俟卨! 万俟卨却没这么好说话:“周大人莫述他人如何且问自家素来如何断案!本官洗耳恭听!” 周三畏血往上涌你御使中丞衔虽然高大理寺中见过比你大的官多的是最后也不过周某阶下一囚尔秦桧今日用你杀岳飞未必异日不会将交在我周某手中遂冷冷道:“断案当依大宋律法三畏岂惜大理卿哉!” 万俟卨将手中案卷放下啜一口龙井才缓缓起身踱到周三畏身后轻声道:“好一位周大人大理寺案卷令本官大开眼界若按周大人所言大宋律法实在不堪矣!何况周大人见事也有不明处:何铸何大人出了大理寺原想放过岳飞却落得自家出使金国的结果周大人想到上京去么隆冬之际那里风光别有味道——” 周三畏虽然穿了夹衣却止不住背心嗖嗖凉仿佛已经深陷上京寒风之中。 “下官鲁钝谢大人教诲!”周三畏弓身拱手缓缓退出。 大理寺内众人得知不由得指天咒地问候周三畏历代女性亲属周大人自知理亏数日间躲闪闪竟然不敢会集群僚。 只是临安城中有怕死的也就有不怕死的齐安郡王按辈份乃是当今皇上的叔叔昔年宗泽率岳飞守开封时齐安郡王曾奉旨祭陵对岳飞之忠于王事深铭于内见如此勇帅竟系冤狱持表拜阙愿以满口百口性命保岳飞之命只是老王爷不大会说话开口就道:“中原未靖祸及忠义是忘二圣不欲复中原也。” 赵构当面不好作等送这位皇叔一出门福宁殿内顿时响成一片秦桧进去奏事时只见满地的供瓷碎片大惑不解。 杨峻正在四面抓狂之际韩世忠府上却来了一个小厮附耳道:“相公府上有太行山来人!” 第一百一十章 太行侠义社,南宋地下党! “大哥!——” 高林见杨峻进得门来就要下跪杨峻连忙止住:“你如何到得临安?北边不是战事正紧么?” 高林眼圈红似是已经哭过却觑了一眼边上的主人家韩世忠见情形不对悄然退出轻轻掩好书房门。 “好教大哥得知某家兄弟已经在太行立下十余处大小山寨忠义社眼下已经消散殆尽只梁大哥治下还有百十人苦撑那狗官派遣人多次到我寨中皆被王兰兄弟骂跑有一次竟被金人所杀才略略收敛一些。眼下梁大哥虽在太行却不敢擅与金贼动手倒是侠义社连烧金贼粮草营寨金军虽渡淮连陷数城却无粮可供只得撤回太行民心渐归侠义社矣!” 高林说到兴奋处稍抑适才之悲却直视杨峻道:“大哥就在临安如何岳爷入狱也不知会兄弟等?若非得到侠义社内兄弟报讯还在梦中!” 杨峻苦笑:“杨某这一个月来许多计划都告失败正无计可施之际哪里会想到借助太行山上的兄弟?何况便有此心又如何联络得到?身在临安仍无法可想数千里外能有何作为?” 高林面色一黯心知杨峻所说的没错但听到后来却面上有些尴尬:“大哥有所不知侠义会已经在江南各路建了分社只是未立寨而已却每月往太行输送钱物若非如此我等兄弟也不能招集流民屯田耕战。临安城中上下瓦子内都有侠义社兄弟人虽不多却还精干。不过我曾打过招呼不得到府上搅扰以免为秦桧所觉会不利于大哥!” 杨峻一凛心道:“这不是地下党么?日后若为秦桧所觉怕是不会放过罢?小心!” “高兄弟何日到的临安为何不到为兄家中却到韩相府上?”杨峻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大哥见谅杨府上多是秦家人兄弟不得不防此外高林昨日到临安却是先去的岳府上见过了夫人和二公子!”高林拱手道。 杨峻心下释然知道自家府上绝对不是个好去处上次高林到临安也密密隐藏形迹才与自己见了一面这些天东奔西跑连府上也少有驻足连杨志远满月都没有摆席何况高林这才抵达临安哪有时间与自己见面。 “嫂子不肯见过不知与你如何分说?”杨峻进不得岳府也是心中烦闷当初岳飞说得明白若有何不测须照看其家人眼下却连门都进不得如何看觑? 高林却面色一沉:“夫人只道若官家要诛岳相众兄弟不必为其所累必竟杀贼要紧不可将有用之身丧在这临安狱中已经失一帅不可再失诸将各自保重方是上策所以也不许大哥您过府便是相护之意。” 言未竟已经有泪ap;“高林咱们侠义社在临安内外有多少人手?”杨峻蓦然问道。 “大哥!——”高林惊呼:“大哥因功建节不日便是开府拜相之命怎么可以?” “张宪三日后就要先行问斩究竟咱们有多少人手?”杨峻声色俱厉。 高林瞠目直视杨峻却不直接回答反而道:“岳夫人交待若朝廷不肯宽赦便救得出来也须亡命山泽做个乱臣贼子于社稷何益山野间多一名反贼苍生多受一分苦反费钱粮兵马去招讨若省下来岂不多杀几个金贼。并说这话已经托人带至鄂州军中不许一应将官妄动否则岳府满门必不答应。” 杨峻心中有所悟仰天叹道:“老天为何将大宋忠义俱生在岳府满门?!嫂嫂胸襟气度胜过这临安城中数十万须眉!杨某有负所托实在愧煞!” “大哥在临安城中已经开枝散叶顾忌非止一端不可轻身犯险若有机会救得张副帅高林愿舍命相拼!”高林沉声道。 “那岳帅呢?”杨峻转头问道。 “岳夫人——岳——”高林终于泣下:“高某十万军中追随大哥死生不惧却不敢违拗岳夫人!” 杨峻却不晓得当年岳李氏在军中岳飞偶有事离开军中数日间竟有几位原来的招安将领先后欲叛共相窜谋却被董先所察报与夫人。岳李氏默不作声一日大会诸将却喝令将校斩之于帐前由是三军整肃。其在军中威望绝非比梁红玉差多少。 “所以你就想到了韩相?”杨峻问道。 “正是!若非如此也不晓得大哥已经作了安排只恨那秦桧老贼!高某得便必生噬其肉!”高林恨得牙响。 “我侠义社兄弟能否救得张宪?”杨峻见救岳飞之事尚在未知之数但张宪却将毙命于数日内不由得兴起孤注一掷之心。 “城中有二十余人却士农商贾俱有非比我太行将士此去临安四十里倒有一处藏身之地有几位可用之人只恐怕力薄当不得大用。” “却是何地?”杨峻追问道。 “牛家村。” 杨峻差点没一头栽倒! ※※※※※※※※※※※※※※※※※※※※※※※※※※※※※※※※※※※※※※※ 临安城中已经沸沸扬扬只道那张宪要反却是岳相劝住没有反成这年头当王的多了也不少张宪一个只是岳相却无辜受累平白遭了如此大难。眼下张宪将要砍头这也没什么好看但岳相如要牵连进去岂不是帮了金人?! 江南各地也是群情激愤只是许多地方密报都扣在秦桧手中赵构不曾得知罢了。 文士智浃、布衣刘允升、南剑州布衣范澄之等平民百姓纷纷上书秦桧手中何止千百这三人却侥幸些得以赴大内门口直接投书赵构羽林卫也不为己甚甚至代为送达司礼监。 范澄之表中说“宰辅之臣媚虏急和”、“是岂可令将帅相屠自为逆贼报仇哉”等语明明白白指向秦桧、张俊二人最后还说明自己与岳飞无任何瓜葛:“臣之与飞素无半面之雅亦未尝漫刺其门而受一饭之德独为陛下重惜朝廷之体耳。” 甚至地方官吏也有为岳飞张目的只是不敢公开上表却在所治州府广宣岳飞战功翼朝廷能够体察以改成命罢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反。 绍兴十一年十一月七日。 兀术自渡淮之战以来的第三份函又到了临安信中对宋使所提的各项议和条件一概应允连陷楚、泗、濠、商、邓、唐等诸州的大胜之余兀术居然自动放弃楚、濠等州甚至此前一直坚持要求的“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原则也一概放弃。 兀术也深知自岳飞入狱张俊掌兵所谓的“连克诸城”不过是一场军事演习只有攻楚州时被原来韩世忠所部少量的城防部队稍微的抵抗了一下死伤汉军不过千余人其余诸城竟然连仗都没打就进了空城连城中居民都逃得一干二净。而且手中所部的正统女真骑兵已经不到八千骑当日“一战平宋”的豪早就消荡得干干净净两万余骑女真孩儿们已经大半命丧岳飞、刘锜等辈手中是时候北归了!若再战下去上京城外女真的女人和孩子们就要泪洗白山黑水了来年的大草原上再也没有壮健的女真汉子驱赶牛羊!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眼下正是自己坚持要踏破江南才让女真人再也没有不可敌的实力北方空虚才让那些在北方大草原上的野蛮蒙古人敢于袭击大金国草原上的女真族人部落屠杀大金国人抢走女真的牛羊!上京城内眼下连皇室都不能保证有足够的牛羊食用族人都在翘以待自己征战之后从宋国得到大量的金银和布帛不再征用他们的牛羊和家人以渡过这难熬的寒冬! 最后的和议上岁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割淮南唐、邓、商、泗等州原北方宋人愿北归者听其自愿宋国不得强制其留在南方并许由金帝亲封赵构为宋皇承认赵构在宋国统治的合法性也同时确定了宋国对金国的附属地位赵构不过是“代表”金国治理江南! 如万俟卨所言何铸果然作为宋使隆冬之际出使金国与容州观察使曹勋一起北上为赵构送国书答礼。 ※※※※※※※※※※※※※※※※※※※※※※※※※※※※※※※※※※※※※※ “大哥张宪事体如何大理寺可有消息?”高林请杨峻出面找杨存中打听消息如果要到法场斩人当在殿前司调度人马以防法场骚乱大理寺与临安府皆不能弹压。 “却是奇怪张宪问斩之期就在近日殿帅处却一丝消息也无!”杨峻也是茫然。 “如此怎么好?”高林一脸焦急。 “你且带我去倒要看看侠义社好汉是哪些英雄!”杨峻心中所想的却是这些人如何能够在城防森严的临安城中大闹法场再带着张宪平安离去。 “大哥不可!”高林叫道。 “如何不可?”杨峻一愣。 “大哥不是当年在军中英雄好汉谁也不及大哥只是如今在临安城中有家有室如何舍弃得我等兄弟或无家小便有也在太行山上若事不成不过一死了之家人却不受累若大哥露了相日后却不方便也!”高林急道。 杨峻一时默然自己在临安城中也确是并非无所顾忌。 “若是杨某家小皆不在临安城中便如何?”一咬牙杨峻狠狠问道。 “这——这——这如何使得?”高林一头的汗都出来了。 “且莫说话带我去牛家村!若能安顿得家小杨某也少些顾忌!”杨峻豁出去了。 “既然如此大哥便随我走一遭!”高林默然半晌终于点头。 ※※※※※※※※※※※※※※※※※※※※※※※※※※※※※※※※※※※※※※※ 岳飞在大理寺狱中开始绝食狱吏隗顺急得跳脚却无法可想一边让人通知万俟卨一边苦口相劝:“相公虽是铁打的汉子若不进食万一圣上开眼还相公清白那时岂不冤死了矣!” 岳飞在囚室内微微苦笑却不言语心中凄苦开始明白这已经不是秦桧一个人能够做到的若非赵构肯秦桧安能如此?左右是要自己的命男儿汉大丈夫千古艰难惟一死何必在此间受这等屈辱? 万俟卨闻讯却也沉吟半晌若是让岳飞饿死在狱大理寺固然有过自己也不得干净若不得一纸诏书如何脱得了干系?最后通知周三畏:“上岳府让岳飞家人进来一个照料起居只说圣上未明定其罪死生未定恐怕意外!” 一日后岳雷奉母命入狱陪侍岳飞一见岳雷喟然长叹知道自己斗不过万俟卨终不成在岳雷面前绝食吧?只得强装笑颜与岳雷共餐岳雷却食难下咽垂泪不语哪像岳飞两日未食却谈笑风生! 同时中枢院内董先被摘下官袍。 “今日入大理狱只要你证得一句话今日即出不可自误!”秦桧缓缓言罢挥一挥手万俟卨率众将董先押往大理寺。 “万大人末将所犯何罪为何下大理寺狱?”董先不伏出门即对着万俟卨大吼。 万俟卨让捆绑揪着董先的护卫停下轻轻在旁说道:“朱仙镇回军之际张宪在一破庙中对岳飞说甚话来?” 董先一愕随即浑身颤抖耳中响起:“天下事竟如何?”。 秦桧说话果然算数董先入大理寺内对吏即招供无一字错漏并于当日出了大理寺。只是沿路疑神疑鬼出北门时见到杨峻与一红脸汉子并骑出城门吓得躲在树后不住抖细一回想才想起原来是中军昔时杨再兴麾下的高林! 次日大理寺内岳雷又被驱出。 一张供纸放在案几上摆在囚室前上有董先画押认供只待岳飞伏罪画押。 岳飞看到心中一颤却不肯画押。 隗顺心下出忍道:“相公大宋忠良未有相公者若如此倒也死得痛快些。” 另一狱卒平日里倒还恭谨此刻却拉开隗顺斜倚在囚室门口:“若往日间此人倒也算忠良此刻却是逆臣贼子了某家都伏侍错了人!” 岳飞瞋目道:“何出此言!” 狱卒道:“君臣不可疑疑则为乱故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反。若臣疑于君而不反复为君疑而诛之;若君疑于臣而不诛则复疑于君而必反。君今疑臣矣故送下棘寺岂有复出之理!死固无疑矣。少保若不死出狱则复疑于君安得不反!反既明甚此所以为逆臣也。” 岳飞闻言转嗔为悲慨然举笔画押狱卒回复旧态事之恭敬犹胜从前。 万俟卨得报大喜。 第一百一十二章 牛家村,藏龙卧虎! 出城小半日前方钱塘江边山水掩映确实有一个小村。杨峻一见赞叹不已这里果然是个隐居的好地方:从官道上看去一个垄丘刚好把村子遮住根本看不到里面还有二十余户人家。 进得村来听口音东西南北混杂皆是从河北而来的宋民在这里姑且安家其中数座茅草屋略整齐一些版筑的土墙上连石灰也没刷却围成一个小院砌了一道小小的围墙看来竟是数家人在此联屋而居。这也不奇怪毕竟北方来避难的宋民间也有来自同一地方的往往重建家园时就修在了一处同乡间也有个照应。 但杨峻还是看出了蹊跷:村中众人房屋散乱修建却都离这个院子较远而且这个院子外有两名汉子一名喝茶闲聊另一人却坐地编篓不时往周围一瞟目光凌厉特别是看到两骑靠近更是警觉以杨峻经验此二人必是军中出身! 待走得近了认出高林二人方才略略松懈仍不放心地盯着杨峻高林附耳过去轻轻数字对方脸色大变忙带二人进屋马却牵至院内。 杨峻进院一看这院子里约有六七户人家外面看是封闭的却有一侧正对江边江景可一览无遗。 “这位是杨节度使么?”杨峻耳边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杨峻转身看时一位黑脸汉子手持一柄白蜡杆长枪正盯着自己。 “在下便是杨再兴!”杨峻丝毫不敢大意了按高林说法此间有数人不是寻常百姓。 “大宋枪神?”对方眼睛一亮瞬即将手中长枪抛出枪身如蛇绕向杨峻腰间。杨峻见枪势来得有趣轻轻伸手一搭那枪如活物般在腰间一缠瞬即贴臂伸直杀意顿生。 “郭大哥!杨大哥是好朋友!”高林进院来忙高声招呼。 那姓郭的汉子却裂齿一笑:“正要领教大宋枪神!” 说罢已经提出一柄长戟在院中站定指着杨峻。院中说笑声四起各屋中涌出人来不下三二十人。其中六七人或高大魁梧或温文尔雅或机灵跳脱或木然无神但举手投足却均劲道十足哪里是寻常难民?! 其余老弱妇孺倒还正常多半也就是他们的家人随这些汉子们南下以避战火以至群居在此。 “杨大人请!”姓郭的汉子道。 “呵呵!此间哪来的杨大人不过是杨再兴罢了请!”杨峻略一谦逊长枪前探脚下却往后大跨一步矮身下来长枪直指对方枪尖动也不动。 那汉子大喝一声长戟在手中一转漫天戟影荡起等戟影散去时一道白光闪电般劈向杨峻却使的大刀招数。 杨峻一笑手中枪幻化枪花数朵迎向戟刃一阵密集的金属交击声响起戟刃反撞回去戟身在那汉子身上贴身一转杨峻正要上前只见一个矛尖突然从那汉子腰间射出直扑面门竟是长枪招数手中长枪连忙撤回枪花再起转瞬间消失不见仔细看时枪尖却被戟头锁住压在地上。 杨峻哈哈一笑也压着对方戟头上前一步踏上去那汉子大急忙要抽戟却哪里能够眼看杨峻就要踏上戟头忙飞脚踢来杨峻手中枪柄一弹正在对方膝间撞得那汉子跌飞出去落地时还算稳当没有出丑。 院子中间一枪一戟一起插入地面。 院中笑声四起那郭姓汉子双手一拱:“大宋枪神果然名下无虚!” 杨峻正要回礼时那汉子已经进屋去了连院中的戟也没有拔。 “大哥勿怪郭大哥是这等面薄!”高林嘻嘻一笑将院中兵器收起来。 “郭大哥戟法非同小可锁拿兵器更是了得若非侥幸也击不中他。若是上了战阵定然是位好汉!”杨峻口中夸赞一边随高林进屋稍移时那院内六七条汉子都进了屋内却默不作声再过片刻郭姓汉子才腆着脸悄悄进屋坐下。 “高大哥是好朋友大宋枪神也名满天下是条好汉!阮某佩服!只是这张宪之事却恕兄弟几位不能相助了!”一名木衲汉子率先开口大约杨峻比枪时高林已经略略将事情告知。 “这却是为何?”杨峻不好开口高林却满脸焦急。 “救出来以后该如何处置?”一名书生模样的汉子问道说话间温文尔雅浑不似身边诸人:“临安有杨存中数万人马精骑不下五千我等便劫得人犯也逃不出二十里地。且张宪之辈砍头容易要造反却难莫非他肯上太行山?众位兄弟好不容易过两年安生日子家小俱在此间若救得此人出来却不是毁了此间白费了兄弟避难之意咱们何必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各家老小想来都不愿再回河北了罢?” “吴兄弟不可如此。”那阮姓汉子道:“张大人是国之忠良我等虽僻处此间只图避祸也不是辩不得好坏只是此事太难便拼却这里人手只怕连临安城也出不得哪里像当年李……高兄弟非是我等怯弱也须量力而行!侠义社寨中众家兄弟家小还靠高兄弟庇护我等兄弟岂能不知还请高兄弟恕罪!” 杨峻一听知道必无结果也不好相强毕竟别人说得在理转念却想到一事:“若杨某有何变故欲托家小在此不知道——” “几个?”郭姓汉子问道。 “母子二人。”杨峻答道。 屋内诸人相顾都缓缓点头郭姓汉子说得爽快些:“若是三两人还可接纳再多些便不好办。” 杨峻心中大定。 此前自己在临安城中竟只得一窟若有甚变故当真无计可施如今另有一处也多了一窟虽然差点也还将就。若日后岳飞处有何变化甚至还多了几个援手的人。 回到临安城中时却见老秦急得乱转:“老爷怎么才回来殿帅叫人来通传三次了!” 杨峻心下一愕:“杨存中叫我何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临安城中,风雨如潮! 第一百一十四卷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老子要做杨再兴!重生! 杨峻彻底抓狂了! 这一天之内自从听到岳飞死讯到岳府门前送别岳家满门杨峻都处于一种混乱之中。虽然几番劝解岳大神都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杨峻早有不妙的预感但近日来的民间运动却已经初显成效哪知在这个时候赵构和秦桧会如此着急的下手!自己给朝廷施加的压力究竟是帮了岳飞还是害了岳飞?杨峻这一路上心中一团无名火烧得可以焚尽临安城! 岳李氏那种随遇而安完全信任朝廷的态度让横枪立马的杨峻在岳府门前泄的愿望落空岳雷扔下枪的那一瞬杨峻知道自己心中的愤懑绝不会下于失去了父兄的岳雷但二人却都因岳李氏的一句话而不敢妄动! 万人敌的猛将却在一位柔弱的妇人面前无计可施。 杨峻本已经作好打算安顿好秋香母子一定要去兑现对岳飞的承诺可是秦桧却将自己逼到了墙角如此大宋朝廷如此秦桧如此的临安如何让人有生的**活的可能?杀岳夫人还不如自杀不杀岳夫人自家娇妻弱子难保! “不!我不能答应!——”杨峻在这一霎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是后世的杨峻了那个只愿意当看客的杨峻那个救岳飞时也尽量避免麻烦上身的杨峻那个只愿享尽齐人之福却不愿意对这个时代任何人、任何事负上任何责任的杨峻。 此身所属是大宋朝的无敌神枪——杨再兴! 到了这个时代自己还想当杨峻已经是太奢侈的想法虎不伤人人也要谋虎皮。自己就算只想苟且在这临安城中秦桧也不会答应!既然是一条龙就注定了不能藏身沟渠既然是一只猛虎就不可能化犬趴在檐下! “老子再也不是杨峻了!老子要当杨再兴!” 杨再兴仰天大吼涌金门外潮水应和临安城在暮色中回响! “秋香母子走了几时?!”杨再兴厉吼秦榉哪见过这等威势早已经吓得委顿在地:“老——老——爷才——才半刻……” 杨峻回过枪柄在老秦腰间一扫老秦腾飞而起直落入院中苦胆连着鲜血一起流了出来连呛数声竟然没死也是杨再兴手下留情念在他这一年多还算勤谨没要了他的命。杨家枪已经炉火纯青生死随意。 霞光渐隐前方就是御道眼看将至秦桧马蹄声骤响惊动了前方驱赶着一辆马车的小队人马领头者回头看时骏马如龙铁枪在手全副盔甲不是大宋神枪是谁!不由骇得将马一勒欲举起手中刀却酥软无力竟然不敢喝叫阻止。 车中传来幼子的哭声杨再兴心中狂喜却大喝道:“滚开!——” 长枪圆转前方两丈内空气狂啸当者无不跌飞为将佐忙扔掉大刀拱手大叫:“杨大人——小人只是奉命——” 杨再兴瞋目大吼:“快滚——” 长枪挑开车帘露出秋香的如花笑颜却是梨花带雨怀中孩子听到杨再兴吼叫居然破颜为笑不再哭泣。杨再兴心中大定遥看秦府大门再看看车上母子只得恨恨叹气对那将佐道:“告诉秦桧老贼今日之事杨再兴异日必有厚报!” 赶车人早已经不知所踪杨再兴牵过马缰拴在鞍桥上转身纵马一车一骑直出涌金门而去。守门将佐虽然见事有异却哪里敢拦一位节度使? 车声隆隆秋香抱着孩子在车中抖得厉害却是心下狂喜。自生了孩子秋香对杨再兴之情已经血浓于水适才差点返回秦府秋香竟然骇得六神无主眼下被这蛮人拉得七荤八素却是喜极而泣终于肯定了自己在老爷心中的地位。 秦桧哪消片刻立即知道有变略一沉吟喝道:“叫杨存中来!” 杨存中身为殿帅岂是后知后觉之辈听得岳府门前之变已经大骇再听得杨峻已经带家小冲出涌金门更是头皮麻知道此事必无善了。秦桧叫人来传哪会不知为了何事! “着殿前司右军尽骑军精锐必要追回杨再兴记着告诉他只要回到临安秦某既往不咎否则只怪他自己坏掉杨门名声了!”秦桧说这话时浑不带半点烟火气杨存中却浑身一颤知道杨再兴必无返回之理秦桧岂轻易饶人的?! “右军久在杨再兴麾下——相爷——?”杨存中犹豫地问秦桧。 “哼!正要看我大宋骑军是忠于将帅还是忠于朝廷!”秦棱面色在烛光下转沉杨存中不敢再问忙领命而去。 “蒙冲!凌雪峰!蔡晋何在!”杨存中回营大吼三将连忙整衣束带从帐中冲出来这几日寻找柔福公主实在把大家都累坏了。 “杨再兴为岳相之事与秦相反目已带家小冲出涌金门秦相有令要我等兄弟将杨再兴追回来!你等各率本部骑军相隔一刻先后出营定要追回杨再兴秦相处方好交待!” 三将面面相觑。自岳飞入狱参加过黄连之战的三将怎么会一无所知?!平日里都知道杨再兴为此食难下咽千方百计营救岂知岳飞屈死风波亭杨再兴竟然会反出涌金门!自家兄弟心目中的无敌勇将眼下正在蒙难之际怎么好去追得? 但将令一出无计可施只得下令整束本部军兵各带火把上马出营。 “殿帅!我等出营追击何时方可返回?”蒙冲机灵些临走时多问了一句。 “放你的狗屁!是追‘回’!谁让你追‘击’!跑个五六十地若还不见明日便下令诸州府过问谁让你追到天边去?”杨存中“怒骂”道。 三将相顾各自心有灵犀先后出营不提。 却说杨再兴出了涌金门一骑一车一家三口摸黑沿官道疾驰虽然明知后方必有追兵过来却只赌在追兵赶上之前能够避入牛家村那时再放心去追岳府满门也不迟只是黑暗中道路崎岖一时间哪里跑得快加上车中人也是娇妻弱子只要听到秋香大叫或者孩子啼哭杨再兴总忍不住稍勒马缰略让车跑得稳些时间越长越是心急如焚。 跑出近三十里后终于后方远远地传来了大队骑兵奔跑的颤动。 杨再兴这一霎终于开始知道什么叫“害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殿前司右军,目中无人! “轰隆隆!轰隆隆!” 地面颤动得越厉害杨再兴心中大急一抖缰绳车大增却抖动得让人心悸。 “哇——哇——!”车中传出杨志远的哭声如此深夜这哭声岂不是如同明灯?杨再兴不得已缓缰秋香轻轻哄孩儿却掀开车帘哭泣道:“老爷将车放在路边让我母子走路暂避吧你且引开追兵再来寻我母子!” 杨再兴心中酸楚哪里肯答应。 可是眼见后方一条火龙正沿官道而来眼见不过三里了如何逃得了? 老杨不管了仍是拉着马车飞奔。纵是追兵到了面前只消或擒或杀了主将仍有一线生机!若是停在此处只有死路一条! “轰隆隆!轰隆隆!” 后方骑军逼近远远望去绝不下千余骑!杨再兴将心一横从鞍桥上将车上马缰解开将车停在路边在一棵树上系好才回到路上立马横枪。 是生是死便看这一战手中铁枪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 “吁——” 火光渐近对方领军之将远远在火光照耀下见到前方一骑站在路边只等厮杀哪会靠近等看得分明双方都呆住。 火把光照主将一柄镏金铛在火光下格外分明。 “蒙冲!” 杨再兴大骇! 如此这一战怎么打?是杀还是擒?蒙冲会对自己下杀手么?他若不下杀手自己下得了手么?若不下手车中母子如何是好? 好一个秦桧!好一个杨存中! “蒙统制!那是杨——”一名小校趋马上前对蒙冲道。 “杨?杨什么杨?”蒙冲转头怒视。 “小的说那里有颗杨树!”那小校莫名委屈却在蒙冲手中铛柄打上身之前及时改口蒙冲方回瞋作喜没有敲下去。 杨再兴一愕却不明所以。 “好你个狗才半夜里眼花!”蒙冲大骂诸兵卒默然都是举目望着杨再兴却无人言语。 “大半夜的一棵树有什么好看还不快追莫要给杨再兴跑掉喽!”蒙冲大骂声中将一支火把扔在杨再兴面前纵马往前狂奔转眼间千余兵马如风般卷过杨再兴身侧竟无人去理会一眼直当杨再兴这一人一马不存在! 杨再兴鼻子一酸心中感激偏偏一句也说不出来默默捡起火把解下马车继续前行。 谁知就这么一耽搁才起步片刻没跑出二里地后面又是地下颤动火光映天! 杨再兴岂敢相信还有适才的好运纵马狂奔手中火把顺手扔在路旁且让后面的追兵缓得一缓也好!只是牛家村明明就该不远了为何到现在一点踪影也无?那个遮村的丘垄呢? 可是三五里间后方大队就已经逼近哪里容得他慢慢找寻!杨再兴无法只得再次解开马缰停在路边。 “凌统制!——”当先的小卒大叫:“找到了这是杨——” “啪!”凌雪峰在十数丈外赶上去对着小卒就是一刀柄:“瞎眼的配贼看见什么了?——” 那小卒一阵委屈心道:“这一骑一马不过十丈远还看不到么?你才是眼瞎!”可是眼看这形势哪里敢说?! “谁看见杨再兴了?”凌雪峰转身高吼。 “没看见!——”千余骑如同一人放声大喝。 “还耽误什么?还不快追!仔细岔道多莫让杨再兴跑了!”凌雪峰对着杨再兴大吼一勒马冲过杨再兴身边视若无睹却仍是扔了一枝火把在车面前后面千余骑随行高声喝叫中从杨再兴身侧跑过每骑都目不斜视或望向官道另一边直接将杨再兴一家三口一车一骑“视若无睹”。 秋香在车中看到这一幕转惊为喜只道老爷神明庇佑两千人马竟然无人能够看到这一骑一车! 杨再兴却心知肚明心感旧部的兄弟之情默默捡起火把再次驱车前行。 再行得数里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杨再兴大喜知道牛家村已经不远忙纵马狂奔谁知奔出里许却觉得马上一轻回头看时马车连秋香母子俱无踪影! 杨再兴这一惊非同小可隆冬之际竟汗透重衣!仔细看时原来那马缰绑得不牢已经从鞍桥上滑脱。大骇之下忙原路返回正要接近岔路口前方蹄声雷动竟然又有一军飚至。杨再兴魂飞天外:秋香母子遮莫落入了敌手? 当下再不敢犹豫左手持火右手提枪只待厮杀! “秦桧老贼若秋香母子有丝毫伤损老子定要踏平秦府!——”杨再兴不能把握住战场上的心若止水所谓关心则乱正是如此! “吁——” 对方眼见前方路中间杨再兴如天神一般断道哪里还会贸然上前相距不过十来丈时双方皆怔住:这一队竟然是蔡晋领军! 蔡晋默然不一语这一遭连背后的将校们都不吭声只盯着杨再兴。 稍移时后面一骑赶上来缓缓趋前手中牵着马缰将秋香母子所乘马车牵到杨再兴面前才放手退后车中小儿哭声清晰可辩平日里只嫌聒噪得紧此刻对满背皆是汗的杨再兴来说却无异九天神曲动听之至。 但要下要下马重系缰绳杨再兴却是小心。蔡晋见杨再兴久久不动也不知该进该退这一骑一车散布路中官道虽宽也容不得千余奔驰而过。 双方正犹豫间杨再兴听得背后马蹄声骤起转头看时蒙冲竟然已经率部返回眼见这形势不由得怔住也是停在路中间不动两军一前一后将杨再兴夹了个严实只得旁边一条岔道。 蒙冲与蔡晋两眼对圆面上表情滑稽古怪都不知如何是好却都望向旁边空出的岔道。 杨再兴还待犹豫要不要上岔道却见岔道上也是火光烛天凌雪峰所部竟然恰在此时也冲到这岔路口!原来凌雪峰率部到此间时略一思忖总料那杨再兴不会驱大车车冲上这条小路或许追下去安全一些谁知往前跑了十余里正返回时会在此间见到本想避过的场面。 三千骑从三个方向将杨再兴围得死死的再无出路可逃却无人多说一句话中间三将表情古怪明明数千火把映照下杨再兴胯下马的每一根毛都纤毫毕现却像没人看到杨再兴一般旁边更大的马车也如沙子一般消失无踪了竟然没人看得见。 蒙冲清咳两声:“蒙冲惭愧竟然没见杨再兴踪影不知两位统制可有所获?” 秋香掀开车帘正听到这话顿时嘴巴张大不敢置信。杨志远却调皮非要在这个时候放声大哭秋香忙回到车中喂奶。杨再兴在马背上一拱手:“众位兄——” 凌雪峰老大的不耐烦根本没等他说下去将大刀横过鞍桥上仰天掏鼻孔:“咱家大概走岔路了连马毛都没看到一根!” 蔡晋也忙补充:“这官道上岔路多且回禀殿帅明日里再作计较!” 杨再兴眼圈一红不敢多说半句。 正在此时蔡晋所部后方数骑如飞而至。 “殿帅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殿帅发飚,视若无睹!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胆番贼,敢来杀忠良! 第一百一十九章 镇江枢密行府。元凶?! 第一百二十章 庙堂擎恶柱,侠义在民间。 “番贼哪里来的?!” 这一声大吼让场里场外的人都深深撼动那汉子虽然枪在喉头却猛吞了一口唾沫不敢置答眼神惊惶四顾周围的同伴却都纷纷避开去无人理会。 犹豫要人命何况在这么紧急的时候! “嚓!——” 一声轻响枪头没入喉间一闪抽出让那汉子免去了犹豫的痛苦表情古怪地倒下大约不知道刚才犹豫那一霎是对还是错但鲜血和着泡沫已经从枪头刺破处喷涌而出。 “番贼是哪里来的?!——” 铁枪又已经指着下一位蒙脸汉子有前例在先哪个还敢相抗! “秦相!——是秦相府上的!——呵呵——呜——” 那汉子大声嚎叫不知道是笑是哭全身颤动胯下已经全湿掉了。 原来秦桧府上的金人听说岳飞满门已经遣便要秦桧提供路线他们要屠尽岳府中人。秦桧正为杨再兴的反目而恼火见金人愿意出马那是求之不得刚好张俊率亲卫入临安便让张俊协助张相公也毫不推托立即就派出了精锐人手随行虽然雄武营人数不少但金人嚣张惯了对宋军战斗力并不放在眼里结果不到十名金将率着二十多名张俊亲卫竟然毫不惧怯地想要冲溃雄武营2oo来人的护卫队伍可惜他们没有亮出金人身份雄武营毕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队伍统领当机立断分兵一半押岳府众人先走自己却率主力断道居然收得奇效。 出乎意料的是蒙面人居然与一批率先赶到的侠义社布衣武士交上了手这批武士没有马匹也没有盔甲显然不是对手却依靠简单的阵法与蒙面人们相持了许久直到被驱入狭谷中蒙面人看到了对面阻路的雄武营众人才进入真正的对峙阶段。 而杨再兴这时才赶到。 眼下地面上的汉子一边絮絮叨叨地交待一边放声号哭但几方都无人出声无人笑话杨再兴举目四顾人人皆不敢与之对视。 秦桧府上有番贼! 杨再兴此前虽然知道却只是与孛迭等人交手时才晓得的但居然有如此之多竟敢于出动人手来截杀岳府满门却是杨再兴所始料不及且张俊居然让枢密行府人手随行陪同若是传了出去大宋朝当真国将不国了! 布衣武士们开始移动到高林这一侧官道两端分别被雄武营官兵和布衣武士们堵死中间除了地上坐着的蒙面汉子就只有杨再兴和雄武营统领那位统领头皮麻巴不得自己刚才就不在这里可是不该听的已经听到了周围有近两百人见证没有一个是聋子这可如何是好? 张俊!秦桧!大宋朝一文一武的最高官!居然在和金国的贼子们暗通款曲! 杨再兴狠狠地盯着那统领大叫一声:“高林!” 后面高林驱马上前杨再兴微微侧头示意高林知机地招呼人手把蒙面汉子们的马匹牵走布衣武士们差不多可以做到两人共乘一匹。 然后杨再兴勒马调头退出百十步再转过去对着雄武营那边的人马一言不侠义社众人则退得更远。 雄武营统领僵在场中额头见汗大冬天的却燥热得慌。 半刻之后那位统领回头招呼一声后面的上百名雄武营骑兵蜂涌上前长枪大刀齐下惨叫声大作片刻间就将地上的蒙面汉子们杀个罄尽。侠义社的人大惑不解高林和杨再兴却缓缓点头。 今天所生的事若是让张俊和秦桧生警这百余雄武营的汉子死几遍都够了杀人灭口死无对证才是最好的办法至少能够活得安稳、长久些。 谷中人死尽后雄武营的人缓缓前进留下满地尸体这该是让衢州地方官头疼的事不需要让雄武营的人烦恼。杨再兴这才有空与侠义社诸人见面。 “大宋神枪!久仰!在下林落云侠义社衢州分社由林某负责这位却是太行山上哪位英雄?”那农夫模样的汉子拱手问高林。 杨再兴一愣:他怎么知道高林是从太行山来的? 高林大笑:“某家便是高林!” 数十位汉子都是大骇立即上前躬身为礼年纪小点的干脆就跪了下去。高林不以为意只说了声:“大家伙不必拘礼!快起来吧!大宋神枪才是侠义社真正领!” 杨再兴在边上一吓这高林什么时候给自己安的职务? 众好汉却是哈哈大笑林落云捋须道:“怪不得太行侠义社如此风光原来是大宋神枪在背后主事高寨主能够枉驾衢州已经是衢州侠义社幸事谁料杨大人也肯光顾若非前面还有大事倒该先尽地主之宜!” 杨再兴下马问道:“你们如何得的消息怎么知道有人要对岳家不利?” 林落云道:“消息自临安城中来我等来不及措画有先到的有后到的老夫却是为这些弓箭跑了几家匠户才筹到所以晚到了些儿官兵们倒也会选地方我等原来意料中的埋伏地点也是这个谷中只不知他们何时到罢了。” 高林道:“岳家人便在前面不如且见了面再细谈?” 众人皆称是侠义社人手这才乘马与杨、高二人缀在雄武营大队后面而去一路上杨再兴不免打听些侠义社事宜。 “前两个月还好些南来的河北宋人或是南方的大户只要侠义社上门听说是助太行义民抗金皆尽力相助出钱出力于路送往太行寨中。这个月来却是大不如从前江南富户都传言和议将成此后不会再打仗了提到太行抗金便不大好说话兄弟们又不愿闹得僵了与官府冲突事便难做得多。”林落云虽然胸襟磊落但提到近来的憋屈仍是愤然。 杨再兴隐隐听出了一点门道原来这侠义社江南各地分社除了传递消息便是募捐抗金物资虽然河北南下的宋人多愿慷慨解囊但本身立足未稳哪来的余钱?江南富户们自然有钱得多却只是在兀术大军临江时才晓得抗金的必要眼下稍稍安定便不肯多出银钱了这也是人情之常。 说话间前方已经赶上雄武营大队天色渐明已经能够到看岳府众女眷所乘的马车。 第一百二十一章 侠义英雄,何惧贼计无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地尚不完满,秦相莫毕全功! 杨大人出涌金门之事临安城中几无闻说只有殿前制告于中枢秦相并未处置也未责殿帅却传书予某说道于路须防杨大人劫走岳府家小倘杨大人强劫便杀岳府之人以御!如此怎生是好?” 雄武营统领言罢脸上表情古怪似有话不便说。 “哼!秦桧原来却是怕岳府家小!”杨再兴稍知原委不由色动。 “杨大人英雄了得自然不惧可是末将所得驿书此刻必已至信州、建州诸处若大人强要相随信州倒也罢了怕是过不得建州建州将军麾下数千军好生了得若是起衅怕于岳府家小有妨却不负了杨大人好意!”那统领好心相劝。 “呵呵!”杨再兴盯着那统领微微一笑:“既得秦桧传书你已知详细如何还称‘杨大人’?莫不是要诳我离开你好交差?还是你也要害岳府家小?!嗯!” 话说到后来语声转厉震得那统领浑身一颤:“杨大人威震南北余某虽未出战江北岂不知神枪大名?身为大宋军将哪个不道杨大人为大宋朝擎天之柱!岳相之冤某家也颇有所闻一路之上并未对岳家众人有半点无礼杨大人如何不肯放心?若前途再有贼子来犯余某便拼一死也不令岳门家小伤损!此心天日可表杨大人莫令小人难做!” 杨再兴不觉沉吟未决心知这余姓统领所言不虚前方必无好路可走。但要离开。却是不能放心倘若前途有失自己如何对得起岳相! 后面莫雨隐隐听到些许。催马上前道:“杨爷可以放心这雄武营军兵料不敢妄动便是些许小贼岂是信州侠义社对手!信州非比衢州地面离临安远些儿好汉子却多些。谅那信州将军亦不能奈我等何只是建州却不知情形倒要防备。” 杨再兴却不再多言只道:“且过了信州杨某自有道理此时怕甚么!” 入夜后杨再兴唤余统领到帐中那统领虽未犹豫即随高林前来。却畏畏缩缩不敢坐近。 “余统领良心未泯当日布阵断道之时杨某早有所知。此番秦桧料雄武营未出过京师非是能战之军。才敢以小部贼子来袭只敌不过州、信州英雄罢了杨某却不是信不过余将军只怕万一罢了智者千虑犹有未尽之处况百密一疏也非异事。岳爷已经遭难不可再祸延其家小否则作恶者必遭天谴!” 那统领初时还洋洋自若听到后来杨再兴恶声恶气那统领却浑身一颤高林在背后咧嘴一笑也不点破。 “如今且由杨某修书一封余将军便交由驿吏急递至中枢某家倒要看看秦桧能奈我何!高林磨墨!” 余统领见杨再兴要修书目光为之一聚:大宋神枪手中一柄铁枪随心所欲这些天来见识得多了但要修书却是未曾听闻诸将帅帐下多有执笔吏只须将帅吩咐一日千言也不在话下哪里轮得到舞刀弄枪的武将去耍文房四宝? 但略一偷窥余统领却汗出如浆大冬天里背心凉透。 其书略曰:“字付秦相座前近者风摧万物临安杨府内花木凋残某遂携家游于湖岂知变生不测竟遇强贼于京郊家小俱为所掳某身为大宋节度使不能保家小*平安如何保得大宋江山!不得已而提枪逐之于衢州地界所愧者虽歼宵小于途家小竟无踪迹。所恨者则于贼尸间见番贼人物此真可为大宋心腹之患矣!某虽不才宁让番贼入于京师嚣张于大宋腹心之地乎?” “身受俸禄者若不能为国分忧则尸位素餐而已某犹不屑为此故追亡逐北必要擒其祸以正朝纲家小虽不免萦怀国事当前实非某所虑矣!” “追贼途中虽一无所惧独念柔福郡主亦遭此难宁不可畏耶?本无暇治书于阁下颇念昔日自郡主处所闻上京人物事略心惊难平望秦相致此意于圣上韦后遭遇末将尝切齿痛心虽诛盖天贼獠犹未竟全功此去必要多致人手救郡主及家小返临安以孚圣意。若事不遂则曝之于天下广为传扬或可收奇效而得贼踪。此为末将拳拳之意惟秦相与陛下审之。” “又及此事恐非近日可就弥月经年亦未可料殿帅处还望秦相代为周全!天缺西北地陷东南天地尚无完满秦相如何必要尽全功耶?冬春之际雷动潮生天意不可妄测伏望钧安杨某草草不恭料秦相必不以为忤!” 余统领阅罢痛恨自己为何如此好奇!好奇心可以杀人这书信却足以灭族!只是身在“ 上哪里轮得到他作主杨再兴一手字实在难看得紧容而言何人敢笑话?说不得余统领只得在次日与杨再兴一道寻一驿站将此信往临安而去。 临安城中此时却颇不平静。 韩世忠亦罢枢密使而以节度使提举醴泉观老韩心中冰凉知道不好当下闭门谢客府中将佐幕僚逐一遣无遗成日阶跨一驴小僮随行游于西湖之上旧日部将一概不见。 张俊虽然亲送岳飞入案又眼见韩世忠下场仍恋权不舍朝中文臣见岳飞、刘锜、韩世忠前后失宠或罢或杀纷纷揣摸上意以为张俊亦必不免连上数章以弹之累得张俊挂冠封府一再上书要求罢自家兵权。赵构与秦桧相商数次阻止了张俊举动张俊才“不得已”仍掌兵事中原四镇如今只剩老张一人了细思之始有惧意。 兀术仍书至赵构处要求尽快交割和议中城池赵构回书曰:“某启季冬极寒伏惟钧候起居万福整军安民悉赖全德特承惠书佩荷记存垂谕大事已定。若非国公以生灵为念他人岂能办此?天下幸甚北人敢不如命今就近先次津耶律温等馀当节次遣唐、邓二州已遣尚书莫将侍郎周聿於此月十一日星夜前去交割陕西地界亦已差枢密都承旨郑刚中同宣抚官前去趁明年正月下旬计议海州、泗州连水在南百姓见今根刷过淮北先蒙遣还濠州、楚州、昭信、:&1t;卑情岂胜感激恐遣人在路迟滞今专书计会泗州差走马传到府下伏冀向春气候淑和窃望倍保钧重不宣。” 方才打走使臣已经近年底到了过年时赵构在宫中百无聊赖时想起柔福来心下恻然颇为牵挂只是殿前司、雄武营、临安府众人连日搜检却连偷鸡刨墙的小贼都抓了无数就是不见柔福消息。 赵构方在神伤间秦桧却手足冰凉眼前摊着杨再兴地来书已经看了大半个时辰仍不能作决定。这信上笔法辞章实在差得一蹋糊涂以秦桧对瘦金体地造诣哪里会看得上眼!但信中危胁之意却跃然纸上不仅提到自己府上的金人更牵涉到赵构这还得了! — “柔福?陷于贼手?家小亦陷于贼手?番贼?莫非——”秦桧摇摇头:“这些个蛮贼虽然愚鲁却也在临安多年岂会如此莽撞!这杨再兴何意?” 再一思索汗出额头:“此子明知金人出自相府中手中又有雄武营见证眼下先将自己家小之事算在本相头上下一步未必不能将柔福之事也算在本相头上!好毒的小贼!” 秦桧以己度人以为雄武营诸人返临安之日便是自家祸事再起之时虽然赵构未必就信了但多一层疑忌却也危险至极:自己百年之后儿孙辈可有孑遗否? “不好!此事必防患于未然!”秦桧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入大内求教赵构早早作些预防以免到时赵构把帐全算到自己头上。 “秦卿且稍待容朕想想。”赵构略略一觑立即色变把秦桧抛在垂拱殿自己转入御书房半晌不出来老秦在外摸不着头脑:“难道圣上早有所知?” 赵构却捏着这张薄薄地纸笺在御书房内手足俱颤:“瑗瑗儿好糊涂!这等事怎么可以随便说得?”只是话已经说了连祸也早已经过了大江赵构还能如何? 这杨再兴为何如此?大宋神枪岂是耍弄毒计的人这等武夫像岳飞之流能够舞文弄墨的极少何况如此心计?事有反常即为妖杨再兴话中似留有余地但针对秦桧、赵构二人的防范之意也昭然若揭。 “朕从未薄待于他看在柔福面上临安近一年来最为宠渥的臣子杨再兴当可算得一个莫非是为了岳飞之死?但也未听说他上过奏本啊?”赵构突然转念一想:“此函给秦桧莫非秦桧看杨再兴不顺眼竟要下手?柔福不在和议已成诸帅削兵杨再兴本无可虑那也该着人弹劾方好治罪啊!这秦桧直如此欺朕!” 赵构转出垂拱殿时秦桧不自觉地一颤。 “秦卿以为这杨再兴该当治何罪?”赵构和声问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可战,不可退,此事两难!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可战不可退此事两难! 此事当由陛下圣栽臣不敢妄作主张!”秦桧低眉垂常。 自赵构拿到杨再兴信函那一刻起秦桧就知道事有蹊跷:赵构近来因为和议顺利江南半壁江山已安稳心情大好除了在柔福之事上还有些耿耿于怀从来没有在臣子面前失态过便是当初下旨杀岳飞时也古井不波但拿到此笺却手颤色动垂拱殿中茶都凉了才出来此中涉及到的内情必不简单! 大宋朝居然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大事?秦桧心中沁寒彻骨对于敢抰虏势以欺君的重臣而言倘若有另一臣子手里也有足以欺君的把柄自己的地位岂不岌岌乎殆哉? 此事非同小可一个应对不当便是泼天的大祸秦桧自为相以来少有这么紧张过内心焦虑实不下于当初召还岳飞时节。 “柔福郡主之事秦卿查得如何了?”赵构眼见秦桧惶恐心知此函中所及之事恐怕与秦桧也有莫大干系便抛出来看看反应。 “陛下臣有负皇恩至今未获郡主消息倒是这杨再兴信中或者有些眉目这个——”秦桧汗水沁出心知赵构考虑到自己的隐事了。 赵构见秦桧吞吞吐吐更是起疑暗道:“秦桧啊秦桧若朕还不知道你府上住有金贼临安城岂不是你坐朝堂此事便看你如何撇清!只莫伤我瑗瑗儿若伤了些儿朕必要你秦府不安稳!杨再兴既付书函于你。料来还未对他人说及韦后事。只莫让秦桧逼杨再兴广为张扬便罢。” 但心中可以想一想口中却不能明白分说只道:“金贼竟然敢到我大宋临安城外行劫!这还了得!若是杨再兴不察。怕不就杀入我大内了!汾州节度使虽是虚衔这贼子可杀得实在!怎么?秦卿没有得州县禀报?” “臣死罪!”秦桧连忙跪下:“今日与此函同到的还有衢州府所报紧急案情仙霞谷中现数十黑衣人皆为长枪所杀其中四名番贼。料是一伙的其余皆是南人地方不敢定夺报于中枢臣未查得明白不敢上奏按此信所言或是杨再兴所杀也未可知。” 赵构见秦桧恭谨。稍感快意却并不叫他起来:“秦卿事务繁多还须保重才是百密一疏。也情有可原不必自责。朕这里倒是另有一份急递。说是那些贼子身上竟有兵部事物事虽不明却恐怕兵卒中有私通北人者还须细细查究。” 秦桧跪在地上脸色尽白汗濡胡须全无适才地宋相风范颤声道:“臣——臣——必彻查此事若是当真有——军卒私通北人者必——必不宽贷!” 心中却道:“衢州府!哼!衢州府——” 只是他却冤枉了衢州府此事连衢州府也不晓得。 赵构心下大快才缓缓道:“秦卿为朕忧心国事细微之处哪里顾得许多便由万中丞查究也就是了何必劳动自家倒是杨再兴所报消息甚为重大若柔福郡主落入金人手中倒要向兀术书相询此事却非秦卿而不可朕便等消息就是。” 言罢秦桧叩头应诺赵构却良久才道:“秦卿看座吧年纪也大了地面又冷莫伤了手足。” 秦桧入座时凉意满身再没有对赵构掌握在手心地感觉。 细一思量才恍然觉说了这半天赵构竟然一直没有给杨再兴定罪!所提到的事情却像是在给杨再兴开脱!如此说来杨再兴在信中所提之事必然重大到赵构都不得不有所顾忌却不能宣之于口那自然该由自己出面了。 “陛下这杨再兴虽然擅自出京师却是为家小牵挂情有可原且又探得如此案情倒为我朝立下大功虽有不合律法处却是无亏大节以臣愚见也无可落罪处倒不如就委他一职追查柔福郡主下落也好将功补过。还请陛下圣栽。”秦桧一边说一边偷觑赵构面色后者由冷转和嘴角上翘才让秦桧放松下来。 “秦卿处置得当朕复有何话说便拟札子下信州至岭表一路州府吧。”赵构轻描淡写地补充道:“闻说岳府颇粗陋岳飞之罪虽昭彰但其治家尚有古人之风倒不可一概而论便由中枢拟旨着人修葺以为我大宋朝太学也好养育人才不可荒废了。” 秦桧深深一躬知道此事已了不必再继续受赵构欺负了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走出垂拱殿如同搬开一块大石呼吸都轻松了不少。但手足俱僵却在回味赵构旨意:岳飞有罪 家有古人之风?那即是说不得对岳家人下手了!知州府?那岂不是说赵构已经知道杨再兴护送岳家人之事? 细细想来秦桧大为意沮此番布置眼看就要成空了。 “不好!快快到中枢急递让建州之将不得妄动!”秦桧突然念及前几日给建州将军的一个札子汗水冒出忙命轿夫奔往中枢。 信州地界上果然义民众多。 临安城中接到地数十万河北难民朝廷大力往江南诸州府而信州则为重要的通道十余年来滞留此间的河北宋人着实不少远过于原来的本地人口岳家军事迹在此广为人知众民都指望岳家军能够挥师北上恢复故土。岂知大宋朝无敌统帅却死在大理寺狱卒手中宁不哀哉! — 岳家车驾才入信州地面沿途百姓广为传扬早有人在路边迎候输送食物饮水连雄武营官兵也沾光不少岳府家人哪里用得了这许多白便宜了官兵们。侠义社好汉自然主持一路事务甚至个别村镇还明目张胆地为岳飞父子及张宪设祭岳李氏为民心所感一路泣下往往只要有路边设祭者必令岳雷上前去跪叩其父灵位并向前来祭拜的宋民谢礼。 杨再兴与侠义社人手哪里敢掉以轻心自然于路小心饮食俱再三验过才让岳家人进食雄武营莽汉们却不以为意放心大嚼。 数日之后堪堪将要出信州地界前方却有数骑赶到神色惊惶。林落云只到信州地界便被莫雨劝回信州一切事务皆由莫雨负责此刻见到来人神色不对忙率诸人迎了上去。 “莫爷!建州府地面去不得!”来人未及下马在马背上即拱手禀报。 “如何去不得?!”莫雨大惊道。 “建州将军率部四千余于路驱赶迎岳府车驾的宋民且欲尽捕除了雄武营之外地其余随行人手建州侠义社眼下十余位兄弟落入军卒手中稍有大意便是举州哗变之局侠义社众人不敢定夺辄让小的回报高爷、莫爷且看如何处置。”来人急急细报。 高林听罢举棋不定望向杨再兴。 杨再兴思忖移时才道:“建州府偌大动静不过是秦桧安排罢了某家书信必已到临安只是秦桧还未吩咐建州府应变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如将岳家人交到建州军将手里却无大碍小小建州府还不敢对岳家人下手此举明明白白是对着某家来的或者侠义社英雄也颇妨其大计。” 岳雷驱马近前刚好听到后两句拱手道:“杨叔叔!一路辛苦至此既然官兵欲不利叔叔且信侄儿这回侄儿倒要看看那建州将军敢对我岳家如何!叔叔不如暂避或者径回临安岳府满门便担在侄儿身上!” 莫雨闻言大急:“二公子说哪里话来江南一带侠义社人手不下数万稍迟走几日上万兄弟还召集得起来我便看那建州将军要如何!” 岳雷一听:这不明明白白是要造反吗? “莫兄高义岳家心领只是此事却万万做不得!父相在日每以国难为忧此刻为岳家妇孺却与朝廷作对岂是家父舍身之意?岳雷虽年少不明事理也知兵戈一起万民受苦若为金贼所乘更失家父所望!杨叔叔久在军中必明白侄儿意思!” 杨再兴听了心中喟叹:“这岂不是又一个小小岳飞?!” 左思右想要保岳家满门又不得杀官兵又不能随行过建州还不得伤损侠义社人手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违了岳飞本意兴兵作反! 如此为难如何是好! “罢了杨某且与嫂嫂相商!”杨再兴蓦地想起秦桧所遣贼人身上的小笺以及雄武营余统领所得军令想到一计却是不知岳李氏同意否。 “叔叔有何妙策可告诉侄儿么?”未到岳李氏车驾前岳雷贴近杨再兴低声问道。 杨再兴直视岳雷:“若要不与官兵相斗又要保满门家小一人不损着实为难但为叔有一法子或可办到却要你以身相舍你肯么?” 岳雷勒马大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若策万全,须舍却岳雷! 第一百二十四章若策万全须舍却岳雷! 若能救得家中老小且不妨岳门忠义不伤众位英雄此身!” 岳雷虽不明杨再兴所指何意也不晓得为何自己有如此魔力但这位大宋神枪却如父相所言绝非莽夫一个所言必不虚但计将安出? 杨再兴哈哈大笑后点头认可有子如此岳相可以放心了! “嫂嫂杨某有一事为难须听嫂嫂一言以决。”杨再兴至岳李氏车前躬身拱手道。 “叔叔莫多礼只管说来只怕女流之辈出不得什么主意。”岳李氏这些天来深知杨再兴与侠义社英雄们辛苦见杨再兴还如此多礼哪里愿意。 “好教嫂嫂得知前方建州地界内建州将军率数千兵马欲为难某家与侠义社英雄此去若不随行则某家不放心若是随行却不免与建州兵马冲撞且秦桧早在建州安排人手欲不利于岳家建州官府虽不好动手若无人随行却难保平安此事两难还请嫂嫂定夺。” 岳李氏一路上来已经见过多次袭击心知秦桧还不肯放过自家老小便是到了岭南也非平安之所早已经存了死生由天的想法此刻听杨再兴说道建州凶险哪里不信!何况适才见侠义社探子如飞报讯早料到与前方道路有关秦桧与建州治府官员间有何默契当不意外。 “此事有何难哉!”岳李氏缓缓道:“岳家满门老小未随先夫以殉便有何意外。不过死得晚了些。倒好随先夫于地下一家子团聚叔叔身负殿前司军兵都统重责。有关国家安危何必以身涉险顾忌岳家老小?不如且留有用之身为国效力日后多杀几个金贼也不枉叔叔建节时。先夫当日嘉叹道杨门之后终为大宋柱石之臣矣!” 杨再兴摇头道:“嫂嫂忠义不下须眉此是岳门家风杨某还有何话说!只是岳家若有不测恐怕天下英雄不服大宋江南河山有难。某家有一计不违大岳遗训。也不负大哥生前以家小相托之意不伤众位英雄也不伤岳门老小却只要岳雷一人。不知嫂嫂可舍得?” 岳李氏一怔作声不得。 虽然说起来若是举家遭难。必要慷慨赴义何惜一子。可是眼下若真有计可让众人平安却须付出岳雷为代价为人母者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舍得!但如要众英雄舍命相护陷杨再兴于不义却又良非岳李氏所愿。 “母亲若如杨叔叔所言孩儿何惜此身!母亲不必犹豫了!”岳雷在一旁听见怕母亲不允抢上前去跪下。 岳李氏沉吟良久双眼垂泪:“叔叔有何妙策且让我母子听听试看可行否。” 杨再兴道:“嫂嫂以为秦桧此举所为何来?” 岳李氏道:“还能为何不过怕我岳府老小不肯伏冤迟早与他算账罢了此谓斩草除根好不狠毒!” 杨再兴道:“若是斩之不尽留一根在外不可斩让秦老贼略略有些顾忌是否多一线生机?” 岳李氏思之再三方沉吟道:“叔叔的意思雷儿不须殒命只是与家小分开让秦桧多一分忌讳不好下手可是如此?只是江南地面上除西川之外所有州县官员皆秦桧门生却到哪里可以避祸?” 杨再兴暗赞岳李氏胸襟稍明计较便已经开始算计地头了当下也不避讳道:“嫂嫂说得正是若在江南地面上难免为其所害只有一个去处便秦桧也无计可施。” “侠义社!”岳家母子同时失声叫道。 “不错秦桧令某家杀嫂嫂以报眼下杨某家小俱已送到太行山上若侄儿能够避于太行则秦桧必不敢轻举妄动天下民心向背非是贼子所能左右侄儿平安则满门平安若众老小赴难也为大哥留一血脉杨某方可立于世间若这点都做不到枉为七尺男儿!”杨再兴跪了下去。 “快扶你杨叔叔起来!”岳李氏忙叫道。 岳雷去扶杨再兴却扶不动岳雷转头看着母亲岳李氏浑身如被抽去主心骨一下软倒倚在车壁上泪湿双颊:“岳家累叔叔不少如此高义怎么报得只是——只是雷儿——” 杨再兴不用多说起身离开留岳家母子在那里相倚痛哭自己却将那余统领叫到身边:“余将军可会写书信?” 那统领上次见杨再兴写信已经吃了一次亏这一次却是叫自己写不由得一颤。 杨再兴一笑道:“取纸笔来我念你写!” 那统领持笔在手微微 却听杨再兴口述笔下不停居然写得一手好瘦金体临安为官京师文风鼎盛连这等武官也濡染不少挥毫自如其辞曰:“末将奉旨押系岳门家小至岭表经信州、建州交界时忽有贼匪逐殿前司军杨再兴都统制至于军前。雄武营将士虽勇仍不能救得杨都统情势急乱中又失却岳家次子岳雷与杨都统俱陷贼手。虽然保得余众平安却未竟全功贼人离去前竟称若岳门老小若有缺损便拥岳雷清君侧云云实是大逆不道伏望大人传令以檄之方可稍减末将之罪责矣。” 高林、莫雨看了默默点头。那余统领却持笔颤心知此祸不小却出自自己手笔再也赖不得若一言不合惹了杨再兴明年今天就要家人给自己烧一陌纸了。 当下叫过一名小校将信函密密封了仔细叮咛再三嘱咐才让他上马返信州驿站去了。 余统领在杨再兴面前规规矩矩做完上项功课却犹豫道:“杨大人这贼匪是哪里——” — 杨再兴呵呵大笑斥骂高林、莫雨二人道:“二位大王还不下手等官兵来抓么?” 高、莫二人也大笑随即招呼众好汉将岳雷、杨再兴物事带上只稍容岳雷与妻温氏小别便携二人离去杨再兴只在那统领耳边叮咛:“此去建州信上言语可说与建州将军保你平安只是最好莫过于在此多过两天再上路等临安书信将至更加好些。” 数日后雄武营都统将所得信函上于中枢呈至秦桧案前。 秦桧得书阅读再四涔涔汗出。 果然如杨再兴所料秦桧本意在斩草除根如今根已经折去一枝却不在掌握之中江南平定未久草莽间多少豪杰若有人举岳家大旗登高一呼也非异事倘无岳家人参与也还好办可是若有岳雷在其间便说不定有多少附从者如此岂非大祸! 可疑者在杨再兴之事哪里如此之巧刚好被贼所败追及岳府车驾又恰好卷走岳雷?岳门老小中若有人稍具还手之力则非岳雷莫属眼下居然众人平安只少了个岳雷岂合常理? 还好自己已经按赵构吩咐下令沿途不得留难否则此祸难料。 “杨再兴!——”秦桧咬得牙响。平日在临安城中不过见一个花心武官有仗打时还可一用平日里不过当多养活了一条狗花费银钱并不多还道占了便宜平日里花天酒地与柔福暗通款曲这些都在秦所报之中为秦桧所熟知本来是“很有培养前途的青年”岂知会如此有负本相厚望!若肯取了岳李氏人头来怕不有一场大富贵?! 此子实在有失计较矣!却坏了秦相好事。 “此事不得声张只报与殿前司杨相知道即可其他事就由杨相去做罢。” 雄武营都统唯唯而退。 杨存中得报思之再三豁然开朗:“嘿嘿这小子倒懂得如此脱身只是此去落草干回了当年随曹成时地本行不知是哪座山上地大王有趣有趣。” 只是杨存中也忽略了如此反意昭彰精明如秦桧者如何会看不出来?却至今未有何动作只让自家莫多问就是右军骑兵暂由蒙冲、蔡晋、凌雪峰三将率领杨再兴职司空缺由殿帅暂代着这却大不寻常。 赵构当晚闻讯在书房内来回踱了百十个来回实在不知是祸是福一边还忙着安排迎回韦后车驾之事另一边却颇为忧心深怕江南有不利消息传播。 但秦、杨、赵三人却心照不宣的是:没有人想到去为杨再兴落罪朝中言官哪里会知道这等密情自然也无人弹劾像这等小小武官御使台还恐费了纸笔! 临安城中此事在诸人大忙间渐渐平息。 七天后杨再兴、岳雷、高林等三人悄悄现身鄂州地界。 看到当年练兵之所诸人都情难自禁。 “杨叔叔我们为何要先到鄂州?”岳雷问道。 “你认得王俊么?”高林反问。 岳雷双眼圆睁如要喷出火来。(月票!老熊的读者竟没有手中剩月票地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鄂州御前军,不复雄师!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二贼授首,稍慰岳相英灵! 一个都莫放跑了!杀进去!”徐庆在院墙外高处看得冲下去被众人劝住。 大宅前后门一破侠义社众人如潮水般涌入哪里还有像样的抵抗刚才还在聊天的几名汉子见势不妙先打了一个逃跑的主意刀枪未交数合三死一伤其余的早就直奔院墙可惜墙外也是修罗殿人才露出头来早有长枪招呼上身一个也没跑掉。 王俊也算见机得快匆匆披衣而起心中早知必有这一日只是不知来早与来迟罢了但事到临头哪有不舍命一搏的道理!还未结束得停当就提刀冲入院中。 此时满天阴云散去月华满空院中照得清清楚楚王俊才一出头便知不妙周围廊柱下站的都是些黑衣汉子正当面的却是杨再兴、高林等“熟人”。 “这里不用管了搜!——”杨再兴大喝之下院中众人散去只剩下高林、王瀚宇、岳雷等人杨再兴微一侧身岳雷挺身而出。 “岳——岳——二公子!”王俊骇得呆了:这岳雷分明就是岳飞脸像只少了几缕长须但其满面肃容不怒而威之处与岳爷何异活脱脱便是一个少年岳飞! 杨再兴一挥手带着高、王二人退后远远把守着出去的通道院中月光下只立着岳雷与王俊二人。 岳雷右手从背后探出岳飞生前所用的铁枪带起一阵啸声欢畅愉悦。如欲择人而噬。听在王俊耳中便是催命魔音。 岳雷右脚倒跨沉腰坠肘。手中铁枪轻轻一颤如溶入月色之中除了手中那一段其余部分竟然看不真切杨再兴看在眼里“老怀大慰”。这一招学自杨家枪法。 王俊穿得单薄本来身上寒眼下却汗满全身一边缓缓退步一边道:“二公子误会王某了此是总领林大人意思在下也是身不由己。如何敢于二公子交手若有伤损岂不愧对岳爷?” 岳雷目显冷光铁枪如活物般前探。竟不给那王俊再说话的机会王俊见事不谐。强提精神错步间挽起一片刀花大刀劈向岳雷。刀光四射之间连高林也微微一怔:这家伙竟然还有几分真才实料。 杨再兴一见刀光心中大定:这王俊步法飘浮刀光散而不凝力分而不专哪里是岳雷地对手! 果然刀枪相交之间当当当一阵乱响岳雷枪如擎天之柱不可撼动枪花破入刀光中瞬间挑散漫天雪花人影一触即分岳雷踏步回原地站定再看王俊时衣服散乱束绦已经被挑飞缎袍掀开单手持刀拄地以左手抚胸鲜血沁出指间。 岳雷立在院中渊停岳峙半丝杀意也无岳家枪已经收到背后冷对王俊意态闲雅之至。杨再兴看在眼里心头一酸:岳飞生前料来只是比岳雷多读了些书文采风流之处远过于岳雷其余举动早已经深深融入子孙辈心中大敌当前便不知不觉显露了出来。 王俊缓缓站直单手将刀提起左手放开时胸前已经殷红一片冷声道:“二公子好枪法果然已得岳爷真传这些年来王某倒是第一次对上岳家枪法幸甚幸甚!只是二公子为何还要留手不肯让王某死得爽快些?” 岳雷恍若未闻仰望月清泪缓缓而下:“父亲孩儿今日与你报仇!” 王俊自知再无废话可说大吼声中漫天刀光收作一处如长虹般斜劈向院中地岳雷高林大惊失色杨再兴也微微动容:这一刀才不负岳家军副统领的身份果然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岳雷后先至手中长枪自下往上猛地跳起与刀柄撞正却是以巧力破刚未挡其锋锐而截击其中流王俊手中大刀失控地飞向月空数丈高处才止住坠下刀锋插入院中砖间刀柄不住晃动就在这一升一降间岳雷闪电般欺近身去铁枪连刺再抽身返回原地。 众人眼光都被这飞起地大刀所吸引只有杨再兴注意到了岳雷的全部动作大刀停下时再看王俊左右肩头、双腿、胸腹间处处沁血单膝跪地却伤得并不重只是在那里站不住而已右膝处的伤可能重了些。杨再兴望向岳雷岳雷颇不好意思:若是杨叔叔来刺这几枪必然处处均匀怎么会在收势后退时稍出手重了一点。 “二——二公子饶命!王某该死!”王俊离那落下的大刀也不过一丈远就算爬着去捡岳雷料想也不会反对。只是第一刀被破王俊还道岳雷侥幸第二刀挑飞之后王俊彻底明白过来:眼前的岳二爷不仅仅是长得像其父而已!手中岳家枪竟然已经颇 上阵时的威力。 一败尤可恕二败已亡魂哪里还有再战之能? — 此时院中喧嚣大起后面一间房舍中众人揪出一位汉子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杨再兴、高林却都是大惊:“傅选!” 除了董先、王贵军中与岳案有牵连且涉案最深地两位居然都在这里了。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岳雷喜极而泣提枪上前展开荡字决有如打铁一般将跪地的王俊打得筋断骨折只是一时未便就死躺在地上呻吟。 杨再兴铁枪一挥众人将傅选推入院中。 傅选双眼未盲眼看王俊这个祸已得报应自己不过是个胁从的哪里犯得着与岳二公子生死相拼当即双膝一软跪伏在地:“二公子饶命当日林大声威逼在下道是若不作证便要傅某举家尽丧皆无死所。王俊才是恶二公子莫要找错了人啊!” 高林怒骂道:“鄂州军中副将以上八十余位怎么其他将官便不受威逼却只逼你这狗才?老子早已经打听得分明当日王俊说与你听道是有一场便宜福贵你这狗才哪里会放过?岳爷真真不该留你性命哪里有狗噬其主的?连狗都不如!” 岳雷眼中喷火岳家枪指着傅选:“捡起刀来!二爷我不杀死人!” 傅选被高林辱骂怒气已生却不敢作待看岳雷气势神态无一不肖岳飞更是心胆俱寒但形势格禁生路已缈不若拼死一战或有万一可能只要败了岳二爷再胁之以服众人便是唯一的生机所在当下也不多语抄起身边砖缝中的大刀沉下心来死死盯着岳雷。 岳雷不知虚实也不敢大意跨步站定岳家枪指定傅选。 “啊!——” 傅选嘶声大吼双手将长刀高举力劈华山直接向岳雷兜头砍来杨再兴暗暗点头:这傅选比王俊有种得多了这一刀应对不当时便是两败俱伤之局。 岳雷枪法不乱长枪举处一团枪花迎向大刀一霎间当当当响声不断虽然并未阻住那大刀下劈之势但杨再兴看在眼里不由得讪笑:岳雷力度比傅选大得多了看上去这一刀仍然威势十足却不断晃动劈到底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不能构成伤害。 果然岳雷枪势未尽待大刀落下时枪花陡涨砰砰声不绝中将大刀打得如恶浪中的孤舟傅选虽然全力招架却左支右袦心中叫苦不迭岳家军、侠义社众人看在眼里都是心怀大畅:岳爷有子如此当可慰在天之灵! 众人赞佩中胜败已决大刀再次脱出傅选之手恰如对付王俊一般岳雷枪势前探连连扫在傅选四肢处只听声如败革收枪后退时傅选四肢尽断瘫倒在地口中荷荷不绝却叫不出半个字来身上衣服处处裂口开洞微微有血沁出。 此时树林中的侠义社诸人早已知道结果将潜藏地马匹牵到院中林大声的人手无一活口杨再兴虽有仁慈心却知此事非同小可灭口也是不得已之举。 岳雷从马背上囊中取出岳飞牌位早有他人在宅中找出香炉、香案院中祭起岳飞灵位。 王俊和傅选看到岳飞牌位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都是面色大变惨声嚎叫心知善恶到头终有报不义之福享不得可惜此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岳雷亲自动手将二贼提到灵位前一丈处掷于地下众位英雄都随岳雷向岳飞牌位跪叩岳雷含泪道:“父亲英灵不远孩儿得杨叔叔、侠义社和鄂州军中众位英雄相助终于找到冤案元凶虽未能尽诛胁从终能祭二贼于灵前稍慰天下英雄之怀敢以此告于父亲望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孩儿早日尽诛宵小之辈还我大宋朗朗乾坤!” 后面英雄们尽皆泣下岳雷从王瀚宇处接过大刀手起刀落将二贼级祭于香案之上再行三跪九叩之礼。 天明之后侠义社英雄撤尽王俊、傅选二级悬于鄂州通衢处王俊家宅与林大声城外别业俱化为飞灰大火烧了两日却无人敢去救。 王贵闻讯不知是喜是喜却让人收束将士不得妄动。 林大声得报却紧闭重门着人通知王贵加派得力人手将总领衙门团团围住连墙上都架了重弩。 风浪未平静时杨再兴与高林、岳雷已经躲过金军游骑立马黄河岸边。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将登太行雪满山。行路难! 河水夏日里浊浪滚滚但值此隆冬之际天寒地冻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一行三骑轻松地就在河面上疾驰而过当年兀术攻宋时也值此天气才免了舟楫缺乏之困。大河边上芦苇丛生高过马背却在大雪覆盖之下压弯了不少骑马穿越时雪花不断落在三人的马背和罩袍上。 过了大河经怀州河内县不远巍巍太行已经在望。 “欲济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当初李白吟此诗时是否也恰在此间?不过李白所困苦不堪的“行路难”如今却让杨再兴心怀大畅。远远望着太行山上的雪线高林遥指太行雄定关所在那里就是忠义社主寨只是如今还在梁兴治下受那王湛的肮脏气侠义社却要深入得多了。 一路上风雪不断金人游骑也未碰到一个大约天寒地冻之际都缩在各城池中躲避吧哪里会想到这里会有大宋神枪经过。 岳雷自鄂州城中杀贼祭父之后精神好了许多侠义社所传来的消息也证明岳家老小确实平安了许多过建州之后连一次袭击都没有遇到过反而是在江南各分社的接待下沿路都有不少宋人在路边设岳飞灵位祭拜地方官一边在城镇散岳飞罪状一边却对这些祭拜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岳家众人所到之处竟然显得颇宽裕倒不时周济一下押送的雄武营官兵。 过了黄河看到太行。岳雷纵声呼喝。群山回应终是少年心性这才稍显本色。此前为父仇所累老成得太多了。高林见状略略惊骇:这必竟是在金贼的地头。杨再兴却微笑宽怀:这才是拿得起放得下地男儿大丈夫报仇须有大胸襟若念念不忘。太过执着会把自己压垮地。 入太行岳雷似是来过并不以为意杨再兴或者应该来过但穿越后却并无记忆看到数十里长的太行竟然不过三五步宽当真险峻。不觉骇然。 过雄定关时守关的义军见到高林都是放声高叫声动狭谷。但随后见到杨再兴和岳雷时却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虽然高林声明了不进忠义社寨但义军小校还是很快把岳雷、杨再兴抵达太行地消息报入寨中梁兴闻讯一丝也不告诉寨中武官率三五亲随即直下道中见到岳雷纳头便拜。 “梁叔叔快快起来!侄儿如何当得起!”岳雷眼圈一红忙扑过去扶梁兴却是扶之不动。 “好侄儿叔叔愧死竟然不能救岳大哥!”梁兴仰头双眼泪流与岳雷把臂大怮身经百战的英雄汉子哭得有如孩童。周边兵卒为其所染也纷纷落泪。杨再兴却与这梁兴不“熟”眼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虬髯汉子哭得涕泪交流却也大出意外。 但他不熟并不意味着梁兴不“熟”号哭之间稍不留意觑到杨再兴当下暴跳起来揪住杨再兴外袍直接按到石壁上砸得雪花飞扬:“好你个大宋神枪跑到那狗贼杨存中麾下便罢了为何人在临安却不去救大哥?当真连大理寺狱卒都杀不死么?还是你的神枪软了!” 岳雷见状大惊忙上去劝解却哪里拖得开高林在一旁摇手岳雷会意退下。 “梁兴你还不晓得大哥么!”杨再兴直视梁兴双眸:“他到临安第一天我便要他离开换作你是大哥会怎么做?” 梁兴一愣慢慢思索无力地丢开bsp;“其实当日要救大哥你也做得到只需要杀了王湛部下带兵南下攻击鄂州朝廷或者就会让大哥出面安抚可是你会那么做么?大哥会答应么?”杨再兴喝道:“大哥要全忠全义不肯稍亏名节不肯拥兵自重才为那班奸臣贼子所诛害你以为靠一柄枪救得了么?” 梁兴抚石壁而怮难以开解杨再兴上前去拍拍他的肩头:“大哥生前之志便是杀退金贼光复河山忠义社虽然今不如昔却也立下好大的功劳大哥在天之灵必不失望你家小俱在江南不得已之处兄弟们哪里不知!如今我带侄子上山一则避秦桧毒手为岳家留后二则借之以树岳家军大旗召集太行义士共商抗金大业来日方长好男儿岂无用武之地?” 梁兴抹泪郝然:“杨兄弟说得是侄儿到了太行便是另一个岳家军重举大旗之时此山中多少寨子都以岳家军为名如今才名与实相符了!为兄虽然不能放手杀敌却也不会让贼 侄儿一根汗毛这便与诸寨报讯在高兄弟寨中为大好共商抗金之事!” 忠义社占了雄定关内第一险要地位数十丈深谷内宽仅容旋身马匹过时还须擦到石壁果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虽然忠义社名义上只得百十人手却丝毫不减扼关守谷地效用若金人来犯舍马攻关只怕万难! 王湛所遣将官在寨内梁兴不便招呼杨、岳二人进内歇息只得多送了十来里才到了高林他们的侠义寨远远望到“侠义社”三个大字在旗上迎风舒卷众人皆是精神一爽。 报讯的小卒跑得快些等众人到寨前时寨中已经有数百人迎了出来王兰、罗彦等见到杨再兴都是激动得难以自已但见到岳雷不待招呼都整整齐齐地跪了下去。数百人就这么跪伏在雪地中如天地皆为岳相戴孝这太行便是偌大的祭台。岳雷看着地上的汉子清泪流下在寨门处也缓缓跪倒替父亲还礼。 寨中自然大设灵堂岳飞灵位供在当中岳雷跪在灵案前右侧每一位好汉前来上祭则跪伏还礼消息飞传来太行、王屋等山上英雄6续到来三十余天后才慢慢减少。 — 杨再兴入寨内后王兰将他带到一栋独屋前虽然只得三四间屋子倒还整齐阿蛮正在水池就着冰水洗衣双手双颊冻得通红见到杨再兴失声惊呼扔下衣服就扑到房门处杨再兴入内时王兰默默退开陪岳雷布置灵堂去了。 碳炉边上柔福、秋香见到杨再兴都是喜极而泣志远已经四个半月大了在柔福怀中睡得正香杨再兴过去抱起孩子一家人都有隔世为人的感觉虽然这里面只有杨再兴才真正地“隔世为人”过。 柔福和秋香同时靠近杨再兴身边却看到对方同时一退杨再兴在孩子脸上深深一嗅交给阿蛮笑着将两姝同时搂入怀中:“杨某何德何能让两位娇妻为我受偌大的苦!” 霎时满屋皆春和煦温暖。阿蛮在背后脸一红忙抱着志远避开了。 到太行十余天后看看已经二月中旬杨再兴与高林商议是该与诸寨商议开年后的抗金大计了。此前到主寨致祭地寨主们倒也知道此事基本上都留下了没有离开。 岳飞灵堂之内成为诸寨主会商的会议室逊让了许久之后杨再兴坐了主位岳雷与高林分坐左右其余寨主分列两边。 高林作为原来的侠义社之主先开口。 “众位英雄要么是从我侠义社中分出去的要么从梁大哥那里接过岳家军旗子如今各寨中地人口大约也不下十万人了却是分散得太广不能联手抗金去年以来便只有贼子到关下嚣张兄弟们却难得攻击一次。如今杨大哥与岳二爷到了太行那便不一样了此后大计有杨大哥与二公子作主大家伙自然可以合力一处与贼子周旋各位寨主意下如何?” 众寨主都自座位上站起来拱手道:“自当从命!” 罗彦本来就自领一寨此刻站起来道:“岳爷之冤天下皆不平我太行诸寨抗着岳爷的名头虽然救了些许宋民却不能真正与金贼交手偶有小敲小打哪里动得了贼子根本?有二公子和杨大哥为那便不怕贼子嚣张开春以后咱们痛痛快快与贼子大打一场!” 杨再兴听罢看岳雷一点也没有动静知道该自己表态了这些天来从高林、王兰处倒也知晓了些太行情形却先问道:“诸位以为眼下我太行义军若要与金贼开战最缺地是什么?” 一时间众口纷纭有的说粮草有的说马匹有的说兵器有的说胄甲每说得一项杨再兴都缓缓点头最后才问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寨中连粮也没有如何与贼子作战?” 王兰站起来道:“大哥有所不知这太行山高土薄雄定关内外百余里平整点的地都没有几块自保倒是平安却是无法种多少粮这一年多来人口渐多若非江南不断有粮草偷偷运到人都不知道饿死了多少山下诸城外倒有土地只是金贼占据城中掳到的宋人在种山上宋民只能看着哪里敢去种?” 第一百二十八章 梁兴妙策诱拔鲁。克复旧城! 时间众皆默然杨再兴道:“着啊!咱们若不打金贼金贼来打迟早不是了局若是去打金贼却又没有粮草不能久战便拿了城池也不能占得稳这便如何是好?” 堂上吵成一片久久不能平息众人皆不知如何回答杨再兴这个问题。 罗彦站起来大吼一声:“都住了且听大哥说话!”看看众人不再言语才对着杨再兴一拱手:“大哥的意思打又打不得守也守不住如何才是生路?” 杨再兴站到堂中环顾四周:“太行虽然可以容百万雄兵但若只是在山上建寨终不是了局没有自己的城池与土地不能产出粮食自给终是大患!江南亦不可久恃若贼子断了河道三数月不能送物资过来太行岂不危哉?” “故城是要攻的但粮草有限却不能打得太久也不能同时占许多城池太行眼下不过7oo匹可用的马出动时不够灵活便不可与贼子比骑兵惟一可做的是恃高墙深沟让贼子来攻几番攻不下自然就稳当了。那时便是我方出击之时多出动得几次贼子怕了我们的地方才会安全才有土地可用但此事却不宜迟眼看开春若做不到便会误了农时诸位看看是攻哪里的城好?” 众人听得要攻城都是欣喜非常。此前众寨虽然久有下山之意但兵微将寡又未能联在一处。自保还问题不大。但在山上种粮的收成实在有限得很自足都有很大问题更谈不上养活一支较大的部队了。寨中今年劫了数次金兵地粮草才算过了个暖冬否则地话眼下杨再兴看到的情况还要凄惨得多! 但在攻哪里打哪座城这个问题上却分歧甚大。 有的要去打怀州。有地要去打郑州有的要去打洛阳一时之间堂上又是吵个不休。 “打哪里都不错只是我们要的是可以安心种粮的地方而非四战之地若周边都是贼子所占的城如何能够让我们安心屯田?这一仗既要打下土地来。又不能牵动太多金贼以太行当前的兵甲不全士卒不练实难以对抗太多地敌人。所以这一次要打就打一座孤城周围没有大城池。里面金兵又不多周围又有土地的诸位有何主意?”杨再兴抛出这个问题看似很难要求的条件既多又苛刻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众人却很快达成了一致。 “晋城!” “正是如此!”高林站起来道:“沁水两岸百里沃土可以安得数万人城虽然高峻里面的金贼却少想来打也好打周围再无大城最近的也在两百里外金贼若来也好防备。大不了敌人多时再退回山上即可。只是城中有数千守军城高池深如何去打还须商议。” 梁兴坐在客席位听得此话站起来拱手道:“杨兄弟果然妙策梁某以为晋城也不难打!” 众人一听一阵哗然。梁兴遂将计策娓娓道来众人听罢都抚掌叫妙这才定下攻晋城的方略各寨自去准备人手兵甲太行最近的四十余个大小寨子都动员了起来日子便定在二月三十日。 泽州府晋城是泽州州治所在镇三晋锁钥南下可威逼河洛东去可直逼开封去年只有汉军把守曾被梁兴拿下来过但金兵大举反攻时兀术亲自率部来攻实在敌不过只得放弃眼下有了杨再兴、岳雷等人太行诸寨齐心合力自然不同。城中眼下不到2ooo守军是女真骑兵半是汉军步兵。但汉军在城中根本就不能算兵说白了只是奴才而已眼看开春骑兵们四处闲逛汉军却须开荒种地自屯秋粮忙得不可开交只是地未化冻还须待数日方可城中汉军皆在治备农具不到两千被强掳来地宋民也在其中只不过遭罪更深而已。 二月二十日前后晋城远处山上不断有山上下来的侦骑出现初时还不甚多城中全无察觉后来则明目张胆一日数十拔成群结队地出现。城中守将是一个猛安堇名叫拔鲁成日闲散惯了在城中糟蹋宋人便是消遣得便时就去太行山下走一遭只要吓得山上义军不敢下山便大笑而归。 可是这几日来拔鲁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些山上的宋人吃了豹子胆么?怎么敢来窥晋城且为说这城高数丈单是城中的金骑就不是义军能够对付地如何还敢来捋虎须? 但这番心思并未让拔鲁过于谨慎在他看来若是真有宋人来攻城便是天大的消遣正好多杀几个再掳些来种地也不错存了这个心拔鲁也让麾下 五人一队出动遍观太行诸寨是否有人下山却下令只等义军来攻城便是。 可惜天不从人愿三五日过去并没有见到大队宋人来攻倒是太行下聚集了上万宋人手持木矛连个铁枪头都没有就是一根削尖了地长木棍且越聚越多看样子倒像是要来攻城的只是不知何时动罢了拔鲁得报大喜。早早就在城中准备囚笼预备抓个数千宋人来种城外土地。只是又过去三天仍然没有动静探子只是报那些宋人成天削木为兵已经达到两万余人还没有动的迹象。 拔鲁闻讯心下焦燥:“还等个鸟!南蛮不来咱不会杀过去么?” 当下交待汉军统领守城自己率全部千余精骑出城毕竟对方有近两万人若是当真杀起来还怕蚁多咬死象呢。 出城三十余里便是太行山下一个山谷按探子回报此间便是宋人聚集点但拔鲁率队冲进谷中时却见满地烂帐篷远处只得零星宋人在那里收拾人数不过百余人散得到处都是却哪里有近两万人? 拔鲁眼看地上帐篷众多倒不疑是探子报错了只是这些宋人到哪去了呢?拔鲁奉行的一贯方略是:多厮杀少想!于是一声大喝率队冲了过去心道就算抓了百十个宋人这趟也没白跑。 可是那些宋人滑溜得紧见到大军一声喊都冲入坡上林中大胆的还伸出头来看着拔鲁冲近待大队近前时连刚才的宋人也一个都不见了。 — 拔鲁好生懊丧在谷中大吼:“南蛮滚出来!” 话音未落便如其所愿前方马蹄声响起百余骑现身谷中为者身披鱼鳞甲手持铁枪马覆牛皮竟然是标准的宋军将领装束后面几位汉子也长相凶恶其中一位少年将军看上去不过十多岁却也是一脸凶相。 拔鲁讪笑数声:如此一点蛮子也敢来对上我大军?当下持大刀催马率队扑了上去。谁知才转过一道弯道路变狭前方一声响亮竟然没了对方身影。倒是两边坡上滚石擂木不要命般抛下来霎下堵住去路。 拔鲁心道不好刚勒马转身不由得张大了嘴:后方也也滚石擂木挡道。 此时两边坡上丛林中才不断涌出宋人来虽然只得两千余人持有铁器械其他都是纯木矛但人数却不下两万拔鲁所部的千骑在两万宋人目光下如浪中bsp;梁兴和杨再兴相视一笑:这便是兵甲不全时一箭不费一枪不交同样可以歼敌主力的办法只是须胜在人多若人少了眼下也未必困得住。 “那南蛮!可敢与爷爷打斗!”拔鲁满身汗出却已经看出来杨再兴与梁兴便是这些宋人的领当下还想作困兽之斗出言邀斗两人。 岳雷闻言拱手对杨再兴道:“叔叔让侄儿去斗斗这贼子!” 杨再兴呵呵一笑道:“野兽疯时你也与他一起疯吗?侄儿若想建功可否让叔叔看看你的箭法?” 梁兴也点头笑笑从马背上摘下一柄铁胎弓:“侄儿可以试试此弓是当年岳大哥送的倒要几分力气才开得。” 岳雷大喜张弓搭箭往那拔鲁便射。拔鲁见来势不好早有防备只是这箭也忒快了些才听得弦响就已经到了耳边侧身躲时已经割断束盔的绦绳割破了耳轮才感觉到剧痛破空声大作连忙伏身却试得左腿上一阵剧痛跌落马下。 “还不下马受死!”杨再兴大喝声振山谷宋人中间举起两千余张弓齐齐瞄着中间被困的骑兵那些贼子虽然勇悍也非不知生死见几个想纵马冲上坡的被射成刺猬之后纷纷下马抛兵乖乖抱头上山被义军押进林中捆好。 “兄弟们会骑马的上马咱们去晋城!”高林大叫四野轰响。 拔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那射箭的少年将军正立马在前惊怒之下持刀猛扑上前却见一柄铁枪从马前探出来挑飞大刀的同时枪头刺入喉中。 “好!这是侄儿杀的第一个金贼倒要相贺!”杨再兴赞道。 岳雷闻言满面红光。一旁王兰问道:“大哥这些俘虏如何处置?” 杨再兴略一思忖咬牙道:“一个不留!以祭岳大哥英灵!” 近两千新任骑军以杨再兴、岳雷、梁兴、高林为直指晋城! 第一百二十九章 轻取泽州府,万军齐修造。守城! 城墙头数名汉军守着高大的城墙闲得无聊。 城中女真骑军已经随拔鲁全线出击汉军们是不许骑马的自然更无人随行眼下金人不在城中尽是汉军天下却无人敢妄动毕竟金骑来去如风拔鲁也不会告诉汉军统领所去何为自然更不会说明几时回来还是小心为妙。 申时日头已经偏西数里外马蹄声雷动千余军兵纵马而来大金旗帜高高飘扬城头汉军心中咒骂却不得不打起精神站得笔挺手中刀枪也紧贴身侧略显得精神些儿。 可是近在里许时眼尖的守兵终于现领队的居然不是拔鲁! 拔鲁平日里都举一柄大刀兴时可以一刀将不顺眼的宋人劈为两段汉军士卒见之无不畏惧。可是位领头的将官居然手持一柄铁枪! 城头上汉军惊疑不定可是骑兵跑了性时里许路程哪里经得起犹豫——转眼间进入离城百步的距离这里众汉军皆已看得分明城下骑军穿得五花八门除了为的百余骑还顶盔贯甲以外其他的都穿得破破烂烂一望而知是太行山上的侠义社中人! “快!快关城门!快!——” 城头汉军纵声高叫可是哪里来得及?刚跑到城门处的一名汉军还未来得及推动城门一柄铁枪已经贯穿颈项嚎都没有嚎叫一声就跌倒尘埃。后续大队如潮水一般涌入随即封闭四门喝令城中汉军整队集合。 晋城墙头。一面“侠义社”大旗高高飘扬。旁边却是一面“岳”字旗与岳家军大旗不同的是这面旗上却没有任何官衔职务。不过城中诸人皆明白这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也不需要特别说明。汉军们在泽州府衙前战战兢兢不知是祸是福千骑环绕周围高举火把监视着这些放下了武器地汉军们。另外地骑军则早已经遍搜城中但凡金人及家属一律砍翻半个不留。被掳来的宋人则全部放出囚牢围在这广场周围愤然喧嚷要惩治这些为虎作伥之辈。 杨再兴见场中汉军衣不蔽体早知道金军也未给他们什么优厚待遇。只不过比掳来的宋人多披了一层牛皮手中多了一柄刀枪其余困苦处也相去不远。 “众位!某家便是杨再兴!”杨再兴站在旗台上高声叫道。 下面地汉军一片哗然:“大宋神枪!他便是大宋神枪!” “且住!”杨再兴举枪一挥。再无人敢声杨再兴这才推出岳雷:“这位便是岳飞之子——岳雷!” 城中汉军与宋人俱哗然不可辄止:岳爷爷的二公子岳雷?!这还了得!大宋岳家军果然杀不绝!岳爷爷蒙冤之事。远在此间也尽人皆知金人自然酹酒相贺宋人却暗自切齿痛恨不期竟然会有岳二公子出现在晋城! “杨某晓得各位俱是迫不得已家小被系于河北人却在军中若稍有不慎便须累及家小。那倒也罢了今日某家到此便是要让金贼知道此后晋城姓岳了!”杨再兴目光往全场一扫众皆凛然:“诸位倘无家小羁绊愿与某家一起守晋城、杀金贼报仇的便可留下若是怕了金贼愿往江南避祸的侠义社也可安排若都不肯却要回金营中再来与某家相持的杨某也不怕!只是下次相会某家手中铁枪却认不得人!” 众汉军面面相觑片刻间轰然叫嚷起来。 “杨爷小的们愿意与杨爷一起杀贼!” “杨爷!小人家小俱在贼手求杨爷放一条生路日后必有报答!” “杨爷小地是被掳来的家小俱在江南求杨爷放俺回江南!” 一时间众意汹汹都各有所选杨再兴微微皱眉叫过王兰:“将这些个汉军一一登记愿往何处的分别遣只留下愿意抗金贼的即可。” 王兰连声呼喝一队队侠义社骑军将汉军们分开倒有近5oo汉军愿意留下守城愿意往江南去的也有3oo愿意回河北的却不足2oo.再兴不负诺言各自答应分别遣了去。只是要回河北的却教迟半个月再走以免走漏了消息。 次日晋城之内一片欢腾拔鲁等贼獠的头颅便挂在州府衙前地旗杆上城中宋人大为畅快。汉军们收编之后金人的府库打开众人皆换上新衣吃得上饱饭比此前为奴境况好了何止数倍!杨再兴见城中众人欢腾自然心怀大慰但偌大一座晋城却早已经被贼子糟蹋得不成样子城中除了州治府衙之外其余房舍俱毁损破败不堪竟然找不到几间屋瓦完整的! 绍兴十二年三月四日午日太行山上6续下来了三万余宋人城中经过几天修缮终于能够勉强住得进去只是仍然困窘城中府库虽然比山上好了许多仍不 万余人三个月的口粮大量地山寨储粮也开始从山上杨再兴最为看重的则是山上地兵器匠人。 晋城由于辖制太行南三周围宋人山寨林立金人才放了千余骑在这里但所备物资却以牛羊粮草为主对城防器械却极为稀缺在金人看来山上太行义军根本不可具备前来攻城的能力最多是汉军手中略略有些防御兵器却极不完备若金人大举来攻这点东西是远不足用的。山上的匠人颇通器具修造眼下正好用得上。 — “诸位晋城已安定眼下却该我等防备了晋城地虽险要却一时间没有金人大队可以抵达但至多也不过半个月大队贼人就要来攻如何才守得住不妨出出主意杨某洗耳恭听。”府衙内大堂上杨再兴居中说道。 高林拱手道:“有大哥与岳二爷在此谅那些许贼子也不敢来犯半月之内周围三百里或可得到消息但要带大队贼子来攻却须报与兀术眼下兀术当在开封府还不知瞧不瞧得起晋城高某料其必是遣汉军来攻当日在偃城两千军便打败兀术亲率大军一万五千如今城中兵马过万大哥何必多虑?” 梁兴摇头道:“高兄弟此言差矣!便是这半个月不可走漏了风声此外便是开春农忙时我晋州城中诸般防御器械只得这半个月准备到时却希望贼子来攻几番攻不下自然退去那时方可安心耕种若是迟了些贼子不来攻城却四处踩踏庄稼便种上了也是白费故此战迟不得、早不得极是难打!” 杨再兴点头:“梁兄见识自然不错十日内我等重在修造城防十日外却望贼子来打早些打退便早些安生耕种怕的却是等农时误了才有贼子来打那时岂不晚了!高兄弟还须在山上唤人种些粮食便少了些也胜过颗粒无收此间如何还待仗打了再说!” 岳雷本不一言听了半天犹豫道:“众位叔叔虽然说得对极可是若贼子到此间围而不攻弥月不退岂不两误?” 杨再兴与高林相视一笑高林才道:“料那贼子也不敢!且不说我城中还有三百余副盔甲到时可以踹营太行也有数百骑兵数万步卒贼子不怕太行骑步军大举夹击么?” 当下密密分派人手城外数里内树木砍伐一空城中沿墙易着火的房屋俱拆尽未拆的一圈也在墙上覆以湿土墙头上隔数十步便是一架床弩几步便是一具重弩城中热火朝天的只是修造兵器幸好金人府库中材料还不算太少太行山上寨中又倾力相助居然在十日之内颇具规模。比偃城当日之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便是比诸颖昌之战也只是骑军少些城墙上却完备了许多。 杨再兴犹记当日与岳雷率四百背嵬骑军踏金阵之事遂令匠人们细细修造破损的甲冑以备不时之需。 城中宋人全是青壮之辈老弱还在山上只等晋城安定下来后才下山居住故正式的城防义军不过万余可用的“民兵”却足有三万出头。这几日修造守城工事之际杨再兴阅检城中军将心中喟叹:“真正从岳家军中过来的善战之士不过千人左右还是以当初高林等率部过河的千骑为主眼下这一战不必说了还可将就打下去若是日后真有大战这些兵是用不得的还须按鄂州营中规矩精选勤练才是。” 晋州城中一片忙乱临安城也忙得不可开交。 王贵自得知王俊、傅选被杀之后心下如明镜一般哪里还敢在鄂州军中久留当下连上数表要求卸职秦桧也不为己甚令兵部下札子封其为“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添差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直接调往福建路虽然看上去职衔风光却只是副职不过闲差而已。 但鄂州御前军兵马足实数七万余加上后勤之类可称十万却是当今天下第一大镇眼红的人不少张俊在朝迁力争终于求得秦桧与赵构同意让相当于自己“干儿子”的田师中去任“鄂州御前诸军都统制”!此子名声奇恶鄂州军中将士哪里肯服!田师中自知此行凶险遂通过张俊调来蜀中吴氏兄弟麾下蜀军数千随行以壮胆。 与此同时大宋与金国之间的割地交接工作也告结束金国守将交接之后四处掳掠连赵构也看不过去忙修书致兀术要求其约束所部免生事端。 但此时兀术却恼火地看着手中军报对晋城所生的“侠义社”主动挑起的事端头痛不已。 (月票!老熊需要月票的支持否则晋城哪里守得住 第一百三十章 出此计者行此计,郦琼蒙羞!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子如孛迭,教人如何放心! 第一百三十二章 郦琼将兵,未必要胜而后返! 第一百三十三章 勇将忽牙鲁,有去难回!班师。 兴十二年五月初一琼率部至晋城外五里处觅一任前方晋城游骑晃来晃去就是不肯派遣骑军追击自家安心率部缓行慢条斯理地扎营建寨。所立寨栅居高临下倒也隐约可以看得到晋城内外情形只是要说攻城的话这寨就立得大违常理了。 平常以大军围城时或围三阙一令对方出城而逃方便追击或者四面围得死死的直到城被攻破或城中粮尽而降。但无论以哪一种方式都不会在五里以外扎营。毕竟攻城时所需要的器械沉重要运过这五里的距离那是要命的差使何况多了五里的半径要说围城便是痴人说梦何况还是兵力并不明显占优的情况之下。 所以这番布置不但营中诸部议论纷纷更让晋城中的杨再兴摸不着头脑。 “高林按你看这琼在搞什么名堂?”杨再兴在城头上揪掉了好几绺头还是不能看出琼布寨的用意。 “大哥我看那琼必是怕死不敢就近下寨以免被我城中精骑突袭。”高林漫不在乎地“从战略上藐视敌人”。 岳雷则不然思之再三才道:“杨叔叔我看此贼却不是来攻晋城的倒像是等我大军出城去攻他!” 杨再兴捋须笑问:“此话怎讲?” 岳雷道:“杨叔叔看他下寨处离晋城太远若要攻城器械皆不趁手。而倚坡建寨。却可防我骑军踹营观其建寨所费功夫倒是以防为主。建得如此扎实哪像数日间便退的样子?故侄儿以为琼必不肯来攻晋城而是等我大军出城去攻他的寨!” 杨再兴笑笑转头看着高林高林挠挠头:“二公子已得岳爷兵法。高某佩服!” 岳雷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着杨再兴只等他评判看所说是否正确。岂知杨再兴也正满头雾水听了岳雷之言才略略窥出些门道来:琼所部不过一万五千上下若不算骑军对比自己城中可用地兵也近八千。倘若琼肯来攻城骑军一无是处自家八千兵力却可当得四五万攻城部队琼这点兵马如何能够攻克晋城? 细细想来。恐怕岳雷地说法却是最接近真实情形了只是琼大军说来不多。也不算少多驻一日所耗粮草不是少数若如此相持哪里比得过据城而守的侠义社? 算来算去众人都不得要领只得以不变应万变。城中骑军十人为一小队每日里往晋城三十里内外侦察皆不见另有贼子援军看来这琼所部竟然只是孤军坐守待援的可能性也没有了甚至贼营中惯用地四出袭扰之术也没用直接安安稳稳地就在那里住着像是扎了根一般不肯稍动一动。如此五六天过去琼还沉得住气杨再兴却已经有点憋不住了。 是日琼在寨中接到开封来书兀术已经率所部亲卫返上京开封城防已经交给了阿鲁补专等自己率大军返开封协助守城。此事本来早在意料之中兀术原该在二月底即返上京却为杨再兴之事迁延至今已经颇为难得眼下既然不抱胜望在开封城中等候一个败讯有何必要?自然是避之大吉了。琼得书大是沮丧更深知兀术对此战已经不看好而自己却处在进退两难中。 恰在此时营中女真骑军统领猛安忽牙鲁耐不住性子至帅帐作道:“大军在此数日不进不退倒让那晋城中山贼笑话么?山贼侦骑在我营外进出直当我营中无人一般将军若是怕了某家便要去会会那杨再兴!”. :.里还会如此安静?只是这忽牙鲁平日里本不在琼帐下而是阿鲁补帐下勇将哪里将琼放在眼里!琼也心知此子颇不伏自己节制也懒得去找他麻烦眼下见他竟然肯主动要求与杨现兴一战心中一笑:“我正为丞相北去为难你却来教我如何退兵!再好也不过如此!” 当下也不多言只道:“将军神勇必挫贼军气势只是不知将军须率多少人马去?”这话说得有气无力那忽牙鲁听了老大不乐意对琼鄙视之至遂抗声道:“只须本部两千骑决要取那杨再兴狗头来报!”. ;身系大军安危怎么可以轻身涉险既然如此本帅便令军中五千骑全数随将军出动如何?诸步军只在营中专候将军凯旋!” 忽牙鲁本待要推辞忽然灵机一动:“老子杀了杨南蛮乘势便取了晋城那时却看你这宋 一张脸往哪里摆放!” — 当下也不推辞领了军令率全军骑兵5ooo出营直晋城。其时春雨生地下湿润下坡时还滑跌了几个到得晋城外时水满濠沟却是到不得城下何况城头上得报杨再兴与诸部军兵早早上了墙头弓弩俱备只待将令忽牙鲁不得不小心些。 杨再兴上城墙看见城外五千来骑心中失笑:“这领军的番贼必是女真将领若是琼哪会将骑军数千来攻坚城?”随后听到忽牙鲁所部叫骂不绝乃是在挑逗己方出城与之决战遂下令城头床弩及投石机准备。 过得片刻忽牙鲁正骂得累了不见城头上反应又不认得哪一个是杨再兴张弓往城上射时又距离太远只中了城墙在那里进退两难。突然空中啸声大作十余支粗大如短矛的劲弩从城墙头上飞出插入骑军队中时连倒了十余骑有两支弩箭竟然穿过了两名金兵!忽牙鲁正在惊骇间众军兵大叫空中飞来数十块斗大石头落入阵中时又倒下了数十骑只是死得不透比弩箭穿过者死得慢些却已经多半无救了。 这般哪里还要人教未等忽牙鲁令众骑军勒马转身便退直退出里许外才停下来。 检点城下已经伏尸百余大军一阵未交损失如此之多让忽牙鲁稍稍意沮却随即暴怒:“南蛮便是这般怯弱不敢出城与我女真英雄相持待我上去与那杨再兴厮杀!”当下止住众军单骑上前数百步外即将手中弓箭抛却对城头大吼:“杨再兴可敢与某家一战!” 杨再兴见这女真汉子痴得可爱遂下令城头弓弩准备然后转头看着岳雷:“侄儿莫道为叔偏心不肯照顾此战便让与你何如?” 岳雷大喜过望披挂完毕下墙头纵马而去杨再兴叮嘱众将只要忽牙鲁背后大军掩上便用强弩射住城门只让岳雷进城便是了。 另有一个话却不用吩咐:“只要岳雷稍有不利便射死那女真贼子!” 晋城城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忽牙鲁本认不得杨再兴岳雷盔甲防御得又全看不真切哪里晓得头盔下是老是少忽牙鲁只道真是杨再兴出战大吼一声舞动手中狼牙棒便纵马扑了上去岳雷哪里会怕这个也是催马迎上两马相错之际当的一声大响铁枪与狼牙棒实实在在地敲了一记岳雷不过上身一晃忽牙鲁却差点握不住手中兵器人也几乎跌下马去。 行家一出手自然知道强弱岳雷信心大涨忽牙鲁却惊惧非常。 当下岳雷率先催马反冲了上去忽牙鲁咬咬牙也纵马举棒再砸向岳雷这次却没有上次的相撞声传出岳雷在两马相交之际忽然伏身避过狼牙棒忽牙鲁力气用错急忙收势却如同自己砸了自己一记胸口难过得要命却骇然现一柄铁枪从对方鞍旁现身枪头直插自己腰部手中棒儿哪里收得回来!眼睁睁看着那一枪挑开束绦刺入腰间!只是这一霎岳雷时间没有把握好枪头才入对方肌理便已经错马而过虽然已经伤敌却并未致命。 两骑分开数十步后忽牙鲁手中狼牙棒抛飞以手捂腰:甲冑外看不出究竟但小半个枪头刺入腰间再横向挑出这番剧痛非亲身经历不能道其万一哪里还拿得住兵器! 后方金骑大队眼看忽牙鲁出师不利大吼声中五千骑一齐扑了上来岳雷本待要追击对方主将见势不妙回头看城墙上时众将忙招他返城当下密密射住城门处金骑不得靠近。待吊桥收起时众金贼虽然救回忽牙鲁却又已经折损了两百来骑城头上床弩与投石机大利市斩杀不少敌骑。 可恨者还不止此主将被伤众军哪里敢在晋城之下久留!当下护着忽牙鲁往寨中就跑可是背后战鼓响出城门再开杨再兴这才亲率城中精选出来地三百精骑出城掩杀过来岳雷连马都未下过就跟在杨再兴、王兰等人背后追杀而去金军大队竟然不敢以众寡相论见后方“杨”字旗跟过来如遇煞神不要命般逃跑无人敢留步截杀! 追亡逐北杨再兴素来所好这一阵大杀枪下何止多了上百亡魂!岳雷也大利市杀得痛快之极。晋城骑军自此初立名声. 准备班师!” 第一百三十四章 捷报震南北,晋城会群英!筹谋。 军狂奔而至金军将校本待开寨接纳本寨败军却见已经撞入本军尾队中纠缠难解若是开了寨门却哪里关得住琼当即断喝:“关栅放箭!” 木栅上弓弩手两眼花:如此两军纠缠射哪个才是? 还好在杨再兴并未杀昏眼见寨栅上弓弩密布还在五百步外便勒马拐弯往未能入寨以避的骑军掩杀过去。忽牙鲁所部亲随本待入寨逃生谁知寨门紧闭栅上步军吓得抖却是不肯开寨迎敌都是大骂不止但无可奈何之下又能如何?自然纵马狂奔远远遁走一边鼓起余勇步步截杀尾随的杨再兴手中铁枪却哪里阻止得住! 再追杀得十余里四千余金军骑兵大队被冲得四散眼前豁然开朗虽然未追上忽牙鲁回头看时三百余骑损伤不过十余骑却已经杀得遍地遗尸怕不有数百贼军!有如此战果杨再兴也“老怀大慰”率部徐徐返回经过琼寨时数百步外远远看到栅上琼杨再兴挥枪示意琼却无丝毫烟火气:丞相本未要求某家取下晋城眼下一战已经是最小的伤亡结果折损的多半是女真骑军汉军却几无消耗琼最想看到的便是这个结果所以眼见杨再兴耀武扬威而过心下居然对忽牙鲁、杨再兴颇为感激。 征战十余年的老将早对接战的胜负看得淡了能够在喧嚣的战场之上看到背后地角力。兀术已经北上。河北大地上。女真骑军不过五六千骑各城中汉军却有八万余若要日子过得舒心些。女真骑军越少越好但若不借杨再兴之手如何消耗得了悍勇地女真人? 是夜琼收拢败军骑军返寨之数不足三千五百太行诸寨中。竟然还有下山捡便宜者琼见忽牙鲁半死不活地回来面色青早前的愉悦大打折扣:杨再兴硬是不争气便多补一枪也不会累为何留个半死的忽牙鲁回来? 杨再兴回城时晋城中却是欢天喜地今日贼骑临城时。众军民还在墙头上紧张了许久但见城防器械有效而主帅出城冲杀威风八面。早晓得此战必胜岂会不喜?当晚除了多遣人手上城头。以防琼袭城之外城中大排牛酒欢呼畅饮高林、杨再兴等老成之辈自然不肯邀醉城中精兵也有菜无酒但两个月来辛苦修建城防和耕种地太行义民们心知数十天的劳累没有白费这番喜悦杨再兴也默许其纵情狂欢。 次日拂晓琼拔寨而去数千骑军死死盯着晋城只怕杨再兴出城追袭但侠义社诸人却只在墙头挥手欢送连出城远送也免谈。杨再兴站在墙头上心道:“琼贼子慢走某家不送了!此番来我晋城未纵部下军将袭扰太行宋人破坏庄稼已经足感盛情居然如此识趣早早就班师回家省却我多少功夫!” 一战下来最为郁闷的竟然只得躺在马背上呻吟的忽牙鲁、杨二人都满意得不得了。 但让杨再兴与侠义社英雄最为高兴的则是细细审过昨天在城下俘回的伤兵众人方知晓开封城中实力大减连守城兵马都不足使用河南所得宋城连守城地兵马都凑不出来兀术最为担心的却是从河北逃往江南的宋人不肯北返那时所占空城不过一座石堆有何意义? 此次来伐晋城不但开封城中能够机动的实力尽出连兀术北返上京都只得2oo骑随行。 众将闻讯大喜都摩拳擦掌:晋城眼下已经有如泰山之安若再顺手些儿说不定便可以另占数座城池兀术所虑者是无人去占空城太行义民还少么兀术为难咱可不为难啊! 杨再兴却乐不起来:“若要攻城倒也不难只是眼下城中不过七八千兵马倘若再占得三座城岂不只得一二千兵马守一座城又经得多少金军攻打?兵不精练器甲不全骑军不满两千哪里敢纵横河北!便是多攻取一座城城中连粮草都不足半年之用山上宋人犹在半饥半饱间哪得便去攻取新城?且屯田种粮待府库充盈些兵甲完备士卒精练便出兵扫荡河北!” 然杨再兴、高林等自是持重侠义社英雄却未必人人如此一旦大胜斩敌过千以不到八千兵马胜一万五千金军如此战果沿着侠义社的消息渠道以快过金军的度迅传向大江南北太行诸寨虽然有远隔数百里者仍纷纷遣使来贺自来诸寨 山建栅或砌个小小关口镇住山獈要道哪里辄敢城?何况随后又坚守成功!如此消息自然大振人心兀术最不想看到的便是此事的出现一城一地之得失何足道但若形成燎原之势太行两翼千里江山从此便要多事了!. ]:杨再兴言出必行若不小心惹上了便是天大地麻烦。 兀术得知此败已经是过了燕京地面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败得如此难看也让他愀然不乐。所足以为喜的则是杨再兴并没有追击琼大军也没有扩大战果的意思不过琼所献策才让兀术最为关切:若杨再兴多占得几座城大金方好择其弱者而下手并借此机会引太行山贼下山方便各个击破或聚而歼之。眼下杨再兴却稳居晋城不像要攻城掠地的样子大金虽然暂得河北一时之安却难以在短时间内聚集有效力量打击侠义社了。 如此亦喜亦忧之间兀术下令女真骑军主力抓紧北返以图集中精力对付蒙古诸部。至于太行诸寨便交给汉军不时清剿吧只要不再丢失城池一时间舍却晋城也非多大问题。 江南闻报诸州县亦惊亦喜惊地只是官兵只怕大金借此寻衅生事毕竟太行山侠义社多打“岳家军”旗号若兀术不肯放手穷究其责大宋也难交待只是事多日江防上竟然毫无动静张俊等才以手加额不知为何兀术如此好说话竟然连半句责备的话也没有直将太行山下动静视若无睹;民间却颇喜庆只要官府没有明面上禁止各地宋人皆以种种方式相贺有至宗庙致祭地有大排宴席的有设香致祷祝太行英雄连战连胜的。岳家老小在岭南也得到消息岳李氏大喜之余得知岳雷也有战功竟至泣下。当地官府虽然不敢过于接近岳家仍接赵构之命小心照顾周全只怕稍出意外不好交待一时之间官兵与侠义社英雄竟然各尽其责相处甚洽。 — 赵构在临安城中得报于无人之时在御书房中纵声大笑这口恶气出得痛快之至若非韦后将要南返皇兄还在上京当场就想下旨封赏杨再兴及太行英雄。至于兀术来书要求早早将河北宋人一律遣返故居赵构则直接无视了只令司礼监拟国书返报兀术书中只以“尝以北人畏罪之意知闻欲得上国降一赦罪文字使之释然无疑径即遣免致艰难”的理由糊弄过去。兀术得书大是喟憾却也无计可施。 秦桧得报则惶恐数日深怕又得兀术小笺见责但数十日后竟然平安无事心下诧异之外也对杨再兴颇有恨意:“此子可恶累老夫担心了一个多月若再不肯消停老夫就——”思之再三居然想不出一条对付杨再兴的计策来毕竟杨再兴眼下是在大金国的土地上不奉中枢札子自家虽想罢了杨再兴的节度使却不得赵构允可秦桧不由得大是沮丧。 此时何铸回临安覆命秦桧无处泄愤想起当初何铸曾为岳飞辩冤遂将怒火在何铸身上将何铸由“签书枢密院事”罢为“提举临安府洞霄宫”稍稍意平了一些。 绍兴十二年五月十七日晋城中大胜后的兴奋已经散尽城中军民人心已安各处消息传来皆道金贼自相告诫不得擅入晋城百里之内。太行、王屋二山之间沁水两岸一时尽成乐土太行山上寨中宋人纷纷收拾行囊下山建房耕种虽然时节晚了些儿仍足以建房开荒恢复旧观。昔时本来就在泽州府治下的宋人更是早早回归故宅大事修葺。 杨再兴连忙了数日都是接待前来称贺的大小寨主最开心的则是柔福与秋香母子俱下了山来住进府衙后宅中。一家大小其乐融融杨再兴将赵构手书私下递给柔福郡主含泪念完深感赵构照拂之意但想想韦后即将返临安那时这位九哥只怕就未必会再如此和煦了罢。杨再兴忙深怜蜜爱以宽柔福之怀。 高林偏生不识时务在这时入内宅门口高叫道:“大哥太行诸寨主齐聚只等大哥一人了。” 杨再兴在柔福羞嗔中急急收束衣带出衙理事去矣。 第一百三十五章 晋城大整军,何处安宋民?空城 番大会诸寨一则是为梁兴建议二则是众寨主投奔多晋城中已经出现了各路太行兵马数千侠义社军兵训练时在一旁指指点点的就不下千人。 梁兴终于还是无法与王湛所遣将官共处下去特别是参与了晋城之战的策划以后忠义社中将官不晓得从哪里嗅到气味不仅与梁兴大吵大闹甚至强行要求梁兴到晋城劝杨再兴弃城返回太行。梁兴哭笑不得遂报与高林高林得杨再兴指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率侠义社众人以千余兵马“强攻”忠义社。那狗官见寨里寨外一片喊杀声吓得胆丧心裂强烈要求梁兴保护他出山太行雄定关终于还是落入侠义社之手忠义社从此消失。王湛得报时梁兴已经下山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安排梁兴返回鄂州御前军中。 梁兴走时就对杨再兴道:“太行诸寨良莠不齐兄弟如今威震南北宋、金二帝俱无可奈何正可为河北图然久滞于山寨间则非良策不如早早一统诸寨屯田积储整治兵甲训练士卒以为长久之计倘若事不谐则勿与诸寨纠缠早早自立旗号免遗后日之忧!” 言中对诸寨的老大们似颇有不满料来也是这两年多时间里在太行与诸寨间处得并不很和谐才有侠义社崛起之事否则凭梁兴在太行威望哪里轮得到高林当老大!杨再兴当时听了惟惟而已过后细细想来。却不无道理。特别是眼下城中态势便充分证明了梁兴的远见。 五月中旬起太行诸寨得到晋城克复的消息。纷纷率部下山进城投靠。不过高林仔细打听却现诸寨各率精兵前来家小却稳居寨中哪像侠义社诸人已经将家小俱已搬至城中。更让人恼火地是。这些家伙所带兵卒一律不伏高林、王兰等人号令甚至在城中屡有犯禁之事持刀相向也不只一起甚至有搅扰侠义社家眷者高、王二人火冒三丈若非杨再兴劝说早已经斩几个做样子了。 所以眼下城中兵马虽众。却比此前防御琼时还动荡得多城中宋人渐有微词道是太行义军还不如金军纪律城中还不如山上平安。杨再兴知道。梁兴非是要自己硬去做“太行王”而是长此以往。太行义军终将自己毁掉不待金军大举进攻便已尽失民心义旗哪里还举得起来? 何况这些家伙到城中时身上除了刀枪别无长物动辄就要吃要住稍有不满便大呼小叫:“爷爷在山上过得好好地便为了帮晋城杀金贼才不远数百里来此间竟然拿这等猪食来糊弄爷爷当真不怕死么?” 杨再兴虽愿顾全大局也终于知道是该整治城中秩序地时候了于是下令大集寨主。 府衙大堂上案几已经撤去主位上一溜摆开三把椅子左右则是两排数十张木骑。众寨主在两排木椅上早等得焦燥才见主位上的人出现杨再兴居中坐了左边是高林右边是岳雷。 王兰是召集人在堂中一个罗圈揖清咳数声堂上才寂然无声王兰伸手指着杨再兴:“众位英雄这位便是晋城之主大宋枪神大宋殿前司右军都统汾州节度使杨大人!” 堂上一时肃然杨再兴面色冷峻也不言语众寨主面面相觑老成者慢慢起身:“杨大人久仰!久仰!”神经大条点的慢条斯理却也早晚起身见礼方才敢安座。便不是看在晋城新主身份上“大宋枪神”几个字拿出去往太行山上一砸还是听得到响声地! 杨再兴看在眼里先不作而是随意拱手:“客气客气虚名而已!” 随后王兰才指着岳雷:“这位是大宋枢密副使岳爷爷的二公子岳雷!” 此言一出再无人敢安坐——岳飞之名天下耸动其冤之重亦轰动南北太行山上只要是大宋子民无不祭拜。众寨主对于“人”或者可以不敬但岳飞眼下已经实实在在地晋升到了“神”的境界。即使是杨再兴这个“枪神”相对岳飞而言声望还是差了不只一个等级若不是看在晋城大败金军的份上诸寨主更加不会理会毕竟当初的颖昌之战小商河之战离这些寨主们太远了些。 岳雷见众寨主纷纷起身致意也客气地起身逊让:“岳雷年幼只怕坠了父相令名还请叔伯们多多入指点!” 高林不必介绍了即使从北太行来的寨主也多有所知。 杨再兴等王兰归座才起身站到堂中。 “众位英雄自靖康以来番贼铁蹄 处城池俱废万户无犬吠千里无鸡鸣大宋子民或者依山建寨以避兵锋实在避不过地身坠胡尘之中剃易服为奴为婢为番贼随意生死之岂不可怜!” 众寨主闻言虽点头称是腹中却同时冒出两字:“废话!” 杨再兴腹中冷笑口中却道:“侠义社自创立以来除了建寨招纳宋人便矢志恢复旧河山扫荡燕云直捣黄龙以遂岳相‘笑谈渴饮匈奴血’之志故岳相身殁之后侠义社无以为祭遂整治兵马不惜生死杀尽晋城中千骑番贼为祭后继之以败金军万五千兵马稍慰岳相英灵。虽然如此仍不足以塞河北宋人之望如今不过暂治晋城以练兵他日必出太行兵戈直指上京!” 这番话一出众寨主稍稍动容一则为此前大败金军之战绩二则为侠义社之大志与诸寨芶且自保大是不同也颇壮太行山诸寨之气。 杨再兴话锋一转面色便不好看起来:“昔年杨某在岳相军中亲见岳家军所战无不胜所攻无不克诸位以为为何有如此战绩?实不相瞒岳家军一出动如臂使指纪律严明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卒遇强敌不论成千过万皆不动如山不曾奔溃过如此哪得不胜?!但如此精兵非一日可练就晋城中八千兵马自进城以来未尝有一日歇息王兰兄弟、罗彦兄弟、高寨主皆为昔年岳相麾下将领某家自不必说岳二爷也在此间若练出来的兵不成话哪里对得起岳相?如何可以与番贼争锋安能败琼所部兵马?” 这话一出堂上诸人开始感觉的些威压了刚才还有一些窃窃私语者也顿时住口。 杨再兴见诸人凛然满意地继续道:“所以晋城之中所缺的不是兵而是强兵、精兵此等兵马须号令一统言出法随令行禁止皆如岳家军模样!故此城中练兵之法与鄂州军中并无二致诸位若实实在在要入晋城来便编入晋城军中为将校寨中兵马编入军中一同训练某家必选贤能之辈共图大事若不然三日内可率部离去杨某绝不留难!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自今日起有违岳家军法者晋城军中必不稍有宽贷此话自一个时辰之后算数诸位自去约束所部兵马莫谓杨某不教而诛!” 众寨主才悚然惕惧正襟危坐不敢作声。 当下杨再兴也不多言挥手令众人散去当晚城中喧嚣不已四位寨主愤愤然率部离城却有二十余位寨主愿意编入晋城军中效力且限期将家小搬入城中。但仍有数起扰民事件高林等人率几个小队城中巡逻只要有敢犯军法者一律当场拿下次日天明时衙门前广场上斩了三名太行义军兵卒数十位太行义军被按在地上责打数鞭至数十鞭不等一切依足岳飞治军规矩晋城中一时肃然再无敢扰民者从太行山上下来的宋民这才心怀大畅。 — 三日之后大事已定城中再无第二家旗号只有侠义社统领大局较场上练兵的士兵却多了四千余人总数达到一万二千左右。但可惜的是马匹太少总数还不到25oo匹:|:骑军的不到18oo骑罗彦对此颇有微辞~.罢当日上太行时连一千骑都凑合不出来——日后自然会多起来。” 杨再兴却在此时召开会议与已经变成晋城军将校地诸位寨主们商议大事。 “晋城之中虽然可以装得十万宋人可是眼下用兵之际实不知兀术哪天会来攻打若七八万人口还可安顿只是挤了些再多一二万城中便无处安置了眼下山上不断来人城中已经有五六万人口再迟些时只怕误了大事众位兄弟看可有妙策?”杨再兴见晋城中宋人越来越多一边高兴一边也为这“人口负担”感到困扰毕竟长期准备攻守的城池城中居民太多也是不利比如消耗粮草便多或者开战时易烧起民宅按他设计晋城中最多五万人足矣。 众人犹豫之际一名新加入的寨主道:“杨爷何必烦恼泽州府尽在杨爷囊中还有数城眼下空闲哪里安不下十万宋民?” 杨再兴闻言大惑:“哪里来的空城?” 那人答道:“沁水、高平、陵川三县便是!” 第一百三十六章 晋城好年景,金主遣使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两朝泽州知府,太行晋城之主。 第一百三十八章 韦后返行在,晋城多煤铁。 京城中皇统帝完颜亶得韩离回报思之再三令韩术、韩企先自家却另着宫中拟札子以“太行子民即为大金子民卿其为为国安抚之勿令久居山野可矣。”之句着人付晋城。 完颜亶自16岁登基到如今才8在位日短朝中又多干臣甚至是权臣此前的完颜宗傒、完颜宗翰、完颜宗辅、完颜希尹等在他面前都嚣张得多只有眼下这位四皇叔兀术(完颜宗弼)对自己才恭谨有加让自己有了当皇帝的感觉。历来臣强主弱乃是常例凡是宗族干臣当政时大金的皇帝便难当得很还不如这两年以汉臣为主自己稍稍如意些。 所以上次给杨再兴所写的札子其中“朕实心向往之”倒有七八分是真话虽然大计由韩企先而出但遣辞用句之间不无一位青年皇帝的远大抱负。自去年长子济安未满一岁即病死之后完颜亶一直陷于抑郁之中直到所宠的贤妃怀了子嗣才稍慰心怀。但自己能够真正独立掌握朝政的时候却已经是大金国力在兀术的连番征战下落入最低谷的时候。辽朝余孽不用讲了耶律大石屡侵西夏自己无力组织反击大金在西夏的威望与影响已经大受损伤蒙古诸部又以小规模游骑屡屡袭扰在上京数百里内的女真部落自己身为女真族所出皇帝居然保护不了自己地母族。如何称“富有四海”? 这番招降杨再兴24岁的完颜亶甚至遥想杨再兴勇武若能与自己一起平定蒙古诸部或者可以创造另一朝明君勇帅的传奇!毕竟大金英雄虽多却再哪一位有出兀术之右者能够称为大金一代战神。绝非幸致除了功绩盖世更深通谋略能够以片纸胜千军哪里是只凭蛮力能够作到的?但杨再兴能够让兀术如此畏惧岂非更在兀术之上? 只是杨再兴的答复之中完颜亶没有看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答案甚至在这个答案背后。还有“日后逐鹿中原未知鹿死谁手”之意也激起了完颜亶地一股傲气:便让你暂居晋城朕倒要看你有何本事与朕争天下!是以不冷不热地回了杨再兴的话同时告诉他你做得再多也不过是为大金安抚子民而已。 但内心深处完颜亶尽力避免去想的却是:大金眼下竟然连杨再兴所部数千太行山贼都奈何不了也难怪兀术忙着与大宋休兵和议一成。便率精骑尽返上京。让完颜亶略可安慰的是兀术北返的消息传出蒙古诸部游骑立即远遁数百里外不敢再逼近上京五百里内。 对于远在晋城的杨再兴完颜只能长叹一声手中可用的牌确实不多了。 同时。在临安城中的赵构也接到了王兰经中枢呈上地杨再兴来书其辞略曰:“殿前司右军都统制、汾州节度使、武略大夫杨再兴顿奏于阙下:近者臣为太行山贼所逼率贼部剿平泽州晋城等地番贼侥幸成功今泽州诸城中已收纳河北宋人八万略复靖康前旧观方当奏表以闻请旨以安州治。今获上京贼酋以’领泽州牧’之名诏告河北欲陷臣于不义。臣虽愚鲁尚慕采薇之义岂能以宋土安宋民而领贼酋册封!故不辞鄙陋之资。敢请权知泽州府之职并诏告江南诸路州府。非臣好擅居高位惟借之以正泽州府所属而已。臣虽有愚计然不敢自专惟陛下裁之。” 赵构得书与秦桧面面相觑:此书与秦桧所献策何其相似!是晋城中别有高人耶?或者是杨再兴本来之意?若为后者杨再兴之谋略当另眼相看也能够与秦桧之计不谋而合岂是常人! 然不管计从何来毕竟眼下这是惟一可行之道当下秦桧拟旨以杨再兴权知泽州府王兰得讯暗笑赵构小气毕竟完颜亶所封直接就是知州赵构却半推半就地封了个“权知州”!但王兰得此旨还报已经完成了大半任务另一小半任务则是主母秋香交待的:将杨府三婢接到晋城去。秦桧为了兑现赵构“临安城中杨府依旧”的话将原来杨再兴所在时的人手一一拔回三婢自然也在其中虽然不过是秦府三名婢子却有与秋香共患难之情加上曾与杨再兴共枕差不多算得上晋城中半个主母王兰心目中这项任务的重要程度一点也不下于向赵构请旨。 启程之日眼看三婢上车秦~派人报与秦桧秦桧也无可奈何。出城时却见处处香花清道数十里 严若非持了晋城知府印信也出不得余杭门待向听才晓得原来韦后终于返回到临安了同行的还有徽宗的梓宫。御使中丞王次翁为使团最高长官与王公亮骑马走在前面为先导身着孝服面容憔悴不堪显然上京之行并不是什么好差使能够终于平安返回临安已经是两人意外之喜了。 赵构自然亲至余杭门外十里迎接只是韦后并未下轿只是让赵构在轿边低声数语赵构略略拭泪却放轿通行自己跪在路边迎接父皇梓宫。直到徽宗的安葬仪式持续经日后结束赵构才与韦后在宫内相拥而泣。其后赵构向韦后提及柔福之事声明柔福已经身陷太行只是有杨再兴护持当无大碍韦后面色数变却不作声赵构哪里不晓得韦后所忧心之事遂婉言宽怀话中有“河北诸事江南一概不得与闻”之语韦后稍稍宽心。 (其实这已经是比较好的结局了_.居然一直送韦后到江北还同宿一帐中临别时恋恋不舍只是不敢违旨罢了。王次翁双眼如盲就当没看见此后换得一生富贵。) 韦后在上京得知盖天大王陷宋军之手虽然没有人肯说明是哪位将帅所杀却隐隐约约听到是岳飞麾下勇将杨再兴之功此番才从赵构处得知详细当下以韦后返宫之名向晋城杨再兴处送去颇多赏赐由于领赏的也是大金国主所封地泽州知府沿途金军竟然护送得周到之至。 杨再兴在晋州城中笑得前仰后合却并非是为了摆在面前的两枚分别来自完颜亶和赵构的两枚泽州知府印信而是为了泽州今年的大丰收除了晋州军自行屯田收入的千余吨粮食连以十分之一额度收取的税粮也有四五百吨。近年未曾耕种而丢荒了地土地居然肥力充足亩产近二百斤大出众人意料眼下第二季粮食也长势良好眼看应该还有另一次大丰收怎么不让杨再兴笑得开怀!而且在此之外更让杨再兴开心的是:宋人居然在太行有大面积的种麦经验!这么说到了冬天应该还有一季收成若非山上土地贫瘠太行山上宋人应该不致困窘眼下能够在山下有广阔土地屯田数年下来晋州富足可期! 丰收之余自然是大造兵甲训练兵马以期大用可是城中匠人们报上来的情形却让人乐不起来。杨再兴亲至兵器作中巡查虽然仍是一片繁忙却是以修葺为主新造的兵器极少而甲冑则不必讲原来岳飞送给杨再兴带上太行的四五百具完整甲冑眼下已经不到三百具完整的了这还是从背嵬军中强剥出来的。除了岳、韩、张、刘诸镇其他部队还装备不起晋城中不要说制造就是修配也缺零件最大地问题是缺铁器! “好教老爷知道晋城自古多煤铁城外三十里之内即可开采只是须设炉炼焦、炼钢在城中却多有不便须择地而建自靖康以来此业俱废小老儿倒是还记得些若是大人允可拔些钱粮小老儿必在年底前炼出几万斤精铁来!”说话的老头子原来就是这晋城中惯熟的匠户当年为泽州府官匠主持过修造炼铁炉是以晓得晋城地界上煤铁分布敢出此大话。 杨再兴闻言大喜这才想起山西乃是后世的铁山煤海足以供应一个偌大中国地煤铁难道竟然不能供应一个小小的晋城?只是要提高兵器质量炼铁环节还须亲自过问若铁炼得不好打造出来的兵器便差得远了此是后话此刻当然大拔钱粮让那郭姓老人带队去挖煤采矿。 — 但另一方面让杨再兴郁闷的却是随便怎么打造兵器马匹却是不能再增加了军中马匹多为骟过的公马母马更少要靠自然繁殖那是绝对不可能扩大骑军的眼下消耗一匹便少一匹若没有别的办法晋州骑军便会在三五年内随着马匹的减少而消失。大宋在偏安江南百余年后终于还是败在蒙古手中没有一支强大的铁骑是最为致命的因素之一而偏安经年之后武备驰废固然是重要原因但养马的困难却是最难以解决的问题。 太行山上自然不能产马河北的金军难道会向自己卖马么? 杨再兴头痛无比开始面对将来的恢复之战所需要解决的种种困难。 第一百三十九章 榷场设晋城,郭氏出商贾。 兴十二年九月十一日晋州城中第一批铁锭终于呈上虽然只是样品但杨再兴得知第一批铁锭达到两千余斤还是感觉这两个月来投入的数百人手回报很高毕竟太行山下的铁矿开采已经初具规模这批铁器出来以后便是源源不断的铁器出现。网佩佩贡献惟一让杨再兴不太满意的是铁质还不够好敲断后的铁块断面略带灰白色脆性较大不够坚韧如果用于制作农具还是以勉强凑合但要用于锻制兵器就差得远了。 郭铁匠看到杨再兴审视断面表情慢慢由喜转忧知道杨再兴对这批铁质还不甚满意忙道:“大人此乃生铁若须锻造兵器甲冑还须炒制锻打方可百炼成钢此后还须颇多手段哪里能够便用!” 杨再兴闻言知道郭铁匠多虑了自己毕竟是以近千年以后的眼光看待这种“半成品”若是在这个年代就粗坯而言已经相当不错了当下大笑道:“郭先生为晋城立下大功矣!有了这些生铁咱晋城军兵甲便可大大增加此后哪里还怕番贼来犯?钱粮之属不须担心杨某必尽力以供郭先生所需!只是所炼生铁不得流入金人之手则可。” 郭铁匠一生为匠几曾有人尊重过?便是当初在官匠中时当官的最多不过称一声“老郭”便算是亲热的只有手下徒弟还尊称一声“师父”。官面上地人是不会这么客气的。眼下杨再兴身为晋城之主两国皇帝抢着封的泽州知府居然称自己为“先生”!老郭一时激动连说话都颤了起来:“大人放心小老儿必竭力以供晋城军中所需多出来的铁。全凭大人处置小老儿并不敢乱用一两若是给小儿辈拿去跟番贼换马小老儿第一个剁下他的手来!” 杨再兴笑道:“郭先生为人杨某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不知先生所建地炉是平地上建的还是依山建的?” 老郭一愣:难道杨大人也炼过铁?当下老老实实道:“小老儿自少时学炼铁。都是砖砌铁炉大人的意思莫非别有良策?” 杨再兴沉吟道:“按说这炉越高出的铁越多、越好。若是平地砖砌再高也有限得很若是依山而建以山壁为炉壁或者可以多出些铁未知此计可行否还请郭先生指教.3gh” 此言一出。老郭愣在当场半晌作声不得许久才道:“大人博学!小老儿少时隐约听老师傅们说过有’靠山炉’只是年代久远已不可考大人所说的应该就是此炉。以山为炉自然要比砌的强上许多只是大人说得更详细一些小老儿琢磨一下想来必能成功。” 当下也不多说匆匆辞别而去两千余斤生铁送到城中兵器作去匠人们居然说这里的铁比鄂州大营中地生铁还要好一些。大约要锻造兵器出来应该比在鄂州所制还要省些功夫只是人手少了费时也不会太短。杨再兴当即下令增加人手城里城外这条线上的匠人总数很快达到了近三千人进度也大大加快。 两日后江南侠义社秘密来人告知江南侠义社窘境:自宋金和议之后再难以向江南富户募捐这也罢了自鄂州田师中之始诸州府纷纷限制侠义社活动初时只禁绝侠义社募捐后来竟然有纷纷下狱者田师中做得最绝干脆杀了两位被捕的领! 高林得报大恨差点便要率晋州军杀向鄂州后为城中诸将所止杨再兴颇为理解高林的愤怒毕竟江南侠义社是以太行宋人的亲友为主前两年都是高林所部军的衣食父母如今遭遇如此之惨怎么不让人愤怒。 便在此时从上京传来消息宋金间将开榷场!寿、邓、唐、秦、颍、蔡、巩、洮、泗等州俱在候选之列负责大宋与金国之间的交易并就地抽税以补充军用。南北物资也可借此机会互通有无实在是双赢的好事。杨再兴闻讯心中活泛起来当下一边向赵构上书请开晋城为榷场之一一边以“泽州知府”印信颁下文书令江南侠义社诸州县分社全数挂上招牌更名为“晋城商号”! 至于鄂州田师中处则以完颜亶所给的印信颁书仍以“晋城商号”之名挂出牌来只是由侠义社王澣宇转交了盖有金国知府印信的申请文书。田师中闻说有人要开从事権场贸易地商号本待大敲一笔但一见金国印信在上顿时失色连商号送上的二斤茶叶也不敢收恭敬地让府中师爷送王澣宇出大门。王澣宇因为有两名兄弟折在田师中手里本来恨得咬牙但一看此举如此有效出府时忍不住纵声大笑此后紧锣密鼓安排人手“晋城商号”招牌很快在侠义社旧址挂出来再也无人敢来过问.3gh而王澣宇则立即从江湖豪客变身为商号主事。 赵构得报时榷场其实已经确认但杨再兴奏书一到赵构仍然小心翼翼地召秦桧相商看是否在付与金使的书信中多加一个晋城作为榷场。秦桧思之再三对赵构答道:“臣以为晋城虽在金国治下然杨再兴既据此城也可算得宋金边城当然可以开设榷场。只是货物均须经过沿河金兵所守城池到时若有何闪失却不白折了矣!杨再兴所求之事可允只怕将来他一无所获又何苦来哉。” 赵构笑道:“只要不多事便罢还怕他折了生意么?大宋朝宰相岂是晋城帐房?不去理会他且设榷场在彼倒要看杨再兴如何交易。” 秦桧默然无语。心中却是不解不晓得杨再兴要求开设榷场是何用意想来既然连江南货物都运不到晋城哪里还做得成生意。 但诏书一下到江南诸州县几乎在诏书抵达三日之内晋城商号如雨后春笋一般洒满江南。侠义社在同一时间消失无踪。晋城商号原来所存地钱物尽数换成茶 、牛、犀角、丹砂、香药、生姜、陈皮、糖、干鲜果木棉、虔布、铜钱和米等商品沿州县转运很快过河北上。杨再兴小心为上派遣一队骑军假冒商号随员举着晋城“杨”字大旗到河边迎候。但数十大车货物离船北上沿途兵马只要一见晋城大旗立即远远避开哪里还敢上前过问!. ][到处尽量不要去招惹毕竟那晋城兵马已经是大金泽州兵马虽然不伏自己调动但要较起真来谁若是惹了便是大金国内斗。触犯了大金律例依律当斩。 杨再兴眼见第一批货物到来当下派遣人手于河北诸城广为宣传这一批货竟然是开设榷场之后到河北的第一批货物毕竟江南晋城商号的力量是其他商号地实力所不能比较的。行动之间也要比纯商号们快得多。一时之间在河北等候交易的行商们纷纷汇集往晋城侠义社所扮地“晋城商号”人手均担心晋城的接待能力。 — 晋城榷场虽然已经有了货但交易场所却还没有货物只能草草地堆积在城中军用库内想来只要交易开始。宋人金人皆往来如潮若皆入晋城交易城中虚实岂不被金人尽窥。再三与诸将商议却都不得要领。最后还是郭铁匠出了个主意:在城外新建一个集市以供南北行商歇息与交易之用众将听了都道有理。 権场墟市建造比建城要轻松得多了加上在晋城军威慑之下一般宵小想来也不敢轻易来捋杨再兴虎须所以只是在离城数里处草草地圈了数平方公里的一道土坯围墙墙内规划了百十间土房。按杨再兴的要求既然要建设一个商贸中心便须有客栈、仓库等基本设施一时间居然在规划的集市上出现了一批远比城中还要豪华地新砖房。到十月底时集市中估计已经能够容纳得下上千客商大批仓库也建设起来城中军用仓库内的货物开始全面转运到市场中。 只是集市建设得虽紧哪里有客商来得快!十月中旬工程还大半未曾峻工闻讯而来的上京客商便已纷纷抵达虽然没有详细统计但粗粗看来只怕不少于二三百人大群牛羊驼马也随之抵达集市中地畜栏为之紧张。少量客商嫌集市上地条件差了些便想进晋城中居住以至有与守城兵卒生争执的。 杨再兴让人严查四门一应客商只能在规划和新建的集市上住宿和交易一概不得进城。北方来人虽然见集市中房屋大半未峻工却早已经有所准备集市上出现了大批帐篷北方客商们都自己解决了住宿问题。但晋城権场交易的规矩也让北商们有所不满特别是其中比较过细的两条:一是不许带兵器进入集市更谈不上交易兵器了一应行商所携带的兵器都必须交到晋州军手中离开时再还;二是不许在市上交易铁器晋城所出铁器严禁上市交易。除此以外值百税二的规矩还算比较平和的其他榷场的税收比例一般都要高诸多往往达到一成至三成。这方面让北商们感觉虽然晋城防备严了些还是来得物有所值地。 此刻南方商人还没有大规模到达偶尔有个别随晋城商号前来的江南商人参加交易而主要的交易方却都是原来侠义社兄弟眼下的“晋城商号”伙计。金人和北方而来的契丹人、夏人、渤海人甚至少量的蒙古人纷纷将所带地北丝、北绢、北珠、貂皮、松子、蕃罗及人参、甘草、紫草用于和侠义社主持的“晋城商号”交易其实侠义社英雄手里都没有什么银钱只是货物充盈金人手里除了货物还有大把金银看得江南英雄们羡煞。但杨再兴最为高兴的则是有少数金人和蒙古人私下将所带马匹、牛羊用于和侠义社交易。 六七日间侠义社手中货物卖个馨尽榷场慢慢散去一场交易下来晋城中账房粗粗计算得金四斤银三十余斤货物无数除了牛羊马匹留在晋城应用其他货物运到江南至少也值银三千余两比较之下江南所送到的货物最多也就是值本钱不到一千三百两交易中赚了三倍还多。更重要的是马匹的缺乏问题有了解决的曙光。 “哈哈哈哈!”杨再兴看到交易得来的数十匹马笑得合不拢嘴当下指示侠义社众人:“从金人手中所得银钱货物除了马匹尽数往江南各州县此后咱们在商言商不必再向江南募捐只须大家把换得地货物在江南卖掉再买江南货物过来交易便是大利所在岂能久靠捐钱捐物!只是江南州县中晋城商号都须安排账房逐月查账不可亏空了!” 郭铁匠在一旁看得眼热腆着脸上前道:“杨大人这靠山炉已经建好所炼的铁也比从前好数量也多了一大截晋城中军匠哪里便用了这许多?不如稍稍交易一些也可壮大晋城商号生意。” 杨再兴脸一沉郑重道:“先生虽然深知炼铁之术却不知国之大事番贼与蒙古自来铁器不如大宋朝多才有近年来大宋连胜之局若是让兀术之辈手中多得数千’铁浮图’南北之势殊难闻逆料岂是区区银钱所能比拟的此议今后不可再提。” 岂知那老郭还有另一番道理:“大人说得极是小老儿哪里会不晓得?只是既然江南也需要铁器何不将晋城铁器运往江南以助朝廷防御金贼?昔年大宋铁器多来自河北诸矿渡江之后如何炼铁还未知晓有晋城之铁岂不解朝廷之危?” 众人眼前一亮都对老郭另眼相看。杨再兴心中暗赞:晋城郭氏日后必出巨商大贾! 第一百四十章 岳雷悟生死,张俊罢枢密。痛快! 城商号生意风生水起晋城中却有一人耿耿于怀。 十月二十七日王兰禀于杨再兴只道岳雷近来情绪大坏成日只是练枪此前协同王兰训练晋城军的工作也渐渐荒疏且言语中对杨再兴多有触忤王兰说到此处支支吾吾不肯明说杨再兴却大致可以猜到岳雷话中必有极难听的东西只是不方便转告而已。 本来带岳雷上太行一则为了兑现对岳飞的承诺让秦桧绝了斩草除根之心且对岳家多少有点顾忌这个目标已经达成;第二个目标则是以岳家军之名汇合太行英雄这也可以说基本奏效数十家寨主差不多就是看在“正宗岳家军”的名义上才投靠到晋城中来的。但目前晋城中所作的准备工作还只是为伐金作了一些基础工作离真正的实现岳飞梦想扫荡燕云直捣黄龙还差得太远。这个侄子杨再兴是比较了解的性子耿直只是耐性差些人必竟年青还需要锤炼若是大业未成叔侄之间先有了隔阂定然于大业有妨! 细细思忖之后杨再兴提了铁枪到晋城演武场上去找全心练枪的岳雷。 方到较场口便听得众人喝采场中诸军尽皆散去毕竟已经到了用晚餐的时候骑步军都练得乏力了场中只得一柄岳家枪滚滚翻动风声四起杀意冲天岳雷身影裹在枪影中。丝毫不见力怯。岳家枪使到精妙处已经休息地众军卒和围观的宋民大声鼓噪击掌应和。杨再兴策马径入场中系了马缰提铁枪到岳雷练枪处大喝道:“侄儿一人练枪寂寞。与为叔练上一遭如何?” 岳雷见杨再兴靠近早已明白了七八分待见杨再兴轻轻挥手场边众人不舍地散去知道杨再兴有话要对自己说当下也不客气:“侄儿正练得无赖却好请叔叔指点请!”铁枪摆处。直指杨再兴。只是话虽说得客气面上表情再无从前的热切反而颇有些生份。 杨再兴也不谦让挺枪直杀岳雷手中铁枪搅动其如龙带动周遭空气嘶嘶声中噬向杨再兴杨家枪同一时间幻化朵朵枪花在龙头处盛开。细密的撞击中龙身反弹而回岳雷枪势一滞不得不连退数步方才重整枪势再指向杨再兴。 “好男儿一身本事。练来何用请叔叔教我!”大吼声中岳雷和身随枪扑上杨再兴一边仔细拆解一边毫不艰涩地回答:“大宋好男儿练就一身本事自然要光复河山驱除番贼。报我靖康血仇!难道是看家护院的么?” 话音一落岳雷二度被逼退面色现红:“近日上京贼酋册封叔叔又与贼子交易。也是杀贼之道么?” 岳家枪斜指地面却如龙入深潭霎时溅起漫天枪花罩向杨再兴。杨再兴深体这一枪中的愤意铁枪四射如星光织起一道光幕岳雷枪花溅入这光幕中只压得光幕一皱瞬间将枪花消弥无踪岳雷再次无功而退。 杨再兴收枪肃立直面岳雷:“岳家军月耗军费6o万7oo一一耗亦不下1o万朝廷不拔分文贤侄倒是可有妙策筹措?.听!” 岳雷思之再三知道自己鲁莽却不肯认错当下拄枪跪地泣下道:“父相之冤侄儿无刻不曾铭记于心父相之志侄儿亦必死生以终!如今报不得父仇亦伸不得父志侄儿独留此身何用!” 杨再兴听罢愤然作色:“住口!岳家子孙岂能如此气短!自古君子无私仇死生必付与国家安能为私仇而忘大节!大哥之仇为叔无日或忘然国家如此山河崩摧陷河北于胡尘中好男儿忍恨偷生岂能为一己之私而擅言生死?死有何难哉?!只是岳家子孙岳飞次子岂能是一短智汉?若须捐躯便当死于扫荡河北之日平定燕云之时只须重振河山万户候何足道哉!那时再以军功赴阙何愁冤屈不申!” 岳雷闻言大震当下弃枪伏于地:“侄儿糊涂若非叔叔提点险些便陷魔障此后再不敢忤逆叔叔!请叔叔责罚!” 杨再兴也不去扶却缓缓迎向漫天渐显地星光悠悠道:“贤侄身上实系有为叔莫大希望将来练就一支无敌岳家军为叔必让贤侄名动天下异日扫荡河北必以精锐先锋军付贤侄眼下却非贤侄独自练枪之时而是将岳家枪法传予诸军之际若贤侄站不起来走不出这一步便有失为叔所望!” 岳雷咬咬牙自地上立起提岳家枪走到杨再兴身后沉声道:“叔叔用心良苦侄儿必不令叔叔失望只恨我辈犹在忘身于恢复朝中秦桧、张俊等辈窃居高位令天下人寒心只怕时日迁延误了恢复之计!” 杨再兴沉吟道:“近日闻说秦桧将进位太师开我朝靖康年后重设三师的先例先帝梓宫与韦后还朝圣上必将功劳计在秦老贼头上圣眷正浓之际急切难除然张俊之辈握天下兵权各路军中多有亲信圣上未必肯轻易信重之若略施小计便不杀了他也须将此贼削位罢兵权稍慰大哥在天之灵!” 岳雷闻言大喜过望道:“叔叔此言当真?” 杨再兴郑重頜岳雷拱手不再言谢就此施施然回宅所而去。次日起练兵场上岳雷声震较场众军士气大振岳家枪简化版在岳雷亲授下渐入佳境。王兰见一夜之间。变化如此之大不由慨叹能者无所不能杨大哥实有常人难测之机。 数日后临安城中纷纷传言枢密使张俊强占承天寺为宅基是因为有异人告之。说是此寺地基上有天子气不时涌出居之者久后必有大富贵!此事在临安城中人尽皆知倒也不是平白栽赃地。只是若非有心人推波助澜也不会在短时间内传得如此轰响。秦桧闻说此事在家中密会亲信两日后侍御史江邈上书言张俊占地应。大逆不道其心可诛且大男杨存中掌殿前司 男田师中掌江防一旦有变将有不测之祸。 赵构得报却不立下诏书而是晓谕中枢:“张俊有策立复辟之功非有谋反之事皆不可信!”其意在堵众人之口。心下其实也颇信任张俊毕竟当日苗刘之变时如无张俊赵构已不知身在何处矣。但秦桧细细揣摸上意以为必非赵构本心最后与诸中丞相商后。奏保孟忠厚为枢密使与张俊同列。 此举连赵构也久久未悟不知秦桧何意。孟忠厚身为靖康年间策立重臣其功不下张俊当年元佑孟皇后被废退居孟忠厚府避祸后来靖康之变孟皇后反而因此得免于难。被群臣推为皇太后随后闻说赵构所在孟皇后便是遣孟忠厚前往迎赵构登基才有后来的偏安局面。自秦桧还朝以来。所论多为孟忠厚所不齿虽然二人还有远亲关系但秦桧却令孟忠厚久滞参知政事一职不得与闻朝廷要务此刻一旦提出此议连赵构也颇为吃惊。 张俊闻讯却是心如明镜:孟忠厚与秦桧固然老死不相往来但与张俊却是势同水火张俊历来战败或谎报军功孟忠厚要么上书谴责或者当面奚落从来不会给张俊一星半点面子。若是同在中枢此后军政要务张俊便无一策可行其不堪处甚至远过当初与韩世忠同列之时!秦桧保举孟忠厚之意再明白不过:我不过添堵恶心却须让你张俊死无葬所! 想通了此节张俊连番上书请辞赵构思之再三深体秦桧“忠心为国”之举当下将张俊罢为镇洮、武、奉军节度使醴泉观使但与岳韩等人不同之处在于同旨封张俊为清河郡王!此举让张俊让实权而得高名聊可补偿些许。 秦桧等得讯聚众高会弹冠相庆:自此之后再无武将居高位朝中尽为一班文臣所把持太祖所定宗制终于在宋金和议之后得以实现黄袍之事恐怕永远没有上演的机会了!孰料此刻晋城之中杨再兴亦大会诸将将张俊被罢之事告知诸人岳雷自然满心感激诸将也都觉大快人心毕竟张俊是下手迫害张宪之人又曾参加监斩岳飞、张宪、岳云实在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论其罪不下于秦桧。杨再兴大宴众将之余仍将此事禀于岳飞灵前以慰岳飞英灵。 消息也以最快的度报至鄂州田师中得讯意沮气丧连日不敢出府急急遣人往临安问讯待听得杨存中安然无事京中并无余波已经是年底的事了。其间更有一事让田师中耿耿于怀:晋城杨再兴处所送至鄂州货物在鄂州城中大行其道但其中最为让人动心者则是远胜江南所炼生铁! “老爷这上等生铁远非昔时河北诸矿炼制者能够比较小人仔细看过若是以之锻造兵器甲冑当可以三十炼抵五十炼大批兵器可致矣不如咱们?”府中幕僚察得详情报与田师中道。 田师中在府中来回走动心意难平只是张俊新罢哪里还敢去招惹杨再兴!此刻杨再兴身份特殊随时可以搬出“知泽州府”地身份与自己为难若是书函上盖的是金国印信便可以告自己一个“擅起边衅”之罪还有板有眼一点冤枉都不带的。思来想去身边的蜀军装备还须精良否则心里不踏实。最后田师中不得不小心吩咐:“且去问问市价如何若是军中还有款项尽力买些来方好应用。” — 岂知王澣宇眼下身价倍涨不用说河北货物全都须经过鄂州“晋城商号”往江南各路州府单是铁器一项便是全权由王主事一人说了算只要不掉了价卖给江南哪个人都是他的自由。杨再兴定此策时早已经将鄂州的特殊情况算计在内。故鄂州御前军总领府中来人时王澣宇老大的不耐烦:“市价不二哪里还用问这牌上不是写着么?一五斤童叟无欺只是河北晋城只来不到两万斤江南诸军皆已下订还不知先供哪里为是民间所需倒要少些还可先供些许像军中大项一家子便要上万斤哪里做得了几家生意?看田大人面上若是肯加些价便留个五千斤在鄂州也无妨若按市价最多便是三千斤大人若不能作主报给田大人便是!” 这幕僚气得胃疼却半个屁也放不出来田师中早有吩咐不可招惹晋城相关人等。待田师中得报也气得手足冰凉只是两万斤生铁足可炼出千余柄上好兵器来便是上等全套盔甲也可制得二三百副。若是从眼前经过而不取岂不便宜了其他诸军? 江南铁器来得不易铁矿稀少不说品相还差得远上等生铁都出自河北只是连年大战之后匠户逃散便有矿也无人采无人炼生铁便更加难得何况金人会将得来不易的少量生铁卖与江南么?除了杨再兴“走私”过来地这些生铁江南甚至还须通过泉州等地从海上贸易中取得南洋生铁以充军用杨存中所部的装备中上等兵器便多半来自这等渠道。为将帅者固然须多向朝廷要钱并尽量少花销到军中兵器甲胄之类都是花钱地大项可免则免但身边的“背嵬军”总得有一些像样的装备这些装备总有破损的时候光修补就不是一个小数字。岳飞在鄂州时朝廷所拔的6o万月费固然尽数用在了军中带所产收入也一毫不能节余至少三成费用是花在了装备上只此一项年费就在2oo 田师中到任后军费骤降不足岳飞时的一半为朝廷节省了大量支出一方面有和议地原因另一方面也是花在兵器甲冑上的钱太少眼下连借用地蜀兵也装备不足大大危及田大人安全这可怎么得了! “告诉晋城商号老子出一钱三斤但所有生铁全包了!一斤也不要剩下给别人!”田师咬咬牙暴吼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晋商扬帆,大江尽为通途!怀南! 瀚宇得田师中回话时正忙着准备过年鄂州晋城商天喜地但这笔“童叟无欺”的生意更加让商号的兄弟们乐开了怀。网佩佩贡献王瀚宇细细盘算知道鄂州商号自此又将成为侠义社在江南的第一大分社心怀大慰。七千现钱很快送到王瀚宇手中而两万斤生铁的质量也确让鄂州营中匠作们赞不绝口:即使是在靖康年之前山东所出最好的生铁也不过就这个样子了何况那时的生铁要出一批这样的质量还不晓得几万斤里才有千把斤哪里像这批生铁整整齐齐地都是一般漂亮! 至于北绢、北珠、貂皮、松子、蕃罗及人参、甘草等货也自此源源不断运往江南的各分号连天子脚下的临安以及流放岳家的岭南都能买到晋城商号的货色。杨再兴在晋城中也率众忙着准备过年的事有了这源源不断的贸易今年的新年应当过得颇为充盈。太行山上下来的兄弟们已经在山上困顿多年最长的自靖康年间开始就上山抗金了早习惯山上艰难一时间骤然大阔还有些适应不过来。而此时镇江、建康二地传来消息:江防主将换人了。 新任建康府所在诸军都统制竟然是王德!杨再兴大喜从此在淮东路面上晋城商号可以横着走了哪里还会像眼下鄂州分号还须对田师中小心提防。王德毕竟与杨再兴有过命地交情。当初拓皋之战时称得上生死与共甚至还救过王德一命张俊早早将王德安置在建康权统韩世忠诸军实际上也有将淮东路面交给王德的意思此番张俊倒下。朝廷一则为了稳定军心二则也因为王德的军功实实在在故直接任命王德为建康御前军都统制以辖淮东诸军取代了当初韩世忠的地位。 但原来张俊所在的镇江府新都统制王胜却让杨再兴挠头后来看到镇江府商号秘报才大笑而悟。网佩佩贡献若是岳飞在侧。自然对这些将领了如指掌对杨再兴则难了些:王胜就是那个让张俊怕得要死的淮东中军统制当初张俊与岳飞往淮东抚军时正是闻说王胜有作乱之意才让王胜所部中军卸甲。虽然后来证明不过是一场虚惊但张俊却深衔恨之。后来把王德派往建康掌军时也隐隐约约地交待须防王胜原意是让王德杀了此人谁知王德至建康。打听得水6二军俱畅晓曾多次大败兀术军地人称“黑龙”者就是王胜当下大喜遂召王胜到府曰:“‘黑龙’兄弟威震淮东王氏者与有荣焉。淮东地面非你我二人哪有某家亲厚之人!”从此二人以兄弟相称极其融洽。 王胜虽然晓得上次张俊抚军之事有岳飞周全方才免了大祸但见王德至建康掌军仍心叫不妙幸好王德并非小人。才又一次死里逃生思之不觉凛然只要张俊不死其祸总是难免。其后向王德请了几次假。偷偷潜至临安藏匿在韩世忠府上求韩世忠赐一条活命之策。韩世忠思之再三也觉得军中所部亲信几乎被张俊贬斥一空再不作些防备日后只怕自己的“退休”生活也不安稳一想到岳飞之死便不寒而慄。于是在府中大宴京城名流一日间单独宴请当今大内最红火的御医王继先席间让王胜陪侍王继先问韩帅:“这位英雄必是江河间好汉却不知是哪位将军?”韩世忠遂白以“王黑龙”之名且大为夸说其尝数败兀术之事。王继先听得大悦之际韩世忠大喝道:“王胜家小全无双亲早逝如何不拜王御医为父日后必有大用之时!” 王继先手足无措之际王胜已经“纳头便拜”等王继先醒悟过来木已成舟也是心下大喜自此便常在大内提到王胜英雄了得可堪大用是以张俊罢相之后见来接掌镇江军的竟然是王胜心丧若死只是不知赵构此举究竟是率性而为还是刻意提醒自己从此与镇江诸部脱离关系! 其时最为满意的却是杨再兴:自此江防对于晋城商号来说形同虚设不必再怕张俊等辈对商号有所辖制晋城货至大江之后立即可以通过长江水道直、镇江、建康二府少了许多辗转艰难可以更快地到达江南各州县。网佩佩贡献当下计较已定杨再兴叫来岳雷、王兰等人密密安排。杨再兴自行修书一封与王德言及晋城商号一应事务并开设建康分号之事相托付书中还提到愿意以远低于田师中的价格即一钱五斤的市价优先供应五千斤上好生铁与建康府。下书人送书时便送了东北老山参数斤以及郭铁匠处新产生铁一锭。 王德得书大乐 拓皋大战时的无敌神枪如今无一事言及江防却是满纸岂是杨再兴本色?!但细看之下读至生铁一事大骇而起:身为统军大将岂能不知上等生铁俱在河北江南诸矿就差得远了产量品相俱不如人意否则何须通过海贸从南洋高价购生铁!当下连老山参也不看一眼叫人唤来建康最好地兵器匠人仔细验看所送铁锭并立即送至匠户中锻打。次日铁匠们报与府中:江南各处所产生铁俱不及晋城所出便是当年河北所出生铁在建康府中的存货也没有一斤可以与晋城铁相比者。 “晋城铁如此日后大宋如何能与北人开战?”王德未解其意叫来下书人细问待得知这种铁至今一两也未落入金人手中才仰天长叹:“某家方知杨都统果非常人王某不及者多矣!且回报你家大人日后晋城商号在淮东地面上便是王某本份事不须丝毫牵挂!” 镇江府王胜处则由岳雷亲自修书着人至王胜手中。初时王胜闻说晋城来人并不以为意待听报得是岳二公子亲笔书信必须面交才惶恐而出拆书看时见有“父相生前屡赞淮东黑龙英名”等语念及岳飞旧情加上岳飞之冤天下震动王胜哪得不动意!当下连生铁一事都不放在心上只对来人道:“且报与二公子此后晋城商号过镇江水6界若有滞涩不便处只管说与某家俱为抗金大计岂会为难晋城军?” 杨再兴得二处回报时大喜过望从此大江之上自鄂州至建康晋城商号船只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大张“晋城”二字所过之处江南水军一概只验人不验货只要有杨再兴所盖签押一律放行。 — 绍兴十三年二月间万余斤生铁送至镇江、建康交割王德不像田师中私下做了买卖便闷声财不与诸军通报而大张旗鼓将所获生铁数量及少量样品随奏书报至临安大内赵构处。其时赵构正潜心于研新的神臂弓得此铁大喜待看清奏书说是杨再兴所货卖哭笑不得。然此铁实在是大宋朝最为急需的货物当下也不须与奉桧计议直接下旨着人至晋城让杨再兴年输十万斤生铁过江朝廷按一四斤的价格照实数收购。杨再兴得诏书时细细算了算一年估计也产得出近二十万斤生铁在后世只得百吨左右不算太多但若按此价年收入仅此一项便在四十万也算不错了。 但在回书答应此事时柔福却含羞带喜地告诉杨再兴:腹中已怀麟儿了!杨再兴得此消息其喜乐处不下当初秋香怀上志远时当下大办宴席以晋城眼下的财力虽然开设榷场才半年却也早非当初下山时模样来自太原府的厨子做出来的山西菜满案飘香众将纷纷贺喜。只有岳雷席间闷闷不乐杨再兴哪里不晓得他的心事当下端酒至岳雷面前:“贤侄下月有一批货到岭南本待换些象牙犀角之属却也不妨捎带三五人口虽然不可大犯朝廷忌讳但侄儿若有何吩咐只管与高叔叔去说或者可以帮衬些许也未可知!” 岳雷闻言如被春雷击中张嘴半晌作声不得最后才“哈!哈!哈!”干笑几声仰头灌下一大碗酒随后心怀大畅与诸将痛饮。次月其妻温氏携二子抵晋城一家子相拥大怮其时岳家在岭南已经颇有影响州县官员一般不敢轻易上门查询人口若真到半年一次的查询时随便叫几名婢子便抵挡了过去。岳李氏虽然不舍得两个乖孙儿就此北上但念及岳雷在晋城一人孤苦也只得流泪相送。 二月间赵构念及张俊封王而韩世忠仍为宫观使若不加补偿或者为他人生隙也不一定与秦桧相商之后虽然明知秦桧老大地不愿意却坚持下旨将韩世忠封为咸安郡王。韩世忠自此心中大定明白赵构以此晓谕众臣:“朕不杀韩世忠!” 三月间赵构得杨再兴书知生铁之事已经措置逐年间在鄂州交割心下大喜。但书中另附一小笺上书柔福已有身孕之事赵构却不知该喜还是该怒只知此事极其不宜付之国史当下也只是悄悄禀明韦后并厚赏金与柔福的“丈夫”高世荣将其爵升一秩而罢附马之名众人有不解者有心知肚明而装作不明者。赵构却多做了一事:为还在腹中的外甥赐名为“怀南”! 第一百四十二章 信州分号,客商不尽滚滚来。生意! 兴十三年三月初九大宋江南西路信州府晋城商号 “林大爷货到了!货到了!”一名伙计大叫着从门外进来沿路众人听了都是喜上眉梢。林落云在里面正堂上正对着一帮子本地客商吵得面红耳赤只到门外大叫转愁为喜。堂上众客商则大呼叫嚣又是一番热闹景象。 “且慢!都消停些!”这次该轮到林落云话了:“现下货已经到了众位所填单子都在林某手中咱也不分亲疏只以填单子先后放只是账房处交银画押后方可到库房领货此节却不可忘了!” “不行!”一位穿貂皮大衣的胖子挤得满面通红从人群中钻出来:“上次老刘便拿了一半的老山参弄得咱老子连家中小妾保胎还得跟他出高价买两斤!按咱家说这次的货不能按填单子先后宁可多出些钱林老大把货摊出来价高者得!” 此话一出堂上应声云集众人都道合理。 旁边一位黑面大汉跳起来三尺高:“姓赵的!别以为你是国姓就说了算也不看看你身上穿的什么?上次饶你二十张貂皮还要得寸进尺!林老大定下的规矩怎么也不能乱!钱多就了不得么?老子在商号外面打地铺睡了三天怎么算!若不是提前排了队能够先下单子么?” “哈!——”一位白脸书生模样地中年人指着老刘:“放屁!你睡了三天地铺?哪天老子见过你了?还不是家里小厮来睡的地铺!几曾轮到过你来?莫非把七房小妾都搬到商号门口。一个个睡给林大爷看么?” 堂上顿时轰然暴笑林落云一张脸渐渐难看起来。不过刚才大叫的伙计悄悄附到林落云耳边低声数语却让林落云也暴跳起来:“什么?!老马这么不讲理!咱老子非告到杨爷那里不可!” 此举大出众人意料却见那伙计解释数句后林落云转身。满脸苦笑:“各位不必争了!咱家的货只到了五成其余五成被临安府马大爷扣下了说是宁可补些银子给信州分号也得先把大内的货供上咱难道跟圣上抢买卖不成?” 众人都是一愕作声不得天大地大如今大宋朝最大的还是大内地那位。其他的只能靠边。林落云眼见不是事只得和声道:“老刘着实在门口排了三天虽然晚上没来睡白天是真真的跟看门的小三子吃信在一起就冲这份诚心大伙儿不可为难了他只是刚才赵大爷说的也在理这样子吧老刘的货我实打实给五成其他的大爷们。咱们摊开了货价高者得!” 一番话下来不必多说众客商都晓得今日难以如意老刘还算好些毕竟有单子上的五成垫底。价格照旧其他地货色就得看出银子时是否舍得肉疼了。 当下众人摆开架势在库房外设了个展台来自河北晋城的东北货一样样摊开下面的人逐一竞价林落云让账房在上面记着每一份货都直到没人出更高的价才能定花落谁家。大宋朝第一场“江南拍卖会”就此创立。并在随后的半年中渐渐普及到各分号晋城商号的纯利润随之水涨船高。 “杨爷说了从这批货开始各分号占三成利。其余七成买货运往晋城各商号还须多练些人手日后到晋城抗金杀敌只要不买兵器甲胄莫让朝廷犯疑就成了只当是护货的镖手便是。”同行的晋城账房是一个后生伙计满面的书卷气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但却代表了杨再兴本人地位不小。尤其是在这些分号地主事面前更有类似“钦差”的份量。 林落云小心翼翼地接入内室接过杨再兴画押的“利益分配方案”杨再兴深知这些个好汉马上马下都颇勇武但认不认得字就难说得很所以让账房来查账时都将新方案交待一番以免有误。新方案不仅大幅度地将利润让给各分号更对各分号的主事、账房、镖手、伙计月薪、年薪、奖金都有原则性规定其他利润则用于分号建设与展这个方案虽说不是很完善但给各商号的利润比以前只给运行费用是高得多了。像林落云这里只要按这个方案下来一年便可纯收入这还只是他个人的收入整个商号将工资完以后还剩得下两三万这还只是眼前地算法此后若是生意做得大了信州商号可以富得流油! 在这个时代秦桧的名义工资也不过就3oo以和当场宰辅相当!账房把这个结果告诉林落云后连晚餐向账房敬酒时林落云的十指都还在颤抖!当年侠义社成立时在信州府一年募捐从来就没有出过千如今这点钱还不够给桌上的人工资!林落云思前想后感慨万千:“跟对了人就是不一样咱老林家几辈子哪里出过阔人?此后在信州府地面上咱也算一号人物了!” 喝到酒酣处年青的账房先生红着脸敬林落云道:“林大哥在信州地面上交情广得很那!今日商号内怕是有信州一半的大商家吧?”林落云一口老酒落肚脸上酡红更深:“先生那是不知道您回晋城后多多拜上杨爷、高爷老林去年初还是个孙子!那些个富商们见到老林上门跟避瘟神一样只怕门关得太慢。如今若不是晋城中两们爷给江南侠义社的伙计们寻了这条生路哪里能让那些龟孙子像狗一样蹲在商号门前?眼下江南地面上要说做北货只有咱晋城商号地货最全、最多、最好!只要那些个孙子敢不给面子。咱敢不给他货!” 这话一出满座地账房和教头们都直点头侠义社在和议之后实在憋屈得很了一度还差点被信州地面上的官家连根拔掉若非林落云地头熟人面广。差点便被端了锅。眼下却已经大大的不同了不要说建州大小商号都指望着林落云送来紧俏地北货连信州府衙都打听了好几 是否能够落下点晋城铁能够给州中护军打造些兵器是州民所需要的农具。 但林落云最为不愤的也包括这件事:王瀚宇虽然已经不能够垄断铁器贸易但大江上游、中游、下游诸州御前军便大张狮子口只要往江南地铁器经过他们地面。便按赵构所定价格大肆收购只怕落下了一锭去。若非赵构让中枢下札子只怕杨存中处所需要的铁锭都不能满足哪里轮得到临安以南的这些州县!所以每次货到铁器都少得可怜信州府的胃口都不能满足理乐要说那些商家了不过商号们也都知道除了晋城商号以外擅自经营铁器是犯忌的事。所以也不可能跟官府抢生意。但明明可以大赚特赚的生意就是没有货也让林落云对王瀚宇他们眼红得要死。 稍可补偿的是杨再兴将河北得自金人手中的金、银等硬通货也大量往各州县且言明均分到各州县用于采购南方货物。这一点上没有南北之分各州县一视同仁倒也没让林落云觉得杨再兴偏心。但金银等物到了江南比在河北地购买力高了一倍不止仅此一项差价便是百分之一百的暴利加上所购南方货色运到北方还有另一番利润。一进一出之间晋城府库大大进账。 果然次日晋城商号张榜出去道是开始新一轮采购江南货物。前来送货的商号再一次上演了昨天的戏码只不过内容反了过来。 “站好站好!一个都别乱动!”维持秩序的镖师大咧咧地推搡着商贩们。今日来的供货商们远远比昨天购货的多甚至一些小户商家自己背着货物也来排队不像昨天只有阔商们才敢参加抢货的游戏。林落云也颇照顾小贩们只要货好不拘多少都按价收购。因此这一轮至少上百商贩挤到晋城商号门前排队颇有后世买安置房的积极性镖师们在队伍前牵上了绳强制众人排好队来自晋城的账房先生和信州分号地伙计们忙着一个个验看货物成色当场定价购入送货者凭账房出具的收条到柜台领钱库房慢慢被一车车货物挤满。 “大爷您看这绸子跟别家的做工不同罢这可是杂彩丝的纹样北绢用的是罗纹叠织的却是素锻底子咱地这货到北方一准卖个好价钱!”一位绸坊老板与商号伙计反复计较着货色听得后面的人不耐烦后面的人大声鼓噪起来林落云看着不对劲忙叫人再开一个验货口子才缓解了压力。这一日下来大约花去两千余而类似的采购还须持续到十来天才能结束最后是三十余车货物被镖师们护送北上。 信州商号忙得不可开交赵构在临安城垂拱殿内却乐不可支。柔福得到赵构赐名“怀南”的密札后让晋城商号的伙计带上一批礼物到临安进奉大内其中便有人参貂皮等北方特产韦后睹物伤情也不知是喜是悲。赵构却听说晋城商号每月往江南输送金银近万两大喜过望:自靖康年后大宋朝一直缺乏金银用度开封府库被搬一空而每年赔款25万两却实打实的要银子!江南银矿所产有限朝廷后甚至已经有了铸铁钱之议眼下通过晋城商号流往河北的银两开始回流如何不是好事?当下着秦桧晓谕江南:诸军、诸州府不得干预晋城商号经商除了必要地税收之外不许妄动商号一文若是查实有违令者定不轻饶! — 此令一出江南轰动都晓得晋城商号背后有赵构撑腰哪里还有不要命的官、兵敢捋虎须?自开设榷场起这大半年内晋城收入已经从初时的月入万过渡到了眼下的月入四十万眼看这生意还打着滚地往上翻怎么不让杨再兴在晋城中喜上眉梢? 只是眼下还有一桩新买卖让杨再兴挠头:琼在开封府虽然对杨再兴运货之事紧闭双眼但麾下所部皆有怨言财货从门前过而不得稍稍沾染已经大违常情眼见晋城军中富足而沿河汉军过得艰难相较之下更为不堪。三月中旬时杨再兴正巡查冬麦长势指挥晋城军驱兽护田忽然闻报说是开封府中汉军来人已是一愕待听得来地竟然是一个账房先生更加错愕。 “杨爷我家大人叫小的多多拜上杨爷还请杨爷照抚!”这账房看上去也算斯文人名叫李冬竹却是鄂州府人氏早前曾是秀才曾在宗泽军中效力后来兵败时落入琼之手好在琼也缺识字的人才保得一命。晋城军士卒在巡查时将他挡在城门处便是看他的斯文模样不太常见最后是让他在榷场茶坊等候杨再兴落。杨再兴略略晓得些大概后不由得慨叹这小子有负其“冬竹”之名虚有其表而已。 “你家大人叫你来可有书函?”杨再兴未审其来意也颇好奇。 “杨爷说笑了当下何等时节我家老爷哪里敢写书函便是叫小的来请问杨爷沿河汉军粮草未足兵甲残破虽经老爷屡番劝诫仍有出营扰民者未审杨爷可有良策?”李冬竹小心翼翼地问道。 “哈哈哈哈!”杨再兴纵声大笑声振屋瓦:“原来兀术所部竟然不能吃一口饱饭!早知如此当初何必!” 李冬竹苦着一张脸:“杨爷说的是小人惭愧!只是汉军中多数家在河北一人在军全家籍薄稍有差池有碍家小却是不得已的居多杨爷或者不晓得当初濠州之战我家老爷怕多有杀伤还让赵荣前往城下劝其知州放宋民逃生惜其不听耳人非草木岂是土偶木梗哉?” 杨再兴细细思索:“你家老爷意欲何为?” 李冬竹道:“便是晋城商号可在开封府设个分号否?”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开封生意旺,晋城招兵忙。大夏! 众位看这开封设分号之事是否可行?”杨再兴对曾城的琼实在有些心理障碍但大笔财货当前也确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哥高某以为此事可行!”高林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开封分号的设立:“只要不向汉军卖铁器分号所到之处还可探得诸城虚实于恢复大计实有助益。分号主事还可借机结交军中将帅以为将来之用此事轻重非财货所能比。自兀术北归之后番贼多半北上沿河俱是汉军把守上京贼酋哪管汉军生死?若广交汉军或者可收奇效。” 杨再兴眼前一亮:此前自己多从生意上考虑却极少考虑分号的军事价值高林毕竟统军多年心中所虑及的却是抗金大局实在高明得多了。但李冬绣也说得有理汉军多半家属籍薄在案若是汉军敢妄动家小在河北燕云一带者当其冲便要受到拖累。结交将帅容易要让其反正却颇有难度。只是眼下正是一局大棋下到布局关键时刻能够在敌之心腹地上下得数子日后当可收得高额回报! 罗彦补充道:“河北粮草多自燕云一带筹措转运艰难致一石米二两银我晋城所产粮目前已足两年之需倘若货卖些与汉军所得银两至江南买货往返之间有三倍利实不下铁器之利矣。” 杨再兴笑笑道:“这个倒不算得什么。晋城府库中年入粮食也不过二万石眼下充作军粮倒是多了些但不日间晋城军将大大增长那时便不多矣。纵是卖一半与汉军也不过赚三两万不及江南两州县分号之利。何足道哉!” 岳雷本不欲参与这等生意上地讨论听到这里也止不住开口道:“杨叔叔侄儿倒有个想法若是商号能有数百人手在开封城中又均为晋城军精锐他日开战时便不待汉军反正也是一着奇兵!” 众人闻言皆是一愕。高林沉吟片刻道:“二公子此计倒也行得只是却须在大军奇袭时才有用若摆明了阵势开战琼早早就将分号人手杀尽或赶出哪里会让这点人手坏了城防?” 杨再兴挥挥手止住众人:“如此不消计议了后来自有用处眼下却须选派得力人手入开封只要琼有份此后大河南北晋城商号处处去得。那不是照顾咱晋城财么?江南地面上却须着意下月开始每处分号选些人手到晋城来今年晋城军当不下三万人如此才有争河北之力诸位兄弟便须再辛苦些。莫辞劳累!” 众人精神大振若是晋城军有三万之数那已经可以比拟淮东军了昔年韩世忠也不过三万余人却让兀术率二十余万大军仍不敢正眼觑淮东虽说有水军与长江天险但观乎王胜等辈精兵强兵之道也颇可观。晋城军能够以不到四千精兵。令琼一万五千军无功而返已经有了精兵的基础。眼下城中正在紧张练兵的规模已经达到一万二千兵马若大半年时间内抽调江南侠义社英雄。加上招募本地宋民达到三万军力也非难事。只是这等兵马要做到令行禁止再炼齐所有兵甲则非两年时间莫办但总归有威慑中原的规模了与太行寨中困守孤的境况相比相去何止千里! 当下众人密密分派高林亲率百余汉子分各色打扮押运的押运拉车地拉车扛旗的扛旗随李冬竹往开封城而去琼果然不曾食言开封城门大开迎晋城商号众人进城城中多的是昔年各部衙门居然将开封分号划在了昔年的兵马司衙门内不仅地盘宽敞房舍众多后面还有颇大一片较场摆得开两千兵马。高林心中窃喜也不多言安顿手下打扫整理大张“晋城商号”旗帜自家却随李冬竹前往琼处下书 |军营中长住不敢轻易犯忌对女真监军小吏也恭敬非常。只是日子过得困窘些却不敢向兀术多要粮饷便把主意打到了杨再兴头上。开封城非其他城池可比金主不愿将此处开设榷场只为防江南客商入内致生变故惟有晋城商号名义上属于大金方可做得此间生意。 |:.子稍比此前好些但自古无商不富若无人通商却不过是死水一潭。拆看杨再兴书函时见其中有“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名句乃是数百年前梁朝丘迟写与北魏陈伯之的劝降信中所用哪里还不晓得杨再兴的隐谕之意。只是当年淮西杀大宋兵部尚书吕之事早让琼对大宋朝绝了念头眼下虽为杨再兴所暗讽却也只好忍了。 “高主事可回复你家主人开封城中商号不可携带兵器若有滞涩处皆由某家作主此后江南货物便可在京西路上进出无碍河北货物也可至此交易只是江南其他客商不得出入开封城此节却不可忘了。”琼对高林再三叮嘱高林自然满口答应实际上第一批建商号地器材中有就部分兵器却哪里禁绝得了?当然了若日后有人上门来找麻烦自然会请琼出面摆平也好过暴露分号实力。 事实证明琼的眼光是不错的只要引进了晋城商号开封的交易环境哪里是其他榷场可比的!城中数万户宋人自不必说虽只是故宋旧都不能与当年全盛时相比但残存的街巷房舍也远非其他城市可比除了临安新都人口繁盛之外。当今天下若论宫室之盛连上京、燕京也有所不及。其间各种交易市场齐备只是久无客商往来已经荒废得有些不堪了。如今得晋城商号入驻江南财货一时骤涌而至。不仅故都稍复生机连河北金国、西夏地客商也闻讯而至不数月间就大大过晋城榷场规模以至到年底时琼月入税金就达四万余晋城更是专门兴建府库用于堆放从开封运来的银两杨再兴所赚。七倍于琼 将大宋给金国的赔款尽数赚了回来! 但开封分号初创之际杨再兴却无暇过问生意。四月底时太行山下麦熟上万顷金黄的麦田才是杨再兴地最爱此时泽州府已经尽复旧观除了府衙所在的晋城足足安置了近七万宋民其他如沁水、高平、陵川等县治也尽在晋城军掌握之中每县安置太行宋民近两万之数一府四城中。竟然达到了十二万人口。当年侠义社诸寨中宋民自然全数下了山只留得不到千人地兵马留守关隘其他太行义军也闻风而来只是肯并入晋城军的就在晋城入伙不肯伏杨再兴辖制的却率部在三县城中各占一块只要不违昔年鄂州岳家军法令。也就无人去管他但各城的城防与税收却是王兰一手掌控各寨主们只能在城外屯田别无进项只是比山上好过些罢了。 有了如此规模地人口才有可能大规模屯田晋城军自不必说。今年的麦子就有三成是他们种的其余才是晋城宋人所种五月初收割后亩产两石有余。光是军用粮库中就多了三万六千石粮食杨再兴心中大定这些粮食足够全军一年之用还不算去年的陈粮虽然在去年四千多人马地基础上已经扩大到了一万二千兵马却也粮草足用若加上城中百姓所获粮食便是有大战暴晋城足可守得一年而不乏粮! 但今年不仅要计较守城更要计较扩军!若是扩至三万兵马则眼下的仓库中粮草不足半年之用。这可不是杨再兴的目标!罗彦随即得令率军出城种田将夏粮种植扩大到两万顷虽然是精兵过万这项工程仍花了月余时间才小有所成城中百姓骇然:晋城军所种粮食居然比城中数万宋民种的还多!但军中汉子啧有烦言:“咱老子当兵本是抗贼安民地哪晓得还是脱不了种田的本份!”只是这愚鲁汉子一句话才说出口众人脸色大变王兰恰好出现从背后给了他一个暴栗:“作死!你晓得甚么?当年岳爷率军北伐前足足在鄂州种了六年的粮!你当是玩的么?国无粮则不稳军无粮则不安你还等着朝廷给你粮草来?” — 众军不敢再议论等王兰去后都是咋舌不已。 五月起江南各路晋城商号俱接到杨再兴之令要求选拔精壮汉子北上晋城从军其中军在河北且家小俱无地优先若家人在太行、晋城者也可其余江南人氏则不在此列若有江南人氏坚欲参加晋城军者须是家中有兄弟方可独子一概不收。此令一下江南各分号沸腾起来各分号主事那里都吵得不可开交。 “王爷某家又不会算账这一年多只是搬货、押车实在闷得狠了!当年在宗泽爷爷麾下咱也杀过金贼便让咱家去晋城罢!”一名虬髯大汉堵在鄂州分号门前与王瀚宇争个不休。王瀚宇苦笑道:“秦大哥便是这等急公好义鄂州分号哪个不晓得?只是大战一起经年累月大哥当年固然勇矣如今快抱孙子了便好生在家纳福莫去遭那份罪!” 这姓秦的汉子摆明了不服:“抱孙子算个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家那小子都娶了媳妇留在江南死了也不过多一个土堆值得甚么?岳爷爷当年也还大我三岁不是照样上阵杀敌么?王爷放心老秦这把骨头还没有松不信你试试!”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展示臂肌让王瀚宇哭笑不得:“秦大哥这书中说得明白年过四旬地一概不要岂是兄弟要为难你?” 这边王瀚宇苦苦劝一老将那边建州莫雨却在推托一个小伙子。 “莫爷!周宇给您老跪下了!求您让咱到晋城去吧!咱家就是泽州高平人过河时节就没了家人若不是叔叔伯伯给口江水米浆早已经死在了京西路上如今在此间举目无亲何不让咱到晋城杨爷处学些神枪本事日后给家中长辈们报仇!”小伙子跪在莫雨面前不肯起来周围一圈汉子都是眼眶一红莫雨苦笑:“周宇快起来不是爷不收你这建州分号中这些年哪一个不把你当子侄看?只是杨爷有令不满十七岁不收你过完年才十六如何去得?” 这小子靖康年过河时还是包裹在乱布中的一个未足月的婴儿建州分号中确有人当时与其同船过渡见乱布堆中有动静才救得一命只是家中早已经没有音信只知道一船俱是晋城方向来的一批难民如今才刚长齐骨架就打算回晋城报仇了。 一时间诸分号面前云集昔年渡河南下的河北宋人本是商号中的内部事务但有地宋人听说以后却苦苦要求参加只是这里面原来的河北人居多家在江南的却少有人响应毕竟没有与金人的血仇甚至没有见识过兵灾安稳居住在江南者哪有这等切肤之痛! 一队队精壮汉子押着货物从江南各路分赴镇江、建康、鄂州等地却是一去不返随货抵达黄河边晋城那边则是一个个小队前来迎接每船货过河之后都有远过运输所需的大汉们随货往晋城而去如此成日阶往返沿途尽量避开金军城池小队的游骑却不敢来招惹晋城商号的队伍居然在琼眼皮底下轻易将万余汉子送到了晋城! 晋城中较场从此大为紧张杨再兴不得不下令在城外新辟场地练兵眼下最缺的已经不是兵器虽然甲冑还差得远但最让杨再兴头痛地还是马匹。 北方客商能够带来晋城交易的马匹毕竟是少数大量的马匹交易会犯上京所忌一个月二三十匹马的规模如何能让杨再兴满足扩军之需? 但杨再兴不晓得地是:大夏国如今正有使臣在上京请完颜亶下旨准许与宋国贸易。 而完颜亶正与韩企先商议:这个特殊的榷场应该设在商州还是晋城? 第一百四十四章 满朝皆夷狄,上京诞皇子。夏国! 夏国自来颇用宋国茶、丝、瓷器之属且广通西域诸余年未曾足用了此请也在意料之中近来闻说晋城商号满江南大金国権场中七成江南货物皆在晋城商号进出若夏国欲与宋国交易倒是以晋城作榷场为宜既能让夏国稍得宋国财货又不致宋夏走得太近进出皆在我大金国治内是为两便之策。此为臣一得之愚惟陛下圣裁之。”韩企先皓低垂恭敬奏对。 完颜亶在殿内再三踱步久久方停步沉吟道:“朕原以为杨再兴困守孤城难有作为虽收集山贼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能够有何危险?大金连年征战好不容易修养生息朕实不愿再起兵戈去取一座孤城。然近来屡晋城商号之名颇通南北财货杨再兴欲效管子之策乎?地不过百里民不过万户而在大金腹心之地将欲何为?” 韩企先眼皮一跳心知完颜亶对杨再兴其实颇为顾忌只是大金实在无力以举国兵马大举南下惟有姑息之罢了当下宽解道:“陛下富有四海诸藩国皆顿称臣何须萦怀于区区百里之地?丞相一心为大金扫除天下虽耗国力而有功于后世。眼下诸般事务以休养为最急只须大金休养十年天下可一战而平何况一杨再兴?眼下晋城虽不通大金法令然杨再兴亦不敢举宋旗出入河北臣闻沿河诸城。晋商所到之处颇助粮饷未闻其有反志此诚陛下之功大金之福。或者王德布于四海冥顽之辈亦有教化之时。何必劳动兵戈?” 完颜亶微微一笑熟知史书地他自然不会被这等谀辞所惑只是韩企先身为大金前两朝内政第一人所提皆是依足儒家治国之策所谓的“战胜于朝廷”这等大方略从来都是不会错的成败之机在于执行者会不会走样而已。让完颜亶不能放心的是韩企先之策虽然方便却不晓得其他臣子会不会同意。特别是四皇叔兀术。 果然次日廷议之时朝堂上一片纷纷扰扰众臣闻说夏国要与宋国开设榷场都是哗然反对堂上汉臣皆默然不语女真权贵则呶呶不休谓:“藩国之间偌多往来岂是为臣之道?久后必为大金祸患!若要宋货。大金国还少么?只须兰州、保安州、绥德州、东胜州、环州等地多送些丝、茶之属哪里还须另辟榷场?” 完颜亶见朝堂之上完全没有君臣礼法心中也自焦燥只是喧闹的不是皇叔们就是堂侄兄弟也不好作。只得默默隐忍。半晌后才听得兀术大喝一声:“都住了!”堂上众人一凛这才稍稍安静些毕竟领尚书省的丞相、都元帅手握天下文武大权有“大金战神”之誉不是这班在上京作威作福地勋贵们能够惹得起的。完颜亶脸色一变随后和声道:“丞相深知南北诸般要务必有良策朕倒要请教于丞相。” 兀术自完颜亶所赐座位上起立。拱手道:“夏国十余年谨守臣节若不予通商诚非上国风范若令其与宋国往来过密。则有隐忧老臣以为莫如在大金治内设一榷场着宋金双方在其中交易而由我朝辖制、抽税于各方皆为万全之策惟不许其交易马匹、铁器即可。” 完颜亶随即问道:“丞相之言甚善诸位以为若要宋国与夏国交易方便榷场设在何处为佳?” 众臣心中同时冒出四个字:“晋城商号”!上京内分号已经开设了三个多月虽然有其他客商也能够送些江南财货至上京却无一家能够与晋城商号相比眼下五国城中诸宋人皆习惯了使用上京分号的物品。而上京城中女真权贵只要想买江南产品也会第一个叫仆从到晋城商号去察看分号店面广阔十余丈店中伙计除了晋城来的二十余人还在上京聘了四十余个伙计。若非杨再兴不想招人关注上京分号的人手还可多上十倍只是眼下也足以观察上京动静能够为晋城结交些女真权贵了再多些反为不妥。 此时正巧在上京的中京留守完颜亮越众而出:“陛下臣以为莫如设在晋城为妙既不乏夏人所需宋国货物又无须让夏人渡河南下甚是方便!” 完颜亶看着这位英气勃勃的好兄弟心怀大慰毕竟还是兄弟了解哥哥些。岂料兀术肃容道:“杨再兴不伏大金管束若设榷场于彼处何来抽税之利迪古乃(完颜亮)有失计较!” 完颜亮脸色不愉低声道:“丞相大军前往晋城何愁杨再兴不伏?”只是自家也久在兀术军中效力哪里不晓得杨再兴厉害处所献之策也不过响应完颜亶之问罢了哪里敢和兀术顶撞。身边的几位女真权臣却听到了完颜亮地话都不觉掩口而笑。兀术几败于岳飞无人笑话而杨再兴以区区一座孤城却让兀术无功而返在上京颇有传言道兀术不复昔时之勇是以众人闻此言深知完颜亮所指何意自然失笑。兀术虽然没有听得仔细却见众人反应也猜到些端倪不由得怒视完颜亮后者不自安一边垂躲避一边在心中暗骂:“老东西直如此不识时务看你还能活到几时!” 礼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河内郡开国公宇文虚中见气氛尴尬出列道:“陛下适才之议颇为可取只是丞相所虑正是关窃所在不若就令太原府、延安府于路抽税不必派遣朝臣到晋城办事岂不两便?” 此话一出宇文虚中不待众人表态便退回汉官列中。女真权臣们本无可无不可。连兀术细细思之似无不妥也只得附和完颜亶就势下旨着人传到晋城令杨再兴与夏人交易。同时上京城中分号早早就得知此事。大肆庆贺之余往兀术、完颜亮、韩企先等人府中都送去厚礼除了兀术不置可否其余诸人接礼都是大悦。 惟一不快地只有完颜亶在宫中破口大骂 帮老贼怨不得南人称为夷狄哪里晓得礼法!”岂皇后裴满氏厉声道:“陛下。南人所称夷狄连我等也在其内陛下虽然自幼小时即从韩先生之学仍不忘了自家的女真族人身份不可与汉人一般学那些个礼法典籍而与女真臣子生怨。” — 完颜亶闻言气得手足冰凉却是不好作原来完颜亶之母蒲察氏本是阿骨打嫡长子宗峻之妻。宗峻死后嫁与宗干宗干又娶了汉人女子6正姑此女为当年的大宋仪王聘妻与仪王有两个孩子也带入宗干门中。仪王却是赵构的嫡亲长兄上京中人不满完颜亶言行举止类宋人。女真权贵纷纷目之为“汉家少年”完颜亶只是从小受教于韩昉受儒学影响颇深史载“自童稚时金人已寇中原得燕人韩昉及中国儒士教之。其亶之学也虽不能明经博古而稍解赋诗翰(墨)雅歌儒服。烹茶焚香奕棋战象徒失女真之本态”女真人却编造说辞。道是完颜亶其实并非蒲察氏与宗峻所生而是6正姑带过去的仪王之子当今宋帝赵构之侄! 是以裴满氏语中带刺颇有影射此事的意思完颜亶深知这等事不可辩驳否则越描越黑更加不堪只是含羞带怒往贤妃张氏那里去了。手抚张妃高高隆起地腹部完颜亶才感到完整的幸福这里面是大金国的希望未来地大金之主朕在有生之年必要扫除朝中旧宗族权臣为此子将来掌握一个不下贞观、开元的盛世打下基础! 与此同时杨再兴恰在晋城泽州府衙后院中轻抚柔福小腹渐渐高起的腹中有赵构的外甥还未成形的“杨怀南”。赐名之事赵构之意昭然虽然对杨再兴、柔福无可奈何但仍寄望于他们能够心怀江南故国不致割据称霸而忘归。杨志远则由秋香、阿蛮带着虽不满两岁却已经在院中开始耍弄木头刀枪。与杨再兴相比赵构已经不育完颜亶长子早夭哪像杨再兴这般成果丰硕! 绍兴十三年六月完颜亶终于迎来了第二个儿子完颜道济地降生有了第一个孩子完颜济安地早夭宫中如临大敌照料得精细之至。大喜过望的完颜亶当即大赦天下因张妃是汉人连往年间羁绊在上京的汉人士子都遣返了不少且封才出世的孩子为魏王与宗干之子完颜亮一起领中京留守。完颜亮听说一个婴儿与自己共事哈哈大笑心中却是对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皇兄感到一阵恶寒。昔年宗干深知完颜亶将成为天子是以让韩昉教导他却另聘了学识声望皆不如韩昉的张用直教导亲生子完颜亮已经在小迪古乃的心中播下不平的种子眼下完颜亶虽是大喜之下地随意之举却让完颜亮完全没有感受到与初生婴孩之间地叔侄之情而是对完颜亶多了一层忌恨。 此刻下旨令夏国在晋城与宋国交易的诏书才分别抵达晋城和大夏国杨再兴早早就从上京分号得到消息知道完颜亶已经同意由晋城设宋、夏榷场还不甚意外只是早早就让商号们打听夏国所需要的货物并在江南广为搜集成批北运。江南多地是当年参加过对夏贸易的旧商号们只是眼见榷场设在晋城心知又只能旁观了但为了沾上些利润还是积极出谋划策提供了大量丝绸、茶叶、瓷器等夏国传统上所需要的商品。 高林打听消息后从鄂州返回晋城向杨再兴汇报:“夏国因隔了金国与吐蕃阿柴、脱思麻等诸部已经十余年不曾与大宋贸易历来夏国物产不丰无榷场之设则国势难以为继且大食、波斯、于阗等国亦仰夏宋交易以得江南诸物若此榷场一开可通西域诸国于我晋城实有莫大好处不惟各色稀奇物事由我晋城向南只是夏国所产牛、羊、马、骆驼、精铁、金银器皿等物便大有好处。只是隔了太原府、延安府路途不熟有些不便处。” 杨再兴沉吟道:“太原、延安二府守将多为番贼原比不得汉军若是晋城商号往返确有不便处然我晋城军却不须承担这些顾虑只让夏国客商将货运到晋城来再由我们转卖至江南即可一应交易皆在晋城完成何必去管太原、延安?” 当下二人细细商量将太行诸道路关窍处如何布置夏商如何进出等项安排妥当太行南部诸才重新开放这还是靖康年之后地第一遭。次日岳雷领命率部分赴太行诸下达杨再兴将令既要便于行商通过还须防金人趁机劫寨各处老弱早已经撤得干干净净但防御工事器械却比以往多了三倍。中不便通行处还着人稍事整理以便马队通过。 这边晋城忙于准备那边兴庆府皇宫内年方19的夏国却拿着手中金国旨意半晌作声不得:“设榷场于晋城庶令藩属之邦可互通有无。” “这——这金主是何意?既已许夏、宋二国交易复设榷场于晋城闻说太行为宋人所把持哪得让商队通过?”李仁孝在殿内久久熟思之未得正解。 大夏当今国丈西平公任得敬闻言和声道:“陛下老臣听说那泽州府晋城却是由‘大宋神枪’差点挑了兀术的杨再兴把持太行诸亦在其辖下晋城商号颇通南北之货河北诸路榷场皆不及晋城规模江南宋国财货大半由其输往河北与晋城交易便与宋国交易无异金主之意莫非如此?” 李仁孝点头道:“诏书既下先不论虚实且着人货前往才探得明白此事便有劳国丈了!” 任得敬垂窃喜下令通告兴庆府中各国行商一时大夏国中颇为轰动。 第一百四十五章 桦叶四书,典籍传于番邦。通胡! 第一百四十六章 晋城别宗师,上党劫胡商。可恶! 第一百四十七章 潞州蛮勃堇,命殒岳县城。息兵!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忠宣公燃宅,李将军办厂。火炮! 第一百四十九章 郭铁匠造炮,裴满氏杀婢。访客! 第一百五十章 天下第一大胆,大金国师!棉花 这位爷是——”上京分号主事见来人年约六旬气宇清秀举止间自有一番宏大气度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官但绝对的是南方人无疑上京城中的女真勋贵们虽然也喜欢延请汉人名师硕儒教育子弟但眼下熟读汉家典籍的都是些小青年像来人这么大把年纪却一身书卷气的便不会是女真蛮子。虽然一面未曾唔过但就冲这南朝气象来人就透着亲切但主事的开口问话后却见对方一脸的傲气不像很和善的人。 “你是这里的主事么?叫什么名字?”大官自然有大官的风范不曾回答问题却先游目四顾才威严地喝问主事的听在耳中倒有一股子上衙门讯问的意思只是为对方官威所慑也不敢不答。 “小人罗柱子是晋城商号在上京的主事不知大人有何吩咐但凡小号能够做到的无有不妥若是有生意要帮衬——” 刚说到这里对面那小厮咳了一声摆摆手让罗柱子闭口。老罗平日里仗着是罗彦的堂兄在分号中说一不二的人眼下实在看不穿对方来路只得闷声暗自不快却不敢作。 “听说晋城商号货齐得很人强马壮的不知可否卖些刀枪给老夫要马背上用的长兵器!主事的可做得了主?”那大官说话时和和气气的却正眼也不觑罗柱子一下。只是缓缓转动着拇指上地一枚硕大的碧玉扳指眼中映出绿光来看得罗柱子心头一颤忙应道:“这位爷笑话了晋城商号什么生意都做就这玩意儿不敢碰。若是犯了大金律例那是不知死字如何写了上京是天子脚下这位爷岂不是戏耍咱家?” 那官爷倒也不曾动怒把手靠在坑沿上暖一暖自取过一壶酒斟满了一饮而尽才缓缓道:“我料你也做不得主。我这里有一封书信你将去交给杨再兴看他敢做否我会叫人与你联络开春之后三月间便要用度却不可少了三百件这位叫——于六以后有事便来找你若杨再兴有回话。不必找我于六会找你罗主事你估摸着什么时候会有回话?” 罗柱子接过函来见封皮上一字也无犹豫了半晌。才道:“回大爷的话若是向杨爷讨个口信快则两月慢则三个月必有回话只是这天寒地冻的又没得货往来只怕是要慢些。不过爷书中若还是讲的这档子事怕是杨爷也未必敢做!” 那官爷渐渐抿嘴随后纵声大笑:“不敢?未必敢?哈哈哈哈!有杨再兴不敢的事么?泽州府他说占就占了兀术地大军他说打就打了。州府的他说杀就杀了上京中诸人只装耳聋眼瞎谁敢去招惹他?这样人物还有不敢的事么?放心将书去若杨再兴不敢天下间便是老子的胆子最大了!哈哈哈哈!——” 说话间他身后的“于六”罗柱子还有后厢中隐藏的分号兄弟们一齐汗下:这每句话都足以掉下一大堆脑袋! 来人走后分号中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晓得来人是何等身份只是坑上扔下两锭大银皆为五十两一锭竟然是大宋朝上缴的和议银子未经上京熔炼过的上京城中能够接触并拿到这种银锭地都是位高权重之辈众人虽说眼界有限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当下小心翼翼地将银锭融了再派遣三名得力伙计将书函密密封了扛上分号大旗趁次日雪后放晴火往关内而去。 此时晋城气候却要暖和得多虽然初冬已经下过几场大雪但并未厚积街巷间仍是人声鼎沸只是太行一线山上都白了头一时不得便化。府衙中都烧上了坑用的是煤碳比北方的木碳好得多了不须随时添柴。杨再兴在府中与志远嘻笑游戏之后玩得累了让秋香带孩子认字自家却温上两壶酒叫来洪皓共饮。 “杨大人府中事烦老夫一时不得空来得晚了些让大人久等了洪某罪过!”洪皓进门就是一拱手眼下虽然在晋州城中备享尊崇但人所共知眼前的莽汉子才是晋城之主洪皓虽气节甚高却并非不通世务否则如何能在上京优游于诸王之间! 杨再兴却喝道:“张先生未饮先醉了!须罚一杯:此间哪里得洪某来?莫不是张先生错认了人?” 洪皓一怔而悟以手加额道:“老夫昏瞆谢大人提点这酒该罚该罚!” 当下两人纵声大笑洪皓自到晋城诸事顺遂心怀大畅此时也早明白了杨再兴绝不是偏安一隅的角色他日必有大事业可期自己虽说只是治一州府所涉及的事务却远及千万里外哪里是临安城中那班腐儒所能够想像的?因此洪皓从不以师长身份自居而是甘为僚属在府中甚至就以知府身份出现众人也无有不服:这老夫子实实在在是个做官的料! “大人见召有何事吩咐?老夫洗耳恭听!”酒过三巡言归正传洪皓开口问道。 “呵呵!先生自回晋城以来劳心劳力让某家好过了不少却少有请先生小酌岂是待客之道?来来来这菜却是柔福的手艺先生不可不尝!”杨再兴举筷布菜洪皓受宠若惊。这晋城之中宾主相得远胜那临安君臣相疑洪皓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选错。 “这两个月来却是洪某有生以来最为快活地日子!”洪皓举杯叹道:“上京城中度日如年常谓此生不得返江南真正回了江南却处处杀机反不如上京安稳。祸福难料往往如此。反是在这晋城中身安乐处即心安乐处无牵无挂为杨大人分忧。乐如何之大人不须谢老夫反是老夫要谢大人!” 杨再兴呵呵大笑:“先生既然如此杨某不妨再为先生多事眼下家中犬子志远方才不足三岁却已经认得数十字比某家少时强得多了。开年后若得便时。倒要请先生受此子一拜以免杨某之过矣。” 洪皓笑道:“东家要聘西席老夫岂有不从之理?只怕大人舍不得公子在老夫手中受苦却莫怪罪!” 二人哄然大笑遂举杯共饮杨再兴才道:“今日请先生来确实 事不知先生有何妙策。” 洪皓道:“大人且分说老夫参详参详。” — 杨再兴道:“晋城商号满天下往来之利颇厚。却几无晋城所产之物除却江南诸路及朝廷所需精铁每年可致七十万此外别无一物可供交易。某家有心多造些货物却不知从哪里下手先生可有以教我?” 洪皓闻言一怔。愕然道:“大人昔时以神枪闻名天下如今以商号富比陶朱怎么会向老夫请教起这个来若论经史典籍老夫略知一二若论货殖之道怕当今天下大人排第二。没有人排得第一吧?” 杨再兴笑道:“先生错了某家正要先生指教:大宋朝税赋中哪些项最重、最多?” 洪皓沉吟道:“这个么老夫倒也晓得些许。朝廷一向管束最严者不过铜铁、盐、茶、丝、酒诸项若论赋税么倒是以盐、酒最著莫非大人——?” 杨再兴笑道:“除此二者之外倒是以丝绸为多但晋城地少不能展蚕桑盐却是解州所产池盐为主南北均有海盐也无甚大利。倒是这余下一项——” 二人同时举目注视杯中酒。 “大人地意思莫非要酿酒?此中有何利哉?晋城余粮每年不过万石便是今冬过后小麦大熟料来年余也不过两万石能够酿得多少酒?且南北皆能酿酒何必买晋城酒喝?”洪皓不解地问道。 “不须太多一万石足矣!”杨再兴决然道:“某家颇知酿酒之法与《齐民要术》中所载大不相同若酿之得法万石粮食可得美酒三十万斤且江南河北所酿无处可比晋城美酒!” 洪皓将信将疑却密密着人安排开春酿酒诸事去了。过年之前晋城中来了两名生客却被罗彦迎入泽州府衙中进门便大叫:“大哥看看谁来了!” 杨再兴一愕也放声大笑:“好!好!好!快去叫高林和王兰来!” 高林、王兰到后见二人掀开罩袍都是眼眶一红上去把臂大笑:“姚兄弟、李兄弟咱家兄弟终有在晋城相聚的一天老天实在待我等不薄!” 姚笑道:“某在绍兴府久有北上之意只是家小未曾安排得妥当眼下来得晚些大哥勿要见罪才好!” 杨再兴大笑道:“自家兄弟说哪里话来高林着人排酒与两位兄弟洗尘!另外把二公子也请过来当年在鄂州都是见过二公子的。” 稍移时岳雷也到府中众人举杯相庆都知来得不易席间提到岳相遇难之事李德、姚不觉泣下对秦桧等贼子恨得咬牙还多得岳雷劝慰道是如今晋城恰是继岳相遗志正要直捣黄龙到那时方可以上京诸贼奠岳相英灵。 随后众意稍平席间才尽重开欢颜罗彦却戏耍李德道:“闻说李德在平江府连宅数十亩家财万可有此事?”众皆大笑弄得李德颇不好意思杨再兴却开解道:“这有何不妥?陶朱也只是人哪里作不得?若非李德兄弟那里丝绸晋城也赚不得许多钱。只是以为兄之见家财万都是细事纺丝作却须再大一些李德若有何难处不妨与罗彦说江南分号尽在他掌中。” 席散后杨再兴留下姚、李德饮茶那李德早年间因家在临安府巴不得早早回家是以未上太行眼下虽已经俨然江南一“成功人士”却远不及诸兄弟规模。除了财帛差得远权位更逊色许多是以眼热得要命。听闻杨再兴欲令其扩大丝绸坊哪里会不心动?待入内府书房坐定却见杨再兴出一薄绢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小楷接过来看时竟然是一份细到极处的“设厂方案”!不仅画了厂房图案细到织机摆放甚至将员工管理、工资放、劳动保障、工伤医疗等等都交待得一清二楚而所设计的规模竟然达到了上千工人! 李德一见之下叹为观止连茶也顾不得喝就窗前仔细端详此绢心中怦怦直跳:若是按此规模那李某就不是平江丝绸户了而将富甲平江、绍兴二府! 杨再兴仔细观察李德面上表情心知此子已经明白过来小家庭作坊式地生产已经不能适应大规模商贸展地形势只有扩大生产规模才能建立起新的财富积累模式宋代资本主义萌芽已经具备所需要的条件前提是江南能够长期偏安而不被宋金战争所拖累更不被元蒙入侵所打断。这个前提条件重任就落在了晋城军的身上对此杨再兴心知肚明。 姚这几年却一事无成安顿家小之后流离于建州、信州间也偶尔货卖些家什与建州分号却是养活家小也难眼看李德等都了财却只是艳羡全无进取之心诸兄弟间就姚一个显得笨拙些没有高林等人的大气也没有李德的精明兄弟俩一路上赶往晋城李德早已经放过话:返江南后就让姚到坊中当一个主事的挣些钱养活家人姚却有些面薄没有答应。 杨再兴见姚坐在那里老大无趣也晓得姚一向地为人举茶杯道:“姚兄弟作何营生?可有意到晋城来?” 姚心头一跳:“大哥吩咐某家无有不从只是兄弟笨拙些怕误了大事。” 杨再兴笑道:“这个却无妨姚兄弟绝能胜任地:为兄想请姚兄弟到崖州、大理、西辽等地寻找一批棉种临安市面上有售白叠布即由此棉花纺织而成姚兄弟可愿意?安家银子由为兄出先到罗彦处支取百两回家再向江南分号取路费一应开支不必拘束却要大量纺工和棉种来。” 姚自然满口应允李德却两眼放光:“大哥说的可是崖州木棉?” 杨再兴见李德眼中绿意哈哈大笑。 入夜时辗转经河北诸路而来的上京密函终于到了晋城杨再兴拆开阅罢不解其意遂召洪皓共同研究洪皓展笺一觑失声惊呼道:“大金国师宇文虚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宇文虚中,所谋者大!迁民。 宇文虚中?”杨再兴吓了一跳:“他在上京做官做得何要长兵器?难道他要与兀术厮杀?” 上京城中兵权皆在兀术手中莫说三百人的装备便是上了十来支长枪在上京城中出没也须在兀术手中报备倘若宇文虚中不是与兀术作对便要三百带甲兵马也不难。但眼下宇文虚中竟然要从晋城商号处购买兵器则上京之乱可想而知。 “金国礼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河内郡开国公这宇文虚中位极人臣号为国师朝中南北面官制多出于宇文虚中和韩昉之手他与兀术作对有何好处?若要除兀术为何不与完颜亶相商却要私购兵器?”洪皓口中喃喃在书房内来回踱个不休。 杨再兴拾起书函仔细阅读见其中有“处非常之地谋非常之策行非常之事固须与非常之人谋之。将军龙镶虎步占中原腹心之地而通商南北诚乃非常之人矣若于上京有所期曷如行此计哉?” 一边读一边心中狐疑随口问道:“先生此函并无宇文虚中落款押印如何知是宇文虚中手书?这字体大宋国中能够写的不下万人如何便是宇文虚中文字?” 洪皓停步笑道:“大人若上阵去对手若也使枪大约可知用的是何种枪法罢?写字也不过如此只是却非大人所长罢了。某在上京时多曾在王公大臣家中见他手迹此函笔划间如行云流水全无临摹迹象便是旁人要仿他笔迹也是仿不来地是以一见便知是他手笔。不过天下间能够熟知者三五人尔老夫可算得一个大约张邵、朱、韩昉等人也该认得出来上京那些番子却认不得。” 杨再兴听罢略一思忖大骇道:“宇文虚中要造反!” 洪皓沉吟道:“此人在上京地位声望之高除韩昉之外在汉人中不作第二人想。便是反了金国谁敢收他?若返临安圣上敢留他在朝中么?便留在临安只怕权位还远不及上京时吧?这等人还要反诚非事理矣大人何故称其要反?” 杨再兴讪笑道:“某也是直觉尔宇文虚中在上京中如此作为多年来深藏不露必然所谋者大若是为了杀兀术。最佳者莫过于假完颜亶之手据上京分号所言完颜亶对兀术也久有不满之意殿堂上常默然不语听任兀术摆弄朝政宇文虚中若召御前军而清君侧。当非难事但宇文虚中竟然不肯求助于完颜亶非反而何?” 洪皓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当初闻说宇文虚中秘书至临安请圣上勿其家小至上京然金人书至临安圣上竟然穷搜江南遍求其家人而送至上京。还道是传言眼下看来宇文虚中谋之久矣!” 杨再兴思之再三苦笑道:“先生以为。宇文虚中要反金临安圣上却深怕其反是何缘故?” 洪皓略一滞不由得睁大眼睛失声叫道:“五国城!” 杨再兴默然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宇文虚中“执迷不悟”大约想劫二圣南返现下二圣中虽有一位已经躺在“梓宫”中南返了上京五国城中却还有一位正活得好好地。若是真的让他南返了赵构只怕不得不下诏逊位罢?就算上京那位要推辞朝臣中岂会一边倒地支持赵构?秦桧就更不必说了旧皇复位之时他这位宰相只怕就做到头了。 到那时金人必提军南下问罪而朝中敢议和者死期可待南北之争便须立即展开生死还难预料。晋城眼下局面将立即打破已经启动的经济建设立码全部让路于战备工作此后数年间南北对峙之局将不复存在要么宋亡要么金灭最后要面对的当是夏国和蒙古、吐蕃! 杨再兴筹算再三在有了晋城这个变数后竟然是大宋的赢面极大!若是南北开启战端晋城中可用之兵已经达到三万初时兀术应该会尽量避免与晋城正面冲撞而是挥军直下江南但只要京西路上兵力少于十万杨再兴就敢率部直杀开封以火器攻城只要取下开封则中原已经不属大金矣! 赢面大于七成地情况下赌是不赌?杨再兴与洪皓面面相觑都是手心出汗。 “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二帝相争其祸不下于金人南下只怕死伤更大。不若禀明圣上由其定夺为臣子者死于王事乃是份内事然废立之事历代皆有明鉴若涉之过深便是取祸之道。岳相之死闻说便有立储之因大人虽不计死生却不可轻废晋城大业若圣上有旨则万事皆可无为而无不为若是……”洪皓说到这里突然打住凝神望着杨再兴。 杨再兴心跳加剧。此事可分两步一是从五国城中取出钦宗来二是将钦宗送返临安前者晋城商号在上京的势力可以说无足轻重只得靠宇文虚中后者却只能通过 号的强大运输能力但到那时南北货运还会像眼下么? 从洪皓话中之意看这两件事都是天下绝难的事:区区三百甲士便能够攻下五国城再顺利带钦宗出城南返?只怕出上京城也难!就算是出了上京城除非走海路否则万里之遥如何躲得过金骑搜寻?便是要走海路经过东京辽阳府也是千难万难。因此洪皓是不大赞成宇文虚中之策的倒是通过赵构札子可以明辨临安意思是否欢迎钦宗回来那时再作计较不晚。 当下二人在书房中密密商议了四五个时辰才最终出两封书函。一封往上京宇文虚中处也未落款画押但洪皓手笔大约宇文虚中也该看得出来各人心照不宣罢了书中大略云:“闻先生之志。包揽乾坤非同小可然窃以为难行矣试为先生剖之:夫势有强弱时有未至若虑其先而失其后初行之则易欲善其后则难。予闻古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先生固君子哉诚恐计出万端而难竟其功岂非坐失万载之机?若稍待年月或有良机必不令廉颇空老锋锷朽土!然先生固有所请某岂惜锱铢之费?书至之日旬月间必如先生所请。成败则非某能料矣。一愚之见惟先生择之。” 此函由罗彦亲自送往上京却由洪、杨二人再三密嘱宇文虚中所需要地兵器千万不可一批送达更不可在分号中交割。须假手上京其他势力分批小量送到宇文虚中麾下并诫之以谨慎行事切莫暴露。罗彦也非初次办事自然理会得遂冒雪北上霎时没入风雪中。 另一函则往临安城中却不敢由洪皓执笔。怕让赵构看出端倪来杨再兴一手字虽说难看倒是让赵构看惯了的若突然写得好了。或者还不很习惯书中略曰:“今有上京义士欲行非常之举五国城中若有变故人南归则未审于大宋祸福如何。臣虽知南北大略未敢辄行定夺惟陛下裁之。” 赵构自然先得书函拆看后坐卧不安遂与韦后商议多时连秦桧也不敢与闻即密札至晋城其书曰:“闻卿颇晓军事未料为臣子者亦谨慎若此朕甚嘉焉。南北方和天下稍安若陡生变故则失朕屈己而安民之意上京之事其宜稍缓或可略无损伤而俱得其便。卿其深体朕意以孚朕望!” 后来上京城中“于六”得晋城书火送往宇文虚中处宇文虚中阅罢半晌无语将书在碳盆中焚尽再略搅一搅至片屑不存方罢伫立于案前良久才对“于六”道:“城外贮兵之所可以交割兵器你与那罗主事说定银钱一毫也不可少了他的。” 待“于六”去后宇文虚中脸对火盆苦笑道:“洪皓老儿你倒脱出樊笼留老夫在此受苦那杨再兴可是好相与地?只怕日后你惹的祸事不会比老夫小罢?上京实在不是埋骨之地成败谁敢预料?便向南一步死了也值当!” 杨再兴得赵构书与洪皓皆仰天长叹心知赵构实在不想让钦宗南返。而晋城确需要再多些时日准备方可应战当下着人告知罗彦除非祸事上门否则千万不可让上京分号过多搅入到宇文虚中的大计中去。 — 其时宇文虚中还未得书而晋城却已经张灯结彩开始准备过年了。 権场上也因过年之故虽然仍旧喜气洋洋却少了许多客商年货早在十一月底前就已经完成批业务堆积如山地年货通过大车运往南北诸城开封城中运去的年货足足数千车是大河沿岸花费最多的城池。琼虽然有家小在上京却在开封城中有数房小妾早已经其乐溶溶在开封城内暗自庆幸引入晋城商号之举开封城不到一年就大改此前死气沉沉的模样河北地面上隐隐算得第一大城了金人远去后城中人口渐渐增至十万户上下虽远不及临安繁华倒也远胜燕云以北诸城。 大年夜晋城中酒香满城家家户户摆开年宴丰盛之处不下临安城中。若论官宦人家当然不及临安奢侈但平常百姓家中却是三牲齐备五谷丰登比临安城中还要好过一些。泽州府衙内杨再兴家宴自然不会太过淡薄席开数桌虽说是家小团聚除了请岳雷一家子还请了洪皓在座毕竟他的家小都还在临安葛岭上赵构为洪皓赐谥“文忠”却不晓得洪皓在晋城中如鱼得水正快活得紧杨再兴从胡人手中买了几名俏婢让洪皓乐不思蜀早忘了临安城中老妻。 席间杨再兴满引一杯着小小志远捧定到洪皓面前跪下口称“老师”嫩嫩稚小童音让席间众人为之一乐洪皓竟然眼眶一红接过杯来。将杨志远抱至膝上笑道:“老夫在上京时多曾教导夷狄儿教化其诵读汉人典籍诗书尝谓必老死于 何曾料得竟有今日!此子聪慧。老夫只求莫误其长恐非老夫所能教导须更延明师!” 众人哪里肯听一阵马屁将洪皓拍得大悦只有杨怀南在柔福怀中不肯答应呱呱而啼杨再兴笑道:“乖孩儿莫闹。先生教过兄长再来教你!”说来也怪那小子竟然就此不闹一双明眸盯着洪皓看得洪皓好一阵心惊。 年过后正月底姚从夏国返回:“大哥那辽国新丧了国主边境上防备得紧过去不得。兄弟只得在夏国买了些棉种还亏得大夏国任氏门人全力搜罗说是从辽国流传过来地夏国倒也有人种过却不甚多只购得三数斤。恐怕不堪使用还须往大理一行。” 杨再兴小心翼翼地打开麻布袋子见是一袋灰褐色的小籽粒只怕有四五斤上下也不晓得是真是假随口问道:“这几斤种子所费几何?” 姚答道:“共一两四钱银子此去途中倒耗费了二十七两七钱银子。剩下七十余两在此明日即可交至账房下次去大理时另行支取便了。” 杨再兴听罢。鼻子一酸拍拍姚肩头:“自家兄弟如何这般细谨?余下银两便是为兄请你喝酒地不必交还了。” 姚眼眶一红垂道:“年前大哥赏了百安家之费家中老小得延残喘便是姚某这条命也是大哥给地莫说再有赏赐纵是水里火里也是大哥一句话怎敢还要如此厚赏?大哥勿坏了晋城规矩。便是当日岳爷在时也自赏罚分明不当无功受禄的。” 杨再兴心中大是感动年前吩咐之后姚明知辽国、大理、崖州三地分布天南海北极是艰难却毫不推辞连家中的百安家费还是托建州分号给地从罗彦那里领取百银盘缠之后他连家也没回就往大夏去了。如今历尽艰难而还且不辱使命却不肯妄领一钱赏赐。 当下杨再兴一拍案上棉种对姚道:“姚兄弟可晓得你立下如此大功不下斩杀番贼将帅!这袋中之物粒粒重逾黄金莫说数十两银子便是赏银万两犹自嫌轻他日兄弟便明白为兄的意思了这七十两银子明日为兄便在张先生处签押赏与兄弟喝酒晋城之中哪个会不服!” 这里杨再兴赏赐有功之人那边金国却遣使至临安要尽数遣南下避战地河北宋人还归河北诸州!赵构当即下旨令江南各州府细细造册将河北民众尽数驱归金人治下! 各分号中河北宋人居多得讯大是惊恐急如星火报至晋城。 “他奶奶地!这年才过就不让老子消停!接!来多少咱都接着!”杨再兴在晋城府衙大吼。 洪皓却忧心忡忡:“大人晋城仓中虽略有积余但就算不酿酒也不过多安得三五万宋民一旦江南诸州府遵旨而行怕北上的不下千万晋城哪里接得过许多来?” 杨再兴颓然坐下与洪皓苦着脸相对一时皆无良策。但江南临安城中赵构与秦桧何尝不是愁眉相对?赵构自金使至临安起连日间坐卧不宁秦桧哪里不晓得赵构烦恼处?只是也无一计可以开解罢了。早前未有定议间兀术早已经有十来封书函至临安大半都要求赵构还河北人口。一年来兀术在上京遍搜户口也不过迁得六万余户至河北屯种心知若赵构不能还河北宋人过得几年原来的中原沃野只怕可以放牧牛羊了占了有何益处?但这一催逼之下金使一副不满意便不撤回的态度让赵构立时头大。 此前多次都找到借口比如说是河北宋人畏金人见责须得兀术赦状方敢渡河北上等赵构也晓得牵强了些兀术何尝不晓得乃是借口?眼下和议已成横竖上京无事遂遣使持赦状至临安催逼能迁得一万是一万总也强过去迁移上京城外的女真人!是以金使到临安后恶声恶形逼得赵构下了旨却又心有不甘。 “陛下臣已经遵旨密令诸州县敷衍不可着实遣只是江南宋人极多不若实在遣些渡河一则可以塞金人之口二则可解争田地之困未审陛下之意如何?”秦桧只愿两不得罪能够打得金使便好。 赵构却是铁青一张脸:“宋人到了金人治下是何情状秦卿莫非在河北还见得少么?便是一万人去朕也愧对历代先皇愧对天下万民!只是这金使……” 韦后恰在此时进垂拱殿来笑道:“这有何难哉?皇儿与秦卿竟商议至今日!” 秦桧、赵构皆是一惊不晓得计将安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潞州不可弃,霹雳不可敌。诱饵! 河北州府众多却只得一处可安宋民皇儿与秦相仔知端的。后宫不可干政就当本宫没说过罢了。”韦后轻描淡写地说罢任秦桧与赵构呆自返寝宫去了。 “是极是极怎么没有想到还有泽州府这一着?”赵构渐渐开颜秦桧却满口苦:若是宋人渡河后直奔泽州府杨再兴自然却之不恭但金使却未必去了就不再回来那时又如何交待?但赵构之意已决自己难道坚持要把宋人送到燕云诸州去?虽说有赵构在上面罩着但天下骂声四起却是谁也堵不住的。 当下临安府诸州县闹得鸡飞狗跳四下搜索南下的宋人金使见赵构与秦桧如此用功才渐渐松懈些儿遂日日周旋于临安诸坊肆瓦子间留连忘返不再以差使为念。官差至牛家村时竟犯到了梁山后人所在的宅院众好汉虽一再隐忍可惜满口的山东口音却是谁也遮掩不得临安府衙差役几乎便要与众好汉动起手来最后还是吴姓汉子喝住众人小心陪了不是又送上些银钱方才免去祸事一桩。但众好汉却颇为不平最后相商之下主动想要过河投奔晋城、太行而去的竟占了半数无奈之下纷纷收拾行囊院中只有郭家妻子就快足月临盆留了下来其他人都渐次北上与晋城商号同行至泽州府。 江南诸路纷纷打听消息。临安府动静自然瞒不过其他州县也不过装模作样地遣些宋人北上却是以随晋城商号行动地居多再造些名册到临安秦桧汇总后报与金使。可怜沿江一带的金人所设的接待处闲坐竟月。居然一个宋人都没有接到倒是琼所辖开封李家渡上一船船宋人拖家携口北上琼明知他们是投奔晋城而去却乐得装傻详为造册而已。待兀术得报时开封府所报远甚其余诸路大约前后也有二三万宋人北上。只是落在何处却不知晓。兀术问明燕云一带略无一家迁来心知此事难为只得暂歇。 只是这里赵构装模作样可苦了晋城“张子鱼”!洪皓派遣大批人手不断从开封辖下带宋民至泽州府其中倒以青壮年居多老弱在江南者哪个肯轻易北上?只是晋城规模也不过五六万人到头。眼下除了沿城墙一带还有十来丈空地因防火攻不许修房外城中旧房已经修缮一新全部住上了太行山下来的宋人连城外榷场中都住了不下两万人早就出负荷。眼下新增三万宋民粮食还能够供应得上居住却成了大问题。待要扩大晋城修建工程非同小可只得另谋他法。 “高平、陵川、沁水诸县皆不下两万人实在住不得了虽然不计城防。却也已经住到了城外再者土地实在不多若要住下去怕是明年耕种时为难了些。”王兰一向负责三县建设。虽然管理已经移交给了洪皓但详细情况还是知道的。杨再兴立在城头上任春寒料峭不肯回府:城外里许内皆是宋民搭建的临时住宅乱成一团。若是此刻金人要来为难连晋城都将遭池鱼之殃。 “罢了!”杨再兴咬咬牙知道泽州府已经装到了最大容量这不是后世地集约化农业时代晋城所在的泽州府就可以住得下两百万人不仅农业无法支撑更加无法进行战时攻防遂转头对王兰道:“咱们向州借地方安住些宋人!” 王兰道:“自杀了麻札之后岳县、沁源已在我军手中眼下也各安置数千太行宋民虽然尚未住满却是有后顾之忧:只怕拔里虎率部清剿那时人少还好办些人多了就进退两难。多亏太行李通、胡清、李宝、李兴、张恩、孙琪等诸寨兄弟不时下山搅扰襄垣、屯留、黎城等县时时易手才未殃及岳县、沁源宋民。眼下拔里虎率部死守潞州府绝不轻易招惹太行兄弟倒也无功无过诸寨谁也没有这个实力去碰他但得相安无事便罢。襄等三座空城占之无益偶尔歇兵罢了只胜过旷野驻营。” 杨再兴沉默许久与王兰下了城墙返衙召洪皓相商。 “先生以为若某着人去取了潞州上京会有何等动静?”杨再兴开门见山问道。 洪皓却并不错愕泽州府城外三万宋民挤得榷场江满满当当地连城墙脚下都暂住了上万人开春时还不为难等过得几月风雨无常疫疾必生再者总不能靠晋城中府库总养活这些人必竟多少积储些粮草都在为练兵与北伐大业作准备不能全用在救灾民上。 “大人上京诸酋未必就肯安心让大人占了泽州府只是无力左右罢了据老夫所知兀术麾下可用精骑不过两万余近年南北议和之后颇对蒙古诸部用兵虽以三数千骑为常却仍然损耗不小若是要取泽州府却非十万大军莫办便征齐汉军攻下泽州只怕上京也难保平安。是以大人若攻州老夫以为上京或者责以言辞或装作不知便罢。但若大人师出无名只怕兀术也为难。此外州府并非岳县、沁源可比城高池深不下晋城兵马也有万余女真精骑也有三五千如何攻克倒须思量。”洪皓当然知道杨再兴急于取得潞州以安宋民只是古之上党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按常忖度晋城军能够出动的兵力也只堪仿佛是极难以攻取潞州府的。 杨再兴只略一犹豫便追问道:“先生以为潞州之地如何?” 洪皓心中喟叹晓得杨再兴需要一个充足地理由对潞州用兵。问这话只是方便下决心而已当下慨然答道:“潞州为古之上党地势高绝居高临下沃野百里昔日曾治今之泽州府。实扼太行东西冲要河东路用兵之窍要用兵者不可不取之。其东出中原可阻绝京西路河洛诸再辅以太行八则开封以西百余城池千里江山。不复为金人所有矣。太原府、解州等地如在囊中尔。州诸山环绕惟水可出白又在太行义军手中此为用兵之绝地 不可不占亦不可轻弃。只是若晋城军去占了兀何异日大人大举兵之时必出自潞州!” 杨再兴遂不再问。而是召岳雷、高林、王兰、罗彦等细商用兵之策自晚餐时起直到子时过后方罢众将自回营中安排将校不提。 绍兴十四年三月二十七日杨再兴轻装简从。悄悄往太行山下郭铁匠新设的“火器作”而去。其地址在一绝谷中当日即在此歼晋城中女真精骑千余。还未到谷口远远就有哨探鸣镝止住众骑待近前看到是杨再兴屁颠屁颠地换了哨声跑去通报了。不消一刻众骑进入谷口。三道寨栅前后阻断最后一道竟然是石栅山坡上胡乱堆放许多碎石若有人来攻时。便有百十人自山上抛下乱石来也可阻止上万精兵! — 杨再兴见这里防备得如此森严也不觉暗暗称是。 “兵者国之利器《武经总要》上早有明言利器不可轻易示人是以小老儿擅自安排了些防御哪里入得大人的法眼不过是防备些宵小之辈罢了。”郭铁匠出迎时居然说得有板有眼杨再兴闻言开怀大笑。 “怎么样?郭先生某家所托之事办得如何?”杨再兴随郭铁匠步行前往谷后的一片石砌房看到连房上都盖地薄石板周围抹上湿泥晓得是防火的火器作信口问道。 哪晓得老郭语音颤:“大人天纵英才实在是不世所出连武经总要上未载地奇方也知之甚详不瞒大人说小老儿一生见过不少先祖遗下的火器却没有一件有大人的配方所出的这般威力若大宋朝早年间有此利器只怕番贼渡不得河!” 杨再兴止步轻轻拍一下老郭肩头笑道:“郭先生见闻广博当知利器只用得一时胜败之机端在用利器的人而非利器。如今晋城虽有此利器却也不可轻用深藏之慎用之若为贼子所获反过来对付宋人却又如何?” 郭铁匠闻言略一思忖额头见汗见杨再兴已经走了数步默然跟在后面心中讶异:“杨大人早年间只闻说英勇无敌几时晓得偌多事理?连老夫这些年来也未明白此节:大宋许多火器并非金人所有偏偏到用时总是无法取胜原来是在用火器的人!” 经过十余间石屋杨再兴都见到里面匠人小心翼翼地用水浸石将火药原料细研粉想来这一片石屋中都差不多如此也就没有再看下去问郭铁匠道:“可有制好的火器?” 老郭前行带路过得两里又是一片石屋却有数座高炉依矗立怕不有数丈高下百余匠人在这里炼铁铸模以盛火药制成的火器却还要往里面深入二三里。 至谷中开阔处有数里宽地一处河谷河床深陷入谷中地面不可见只闻水声震动山谷声闻数十里杨再兴点头称许:在这里试验火器确实不易为山外所知。山脚下相隔数百丈远便有一石洞倒好做天然的军火库郭铁匠吩咐一声几名小徒弟飞奔而去片刻间捧出数枚“鸭蛋”来却与最早看到的形状相仿佛只是形体小了许多只得碗口大小杨再兴提起一个在手中掂了掂当有两斤上下比上次看到那个重量近二十斤的轻多了。“鸭蛋”上一端封死另一端却留了一条引线出来长约尺许。 “几位爷便请退后小老儿这就试炮!”老郭意气风这里是他的地盘自然由他说了算杨再兴率高林、岳雷二人缓缓退到山脚的一个土堆后看老郭表演。 靠近河边处有一个大坑大约那里试过不少火器了老郭着人在坑里放了几件盔甲兵器之类然后取出数尺长地引线加在铁鸭蛋上将其置于坑中引线搭在坑边上。点火的方式颇为新颖:老郭拾起一块碎石猛砸在引线头上碎石与地面石板间迸出火花老郭立即转身飞奔很快消失在河边的一声巨石后。 稍过片时轰隆一声震响饶是岳雷与高林都曾经历过战阵仍然被骇得面面觑:这样的火器且不说杀伤力如何单是这声音便可让久经训练地骑兵马队出现混乱! 杨再兴却带二人下到坑中细细检视:坑中所安放的盔甲皆有损伤却是轻重不一头盔只是破损胸甲却被直接击穿但四处嵌满铁珠如数十支劲弩齐射过若是近处当此一击便是万人敌的猛将又如何?岳雷与高林再次被震慑二人所练多年的武艺在这样地火器面前一文不值! 郭铁匠见三人表情面有得色只是紧张杨再兴的评价。 “郭先生——”杨再兴拾起坑中地一片铁炮残片:“某家上次说的那个‘铁蒺藜’不晓得可有制成地样品?” 老郭一张脸通红:“大人画的图样《武经总要》上也有相像的只是小老儿手拙与众兄弟费了多日也不曾做得出来日后定如大人所愿!” 杨再兴一叹晓得后世的手雷还是有些难度的当下也不好多说只道:“这个已经不错了声如霹雳便还是如书上所言叫他霹雳炮吧只是不可外传谷中还须增加人手防备得谨慎些。” 高林点头称是有此利器晋城哪里还怕十万大军? 五日后一队队宋民途经潞州府城外十余里处缓缓前往屯留县城鲁秀林闻报说是这些宋民都是从江南北返的屯留县故人约摸有三千余户其中倒有不少原来就住在潞州府城中地只是“过家门而不入”不肯到潞州府城来罢了。 “鲁大人这怎么可以?且派些汉军定要将这些个宋人都驱到此间来莫要又落入了太行山贼之手!”拔里虎在潞州府衙喝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子本是宋人,当不来贼奴才! 秀林哪里敢违拗当下点齐潞州府汉军着得力统领后开赴屯留县。 这屯留比不得岳县、沁县那边山高路远从早到晚还到不得。辰时从州府出饶是金军未让汉军配备足够马匹大半都是步军也不过三四个时辰前锋两千余兵马早到了屯留县城下远远看时城上一面“岳”字旗高高挂出却不见一兵一卒守卫城门处竟然还不断有零星宋民涌入。 这等情形此前也出现过多次屯留本无坚城深池可守虽城在河边却连护城濠都是干的太行义军偶尔来去也不曾认真在此建设毕竟要与潞州大军相抗可不是闹着玩的。 前锋统领也算谨慎喝令哨探快马入城看看有何动静等得片刻那入城的探子如飞而返:“爷城里没有太行山贼只是些百姓罢了一兵一卒也无!”统领哈哈大笑以为鲁大人这番太慎重了些居然前后有将近三千兵马来此公干竟只是为了城中不到三千户百姓。当下也不多言直接挥兵入城果然畅通无阻。只是这统领也忒大意了些汉军过处那些衣衫褴褛的宋民们一个个不再收拾手中活计而是眼放绿光偷觑汉军去向待汉军入驻县城府衙时屯留县城中处处冒出手持长枪大刀的汉子从四面八方向中间靠拢渐渐围向府衙全不将汉军放在眼里。 “鲁大人有令。着城中子民收拾家当迁往潞州府安置不得违误!”汉军们驻下来后立即鸣锣沿街驱赶让城中宋民起身。只是不到小半个时辰领头地统领就感觉不对了:刚才还隐约可闻的鸣锣声怎么听不到了呢?过得片刻门外一阵喧嚷十余名兵卒哭号连天地跑回县衙来:“爷不好了城里有山贼兄弟们死伤不少快快出城逃生吧!” 一时县衙大乱。众汉军急忙整队那统领面色铁青出来见刚才派遣出去沿门驱赶的汉军眼下要么消失不见要么带伤而返须臾间折损了三五百兵马只气得七窍生烟:“搜!沿门搜!老子倒要看看这小小县城中有多少山贼!” 路过那些伤兵时没好气地倒转枪柄敲在一名伤兵头上:“都是帮没用的夯货!”岂料那伤兵伸手拉住他枪柄用力一扯将那统领从马背上拖了下来:“竟敢敲老子!”伸手抹去脸上血渍。原来竟是高林!十余名“伤兵”统领嘶声叫道:“围住!一个都莫——哎哟!”这次却是高林重重敲了他一记以报刚才之仇。 “都莫乱动!”高林放声大吼果然汉军们逡巡不前不晓得应该如何是好。虽然人数上绝对占优却不敢上前动手只看到中间那十余名“伤兵”满面血红凶神恶煞一般立在当场竟然不惧上千长枪大刀。 衙门前四方街巷中人群缓缓移动一个个持刀枪的汉子悄无声息地从房舍中走出来渐渐围定场中。汉军们反应过来时形势逆转外面围着地汉子竟然不下三千之众人数上已经远远占优。高林哈哈大笑:“蠢才。还不放下刀枪作死么?!”众汉军略略骚动随即开始听到刀枪坠地的声音这声音如会传染一般初时还稀稀疏疏后来响成一片上千汉军渐次坐在地上早有“山贼”们上前来捡拾兵器牵走马匹。 两个时辰后第二队汉军进入城中人数不过数百这番连戏也没演直接就被缴了械。 鲁秀林在潞州城中只觉得心惊肉跳前后出去了两千七百汉军入夜时莫说报捷连报信的也没有一个只等得口干舌燥时才有哨探进衙大叫:“老爷不好了屯留县已经被太行山贼所据前后汉军皆入山贼之手矣大人快快设法相救迟恐不及!” 鲁秀林一阵晕眩有如天塌地陷般。本地州府所属汉军总共还不上三千兵马这番为了驱赶百姓已经全力出兵岂料竟然全军覆没! 屯留县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快!快将这批龟孙剥去盔甲捆好番贼明日就到不可大意!”高林焦急地呼喝晋城军士卒手脚麻利却也颇费了些时间才搞定前后俘虏的两千兵马。此番高林与杨再兴细细商议料定拔里虎不肯轻出必是让汉军送死却有两套方案。一是假装宋民陷汉军于城中以尽可能少的厮杀俘虏汉军再全力对付番子。二则紧闭城门诱拔里虎攻城料那数千骑也围不得屯留再趁夜出击大杀番子守城则依仗才出产的火器只是杨再兴有言在先: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用。所以部分晋城军装作宋民从潞州城外分批经过而大量兵力、兵器甲冑、火器则从岳县、沁源等地送来瞒过鲁秀林与拔里虎耳目。 其实也怪那拔里虎谨慎到潞州后紧守兀术教诲:“莫出城一步只要守得住潞州便是大功!”是以不辩外面是否宋民便让汉军出击方有此失。 鲁秀林哪里晓得蹊跷当下流泪前往拔里虎营中只求拔里虎出击救回屯留城中汉军。拔里虎闻报在营中来回斟酌了一夜次日才大集众军女真与汉军共计九千余兵马浩浩荡荡杀往屯留这番已经是用牛刀杀鸡了满拟踏平屯留屠尽城中山贼便多杀了几个宋人也顾不得了!岂料兵马临城时陡然现屯留已经固若金汤!破坏的城墙已经稍加修补上面架满各式弓弩城门外遍布拒马鹿角骑军靠近不得。而众军竟然连攻城地器械都未齐备如何攻得屯留城? 更让拔里虎心惊地是城头上密密麻麻一望可知不下四五千兵马哪里是三千户宋人模样?拔里虎一愕之下差点拔转马头就返回潞州城:眼下哪里是山贼。便是江南的宋军装备也不似这般齐整多半是从晋城来袭的杨再兴麾下只是未见杨再兴露面拔里虎也算计不出究竟是何方兵马哪位统军城头上的岳字旗却是作不得数的难道岳飞会再生? 鲁秀林见此情形。心 虎畏战上前悄悄道:“将军不须如此且返潞州府理或者报与上京城中丞相处以定行止。” 拔里虎被鲁秀林说破心事一张脸臊得通红当下咬咬牙:“鲁大人说哪里话山贼啸据在此官军怎可以轻易退却。岂不让山贼笑话?传令下去这便攻城!” 鲁秀林心知这话说得反了却无可奈何反正眼下兵马也不伏他管辖便是有失也该拔里虎承担。当下无语而退众汉军则齐声呐喊奋勇向前。大金军中律例森严不在岳家军之下只是对汉军尤其苛刻些家中还有老小连坐若是阵前退却祸及地不止本人。是以拔里虎军令一下。倒也没有人敢转身而逃。 高林在城头上见汉军在前女真在后精骑远观啐了一口。下令弓弩准备。只是汉军们连长梯也没有所攻的方向只得往西城门一处好在沟中无水虽然吊桥高悬众汉军冲到濠沟前无路可进城头上箭又劲又急只得持盾苦撑但稍悍勇者还是持盾强行冲下濠沟再踩肩踏背呐喊声中费力往上爬。城头上箭如雨下不断有汉军倒在濠沟中但众盾护持之下最终还是有少量汉军冲到城门处砍开绳索放下吊桥但城门后却堆积了大堆石块哪里打得开!此时城头上弩箭威不断穿透步军手中轻盾城门处汉军见不是事且挡且退跌入沟中才得藏身之处城门处却已经倒下百余人。濠沟外的汉军也步步后退不能再进一步。 拔里虎远观一阵虽然汉军败退却始终没有见到杨再兴旌旗心中渐渐安定再看到吊桥已经放下屯留城门破败只是门后大石堆积急切间打不开遂大喝道:“鲁大人快着汉军推开拒马鹿柴待骑军上去破门!” — 鲁秀林从来未经战阵眼见死伤陡现已经吓得腿都软了只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听得拔里虎呼喝哪里还反应得过来?倒是他身边亲随见知府大人无计可施径直驱马至汉军中通传拔里虎将令众汉军方才找到方向持盾前驱将城门外的拒马一一挪开给骑军开出一条路来。城头上高林见骑军将要近前大声呼喝让床弩准备并急急唤来郭铁匠的火器徒弟预备使用霹雳炮。 当下拔里虎密密调动人手身边数百骑盔甲齐备者随他为前驱其余三千轻骑在后接应大喝声中率队直扑城门满拟以手中狼牙棒将城门砸碎再破城门而入!这数百骑一手持盾一手持长兵器倒也快冲到了城门处拔里虎扯下一支插在头盔上地弩箭举棒便砸身后数百骑抛盾往城头上射箭双方倒也各有折损但城门处人马太多太密一时间进退两难门却一点点破开了拔里虎心中大喜。 岂料便在这时城楼上扔下一个“铁鸭蛋”来在空中火星四溅城门处金骑只见城头太行军突然消失不见还未转过念头来只听得有如霹雳的震响在耳边爆开城门处百余骑军中心开花当即倒下了十余骑身上盔甲完全没有挥作用这霹雳炮大小与后世的手雷三四倍相仿虽然威力还差些但其中铁珠却是多得惊人怕不下两百余粒四射而出当下带伤地就有数十人马。更为显著的成效则是连拔里虎都耳中嗡鸣差点扔下手中兵器转身捂耳而逃后面的骑军更加不堪闻得霹雳之声后不等军令下达早已经转头飞奔待惊魂稍定时转头再看城门处人马尸身堆积哭号连天。 “天雷!是天雷!” 汉军中有人大声号哭嚎叫一时间传遍众军后面地骑步军哪里晓得底细昔时参加过宋金两国靖康之战的本来就极少见识过宋军火器的更是罕见何况眼下这等声响哪里是人力可致的?此刻晴空万里天上半丝云彩也无却忽然这么大的雷声舍天雷而外更无解释!当下汉军先溃散纷纷逃往潞州方向后面的金骑若是在平日里早持刀枪大杀汉军以阻溃势今日却觉得理所当然见汉军一退攻城之举已经成为泡影也拔转马头就逃。拔里虎见事已不可为徒损了数百汉军与百余骑军不顾鲁秀林何在自己率亲卫飞逃。 岂料逃得半日遥见潞州城头暮色中一幅巨大的“岳”字旗高高飘动!原来他这厢主力尽出以剿屯留县城杨再兴主力却换下昨日地汉军衣着以溃军之势直入潞州守门汉军小卒听得城下喝骂哪里敢稍有滞涩立即开了城门却见这些“溃军”进城之后立即控制四门竟然以不到两千军占了潞州。 拔里虎在城外怒如狂这番偷鸡不成倒蚀了潞州但这边城高池深器械尽在城中如何攻得?眼看城头上影影绰绰不晓得究竟有多少兵马只得叹气远遁不理会后面溃败地汉军生死。王兰在城头上见拔里虎远去也抹了一头汗。他这里三千骑军倒是逃得飞快后面舍命狂奔了一天的汉军至漆黑时才持火把至城下鲁秀林混在汉军之中见城头一片黑人都无一个在城门下吊桥外破口大骂:“贼奴才!还不开门?作死么?” 城头上王兰将“岳”字旗大张哈哈大笑道:“你等便是番贼的奴才!老子本是宋人当不来奴才!还不下马坐地便吃些弓箭!”一时间火光四起数百火把将城头照得通亮岳字大旗在火光中分外夺目里许外皆可见。鲁秀林目瞪口呆正等要逃时城头上一箭射下将他座骑射得嘶声长叫倒地不起。众人扶起知府大人只得坐地不动抛兵卸甲等候处置。 天明时屯留城中已经空无一人晋城军尽数进了潞州府城衙门里坐的知府却已经变成了洪皓!拔里虎长驱二百里连夜离了潞州地界自去向兀术覆命不提。 第一百五十四章 鲁秀林逃生,完颜亶失政。危胁! 第一百五十五章 晋城军扬威,汪古部买马。开张! 兴十四年六月二十九泽州府晋城。 较场上万余兵马肃立其中骑军两千五百骑步军八千皆兵甲精良军纪整肃。虽当盛夏之时但步军皮甲裹铁叶重量也不下二十余斤骑军虽在马上却顶盔贯甲总重在四十斤以上再加上手中长短兵器烈日下的味道可想而知。但众军竟然没有丝毫嘈杂喧闹除了偶尔的战马喷鼻声便再无其他响动。 这是自晋城军建立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晋城军三万眼下除了州那边已经去了七八千晋城中守军还有万余眼下能够出动的也就是这万余兵马最让杨再兴难过的是战马在训练中损耗不小有的战马已经只能放到郭铁匠那里拉大车了眼下出场的这两千五百骑算得上是比较精锐的部队。 “众位自晋城练兵以来从未如此出动过都与我仔细着拿出精气神来让河北地面上的番贼看看我晋城军是什么样子!”高林在台上高吼台下众军汉齐声应和倒也威武雄壮。 按兀术转达的完颜亶旨意杨再兴乐得演一出大戏也顺便让晋城军在河北地面上露露面挣挣面子。是以令诸军全副装甲前往“收复”州府。只是诸军出动时行军路线不一步军大半通过沁水上游翻山前往潞州骑步军各两千五百则出太行。过河内郡、新乡、林虑县耀武扬威前往潞州所过州县金军诸部遥见晋城军旗号见骑步军威武远远避之大吉无敢来犯者。三百里路面足足走了七天方到一路上松缰缓辔也不急着赶这时间只是要让金人知道:晋城军去“收复”潞州了!+|:军有八千在此还新收了汉军五千。又要安抚州治民众还须协助农耕虽然有洪皓与鲁秀林主持大局仍然忙得不可开交。但杨再兴要亲至州巡按岂是儿戏?一个多月地建设与安抚终要接受晋城之主的检查自然还须小心应对。不仅城内城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城中老弱都得了赏钱要到城外欢迎晋城军与杨大人。洪皓见岳雷少年心性也只是捋须微笑。还好在州府库颇有些积余对付了农耕之后还略略修补了城池救济了城中贫弱也还付得出少许赏钱。 但结果让岳雷沮丧:哪里用得着打赏!只要听说是晋城“大宋神枪”要来城中老小举家出动。可用“万人空巷”来形容昔年潞州被攻破时城中百姓多不曾逃脱是以眼下还有万余户人家数万人口算得河北大城这一出动连军容整肃的晋城军也有些吃不消。一路上由高林领军。杨再兴一直比较低调随行但到了潞州府外时众百姓高呼“神枪!大宋神枪!”高林微笑示意。杨再兴不好拒却只得纵马出头在马背上向父老们拱手:“列位某家便是杨再兴!” 一时间欢呼声雷动老杨一张脸略略有些红开始体会到后世那些个“三栖明星”们出场的感觉父老们见老杨人才整齐又是一阵骚动老姑少*妇们不免叫得格外大声些老杨脸上渐渐有些挂不住高林等在一旁窃笑:大哥也有这番模样。 其实此时第一批到达的步军已经在城中歇息三日了从晋城穿太行到州比出太行绕弯要近得多距离大约只得绕路的三四成自然早早抵达不像杨再兴率部在外显摆。是以潞州早在三日前就已经被晋城军“收复”了岳雷眼下率领至城外迎接大军地就有部分从晋城赶来的步军。 “恭迎杨大人!”洪皓率鲁秀林与潞州众属吏在城门处持帚洒水以迎杨再兴未缓和杨下得马来洪皓倒也罢了潞州旧吏却在鲁秀林率领下跪了下去大宋神枪威名之下竟然无人敢仰视!杨再兴和声道:“这位便是鲁大人罢?不必如此请起请起!” 鲁秀林随众起身却拱手道:“学生惭愧——” 杨再兴止住道:“鲁大人身陷贼营仍记得护持大宋子民周全极是难得某家必向圣上保举仍由鲁大人领潞州府只是此后身份改换是我大宋朝的官了上京那边某家自会虚应必不令大人家小为难!” 鲁秀林眼中垂泪口中喃喃道:“这个如何敢当……”自潞州城为晋城军所破以来鲁秀林日日担心深怕燕京城中家小难保此时听得杨再兴话中之意将曲意为其保全家人极为感动。杨再兴却去拍拍岳雷肩头:“侄儿近日主持潞州军务为叔今日一见颇有章法略有乃父昔年风范大慰诸叔伯之心!只是侄儿少在鄂州军中其中关窍处若有不明当由王兰叔叔襄助至多一年半载侄儿便须独领潞州军却莫负了为叔期望!” 岳雷眼眶一红几乎难以自抑这才年近二十便要独自领一州之军却不胜于岳飞当年光景?遂拱手对杨再兴道:“叔叔大德侄儿哪里不晓得只是年少识短怕误了叔叔大事!” 杨再兴正色道:“岳大哥当年建节也不过三十岁侄儿若不勤勉些如何胜过岳大哥?潞州为中原要地轻忽不得若有委实难决处不妨即来问为叔莫怕担此重任料岳大哥在天之灵亦必庇佑侄儿为大宋立下大功!” 李通、胡清、李宝、李兴、张恩、孙琪等一众好汉啸聚太行多年却哪里晓得晋城军有今日规模?眼下各占潞州县治闻说杨再兴到此俱来见过大宋神枪。且表明归附之意杨再兴全不拒却一一嘉纳交由岳雷辖制只是诸军都不熟岳家军规矩须由岳雷与王兰训练之后方可成军。 当下城中 天。迎杨再兴等入城。洪皓遂于当夜奉杨再兴之意奏至临安赵构处:“臣汾州节度使、御前都统制、权知泽州府伏奏:近者太行义民离山泽而入潞州番贼不敌远遁诸路义士虑番贼之复至遂请臣率部入驻州中权抚大宋子民。天佑大宋使臣兵马入于潞州复昔年故土。此实圣上之德与先帝之灵岂臣之功哉。州中原有旧年进士鲁秀林者家小系于燕京不得已而奉伪诏知潞州事赴任以来屡救宋人于贼军之中免遭涂碳之厄深孚民望虽有附贼之罪亦有抚民之功。臣敢保举为知州事如有不称臣愿任其罪焉。为将者不当擅言地方属吏惟陛下知臣鲁直当不以为忤。” — 鲁秀林随侍在侧见奏书中宽宥之意。跃然纸上不觉对杨再兴感恩戴德遂生效死之心。 那边厢杨再兴则自拟与兀术书渡河以来这还是第一遭其书曰:“昔日与阁下阵前一晤未知风采如旧否?某今奉钧意取潞州。幸不辱命然此州中子民未安盗贼横行若即此付之阁下。是善其始而未善其终矣岂足孚阁下所望?州中三五君子其佐某暂治州事若得军民稍安再当奉书阁下。州中军事某自当之其余吏属悉如往日当不劳阁下多虑。”+|就是将信函送至江南河北。赵构得书略早些展书大悦遂付之国史谓之“殿前司都统制杨再兴克复潞州”秦桧闻报时临安已经传遍消息惟有愕愕而已。江南诸州县民众自和议之后对恢复河北已经心灰意冷不复昔日热切至此才又重拾一线希望对晋城军寄予厚望。 兀术书得书大笑:“此子有趣!竟逞昔年之勇!只是取泽州用狡计取潞州用步军若无骑军为主如何对付我大金铁骑?且由得你在那边安置大金子民他日大军到时还须计你一功!” u|里虎即为潞州之败而死孩儿虽不才愿领一万骑去定将杨再兴擒至上京问罪!” 兀术全身一颤厉声道:“大国百年国运皆在为父筹谋中哪由得你胡来?眼下草长羊肥正是剿灭蒙古游骑时你若肯为国出力便率部去草原上厮杀杨再兴处却休想!”. i城被吓破了胆!”兀术见迭离去时模样仍不肯服气心中黯然:“此子好勇斗狠全无韬略如何是我家风罢了宗干二子强于迭十倍历年辛苦征战终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便在此时兀术将令传至河北诸路原本就稀疏的马匹交易随之锐减晋城不足四千匹马能够用于练兵的不足三千能够上阵的还少数百杨再兴闻讯大是愤懑:“老子眼下积储正要练一支铁骑方好扫荡河北若是这般难做未必将来要靠步军持霹雳炮去炸骑军?却到何年才能够恢复河山?不成!一定得想法子弄到马!” 只是泽州、潞州四面俱是金人城池闻兀术令后立即收缩马匹输出哪里能够买得到!便是夏国商队来时带些马匹却是能够运货的驽马居多能够上阵杀敌地战马奇少连晋城逐年间损耗地都补给不上更谈不上增加了。江南更不用说赵构日日只盼从河北买点马过江怎么敢反向河北输出本来就有限的马匹?鄂州军本是大宋朝天下马匹最多的地方田师中把持之后连喂马的钱都敢克扣军中自然就有人敢把马匹卖到民间连军中都不足用更不敢向河北卖了。 四面碰壁之后杨再兴冷静下来在晋城苦笑:兀术这招意味深远若让晋城永远没有足够的马匹便是钱粮再多也只是自保罢了要想进图河北却是妄想! 见杨再兴眉头深柔福将手中怀南抱给秋香和声问道:“夫君为何事如此艰难?” 杨再兴将兀术将令说与柔福柔福点头半晌却突然“咦”了一声道:“柔福昔年在上京时尝闻蒙古诸部逐水草而居一户牧民便有一二千匹马蒙古汉子能于马背上熟睡骑射皆精便是大金铁骑遇到小队蒙古骑军仍须小心戒备才可保得平安。眼下蒙古与大金为敌若要买马何不去找蒙古诸部?” 杨再兴眼前一亮:铁木真大约还没有生下来罢?此时的蒙古应该还是各个小部落各自为战的时代虽然悍勇却只能以游击的方式袭扰金人并不能与金军正面相抗。但若是能够将蒙古小部落组织几个或者能够成为一支让金人不敢轻觑地力量。当然了此时地蒙古人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拥有马匹最多的民族若兀术断了泽州的马匹来源唯一能够、敢于违抗这个命令的大约也就只有蒙古人了。 当下不再犹豫杨再兴召来罗彦令其率一小队骑军扮作商号伙计押车前往大同分号伺机过长城往北深入蒙古汪古部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盟友共同抵抗大金。杨再兴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一点后世过来人的“邪恶”:“若能找几个得力部族由我晋城提供铁器让他们与金人对耗才让我等可以从中渔利此为一举数得之计!”罗彦不须多言多语自然心领神会而去。 此时江南平江府中却有一场大喧嚣惊动了当地州府——竟是李德地丝绸坊重新开张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工业大发展,买马何其难!鞑靼。 晋城缎坊?”平江府满街突然贴出上万张招贴宣布了新举措但这一次的声势之大令平江府上上下下都为之变色。 先是衙门里的老爷们人人都得到一份价值不菲的礼单随单子而到的是一份请贴缎坊老板在平江最好的酒楼“琅琊阁”从底层包到三层分请各位大爷赏光港口各提举司老爷们一个也没少甚至比州府里的执事们价位还高出一线。本来一般商贾没这个资格邀请各衙主事官员赴宴但晋城商号在江南地位特殊官场上稍有耳目的人都晓得杨再兴与赵构之间有一层说不清的关系连秦桧这样人物也不敢轻易对付杨再兴何况其余?是以晋城商号生意在江南做得风生水起除了各地主事为人都还谨细之外官面上的背景之深也让人侧目。若有不知深浅的地方官欲动手脚商号还有一张“大金知泽州府”的文书随时可以拿出来自卫便让这等瞎眼贼也下不得嘴。 是以请帖一洒七月十六宴席开时几乎将平江府官员一网打尽下轿时连知府大人都吓了一跳:平日里几乎没有来往的各衙门主事都到齐了!这还不算连临安城中的京官也来了七八位殿前司军中副都统一级的高级武官便有三位。这样排场几乎就是明摆着告诉平江府大小官吏:本缎坊背景深厚各位大爷若要为难。且掂掂自己轻重! 杨再兴书信一到临安王兰邀请大小官员几乎就是一片绿灯没有接贴子不认账地蒙冲等人收了礼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遂以“巡营”为名。率数百军士到平江为缎坊撑场面果然收到显著效果杨再兴在晋城自嘲:“老子要展资本主义尾巴先搞点官*商*勾*结不算过份吧?”这一招从9oo后直接搬过来一样的妙而且灵。 李德在席间毫无主人模样:开玩笑在座的都是父母官以上的人物虽然以前李德在军中时谁都不**最多只卖岳大爷和杨再兴的面子。但眼下是什么身份?小小商贾社会地位还不如海边上晒盐的!若不是王兰给他极大鼓舞连这等场面都想逃席王兰不由得慨叹:“老李在江南这几年当真白活了!挂了晋城地牌子在江南怕得谁来?”只是杨再兴细细叮嘱过不让王兰从幕后走到台前才让李德成为了名义上的大老板等到李德叱咤江南视节度使们如无物时已经是多年以后的事了。眼下还脱不得小小商贩的自卑心理。 官员们见李德恭敬和悦都是心怀大畅而且看在杨再兴面上谁又敢去为难他?当下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王兰在席间只与蒙冲等人谈笑风生。却与其他文官半句废话也无蒙冲、蔡晋等人也觉得王兰识趣相交甚欢。 席后李德带路大小官员上百顶轿子排成一列前往锻坊参观这也是杨再兴设计好的噱头只为扩大缎坊的影响其实眼下李德在缎坊中股份不到三成。这还是杨再兴特别优渥的情况下给他的若说到股本李德连一成还不到。有了晋城商号强大地财力支撑新建的缎坊规模气势惊人。在城郊连绵占地百余亩丈余高的围墙上砌出苏式镂窗来坊内园林胜景依稀可见官员们在大门外石牌坊处下轿时见洪皓手书的“晋城缎坊”四个大字各有三尺方圆笔力雄劲雕工精美都是赞不绝口待见到连绵百亩的大宅院更是叹为观止。 此刻偏门处还有不断增加的新“员工”正在登记入内各“车间”主事急不可耐地招呼人手官员门在正门外自然看不到这些但进大门以后已经开始试生产的丝绸生产线还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从收购蚕茧到最后堆放进仓库等待运走的成品所有环节在这里都能见得到、煮、织、染、绣等各坊间相对独立却又曲径通幽中心处却是一个占地五亩的庞大“办公区”气势不输大户人家主宅。虽然还未达到杨再兴所设计的规模坊内也已经有了三百余人在“上班”在江南地面上除了乡间地大庄园还没有哪一个民间生产单位有这个规模。当然了大内是另一个特例那里的匠作们单是工种就达到一百二十余种规模更大些。 不过大内却不是每一个百姓或官员能够参观的地方晋城缎坊的存在让这个时代的官与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大规模生产”!大量从河北而来的没有分配到足够土地地流民纷纷被这里的高薪所吸引积极要求“进坊工作”让李德手下的主事们得以挑三捡四如选牲口。而晋城缎坊以市价大批收购生丝、蚕茧也让临安三百里以内的原材料价格涨了两成蚕户们因此笑逐颜开。 此刻进坊参观的官员包括临安城中的文武都在为坊内的生产规模而惊叹却预料不到这个缎坊的存在会有这么大地后续影响缎坊的名声随即通过这些官员传遍临安周边州县大半年后当收购生丝蚕茧的小贩们跑到岭南时缎坊的名声已经响遍了江南甚至连久在大内地赵构也对韦后笑道:“母后若想出宫走走平江那间缎坊倒是个去处。” 平江的老百姓们自不必说上百顶官轿在大街上一走那阵势远比后世的富豪们用上百辆奔驰嫁女儿强悍多了从此大家心知肚明:缎坊在官场上的地位已经不下于大半坐在轿中的官员!而李德也因此渐渐增长气势开始能够以平等的姿态对待一般的州县官员当然这种平等还建立在大量的私下金钱往来地基础上。否则也不能长久。 杨再兴将缎坊之事全权委托给王兰所费五万余全从商号的江南各分号调度并将投资账册全部复制一份到晋城 核。但在晋城另一项“工业”也在大力建设:“六月底便开始蒸酿第一批酒了。采用了后世的地窖酵、红泥封窖技术粮食的转化率大幅度提高而较为达的铸铁技术也让蒸馏器具齐备。提高了酒度所出原浆酒达到了五十度以上的高度!而百斤粮出酒率也达到了惊人地三十一斤! 洪皓是酒乡常客初时对耗费上万建设一个大型“酒厂”殊为不解而且这个厂还建设在距离火器作仅数里的山中往来甚是不便但还没等这些酒窖藏到期只是品尝到第一批原浆酒的时候洪皓就已经彻底被征服了:小炉小灶哪里出得了这等烈度的窖酒?大批酒坛中装的美酒只是少量在泽州和潞州衙门中出现。其余全部存入了太行山的秘洞中。 “张先生以江南和上京的酒价这等美酒可值多少钱一斤?”杨再兴这时才在衙中笑问洪皓。 “张子鱼”讪笑半晌才竖起大拇指:“杨大人所为果然多出人意表这等美酒便是现在上市恐怕江南河北地面上的酒坊都可以改招牌卖醋了!老夫在上京时那般劣酒也须一五六斤。若是这等好酒只怕一还买不得一斤!万石酒粮可得三十万。如此不下十五倍利大人高明!” 杨再兴摆摆手:“若是将这酒窖藏一年以上再以细瓷瓶装入以上等丝缎裹之再以木匣盛放限量而卖呢?” 洪皓张口结舌。半晌不得出声:“杨大人哪里来地这等生意经?当真能者无所不能!”再细细一算若是这般算法只是酒外的包装便少不得一若卖出去时怕不须五六!那是什么天价?怪不得这酒坊不敢在城里修造而是建在太行山中:若是给江南河北的行商们见识到这等工艺照抄照搬了去。哪里还卖得起价格? 不过让杨再兴最为牵挂的还是北上买马的罗彦。 大同府晋城分号内罗彦正愁云满面。大同分号主事孙同甫也相对无言虽然眼下满桌酒菜。甚至还远过罗彦在晋城中的伙食水平但两人都食之无味旁边一室内的兄弟们都在吆五喝六地吃得高兴却难解二人之忧。 — “罗爷杨大人那里怎么晓得白鞑靼人情状!老孙在此间十余年了虽说为罗爷出力还不到两年可是罗爷所交待的事小的哪里推托过?只是这汪古部受了大金册封汗王在这长城外的千里草原上出行一步都有番贼陪同余下小部落被这大同府地军爷们打得生死不能便有几匹好马也须按官定的低价售与军爷们哪里敢卖给我等?若被撞破了我等还是细事那些个小部落只怕要灭族!” 孙同甫絮絮叨叨向罗彦诉了半天苦罗彦哪里不晓得他的难处!只是杨再兴那里却是生死相交的大事若没有良马晋城军中的马匹迟早消耗殆尽便配出些劣马来也少得可怜且不堪应用。难道过得几年练兵到可用之时竟然只能在泽州、潞州守城? 杨再兴自然想像不到汪古部已经被金人所控制连一匹马输不出来但形势格禁罗彦也良不愿就此空手而回晋城咬牙半晌突然问了一句:“若不与汪古部买马却须到哪里还有好马可买?” 老孙浑身一颤:“罗爷您的意思是要找黑鞑靼那些个蛮人?” 罗彦一听眼前一亮拍案道:“果然有人肯卖?” 孙同甫摇摇头:“这个只怕更难!黑鞑靼人自然肯交易只是险得多了怕是去得容易回来却难!克烈部那边倒有几个相熟地来大同买过茶帛却是半年才来一次前月才走下次再来当是年底了那些蛮部甚多便是金军精骑大队若无万全准备也绝不敢前往。此事还不是最难的若孙某托人带路大约也可以去来两便只是若有上千匹马如何过得汪古部与河北地面驱赶至晋城?除非……” 罗彦急忙追问道:“除非怎样?” 孙同甫一个头摇得更加厉害:“除非过大夏国经延安府由夏人送往晋城若是由我等商号来办却是极难只是大夏国哪里肯帮人?” 罗彦想起任之才纵声大笑:“孙兄不必多虑只要找人带路即可大夏那边罗某自有计较!” 老孙大惑不解却见罗彦极度自信料想在大夏国内有人可用当下也不推托自去联系人手却是自克烈部来大同交易后滞留的黑鞑靼人。入夜时未缓和孙带着两名伙计拖着一个“皮袋”回来仔细看时却是一个喝得烂醉的虬髯大汉肤色漆黑一头乱上倒有几个小小辫子只是乱得不像话浑身恶臭不晓得是从哪里阴沟里捡到的身上毛纺的单衫也早已经黑得失去了原来颜色破了几处大洞不能蔽体。 “罗爷此子叫术赤便是克烈部上次带来的人上次大队离开大同时遍搜大同也找不到此人却是在一处酒家喝得烂醉跌入泥坑中起不来是以错过了在此间两个月倒有一个半月吃的是咱分号地饭略给些银钱便是买醉不归城中倒都晓得是咱们的人也没为难他钱不够时便计在分号账上。此人倒是绝认得路的!”老孙捂鼻介绍罗彦不禁大乐看地上这小子一身蛮肉居然比多数兄弟长得雄壮些却是行止如此不堪。 入夜时鼾声大作的术赤才悠悠醒转。 “孙安答这汉人是谁?看着术赤作甚?要打架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买马只儿斤,须求任得敬。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完颜亶杀子,姚统领履新。连锁! 第一百五十九章 海舟通万国,巨富满泉州。大计! 兴十四年九月二十七日福建路泉州。 泉州港外有广阔海面上千帆竞秀万舸争流而港内的泊位上则挤得密密麻麻一艘千石大船缓缓驶进港中市舶司官员身着绿袍乘小舟上船检视船主点头哈腰:“周爷咱这是从平江府过来的这里有平江府市舶司路引货却是吕宋客商订下三日后便走您给个方便小的不敢背恩。” 一边说着一边在两袖相触之际塞过去一小包银两那姓周的官爷在袖中轻轻掂掂一张脸慢慢从白板变成红中大笑道:“老朱便这等客气既有平江府市舶司文书咱家便不须多说泊船银两明日到衙中交割便是三日罢了值得甚么?”一边说笑一边指挥舵手将船停入港中果然道路精熟在船帆遮蔽的水路中硬是找到了一个恰可容得下这艘船的方便码头和和气气地下了船扬长而去。船主遥看绿袍背影啐了一口大骂:“直娘贼不知厌足!”一旁的伙计劝道:“朱老大算了罢这便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若是像杨家那蠢材上次便不肯给这姓周的面子硬生生让市舶司收了一成的货去哭也无处哭去!” 背后舱中转出一名高大红脸汉子深深呼吸一口海风笑道:“俗语云县官不如现管这等小人倒好打却是得罪不起王某见识了!”朱老大见来人忙拱手道:“王主事一路辛苦。船上人多货多小老儿事烦照料得不周还请勿罪!” 王兰拱手道:“朱老大说哪里话某在船上添了多少麻烦连船钱也不曾收一文这个如何当得?”朱老大连连摆手:“吓!王主事能上船。那是给咱老朱多大面子!日后平江府李老板那边。还须王主事多多照拂。便是咱家的财神菩萨供还供不及哪里收什么船钱?异日从吕宋返泉州时若主事还未返平江小老儿定来侍候!” 当下朱老大陪王兰下了船在泉州城中“清泉阁”住下代王兰付过五日地房钱。交待店主小心侍候着才点头哈腰地寻城中番商去了。王兰在店中第三层阁楼上清静处叫了几碟精致小菜暖上一壶绍兴黄酒细细观看里许外的泉州港感慨万端。 在晋城公干时见过最多的船便是开封府和鄂州码头上的船只其中又以鄂州码头上最多。但不过是些一二百石的小船。除了装货而外能够安置得三十四人便算大船而此番从平江府出。李德随便招呼一声抢着要装自己南下的货船便有四艘达到了千石以上直可容得下数百人在船上虽然货多了些自己最后选择的这艘新船上也有水手和客商一百余人丝毫不觉得太拥挤一路上已经觉得大开眼界。到泉州一看这样的大船在港中竟然不下上百艘!而码头上奇形怪状之徒肤色色各异地番人云集本地人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想是已经见惯不惊了。 “此间交易定然远甚于晋城榷场!”一向以晋城对外贸易为主业地王兰见到这等情形眼珠都绿了是以不急着去找泉州城中分号而是在此整理一下头绪算计应该如何利用此行得到地讯息。同行的船上大半客商都是与自己所买的货同行至此朱老大却兼有三个身份:船主、官员、货主。作为船主这艘船是几名股东出资共造朱老大只是其中之一;作为官员他也受平江府市舶司委派负责一船的税收与盈利的分成若是税收累计缴得高些日后还会由市舶司申报正式的职衔也未见得就在那绿袍官员的品级之下;作为货主自然船上每一批货中老朱都会夹带一点或者从客商地货中抽取一些作为船资因此也须参与到交易中去。 晋城必须有自己的大船!这是王兰得到的第一个结论目前晋城的船在江面上已经算得上大船了动辄上百石的船在江面上还没有第二家商号可以相比但与泉州这些个大商贾们比较起来哪那些可以远航万里水路的海船比较起来晋城商号的船就小得可怜了。一路上王兰已经打听过一艘船的造价差不多一石十余若要造三百石地船大约总须花费在四千上下特别大地船结构复杂价格自然更高些上千石的大船造价总在两万以上都是用的上等红松木制造防水防虫海船舱内分为许多封闭地隔间便是有少许破损也不致倾覆船上共有三桅六帆须二三十人才可以操纵得稳妥。但若是货物不错一趟南海之行便足以收回船本来是以泉州城中大船比比皆是。而泉州船行中的造船技术眼下也举世无双这样的大船难不倒匠人们。 第二是要下南洋贸易!这是让王兰咬牙切齿数日后得到的重要结论。听朱老大介绍泉州城中不下十万户江南除了临安之外便以这里的人口最盛。其中数家以海贸起家者原来都不曾读书进学却在十余年间身家数百万甚至个别有上千万者远比临安城中富户有钱得多了。当然临安城中还是有两个大富的像赵构和秦桧便足以傲视这些商贾但民间却一个也没有。 王兰听了也只是一笑而罢:若论有钱天下间能够与杨再兴比肩的也不过三数子只是晋城积储的财富来自南北间的贸易的七成最终将用于恢复大业哪像泉州城中这些富户们一个个整治得好大宅子享受人间极乐。只是若能够照搬这等财的路子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为晋城积累大量财富却不是有助抗金大业矣? 入夜时。店家得王兰指示前往晋城商号泉州分号中通知主事的到清泉阁来还未掌灯泉州分号主事张远才便腆着大肚子满头油汗地跑到清泉阁来进 叫:“店家王爷在何处?快快带某家前去!” 王兰在楼上拍栏笑道:“远才兄别来无恙?” 张远才在下面仰头拱手作揖:“王爷何光降泉州府地?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让老张失礼了!” 王兰摇摇头苦笑:江南诸分号主事。都是各侠义社分社老大主事。皆是些豪爽汉子英雄了得哪像这张远才活脱脱便是个富商大贾模样若是侠义社英雄都是这般模样哪里还耍得动刀枪?当下张远才好歹要王兰搬出清泉阁到分号去住。王兰却是不肯说是要在清泉阁多结交些朋友分号那边却都是兄弟再说此间已经付了五日房钱也不消退得张远才拗不过只得依了却让店家把王半一应消费计在泉州分号账上。自有人来结算。王兰见自己一路上银钱竟然一文也花不掉。只得苦笑。 当晚各自归家次日张远才大洒贴子遍邀泉州有头有脸的富商们。便在这清泉阁中摆了十余席包尽所有雅间泉州戏乐班子来了七八个这一日花费便不下二百看得王兰咋舌毕竟在晋城节俭惯了哪里懂得这等铺张法张远才却浑当没事一般。 “诸位怠慢了这位便是张某的东家晋城商号的主事王爷日后大家多亲近亲近!”张远才今日才满面红光全无昨天的狼狈样携王兰一桌桌介绍过去众富商听得是晋城商号主事都是肃然起敬言语间竟然颇为恭谨。 曲终人散后张远才与王兰包了顶层驱尽其他客人招呼店东不要打扰才悄声道:“王兰一向不过临安府如今却到了泉州莫非有什么大事么?” “呵呵!”王兰翘起大拇指:“我只道张兄已经是生意中人哪晓得还是侠义社模样!” 今日排场一摆开王兰才现张远才身边的河北汉子不下数十位都是神完气足的旧时兄弟举动间都有军中风范看来这张远才也是深藏不露不像表面这般粗夯。听得王兰表扬张远才一张胖脸居然也会转红道:“王爷说笑侠义社所为才是商号根本钱财不过身外物不过为杨爷大业积储罢了张某家在相州与岳爷故宅不过隔三数十里眼下尽陷胡尘中若非杨爷主持晋城只怕此生也休想到祖坟前烧香。” 王兰这才道:“李德在平江府之事想来张兄早有所闻?” 张远才微微点头:“江南第一大缎坊名不虚传眼下泉州三成丝绸都须从李德处出某在泉州自然知道。” 王兰放下茶杯道:“若是在泉州也开一间这般大的缎坊呢?” 出乎王兰地意料张远才只是眼中一亮随即黯然道:“泉州岂能与平江相比那边人手充足二百里内多少蚕户!此间十万户倒有七八万户赖海上舟船讨生活便是农田也无人耕种哪有人会种桑养蚕?倒也有小户人家以此为生却是少得可怜实在不是开缎坊地地方。” “既如此”王兰沉吟道:“张兄以为此间如何才是正途?” 张远才一拍案几:“哪里还消分辨?自然以海贸为先!” 王兰直视张远才双眼:“张兄在此间也多有积储如何不修造些海船自行下海?” 张远才却如泄气地皮球:“王爷有所不知张某近年来虽说与晋城交割四十余万自家也积攒了些家俬总不下十余万却是不敢下海!这海上营生辛苦不说须与市舶司交道得极熟才有赚头此外船上人手也须精干某在泉州城中多番搜罗得些河北汉子却是不精水性下不得海。上得船去于路又有海盗只会驾船哪里去得?刀枪弩箭之类也须齐备泉州府内管得又死却是下不得手。倾家产倒也造得四五艘船只是人手便要七八百哪里有这许多人手与兵甲?只好在此间就分号货物周转向番人买些货物销到其他分号再卖些北货到南洋平安渡日罢了。” 王兰听得张远才诉说可怜不由失笑:若这样的人还要装可怜天下间不可怜的人当真不多了! 只是张远才所说的也是实情王兰思之再三问道:“若杨爷那边允可某家倒可以为张兄找到人手兵甲只是这船却须由张兄着手早早订下来银钱方面仍按旧例你三我七晋城商号第一批便须十艘千石大船你看着办吧!” 张远才听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今日里大大破费一番也有尽地主之谊的意思但在泉州城中一桌二十余的席面也算上得台盘了张远才岂是小家子气的人?只是王兰一开口便是十艘千石大船这个手笔只怕却在泉州城中也没几个人敢比拟。便是杨家、周家、邵家、朱家四大户家财都在数百万以上恐怕也不会一次打造这么多大船据张远才所知目前泉州城中大小船共上百艘地都有数家但却没有哪一家拥有十艘千石以上大船。毕竟不是每一次货物都能够保证装满一艘大船大小结合才是合理的配置张远才在泉州商界中已经小有面子却主要是能够组织到大量的货源而不是海面上称雄乍听得王兰这般大手笔哪里不惊骇! “爷——”张远才嗫嗫嚅嚅地问道:“一次造十艘大船想来多了些便船行中也须抬价木料也不凑手莫如大小共十艘或者易办?” 王兰却笑道:“大船十艘是一点也少不得的倒是小船多造些也无妨张兄尽力筹措可以出多少银两?”张远才大愕汗出如浆。 第一百六十章 大夏求生铁,阮氏拒从军。水师! 远才端起茶杯却是听得杯盖与杯身碰得乱响连忙快十月的天气却是汗出如浆咬牙半晌道:“若不备货尽家财当可出十万!” 王兰拍案道:“便是如此!张兄出九万商号中由某家调动二十一万只是却须报与杨爷晓得船行方面张兄便须早早下订若有现成的先买些来应用货物之事由某家一力承担!” 张远才大喜当下便叫来分号中伙计:“去各船行知会一声爷要订下半年之内所有的千石船外加五百石、三百石船若干有意者到敝号细商先到者先得!” 那伙计面色大变如飞而去片刻间听闻楼下一片乱响却是众伙计四散去了王兰晓得眼下耽搁不得也举杯挥手示意张远才可以离去了。张胖子一拱手如一团肉球滚下楼去让王兰微微一笑。 随后王兰叫来店中伙计铺上笔墨向杨再兴报讯。直到十月十七日这信才辗转数千里到了晋城已经算是极快的度了毕竟晋城商号在江南的物流系统在当今天下也就只有朝廷驿站系统可相比拟。 “近者奉命离平江赴泉州公干窃见番汉海客往来往往获巨利而返泉州府海市规模不下晋城榷场或者犹有过之愚以为方今之计有急于纺丝者:造千石大船十艘小艘若干乘浮于海。通有无于南洋诸番邦以金、夏、辽等国货物与南洋番邦交易必可广获其利。然所费亦巨计须三十万造船费货物无数另须水上好手三千余人。弟不敢自专当在广州府候兄书函惟兄裁之!” 杨再兴阅罢大笑:“好!好!好!此事本待某家恢复河北之后。亦在筹谋之中。岂料王兄弟早早替某家做了。此事再好也没有张先生这便拟书作答凡有所请无不允此事银钱不须计较越多越好货物却须早早准备令江南诸分号自本月起专为海市备货!” 洪皓捋须思忖。缓缓道:“大人这银两好办库中一月也有百余万进账只是三千水上好手却是难办只怕河北军中仓卒间没有许多水上英雄!” 杨再兴闻言暴汗:自己还是个旱鸭子呢!晋城军不消讲了大半都是河北汉子会水的没有几个若上了海船。怕是一天下来。不吐地很少更不用说下海浮水了。长江上两年来倒是有些船工却是连沿江货运都颇紧张。横竖也不过千把人离海贸所需要有三千之数差得老远正愁间高林进来奏事闻说此事略略迟疑踌躇道:“某家倒有一人可以使得只是不晓得他愿不愿为晋城效力。” 杨再兴苦笑道:“高兄弟消遣咱眼下所需数千人手岂是一人可以抵得?便是水中蛟龙也不过使得一桨一哪里能够足用?” 高林却认真起来:“不瞒大哥此人正可当得数千水师!若晋城得此人怕是不出半载便有数千水上好手可用!” 杨再兴瞬间会意:“高兄弟意思此人会训练水师?” 高林点头反问杨再兴道:“大哥还记得临安城外牛家村否?其中有位英雄便是当年梁山阮氏兄弟之后一身水性可在江中三日不出若与水上敌军交战时此人出马凿对方帅船如探囊取物尔岂不当得数千水师?” 杨再兴大喜洪皓大悦当下杨再兴吩咐道:“高兄弟只管招致此人来莫计代价只要他肯为我水师之主练得数千水上好手金银财帛非某所计矣!张先生这便吩咐下去晋城军中若有会水的好汉不论水性高低便编入水师受训薪俸从优若仍不足便向江南各分号征集只是此事耽误不得越快越好!” 高林喜道:“大哥如此重才那阮兄弟必肯效力高某必将大哥心意转告阮兄弟叫他即从大江返城待命!” 杨再兴奇道:“怎么阮英雄在江上?” 高林笑道:“那牛家村英雄于大半年前即北上晋城中居住只是不喜兵戈未入军中而已若非如此军中统领早早便被他们占了几席岂会不为兄长所知?只是这阮漓乃是家传的奇技一日离不得水的晋城哪里有大江大河给他玩波戏浪?闻说江上有分号行船便将家小弃于城中由其余诸家照料自家却往江上行船自在去矣!” 杨再兴大憾遂即下令召牛家村诸人到衙中柔福、秋香诸人自然出来相见对当初的照料之恩千般感谢当真落难时见真情那牛家村诸人本是决意退隐的人到了晋城中后若非高林心细一时也未察觉雅不愿与杨再兴有任何干系但既然已经话相邀却也不好拒绝只得来了席间初时冷淡后来见得杨再兴毫无架子仍是初到牛家村时模样便也放开了怀来言笑晏晏丝毫不觉拘束。杨再兴言语中颇挑诸人从军那吴姓汉子却代众人明言拒却:“昔年之事先辈们早有明训后辈不得与官军从事是以某等兄弟只求三餐一宿与人无尤便好杨大人雅量高致必不会为难我等私志!” 杨再兴见这话里丝毫无转寰余地只得怏怏作罢以免坏了一席之欢此后推杯换盏再也无一字提及此事那班汉子自然也理会得遂开怀畅饮席后杨再兴不免悄悄将洞藏好酒略送了几壶给众人方尽欢而罢最后一个送吴姓好汉出门时在他耳边悄声道:“那阮兄弟意下可否入我晋城水师?此节却干系重大吴兄能否代为周全?” 这吴姓汉子略一迟疑喟然长叹一口气。才道:“阮氏门人看来与大人缘份未尽:这位兄弟便是无一日可以离得水中若大人从此节下手必无阻滞只是当年阮世叔为他取名一个‘漓’字……唉!”言罢黯然而去想是诸兄弟早早盟誓不再为大宋朝所用只有这阮氏却天性离不得水。大违其父为他起名“漓”的本意。若给他一片水上天地。只怕难以拒却;若要强行劝阻又怕坏了兄弟之情是以两难。 数日后阮漓未至任之才却十万火急地 晋城。 “杨爷黑鞑靼处买马之事我家主上愿一力承担。大夏境内自然畅通无阻便是到了延安府家主人也有些许把握不致为难只是有一事却惟有求大人成全还请万勿拒却为幸!”任之才说罢直接就跪了下去。 杨再兴却并不去扶料到此事必然蜚同小可。不是轻易答应得地。但罗彦此刻应该已经深入克烈部了只不知到了只儿斤部没有若是这边厢还谈不妥。岂不误了大事? 犹豫再三杨再兴才和声道:“任先生快快请起来杨某实在担当不起贵主上但有何吩咐杨某做得到地必尽力周全。” 任之才面露喜色却不肯起身仰头拱手道:“杨爷此处有天下第一等精铁若是肯每年出让少许给我家主上便是价照付而买马之事更加容易未审杨爷肯周全否?” 杨再兴闻言耸然动容拍案而起任之才大骇跪伏在地不敢仰视。 杨再兴在堂上踱步往返再三最后终于轻轻扶起任之才:“先生所请之事牵连江南河北实非某片刻间能够答复还请先生在榷场少歇三日之内必有回音!” 入夜后杨再兴召集众人会商夏人求购铁器之事。 “大人老夫以为此事断然不可!”洪皓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夏人昔年与金人联手夺我多少土地杀我大宋多少子民?如今虽与我朝互通存问却不宜以上好生铁付与敌手他日是敌是友还难说得很一旦反目成仇便将这上好生铁打造地兵器来攻我晋城我等岂不是自作自受?” 高林也颇疑虑:“大哥实须谨慎任得敬在大夏并非良善之辈由任之才等人观之则任得敬早晚必有反意若是卖了生铁与他日后他为大夏之主时只怕所需更多那时我等给是不给?若不给则马道又断矣若卖给则于大宋实有隐忧。” 郭铁匠却久久不语等诸人议论罢才缓缓道:“小老儿与诸位大爷所见略有些儿不同晋城铁眼下月出已逾十万斤虽有各种用项却也大占仓储一时间应用不了这许多何不卖些以获利?再者上等生铁之说也有许多名堂在内便是一炉所出生铁千余斤尤有优劣何况十余万斤?便将最上等生铁留与我晋城应用却将次等、三等生铁卖些与他人何妨?此外高爷说道这任家有造反之意小老儿虽不明国之大事犹晓得国家大乱之后数年间不得将息那时何暇来攻我晋城?欲取大宋必先取金国那兀术可是好相与地?是以无忧此为老郭一点愚见大爷们自去参详当不得真的!” 众人闻言皆是暴汗:任你晓得的军国大事再多在炼铁方面还是老郭最有权威性此外的人都当不得真。杨再兴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当下便拍板:次一等的可以卖给江南第三等地可以卖给大夏只是一月也不过万把斤多了一斤也不行。 但火器之秘却是重中之重再也不能向夏人泄漏连城中、军中有敢议论地也严惩不贷:自上次在屯留县用过一次之后“杨大人晓得五雷正法乃是天授派遣弟子至屯留施为”地说法在泽、潞二州甚嚣尘上一时间众人深信不疑杨再兴却坚决不让人却辟谣任由众人传说一应行商只当听了笑话均不相信便是后来传至上京城中当日的败兵们也将信将疑。 次日邀任之才相见时任老头未料到幸福会来得这么快一时间竟然有些语无伦次:“杨——杨爷这番大德任某深铭五内日后我家主上……必有……必有厚报!” 当下双方议定生铁一两斤一月交割不得过万斤由夏人自行负责运输却不得在榷场交易由高林另行指定地点交货为防金军沿路盘查所有生铁铸成马鞍形由运货的驽马运返大夏一应细节便在这一天内交待得明白。 打任之才后当晚高林便将阮漓引入衙中。杨再兴一见大乐:当日在牛家村中还未见得真切当时阮漓蹲在墙角一直没有站起来。此刻一见只见露在外面的皮肤黢黑都是水浸日晒的痕迹个子瘦小身材低矮如一只猴相似哪里是水中蛟龙模样只是目光中透着机灵不复当日的迟钝样。虽穿一声像模像样的棉袍却像是穿在了孙悟空身上不合身也罢了却让人感觉老大不自在倒是脱光了或者更遂其意! “阮兄弟可否愿意入我晋城水师中此后不再护送江上货物而我为晋城训练一支水上无敌雄师?若阮兄弟肯屈就便为水师统制由某招致新军阮兄弟全权负责可好?”杨再兴尽量和缓与阮漓相商。 岂料阮漓一个头摇得跟拔浪鼓相似:“家父早有明训打仗之事切莫参与某家只是好水却并不善厮杀大人寻错了人!” 杨再兴偷觑高林后者悄悄摇头杨再兴细看阮漓右手上却是长年握兵器磨出地老茧遂笑道:“阮兄只是好水某家也不强求只是晋城军中会水地不多正要阮兄一展所长未审阮兄之意如何?若不喜厮杀日后上阵之时阮兄不须出战便是!” 阮漓呲牙咧嘴半晌也不知在咕哝些什么最后却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杨再兴这才现原来阮漓一直都在椅上蹲着并非坐着一跳下来居然更矮了些。阮漓偷觑杨再兴一眼见杨再兴并无怒意才拱手道:“家中长辈教导阮某不敢或忘此事就此作罢大人勿罪!”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走。 杨再兴慨叹道:“本要建一支水师下万里南洋谁想阮兄如此守拙!” 阮漓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耳中听得此话霎时僵在那里另一只脚再也挪不出去就这么停在半空如被一根无形地线牵住再也挪动不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水师得新主,蒙古拒收银。茶马! 这个——杨大人——这个——适才提到什么南洋?”来吞吞吐吐有些不太爽快却不晓得该如何分说。 杨再兴不动声色缓缓啜饮杯中茶水迟疑许久方道:“确有此事王将军自泉州来书道是番邦与大宋久有海上贸易泉州港中大小舟船数以万计可容千石以上大船不下百数皆可飘洋万里一去数月往往以象牙、犀角、香料之属满载而归其间阅历万国所见海外各色人物新奇货物丰美海上奇景更远非江湖间可比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钱塘之水虽壮比之万里海域仍是缈小了些儿。某家本欲练一支水上雄师不惜耗费数十万以数十巨舟浮于海以中土货物与番邦互通有无北上高丽东至扶桑南下吕宋万里海疆尽为我晋城水师练兵之所在所获利益当不下榷场交易所得诚为无量事业惜军中无人精通水师罢了可怜如此计划终成泡影!” 高林一旁听了强忍腹中暴笑向隅苦苦撑持:听杨再兴描绘海上事业便是高林自己也颇为心动况且以阮漓之嗜水如命历年来只在江河湖水间嬉戏却几时有机会能够遨游于四海?若是泛一扁舟却是难遂此愿须专造大批海船才可出入平安纵横四海。 当今天下间有此财力与决心做这件大事的眼下还真真只得杨再兴一家便是泉州巨富。也不过拘于商家身份不肯组建一支强大水师出洋与诸番邦争雄大宋朝律法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拥有数千人地私军只怕享用财富也不安稳。杨再兴却没有这等顾忌王兰一封信深深触动了杨再兴大力展海贸事业的兴致且筹划得远比王兰所想的更远! 阮漓哪里听不出来杨再兴话中的意思。只是其父生前早有遗训。后辈儿孙莫以弄水为能事。更加不得与官军有何瓜葛为其取名为“漓”即有“离水而安”之意只是世事有不如意者:越是防范越是让阮漓嗜水如命却是二十余年来谨守“不入官家”的庭训一直快意于江湖间。倒也自在只是听到杨再兴这番话却不由得神往海外诸邦巴不得一睹四海风光美景。这等事若是错过了必然终生懊悔无及后悔药也没得买处是以虽然有些脸上臊却还是腆着脸一步步挪回椅边。趁杨再兴不注意。“蹭”的一下跃回椅中坐定。 杨再兴眼观鼻鼻观心却以眼角余光看得明白。遂不再理会阮漓皱眉问高林道:“高兄弟若是动潞州、泽州近五万兵马大约可以选出多少略略会些水性的?三千之数大致不难罢?”高林自然理会得配合地答道:“若是风平浪静时下水不沉的大约能够凑足此数只是若遇到风浪大些只怕敢下水地不足半数如何应付得了海上营生?” 阮漓在一旁听了嘿嘿冷笑杨再兴与高林却理都不理他。 杨再兴额深思忽尔惊问:“若是向江南各分号征集好手不拘南北只须精熟水性地便可大约能够凑足此数罢?”高林闻言面露喜色恍然大悟道:“正是如此如何忘了江南水乡中惯熟耍水地汉子不少此计定然可行!” 阮漓至此稍稍点头仍是不一语。 杨再兴再问高林道:“只是水师与海商不同闻说海上盗贼颇猖獗至有杀人越货夺船而去者若是海上遇贼兵器方面以何者为先?水师士卒又当如何训练法?” 这次没等高林反应过来阮漓就接过话去:“近者以弓箭强弩缚火烧帆以弩射人水下则备凿以破敌船皆须在岸上用得精熟再下水试练若实力相若水上对水上水下对水下方是良策!海上水宽数百步内无遮蔽只怕须多备床弩以远攻近则可保无虞!若至接舷而战与6战无异则勇悍者生怯弱者死其间别无花巧。” 杨再兴并未觉得阮漓突兀而是继续问道:“若骤然风暴至浪高百尺当如何防备?” 阮漓顿也不顿一下顺口道:“江湖间行船遇风下帆大水急至则避于岸海上料来也差不多若是风高浪急下帆入港而避当可无虞。只是某家未去过南洋不晓得水路艰难否哪里有港可泊此节还须请教熟知洋面的积年老船工一队大船中总须数位此等人方可保平安。” “若是帆摧桅折却又如何?”杨再兴干脆一问到底。 “江中诸船桨帆齐用海上却不晓得大船有无这等措画若是有长桨却不畏帆桅损坏只是须及时靠岸修补不可恃之以远行万里。”阮漓至此已经毫无顾忌。 杨再兴霍然而起:“高兄弟险些误了大事!” 高林惶恐不已拱手请罪却不晓得误了什么大事杨再兴笑道:“若非阮兄弟率直岂不当面错过了水师统领?” 阮漓郝然大窘却并未出言推托高林心中大喜知道事已谐矣!果然次日文书下时阮漓乐颠颠地接任了晋城水师统领之职却是并不在晋城任职过得数日率两州军中选出来的千余会水的汉子随一批北货直下鄂州接管了数十艘江上货船逐日间训练这批汉子水下水上功夫江南诸分号得令重金征集水中健儿不消旬日间便得千余人月余之后鄂州江面上的晋城水师已经达到三千规模遂沿江上下以运货为名由阮漓教授船上厮杀本事。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田师中但他虽然看在眼里颇为不爽却是无可奈何:岳飞在军中时。就不曾重视水师毕竟岳家军只为扫荡河北哪里用得上许多舟师?眼下自不必说鄂州御前军月饷已经降至不足二十万不到岳飞在日的三成更加无力训练水师。 此时罗彦早到了只儿斤部半个月草原广阔地广人稀。往往行走一两天也看不到一个穹庐。但术赤却成日间放声高歌。天苍苍野茫茫敕勒川阴山下四顾皆是长草不晓得这小子究竟认不认得路到后来连罗彦也心中虚。待问及术赤时却 场大笑:“安答不消问这只儿斤地大草原上每一赤的朋友哪里会错得了?” 等到离开大同已经近一个月时终于看到了前方炊烟袅袅数十个穹庐围成一个大圈中间一个约有十余丈方圆。其余大小不过两三丈而已。远处数个马群、羊群四散分布罗彦等人看到不下万匹的马群都是既惊且喜。术赤在马背上一跃而下口中怪叫连连不理会众人自顾自的呼啸而去不消片刻就隐入到穹庐中。罗彦正茫然间中间的大帐内出来了十余人纷纷上马直迎了上来却是以术赤为先导后面老小皆有一位黑脸膛大汉长得比术赤还壮些与术赤纵声说笑旁若无人其他几位老成者面色漠然到罗彦等人面前一字排开罗彦忙招呼麾下众人下马迎了上去。却见那只儿斤部的众人捧上木漆碗碗中不晓得盛了什么东西一边高歌一边为众人端上碗来术赤见罗彦犹豫大笑道:“众位安答只儿斤部的马奶酒不及晋城酒香却别有美味不可错过!” 罗彦这才晓得是只儿斤部的待客之道当下示意众人入乡随俗虽大不喜欢这等酒味却都一饮而尽只儿斤部蒙人纷纷面露喜色欢声中将罗彦等人迎入帐中随后碳火升起帐外烤起数只全羊帐中却在各人面前摆开刀匕继续奉上马奶酒。帐中碳火上铜锅中大块砖茶放入不一时便有烤羊肉与茶同上香味浓郁无比。罗彦与麾下都是第一次享受这等大餐吃得爽快之极。 只是帐中晋城伙计都不通蒙语蒙人也不通汉话只得通过术赤为通译勉强进行交流。术赤本来神经比较大条但随着与族中长老们交谈许久只儿斤部地大汗最后大摇其头让术赤激动了起来虽然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但罗彦地直觉感到买马地事不很顺利心下大是不快。片刻之后术赤奔出帐去抱回一袋银锭倾倒在众人面前帐中一片哗哗作响帐中诸人稍稍动容最后却仍是看到到大汗摇头术赤颓然坐地沉默不语。 “术赤安答大汗为何不允?是否银钱不够买马?”罗彦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术赤道。 术赤摇摇头:“安答勿怪术赤也不晓得族中长老们会这等固执有了这些银钱向金国、夏国都买得到茶、丝绸何必定要安答以那些货物来换马?” 罗彦愕然:原来这族中人拿银两来却是无处用须远涉千里到金、夏等国才能换到所需要的丝绸与茶叶所以见到罗彦等人带来地银两都是面无表情坚持要换丝绸与茶叶。 当下晋城诸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可思议罗彦不由得问道:“按只儿斤部惯例需要多少茶叶丝绸才换得一匹好马?” 术赤道:“早年间惯例是三十斤茶一匹马近来金人作怪却是二十斤也可丝绸便一匹抵茶一斤若有此等货物多少马也不难只儿斤部便有良马十万随安答要换多少也行。” 罗彦惊疑许久才纵声大笑:“这有何难!不晓得此去大夏国需要多少时日?” 术赤答道:“若有好马七日可达黑山!” 罗彦击掌道:“便是如此术赤安答为罗某带路咱们七日内到黑山去那边有我家大人所托亲信相候便将所携银两在此作押带千匹好马去换得茶、丝过来如何?” 术赤大喜将此话转告帐中大汗与诸位长老众人皆是喜上眉梢:自宋金大战之后蒙金之间交易的丝茶之属锐减二十余年以来茶价腾贵虽所费颇高仍不足应用若不是晋城商号在大同府有分号将南货源源不断送达只怕只儿斤部的茶叶已经断了炊多年来习惯以茶下肉的蒙人只怕要生出病来。眼下听得罗彦竟然有法子弄来大批茶叶丝绸都是大喜过望当下招呼得逾加热情入夜后马头琴声响起四面俱是马嘶声不晓得有多少马群、羊群返回族中大约总数不下数万匹术赤之言诚然不虚矣。 次日罗彦与诸位伙计仔细筛选得良马千匹由族人们赶至一处交与术赤罗彦留了一半人手看守银驮却请只儿斤部的几位好手随行押马群往大夏而去不消十日早到了大夏黑山威福军司所辖关隘。 大夏守军远远看见晋城商号旗帜忙去告知守将守将得报入内衙向座间一位青年小厮道:“小兄弟守候辛苦大约主上所交待地人马已经到了此间末将麾下士卒已经看到晋城商号旌旗应该不会有错。” 那小厮傲然笑道:“将军辛苦任阙回去后定向主上禀报将军厚意此后还须多仰将军之力!” 那守将却惶恐道:“岂敢既然任大人吩咐末将自该尽心竭力!” 当下率众上了关隘验明来人身份罗彦讶于任之才办事效率之高却不晓得这小厮已经在此等了五日任得敬下了死令:未接到罗彦不得回府!当下黑山所有府库中茶、丝一齐调动何须三五日便凑足了罗彦所需之数。术赤与众族人惊惧之中见罗彦下令夏人遵行不悖都是大为讶异叹服这才对罗彦另行评价与定位。 这边马匹交易终于展开广州那边王兰却已经前往探视过岳府满门捎去岳雷消息。岳李氏闻说岳雷已经统率一万余兵马守上党故郡为中原锁钥地重将老怀大慰只是念及岳帅之死却又悲喜交加当下率王兰与满门老小至岳飞灵位前上香午宴时向王兰再三询问岳雷家小*平安方罢。有晋城分号在此照料岳家也未受太多苦楚只是生离死别最动人心这个却是谁也帮不上忙的。地方官吏虽奉秦桧严令却是谁也不肯前来得罪岳府诸人因此地方上倒也不算为难府中衣食比在临安城中时居然还要好些王兰遂放心而去。返分号时当地分号主事急急拿来一封书函却是杨再兴亲笔的回复!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临安污浊地,琼州静净天。南渡! 再兴在信中对泉州造舟之举全力支持并告之阮漓师舟成之日足孚应用不须为此顾虑。缎坊之事可另行择地而建倒是江西景德镇高岭一带须不计高价购买或兴建大型瓷窑其作用不下缎坊或者利润更高。江南各茶场也应如是虽朝庭对茶叶垄断但只要能够与各地茶盐提举司关系搞好了应该也可以获得充足的茶叶供应。 但王兰前往琼州一行却另有要务:洪皓告诉杨再兴大宋沿海有二十余处港口对南洋贸易但琼州一地就有五个港口只是由于人口太少生产不达除了少量的当地黎人汉人都集中在琼州府中实在展不了大规模贸易因此朝庭一向不太重视。杨再兴一听大感兴趣遂令王兰在琼州开设分号的同时尽力寻找合适的港口日后必有大用。 王兰阅书大喜当下书至泉州令江南浙西、福建二路诸分号各遣人万至泉州张远才处交割并遣得力人手襄助不盈月而致四十余万张远才骇得呆了忙着人赶往各船行催工随后亲往福建深山中采购所需应用的红松并向虔、吉二州船行预订半年的货量至5oo船三十艘一时间泉州轰动都晓得张远才奉晋城商号之令大造海船次年将出海贸易了。泉州诸货行纷纷找上门来要求提供江南货产。并预订来年舱位。泉州分号为此在城外新购土地百十余亩大建仓储城中周、邵、朱、杨等数家闻说动静面子上皆不置可否私底下去派人纷纷打探消息看张远才偌大动静究竟有多大本钱有多少人手。等众厮仆从各钱庄调查后回话。晓得张远才不过有四五十万。恰足付船钱。货钱还未备妥甚至连积年的船工也不过高薪聘到四五十人才够一船一人都是哈哈大笑遂不再放在心上。 王兰不晓得自己已经在泉州掀起如许大地风波此刻却在从广州到琼州的海船上凭海临风。意气飞扬。广州港口处亦是千帆竞只是不如泉州兴盛毕竟这里远离江南最为富庶的大郡只不过作为货物中转的用途居多核心的贸易还是在泉州至平江府一带。但广州港的规模也只是与泉州相去较远却与明州等地只在伯仲之间远远过北方江河中的码头。这艘前往琼州的商船上便有三百余石货。并有客商百余人。犹自显得颇有余裕大约因为在琼州还可补给是以船上地自用物资并不多。王兰站在船头处远眺海天之间。晓得远处便是琼州方向却是一丝6地也看不见竟然有些远涉重洋地味道与当初从平江赴泉州一路沿海岸而行感觉大是不同身后地十余位广州分号伙计却是见惯不惊懒散地四处闲逛浑不以为意。 这日天气大好远方海天一色天空一片湛蓝时已隆冬此间却无半分寒意只有海鸟在船上鸣噪盘旋不去王兰立在船头闭目深深呼吸扑面而来的海风惬意之极却听得耳畔传来苍老豪迈的吟唱声:“兵气暗吴楚江汉久凄凉。当年俊杰安在酌酒酹严光。南顾豺狼吞噬北望中原板荡矫讯穹苍。归去谢宾友客路饱风霜。闭柴扉窥千载考三皇。兰亭胜处依旧流水绕修篁。傍有湖光千顷时泛扁舟一叶啸傲水云乡。寄语骑鲸客何事返南荒。” 王兰虽然不解文字却听得正是眼下流行的“水调歌头”曲只是辞中豪迈有“大江东去”风范且涉南北之事又合当前之景末句却颇苍凉似是阅尽尘世后骑鲸出游般浑不似人间气象不由得睁眼回头而顾却见一清瘦老叟皓布衣双目有神眼望天际神情意态颇为萧疏廖落只是气度高绝睥睨众生自有一番出尘气慨倒与辞中之意暗合王兰虽久在军中却也并非毫无见识晓得此人不凡也自肃然起敬。 “爷爷咱们这是去哪?为何看不到岸?”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跑到这老人身边虽身上褴褛却是机灵可爱仰头问那老人道。 老叟微微一笑:“此去乃是天之涯海之角大宋的极偏远处有无尽风光绝妙人物乖孙儿可想去么?” 那小子拍手雀跃:“好!好!难怪爷爷这般高兴咱也去天边看看有甚么物事!” 王兰见后面数位官差死死盯着这老人晓得又是一位被遣的文臣不由得心中浩叹:秦桧把持朝政朝中稍有恢复之志者便立不得脚像这位老者如此年迈仍被往琼州安置何其酷毒!只他辞中之意只怕对河北恢复之心未死所以在此以辞言志果然穷而弥壮老而弥坚令人敬服不由得心生亲切随口道:“先生果是达人早已勘破世情琼州之地何幸能得先生驻足!” 那老叟闻言微微一惊还未作答却听那小孙儿道:“爷爷去了天边耍耍何时能回临安?”老叟面色这才微变轻抚孙儿头缓缓道:“琼州哪里不好?临安城中倒不如这琼州干净何必回去?”王兰听了越肯定这老人必是朝中大臣不晓得如何得罪了秦桧才吃这等苦头。只是同为抗金志士心有所感见老人意下不平遂贸然道:“老先生且看着河北义士正积储粮草兵甲必不令先生愁居琼州他日捷报来时先生必可以诗酒自乐或者返临安也有日矣。” 那老叟霍然而惊注视王兰道:“这位壮士莫非与杨再兴相熟?” 王兰也不觉大为讶异:“先生也晓得某家大哥?某家正是杨再兴麾下统!” 那老叟正色拱手和声道:“原来是王将军!老夫李光。大宋罪臣有幸在此见到将军得知河北之事实大慰平生此行不虚矣!” 王兰这才失声道:“竟然是参知政事李大人!王兰失礼大人勿罪!” 李光摇摇头:“老朽戴罪之身哪里是什么‘大人’?倒是将军襄助大宋神枪深入金贼腹地。保全河北宋人数十万。功盖当今。方是大宋栋梁有杨神枪在河北一日大宋有如磐石之安!老朽芶且于江湖间而今又窜贬海外只怕是等不得将军立下大功恢复河山了!” 王兰久不在临安城中不晓得李光如何会被贬到琼州去。再三询问才知道原来李光与秦桧交恶其来有自绍兴十一年岳飞北上救濠州时张俊、杨存中等辈连连冒功请赏李光独不信且谓:“观金人布置。必有主谋。今已据东南形势。敌人万里远来利于战宜戒诸将持重以老之。不过数月。彼食尽则胜算在我矣。”后果如其言任江西安抚、知洪州兼制置大使并擢吏部尚书才逾一月又任参知政事却大为秦桧所忌。既而秦桧论和议罢诸帅兵权撤淮南防御李光又极力反对所用地事由与岳飞如出一辙:“戎狄狼子野心和不可恃备不可撤。”更为秦桧所恶。 但真正让李光不得不离开临安地却是秦桧荐举郑亿年为资政殿学士李光却于御榻前面折之又与秦桧相争于御前因曰:“观桧之意是欲蔽陛下耳目盗弄国权怀奸误国不可不察。”是以秦桧不敢自辩却在最后阴柔地总结了一句:“李光无大臣体。” 李光见终不能改变大宋朝命运次日便愤然求去赵构却并不希望满朝都是秦桧党羽极力挽留道:“卿昨面叱秦桧举措如古人。朕退而叹息方寄卿以腹心何乃引去?”但李光自知与秦桧相争哪里有立足之地遂再三上表求去赵构无奈只得让他领了资政殿学士虚名却赴外任了个绍兴知府的实职最后又拗不过秦桧再召李光回临安任提举洞霄宫的虚职才罢。可是当年岳飞狱成李光哪里坐得住遂在临安城中四处奔波为岳飞求告言语中颇忤秦桧与万俟禼等人深为两人所恨遂由万俟禼上奏李光有“阴怀怨望”之罪授建宁军节度副使藤州安置。数年后又因秦桧之意贬于琼州遂与王兰同舟。 王兰听罢虎目含泪拱手躬身道:“老大人如此为国尚且远放天边临安城污浊可想而知此去琼州在下有幸随行必不令大人有失只是在琼州府中一切皆须小心在意若有何急难处着人寻晋城商号或者可以襄助一二!” 李光扶起王兰道:“将军大事在河北如何到了这等海外蛮荒之地?” 王兰遂将杨再兴大计托出李光听罢捋须点头:“近年来杨神枪举动江南士子颇有非议谓杨神枪只晓得阿堵物于恢复大计只怕生疏了若非年内取了潞州还不晓得有何种说法老夫却早早料定杨再兴非是等闲之辈昔时在临安城中之举也不过聊以自晦而已且看岳案一成杨神枪飘然而去仗手中枪在河北开创偌大局面岂是一众短智竖子可比?江南士子未免眼界太小容不下真英雄!便是此番令王将军赴琼设分号之事也不无布局之意老夫倒还小瞧了杨神枪!” 王兰闻李光对杨再兴如此高的评价也是大悦却道:“杨大哥一片忠心天日可表只是那秦桧直如此容不得人才逼得大哥救岳二公子上太行如今虽四面是贼反而过得自在些谅那河北地面兀术尚不敢捋大宋神枪虎须余子何足道哉只等兵精粮足便是用兵之时眼下虽行商贾之事却是为大业积蓄大哥岂会与竖子一般见识!倒是李大人如此知己若有机缘与大哥一晤或者知之更深。” 随后附耳对李光道:“眼下洪皓洪先生便在晋城泽州府衙中措画大事便是看不得临安城中污浊才行此计岂不胜于隐居葛岭百倍?” 李光一愕却是若有所悟苦笑道:“怪道葛岭好大火!老夫在藤州只恨秦桧赶尽杀绝却原来有这等安排杨神枪好计!却是便宜了洪皓小子才返江南又逃回江北岂不谬哉当日便不该离晋城而南下如今去而后返徒增关节。” 王兰见李光色动正要再说几句却见一名官差缓缓靠近当下也不多言反正在琼州时间正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遂一路无言直至琼州此时琼州下辖五邑各自皆有港口只是海船不多往往只是补给之用岛上总共不足十万人口琼州府州治所在城内城外也才不足万户果然煞是荒凉到处皆是杂树乱草丛生猛兽虫蛇猖獗只有港口至州府沿路略有平安景象其余地方皆不堪行。 王兰入城后自与麾下伙计觅地买屋安排分号开张事宜手中有的是银钱虽然此处物价腾贵也不愁没钱支使李光到后却编入当地军管幸好有王兰打点将百十余送至军中诸统领校卒处才让李光未受苦楚李光口中不言却深铭五内与王兰心照不宣罢了。 此时上京城外一队人马匆匆而行为的一骑勒马驻足遥望上京城轻轻“哼”了一声却是当日与罗彦、术赤在汪古部草原上擦肩而过地完颜亮!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杨大人卖书,洪夫子动疑。乱源! 安陈氏书铺外车水马龙十余辆大车挤得街巷中行过虽是大冬天的门口十余位伙计却跑得鬓角生烟一个个大藤箱重达四五十斤将大车塞得满满的车队旁为的老者负手立于桥头默默看着眼前众人忙碌。书铺年青的二主事陈云亮小心翼翼地陪侍在旁轻声问道:“马爷这批要得忒急书铺中赶工半个月才出活不晓得哪里的买家怎会要如此多的典籍?” 老马斜睨他一眼捋须微笑:“偏生你这小子话多仔细叫你大哥掌你嘴!” 陈云亮一伸舌头一惊一乍地:“马爷可别大哥手重若是掌了嘴怕是十天半个月的不能侍候马爷。” 老马哈哈一笑:“咱也不过是晋城商号中一小卒罢了河北泽州府杨爷才晓得将这许多书有何用生生照顾了你陈家还来耍这等贫嘴!只是大宋朝只有你陈家才有这等上乘做工老马也别无选择大把银钱便只好入了你家口袋何用你这小子卖乖?” 陈云亮腆颜道:“临安城中哪个不晓得马爷货通南北如此照顾小号便是衣食父母一年上万银钱岂是细事?马爷但有吩咐陈家无有不从。” 岂知老马也在愣:杨爷可不是读书人这般大买春秋尚书是何用意?难道北边的番邦蛮子们大杀宋人之余竟然开始放下屠刀受夫子教化了? 数千里外。杨再兴此刻也正翻阅着一本“精装”《论语》赞不绝口:“好东西宋人精雕印本天下无双这陈家岂不就是后世的‘人民出版社’?怪道年入十万雄居大宋出版业顶端铺中定然人才济济这等雕工。非积年劳作。不能幸致!” 洪皓恰从门外进来。听得话中数字蹊跷不觉皱眉道:“杨大人所说‘出版社’乃是何物?莫非这卖书地行当也有结社而做的?” 杨再兴自知漏嘴当下也不解释却指着案上一堆样书对洪皓道:“先生若我晋城买来纸张也印制夫子典籍。能否赚取这陈氏书铺之利?” 洪皓笑道:“杨大人非是皓穷经之辈可比竟然将财的主意打到夫子头上也算奇人!只是这陈氏在大宋一朝已传数代一书出自陈氏不惟雕工精美字无错漏更是大宋朝钦定考本。天下读书人若非家有薄产。还花不起这个钱买陈氏的书别家一本书才四五十文陈家一本书却须七八十文。或者一二百文也有之若是孤本扩印或者文字多些一卷费钱数也非异事倒是一桩极稳的利润可是晋城中读书人都少有老夫虽勉力办学也不过建得村学十余处收得一二千蒙童识文断字尚且艰难哪里来的高手匠人雕工?此事却难。” 杨再兴默然半晌才问道:“杨某一向少读诗书不晓得大宋朝可有活字印书一法不须雕版只制边框却于其中烧铸字块一字一模可以随文字移挪是以一版而印万书方便之极。” 洪皓随口答道:“此事老夫倒是有所耳闻大百余年前庆历年间大宋布业衣雕工毕升曾以胶泥为活字此事在熙宁年间翰林沈括所作《梦溪笔谈》一书中有载距今也有五十余年了此书传世虽不多老夫昔时在临安城中倒是见过大人还道不曾读书连这等事也知之颇详老夫佩服!只是这活字之术如今却罕有所闻不晓得后来为何不曾广为应用其便利处虽显著亦必有其不便处。” 杨再兴口中默然心中腹诽:“靠后世里自然全用的是活字印刷了难道我还会想在大宋朝搞激光照排么?这东西再有弊端也在八百余年里统治了印刷术的高端哪像眼下这等繁难?”当下也不与争执只是作好奇状坏笑道:“临安城中贫户不过月入数百文即可足供生计偏生这书价如此腾贵却不塞了天下寒门士子求学之路?某虽不才诚有意于此愿天下寒门皆可得闻书香若先生不辞辛劳可试与匠器作郭主事相商试以胶泥、铁、铜、铅等物试为活字择其可行者为之若能成功料那纸墨之属能费几何大约一书之价总不过十余文即可岂不便宜了天下士子?” 洪皓初时不以为意后来越听越是心惊遂至汗出如浆最后躬身拱手道:“大人远虑实远过老朽!若非大人此话只怕千百载以下终无人悟得夫子之道如何不为天下人所学老夫愧读诗书却没有大人这等见识这番仁德之心远胜于晋城事业老夫必亲历亲为直将此术用于天下方罢!” 杨再兴见忽悠得这老头子也够了当下正色道:“这些临安运来地书所费银钱不少除我晋城各学塾中所用一概免费放外其余便往大夏、上京等地运去只是书价须在临安十倍以上以获其利今年大夏国将汉学扩大十倍至三千学子上京城中汉学成风皆有先生一份力晋城若不从中得些好处如何出得了每年大宋在淮泗交割岁银地恶气!” 洪皓见杨再兴将这赚钱之事说得义正辞严出门时思之再三实在看不透杨再兴胸中所藏学识竟有多深品行是真是伪只觉得时而大义凛然时而英雄了得时而卑鄙下作只得摇头兴叹而去。 此时上京城中完颜亮已经入府换过袍服衮帽貂裘身材本就伟岸人也英武加上这一身袍服鲜亮麾下众人皆赞不绝口完颜亮在铜镜中自窥一眼也气足神完雄纠纠出门纵马往大内而去。宫外侍卫见完颜亮下马都是肃然起敬入内宫时大兴国早早得报在宫门处侍候林卫。苦笑道:“大人来得好晚。宫中多变故。圣上久盼大人返朝已为此不晓得醉了多少回数。” 完颜亮注视内宫虽大雪堆积却仍是处处透出金碧辉煌皇家天子气自然流露纵然远比不上 临安气象却在这白山黑水地女真龙兴之地创造了一迹。眼下宫中之主。便是与自己一起长大地兄长名义上的完颜宗干之子完颜亶只是这些年来每见这位皇兄一次便觉得生疏一分虽然也常相对大醉忘其身份。酒醒之后却仍是君臣有别。皇兄仍然高高在上自己却只有在汪古部的大草原上才有这种人上人的感觉那些强悍的蒙古骑士在更加强悍的自己面前俯贴耳。让完颜亮有掌握生杀大权地成就感这就是为什么皇兄屡次希望自己留在上京却偏偏向往中京的原因罢? “皇兄你做这皇帝当真做得如此辛苦?”见到完颜亶时完颜亮心中对这位有如骨肉之亲地皇帝充满了同情:帘幕低垂中人影稀疏完颜亶已经半醉面色青白眼神迷离手足不能自控只在那里扶床咆哮:“滚开给朕拿酒来!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都是皇后地人都是来看守着朕地!” 完颜亮在这瞬间心中略有些凄苦皇兄在这宫中实在过得不快乐做人如此当什么劳什子皇帝?还不如自己在大草原上过得快意!若是自己来当这皇帝岂会让上京诸老、宫中妇人玩弄在股掌之间?那时自然快意恩仇当杀则杀当辱则辱天下美人都是大金皇帝之私物何必为一妇人愁苦如此? “皇兄是迪古乃看你来了!”完颜亮入内不跪立在殿中大叫。 “元功是元功么?好!好!好!元功是朕的好兄弟!过来陪朕共饮一杯元功你该不是皇后的人罢?哈哈哈哈!”完颜亶大笑起身却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大兴国忙上前扶住却被完颜亶一推忙倚柱站定。 “大金的勇士忒母完颜亮!哈哈哈朕地兄弟奉口上将军如今朕在上京一无可用之人还不回上京陪朕么?在上京留下来吧日后在朝中帮朕丞相之位迟早是你地咱兄弟俩共享这大金!”说话间强行将一樽酒塞入完颜亮手中完颜亮心中长叹举樽一饮而尽酒水从嘴角溢出淋漓而下打湿了貂裘却是豪迈已极完颜亶看得高兴哈哈大笑返身回御榻上时完颜亮听得叮噹作响仔细看时却见一柄弯刀胡乱别在完颜亶腰间连鞘也未入锋刃露于空中完颜亶却浑然不觉大兴国与完颜亶面面相觑都叫不妙却哪里敢上前去分说? “元功我的好兄弟!朕封你为龙虎上将军快些回上京来吧?中京地美女有上京多么?” 完颜亮心中难受连呼不好。 但更加不好地事却生在只儿斤部所在的大草原上。 “不好!哪里来的贼子竟然伤我只儿斤部的族人?!”率骑驮茶、丝返部族的术赤眼看就要回到族中遥遥看到一小队人马厮杀大约总共也不下百十余人反抗的一方却明明白白是自己的族人当下告诉罗彦:“安答在此稍候待只儿斤部地好汉击退了贼人再往前赶!” 罗彦大笑道:“晋城中人直如此没义气?好兄弟便须同进退哪里能看着兄弟厮杀?留三人看货其他地跟我上!” 言未竟而率部冲出术赤所率族人本来也不过十来位比罗彦麾下还少些此时见罗彦豪气干云都是嘶声大吼纵马冲出马背上就挥动弯刀倒也气势如虹二十余骑卷向战场。那方本来也只得七八十骑贼人与二十余位只儿斤部英雄厮杀个不休人数虽多也占了上风却久战不下未能顺利夺过只儿斤部的大批马匹早已经心中焦燥此时见突然出现的生力军哪里还敢强行厮杀?兵刃相交声中只勉强招架得数合却在晋城军地长兵器下伤了七八位虽然隆冬之际不曾立即夺命却在雪地中挣扎不起其余诸辈鼠窜而去罗彦惟恐远去有失止住了术赤和他的族人:“穷寇莫追若反噬一口却是徒增损伤于事无部且去看族中可有意外!” 术赤正要暴怒听得此话吓得如一头雪水淋下忙直驱族中所在所幸狂奔三十余里后所见却是风平浪静族中一片详和才心中大安。是夜茶、丝之属尽皆抵达族中众人见二万余斤茶叶皆是大喜过望加上白天罗彦还为他们驱赶跑了来袭的贼人这番感激之情非同小可只是盛情之下竟然要将所得的茶叶退还一些让罗彦哭笑不得:晋城还缺这东西么?最后还是术赤灵光些在族中一阵商议多送了罗彦五十匹马这才皆大欢喜。 “术赤安答可问得明白了?今日来的都是哪里的贼子?”自从现今天伤俘的都是蒙古诸部人马罗彦就明智地选择了将人犯交给术赤他们去审讯夜深了才见返回的只儿斤汉子们个个杀气腾腾兵刃带血那些俘虏们却一个也没有返回不晓得扔到哪里去了罗彦为之悚然惕惧:这些家伙并非善茬! “汪古部的软骨头居然带了塔塔尔部的贼子来袭击克烈部还好只是小队前锋若是大队前来却不坏了!”术赤愤愤然怒吼。 罗彦一听稍一思忖跳将起来:“不好!安答快快吩咐族人起身明日定要远远避开否则必有大队贼子来袭!” 术赤笑道:“草原上的部族岂会不晓得躲避狼群?安答放心明日我部便要去与只儿斤大部会合却听只儿斤部大汗号令那时有数百好汉子哪里还怕塔塔尔的狗贼?” 术赤说得大条之极罗彦细看时果然族人已经开始东西准备明日离开但“数百好汉子”当真就打得过敌人?罗彦却是摇头不解只得且安睡了这一晚再说。只是晋城诸人商议许久总觉得不能就此弃只儿斤部于不顾。 战斗从来都不是晋城人会逃避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四章 塔塔尔生疑,克烈部求铁。借力!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设港琼州府,前倨而后恭!清澜。 兴十四年的最后一天晋城中鞭炮震耳太行山上白中人家的屋瓦上也堆积了数寸城中与榷场通衢大道上却片雪也无洪皓毕竟治理有方城中诸衙与里坊各司其职早早将城中积雪扫除以利出行。 虽然已经大雪封了太行但取道开封过来的各地客商们仍然将榷场内的年味烘托得十足高林不消说得自然安排人手组织留守的客商们过年姚却放了员工们大假只留了布坊主要的匠人和管理人员们享用年宴眼下他也有了过万的身家经过多年的贫苦深知富贵的得来不易还为坊中贫户们送去了过年红包内有白银二银聊表心意。郭铁匠却在太行山深谷中大排盛宴一应菜色都是请晋城中最好的厨子进谷掌勺众匠人除了偶尔轮番返家探视之外连这大过年的也不得回家团聚且来往间均须在郭铁匠处报备为此洪皓还选了几位江南士子在谷中掌书册。 岳雷在潞州却不得安生虽有鲁秀林主持政务但一人独掌军务也颇伤神还幸好有孙琪等太行山上原来的寨主襄助才将军中事务理得顺畅这才隐隐能够体会到当年父亲二十余岁时独掌大军的压力与成就感过年时收到杨再兴手书:“潞州事务悉委于贤侄本当举家至泽州共聚然国事重于家礼贤侄须安排得潞州妥当济贫扶贫。整军防贼不可轻忽只得废家礼而全国事干系非小贤侄其勿失众叔伯之望可矣!” 岳雷得书于大年夜里潺然泪下往南边遥拜道:“杨叔叔一片苦心侄儿现在才懂得些许。昔年临安城中少年无赖子。何其孟浪矣!” 大草原上。罗彦在克烈部终于完成使命本待率众南返具体落实铁器交易但克烈部诸汗王岂是如此轻易放过贵客的?除了古儿汗全程陪同只儿斤、董合亦惕、土别兀惕、阿勒巴惕等诸诸部汗王你邀我请竟然让罗彦留连至开春方得南下其间倒与塔塔尔人遭遇了数战。但都因塔塔尔疑心而酿未成大战但罗彦麾下十余人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每一战均大有斩获让克烈部诸族叹为汉人中地真英雄! 最后终于从塔塔尔俘虏那里得知:这一年兀术大败于塔塔尔人之后割地赔牛羊不说还大力帮助塔塔人改善装备条件是让他们攻打威胁到汪古部的强大克烈部人。自此金人与塔塔尔人之间全面休兵。上京周围千里之内再无兵患塔塔尔或者也猜到兀术用意但能够得到足够的兵甲。用于进攻世仇蒙古诸部也是无有不允是以才有了汪古部协助塔塔尔一起来攻克烈部的行动。但兀术所允诺的兵甲一直没有完全到位至过年时也不过装备得千余骑是以塔塔尔人也在积储力量预备等兵甲大至便全力进攻。 临安城中从晋城各分号送来的贺岁献礼足足拉了十余车除各式白叠布、铁器、人参、貂皮、琉璃、珍珠、象牙、玛瑙、宝刀等物之外最为特别的恐怕是密密实实封好的数十坛“晋城老窖”了这东西进临安城都悄无声息地直入大内城中官民都一无所知赵构本非嗜酒之辈但这一年南北平安岁入达四千余万年丰岁稔祥瑞四现倒也颇有太平景象闻说杨再兴献来好酒也不觉意动在大内宫中尝过之后惊为琼浆遂密而不至年后大宴群臣时方才在宴席中开坛一时香气满殿文武倾倒众官喝惯了酒度不足一半地绍兴黄酒陡然间喝到这等美味一时失察大醉不能自持地竟然有数十位赵构也不与众臣计较失仪之罪哈哈大笑而罢腹中却道:“还好朕在大内已经醉过一遭晓得防备不然在这大殿内醉倒岂不笑话!”席散后倒也没忘了赏给秦桧两坛此外便在大内秘藏不肯轻易示人但“晋城老窖”之名却就此传扬临安至江南各州县衙门内最有头有脸的人都晓得晋城出了一种贡酒却并不在各商号有售连各地商号主事都只闻其名而未见真容。 但还有一桩“小事”却被赵构轻轻忽略掉了杨再兴以致远、怀南的名义贡奉大内一些小玩物之余还附了一封书函上面只求一事:“乞于琼州别置一港由晋城直设市舶司以利北货通于南洋稍减转运之苦若得钦准实感陛下大德。”赵构连看都没细看只是大笑一番看在怀南贤甥面下直接命秦桧拟旨诏许晋城于琼州设“怀南港”其税由晋城直接征收沿海市舶司若见怀南市舶司印鉴皆不得重复征收商税! 杨再兴得旨虽然晓得赵构隐隐只重视“怀南”却不肯加封嫡长的“致远”也有对岳飞的不满之意在里面但去年却将岳飞旧宅改置太学府颇加修葺也不晓得赵构是何想法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份旨意来得太是时候了其余细节哪里还顾得许多看杨怀南在屋中蹒跚而行牙牙学语忍不住抱起来亲了一口:“小子你舅舅已经给你封了一港等你长大了让你去做这琼州之主成不成?哈哈哈哈!”柔福闻言面色一变却是喜忧参半。 若说晋城中也有过年不乐意的人家当属梁山后人地阮氏一门:阮漓从头到尾就没有回过家自下长江之后十一月间竟然向杨再兴请示说是水军已经下不得长江水莫如率江舟直下琼州杨再兴自然允可除了必备的货船之外专门调拔了十余艘2oo容量的船给阮漓至泉州后张远才早早在码头迎候却将这一应小船换成了5oo石大船。不过七艘便将三千水军送至琼州只是这一番动作都进行得极顺畅隐秘连交接都是在海面上完成的码头上只见到三两小船出入大队却连泉州港地影子都没有看到张远才上得大船来见这三千水军模样大是骇异:江南水师多半都精瘦黢黑。便有些壮实的。也不及这等北方水师来得整齐。当初江南各分号主事选择南人北上入水师时也是以北人眼光选择若非肌肉暴绽、水性了得之辈等 不得晋城水师倒是水师统领长得猥琐些只是水上异虽至隆冬之际。在长江上也还沉浮得个把时辰不晓得一身功夫是如何打熬得。 但阮漓只是在江上称雄到了海上早已经不辩东西这些天来只是小心谨慎沿岸而行到了此间才把掌舵的管理权交给了张远才带上各船的十余名积年海舟水手。 这船队到琼州时王兰在琼州府内已经在各衙门报备。上下打点之后。晋城商号大年当天顺利开张岭南各分号前后共来了一百一十三名伙计这样规模。在岭南各分号中都排得上前十位惟一让王兰感到可惜地是河北避战火南渡地宋人在琼州府落脚的并不多偌大琼州府居然只得四十余户要再扩大人手恐怕只能在当地人中简拔了。 但这样的烦恼很快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正月初三琼州分号门前地纸末还未打扫得干净邻街地十余个铺面上已经挤满了府城中居民来自北方金、夏、辽等国地货物在琼州府还是稀罕物虽然能买得起的不多但江南瓷、丝、茶等物也比此前开张过的许多商号更齐备吸引了府城中大量老姑少*妇跟后世的市连锁也相去不远而恰在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一名伙计纵马疾驰而来下马大呼:“王爷!晋城水师!晋城水师到了琼州港!” 王兰大乐率十余人到港口却只见得一艘5oo大船上面只得稀稀疏疏数十人勉强操纵得了这艘大船并没有看见所谓的“晋城水师”模样倒是船上的“晋”字旗号表明了船主身份随后阮漓出舱脱得赤条条地只围了腰间一块白叠布短裤爬上桅杆冲着王兰咧嘴一笑撮指口中长长地呼哨一声王兰这才恍然晓得既然阮漓到了此间水师自然不远了登船相询时才吓得霍然跳起:“甚么?三千水师?七艘大船!都在这三十里之外么?” “杨爷说道过年时已经在临安圣上处请了旨意不日就有天使到琼州宣旨许我晋城在琼州辖下诸县自行选址建港并自设市舶司收税并着王大哥到衙中过问圣旨一到便须选址建港以便安置这三千水师儿郎们经这番远行于路下水操练已经颇通水性只是久居船上不是办法还请王大哥从措置!”阮漓连麾下递上的布衣也不披就这么裸着大半身子坐在舱板上对王兰道。 王兰闻讯却是大喜过望:自到琼州港以来处处受官府之气特别是港口上地市舶司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也骄横得不得了毕竟不是江南地面的一般州县大宋朝庭无论多大的官至此间时多半已经被贬斥所以自古以来琼州小吏不怕官更加不会理睬什么商号是以杨再兴之名天下轰动在琼州却就当没人听说过一般王兰每有一批货到琼州便须亲到码头上打点大小官员偶尔还须缴纳一成货物损失非小。不过如果有了自己的“官方”码头情形又自不同不仅可以免掉不必要的税费更可以借之吸纳各方货船对琼州地面的形势将有重大影响和改变。这些都在王兰脑中一闪而过当下最为紧要的却是去了解琼州府是否得到圣旨以及应该在哪里选择港口。 谁料返回城中不到半个时辰就有琼州府衙着人来请商号主事车马已经备在门前。 “王大人!”前来请客地小吏客气之极与此前地倨傲恰成对比:“圣旨已到琼州王大人可主琼州诸港之一专设晋城市舶司圣眷之浓为诸州府所不及我家大人着小的来请大人过府议事看大人有意在何处安衙!” 琼州府衙内知府龙随云自先祖入籍此间辛苦求学终于中举但仕途艰难年过四旬才升任知琼州府多年未曾看到过圣旨什么模样了眼下一张脸笑得鲜花灿烂地:“王大人圣旨亲封一市舶司职权天下无双当朝第一人矣此前龙某倒是走了眼不晓得王大人来此公干多有怠慢王大人勿罪!眼下现放着圣旨在此王大人要不要请出圣旨来过过目?” 王兰当然知道得了面子不能再卖乖忙逊让道:“龙大人为琼州之主代天子牧守一方某家一介武人陡然得如此要职实在惶恐倒要请大人多多指点此后虽为晋城公干却在琼州地面讨活路还望大人扶持才是哪里当得大人这等谦逊莫说这千里之地的宋民父母官便是论这品级也低了大人六七级怎么敢逾越?” 龙随云讪笑道:“天子亲封岂是儿戏?这琼州孤悬海外等闲不得天使到此间若非为晋城公干王大人只怕也难得枉驾此后分衙治府难得常有相聚时本官沗为地主岂能不一尽地主之谊?今日便在衙中略具薄酌还请王大人莫要拒却为幸!只是未得晋城老窖那般美酒本地椰酒也颇能解渴倒要请王大人尝尝琼州风味。” 王兰笑道:“这有何难虽说某家也还未尝得晋城美酒他日龙大人只须说一声某家一封函至大哥处便讨几坛美酒至此间也无不可!” 龙随云干笑数声:“王大爷说哪里话!若是如此临安府中除了秦相公外其他诸宰臣只怕都要抢到琼州任职了!” 但这等和洽气氛到饭局后很快就终止了:在选择港口时龙随云酒喝到半酣处随意道:“琼州五港除琼州府城外其余诸港任王大人选一个就是何必另建?” 王兰老实不客气在地图上瞧了半天随意伸手道:“便是此处罢。” 龙随云还未清醒过来边上僚属在耳边轻声道:“清澜!”龙随云面色顿时惨白却吱吱唔唔不敢对王兰分说王兰虽喝得不少了仍察觉有异忙问道:“龙大人这可使得么?” 龙随云费了好大劲才挤出个笑容来:“使得地!使得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王主事吃瘪,阮统领扬威。舟炮! 宋绍兴十五年元月二十九日当王兰亲临清澜港时么龙随云的脸色初时像死猪皮一样白后来却像猪肝一样红:这清澜港实在太大了!只是这时代还没有后世那般精确的地图琼州府上的地图有些“只能意会”的效果明显将琼州港放大了许多只到多次到过两个港的船工才会立码指出来清澜港几乎与琼州港不相上下而且这是一个真正的“港湾”只有一个狭窄的出入口港内却有如巨大的平湖海上波浪起伏这里却风平浪静正是附近一带渔民的避风暴宝地能够用来作为海船的补给之地再适合不过但眼下去有另一番用途:晋城水军正要这样的练兵之地。 龙随去酒后一诺容易但琼州府驻在清澜港的市舶司官吏大小数十人连家小在内近两百人口都在这五日之内作好了搬迁准备有的家小已经先期返回琼州府王兰入市舶司衙门时恰逢旧主事家小出行大小十余车家当看来此处为官要两袖清风也难。那主事见王兰进来好生尴尬却不得不拱手道:“王大人此后便须在此委屈若有何事为难处着人到琼州府召某家到此即可清澜港为琼州腋肘本州第一大港大宋朝南向门户非同小可某家在此数年间如履薄冰只怕有负朝廷所托此后却将这一副重担交给大人未妥善之处尚多实在愧煞!” 王兰见这主事言不由衷。心下不喜也不肯与他多谈遂道:“此后市舶司事务国若有为难处自然还须请教大人容后到府城中拜会再面聆教益!” 岂知这主事扬长出门时却是又怒又悲:“咱老子在此间数年。哪一年不得二三万?被你这河北小卒一旦夺去。此恨如何消得?只是这十来万终有消耗尽时。却到哪里才另谋一职司也有这般油水?” 但这旧主事在此间数年确有些措置倒也并非空言恫吓果然次日王兰身着官服率部前往码头宣示新政时。便遇到不小的麻烦。一应海商舟船早被驱赶一空这倒罢了从商号中带来地几名书吏沿港宣布:“晓谕诸渔户自即日起五日内五十石以上舟船须至市舶司衙门造册薄籍方可出入港口违令者不得出入并查验有无不法事体。莫谓不教而诛是矣。”岂料才小半个时辰。三名书吏连滚带爬地回到王兰轿前:“王爷这些蛮人好生无礼竟然殴伤官吏。目无王法大人看看小的这——唉哟!” 随行的小卒此前也不过是商号中的伙计却并非镖师改任才“上班”第一天哪里晓得会有此大变故?只是不像几位书生一般号叫罢了其实伤得也并不轻一个个灰头土脸地好生难看王兰下轿看得仔细了却是又好笑又好气:“一帮蠢才连几个渔民都对付不了如何当得大任?只是这里蛮人当真不伏王法么?原来的主事是如何管辖的?” 正训斥间却现轿前百步外码头上一艘艘大小不一的渔舟中本地的渔夫们一个个钻出来大半渔人身上只有一块遮羞布就这么光着膀子缓缓向这十余人地一队“官吏”们围拢其中不乏有身材健硕者诸吏卒皆畏惧后退引得那些渔民们讪笑。 王兰心头火起:“老子要学洪老夫子模样也试试穿官袍治港你等偏偏要吃罚酒却怪不得老子手辣!”当下大步迎了上去怒喝道:“你等愚民是何道理竟敢殴伤市舶司官吏敢是不怕吃官司么?眼里头还有没有王法?” 那些渔民显然没有料到这小队官吏中竟然有人敢公然出面挑衅地虽只得一人却气势不坠隐隐然阻住了众渔民前进地步伐其中倒有渔民本是从雷州过来说得官话见王兰凶神恶煞地便出列上前拱道:“这位大人请了咱们升斗小民所求不多无非两餐一宿这清澜港中便是家园便是上任林大人在时也不曾籍薄某等如今大人到任第一日却要籍薄莫不是以为某等有不法之事?却不仗官势凌人矣?便到琼州龙大人座前也讲论不过的。文昌县中自然有某等户籍大人可往彼处借阅若说籍薄小民等素不识字只怕到不得大人衙中还望海涵。” 言罢不再理会王兰回到渔民之中那些个渔民见王兰吃瘪纷纷嘻嘻而笑。 王兰正是按杨再兴书信吩咐要学那泉州港诸船进出造册在案以免有走私事项兼绝海上匪患岂料会出此刁民与他讨论王法怒极反笑:“呵呵呵好一张利嘴且由你耍嘴只是本官既然已经颁令却是要实实照办的这便叫县官不如现管文昌县算得甚么?便是到了琼州府龙随云也不过尔尔何况你等!五日之内王某在衙门恭候若逾时半日却莫怪本官无情!”言罢施施然而去。 众渔民面面相觑都不晓得这官儿深浅却望向那出头的渔民:“刘小哥此间只得你一人识文断字这王大人说得如何你倒是拿个章程出来莫让咱家吃亏。” 那姓刘的渔民却自呆住半晌才道:“林大人误算了这王大人岂是逼得走的?罢了刘某有负林大人所托这清澜留给等你讨生活罢刘某不能上市舶司衙门自然也不便在此久留众位若无实力便去衙门中籍薄罢这王大人非是好相与的!” 王兰返衙后早着人知会阮漓率水师南下清澜港那班家伙正在海面上呆得烦闷之至每天只能有一船到琼州港采买人人都想去。却哪里能够?眼下从琼州港得到消息一个个大喜过望便即扬帆南下不消一日便到了清澜港。 但这消息一去一来便花了三天头两天几乎没有人到衙门登记第三日晚间七艘5oo大船驶入清澜港一色地大小。相同地样式。加上船帆上大张的“晋”字旗。以及船上人员统一的制式服装落在渔民们眼里哪还不晓得:这不是渔船或商船而是真正的水上雄师!大海船渔民们见得多了但船上数百汉 执仗旌旗整肃却是第一遭。水师船过渔船时莽汉经过一群幼童居高临下众渔民这才晓得王兰此前言中意思第四日时衙门口人潮如市本地渔民纷纷赶到新到的水师们穿戴整齐。临时充当起警卫来。将前来登记的渔民们一一疏导排队登记不时有人骑马随渔民前往各码头在船身上漆上船名或者编号。以便识别。 文昌县知县刘如海早就从龙随云处得讯晓得晋城市舶司将落户清澜港却与昔日主事林大人相商许久大略是纵容渔民们闹事驱赶海上客商让这清澜港大大的喧闹一番再上报琼州府由龙随云上报朝廷将这些远来地和尚赶回河北去二人一起财多年各自岁入不下万这番新来地人却未必如此是以刘如海曾对林大人豪言道:“河北蛮子晓得甚么海贸?便是江河之上见过些风浪也不过小鱼小虾罢了稍稍惊吓一番只不出人命便罢赶走了事!” 哪晓得王兰是从岳家军中出来地人什么大仗没见过一番言语将气势汹汹地渔民们镇住却随后大军压境文昌县境内俨然第一大势力并非县衙而是市舶司衙门!看看自己麾下二三十名属吏大小捕快兵卒还不满两百海上巡逻地官船十余艘加起来也不上千余石刘如海悚然生惧王兰上任的第五日刘如海匆匆带上衙中还算精壮的官兵强撑胆子前往市舶司衙门拜会王兰。却见衙门前人潮如织快马如风般进出却是秩序井然再看到阮漓麾下军汉吓得腿都软了:大宋朝开国以来琼州府只怕还没有出现过这么多兵马何况如此精锐的水军?莫说在这琼州地面便是当今大宋朝除了沿江三镇只怕其余州府还没有这等水军吧! “王大人到文昌履新便是刘某也未远迎实在失礼之至还请王大人海涵!”进得衙中排场又自不同大宋市舶司破题儿第一遭有这么多兵马在内倒是王兰不喜喧闹让刘如海单独到后衙一唔刘如海途经精兵数百仅有的一点官威早已经消失殆尽自己带来的二百村勇更不足自恃见到王兰时低声下气地请罪。 王兰心中好笑却豪爽地大笑:“哈哈刘大人实在多礼这市舶司虽不属地方辖制却在刘大人地界上设衙此后地方事务还须刘大人多多帮衬——前日里有些个渔民不晓得朝廷法度擅行殴伤市舶司僚属官吏不晓得按刘大人之意此时该地方管哪还是由我市舶司处置?” 刘如海见客套话都只得半句便是问罪地驾势也晓得这王大人不是个善类哪还敢强出头吱吱唔唔半晌才拱手道:“王大人处置便是下官绝无异议绝无异议这些个渔民久居化外不晓得王法便须以严刑峻法令其有所畏惧下官治县无方牵累大人属下当真愧疚之至!” 王兰本没打算给他好脸色这等墙头草在大宋朝多的是岂会少见这一位?只是见他恭敬谦谨得有趣伸手不打笑脸人实在找不到借口下手只得作罢却转和声道:“大人久居方面民情地理必知之甚详日后若要文昌县繁盛却须与大人携手共治彼此皆为大宋臣属何必客套?若有请教刘大人处还请不吝赐教!” 刘如海出衙时汗湿单衣官袍后一片水渍自此不敢过问沿港民事一概交由王兰打理那些当日放胆殴打王兰属下的渔民早早逃了个干净港中立时清净不少遂于琼州各港及广州府、雷州府以至泉州、临安等地大肆宣扬:晋城市舶司已经落脚琼州清澜港此后凡有海外货船到此一律收取每石百文税钱或者银两二钱算下来远不及一成货钱多且只要经过清澜港收税的船只再到其他各港便不须再交税少了一番盘剥只少不得码头打点税吏的小钱罢了。 消息一出不旬日间清澜港内大小海客船只逐渐云集每日出入便有十余艘税入二三百不等算下来一年也不下十余万怪不得人人都想作这主事!原来那位主事在此间只略略动动手脚便是一年二三万的收入王兰这才晓得他离开时的愤怒。 杨再兴得报遂令阮漓在清澜港内外练习水军船上水下诸般战法务求精熟此外便随函遣来郭铁匠麾下十余名弟子以及数十箱货物。王兰与阮漓大是不解来人却着阮漓率一大船出海至远离港口的一处孤礁旁交箱中物事逐件组装不到一个时辰便装出一套投石机来只是与晋城投石机不同之处在于这机械能够射“铁鸭蛋!” 眼看组装完毕阮漓不晓得深浅只怕这东西在船上爆开率水军远远避至船头尾两处那些郭铁匠弟子却是好一阵讪笑才在投石机上装载不到一斤重地最新型“铁鸭蛋”点燃引线后一声令下舷上五人力一根长杆高高弹起将这“铁鸭蛋”远远抛出至五百步外地乱礁石堆中方才爆开一声巨响处只见礁石乱飞水花与乱石覆盖方圆数丈远近阮漓与众水军看得瞠目结舌:若对面的不是一片礁石而是一艘船却不是已经舟覆人亡矣! “阮统领小人奉令到此将‘晋城舟炮’试演一番杨大人吩咐此炮大干天和此后非到不得已不可轻用仍遣小人等奉统领军令!”那为的匠人拱手向阮漓禀报阮漓大喜:“水师有此利器天下何处去不得?呵呵儿郎们且勤练水性不日便下南洋!” 但话虽如此毕竟这些水军还不熟水路自此逐日渐渐远离清澜港练兵直到第一次下南洋之举。 杨再兴虽身在晋城却极悬念南方水军北方罗彦处动静只恨书函来往颇费时日正为此苦恼勿一日闻报:“杨爷那些个西域番人求见说是要进献什么宝贝?” 第一百六十七章 鸽书越千里,陶书进万家。开战! 次前来进献物品的却是西域十余个大小国家的客商再兴从来不曾苛求进献但按这些客商们在大夏、大辽的经验若能够向所在国的国主和交易地的城主献上贡物则将在此后的交易与短暂居住中获得不少便利故而已经形成惯例此番到了晋城交易所带货物驮了四百余驼、马自然须向杨再兴稍稍进贡一些以求在晋城期间安稳。 杨再兴饶有兴致地看着堂上的数十位胡商与后世的记忆相对照判断这些应该是阿拉伯商人只是不晓得现在中亚、西亚的阿拉伯国家有多少个但看其行止都是穆斯林教徒只是言语驳杂听不真切便有一两个能够担任通译的也多半辞不达意陪坐在侧的洪皓叽哩咕噜地念叨杨再兴只听到了“化外蛮夷”四个字。众商献上的多半是些金银玉器阿拉伯的金器和铜器民族、宗教风味十足却也让杨再兴不甚关注但终于也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一个大笼子里的活物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鸽子!居然是鸽子!”杨再兴开颜笑道:“这东西在你们国家如何使用?是用来看的还是吃的?” 这让晋城衙中诸人大感丢脸洪皓拱手对杨再兴道:“大人此物在大宋与夏国皆有只是闲人赏玩之物以其离家必归常缚铃足上行动作响而已却不是番邦异物。百余年前。夏人便用此物报讯伏击大宋王师击杀我朝数万儿郎大人难道不晓得么?” 杨再兴一愕这种事以前的确没有听说过。 不过到大宋以来从来没有听说过用鸽子传递信息地事情难道这东西至目前竟然只是玩物不能送信的么?进献此物的胡商矮矮胖胖。满面虬髯。一望可知是西亚穆斯林。却听那胡商中的通译与进献此物的胡商沟通片刻才向杨再兴道:“尊敬的大人萨达木说这鸽子在巴格达就是用来送信的若是从这里放飞便是经历年月也要回到巴格达去的。萨达木便是用这鸽子每个月为家中带去家书。” 杨再兴与洪皓闻言皆是大为惊异洪皓自然没有料到此物可以传讯到如此远地地方杨再兴去晓得能够飞越万里地信鸽不是朝夕间可以训练出来地这萨达木却带了大批信鸽连进献的也有十来只不晓得是如何训练出来的遂突奇想:若是能够将此物用于晋城军中。岂不是可以从上京、临安、克烈部、琼州等地直接将信函送至晋城么?有这等方便手段。如何不用? 当下杨再兴大宴进贡的胡商们却私下将那萨达木与通译叫入后衙直截了当地提出来:“杨某愿意收购萨达木所有的鸽子。出高价也无妨却须告诉我如何训练这些鸽子才能够让他们万里传书。” 那通译向萨达木转告后萨达木满面焦愁却是越来越急燥后来几乎与那通译吵了起来后来不晓得那通译与他如何商议的竟然转怒为喜看来是达成了一致意见这才让通译向杨再兴禀报道:“大人要鸽子那巴格达有的是目下巴格达城与其他城邦间便是以鸽子传书信国王下令在数年内便要让鸽子传书至全国各地是以会驯鸽地人倒不少但萨达木长年在外却是不晓得如何驯鸽便留在此间也是无用不过他此次带了一名婢子来倒是晓得驯鸽之法的不晓得大人可否买下这名婢子便可驯鸽了。” 杨再兴大喜当下商议妥价格以一百二十买下这名婢子交给高林管制负责信鸽的繁殖与训练萨达木不以失却一婢为忧却以脱出樊笼为喜如一只飞出杨再兴手中的肥肥的金丝鹊连蹦带跳地与那通译出衙而去。书契交到杨再兴手中时恰值晚餐杨再兴正兴致大好在府衙中搞起了涮羊肉与杨致远一起吃得正欢看到书契不由得将一块羊肉喷出呛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原来这婢子竟然叫“契儿西”! 进了绍兴十五年三月泽、潞二州自然一切以农事为重处处繁忙岳雷在潞州府任务更加繁重些毕竟宋民流散太广要一一收拢颇为不易而麾下军兵不仅要负责守御还须下地耕种杨再兴却没有这些烦恼军中之事和农事交给了高林和洪皓自己却着力于开展与大夏和克烈部的贸易。三月初时第二批克烈部骏马抵达晋城军中积年老骑兵们纷纷前来争抢虽然高林早早就已经与诸将校商议得妥了乘劣马的优先汰旧换新但每一批一千余匹骏马中总有数十匹特别强悍的才是众军地最爱是以抢马地军卒们一点也不下于打一场大战一边要在千余匹马中选出自己中意的马儿来另一边还得防备平时的好兄弟们抢先下了手是以紧张。 杨再兴却乐得呵呵大笑这批马与上一批差不多虽然经冬掉了些却仍然比原来地岳家军中战马平均水准要高蒙古人的马果然比西夏的马好一些若是与眼下大宋朝从大理、吐蕃交易得来的马比较起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杨大人”洪皓也在一旁大乐:“此等马到江南去大人可晓得是什么身价么?” 杨再兴摇摇头虽然他在岳家军中时就有所知晓大宋一旦不能从大夏和金国买到马便须以高价从大理、吐蕃买马那边的番邦却不肯收银钱与蒙古克烈部一样也是只肯收茶、丝等物但具体价格却是不知。 “早年间大宋未败时与各国交易都以三十斤茶易一马南渡后失却主要的买马榷场。夏国地马便入不得大宋自靖康年后便只得向大理、吐蕃买马初时还以茶**十斤易一马眼下已经增至二百斤茶易一马此为大宋之隐忧。然北方却反之:茶贵马贱 将军才能以二十斤茶易如此好马若是这等骏马到了是四五百斤茶易一匹矣!”洪皓历数南北马匹交易的利敝所在。杨再兴听得心下大动。 “先生说得的。如此这般。若我等以马匹南下换茶再北上换马岂不两处得利?”杨再兴问道。 洪皓捋须大笑:“大人欺我莫说抗金大计只看这眼前军士哪个肯让你将这等马匹送往江南?” 杨再兴默然:虽然此中必有巨利但眼下晋城军中实实缺一支强大的骑军。加上这两批共两千匹马晋城中可用来训练骑军的战马已经达到近七千之数但真要上得阵去能够冲锋陷阵的却不足四千这还不算逐渐的伤损淘汰若要与大金国开战大军能够一日数百里席卷河北少不了两万匹好马。加上驮辎重的劣马。晋城若不足四万匹马却哪里能够快荡平河北地面?按眼下度每月增加近千匹马。也须两年以后才能够有所作为若是再向江南输出马匹必将大大影响晋城军建设! 随后三百余匹劣马驮上重重地铁鞍再驮上茶叶沿旧路返回大夏再前往黑山威福军与我彦在彼处交易。这等交易进行到第三遭时一切已经纯熟任得敬只是牢牢控制住自己应得地每月一万斤精铁其余地事都任由杨再兴安排毫不干涉大夏本来也有禁令不许往蒙古诸部输出铜铁岂知杨再兴输往蒙古的精铁也藏在了马鞍中大摇大摆地通过大夏国境。三百匹马每匹马背上藏了三十余斤精铁每月也是万斤之数恰解了克烈部的燃眉之急。 三月间汪古部内的族人有悄悄往克烈部报讯虽说整个汪古部都在完颜亮辖制下但要与塔塔尔人联手进攻蒙古诸部特别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克烈部便是汪古部的族人也有看不过去的。据这些报讯地族人讲塔塔尔人已经通过金人得到大量铁器冬天里都没歇息一直忙于打造兵甲若非听说克烈部有汉人骑军隐藏在内只怕已经攻了过来。但四月里塔塔尔人就一定会通过汪古部的草原踏上克烈部的地面。 不亦鲁黑汗自然不会畏惧一边着古儿汗全程陪同罗彦打造各式趁手的马上长兵器以取代此前那些实在不堪应用的弯刀另一面却大派信使到草原上的各部报讯要求蒙古各部施以援手。罗彦得杨再兴书函晓得关窍所在一则要让克烈部尽呆能的与金人冲突起来消耗金人的注意力与兵力二是要与蒙古人中最有希望成为最大部族地克烈部建立深厚地盟友关系为将来的对金作战去掉一个可能的敌人。 还有一个杨再兴不能宣之于口也不敢留下笔录地原因:数十年之后蒙古精骑甲于天下当初金人南渡的那一幕还会重演若是让蒙古人与金人、夏人多消耗一些或者可以消弥这场宿命之战也说不定。当然了打铁还须锤头硬若是没有一个强大的汉人国北方游牧部族迟早会兴盛而南下这却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 “若天可怜见让咱老杨能够在闭眼之前在河北地面上建设一个强大的汉人版图也许将真正的改写历史吧!”杨再兴在晋城仰天长叹仿佛听得到在大草原上罗彦率众建造土房再大造兵甲远隔千万里传来的打铁声。 此时晋城中也有打铁声却是郭铁匠率众弟子在制造“晋城炮”之余为洪皓制造印书所需要的各式金属活字木版、胶泥版的活字已经做好了洪皓一一试过木活字最大的问题就是遇水则变形加上用来雕刻的木块材质不一甚至木料就不相同一粘墨之后便有些高下不平。胶泥字则易碎易粘连装取皆不便利。最为好用的倒是一副陶活字居然能够印出数千册书而不致出现大的损坏。 有了这些实验洪皓自然全心投入并已经印制出了一些书籍以较低的价格出售给大夏和上京客商虽然雕工谈不上精美却在有价格优势遂有江南客商也开始向江南各分号下订要求购买这种能够以二三十文出售的“盗版”书籍临安陈氏虽然也听说了些风声陈云亮看了几本晋城分号的新书不由得嗤之以鼻:“这等样书还能读么?纸质且不论单就这雕工当真见不得人!河北汉子诗书都未读得几本却就开始学人印书也不晓得哪里聘的匠人杨再兴此番花得冤枉钱了!” 但晋城中虽然读书的人不多江南至河北买书的人却越来越多当初一直在买临安陈氏书籍的那些江南士子初时仍坚守立场:“读书乃是雅事此等书粗制滥造若置于书案上岂不掉价?”是以宁付高价也不肯去买这商号中的廉价书。但总归有些士子家中却不甚宽裕闻说能够以不到市价三成的价格买到内容完整只是雕工稍差的典籍却不能顾面子只能顾肚子了还有许多家境贫寒的宋民此前从来不敢提让子女读书之事眼下见书价居然陡降哪里还管什么风雅不风雅的也掏出为数不多的铜子来为孩子买了夫子诗书开始做起送子求学梦来。洪皓见晋城用陶活字试印的书籍居然供不应求也是心怀大慰便是加班加点也在所不辞只是家中美婢照料得少了些儿。 杨再兴原本期待洪皓早早明出铅活字来眼下却见洪皓满足于陶活字连诸般金属活字的研也停了下来大惑不解但自家却没有这等精力去参与活字研只得作罢。泽、潞二州春耕开始之后北方传来消息:塔塔尔人进军克烈部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奇谋终成梦,空负汉贼名。大憾!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兀术有远谋,蒙古有精兵。成败! 术在府中左手抚一卷《春秋》右手端起茶来轻口对韩昉道:“这杨再兴虽则心怀异端却是为大金国做了一件益事只看这圣人典籍能以如此廉价进入上京寻常百姓家便非前人所能为矣。临安所出精品动辄数不等这晋城书不过数百文亏那杨再兴如何做得出来?本相虽不甚深知此人却晓得绝非急公好义之辈如何肯做此折本的买卖?” 韩昉口心不方便说心中却道:“这等书在临安只怕三百文还不到到此间竟然卖到7oo居然还说廉价?!只是那杨再兴也许是薄利多销罢了岂是做善事的人?”自然不晓得洪皓陶印之法当下也不好与兀术分说大家同殿为臣一为帝师一为宰臣大金国内外大政几乎全在这两人手里今日兀术相邀过府却是为了完颜亶之事。 韩昉叹道:“上京城中丞相经营数年倒也多了许多宗室子弟自小诵读圣人之言丞相此举布道德文章于大金千万年之后这番功劳当不下征战之功可惜大金子弟再无丞相这等文韬武略之才纵有良材美质细加雕琢终可成才只怕本王也看不到了。” 兀术闻言大悦面上却颇沉稳将茶杯放下凝望楼台下的上京城缓缓道:“自大金灭宋以来本相入祭孔庙更重于礼敬宋国宗室赵桓等辈何足道哉!只是大金女真族起于这白山黑水间。宋人心中只怕难消这华夷之别是以本相虽提兵取天下却不敢以兵马治天下惟愿大金诸族皆本圣人教化殊源而同归共伏大金王化。岂是为了多教几名皓穷经的儒生出来?圣人之言。本是大道根基。惜乎天下间多地是呆子不懂得应用罢了。若大金国诸邦宛然江南风貌人皆知礼重义肯伏王化天下何愁不能平稳千百年?宋人之数百倍于女真人若不能心悦诚服。则本相一旦身没之后大金有如垒卵之危矣!” 韩昉此前言语中虽有谀词却多是违心之作毕竟身为帝师也还有些傲气在内这时听得兀术这等见识才正色道:“丞相智虑深远。大金国不作第二人想。只是不晓得今上为何?——” 说到此处两人心意相通都是摇头一叹。 “大金国自开国以来。本无正统之说例以有能有德者居之然太祖定下制度后世子孙遂以汉礼论正统今上无子嗣本无关天下安危且春秋正盛何愁正统无人?只是今上不肯顾惜龙体日夜以酒色自伐却让人不得不以赵构为戒若一旦有变天下终不可无主是以须早做计较本相邀王爷过府便是为的此事不晓得王爷有何高见?”客气话刚过兀术直奔主题。 韩昉也早有准备自然不会为这等话惊惶失措笑道:“皇室自有正统丞相又何必问所以召本王前来不过欲相试尔安有他意哉?” 二人相视大笑。 兀术才道:“今上自幼小时即禀王爷庭训允文允武颇有大略实是大金难得一见的明主可惜性情中人未免失之率性完颜亮虽不及今上远甚意气自负颇恃武力然终不失大金英雄本色且经张用直多年濡沫虽不能称典籍淹通却也勉力可行文作赋且为宗干嫡子与今上有兄弟手足之义理上也当得。本相多属意此子只是天下人皆不可议论此事惟王爷与本相肝胆相照彼此均无私心只为大金社稷尔!” 韩昉捋须颌道:“非独丞相有此意便是老夫也对今上颇为失望倒是完颜亮颇通汉制虽久滞中京却也晓得大金根本及上京弊端所在只是与老夫晤面不多尚未深谈不晓得于天下大事如何丞相既有此意老夫他日必择机查察大金社稷岂能随意抛付?” 兀术正色道:“此子与小犬倒是颇为相知是以老夫略有所知似非浅薄武夫于国事多有见地他日王爷细细查访便知端的!” 恰在此时门外喧嚷稍稍整肃后一书吏排而入跪奏道:“禀相公宇文虚中作反率三百骑突入春狩金帐幸得公子与龙虎上将军搭救御驾平安只是那宇文虚中尚未伏法遁于山林间现龙虎上将军着人传圣上口谕请丞相派遣大军护驾并着人搜索宇文虚中必擒至阙下问罪而后已!” 兀术与韩昉相顾面色大变。 此时的克烈部大草原上号角声四起两军皆为纯骑军一名步卒也无饶是罗彦久历战阵也被眼前的兵强马壮所震慑作为积年统军的将领又曾在岳飞帐下效力其时的岳家骑军可谓天下宋军中最强悍者尤其又以背嵬军为最偃城、颖昌之战能够以八百骑对逾万敌军而不落下风岂是易与?但观诸眼前地蒙古精锐罗彦还是心生惧意虽然晓得这都是自己地朋友对面地才是自己的敌人罗彦还是心知肚明:岳家军中能够与蒙古骑军有一战之能的大约也只有背嵬军了!若是其他部队如选锋军、胜捷军、踏白军等若与眼前的蒙古骑军相遇只怕败多胜少。若是换成眼下还未练得精熟的晋城骑军后果更加不堪。 不亦鲁黑汗哪晓得罗彦有这许多想法面对前方多出克烈部三成的敌人毫不在意双手抱在胸前长刀横在鞍上面色喜悦竟然对即将生的战斗极为期待古儿汗就差了许多眼下双眼圆睁双手紧攫大刀急欲出击。 不亦鲁黑汗眼角地余光觑到古儿汗紧张样斜过肥硕地身子。在马背上展颜一笑:“古儿汗便是这般着急狼群猎羊也须先令羊跑起来方可再等片刻无妨!”古儿汗这才稍稍镇静舒展一下手脚。 罗彦虽然不晓得不亦鲁黑汗对古儿汗说些甚么却见不亦鲁黑汗镇静自若谈笑用兵也是颇为钦敬。便是岳飞在阵前。也须满面肃容。不似这般轻松。 果然再过得片刻 人号角声大作中军不动左右两侧却缓缓向前靠拢弯月阵形不亦鲁黑汗不复此前的惬意。提长刀在手克烈部诸族战士也开始各持刀枪作好迎战准备。 此时塔塔尔人粗糙的阵形已经布就如一张大网兜向克烈部的三千战士其势若要将这三千骑尽数包抄一网打尽。不亦鲁黑汗这才一声大喝长刀高举向前一挥。三千铁骑迅动。却是蹄声如雷整齐有力罗彦心中直觉。克烈部实在比塔塔尔人有威势得多了这却与人数无关而是得自岳家军中的战场直觉。背嵬军出动时无论人数多少都不会在气势上输给敌人何况眼下蒙古汉子足有三千余骑! “嗖!嗖!嗖!——” 漫天箭雨落下塔塔尔人顿显逊色:双方同样以骑射相交但塔塔尔人有数百骑被劲箭穿透皮甲栽倒马下克烈部却损失不足百人!罗彦虽然早料到这效果仍是大为振奋大吼声中举枪前探瞬间兵刃交击将当面的塔塔尔人大刀挑开错马之际枪柄横扫将那名敌将撞落马下前后数十只马蹄落下眼看不活了。罗彦却顾也不顾一眼长枪荡开挑出一条廊道来。久随杨再兴征战虽不能像杨再兴那般将沉重的铁枪使得有如绕指柔但其中枪意却领会不少近来数战中渐渐纯熟这一路杀下来竟然找到了一点破阵地感觉。 塔塔尔人显然料敌不足兵刃相交之际数十柄长兵器皆在对斫中折损金人兵器中铁质不及晋城铁多矣!加上蒙古人中多地是骑射好手得空时便是一箭往往将对方胸腹间射个对穿强弓之力不下弩箭。不亦鲁黑汗与罗彦所到之处便如利刃骤击汪古部众骑如浪破开竟无可稍阻滞之将一个完整地弯月如被一柄利锥猛剌片刻间便从月弧处穿出。 从敌阵中破出不亦鲁黑汗与罗彦满身浴血却是相顾大笑这一番并肩作战大破敌军爽快之极罗彦看这如山般肥硕地汉子惊骇于其身手之矫健大刀所过之处刀光下片片肢体分开敌人兵器中断端地是草原上一尊煞神。而不亦鲁黑汗亦自惊骇于罗彦长枪威势一柄长枪到处浑不似死物而是一条活过来的恶蛟举重若轻之下往往乘隙而入在敌刃及身之前便刺入对方咽喉再瞬间抽出半分力气也不浪费。两相比较不亦鲁黑汗实在没有把握面对罗彦这样的汉人能否轻易获胜罗彦却将不亦鲁黑汗视为了与岳飞、杨再兴同等级数的高手这类人只要出现在战场上便注定是战场的主人将掌握生死与胜负不惟一勇之夫而已。 当下何须多说二人率部纵马稍一侧转从另一方向杀入阵中圆月阵早已经不复存在草原上只是一场一边倒的绞杀在兵器上占了上风地蒙古汉子岂是塔塔尔军可及?何况这些塔塔尔人劳师远征所恃的不过是手中金军惯用的兵器征讨的也只是想像中还在使用狼牙箭簇的克烈部人虽有防备也只是针对克烈部中可能存在的少量汉人哪里晓得克烈部会有如此整齐的精良装备? 塔塔尔人并非蠢才往年间面对金军的大举进攻时也往往是从战术上后退再予以痛击眼下看看不占优势自然动起了逃命地主意只是两军混杂间哪里容易说退就退?直战到半个时辰以后塔塔尔人才惊觉各部族汗王们早逃得一干二净当下作鸟兽散往汪古部方向遁去。此时若按罗彦地战法自然该鸣金收兵了“穷寇莫追”兵法明训何况战场上还有些残余者正在挣扎。但草原上的战法自然与中原不同不亦鲁黑汗一声喊古儿汗虽杀得正在兴头上却不得不率两个部族一百余骑留下打扫战场其他战士皆随不亦鲁黑汗衔尾穷追而去这番追击直到入夜时罗彦才明白过来:这草原上无险可守无城可恃无山谷遮蔽敌人所过之处不断有残兵落伍被杀而敌军主力却一直在追击的方向上不曾脱逃。 入夜时繁星满天不亦鲁黑汗终于止步却吩咐大军宿营术赤对罗彦道:“大汗只是在此暂歇明日却再去追那塔塔尔人!”罗彦吐舌惊骇看来这番追击不到汪古部不能止步了草原上处处篝火燃起白天大战了一场地得胜之师这才开始庆祝他们的胜利想来远方克烈部的族人应该已经得到喜讯应该以更加热烈的方式在庆祝他们的胜利吧。 不亦鲁黑汗叫术赤召罗彦近前端马奶酒大笑对术赤说了几句什么术赤与周围的克烈部的汉子们都齐声大叫起来:“突兀尔!突兀尔!突兀尔!突兀尔!” 术赤见罗彦大惑不解忙翻译道:“大汗说道安答是汗人中的英雄便如克烈部的突兀尔此后罗彦到克烈部诸族帐中都有最好的马奶酒相待是我克烈部永远的朋友!” 罗彦这才恍然却在心中暗自侥幸:“克烈部这样的实力若是到了河北地面何人能够当得?能够是永远的朋友而非永远的敌人确是晋城大幸事。” 果然不出罗彦所料这场追击甚至越过了汪古部的大半草原那些平日臣服于完颜亮势力的汪古部族人哪里敢出来庇佑塔塔尔人?倒是不少小族借机参加到对塔塔尔人的落井下石中于路袭扰令塔塔尔人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海洋”好不容易才脱身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大队返回塔塔尔人土地时出征的四千余骑已经只得不足两千骑自此颓然不振数年后方有另一次出击。 这边罗彦得胜而归那边兀术也不负皇命宇文虚中在狂奔七日后便被俘押回上京时面对韩昉和兀术破口大骂只求死。兀术却紧闭四门大搜余党甚至殃及晋城上京分号。 第一百七十章 大宋一匹夫,丞相之克星。还手! 宇文先生名重上京号为国师位望尊崇天下无女真宗室何为而弑君?大金国君臣待阁下解衣推食岂料竟然养虎贻患本相实不解矣今系阁下家小于五国城中一时未必就斩圣上只要先生一句话:大金国有何处对不起先生?” 兀术连声咳嗽中尽量保持声音和缓宇文虚中身处重栅之内手足系重镣只是不语。听兀术以家小相胁不由得稍稍苦笑兀术虽在病中却未昏瞆晓得其意动。遂进前道:“先生为当世大儒大金国典章制度不外乎出自先生与韩企先、韩昉诸人之手陛下历年信重有加岂是谋逆之徒?若先生为他人所陷或宗室中有不轨者先生告知本相本相或者可以诛元凶而保先生家小只是先生却保不得了此节当不须诳骗先生。” 宇文虚中斜睨兀术突然嘶声暴笑:“哈哈哈哈兀术果不欺我大金律法咱家亲手完备岂不晓得此节?只是要某家攀附宗室莫非相公有不臣之心?若是如此只管去诛杀完颜亮、完颜元之辈便罢何必在此空耗?可惜迭不是为君之才只怕空负了相公一片苦心!哈哈哈哈!” 兀术脸色大变愤然瞠目以对却不敢在这天牢中就此问题多加辩驳只怕引人生疑半晌才然道:“先生全不以家小为念枉受圣人之学直如此无心肝耶?” 宇文虚中慨然道:“圣人之学。岂是尔等所能深谙?某家自学圣人之道却与夷狄不同忠孝之间若不能两全自当毁家以纾国难屈身事贼有年虽死亦不失解脱如何还须自污以全家室?相公久学汉人典籍。却原来只识得皮毛!” 兀术默然许久。怅然道:“本相还以为先生见识高迈。必有过人之处岂料仍拘于华夷之辩天下岂有定主哉?不过有德者居之尔!大宋岂少忠臣勇将?惜宋主败德朝政败坏万民如沸兵甲不备方予大金国一统天下之机。拓皋之战后某家粮草不足麾下有宰婢仆以食者返上京时婢仆十不存六七虽驰书以令宋主降实以虚言恫吓尝谓宋人渡河即降。而宋主竟不敢渡河北上邀击。岂非天意乎?” 宇文虚中吼道:“兀术尝记颖昌、偃城之败乎?敢欺我大宋无人耶?且看十年之后江南兵精粮足挥兵北上时。何人为汝收尸!” 兀术讪笑道:“某家片纸之功赵构即自毁长城罢韩世忠杀岳飞只逃得一个杨再兴匹夫之勇何足惧哉君子谋国当胜在庙算岂在疆场一胜一负间尔?先生将宋主看得忒高了些再过得十年只怕更无可用之将兼无可用之兵江南早晚必为大金苑囿眼下不过权寄之赵氏尔先生以为还有何足恃者?” 宇文虚中为之意沮半晌才又复冷笑:“相公武功大金天下第一只是数番几乎丧命杨再兴之手后复有泽州之败近者又失却潞州看来这大宋一逃将恰为相公克星连完颜亶也须下旨封疆以蒙羞不晓得相公何能可以敌杨再兴一勇之夫何足惧哉?哈哈哈哈!” 兀术大沮遂不再理会怒道:“先生如此执拗却莫怪本相不念袍泽之情!哼!” 出牢外大门时身后传来宇文虚中纵声大笑兀术不由得胸口一紧“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痰来几乎跌倒旁边一名亲随上前欲扶却被兀术一把推开再不敢靠近。 此时地上京皇宫内韩昉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完颜亶在书房内嘶声吼叫:“宇文虚中朕待你不薄大金待你不薄为何要反?竟然来弑朕!朕要千刀万剐灭你全族方称朕意!” 韩昉在座中沉默不语直到完颜亶泄完毕才起身道:“陛下逆臣贼子累世不绝大金岂有例外?此贼之叛倒是癣疥之患但陛下若非沉醉乡焉能陷于险境?朝中宗室及忠直之辈屡以良言进谏愿陛下稍听取些以免臣下之忧亦免他日之患。大金国运系于陛下一身皇统子嗣艰难陛下还须以国为重!” 大金国内敢这么对完颜亶说话的也只有兀术、韩昉、韩企先等数人了占了帝师的身份加上此时完颜亶并未醉酒倒也听了大半进去忽然拔刀砍在案上半晌才缓缓入座道:“先生说的是朕此番险入贼手实与大醉有莫大干系罢罢罢酒池肉林亡国之征朕自今日起不再滥饮此皆受教于先生矣!” 韩昉背后汗水如注这番话说得轻松但适才却已经下了莫大决心才出的口面对当年的聪颖学童这个老师当得艰难之极。不过能够换来完颜亶这句承诺韩昉已经满意得很了。 韩昉出宫时恰逢大队人马从皇宫出赶了数辆大车前往兀术府上迭此番护驾有功且又参与了搜捕宇文虚中之役大有斩获是以完颜亶下令赏其银千两绢千匹着人送至丞相府迭却不在府上早早就与完颜亮厮混去了兀术遂代子接了旨收了赏赐独自在府中生闷气还在为宇文虚中的话心意难平。 “一勇之夫!一勇之夫!这杨再兴岂只是一勇之夫?大金国心腹之地硬生生给占了一块去竟然奈何他不得直留得今日受这宇文老贼之辱!”兀术喃喃自语却一时想不出计策来恰在此时负责审讯宇文虚中一案的属吏进府禀报案情才放下心怀仔细听取禀报。 “禀相爷宇文虚中麾下死士。皆为昔年宋俘至上京后隐忍多年被宇文虚中罗致麾下欲挟赵桓南归以复宋室大统日前之变本欲抰圣上以换取赵桓。后为公子所败。幸未酿成大祸。上京城中闭四门遍搜。未见其另有余党。” 兀术听完审讯过程再闻说这结果并未就此罢休而是额片刻才问道:“宇文虚中马匹取自汉军中内应 甲历来连汉军也调度不得老贼由何处得来?” 众属吏吱吱唔唔。都不甚分明最后一名属吏大胆越前一步道:“相爷明鉴小人以为若宇文虚中要买大量兵甲上京城中诸宗室或行商皆可分批罗致倒也并非难事。” 兀术闻言颌半晌后。等众人退出。这才惊得跳了起来:“晋城商号!” 当下着人将晋城上京分号团团围住入内大肆搜检罗老大在众金军围拱下。动弹不得心中只是叫苦:宇文虚中要买兵器之事一年以前就已经了结虽是得了些银两想来并无痛脚可抓不晓得这些金贼为何竟然搜上门来难道是那“于六”走漏了消息?但金军搜了半日一无所获连众镖师所有地兵器都是在衙门报备过地短刀这东西上了马背便无用处自然也不会是宇文虚中所要之物。 兀术闻说搜索工作无功而返竟然不肯罢休下令将晋城商号上京诸人暂且收押再手书一札着人送至晋城杨再兴处。过得月余上京城中之变天下皆知只是不晓得宇文虚中下场如何但杨再兴第一个想到地却是上京分号众人安危便即着人前往上京打探这边人手出三五日那边兀术书已经到了晋城倒省却了杨再兴担忧展书读时其辞曰:“字付知泽、潞州府杨再兴阁下本相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阁下虽连占二州舍而不诛者谓能改过大金德泽所至顽石感化岂有异者哉?孰料阁下坚执异端竟嘱上京城中部属以兵甲襄助宇文逆贼几至弑君之举天下闻之无不憾甚。大金自有律法勿须烦言现暂系留贵属盼君至上京一晤本相以清茶一杯相待虽无盛之美殊有异味可嘉得书之日便整车马勿令本相空候!” 洪皓得书大惊对杨再兴道:“大人不可轻举妄动兀术虎狼之辈绝无信义只怕舍了大人亦救不得诸人倒须从长计议才是!” 高林却在一边满面杀意:“大哥此时便是良机金国上下大乱晋城军虽未纯熟亦可应用何不让儿郞们上疆场一试身手亦是快练兵之道这便取了开封再与兀术作书!” 杨再兴却是好一阵冷笑才道:“上京城中二十余位兄弟这番免不得皮肉之苦兀术若只是如此便罢若以此为质诱某家到上京城中乖乖受缚却是将杨某瞧得忒蠢了些左右是人质罢了难道杨某便做来这等事么?” 洪皓作声不得高林却是满面红光沉声道:“大哥只管吩咐须抓多少金人抵数方可救得上京城中兄弟平安?” 杨再兴带高林走到演武厅轻轻提过铁枪试舞了一回才肃然道:“高兄弟以为解州与汾州何处是兀术必救之所在?” 高林一骇:“大哥不是要抓人质么?为何提那解州与汾州?若要攻城何不便取开封?河北地面开封至京东路、京西路左右也不过三四万兵马何况开封城内还有内应取之不难如何却去取解、汾二州?” 杨再兴挽了一个枪花才道:“晋城军眼下不过四五万兵马虽大略有些模样却还未可一战而平河北贸然举动只怕功未成而兵已败却不空耗了这些年心血?开封取之或者不难却未必没有后患兀术可以忍泽州、忍潞州甚至再忍汾州却绝对不会容我大军取了开封必要举大军来攻以眼下金军之力未必好打晋城军还不以与兀术全面开战的时候且让一让他别图一地须兀术舍不得而又不肯来攻的方好救我上京城中兄弟。” 高林这才明白遂思之再三道:“汾州倒也罢了四门外皆是平野便攻取了也难守倒是这解州盐池所在颇系河北盐运番贼历来看守得紧只怕被大宋夺了去若是由此下手——” 杨再兴双手一凝将漫天枪花收至手中这才下令:“着骑步军各五千出太行逼解州进至离城三十里结寨候我将令!”一时间晋城外军营中人喊马嘶众军得令皆是笑逐颜开营中将校纷纷争抢这难得的一万名额高林倒是为难了半日才安排得妥当率大军即出营而去太行上各处寨栅中粮草渐次调拔于路供给先头部队早早进至解州境内打探虚实。 解州留守与当值盐政官员闻讯大骇:佑大解州府不过三千余老弱兵马此时大金可谓“四夷宾服”近年从未有人敢袭扰解州一带便是太行兵马也等闲不肯远远地攻打解州治下地界可是杨再兴这一来便是一万人马如何抗拒得来?当下四门紧闭着人快马往四处求援并报上京而去。平阳府、河中府、太原府、汾州府得报皆暗自庆幸杨再兴不曾来攻而河南府、开封府则鞭长莫及皆将所得急报转往上京专候兀术定夺。 杨再兴着高林按兵不动自家却在晋城修书与兀术:“字付大金国右丞相、都元帅座前:某家沗受金主之封领泽、潞二州之治未曾报答岂敢背德?近者阁下以风闻之罪捕系某家帐下行商实为不解以阁下见事之明安能有此谬哉?河北诸事有甚于上京者以阁下事烦未敢辄报之现有解州境内盗贼横行颇伤过往客商且解州盐系河北民生逾重于商贾某既受命地安地方岂可玩忽自当提军至解州以解丞相之忧虽未成功犹尽王事矣书到之日若有佳音必班师以藏兵甲敬候尊旨。书不达意附晋城新酿一坛与阁下佐酒必不使阁下清茶专美若得阁下移驾晋城某必倒履相迎彼此相知当知此言不虚!” 河北大路上数骑如飞将此书及一小酒坛送往上京。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权知泽州府,小题大作否?天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完颜亮异心,张远才覆命。旧人! 兴国吞了一口唾沫轻声道:“天之下莫非王土太?” 完颜亶眼中厉芒一闪吓得大兴国把话收了回去当下乖乖令内侍取银两前往晋城商号下订此后每月自晋城来的美酒便以三十两一瓶的价格被大内收去百瓶余下五十瓶在上京城中被炒出天价最后两瓶往往过二百两方可买到老罗一面大数银两一面痛悔当初对大兴国开价过低:完颜亶岂是个缺钱的主? 但完颜亶却在宫中一边享用美酒停杯时却不由得想起大兴国的话微微摇头苦笑:“这话却错了朕岂会不晓得?泽、潞二州哪里还是‘王土’?不过丞相握天下精兵尚且奈何杨再兴不得朕身居这深宫之中还有何能为?王化!王化!南人为何就不能伏我大金王化?宇文先生在上京多年这朕待之不薄便是宗室中至亲也颇不及竟然也要作反。解衣推食仍不能化这一人如何去化江南兆亿宋民?这些年来大金制度典章一如汉制连宗室叔伯也须重习汉礼居然在宇文虚中眼里仍不过是夷狄!” 一念至此愤然举杯一饮而尽却将空杯重重掷地虽是铜铸金镶这杯子也跌得变了形差点砸到才进门的韩昉。韩昉见完颜亶虽意气作还不十分醉庆幸自己来得还算及时上前揖拜道:“陛下保重龙体切勿为一罪臣而自伐。此正为宇文贼子所望却非大金臣民所期取舍之间其理昭彰陛下不可不察!” 完颜亶本来见韩昉还有些心虚毕竟在自己的重臣兼老师面前曾经承诺过不再滥饮但眼下这晋城美酒一入手中。却舍不得放开。但一听韩昉晓以大义。反而气往上撞直视韩昉问道:“先生可否教朕当今天下当真有几许臣民盼朕保重?” 韩昉为之一滞竟然半晌答不上来近来宇文虚中之叛。实大出上京众人意料完颜亶为此深受打击也为韩昉所深知但眼下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当今天下至少江南兆亿宋人是肯定不会盼金帝保重地便是这上京城中等着看完颜亶倒下的也有许多宗室子弟。韩昉默然半晌。跪泣而奏:“陛下龙体安否。实关大金国运社稷安危岂在一二宵小逆贼耶。陛下安则社稷安大金国势渐长天下万民福泽皆系于此纵有顽冥之徒不伏王化也不能长久。陛下何必自苦如此?” 完颜亶为之色动离座携韩昉起身和声道:“先生之言是矣朕自有道理近月来已不甚饮酒倒是这晋城佳酿与别处不同上京所产诸酒更差得远了朕饮此酒后畅快舒泰与此前所饮诸酒大异先生若不放心倒要先尝些许或者有益延年也未可知。” 当下不顾韩昉反对着大兴国将数瓶酒送至韩昉府上让这位老臣也尝尝大金第一贵的美酒是夜韩昉在家中满斟一杯酒香溢于宅中再轻轻啜尝赞叹不已:“怪道天下间多的是酒徒连圣上也难脱酒乡这杯中之物只怕将是大金祸患圣上日后难得舍却此物了!杨再兴究竟是何等样人使得这等毒计以此戮害大金国主!”遂仰举杯尽数倾入喉中是夜于府中大醉。 此时完颜亮与迭恰才出了燕京城完颜亮久在此间往返燕京城中官吏哪会不晓得这位爷台在上京的尊崇自然巴结得周到之至只是稍稍逾越了些竟然安排两人在完颜亶行宫中中歇息二人也安之不疑。连日间旌歌燕舞美酒佳肴燕京城中的晋城老窖被买去了三成。完颜亮耳酣眼热之际举杯对迭道:“大金国久在苦寒之地上京城半年为冰雪所困哪里比得了这燕京城?便是房舍也多过上京十倍若皇兄肯听我话时便将大金都城迁到这燕京城中俯视中原东临大海举动间可出入蒙古兵甲完足可下江南何必困守上京?”. #弟间哪分什么彼此?便是不愿在上京时直将这燕京城辖于治下也无妨难道圣上还不答应么?” 完颜亮意味索然举杯倾倒口中置杯于案才道:“皇兄只是让某家早早离了中京长住在上京城中好朝夕为伴共商国事哪里肯便放在燕京城中?上京城中宗室多为井底之蛙大金的中兴之机当不在上京而在河北中原之地虎据龙盘人文鼎盛历代圣明之主据此而兴岂有在白山黑水间兴盛之理?今与塔塔尔人卑辞厚币以求上京芶安何如立足于此间练就大军直捣草原深处腹心之地?”. =|军直如此委屈耶?某虽不才愿得上将军数字之札提一军镇此幽燕要冲便建一个大大的燕京何妨?或者不及汴梁、临安却须远胜上京城!” 完颜亶却比迭喝得少些闻言色变:这话岂不是公然与完颜亶作对与反出上京何异? 但迭虽是粗人话中一股子豪迈之气仍深深刺痛了完颜亮细细回想这几年来完颜亶只是将自己作为家中至亲看待虽然和完颜元他们比较起来已经算是一种异数了毕竟自己和完颜亶只是名义上地同父却实质上只是堂兄弟眼下居然比血亲还亲在上京城中人人都完颜亮身被异宠岂是寻常?不过完颜亮要地却不是这些他要地是“醒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希望的是横扫天下混一八荒。北平蒙古南定大宋天下间别无第二家帝号甚至残辽耶律大石处完颜亮也嫌其死得早了些若是再晚上几年等兀术挂掉天下兵权便有自己的份。那时岂会由得残辽再逞强于西域? ):.决却绝对不能助自己完成一统天下地心愿再者河北还有杨 泽州哪里轮得到上京诸人称勇?便是迭也曾说杨南蛮外别无敌手”的话天下间能人辈出。一勇之夫岂足恃?若非此子颇合自己脾味趣味相投都急于对外用兵便会是自己腋肘之刺! 但眼下自己的梦想如此遥远竟然还没有这莽夫的愿望容易实现!上京城中完颜亶在大政上被兀术死死压制住虽然省心。却难得如愿;自己地一举一动。则深处完颜亶的操控之下不得自专其间自有“爱之深。责之切”的原因在内却让完颜亮愤懑不已;迭却深深陷于对父亲的复杂情感中既有仰慕亦有畏怯更有对其近年地持重之举地不以为然。 二人皆勇悍之士却都不得事事如意是以走得近些也在情理之中。 完颜亮思之良久才决然道:“若要大金腹心之地平安驱逐蒙古诸部须立足燕京若草原上强敌尽去大军练就欲挥军南下或者须立足汴梁但上京却一无可取虽为龙兴之地得保宗庙于彼处可矣大丈夫用武之地非南下而不可拓皋之战可见宋国仍有一战之力还过得数年或者时机便至那时若皇兄仍是如眼下这般我等便须” 话说到此处才蓦然现已经颇为不妥回头看时幸好迭已经烂醉早在那里沉沉睡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大宋之南琼州清澜港中王兰焦头烂额面对满案文牍一头大汗此时已经是五月天气琼州酷暑暴热衙中虽然建筑宽广相较于海面上那是荫凉得多了但王兰是久握枪杆子地人跟在杨再兴马后时有神枪在前破阵自己也在后面杀得痛快捏笔杆子就难受得多了是以这头汗并不是热出来的多半竟然是热出来地。 文昌知县刘如海早就承诺过不来过问清澜港地面一应事务故此这怀南市舶司便成了县衙门家长里短地大小官司尽往衙中拥来加上此间税收合理凭怀南市舶司押印沿海诸港也都不敢再行征税是以港中楼船如市早就将府库中堆满了银两铜钱阮漓已经三下南洋一次比一次跑得远所带回来的货物也堆满了货栈帐册也就在王兰柜中越堆越高从军中出来的好汉子生死杀戮算得了什么?只是要看那些晋城会计会做出来地帐册就会让这等好汉子一天倒掉七八次。 “罢了!老子不干了!这当官不是人做地活!”王兰在衙中将笔杆抛在地上却去后衙提出长枪在芭蕉林中舞了一回这才出了一身淋漓大汗心下畅快不已。但浴罢饮茶时却再次愁上眉头心下其实巴不得随阮漓前往南洋一行那小子现在做得风生水起只嫌船少人多装不了多少货眼下还抛了近两千水军在港中只率千余人南下大洋。想来此刻应该已经在和番邦蛮夷们交易吧异域风情岂不胜于这清澜港十倍? 正自忧愁间忽闻得衙外众人喧哗一名水军小校直入内衙奏报道:“大人泉州分号张主事率大队来此间眼下正在码头上候命!” 王兰大喜率众人迎往码头才出衙便见港中诸商船间如冒出一群巨人来十艘崭新的千石大船集中在码头上簇新楠木上涂了桐油在海霞映照下璨然生辉港中虽然也有近千石的大船却是凤毛鳞角极为罕见何况这般一样大小同样簇新的巨舟?船上大张“晋”字莫说港中水军欢呼雀跃便是渔民行商也都驻足停舟赞叹不已。 张远才早下了大船见王兰出迎哈哈大笑声中远远长揖道:“王爷大了啊!这般可不像当官的样子却是泉州大贾的模样居多!” 王兰看着自己身上披的对襟素缎袍也不觉莞尔:“哪里及得张兄财?这些个大船下了南洋若是满载而归泉州大富中岂不是又多了一位张大户?” 两人相视大笑张远才这才将码头上船只一一介绍:“这些大船皆以上等楠木及红松制成泉州一带船价为此涨了两成上月才完工累得咱在泉州租的货仓多开了千余两花销最大地船是12oo可载数百人其余5oo以下船二十一艘这一批船共可载货两万石泉州分号得杨爷大力襄助从江南各分号共借三十余万才将船上货仓堆满并借得泉州大小船工千余人才将船使到此间这便付与王大人差遣船上共有积年船工数十人每船一二人不等都是下过南洋地大人可以无忧矣!” 王兰听得心下难熬:若得驾这批新船下南洋岂不远胜这清澜港为官?只是阮漓未返自己又脱不开衙中琐事如何才得如愿以偿。正愁苦间却见一积年老船工笑嘻嘻凑近来:“王大人高升啊!可喜可贺!小老儿此后货物便须往怀南市舶司交割还须大人多多照看!” 王兰一愕转眼间想起这正是当初将自己从平江府送到泉州的那位船主老孙头! 当下拱手道:“老孙头旧日如此照拂王某岂敢相忘?此后” 话说至此突然心头一跳想起一事来遂不再与众人言语自安排港中水军接管了新船将泉州聘来的船工一个个按约定银钱另一边则将诸船安排备案籍薄各自编了船号无非是怀南一号、怀南二号之类小船则按清澜一号、清澜二号等编号立了船名着高手匠人在船头刻用漆字体间比港中粗糙刷漆地民船又多了一分威武雄壮。 诸事已备王兰火赶往琼州求见龙随云:“龙大人王某有一不情之请却久已搅扰大人不必另求别家还请大人成全!” 第一百七十三章 贺兰下山虎,怀南起风波。微澜! 王大人一向少见何事这等匆忙但本州所能办者可!”龙随云自醉失清澜港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晋城有杨再兴的背景赵构居然肯为一个小小的市舶司衙门专门下旨可见不凡早已经拿定主意凡是王兰处有所请一概允可便是上头若有人怪罪下来也有临安城来的圣意顶着轮不到龙随云这小小的五品官支撑。 但王兰话一出口龙随云立即变了脸色。 “昔日下官自广州赴此间时同船的有一位贬至琼州的京官姓李名光者不晓得现在何处?”王兰面上藏不得事这话一出口便是要人的架势龙随云岂不色变! “这个——此事——嘿嘿——”龙随云笑道:“王大人来得稍迟了些儿这个——李光李大人是有中书札子着琼州编管不过秦相附了口谕已经送抵吉阳军地界却不晓得李大人年纪高了身子又弱这几个月来禁不禁得起……?” 王兰大急这吉阳军地界为先朝时故崖州界号为“宰相塚”历朝被贬重臣多置于此便是任职知崖州也是极大的罪过才得到彼处更莫说是往吉阳军编管了。琼州府名义上下辖吉阳军但实际上吉阳军地界人口绝少除了本地黎人便是少量的罪臣家属及囚徒、军兵之属大宋朝倒也还有一支小小的水军驻于彼处天气绝热。非是琼州、文昌等地可比若是京中清贵身体稍弱些经不得数月便是殒命下场。 当下也顾不得礼仪径向龙随云道:“清澜港怀南市舶司中尚少一位书吏须公文熟稔者。下官思之。非李光而不可。若得大人肯相助时与下官一纸文书这便往吉阳军讨要此人未审大人意下如何?” 龙随云久滞州府岂不晓得厉害?若是真个以此放了李光只怕秦桧面上过不得但若是就此忤恼了王兰。也不知赵构那里如何处置总之是耗子钻风箱左右俱不得便遂着府中书吏拟一札子上书:“今有犯官李光者因怀南市舶司着人调用若得便时可与来使商议措置。” 当下用了琼州府押印。付与王兰收取。王兰见上面文字模棱两可也晓得这龙随云并不爽快但身处此位。倒也勉强算得仁至义尽了当下返回清澜港计较便下吉阳军讨要李光只是阮漓尚未返清澜是以分身不得只得派遣几名府中校卒附商船南下办事自家本要随行却强自忍耐数日与那张远财在衙中计较南下大洋事宜老张是积年做海贸的熟手晓得下南洋地苦处他是在泉州享福惯了的哪里肯随大队南下只不过送船队到清澜交割便罢了。因此二人日日在清澜闲扯料来阮漓返港之日不远因此也不甚着急。 大同府内却着急得很。 汪古部草原上作反的部族日甚一日昔时汗王竟然召集不起旧部只闻说克烈部来了一位“贺兰可汗”率克烈部三百勇士动汪古部族人共抗金军那些平素分散的小部落纷纷汇集在这位贺兰可汗的帐下并大举迁往克烈部方向被金军欺辱惯了的各部可汗们要么易帜要么被剿除闻说那克烈部的勇士以术赤为所过之处先斩杀遇到的金人再向汪古部人宣布:“同是长生天庇佑下地蒙古族人为何要听命于塔塔尔人去攻打克烈部?若非金狗在汪古部猖狂蒙古族人会自相残杀么?何不随克烈部人赶走金狗再与那塔塔尔人决战?蒙古诸部若不相残时将是大草原惟一地主人!” 罗彦早已经是一副克烈部人打扮多喝得几回酥油茶日日骑射比在晋城时还显得壮硕些连蒙古语也听得两三分只是说不得罢了。但自从封了贺兰可汗在克烈部威望日著术赤在其帐下也威风八面早不再是昔日那个滥酒糊涂地浑小子学会了鼓动汪古部族人反金。是以两三个月间袭击并歼灭了三百余金人纠合汪合部二十余部族反了出去麾下战士也已经达到近千人。罗彦虽震慑于蒙古族汉子的单兵作战能力但对其上阵后的散漫也大为不满眼下正大力训练克烈部与汪古部来投的战士们骑兵冲杀的基本战法不再仰赖上阵时一顿猛冲全无章法全靠一股悍勇之气与敌硬捍。越是训练罗彦越是心惊:这批汉子的攻击能力只要稍作开天下间哪里有对手? 但克烈部与汪古部汉子们对罗彦则是无上崇拜:贺兰可汗被不亦鲁黑汗称为“克烈部突兀尔”除了不亦鲁黑汗之外便是古儿汗也自愧不如草原上的汉子只尊敬比自己更强地人眼下虽然参加罗彦的训练有些郁闷但按照罗彦训练方法达到的攻击效果则是惊人的。罗彦也晓得关键所在所以不急着跟他们讲道理而是用晋城过来的十余骑与诸部精英对攻以有阵法攻无阵法几个回合下来人数相同的情况下蒙古汉子们频频吃亏等训练到一定阶段以百骑对百骑的训练中有阵法与无阵法更是天壤之别。 最佳的练兵方式则是攻击金军汪古部与大金之间只不过是松散地隶属关系每到须用人用马时节完颜亮自会着人来取并酬以丝茶之类而平日里则有少许金人骑军在汪古部出入所过处辄责取给养监察民情是以并无固定地城治大同府往北最为接近汪古部中心地带的只得西京路上的东胜州及大定府以北地恒州此外竟无一城一府而广阔的草原上征汪古部族人所修的一座座贮兵地土堡也时时空无一人。若非对蒙古用兵的时节其实都是些摆设。是以罗彦四布人马侦得金骑去向便纠合当地汪古部族一起攻击往往全歼而返略无损伤。 五月十九日完颜亮与迭赶到大同府大同知府与当地留守如守得云开见月来。立即将手中雪片般飞来的急报呈上去。“贺兰可汗率部来袭!”、“汪古部党项人作反。击杀大金軍卒数十”、“克烈部大举来袭损伤过百”等等这般不一而足。完颜亮看得满面红胀一把扔在帐前:“滚!都滚开!拥兵数千竟然奈何不得一群蛮人!”那留守的统制本是一名 羞愧难当。只得随知府狼狈退出. #族人辄敢过来助汪古部逆贼?只须率大军往汪古部一行怕不一网成擒?” 完颜亮面色一滞半晌才道:“兄弟有所不知这汪古部千里草原某家经营了许久本意为大金屏藩。少与那克烈部争些闲气。这些草原蛮族遇大军进剿则远扬千里大军返则袭扰不已甚是难为。大同府以北千里之内某家可保如兄弟所言举手间即可安稳之只是怕那克烈部未肯轻易干休屡次来犯便是国家大忌。” +x.虽经营许久仍未完全平定汪古部诸族若论及克烈部连完颜亮也颇头疼不是想像中的那般轻松。次日起完颜亮传檄汪古部诸族:所有能出战的部族均须全力协助金军进剿克烈部特别是那个才出现的“贺兰可汗”!这消息在传遍汪古部之前便已经传至罗彦处罗彦虽然正意气风之时却晓得厉害麾下千余汉子还不是完颜亮动辄可以动的上万金军可比当下一如术赤等所言率各部族大步后退再与汪古部诸族保持密切联系专候那完颜亮退军时再进行袭扰。 大同府大军渐渐云集此前曾经屡次以此规模进剿过克烈部与汪古部是以并不新鲜完颜亮军令到处不逾月便召集了六七千兵马只等将令一下便要大举进攻。但这番准备功夫非同小可毕竟这一战便须深入草原逾月粮草辎重堆山积海非是短时间可以准备得好地。 此时地大宋极南处吉阳军地面却是剑拔弩张不须准备随时可以流血——吉阳军统制林明得龙随云札子冷笑数声对怀南市舶司来使道:“这李光等数人中枢另有专旨非是龙大人可以调度每年间向有札子过问存亡若是往文昌去了末将只怕难以交待便是龙大人也担待不起诸位远来辛苦只是未明法度这番却是白跑了且请上覆龙大人若请得中枢札子来取任谁也可以提走否则恕难从命!” 这使者此前不过是广州分号中一名师爷哪里会去跟这等武人争执?眼见这吉阳军治所在连像样地房舍都没有几间犯臣们的处境可想而知那统制也浑没有好脸色何必自讨没趣?当下也不多言直接返回清澜港向王兰覆命只是这一来一往费时三日阮漓恰率水师返港才落座便听得这等事将茶杯在案上一顿盖裂杯倾闷声道:“那吉阳军有多少舟船人手?” 这小吏一时脑筋没有转过弯来嘴角一撇不屑至极:“吉阳军治下荒蔽不堪旧时崖州衙门也极破败左右不过十余只大小战船也怕是打鱼的多上得阵的没有一只水6相加也不过千余人手不晓得朝廷粮饷都饱了何人私囊!” 王兰却听出端倪与张远财相视一眼都觉不妥遂对阮漓道:“阮统领却须小心着意这吉阳军非同小可秦桧那老贼极是看重若有何差池怕是于江南各分号皆有妨!” 阮漓瞪了王兰一眼对他这等持重极为不满:“王兄只须一句话便成:这李光要是不要?” 王兰沉吟片刻道:“李大人风光霁月位望极为尊崇岂是可以不救的?只是江南诸分号兄弟何止数万若为一人之故而损大业只怕杨大哥那里不好交待。” 阮漓冷笑起来:“莫道某家离间王兄与杨大人兄弟之情据某家看来只怕杨大人之志与王兄颇有不同别样也不消说得端看王兄救洪皓一事便晓得那杨大人不是易与之辈试想杨大人在此间必是与某一般想法。救固然要救的却也未必用蛮法子只须救得取巧些彼此留些余地便罢若是就此放弃怕是杨大人也未必满意罢?江南诸分号也是秦桧想动就可以动得的么?” 王兰一听脸上颇有些挂不住晓得自己身上这官袍对自己实在有些影响倒是这阮漓胆大包天或者与杨再兴有共通之处但王兰也有见识不到处:这阮漓家风是积年间造反地专业户从不将官家觑在眼里五湖四海正是好汉家苑囿岂会受这些拘束?当下王兰道:“若似阮兄弟所言倒也使得只是不知计将安出?莫非再火烧吉阳军么?” 阮漓哈哈大笑而出却不言语当下率千余水军五艘船十余艘小船径往吉阳军而去不消两日但抵达吉阳军港中如一群大汉子直闯入几位幼儿间那些个旧船本就破败与这些新造巨舟一比之下更是不堪。慌得那统制林明率部出迎见阮漓时虽然自家军职还高些但看阮漓水军齐整这架子便捏不起来拱手道:“阮将军光降敝处篷壁生辉林某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阮漓浑作不知嘿嘿笑道:“林大人何必多礼这些个儿郎们少见大风浪才遇风起便要进港避风倒是搅扰大人了!” 林明心中晓得这事并不简单早捏了一把汗不晓得祸福如何见阮漓麾下胜过自己何止数倍却听不得这等虚多实少的言语心中只是嘀咕:“莫非这家伙要作反?若是抢了李光去不晓得临安城中秦相如何处置咱家!” 大热天里居然一身寒忙私下里嘱咐所部仔细看守重犯一个也不可轻忽便是夜间也睁一只眼睛睡觉。夜宴菜色简单而礼仪甚周林明举杯之际不免试探:“阮将军这番来大约须在吉阳军停留几时?” 阮漓停杯道:“海上风雨无常据这天色三五日内总有风暴不免要扰搅林大人了!” 林明举杯一饮而尽只觉得喝下去的都是苦水是夜在自家府内将值夜的守卫都增加了五成。 第一百七十四章 崖州好大风,大宋贪宰相。试探!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宋兴工商,草原合诸部。争锋! 漓趁火打劫将李光与胡全家接至清澜港趁的是惧的暴风雨吉阳军统领林明处置得数天后才回过神来晓得出了大事。但失踪名册上却不只是这两家人口再者那一夜阮漓也是一般惊惧林明哪晓得已经着了道儿待要疑心怀南市舶司也晓得无从下手便是对方做的既然如此隐秘全无把柄可抓岂敢轻易上奏?当下林明腹痛了十来天眼见这事实实的遮掩下年未遇”等语奏至龙随云处龙随云在所附名册中见到“李光合府一十七口”、“胡合府二十五口”等字样联想到王兰前者所为加之阮漓动作又大岂会毫无猜测?只是此事若是掀开了大宋朝上下掉脑袋的当不下数百官吏自家乌纱大约难保只得匆匆浏览眼皮直跳急着人送往临安秦桧处。 此刻秦桧却在中枢有些不甚踏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平江府出面捉拿几位带头宁可缴税也不卖地的村民以免坏了秦桧财路这等事此前做得多了岂会在意多此一桩?但事涉晋城势力岂是细事?秦桧所在意者便是看杨再兴手中财路是否动得看赵构是不是特别关照这位便宜舅哥若是这番得了手此后晋城商号要在江南财只怕便少不了秦桧一份!财帛动人心秦桧眼下可谓是江南最大的“地主”不仅江南各路州县广积田产每处动辄以千顷计。或有上万者。每年大寿时各州府主事、各路营帅皆须尽力而致财宝往往一县之治便须备数千与杨再兴所设分号相比也只是稍逊而已。 此番知平江府只不过想在平江多呆几年莫要匆匆调回临安赋闲这才动起脑筋打算贱买千余顷良田与秦桧进献。岂料会半路杀出个晋城商号来。大洒银两。将一村民众所须全年税银缴讫急切下不得手等赵构朱批一下更是骑虎难下总须寻几个村民的不是并扼制住李德不再干涉才好下台。或者这购地之事照旧可以行得。 李德本是出于一时义气从岳家军中出来地人手中稍稍宽裕些搭救几个村民算什么?左右不过是二百余还不到缎坊三天的纯利谁晓得这番惊动临安平江府会如此大动作跟进李德在捕快尚未出城时。便得了消息。只不过惊惶片刻便自有了主意忙着人飞报所救村民。一面却往临安分号马主事那里报讯。以图解救之法。 时未交午那帮捕快纠集人马数十人雄纠纠扑入村来一时间鸡飞狗跳烟尘四起村中小民惶惶然不知所措但最为让人无处着力的是却是村中壮年男子皆不在家不是进城卖丝、茧便是到别村帮农时家中只得些老弱妇孺便是要抓也无从下手眼看便要过申时暮色渐合为的捕头将村中老小尽数驱到一处喝道:“各家户主竟是到了何处?为何至今未返?若是有说得分明的便可回家否则老爷一时恼了便抓了你等去府衙牢中看家中取是不取!” 这话一出村中哭叫连天村民们久在平江府与临安府出入也不甚惧怕官差何况此番本就有人撑腰当下哭叫声中渐渐有老妪老叟开始哭骂起来话语难听且渐往官差们面前涌去二百余口涌动之下便是那数十捕快也有些惊惶捕头一看不妙大声吼道:“你等是要作反么?辄敢拒捕?!” 此时村民为之一慑俱住了脚却有乡人扶一老叟颤颤巍巍从人群中站出来对那捕头拱手道:“大人说的甚话?村中这班老弱在此何人要作反?自古道‘官逼民反’莫非大人要逼小民作反?明日老儿倒要往平江府击鼓请知府大老爷主持公道看大人逼民作反使得么?” 那捕头一时语噎哪里敢吱唔半句半晌才咬牙道:“你——你等刁民——这等放肆!老爷明日里却再与你等计较!一个也莫跑!” 村民们欢呼声中捕快们怏怏而返深夜方才回还府城向知府覆命那知府听得“官逼民反”四字吓得浑身一颤不敢言语。 次日临安城中马主事得报匆匆往殿前司军中奔去蒙冲等惯常得他好处颇为相熟见老马来得火急都打趣道:“老马这般勤谨莫非家中哪一房媳妇要生产了邀某家过府饮酒?”马主事岂敢调笑苦着脸道:“诸位大爷便是这般惬意我家主上却有大祸实实的笑不出来须各位大爷搭救!” 蒙冲与蔡晋、凌雪峰等相顾一愕都变了脸色待问得详细各自沉吟蒙冲最后才道:“此事于秦家实在不足为意只是那平江府若就此失了面子只怕不肯善了日后定要与李德为难李兄弟这番却是孟浪了些。” 老马苦笑道:“将军说得再对也没有了这番平江府不敢拿李德下手便是将村民出气昨日已经将麾下捕快派遣至村中欲捉村民问罪只是罪从何来?左右不过是将此下台阶便罢却苦了大宋子民平白的受这等冤枉!日后若刻意攀附只怕李德也不得脱身!” 众将闻言都有些不平之气却是谁也不敢多说半句老马见不是法子匆匆作别便要另想法子蒙冲却叫住道:“且休忙晋城之事我等兄弟岂有旁观之理只是怕救得一时救不得一世杨大哥那边还须报知此事明日我兄弟自往平江府一行料可拖延些时日若要救得透彻还须杨大哥出面!” 这边厢蒙冲打了老马却不得擅自作主。径往杨存中处悄悄耳语数句杨存中近日身材大在椅中躺得舒服身子也不动一下却苦着脸然不悦:“你等兄弟情意本帅岂会不知?只是这趟浑水却没必要深搅。秦相面上。本帅如何过得去? 蒙冲见这话说得七八分是活地。忙跟进道:“此事左右不过搅扰一番平江府也不须相公出面小地们前往挪挪地方料那平江府也不敢放半个屁过得十天半个月那平江府歇了心思便是一场功德。日后也好在杨都统面前作人只是须在中枢讨个札子方好出京此节须劳动相公面上不晓得——” 杨存中听得这话稍稍动容沉吟片刻笑道:“你等便是这般计策。虽上不得台面。倒也可以应付得一时只是莫攀附本相便好可仔细着些!” 蒙冲哑然而笑。哪消半个时辰便在中枢用了押秦桧其时已经入大内随侍圣驾浑不晓得已经放出去几位闯祸地都头而且还奉的是中枢的札子!次日午时蒙冲奉札子以类似“拉练”的名义将这雄壮之师带着从平江府衙前经过由拓皋战场上活出来的将士虽然经过数年酒肉美色消磨仍有些许杀气在平江知府虽不晓得来头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迎候蒙冲浑不在意连马都没下:“咱家奉札子出京倒要搅扰老兄数日只莫要嫌咱多事就好!” 那知府哪里敢作声只得讪笑道:“将军到此是下官荣幸岂敢言扰?”三千殿前军兵马威风凛凛开过平江府将那惹出祸事来的村子挤得水泄不通那些村民有不知情者竟以为平江府请得动殿前司军到此清剿只是为了“官逼民反”四个字但随后见晋城缎坊到村中劳军而平江府中诸人竟然半点也不曾吱唔这才晓得躲过一劫。 平江府众人眼见这殿前司军凶神恶煞一般又明明白白地支撑晋城缎坊和村民自然不敢下手只得奏报到秦桧府上这番却不须直入中枢。秦桧得讯时才晓得中枢中已经札子调了殿前司军到彼处也见平江府上有言“官逼民反”等字样只得苦笑将这账算在了杨再兴头上晓得蒙冲等多半看在杨再兴面上或者杨存中也在默许中略一思忖只得作罢左右不过千余顷桑田别处也可罗致何必与那杨再兴争锋? 果然不晓得秦桧如何指示平江府反正最后平江府另谋了一块地将自北方迁来安置的宋民再次文南迁直到广西地界才另行安置这些来自河北地宋民们本庆幸逃脱兵灾才得安生几年哪晓得会被这恶官遣一路上骂声不绝于途只是官兵约束得严不敢过于喧嚣罢了。 杨再兴得报时晓得秦桧已经看不顺眼却将自己无可奈何洪皓道:“大人若在江南财迟早便要与那秦贼冲突须早作防备才是!” 杨再兴道:“看来我晋城大军一两年内便须大成那时还怕秦贼动甚么手脚?只是这两年内还须小心着意莫与秦桧大动干戈。江南与秦桧相争者大约只在土地可嘱咐下去此后江南各分号若再有此类纷争皆要小心应对但贸易之类却是不怕倒要看那秦桧能奈我何!江南各分号自下月起每月往晋城输送精壮士卒三五人眼下战马既然已经有了保障早一日北上便早一日搭救燕云宋民迎回上京诸人!” 此时江南诸分号渐渐往晋城输送人手积年间行走江湖地干才纷纷调往河北另一边则广招好手加入镖师队伍。晋城眼下得罗彦之便大举输送茶、盐、绸、铁往蒙古每月则有两千余匹良马经大夏辗转送往晋城。半年间晋城战马迅从不足五千飚升至一万三千匹端地是人强马壮但已经是罗彦能够做到的极限便是如此金军负责金夏防御的统帅撒离喝处任得敬还须逐月打点财帛骏马每批货中皆为其单独准备些许才得将这贸易进行下去。 按杨再兴计划只要再过得两年有三万战马便是北上之时兵源自然不是问题江南近百个分号每月往河北输送5oo人一年下来便不止六千之数两年之内晋城军将达到七万余人若要大举北上之时只须征调令下还愁招不到二三万兵马么?眼下岳雷、高林已经完全从州治与生意中脱身出来全力投入新兵训练尤其在以前战马不足的情况下骑军的马战技能远远达不到岳家军训练水平往往是三五骑兵才得一马训练眼下基本上能够做到两人一马了自然让高林与岳雷皆是心怀大畅。 泽州、潞州治下大小事宜尽付与洪皓与鲁秀林也不须杨再兴多操心但杨再兴眼下所关心的却在江南地丝厂与瓷器厂李德不负所托已经在九个州府开了缎坊分号而江西等地则以“晋”字号开设七家瓷厂。一时间江南富户皆晓得晋城所指定是财之路所以闻风而上大开缎坊与瓷窑等南迁地宋人中近年也有与当地争讼失却土地者诸缎坊与瓷窑却来者不拒只求越多越好秦桧在中枢细细察看财赋账册眼见这农税收入从三千余万渐渐降至不足两千万晓得像自家一般大肆吞食土地的官员正多幸好各路商号与铺坊之属上缴的商税大胜昔日居然将大宋岁入递增至四千万也是心思活泛开始筹划在所得土地上建几间坊、窑如今名下虽然也有些茶山却是不如这些坊、窑来钱快而且多。 杨再兴忙于开厂赚钱罗彦处却忙于打仗。 不亦鲁黑汗已经下令着罗彦率所部北上将大会诸部先避开完颜锋芒再与“蒙古最伟大地汗王”俺巴孩汗会盟克烈部不再单独对塔塔尔人作战了要打败塔塔尔人和金人的联军克烈部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若是蒙古诸部都聚在一面大旗下天下无人是敌手! 第一百七十六章 塔塔尔求亲,完颜亮求计。长城! 月的大草原上青草深深直过马膝数百只直至数羊群如白云般点缀在草原上碧草青青在远方与蓝天相溶不可卒辨。 忽尔地面颤动羊群不安远远的草原上如飘来一片红云狂奔的马群将长草破开从远处的长草间现身将近这一群群牛羊时才开始减不亦鲁黑汗纵马挥鞭稍稍将百余骑人马带得偏向一侧没有撞向羊群跃马近处一个缓缓的土丘上这才驻足遥望北方天际。 古儿汗紧紧跟上立马在侧指着天际的阴影:“大汗那里便是金帐所在么?俺巴孩汗便在那里大会诸部了!” 不亦鲁黑汗点点头:“不错我来过数次这里便是金帐所在天黑以前当可抵达这数年来不晓得俺巴孩汗是否像克烈部的母羊一样又长得肥壮些了?哈哈哈哈!” 古儿汗在一旁不敢置答:俺巴孩汗被称为草原上万民的大汗克烈部虽在诸部中公认为武力最强却未必能够保证不亦鲁黑汗能够与俺巴孩汗相提并论后者才是草原上最为著名而英勇的英雄相比之下不亦鲁黑汗只不过这一次来时才挟对塔塔尔人的大胜开始有一些面对俺巴孩汗的自信心古儿汗从不亦鲁黑汗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丝不好的苗头随后跟上来的罗彦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蒙古诸部中虽然都晓得。要对付塔塔尔与金人联军必须在俺巴孩汗的金帐下统一各部地力量但不亦鲁黑汗参加过对塔塔尔人历次作战却有不同的见解:此前的作战中蒙古人从来没有获得过充足的铁器作为武器甚至在本次对塔塔尔人单独作战时不亦鲁黑汗都觉得用精铁打造盔甲过于奢侈了若非罗彦坚持要打造盔甲。还可以多装备一倍以上的克烈部勇士。但这一战赢得实在太容易了些。在几乎相同装备水平与人数的情况塔塔尔人完全不是克烈部的对手!不亦鲁黑汗甚至开始有一点点冲动想试试以目前的实力蒙古诸部还有没有哪一个或数个部族加起来能够与克烈部地武力相当! “一统大草原!” 这个想法偶尔会在酣梦时响亮地震动克烈部地汗王但在清醒过来以后不亦鲁黑汗仍然能够意识到。自己在大草原上地威望还不足以取代俺巴孩汗若是要依仗罗彦不断提供的铁器打造出一支强大的铁军出来还需要数年的时间是以这一次来仍然作好了臣服于俺巴孩汗的准备并不打算暴露出争雄草原的野心。但实力在握的人总有得意忘形地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无意间流露出对俺巴孩汗的体形的不尊重。虽然不亦鲁黑汗自己的体形也很不怎么样。 “贺兰可汗不可忘了对克烈部的承诺这里便是俺巴孩汗的行宫所在。诸部的汗王将齐聚于此若是贺兰可汗忘了对克烈部的承诺长生天将不再庇佑克烈也会损害贺兰可汗在大草原上地威名!”古儿汗不放心地提醒罗彦罗彦自然理会得拱手道:“古儿汗与大汗放心某家此番来不过是随大汗见识一下草原上最伟大地不亦鲁黑汗绝对不会将上好的精铁卖给其他诸部的汗王!” 只有长期独占从晋城卖来地精铁才有可能在草原上独霸一方这是不亦鲁黑汗与古儿汗心知肚明的事情将汪古部交到罗彦手中则不无让罗彦挡住完颜亮大军的意思只有让罗彦挡住来自南方的威胁才能够放心地往北方和东方争雄先彻底消灭塔塔尔人再一统草原此番会盟诸部正是进讨塔塔尔的好机会也是让克烈部在诸部中脱颖而出的良机但若是让罗彦也卖精铁给其他汗王克烈部的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是以从克烈部出之前不亦鲁黑汗不吝以马五百匹、羊三千只的价格买下了罗彦不对其他部族出售生铁的承诺当然此后若是罗彦需要更多的好马与羊群不亦鲁黑汗也承诺有多少生铁就有多少牲畜绝对不会让晋城失去充足的战马来源! 至于一统草原之后是不是就此与汪古部和平相处或者会过河拆桥那已经不是眼前可以想像与讨论的事情了。 让不亦鲁黑汗大为兴奋的是才到距离金帐数里外便不断有其他部族的可汗们迎来一路上大声欢呼:“克烈部的野狼们塔塔尔人听到你们的名字已经吓得睡不着了听说克烈部的突兀尔们每一人都杀了十个塔塔尔人是不是真的?” 更多的则是散处数里内的蒙古骑军战士们见到克烈部的旗帜时对克烈部路过的众人所行的注目礼那是一种出语言所能表达的尊崇不亦鲁黑汗能够从中感受到清晰的信息:克烈部与塔塔尔人的一战已经名动草原是近年来少有的取得绝对优势胜利之一塔塔尔人敢于不集合族之力就进攻克烈部便是在清楚蒙古各部尚未完全集中武力的情况下起的一场局部剿杀岂料以局部对局部会在克烈部输得这么惨!相对这些年来塔塔尔人对蒙古诸部作战的辉煌战果能够以少胜多取得大胜的克烈部已经成为近日草原上最为重要的部族。 “安答!哈哈哈哈!欢迎克烈部的不亦鲁黑汗来到我的帐中各位汗王让我们看看草原上最强大的克烈部汗王是如何打败那些塔塔尔人的!快到帐中来讲那场大战给所有的汗王听!”一阵豪爽的大笑声中高大的金帐中走出一位“庞大”的汉子身上衣着华丽金银镶饰果然称得上“肥壮”二字体重怕不下三百斤!罗彦看得脸色一变。本来显得略略有些肥壮的不亦鲁黑汗在这汉子面前显得“消瘦”了许多看周围侍卫地眼光以及不亦鲁黑汗的敬礼可以想见这个汉子便是草原上传说“一顿能够吃下一整只羊”的俺巴孩汗了众人忙跟在不亦鲁黑汗身后躬身帐门外好一阵喧嚣才算让为的不亦鲁黑汗、古儿汗和“贺兰 进入金帐坐定。 帐内果然已经有许多蒙古汉子。看各人模样。当是各部大汗们。俺巴孩汗声音响亮将这直径数丈余的大帐中众人声音都压了下去:“众位可汗克烈部的不亦鲁黑安答狠狠地杀伤了塔塔尔人让那些自称草原上最强大部族的敌人再也不敢轻视我蒙古各部更不敢和金人一起来搅扰我蒙古草原上的羊群近日塔塔尔人已经派遣了使者。来与我蒙古人和谈再也不敢以大军来攻岂不是不亦鲁黑安答地功劳?草原上从此将得安生了!蒙古人地帐内再也不会有哭泣地女人和孩子马群和羊群再也不缺乏照料他们的汉子!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帐中诸人倒也罢了也许是已经听到过这个消息但克烈部过来的三人却都面面相觑:塔塔尔人竟然不来攻打。却要来和谈?! 不亦鲁黑汗靠近俺巴孩汗。以尽可能只让双方听到的声音问道:“尊敬的大汗塔塔尔人反复无常比最狡猾的狐狸还要不可相信。若是狼与羊能够成为朋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血流过地草原只能够用血才能洗净塔塔尔人播下了仇恨就应该得到杀戮为什么要与他们和谈?” 俺巴孩汗却不加掩饰以同样震撼的音量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塔塔尔人的大汗派遣他最勇敢的突兀尔来送来了五千只羊和一千匹马向我最美丽的女儿求亲若是蒙古人和塔塔尔人结成了亲家还需要用血去洗仇恨吗?不亦鲁黑安答蒙古人需要在长生天的庇佑下平安地放牧羊群生育蒙古人的孩子不要再让流血的战争继续夺去我蒙古族人地生命吧!” 入夜时不亦鲁黑汗在帐内怒吼连连古儿汗让所部地克烈部战士们在帐外守候不让其他部族的汗王人搅扰却在帐中对不亦鲁黑汗道:“大汗俺巴孩汗若是不肯对塔塔尔人用兵为何要大会诸部?若是从此不必战斗克烈部的孩子们也可以不再流血为什么大汗会这般烦恼?” 罗彦在一旁听得古儿汗地问题轻轻窃笑却不肯说半个字不亦鲁黑汗偷眼觑见不由得一惊问道:“贺兰可汗今天在金帐内你不一言却是如何看这事的?” 罗彦的蒙古语实在不怎么拿得出手也不得不答:“狼与羊不会永远是好朋友!” 不亦鲁黑汗瞪了古儿汗一眼意思再明白没有了:连贺兰可汗都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却没有明白! 然后不亦鲁黑汗对道:“正是!那塔塔尔人吃了大亏必要从克烈找回来却是怕俺巴孩汗将蒙古诸部召集后对他们用兵才匆匆向俺巴孩汗求亲若是给塔塔尔人恢复了力气或者与金人勾结却不会放过克烈部!这大汗为何如此糊涂!” 此时帐外却有克烈部战士叫道:“来人是谁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来克烈部的大帐?” “泰赤乌部的忽图刺来见打败了塔塔尔人的克烈部英雄!”一个年青而宏亮的声音响起。 帐中不亦鲁黑汗与古儿汗皆是一惊:“俺巴孩汗的儿子!” 此时的大同府中完颜亮的亲随们也正大喝道:“是谁?这么晚了来搅扰上将军?” “萧裕求见上将军烦诸位通禀!”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门外亲卫稍稍缓颊。 话音才落完颜亮已经在内高叫:“萧大人惫夜来访必有要事还不快快请进?” 萧裕恭敬地入内一躬完颜亮忙逊座这萧裕虽非女真族人但久在中京为猛安此番随行参赞军事极是得完颜亮器重便是其身为前辽国姓族人在中京颇不受人待见完颜亮独怜其才诸多事务往往由其共商而定迭不及远矣! “上将军如此深夜还未歇息想是为这进剿之事烦恼不晓得下官可否分忧?”萧裕也老实不客气地入座却问完颜亮道。 完颜亮嘿然一笑:“萧大人便是某家腹中虫子倒要请萧大人猜上一猜为的何事?” 萧裕见案上一幅地图上面画了一条粗线大约便是目前与克烈部的实际控制交线遂以指敲击道:“只此便是上将军所虑之事!” 完颜亮并未称赞却追问道:“萧大人试为某家言之!” 萧裕起身道:“下官冒昧!上将军所虑者克烈部贺兰可汗等挑动汪古部为乱却是不敢与我大金骑军接战我大军一进便远遁千里羊也不留一只大军才返便随后袭扰不得爽利若要长久时须学一学秦始皇!只此便是上将军所虑之事未审此言确否?” 完颜亮击节道:“知我者萧大人!这蒙古人兵马不多又极分散若要进剿实为难事若姑息其屡屡来犯大金国始终不得安宁秦时以长城却敌以求一世之安虽坏了邦国却留得后人许多方便只是大金国土地远迈长城之外非是昔年秦国所能够比拟总不成再修一座长城以拒蒙古。但若不能拒退蒙古日后如何可以放心南向用兵?强敌在背便不能全力南向此实为宗弼退兵之由若某家异日提兵南下便须先斩却这后顾之忧!” 萧裕失惊道:“上将军志存海内倒是下官也小觑了将军之志还道纠缠于眼下战局看来下官短视矣!只是这秦时故事如今未必就做不得端看上将军如何定夺尔!” 完颜亮犹豫道:“萧大人当真要某家召集民力再修一道长城?” 萧裕笑道:“未必要修一座长城才可以挡得住蒙古人毕竟此时蒙古不及秦时胡骑远甚只须稍稍动土便让蒙古一筹莫展!” 完颜亮大喜过望:“既是如此萧大人计将安出?” 第一百七十七章 萧裕论南北,胡铨建大业。正道! 汉唐以来一改秦时据长城而守的旧策汉武帝、唐北方部族逐水草而居迁移不定来去如风是以练就精兵穷尽草原与沙漠也须勒燕然而后返其时天下财货充盈足以支撑汉人武功至今北方诸部仍只知汉而不知宋千载之下其兵威犹存。自古汉兴则夷衰北方部族若非经唐末之乱也不可能有大辽与大金兴起。但当今天下之势与汉唐时不可一概而论实无一国足以恢复汉唐旧观昔时征伐千载之下犹以为汉时因此而竭国力致民生多艰我北方部族更苦不堪言日夜苦思只是要报此大仇将马、羊放牧至南方的大海边。况如今天下经数十年兵灾战祸若要再行汉唐之事实非上策!”萧裕见完颜亮求问遂侃侃而谈。 “秦时筑长城之举虽耗竭民力国势为之倾颓但汉人河北之地平安越千年若非昔年大辽破入燕云大金也未得轻入关内若无燕云大金则不易取河北。历经辛苦厮杀流血飘橹赤地千里方取得汉人中原之地自苦人文精华尽出于此得中原者得天下此后才有可能将华夷之辨混同使天下尽为一家再无彼此之分庶几可免后世再起杀戮。是皆以一时之苦却换来千载之安这其间功过也难说得很。” “近二十年来大金屡为蒙古克烈部所侵塔塔尔人更深入上京郊野。右相宗弼昔年便深知事不可为欲南向用兵便须绝了这后患一时间却哪里能够?是以出和戎之策攻取汪古部以为屏藩与那塔塔尔结盟共抗克烈部自此蒙古诸部与大金之间便隔了个塔塔人与汪古部。稍得闲暇南下用兵。十余年间。令宋国献降书于上京西夏年年入贡遂有天下!” “但其时都元帅也无良策可以拒蒙古便在汪古部与塔塔尔人土地间处处挖开深壕马不能跃过并沿壕建土堡。以效烽火之举一处有警一日可传至中京或上京遂举大兵进击也得了这十余年安宁。只是这土壕不经风雨过得十余年早填得平了兵力不足时。土堡也早作了牧人歇息之所在。往往颓坏蒙古诸部才得以纵马南下。大人若有意于挥师北上须在此间积储粮草兵甲。只怕非经年月而莫办若只是求北方安定而后对宋国用兵则只需要将昔时土壕深挖便以所取余土砌筑土墙于壕侧隔数里便起一个土堡以期烽火之用则自大同以北千里之内蒙古蛮夷何由而南下?” 完颜亮击节叹道:“诚哉此言!萧大人这番计较便出完颜亮之上若天下间稍复元气岂会令蒙古诸部称雄于漠北?他日必北上燕然效汉唐故事擒俺巴孩汗至上京阙下明正其罪!方今大金之患却是中原之地尚未完全伏于王化子民流于江南燕云之地久在大金治下倒也颇为兴盛却只得二百余万户中原千万户如今十不存一右相近来深悔昔年杀戮过重致难复旧观宋民多畏兵祸于江南赵构又虚应敷衍不肯还河北子民哪里便得恢复汉唐之盛?若要行汉唐事须有汉唐国力故欲北伐应须先行南征待赵构伏罪河北尽复旧日繁盛或者可以成就前人武功混一天下再无华夷之辨以息万世兵戈!” 萧裕转而叹道:“上将军雄姿英不输于汉唐开国之祖只是今上却?” 完颜亮心头一跳变色喝道:“萧大人这话岂是随便说得的?” 萧裕一愕随即意识到其中语病骇得后退一步拱手道:“下官糊涂!一时失言上将军勿以为罪!只是这?” 完颜亮却未进一步作而是转过身去:“皇兄春秋正盛大金国祚无忧萧大人日后还须慎言!” 萧裕耳又不聋哪里听不出完颜亮话中萧索之意今上日日滥醉大金国举国皆知本来就已经子嗣艰难再如此自伐不肯亲近后妃如何能够保证大金国祚?完颜亮位在皇室中本不算高但严格算起来居然是皇位地有力竞争者若今上始终无子日后完颜亮按序排下来也极有希望! 想通了此节萧裕心下豁然开朗:“上将军心怀国事若有机缘实现此等抱负也非不可能?只是天欲降大任于上将军必须要经过这番磨难方可成就大业下官驽钝然愿牵马垂镫惟上将军之命是从!” 完颜亮虽背对萧裕萧裕仍然看得出这背影猛地颤一了颤心下狂喜晓得自己猜对了当下拿定主意再补充道:“上将军不须着紧天下事有水到渠成者关外自有上将军主持燕云之地下官愿一力承担中京一班文武岂不晓得上将军威武?下官以上将军之名号令自然无有不从者惟大将军所愿尔!” 数日后汪古部南方村落中一个已经从事耕种为主的部族内黎明时村民稀稀疏疏地出门开始一天的生计当真是一天之计在于晨有下去劳作的也有驱赶紧牛羊互北边草原的但已经有了自己固定的居所不再像祖辈们那样逐水草而居甚至在辰时村中还响起了读书声却是用的女真文字教授汉人孔圣的学问。村中鸡鸣犬吠一派平和气象。村人服饰却与中原大异成年男子头上剃光只留几绺小辨年长者多数一部大胡须村中还建了一座波斯胡寺寺上赫然一个大大地十字架却原来拜地是传自波斯地景教神明。不晓得耶苏他老人家在天堂里是不是也知道这里居然还有一拔信徒! 这一族原是党项余族经年以来。族小民弱早年附于辽近年附于金皆身不由己。 但才到午时马蹄声雷动地面尘土扬起村中老小开始惶惧起来:与往 这队上千骑的兵马并非经过此间径往北方去与蒙古而是直冲这村落而来。 “都出来!所有男子都出来!”为地军官模样的骑士在马背上大叫。金军在此间便是生死予夺的主宰。便是寺中供的那位背负十字架的大神在金军面前也无可奈何是以没有人敢去向上帝求祷而是听话地站到村中寺前地广场上。 村中被这千余骑团团围住四面皆水泄不通出门返回的只得叫苦外出未归的。其家人自然暗叫庆幸只听那军官展开一张纸读道:“奉龙虎上将军令着汪古部成年男子凡年满十五或高过马背者立即随军北上听命凡有随军者免其家今年赋税若有违误者。立斩不赦!” 村中顿时哭叫连天。妇孺老弱皆掩泣成年男子及高大一些地孩子皆不能够幸免立即随军北上。一路上各村落地男子渐渐增加汇合作一处甚至大同府地乡间汉人也驱赶了不少至此间。至此开始有人窃窃私语:“金人将这许多人带到草原上作甚?莫非要与蒙古人作战?” 自大同府来的老年汉人嗟叹道:“蒙古人来去如风岂会让咱们上阵去追杀?便是背负辎重也有的是马匹岂不见咱们地饮食都在这马背上么?不晓得这番是什么祸事只是不大像上阵厮杀罢了你看可有我等用得地兵器?” 前方一个后生悄悄扭转头来:“也说不得日前看到有数十辆大车过去拉的物事极沉重像是兵器之类金人哪里用得了这许多?” “吵什么?作死么?”一名金兵纵马上前挥鞭在空中击响了一记骇得众人不敢作声。 入夜时歇息下来迷底才算揭来:原来立帐挖沟时那几十辆大车掀开里面竟然全是锄头之类的农具!这东西倒不是从农户家里得来地大金国的铁器精贵民间若有些许只得用作农具哪家会有多的?便是官家也只在劝课农桑时才大造农具这还是昔年间兀术在中京时铸的用于放给从上京迁到河北耕种的女真族人使用眼下实在没有这么多人迁来才让完颜亮得以应用。 “锄头?”那名老汉人骇道:“莫非金人想在草原上屯垦?不对啊!若是要屯田时岂不让咱连家小搬来为何却只征了男子?” 这时在琼州清澜港内却有一家老小正欢呼跳跃一个小孩子大声欢叫:“爷爷又当官喽!爷爷又当官喽!咱们不用饿肚子了吗爷爷?” 李光身着怀南府市舶司主事官袍手中拿着一张文书哭笑不得:“察有泽州府举荐太行义民李南清饱学守义不附敌国有经纬之才着为泽州府怀南市舶司主事书到日着即赴任不得延误!” “还好!杨都统还给咱家留了个姓在只是这理上确有些难得清楚叫‘理难清’也无不可!罢罢罢若非如此怎么保得一家老小?那秦桧必定不会放过老夫止此方是避祸之道!”当下笑笑将吏部文书密密收入牍中对孙儿道:“话虽不错此后不必饿肚子了只是人前却须记得咱们自河北而来爷爷眼下名叫李南清不可记错了!” 那小孙儿懂事地点点头:“嗯这样坏人就不能再害爷爷了!” 家中众人都是悲喜交集经过了吉阳军的一番遭遇都晓得眼前便是天堂一般哪还有不珍惜的道理!李光积年为官小小市舶司能有多少政事?便是当年吏部、户部管天下财赋也不在李光眼里只须严明制度用人得当便可无忧官威更不消学得那是天生带来的当世大儒间进得朝堂精通政事退得山林治得经典地这李光实是其中屈指可数者。 但最为莫明其妙地却是胡! 胡性情刚烈上书求斩秦桧时便已经存了死志眼下见秦桧主政早存了老死海外之志本无意再入中土一步只是家小在吉阳军难挨能够脱出生天实有再世为人的感觉却被杨再兴更名为“胡学涛”直接派遣到景德镇携钱三十万负责收购当地所产精美瓷器并兴建数座新窑。 取得新身份的胡不想从政却转眼间成了一名大财主!合家老小锦衣玉食地在景德镇安顿下来以后胡犹自不能相信竟然在杨再兴安排下成了一名大瓷商!只是胡自是做大事地人气魄之大当下也没有几人及得三十万居然在半年内花得尽!但也将整个晋城瓷业规模扩大了三倍几乎将当地高档瓷器包揽了五成俨然成为大宋瓷器界的一名“大鳄”但打出晋城之名再大生意也是理所当然没有人疑心这个团团富家翁居然曾是当朝枢密院编修! “杨大人胡名动天下以其性情刚烈嫉恶如仇学识亦不差为何不举荐为一方州县宰而为大商?”洪皓与胡惺惺相惜觉得杨再兴的安排不甚合理忍不住提出来询问。 杨再兴其时正在姚察看棉田回来大笑道:“君子学得一身本事便定要货与帝王家才是正道吗?先生虽主泽州之治若与所印陶书相较后者不过是末技却哪一个更造福苍生?姚本是战阵上的武将如今能够以远比丝绸低得多的价格让天下人穿得暖和这番功劳与多杀几名金人相较哪一个更大?胡先生对大宋朝中之事大约不会有多大兴趣但若是能够在瓷器上有一番作为日后成就怕是一般商家难及矣青史之上未必就输与了一班朝廷重臣!” 洪皓至此若有所悟。 第一百七十八章 草原起沟堑,南洋现海贼!用武。 草原上的突兀尔蒙古的勇士忽图刺光临克烈部的不亦鲁黑的荣幸!”不亦鲁黑汗大笑着迎出去伸出双手与忽图刺拥抱古儿汗与罗彦却躬身为礼。 “我便是要来看看克烈部的英雄如何的了得竟然大败塔塔尔人追击千里!”忽图刺也大笑却有些言不及义更有些心事重重便在火光下也看不出有一丝丝喜色。 入帐坐定之后罗彦才第一次看清这位众人口中的英雄忽图刺果然长得雄壮若说俺巴孩汗给人的映象是肥硕忽图刺头上数根大辫子总扎在脑后额头剃光青筋暴绽全身肌肉虬结掩不住力量的泄露重量总在二百斤以上当真有如山岳之稳虎豹之威顾盼间眼神如电明亮而慑人当真称得上“英武”二字。 “克烈部是对的塔塔尔人是草原上的狐狸只可猎杀不可结盟只怕我那妹子平白地遭那塔塔尔人污辱却不能换得大草原上的平安岂不折了蒙古族人的荣誉长生天也必不庇佑这桩婚事!”忽图刺掩饰不住对这桩婚事的反对甚至愤怒谈到此事时双眼瞪圆拳头捏紧腮帮处嚼肌突然暴起。 不亦鲁黑汗与古儿汗相视一笑罗彦却在心中打一个突:兄弟相悖是草原上的祸乱之源看来蒙古最大的汗王无敌的合不勒汗子孙间也有潜藏的深沉危机。 “正是如此!”不亦鲁黑汗右拳击在左掌中:“塔塔尔人已经不复当年之勇。若非金人襄助也不敢来攻打大草原上地主人大汗这番如此听那些贼子摆布只怕久后必生祸患忽图刺果然明白事理不晓得有没有什么主意可以阻止这桩婚事?” 忽图刺黯然道:“大汗主意已定早派遣了使者往塔塔尔人中覆命。已经在准备大婚的礼物了。甚至还要亲自将妹妹送往塔塔尔人那里!” 罗彦听罢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送不得!” 帐中诸人皆是骇然古儿汗第一个问道:“如何送不得?” 罗彦望向不亦鲁黑汗后者微微露齿而笑:“头羊将最肥美的羊羔送到狼群中去还指望狼群会收入了羊羔而放过头羊么?在塔塔尔人看来大汗与每一个蒙古族人一样不过是一个敌人罢了哪里会认真当作亲人看待?是以大汗不去则罢。若去了却难保平安。” 忽图刺在一旁默然半晌不置一辞只众人说完才突然吼道:“塔塔尔人若是敢伤害大汗忽图刺一定要去杀光塔塔尔人每一座穹庐下的族人掠尽塔塔尔草原上的羊和马!让他们的种族从此在草原上消失!” 次日南归时罗彦不解地问不亦鲁黑汗:“大汗为什么要给那忽图刺提供一些生铁?不是说不能向其他各部提供好铁么?” 不亦鲁黑汗大笑:“贺兰可汗以为呢?那忽图对俺巴孩汗不满却无从作。若是俺巴孩汗在塔塔尔那里死去。草原上的新主人将是忽图刺汗若是俺巴孩汗从塔塔尔人那里回来说不定便是与忽图刺作战的时候。贺兰可汗猜猜哪一个会赢?” 罗彦犹豫道:“据某家看忽图刺并不害怕塔塔尔人杀了俺巴孩汗大约那才是他当大汗地最好机会但若是真要与俺巴孩相持起来为忽图刺虽勇武些也不是俺巴孩汗地对手俺巴孩汗在草原上地威名和势力眼下还没有人可以取代!” “哼!”不亦鲁黑汗道:“乞颜部与泰赤部算什么?克烈部迟早将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 说罢不顾众人独自纵马狂奔古儿汗有些奇怪地瞪了罗彦一眼却不作声纵马紧随而去。 罗彦却在心中喟叹:大哥要我到此间是要让蒙古人强大起来去和金人争斗却非让蒙古诸部自相残杀如何还要让忽图与俺巴孩之间同室操戈?何况便是在大草原上点起了战火克烈部当真就一定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么?若是如此以后会不会平了汪古部挥军南下去与大宋争锋?这不亦鲁黑汗也忒急了些。 此时的汪古部草原上却是一片混乱。完颜亮着人大修昔年的土壕工事将大半个汪古部的地盘都挡在了壕沟以南自家却率骑军五千往壕沟以北大力扫荡誓将所有汪古部族人都驱到壕沟以南尽在大金治下为民只是大军所至哪里会与那些小部族讲解什么“拆迁政策”自然与后世的拆迁工作组一般直接驱开牧民拆了穹庐赶走牲畜直将各部长生天庇佑下地族人以及上帝光辉照不到的信徒迁徙一空待罗彦返回汪古部时原来所部的千余骑军已经在术赤的率领下与金人作战十余次只是兵甲不完备人数也比金军差得远甚是以屡战屡败连退数百里才脱出了完颜亮的追杀人马折损各有百余让罗彦心痛不已。 罗彦率部直逼到壕沟前时基础工程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宽丈余深亦如之的土壕并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但沿壕一带密布的金军却已经达到七千余加上有完颜亮、迭亲率主力四处游走一时间却无计可施:要想突破这道防线将被迁南下地汪古部诸族接回来需要深入壕沟以南数百里就算前往时不难但返回时却绝无退路大批人口牲畜不像骑军那般可以机动肯定逃不过完颜亮大军地绞杀。 “除非完颜亮在此间也筑出一座长城来否则便是这等工事岂能挡住我贺兰可汗!”罗彦对着数百步外的建设大军恨恨地斩断一根挡住视线的树枝术赤忙将他往后一拉。以免为金军所觉。 这边厢罗彦极度不爽南方地大海上王兰却在船头欢呼呐喊对着前方万里晴空天上翻飞的海鸟湛蓝如天空的洋面其欢乐处非怀南市舶司衙门内可比。让李光那般积年的干臣去当这官儿却让久经战阵的王兰随大船南下。犹如脱出樊笼。双方都各得其所。安之如饴。 阮漓却在舱中窃笑将一个紫砂陶壶放在嘴边轻轻一吸浓浓的晋城老窖香味溢满舱中门口侍立的小卒喉头滚动咽下一大口唾沫看得阮漓一笑。随手将壶抛出那小子伸手接住熟极如流畅饮不迭。阮淳却在腹内道:“王将军才下得第一遭大洋没经历过风雨待天公作威时且看还叫得出来否呵呵呵。” 此番南下大洋。十艘千石大船尽出。小船却只得四五艘随行大量地小船都交给了李光支配将大船从南洋运来地堆山积海地货物运往从广州到平江府在内的东南各港口。再由那边的分号销售交从各分号那里接收各项大宋产出又全部运往清澜港存储江南各分号派遣书吏算手近百余人增援怀南市舶司将王兰手中乱成一团的账册和货物清理的井井有条其中造船的大股东张远财自然最为积极也最为开心他所投资的三成股本就已经在半年左右地贸易中可以全部收回以后当然财源滚滚了。李光久在中枢自然对大宋的财赋情况清楚得多在动江南各分号组织海贸货源并分销南洋来货之后赫然现这怀南市舶司所收取的税收根本微不足道按眼下情形虽说近三成的南洋船只愿意先到清澜完税月入也不过税银七万余但属于晋城海贸一系的交易量每月都在一百三十万上下其中利润可以达到七成! “若以此而论岂非这晋城城海贸一桩生意便可抵得大宋一年岁入的三成?”李光不晓得大宽阔眼下岁入多少被贬之前大宋岁入不过三千万虽然南北休兵大大减少了军费支出原来各镇所收的税费也转交中央但总共也还不上四千五百万仍只是渡江南高峰时期的一半左右水平但晋城海贸只凭此一港便可岁入近千万泉州等港想来也在少数是以骇然! 每个月皆有数艘五百石船往大江之上再通过沿江码头转运将部分海贸货物运往晋城并将所赚银两送些过去应用七月底时杨再兴却下令:“着怀南市舶司勿将银钱输往泽州其宜建库于清澜为他日之用!” 这一则是因为运量大目标明显恐怕儿后必为宋金边将们察觉财帛动人心难以保证不被染指另一方面杨再兴去也有一点远虑:“以金国之势想要大举南下只怕一时不可办但北伐之举却就在这一两年内若是北伐成功自然不论若是失败晋城却非久留之地狡兔也有三窟如何不在海外有一落脚处便要东山再起时也有些积蓄!” 其时晋城军已经接近七万骑军达到一万七千骑自幽燕一带往南实已经是河北地面上第一大势力若非为策万全已经足以平定江河之间诸金军了。杨再兴将高林安排到练兵一事上时叮嘱再三:“十万兵成便是大举北伐之日高兄弟练兵练得好歹实系天下民望不可一刻轻忽!”而杨再兴自己却是逐日阶手不离枪必要练上一两个时辰方罢看得柔福与秋香心疼杨再兴却让二人带着致远与怀南到演武厅看自己练枪已经近四岁致远甚至开始了捏着一柄小小地白蜡杆学着父亲架势一招一式地演练逗得合府上下笑得打跌其时洪皓已经开始教致远认字写字并背诵《百家姓》启蒙得不可谓不早。 另有一处准备工作则是杨再兴秘而不宣地泽州府知道的人虽多但晓得究竟的却始终只得杨再兴与郭铁匠、高林等数人那便是太行山中地火器基地晋城铁炮的威力天下无双利器不可轻易示人是以杨再兴虽然勒命郭铁匠全力赶制铁器、药末等物也积极供应却是不让军中使用只待大举北上时再动。郭铁匠经过百十余次试验早已经将这火器视为天兵晓得若投入使用天下间并无敌手眼下只是产量不够前后不过五六万枚若要平定北方这点数量远不足用此外海南的水军中也按杨再兴之命送去了不少。 与郭铁匠的遗憾不同的是水军的铁炮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清澜”诸号小船间插在大船左右一向不曾远离“怀南”诸号大船则是一线南向以阮漓、王兰为的“怀南一号”在最前导向罗盘等工具与熟观星象的积年水手包括经验最为丰富的老孙头都在这船上旁边紧邻的是“清澜五号”只得三百余石的小船却没有载太多的货而是以战斗人员为主按老孙头的说法一般的海匪有这艘小船就足够了根本无须运用到大船上的武力。此番共运用水军二千余人已经是最大规模的出动南洋之上应该还没有可以动得了这个规模船队的盗匪。 可是阮漓却久走平安路晓得迟早要撞鬼其实内心里却何尝不想试试海战的味道?当今世上海贸的最大威胁还是这老天水面上的敌人虽有却还不够强大眼看还有一天就要抵达吕宋这一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清澜五号”的船员们一时兴唆使船长升起满帆划动长桨突然加冲出船队转眼就将怀南一号抛得远远地阮漓自然晓得这是游戏之举却仍在船头笑骂:“这帮小子明日登了岸便让他们搬一天的货免得一身力气无处使!”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岂料笑声未停见那船却如飞而返背后竟然上了十余艘船! “有海盗!有海盗!”老孙头第一个反应过来纵声吼叫船头上号角齐鸣弓手强弩齐备数具大型床弩也纷纷到位。 前方迎面而来的数艘船上高扬着骷髅旗果然是海盗船!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南洋翻恶浪,王兰戏海贼。奇兵! 时阮漓见对方稀稀疏疏数艘船大者不过三百余石上得数十石虽然晓得这里应该距离对方巢穴不远仍显得势单力薄与王兰相视一笑都暗道:“可怜!” 待过得小半个时辰却见海面上四处渐有小船靠近粗粗望去正南方向最多东西两侧也有竟有百余艘之多也不觉有些心惊按这些船大小论只怕也不下两千余人手倒也与怀南诸船相去不远但再近些时见这些船多有破损船上盗贼衣衫褴褛手中兵器也良莠不齐才心怀大畅阮漓遂对王兰道:“将军可打过海战否?某家也是第一遭不晓得这些贼子如何胆大至此竟然敢来若我晋城水师却不是与我等练兵来的?” 王兰却面有忧色一来不熟水师接战规矩但见对方船多只怕蚁多咬死象也颇可虑此外见对方船上旗号不一大约不只一股势力如此大规模的海盗行动此前在泉州或清澜都没有听说过接近此间航线上商船多少都有些防御往往结伴而行只要船多些小股的盗匪就不敢妄动而一股海盗往往也不过数十人至一二百人上下哪里辄敢来惹这等大规模的船队? 只是王兰却不晓得前两番阮漓率大批船队南下手中钱银财货充盈远过其他家商队而且从来不晓得去向当地码头上拜访与海盗头子们进些贡物以阮漓的个性与实力。纵有劝说其降下面子求人地也只是推作没听见岂是肯与这班海贼们相与得的?一次也罢了两次下来钱帛动人心加上又遇到了一个“不懂事”的主事自然难免让群贼有想法了早在上次阮漓北归时。群盗就已经开始串联。轻易就达成一致。要在这怀南商船队上一注横财按众家商议只道阮漓麾下七艘大船各家至少分得一艘其上财货当不下十万岂不吃得数年? 谁料这一番见面时见阮漓竟然率了十艘大船。随行中小船只也不下五六艘各贼均无畏惧反而怕多出来供分配的这三艘大船不好办伤了兄弟们和气是以小心翼翼地等大队齐集将晋城水师围在当中这才开始商议如何打算阮漓哪晓得已经成了对方案上肉。见对方为的大船上。数小船载了数人齐聚交头接耳商议个不休。此时已经不过四五百步只是听不见对方言语但商议之意是看得清楚的大约便是匪们了不由得心下暗喜:“若是两下动手时只须将这船弄翻却还怕甚么余者?” 对方七个贼也在那里欢快不已:“这怀南市舶司自家坏了规矩不惟收税还自组船队来贸易却不是大宋皇帝送来的横财若是不取只怕对不住海中神祇!”只是多出的大船人人眼红商议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将银钱折算清楚一年长地老贼击掌道:“便是如此了不须多争:大船折价五万船上财货便实价算若要船地舍些财货若要财货地不要船便是!”众匪皆哄然称是。 眼见这晴空万里碧海如玉转眼间便是海上森罗殿阮漓已经着人预备水上水下两头下手务将那为的贼船作翻其余小船皆不是晋城水师对手自然不在话下岂料那班贼子倒也还“盗亦有道”竟然行“先礼后兵”之事着一舢板摇来小舟上二贼划桨一名老贼长得斯文人模样白苍苍儒生打扮只是身上青衫破败不堪若不细察其脸上凶悍之色及数处刀疤便是中土一名落地秀才般哪里是贼匪之德行!待得靠拢大船那老贼见这大船木料考究做工细致极为牢固心中窃喜。 上了船头一看寥寥数人在船头上三五水手也不像特别凶悍的倒是几名侍卫大约是练家子带得几柄腰刀恭敬地立在一张案后偌大船头便只得两人凭案而坐一壶清茶数个紫砂茶杯在侧空了一椅倒也像是专候来客一般不由得暗自窃笑:“鱼腩也有给海鲨敬茶的!” 当下负手而前略一拂空出的椅子便要落座只见那船上两位主人一个若黑面门神表情木衲若无其事另一位却黑瘦如猴只笑嘻嘻地望着自己虽不言语表情中也没有丝毫惧怯之意不由得心下一惊才缓缓拱手道:“二位主事是船主?货主?官家?老朽眼拙认不得真人面倒要请教!” 阮漓只咧嘴而笑并不言语王兰却是一愕这老贼竟然说得一口大宋官话那便不是番外蛮夷幸好还能够沟通当下起身拱手笑道:“老先生久居化外倒不曾忘了大宋官话失敬失敬我等兄弟有些失礼不懂得尊老怎能让老先生站着?快快请入座奉茶!” 这老贼狐疑未定却斜觑着阮漓见后者笑得更欢只得落座再说。 王兰却额道:“老先生问得在下为难之极若说起来其实在下既是船主亦是货主非但是大宋官家亦是金国官家昔年间也败过兀术十三万兵马差点在朱仙镇外杀了此贼后来据泽州又败金军数万——实在不晓得该如何答老先生问题。” 老贼头眉头一皱听得糊涂原来此贼久居化外竟然不晓得中土风物人情掌故便是这些响动天下的大事在南海上也如过耳秋风浑不以为意只道主宰大6的仍是大宋国金人不过北方夷狄除了高丽与日本或者知道金国实力以外实不为这些海匪所看重。阮漓在一旁听王兰像模像样说得有趣直笑得打跌老贼大感没趣。然道:“后生家如何这等夸口海上风大莫闪了舌头生死关头犹自如此放肆!” 王兰却不生气将远处过百贼船视作无物安座道:“老先生如何这等火气大!须防伤了肝脾不利黄老之术。且请用茶——观先生宛然中原人物。却为海贼所用。不晓得是儒?是贼?是奴?请教!请教!” 那老贼听 句强忍怒气才端起茶来却听得后半句手一抖砂茶杯掷于甲板之上摔得粉碎。立起身来右手二指戟指王兰:“你——你——” 王兰忙立起身来:“老先生莫动气这怒气最伤身小子不过请教先生出处先生不答也罢若伤了内腑不是玩地!” 阮漓在旁已经腹痛至痉挛。再也出不得声。 那贼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人不但不怕还在将他作耍上船时地骄横之心已去。满腔怒火已生却怒极而笑走到船边凭舷悠然道:“老夫姓吴祖居山东早年间随家渔猎不慎落入贼手遂流落至南洋曾居流求诸岛也还自认是中土人氏是以不忍多有杀戮每见中土船只便往往得货而放人且留足粮食饮水不致因老夫而死今见大宋官家船队本意不过多取几艘船仍旧饶过你等性命只杀一番杀戮也是好的且知小辈等竟然这般无礼羞辱老夫只好说不得了且看是你等嘴硬还是手上功夫也了得!” 王兰大笑:“老先生如此方是本色!不晓得先生有何实力将某家视作鱼肉!” 那老贼头冷笑道:“流求、麻逸、渤泥、吕宋、占城、蒲甘诸处倒少有如今日般诸路好手都会得齐了也是你等的福气有两千好汉来送你等到龙宫老朽愧对故土定为你等多烧一柱香告辞!” 阮漓见撕破了脸不再作耍从椅上一跃而起越过案几落在甲板上便如一大猿猱般轨盈却目如黑星直盯那老贼冷声道:“老贼倒是积了些阴功今日便放你一条生路也当是昔时为善的一场福报!孩儿们出来与老贼送行!” 舱中一声大吼:“喏!”在这大船之上也如泰山之崩震得那吴老贼一骇却见舱帘掀处数队军士装甲严整列队而出瞬间将甲板站得满当当地几无落脚处怕不有二三百好手!老贼这才大骇晓得适才二人作耍实是有些后盾的若后面九船皆是如此只怕实力不在众贼之下! 但话既然出口又哪里收得回来只得回覆众贼而去那边厢众贼不明究里只等得焦燥待闻说这边实力也各自骇然却是事已至此焉有退路?只得硬上当下旗号挥动二三十艘大小不等的贼船径往这晋城水师主帅船而来怀南二号至五号早已经作好准备众桨划动与这一号船列至一线诸小船却退至第二排待命。 “杀!——” 那些个小船上为的小卒拔刀大吼却是将弓箭齐举便欲往大船射箭只是相距还有三百来步还须等候时机谁料才到二百步左右大船上早早就备好床弩只听得数声弦响各船上皆射出四箭这点距离恰是床弩威力最大地距离只听得破空声响待仔细看时却已经传来惨叫:几乎每艘小船上皆插了一“箭”便是一丈左右地长矛大小当者无不穿膛破腹舟上地方又小没得躲处往往一“箭”了两三人却一时不得便死被那“箭”钉在舟上动弹不得放声嘶嚎后方大船上地贼们只晓得吃了亏却没有见这等惨状都是惊疑不已。最小地两只板竟然被直接射翻舟上贼子带箭落水殒命。 只是贼性勇悍眼见这般惨状不肯后退反而划得快了些此前与行商们作战时床弩也不希罕但若要如此强悍地密集射却是头一遭遇到。但再近得几步没等往大船上射弩箭又是一番强弩夹杂着神臂弩箭如雨般泼下便如攻城时遇到从城头倾下的箭雨更没个躲过只得苦挨指望到了船下接舷时好厮杀却不料未及船下时便已经折损了二三百人手百步之内时双方箭来箭往倒互有些损伤只是大船上的晋城水师损伤少得多罢了。 进入五十步左右贼船上数十海贼跳入水中躲避箭雨阮漓却是眼尖长啸一声率各船水鬼也跳了下去不多时便见水面泛起血浪阮漓扯索出水时横咬一柄利刃快上船水下却没有了动静其余各船也差不多。此时贼船已经靠上大船船上早已经撤去弓箭那些贼子们却只得叫苦:船舷上各式长枪大马明晃晃地在那里等候却哪里是这些海贼短兵能够抵敌的?当下知时务的划桨快逃不晓得生死的却提刀硬上只是还未上得大船甲板便已经被串在了长枪上如烤鱼一般不能够再动弹。 眼见贼子逃得飞快阮漓在船头撮指长声吹哨有如相送数百步外地贼船上也清晰可闻那些贼眼见不能成功反折损了十余艘小船都是恨得咬碎了满口贼牙!怀南诸号船上也有数十人为流矢所中却是透甲而过的一枝也没有只是有十余人颈项处和手上带伤多半性命无碍船上自有医官出面敷治。 阮漓浑不以为意在船头笑闹跳窜指着那些海贼大骂不已王兰却忙着安排伤兵进舱医治另着人上船头替代刚才伤兵们的岗位特别是其中有几位负责操作床弩的。对面贼们又聚在一起商议只是这一番就要激烈得多其中大约还有要调头而去的阮漓远远地都看到有贼拔刀以胁这才终于达成一致大约他们没有料到阮漓的实力如此强悍但最后终于听得号角齐鸣所有贼船都靠了上来眼看就要齐齐来攻。 阮漓不再跳嚷沉下脸来大声呼喝招呼众军准备后方大船也已经往前靠近。 此时舱中出来几位穿着与其他水军不同的汉子为的走到走到阮漓之侧附耳低声数句阮漓大喜只见那汉子掏出一面小旗上面只画得一个圆圈往其他大船一招。 第一百八十章 火炮震南洋,支票通南北。开张! 批汉子皆是玄色袍服平日里偶尔与阮漓禀报事务部水军不相往来各船只得三五人只有极少数的水手参加过第一轮海炮试爆的才晓得这是郭铁匠麾下负责火炮的人手此后便是试炮也不在其他水手面前泄漏而是由这批人自行驾船出海试得圆满了才又驾船回来阮漓倒是参加过几次试炮晓得此物威力眼下见要试用也是喜悦非常。 当下后方大船也急靠近各船头上的床弩却撤去箭矢架上了一个小小木匣各放置了一个小小铁鸭蛋在内那为的汉子将一面黑旗往下一挥各“蛋”上火线点燃木匣急沿弩架前推至末将时却斗然翻倒只有那铁鸭蛋带着火花往贼船飞去已经不足二百步的距离连瞄都不需要瞄数十个铁鸭蛋稳稳当当落入贼船中诸贼还在犹豫不晓得为何床弩动未见利箭飞来却是飞出一个人头大小的铁蛋来只是十来斤重的巨箭都射得飞快这小小的铁蛋算得甚么?只听得“呼”的一声便是铁蛋入舱的结果大船上的晋城水军有见识的还懂得捂一下耳朵愚笨的却伸长了脖子等那一声响亮。 “轰隆!轰隆!轰隆!——” 阮漓在船笑得合不拢嘴王兰虽久闻火炮之名却未见过真正的应用眼见贼船上木屑四溅残肢乱飞烟火四起。三十余颗铁蛋射出便爆了三十余声近半的贼船上死伤惨重贼势大乱!这些船都是贼船中体型较大者也是晋城炮手们小心翼翼只怕有射失故只敢瞄那大一些地船让小船逃过一劫。但贼子们经此一爆。魂飞魄丧。哪里还有军心? 怀南诸号大船上“炮兵”们军心大振黑旗再次举起不消片刻双方距离已经接近到二百步内第二轮“炮”再次出此番却已经将对方大小船只尽皆算计在内。只听得轰雷般爆响七八艘小船直接轰穿被这铁蛋爆开舱壳船上贼人纷纷落水逃生也有三两铁炮落空落入水中爆开溅起数丈高的水柱惊得众贼远远避开。可惜乐极生悲。在大船上的晋城水军士卒们。趴在船头看得高兴也有那乱飞的铁丸反伤了自己人的虽然是不多。却让炮兵们再不敢炮此时大船上众桨齐划双方距离已经在百步以内大船上弓弩齐那些乌合之众岂是正规水师对手?虽勉强箭也在催舟返身而逃溃不成军! 晋城水师便仗铁炮之威也不过少了些水师折损若是就此接战左右也不过多损失人手想来那贼子虽众也非晋城水师敌手是以阮漓轻敌时连这火炮也没有算计在内岂料这海炮第一遭使用便有偌大威力眼见海面上处处碎板浮尸贼船上烟熏火燎众贼死伤过半侥幸逃生的也在气急败坏阮漓心中大乐:“自今日起南洋海面上便是以我晋城水师为尊了此外更有何人能够争雄?”当下战意昂扬立在船头大喝道:“孩儿们满帆!划桨!咱们追!” 顿时攻守易势刚才还在气势光汹汹前来进攻的海盗们只恨不能多几双手划桨眼下又腾不出手厮杀只愿离这些衔尾追来的大船越远越好只是船小风弱哪里便得逃脱?阮漓当真是猴儿心性也不急着绞杀只是让大船撞上贼船撞得木板四散再着弓弩沿途射杀水中浮着地贼人便这般直追到入暮时海面再无贼踪倒是后面地清澜诸号小船上擒获了不少海盗七名贼只活了三名出来其中便有那吴姓老贼在内。 “吴先生午间一晤还未请教得详细先生便匆匆而返看来缘份未尽还可让小子略尽绵薄向先生求教一二!”王兰笑嘻嘻迎上去一拱手脸上却连午间地那般整肃也装不出来显然正是心情大好。那老贼却满身湿透头披散身上外袍也已经不晓得失落何处满面狰狞恨恨地“呸”了一声吐去口中残留的海水才道:“小贼不要得意多在海上行走须也有翻船时仗着法术欺人算什么好汉?” 王兰一愕半晌才明白过来这老贼仍将火炮视作了法术也罢反正晋城中能够应用火炮的也是极少数人不论金军还是晋城军民往往都将这火炮之术视为“五雷正法”且由他去当下笑道:“吴先生提醒得是只是在下年方三旬未经过风浪一时间也不易覆舟小小法雷料来也入不得老先生法眼于今只有一事请教:先生久为海上客商放生也算有些阴德只是咱家已经放过你一次这第二次是放还是不放的好?先生可有以教我!” 阮漓听王兰说起什么“法雷”已经忍俊不禁再听得王兰问得有趣不由笑得打跌那老贼眼中稍有些许惧意算来这已经是第二遭落入对方手中这个问题倒也不易置答郁闷了半天不顾自己身上捆了索向前跨步狠狠叫道:“老夫落入你这等小贼手中要叫咱求乞残生却是休想老子年过六旬什么世面没见识过?死了也值不算早夭千刀万剐也是寻常事有种的便下手莫让老爷久等!若是放了咱家此后海面上休想得一日安生!” 王兰表情夸张地拱手道:“姜桂之性老而弥坚果然果然!大约先生没有家小了?是极是极必是如此先生久居海外哪里能够成家立业?念在俱是中原人物本待要放先生归去却又怕先生之言属实为免他日再受老先生所搅扰只得斩草除根了!” 阮漓在一旁揣摸这王兰一时不会杀了这老贼。却必另有他用当下一声断喝叫道:“一个个都砍喽!不留半个在船上!”当下诸水军手起刀落数十个头颅落入海中尸身随即推下去海面上一个个三角鳍渐渐聚来数十只恶鲨纷纷 受美餐。那老贼面色大变这才闭目不言。久久未加劲。睁眼看时。周围数十军卒举刀相向只等阮漓或王兰一声令下而已。 “吴老先生若是再不拿主意明日里王某便是后悔时想要从海里捞出先生尸身来怕也是找不到了!”王兰轻描淡写地指着海面的鲨群。 老贼终于色沮。仰天喟然叹道:“落入你等手中夫复何言?老夫家小俱在澎湖若非如此孤身一人时岂会受你等之气?罢!罢!罢!但凭你等落便是!只是可惜了这数千兄弟!”言尽时眼角老泪流出。 王兰正色道:“为善为恶一念之间若先生不积昔年之德。已是鱼腹中之物。若自此行善冥冥中岂无他日之福报?这些盗贼只因昔时恶行自有今日之报。老先生久经风浪岂不晓得这个道理?” 次日打点收获完好地贼船尚有十余艘稍稍修葺便可应用皆在百十石上下而各路海盗则所剩无几一来船上地方紧张二来阮漓手黑幸好王兰稍稍劝阻将流求、麻逸、渤泥、吕宋、占城、蒲甘等处海盗各留了二三名下来否则除了那吴姓老贼其余早被屠戮一空。 三个月之后王兰在清澜港得到杨再兴回书上面只得碗大地四个字“建港流求”! 同书函一起抵达的是一个晋城小吏随行的还有一笼鸟儿不晓得叫什么名字那小吏却是不肯说只道是自此以后所书函交由这鸟儿带回晋城便可众人皆是大奇。 与此同时相同的一笼鸟也送达罗彦处其时完颜亮已经将土壕建得初具规模金国骑军大队虽不曾深入克烈部追剿却将这土壕建设的工作维护得周到之极罗彦也晓得虽有了个“贺兰可汗”的封号但帐下汪古部总共也不到万人可用之军更不满千哪里辄敢将力量投入到与完颜亮争战之中?当下将所部族人大量地集中到距离克烈部稍近的地方倒也算得是草原上地一个大部族从此认真练兵放牧羊群。眼下贺兰可汗是克烈部最大地精铁和兵器供应商而克烈部则是汪古部地保护者并肩防御完颜亮可能的入侵。北方草原上一时间竟然颇为安静只有俺巴孩汗在认真筹备与塔塔尔人的亲事满拟将女儿送到塔塔尔那里可以换得草原上地万代平安消除掉蒙古诸部与塔塔尔的世仇。 杨再兴在晋城里却满腹心事:近来不少金国行商或大夏行商在晋城権场交易时纷纷向高林投诉道是在途中往往受到金国守军的盘剥。若是所带的货便只是损失些许若是带地银两多了真金白银最是不让人放心甚至有几家小客商便被金军尽数劫走。 “高爷晋城商号所过之处从来没有金人敢下手咱不图别的下一遭儿若是要贩货时与咱招呼一声咱那点货随您的大队行走便好莫说别的给点镖钱也成你看行不?”有那求安稳的客商可怜巴巴地向高林求情。 “这个——”高林着实为难了一阵“咱可不是镖行保镖这档事还须杨大人说了算咱且问问他去?” 杨再兴却想得更多叫来洪皓问道:“咱大宋朝使用‘交子’始于何时?为何如今不曾大用?” 洪皓果然博学当下答道:“大宋朝初年蜀中即有‘私交’一物往往由富商大贾承办后有不法之徒**子始为官家所禁后景德年间蜀中益州张知州深体其弊遂令蜀中只得十六家富室素有信誉者可办并加州府押印是为官交之始并有本金可于蜀中诸州县通兑银钱大利行商。正式的官交则是天圣年间设益州交子务衙才由官家广交子以三年为期届满换新。此后应用日广至诸路皆有益州交子至大观年间才定下规矩蜀中使用交子其余诸路使的都是开封所制钱引旧制每张钱引十或五不等当下却只得一贯与5oo两种朝廷只是印可抵钱役税赋却不得兑换民间有私兑者一往往只兑得七百余文是以民不愿用之。” 杨再兴略一听之下有点明白过来。这跟后世的钱币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眼下江南国势艰难虽在恢复中大约也不时需要行些纸币以用于急需但行得多了又不许兑换自然难免贬值。朝廷此举可以对付得了一时之需要却如饮鸠止渴时间长了只怕不能维护钱引地效用。当下试探着问洪皓:“若是晋城商号按交子之法也印些文书加上我晋城印押付与行商凡我商号所在之处皆可凭此付与银钱则将利于行商先生以为可否?” 洪皓沉吟许久才道:“大人所言无非是为榷场交易地行商们方便不晓得金国如何大宋却是按律不许私印的这个却怕官家与大人为难其余都不是问题蜀中初交子时所备银钱不过百万本州府库中便是三千万也有上千万也不在话下!” 杨再兴笑道:“先生想得远了某家意思不过与钱引相类一张文书抵得百或千不等以活字编号只可用一次便罢此后再用则另为印制方便行商则可民间却是不必。” 洪皓渐渐明白过来高林在一旁糊涂却不晓得这便是后来的“晋城支票”由来行商们领得支票去在各处晋城分号皆可兑换一兑之下分号不得再流出只能送回泽州销毁而支票上还有持有人身份等信息不是可以随便伪造地。 至绍兴十九年时晋城支票已经通行宋金两国无处不通。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张俊做初一,秦桧做十五。谁黑! 第一百八十二章 海上生盗贼,河北现宋军。中招 兰笑笑不语双手连拍衙后环佩叮当笑语盈盈着转出来一群人老少*妇孺不下二十余口当先的一两个总角小子手中持了木偶玩具和饴糖一路蹦蹦跳跳才进得堂上眼中放光纷纷叫道:“爷爷!爷爷怎么才来?” 后面几名妇女却眼中噙泪以袖连拭不已两名壮硕汉子躬身道:“爹!” 老吴头抱过孙子这番两世为人哪晓得会在此间见到家小!顿时止不住眼中老泪涟涟手抚孙儿连道:“乖孙儿爷爷好生念想!” 王兰见这一家子见面动情和声道:“吴先生在此间别有家业何不返家中再细细道来?还不送吴先生回府?” 老吴这两个月来都住在军营中与一班水师汉子为伍几乎将自己也当作了军中一老卒虽说军中伙食也不差却哪里及得上在澎湖时如意?只是生死之间活了过来能够饶得残躯已经是万幸总还存了个日后返回澎湖与家人团聚的念头是以不曾以命相搏而是隐忍不只待逃走的机会。哪晓得王兰做事手段尽绝竟然将远在澎湖的家小也接了来这番是何用意? 老吴满腹心事却强作笑颜带家小随那几名军卒到文昌县城中却见离县衙不远好大一座宅子怕不有五六亩大小屋舍十余间前后庭苑整齐家什精洁墙壁却还是新刷就的。大约王兰嘱付人恰才准备齐全合家大小皆是大愕此时还未与家人说得详细家中老小只当这老吴在怀南市舶司混得风生水起还在奇怪积年地海盗为何成了官家贵宾老吴却是提心吊胆开始明白过来:王兰如此用心将自己家小送到此间为质。所图的必是大事。而且是自己能够办得到的。只是不晓得面对如此强悍的水师哪里用得着自己这个老贼? 待安顿了家小动用王兰所赐银两购得些家什吴老头满腹狐疑地赶到王兰下处吱吱唔唔地问道:“王将军——这个——老儿这番与晋城水师为敌——这个——得王将军饶了性命也就罢了如今却赐下这等厚恩。老儿实在难以为报——不晓得将军有何差遣处但小老儿能够做得到时便是泼天的大事也说不得了只怕年老力衰当不得重担误了将军大事!” 王兰大笑道:“吴先生多虑了我家大哥确有一事。非吴先生莫办。但眼下却非其时先生只索与家人团聚过些时日。某家再上门求教那时却再说与先生详细!” 老吴头心下忐忑哪里能够安享团聚?只是王兰如此说了却不好相强只得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这几日间在文昌县过得惬意竟然比在澎湖时家业更大了三分只是内里银钱少些罢了所以不敢说破者只怕徒增家人忧心。 果然十月底时王兰将衙中诸事与李光商议得妥了才轻车简从带两个小厮悄悄上门拜访。 “王将军大驾!还不奉茶!”老吴正在堂上与两位孙儿嬉耍见是王兰过府忙让儿媳将孙儿带到后院去却着人与王兰上茶王兰也挥手让随侍小厮退下才拱手笑道:“吴先生在此间还可将就否?某家一向事烦未曾照料得先生家小仔细恕罪!” 老吴面上惶恐这才有些深得其中三味知道王兰出手必让自己招架不得忙起身道:“小老儿九死一生不过是王将军与阮统领慈悲不论有何吩咐吴某无有不从!” 王兰呵呵一笑:“某家曾道有求于先生且必是先生做得到的眼下便有一事不晓得先生意下如何?”当下附耳在老吴耳边轻轻数语老吴先是惊疑不定后来却笑逐颜开频频点头。 年底时流求突然出现一伙剧贼麾下兵强马壮专劫过往行商福建路水师势力单薄虽勉强出剿过两次却是损兵折将而返往来客商若非结伴而行往往便须依赖与怀南市舶司所造大船同行才能够保得平安而往高丽、日本等地贸易的江南客商却无路可走只得派遣代表至流求与这伙海盗相商按月上缴银两海盗脑则授一旗逐月颜色符文不同挂于主桅顶端则可以通行无阻福建路上不家不少河北流民闻说流求岛上招收流民所去者辄授与房屋、耕牛、银钱、种子往往有结伴而往者一时间流求岛上人口大增各路大小海盗皆往彼处拜码头闻说那为的老贼头昔年曾在澎湖厮混不晓得如何竟然在流求大却是实力出众由不得众贼不伏。 眼看便是一年将过除却海上这伙盗贼大宋朝江南半壁居然还算得上平安数年未经兵灾战祸民生渐安大开荒地之下今年过得还算丰足只是河北流民往往自江南豪绅官吏家中佃种田地过得稍艰难些却有赖各地州县大办坊作招收人手过年时也有了些许余钱十二月十七日江淮一带大雪沿江一带也多有逾江南下鄂州便在其列田师中大喜之下循例报瑞雪之喜至临安且贺来岁之丰登赵构处所得地自然不止田师中一处奏报连王德等也晓得着人做这等文章连贺仪送至临安。 只是天下太平年间也有不安生地鄂州黄鹤楼外便有一莽汉子喝得烂醉不顾家小阻拦往楼上戟指骂道:“狗样地都统便只晓得克扣粮饷鄂州军中如市哪像个打仗的样子?若是岳大哥在日——” 还未骂得舒服却迎风一激满腹酒意上涌“哇”的一口吐在大路上众厮仆忙上前扶持。顺便将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地牛皋送回家中。黄鹤楼上阁楼高处正与家小融融而乐的田师中其实并未听到楼下的叫骂声但守在阁外的侍卫们却听得清楚其中一位入得阁来悄声附耳禀报田师中听罢恨恨地将手中酒杯掷往窗外可惜牛皋已经去得远了。听不到田师中喃喃咒诅:“这老畜牲不晓得死活。早晚要结果了他!” 但牛皋所说地。却并无半字虚言田师中 率先占了千余顷良田名义上是安置河北流民却只民三四成粮食其余都交了租此外还在鄂州占了数座茶场、丝坊倒与王瀚宇做了不少生意。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自然有上行下效的将领军中每升得一级往往便是数百至数千之费买卖官爵如同卖货市价公行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而最下等的兵卒则如囚奴一般为官长劳作。在茶场、瓷窑等处帮闲。哪里还练什么厮杀? 牛皋原是岳飞贴心地兄弟自岳飞被诛杀成日里恍恍惚惚。以酒浇胸中块垒犹难自解更加看不惯田师中欺人之事却是身在嫌疑之地对此无能为力是以这日酒后欲游黄鹤楼却被田师中亲随挡在黄鹤楼下岂肯干休?只是大骂一阵解了些闷气却是让田师中更加恨入骨髓此外于事一无所补。 入夜时牛皋兀自未醒门外通报道:“晋城商号鄂州主事王大爷求见副都统不晓得老爷醒了没?”家中众人无计只得将王瀚宇迎入管家苦着脸对王瀚宇备说详细王瀚宇听罢一惊道:“田师中小人眦必报牛爷一向与他不对路再如此折辱只怕田师中放不过牛爷却如何是好?杨爷在泽州府时时嘱小地看觑牛爷府上如今之计怕是要报与杨爷知道!” 此时杨再兴与洪皓却愁坐晋城内:江南大熟也属寻常河北地面上却并非如此泽州、潞州也罢了以洪皓、鲁秀林之劝课农桑加上杨再兴地重视仓储不仅这一年远迈前两年的大丰收且仓储已经出现不堪重负地情况开始大力兴建新地粮仓。但河东路上却并非如此金军统帅撒离喝哪里懂得甚么农事?加以天时不正自延安府至太原府地面上这一年居然歉收一时间流民再度大举南逃欲直入川蜀以解倒悬之困而秦桧则及时下令至蜀中:“毋招集流亡恐致生事。”地方官吏自然如奉圣旨将大量流民拒之门外流落于凤翔府、京兆府、河南府等地面其间未免有强横者据大小山头劫掠为生却纷纷拉起抗金大旗甚至抢到了解州与泽州地面上。 撒离喝在延安府得报率大军万余出府径往京西路上诸州县扫荡将过年时大军遇到了从西夏过来的一支商队由任之才亲率驼马逾千各有货物准备是在晋城榷场交易后便在这边过了新年再返回的。只是运气不好撞上了撒离喝地大军。 “近来路上不靖你等都不晓得么?辄敢带这许多财货上路当真好大地胆子!”撒离喝本来无心与这队行商为难听麾下小校们说到“许多财货”不由得眼前一亮细细看时却是心中窃喜:这批驼马居然没有残次货色竟然比所部军中所用的还要齐整些如此便宜岂能放过?当下大笑道:“这批马儿不错啊!运货可惜了本帅军中倒有的是马不如换换将军中之马拿去运货却试试这夏国的马如何?” 任之才心中怯哪里敢吱唔一字?当下只得任由金军换去了来自罗彦处的好马却将金军中年齿衰迈的驽马押至晋城其间又不见了马背上二三成货物。杨再兴本来大力招收流民充实二州县治有了大量粮食再多些人马也装得下更要从中选取精壮者充入晋城军以备抗金之需哪晓得任之才会带来这个坏消息?一时间泽州军中大愤便要去找撒离喝的晦气高林更是第一个要出太行关直奔解州撒离喝大营。洪皓却站出来阻止道:“这个却使不得!” 这个道理谁都晓得晋城眼下还不是与大金国全面开战的时候若是就此打响了只怕一时间未必取胜徒耗费几年地辛苦但若是不打这口气又实在忍不下来。却在此时王瀚宇自鄂州报来消息道是田师中有害牛皋之意鄂州军中已经颇有传言乞杨再兴措置。 大年前数天河中府治下突然出现一伙强贼啸据山林专杀金人官吏以及附贼害民地奸贼一时间流民影从震动数百里地面京兆府与庆阳府皆急报撒离喝处乞请出师剿灭。撒离喝本待在解州休整些时日闻报大是愤怒立即书至琼处要求开封城中军队兵与其会剿河中府盗匪琼岂敢不遵?当下点了三千骑与撒离喝合兵一处齐往河中府开进。 岂料这伙贼子竟然有大批马匹见大军来剿便掉头向南数日间劫掠过了河南府地面径往邓州而去邓州守军自然高悬吊桥紧闭城门不敢出城接战撒离喝所率大军也在数日奔袭之下分作四队前后不能相见恰在过年这天前锋绕过邓州往襄阳方向追击不过离邓州五十里地面骇然现前方军容整肃竟然有三千余骑以逸待劳在此恭候! 为的猛安大骇之下眼见自己所率的疲兵尚不满两千惊疑不定地上前喝问道:“你等是何处兵马?绝非河北流寇可是宋国骑军?方今南北正有和议如何北侵大金国土?” 那为地汉人道:“呸!什么大金国土?你这伙贼子杀了多少宋人还敢道什么和议!小子们报仇的时候到了杀!——” 当下三千余骑虎扑上来直杀得这队已经强弩之末的金军全无招架之力稍一接战便溃不成军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折损数百那统军倒也机敏眼见不敌忙着人鸣金自己却率队先逃背后那支汉军衔尾直追了数十里方罢。 撒离喝闻说暴跳之下着人仔细勘验却见那些遗落的兵器均是大宋鄂州军制不由得怒火攻心幸好还有麾下僚属阻住:“大帅不须焦燥只合着人报到上京那时右丞相一纸书下管教这伙大胆的宋军割人头来谢罪!”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两朝汉人使,三姓家奴惧。衔冤! 大哥此番杀得痛快撒离喝折了七百余骑虽不能千匹好马也夺得5oo匹在此也算折半找回些许痛快!若是不大哥安排下计策孩儿们都要直杀到解州去方罢!”高林返泽州大营乐不可支。杨再兴记得后世里看过的记载道是这田师中便是牛皋之死的元凶哪里肯就此罢手却犹未满意道:“这番小小挫折动不了金军骨肉撒离喝只不过略伤其皮毛罢了倒是看那田师中如何渡过此厄!咱家必不能让这田都统失望!” 高林也是自岳家军中出身岂会不晓得其中关窍?当下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撒离喝自邓州领兵返凤翔府紧闭城门以防再受宋军袭击一面着人往上京兀术处禀报另一路则直接着人过江南下过襄阳地面径往临安而去田师中犹在梦里不晓得祸事临头镇江府都统王德获知消息喜忧参半忧的是须应对金人问罪喜的是鄂州军中毕竟有人敢寻金人晦气。只是这金使须过自家地头也不可推作不知只得着人将金使迎往临安一边修书一封至韩世忠处将此事报知看韩世忠如何措置。 那金使名唤肖魁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人只是祖居大辽早年间随辽灭而入金籍哪里有什么同胞之情?见王德麾下将佐恭敬愈加不将宋人放在心上一路上气指颐使。威风之极动辄怒骂:“贼奴才!敢伤我上国将士此番定要宋国皇帝下旨斩尽这帮天杀的军汉!”那些随侍地镇江军士虽领了王德军令不得违忤来使却是不敢言而敢怒背后痛骂:“天杀的金狗!也不过辽国亡国之奴转眼间直如此欺人!” 数日间。金使到了健康府预备过江。秦桧这才闻急脚递快报。道是鄂州军惹下大祸虽过得几年平安日子仍不敢掉以以心忙着中枢参政王次翁亲往健康府迎候另着健康府诸官吏小心对付来使务要接待得隆重圆满不可忤逆金使。王次翁于绍兴十六年正月十七日抵达健康府时肖魁已经将健康府库藏的“晋城老窖”喝得尽正在迎宾驿中飚:“大金国泽州府中产的美酒平日里倒便宜了这班奴才竟然没给老子多留一些!快快着人叫那康王将大内的送来莫扫了咱家兴头!”一边又埋怨地方上找的美婢不是处子昨晚不甚尽兴。 王次翁到后即将所携美酒与肖魁奉上。尽卑辞厚币之能事。力求将金人怒气缓和下来。肖魁见来的是当朝副相意态稍平仍在席间跷足狂言:“王大人远赴健康。再好也没有了大金军为鄂州一帮贼子所袭折损人马各千余若是处置得当些也省得咱家到临安殿上彼此皆不好看!”王次翁陪笑道:“贵使说的是只是不晓得撒离喝元帅意下如何?本国自然重罚守军历来中枢严令不得擅起边衅何况越界袭扰?以愚之意是否有河北乱民冒鄂州军之名袭扰上国兵马也未可知如今南北和议方成总是予民生息为上还望贵使斟酌仔细勿坏了两国边事!” 肖魁闻言一脚踢翻案几席间满地皆是杯盘酒肉众人色变而起不晓得如何触怒了这金人王次翁以副相之尊心中大是不愤却是数次为宋使北至上京有些应对经验却是不慌不忙只听那肖魁怒喝道:“王参政地意思是说我大金国未查得详细便诬指鄂州兵将不成?若是如此某家便不须再入临安只请宋国遣使至邓州察得详细了再作处置不迟只怕大帅麾下兵将不肯答应稍迟了些时便自兵马往鄂州寻人了告辞!” 一场晚宴不欢而散健康众官吏皆是气得抖只是不便作都看王次翁举动王次翁调息良久缓缓道:“诸位不必惊恐本相曾在上京多时彼处臣宰往往如此也不足为奇所以故作此态者不外多要金帛大可不以为意!” 果然王次翁所料不差肖魁并没有就此告别地意思一边准备往临安而去一边暗示钱帛不可少大约总得银十万两、绢十万匹方可。 若是早得三五年这数字还不得了大宋一年岁贡入淮泗交割者不过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这次勒索地已经相当于大宋对金国年贡的四成了。但近来江南一带茶、丝、瓷等诸项收入大增只是健康一府岁入赋税已经达到百万以上早不将这点财货看在眼里闻说肖魁开的价钱都是心下一宽王次翁巴不得就此达成协议不再往临安添堵。只是那肖魁也久闻临安繁华哪里肯止步健康府?当下连日里密密商议王次翁着健康府报与临安就在当年应缴的赋税中扣出了这二十万将肖魁应付过去。且一边派遣人手护送肖魁至临安消遣另一边即着人送这银钱至颖州交割——可怜当年岳帅大败兀术的所在如今却成了纳降银子的交割之地。 只可惜这健康府也图个省心与王次翁细细相商之下一分银钱也不肯出却着人往田师中处就令其自筹二十万两付与颖州地面上的撒离喝使者交割。田师中早得到消息这连日里便如热锅上地蚂蚁一面大力清察本军中将领看哪一位有包天之胆竟然敢率部过江寻金人的不是给自己惹下这泼天的祸来;另一面则火令军中得力僚属往临安张俊府上只愿张俊凭昔年的拥立之功可以在赵构面前为自己保得一条命下来富贵之类早不在计划之中了。 “二十万!不会错罢?”陡闻此讯田师中大喜过望。江北消息那伙贼人足足将金军杀去六七百骑田大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晓得自家兵马难为这么大地损伤之下金人必然漫天要价总不会少了百万去岂知不过区区二。若是金人性命只值这个价。不须大宋朝一兵一卒钱一路买去早就恢复河山了! 只是田师中也不晓得的是撒离喝自吃了此亏加上兀术历年来交待晓得大宋非往日可欺面子上倒可以占些便宜若硬生生打起来。只怕大金国讨不了好去左思右想之下才定下这么个不算太离谱的价格只不过让宋国压上一压边将们免致日后常起冲突便足矣。 但鄂州军兵马总数仍属天下各镇第一虽不在战时一年兵饷总在二百万上下区区二十万。确实不在田师中话下。惟一让田师中可虑者则是京中不晓得会有何处置便是罚俸落职还是轻地。便摘了这使相之职都还便宜只要能够留在这位置上财大不了多花三两个月钱自然就回来了。是以着人往临安张俊处时已经自临安各库中调集了五十余万买命银子至“父王”张俊处供其措置只求保得平安还不敢想像能够留职戴罪立功。此番见金使居然只要二十万上下立时心思活泛当下着人往张俊处送信多与那肖魁金银只要不再追求自己责任便好。 临安张俊府上收到田师中这个“不孝子”前后进奉地近百万银钱早已经视其为亲子的张俊仍不免头痛不已:便是别家麻烦好做这惹了金人之事却是极难为的但眼看这“儿子”又孝顺得紧若是倒了便大为动摇军中根基虽说杨存中在京中地位不可动摇近来却与秦桧走得颇近与自己反而不太对路。若是田师中再倒掉哪里还有甚么军中势力可为自己支撑?当下也顾不得面皮四下里着人打探金使动静更亲往秦桧府上礼贴上大书“十万”三字连秦桧也不得不举着礼贴思之再三给了张俊面子在相府安排肖魁与张俊会面自此将肖魁交与张俊打点日夜在西湖上逍遥大把银钱宝物奉上遂令肖魁乐而忘返早将问罪之意抛在九宵之外只是留连不走直过了正月间才缓缓起身往北而去。 秦桧在赵构处提及此事轻描淡写只道是:“鄂州流散兵卒有过河覓亲者好勇斗狠与上国将士起衅各有损伤已令鄂州御前军都统制严惩并偿付银钱有差皆着落在鄂州军头上。”赵构初时闻说有连衅也惊惧了三五日但见秦桧说得轻巧金使也未多追究也就置之不理了。中枢拟札子时也只将田师中罢去使相之职落俸一年戴罪立功。 却说肖魁在临安威风得意返程时坚持要从鄂州经过并让田师中陪罪。张俊闻说大是惊骇星夜着人书至田师中处上面细细将金使之意布达另附了六字:“勿自作孽可矣!”田师中得书惶恐不安这半个月来已经将营中每一匹马、每一柄刀枪查得明白除却已经卖与民间地无法收回外其余地实无一件出营更加不可能有数千大军北上渡江作乱备受猜疑地诸旧将佐也一一核查得清楚近数月来无人曾离开鄂州搞得鄂州军中人人惊扰却仍不得要领。此番金使欲到鄂州扬威万一略有损伤自家如何交待? 二月初五鄂州大小街巷清扫一番凡有卖艺地持了兵器卖肉的刀柄稍长卖饼的铁铲过大皆被驱赶一空差点便要拔却沿途屋上突出的钉子以免刮到金使肌肤!牛皋等岳家旧人自然在家中大骂却被勒令尽数往军中听令。 田师中在亲随护持下以从未有过的军威训诫诸将道:“本镇晓得昔时诸位也曾大败金军只是如今时势不同南北和议已成彼此不可相扰若有坏了和议的罪在不赦!本镇也晓得各位清白皆不曾着人过江惹祸只是邓州出的事鄂州军却在嫌疑之地不由得不小心。三日之内只得委屈诸位在营中暂歇——这也是本镇一番拳拳之意便是有何变故时须与各位无关只是军令在此不可有违忤者若是不伏军令擅自出营莫说此番有事便须着落在你等头上只怕前次邓州之祸也恰好着人背负却莫说本镇无情!” 果然干系重大军中诸将佐竟然无人敢应对连牛皋这等老资格地也只索默然以对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来当这出头鸟。田师中这大半个月来有如疯般地搜寻惹祸的也只怕就差一个出头的人哪个要冒出来却不是往刀俎上送鱼肉么? 安抚了军中众将田师中却在亲随中择得力人手往临安方向率部扫荡稍有嫌疑者皆不放过一时间鸡飞狗跳于路宋民避之大吉皆暗地里骂田师中“三姓家奴”!与大宋为臣与张俊为子眼下又为金人为奴颇令人不齿。 但世事往往如此越是防范得周详越是有想不到的意外生:肖魁才过安庆府界进入田师中治下欲取道鄂州往襄阳于初六日辰时过境大宋朝虽派遣得力兵将千余人前后护持却不料行至山高林密处路旁山林中数十枝弩箭射出齐往金使队中招呼一时惨呼声大作十余名金军随侍者几无幸免肖魁却是命大连中三箭皆在左臂上未中头颈仍是血流不止痛得魂飞天外当真生不如死此时距离田师中所遣的迎候人马也不过三五里地陡遭大变宋军齐刘下马将肖魁护持得仔细了才有数百人入林间搜索却哪里有半个人影?地方抛得数十具弓弩捡回来一看只得叫苦:原来上面皆是鄂州御前军记号! 肖魁醒转来时只大叫连声:“莫去鄂州北上!咱家要去颖州!” 第一百八十四章 牛皋下黑手,张俊绝情义。下场! 田师中!敢谋刺我大金使臣!我要灭你的九族!” 撒离喝得了财物正满意于宋人的贡奉所得的银钱达到二十三万出此前的预期但见到只剩半条命返回的肖魁仍是怒不可遏在凤翔府高声咆哮随即收拾河南、河中、凤翔、解州兵马骑步军共二万五千人逼往襄阳府与正对面的鄂州御前军遥相对峙鄂州军中一日数惊都晓得撒离喝来与那肖魁报仇。 田师中自然魂飞天外在府中惶惶不可终日此时便只得倚仗牛皋等元老暂统麾下可战之兵防住襄阳、邓州、唐州、蔡州一线自家却连珠般往临安去求援札子张俊得书大是惊怒:“此儿如此不肖竟然让那金使在鄂州地头遭此横祸!这番老夫如何保得?”当下第一要务是撇清干系张俊立即上书向赵构请罪毕竟田师中称其为父朝野共知且当初举荐田师中代替王贵之职也是张俊一力承担如今这“擅起边衅破坏和议”之罪田师中是担定了如何让这小贼拖累本王?是以奏书中言辞恳切之至严辞请求赵构将田师中“罢职拿问下大理寺中勘求实情!” 赵构惊惶之下见这奏章上得亲切如在溺水中捞到一根浮木这不是有现成的替罪羊么?当下召秦桧商议处置方略秦桧见张俊所上奏章其中对田师中只有问罪毫无开脱之意。不觉讪笑:“这老张也晓得怕死!”当下与赵构密密商议着何铸为使赴撒离喝军中请罪并送去金帛五万以求其撤离襄阳返河北另一边则严旨至鄂州召田师中解职赴临安鄂州军则由牛皋暂代。如王贵昔时所行之事一般。也是权领都统一职。算来牛皋久在王贵、张宪等人之上这几年来才颇不得志原本还在田师中算计之中打算要他好看谁料竟有一日取田师中而代之鄂州地界人心大快! 田师中得旨如劈开颅骨成八瓣。倾下一盆雪水来气丧意沮帐下有贴心的将校狠狠道:“相公谨守此间数年无甚过犯朝廷直如此见罪!不若就这鄂州御前军据荆襄六郡看朝廷有何人敢来代这军职!”田师中只是回光返照了片刻仍旧灰心道:“莫说这王德与某家不谐淮西军近在咫尺。端看这鄂州。昔时岳鹏举麾下有几人能够保某家逃生?” 这话倒也说得在理圣旨到达地消息瞬息间传遍鄂州。只有牛皋尚在进往襄阳的途中犹在为麾下一班老弱残兵大为光火在那里对着一名站在路边的将领挥鞭怒骂:“这等夯货也敢统军你这统领花几两银子买的?连柄刀也拿不动如何上得阵去?若是见了金贼时你这等狗才跑得比谁都快!还不快快卸甲领杖责!” 那被责的统领却是嘴硬:“牛大爷某家虽不才也是田相公亲许的统领之职若是大爷不信可着人往鄂州问得分明莫非牛大爷之意道是田相公识人不明?咱虽不能战却也晓得些兵法上阵之时未必就输给金人了!” 牛皋本来在岳飞麾下时治军素严所部两万余兵马在京西路上纵横无敌岳飞每有大战必遣牛皋率孤军为前驱信重有加。至田师中主鄂州才见军纪败坏心痛如煮三五年间一只无敌雄师生生被田师中败坏得七七八八能战之士尽颓军中耀武扬威的尽是银钱买官之徒老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说此言又见麾下不敢执行军令上前责打那统领晓得是田师中亲信当下立即爆下得马来一把揪住那统领:“大胆狗才在老牛军中还敢还嘴!此处须不是鄂州便宰了你这狗才不信那田师中敢砍了老牛项上人头!”众将校见不是事纷纷上前劝阻牛皋转头瞪住众人大喝道:“都给老子滚开!你们怕那田师中老子却不怕!” 当下一脚踢翻那统领两把扯开那小子盔甲抢过刀柄直打得皮破肉绽那统领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哭号:“牛黑子!鄂州御前军须不是你作主!辄敢不敬田相公不怕咱家回鄂州报与相公知道革了你的军职!” 牛皋年迈五旬哪里听得这个当下手中用力打得越来劲旁边诸将见牛皋火大不敢劝阻只在一边暗叫不好:“田师中本不满牛爷已久若非金人逼来哪里肯让牛爷率军?眼下这般只怕金人退去之时便是牛爷倒霉之际!”。便在不可开交之时大军之后尘土飞扬来人大呼:“牛都统何在?接旨!” 牛皋虽然胆大却也晓得接旨不是小可当下住了手便在那统领哭号声中接了圣旨内容却是“御前军鄂州都统田师中擅起边衅不遵朝廷着即赴临安奏事副都统牛皋娴熟军事可权知鄂州军事宜。” 众军听罢都是大愕牛皋待那圣使远去盯住那在地面哀嚎地统领鼻中“哼”了一声那统领吓得住了声只叫得一句:“牛爷——都统饶命——”牛皋眼下初领鄂州军事务晓得万般头绪艰难哪里还有心思在此蘑菇当下将这小子交给军中其余将校嘱其仔细襄阳事务未得将令不得擅攻这才率数名亲随匆匆返鄂州府大营中。 田师中早出了府衙正在心急火燎地收拾财物鄂州城中数处产业也非一两日间可以收拾得完晓得此事干系重大连林大声也得到秦桧密札不敢前来过问只怕惹祸上身。牛皋也不闻不问只管召集军中将佐原来岳飞麾下旧将一概起复军中凡有得自田师中地职衔全数落职赶人。军中数日军整肃略略有了些旧观但仔细察看军中事务时老牛只得叫苦:昔年十万精兵眼下不足六万;曾经大败兀术地三万精骑连可用的战马都不足万匹;兵器甲冑大半破败库藏粮秣不足半年之需士卒近年来所领军饷按月不过二三百文。朝廷核的数量应该是实数的七倍!当年朝廷每月拔付的各项开支达到六十万 |:需使用的器械修造以及买马练兵等项则远远不足应用。 牛皋在营中欲哭无泪却知道眼下作于事无补朝廷里喜欢听的是边事平静军耗越来越少。若是斗然间要求朝廷增加银钱只怕这都统做不到三个月便罢。但眼下最为着紧地却是要将这不足六成地“岳家军”恢复些许战斗力以迎接撒离喝可能地进攻!便在此际踏白军中细作来报:“田师中押了七十余车财物明日将出鄂州!” 天明不过个把时辰辰时未过鄂州城外十里一列长长地车队缓缓经过十里亭。田师中只得二百随从相护。却押了六七十车物事。往临安而去眼下正立马十里亭无限沮丧地看着远处渐渐远去的鄂州城。这番本待要调度船只沿江相送。军中可用之船却为牛皋所制不敢妄离鄂州甚至连那江中最为庞大的晋城商号货运船队也以“货主已经订下”为由不肯与他方便不得已才押送走6路。 “牛黑子!墙破众人推老子这番倒霉须受你的晦气若是此去临安将这些财货买赎得通秦相只怕夏至时便要返鄂州那时且看咱家如何措置!”田师中恨恨地对着鄂州城中的牛皋咒骂却不晓后者听不听得见。 说曹操曹操到才不过往前行得一二里地后面人喊马嘶蹄声动地田师中回头看时心中一紧:这不是牛皋是谁!看老牛率了千余兵马前来总不成是巴巴地赶来相送吧? 果然老牛到田师中面前勒住马儿咧嘴大笑:“田大人为官一任总算也‘造福一方’若是老牛不来相送时怕日后有人说咱不懂人情这些个该死地小子们一大早不曾叫得咱醒来原本是想送田大人过十里亭却是错过了不过在田大人帐下数年总得有一番心意不是?这里是十两程仪算是咱家一点心意还望田大人笑纳!” 说笑间麾下一小校将一个小小包裹递到田师中随从手里田师中哭笑不得:老牛带兵过千奔驰十余里竟然只为了送这十两银钱? 谁知这老牛一张脸说变就变立即将笑脸垮下来沉声道:“某家咱日点检府库空耗不少还有一班不长眼地小子硬生生说咱田大人临行时带了些军中库银走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不给田大人一个清白只怕田大人到了京中也不得清静谏使台追究起来岂不成了冤案?老牛是以巴巴的赶来便是带了军中账房书吏与田大人一个清白看看田大人宦囊中是否如那班小子所说有大宋军中库银!到时返回鄂州城中定要那班小子好看!” 田师中一张笑脸立时僵住拱起地双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举起还是放下。身后的侍从们却哗然色变都盯着田师中看他如何指示。 “田大人老牛大胆让孩儿们看看田大人车中财物不晓得田大人方便不方便?”牛皋看田师中面上刷地变白忙补上这一句田师中额头上汗水立即渗出勒马侧身右手一挥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老爷——”身边侍从们纷纷叫道。 田师中却缓缓摇头:老牛既然出这般黑手哪里还怕你这一二百侍从阻拦?便是杀尽了也不算什么大罪只要搜出一丁点罪证来这一二百人还不够砍头的! 老牛在一旁老神在在自然晓得田师中这七十余车岂无半点破绽?但不消片刻搜检出来的结果仍是让老牛瞪大了牛眼:五十余车银钱已经不下百万还有十余车各色细软也在三十万以上军中司库逐一检视过去自临安及周边州县押至鄂州交割且未拆封的军饷银钱就有七十余万哪里会有“清白”地田大人? “这个——这——这个——怎么会这样?”牛皋大为讶异道:“田大人在鄂州清如水明如镜怎么会有这等事?这些个财物必是贼人栽赃陷害田大人地老牛岂可让这等小人得逞!田大人放心老牛这便将这些财物押返鄂州军中还于府库大人至临安时节老牛也必上书奏明大人清白不可让宵小之辈坏了大宋都统名声!” 当下一拱手喝道:“小子们还不动身!”那千余军汉一个个如狼似虎转眼从田师中家人手中夺过这七十余车财货径返鄂州军营眼看牛皋拱手作别远去田师中如丧魂魄一侧身从马背上栽倒下来众侍从连呼“田大人!”“老爷!”却哪里叫得醒来! 田师中这番打击非同小可身上银钱尽失人还未到临安侍从已经散去大半进得临安城时已经只得家小及十余侍从相伴最后数日里连饮食也是变卖饰换来的。进了临安田府田师中才稍稍安下心来毕竟家中还多少有些银钱可以使用但失去在鄂州搜刮的百万巨资家中这数万两余财又哪里做得了甚么大事?便是原来积下地五六十万也多半与了张俊眼下如何将这点财物说得动秦桧? 事已至此没奈何只得往张俊府上一行。 “田大人王爷吩咐过说是田大人来访一概不得通禀大人请回吧!”王府门吏一张脸铁板一般全没半点通融田师中顿时晓得大祸临头回到家中砸得四处稀烂碎瓷末直溅到厅堂外将张俊祖宗十八代全咒了一遍又将自家老婆揪出来暴打了一顿:“你那死鬼夫君为何早死?若是不死时也须不让咱家倒这等霉头!” 才入夜时门口一阵砸响家中门人打开一看魂不附体。蒙冲在门外叫道:“叫你家田大人出来与某家往大理寺走上一遭!”身后数十带甲殿前司将士轰然响应。 第一百八十五章 襄阳退金军,草原生奸谋。危局! 州府晋城初春的气息已经四处洋溢榷场内的布坊去年产的七十余万匹白叠布为布坊带来了三十余万收入眼下姚身家已经有三五万虽远不及李德在江南号称第一大绸商但姚极有信心将来白叠布的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按杨再兴的吩咐白叠布只售素缎一半的价格在泽州、潞州两地甚至只售四成的价格往往二三百文便可得一匹好布与丝绸不可同日而语。 “姚林叫姚三他们把这七百斤棉种送到潞州去今日就得上路不许耽误喽!”姚站在布坊阁楼的凉台上一手端着一只紫砂壶另一手指挥着楼下忙碌的伙计身上所穿的却是本坊所产出的白叠布却引入了染丝的工艺开始与丝绸比颜色鲜艳了姚经过这两年的辛劳一改初渡河时的那般困窘与局促眼下便是一股子大老板的派头坊中实实在在的伙计便有二百来人泽州、潞州两地种棉的人家已经过五万府库充盈的情况下杨再兴大力动州人种棉种棉的收益明显地比种粮要来得高。 “好嘞!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姚三这就走两天准到!” 姚看着一个机灵的小伙子带着几个车伕一帮伙计赶着两辆大车出了布坊才露出笑容来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朝阳还未散出热力来青天如洗只有两只鸟儿在城头上盘旋。稍稍打破天空的宁静与这坊中地繁忙形成对比。 洪皓有城头上满身的汗忙用一块布巾擦去有些不解地看着在一旁也是满头大汗的杨再兴。自打这泽州府诸般事务上了轨道老杨就逼着洪皓与自己一起每天一大早跑城墙洪皓年老体衰虽不致影响泽州事务但经过这一年多的锻练。也觉得筋骨活络了许多。处理起公务来也没有那么累了。老杨却要比洪皓多跑一圈再练上一段杨家枪才乐呵呵地看着洪皓把这一圈城墙跑完。 “杨大人这泽州府银钱满库但粮草恐怕不足两年储备为何还要花大力气去种棉?白叠布虽然便宜许多但若要人人都穿着。泽、潞二州加起来只怕也不足以供金国之需何况还有江南亿兆百姓!”洪皓自小治学便晓得“无粮不稳”的道理便是如今的大金国在兀术的重农政策统帅下也在幽燕一带大力耕种粮食并逐年积储粮草从北伐的角度看。泽州地粮草积蓄数量和度都不可能比得上金国。日后打起来岂不是前景不妙? 杨再兴抬头看着天上地两只鸟儿笑道:“这点棉布算什么?不过泽州府地少人多若是都着丝绸。须多少良田?一州一府如此天下也是一般道理江南一带广着丝麻三成土地都作了桑田麻布产量又小皆不如这棉布合算只是将来某家要做地却是在河北地面上广种棉花眼下不过缺些土地罢了只要打下河北来还会缺地方种棉么?江南连年大熟杨某已经让各分号积蓄粮草就地建仓一旦大战动随时可以从南方调来粮草倒不怕这泽州府粮草不足。” 此时天上的两只鸟儿也落下脚来径入高林所设的鸽舍中杨再兴对洪皓道:“先生可否与某家赌上一赌这鸽书来自北方草原还是南方大海?” 洪皓捋须大笑:“便赌十瓶‘晋城老窖‘如何?——南海上王兰与阮漓称霸无人敢惹料来不会有何差池倒是罗彦处风云莫测随时可以出事大约该是草原上来书吧?呵呵呵呵!” 此时的上京城中兀术却对着撒离喝报来的军情满面苦笑。这大半年来几乎不能出上京城半步连春狩都只能让迭赶回上京代父从君兀术已经被上京政务及自家的病痛折腾得虚弱偏生河北地面上还有这等事情生! 撒离喝已经不能算不谨慎了还懂得先遣使臣赴临安。近年来赵构安于和议之心昭彰宋金之间总算难得地有了一段和平时期河北地面上的耕种也如兀术所料般开始恢复大金府库第一次出现了增长再过得几年未尝不能与杨再兴一战以去除这中原地心腹之患。但肖魁意外遇刺激起了撒离喝的凶性竟然未得兀术允可而擅自集关中、河东等地兵马逼向鄂州御前宋军!兀术得报后的第一时间便着人飞驰襄阳只祈求宋军谨慎莫要在这军令下达之前与撒离喝决战否则金军赢了还罢收兵也来得及若是大败输亏谁知道杨再兴会不会借机出兵?那时河北数十座城池就非大金所有了! 兀术急牛皋更急。 “四年时间怎么会败坏成这样?!”牛皋欲哭无泪。 襄阳城中不过三千多守军才数年未经战事一应攻防器械皆已经堕坏城头上的床弩破损十之七八城头守军人均不过十来枝箭连刀枪都不完备。 “调兵!从鄂州大营调过来!”牛皋在襄阳城头远远地看着撒离喝的数万大军连营数里心急火燎地大叫十五日之内从鄂州大营源源不断往襄阳送来了数百车器械粮草鄂州军中一再挑选可上襄阳一战的竟然只得四千余人。 “这还是鄂州岳家军么?”牛皋咬得牙响。所幸的是撒离喝似乎也只是在等大宋给一个交待两万余大军在襄阳城外十里扎营却月余没有动作双方都极力管制麾下士卒避免可能出现的擦枪走火这仗一旦打起来便是不了之局谁晓得最后地胜利属于哪一国?若是四年前地岳家军牛皋早就率部出击了可是眼下这点兵马。若是还贸然出击一旦战事不利连守城的兵马都凑不出来! 二月底时田师中在大理寺斩决头颅也装在匣中送往撒离喝大营参知政事何铸便是送头颅地大宋使 免不了被撒离喝一顿臭骂还好在此时兀术地急札也阳。撒离喝阅罢。汗水涔涔而下。又闻说牛皋亲率鄂州大军抵达襄阳急忙收拾大军而返只是这批大军来自河北、关中各州府各自返回时免不得受河北义民沿路袭扰撒离喝返回延安府时麾下已经折损了数百骑只是有兀术严令在先。不敢妄动兵戈这才没有另生事端。 此时的洪皓也早将杨再兴所赐的十瓶老窖喝得尽果然是罗彦从大草原上来鸽书。俺巴孩汗已经下定决心将亲自送女儿到塔塔尔人那里完婚以成就与塔塔尔人的世代友好。但不亦鲁黑汗与古儿汗都不看好这次和亲私下与忽图刺一起密谋准备与塔塔尔人开战。 “克烈部横跨数千里草原上的汗账像羊群一样多。除了这里的战士。古儿汗还须到西边极远的地方召集所有地克烈部族人我们就要对塔塔尔人一战。这一次不论忽图刺是否可以说服北方各部地可汗便是只有我克烈部英勇地战士们也必打败塔塔尔人!”不亦鲁黑汗在汗帐内对古儿汗吩咐道。 罗彦忙表态:“汪古部的战士将和克烈部一起并肩战斗!” 不亦鲁黑汗点点头笑道:“贺兰可汗岂会眼看着克烈部的兄弟们在草原上流血而不来相助么?” 此时克烈部和汪古部已经成为草原上装备铁器最多的部族按不亦鲁黑汗的估计眼下克烈部的战斗力应该是诸部中最强的所缺地只是战士不够多而已。塔塔尔人有七万个穹庐只要集中兵力可以组织起过万骑的骑军来连大金国的无敌雄师也不无畏惧但眼下克烈部经过罗彦训练的骑军不过三千余骑加上汪古部**百骑总数也不足四千骑这点力量拿去与塔塔尔人硬拼就算是赢了也不会剩下来多少吧? 三月初最晴朗的一天里万里草原上艳阳抚照中仿佛能够听到青草滋长的声音俺巴孩汗笑眯眯地坐在毡毯上看着眼前舞蹈的族人盛装的女儿就坐在身边草原上地金帐大汗要嫁女儿了这样地大事足以让数百里的部族都赶来道贺各部族的来宾们纷纷经过俺巴孩汗所在地地方卸下驮在马背上的礼物洁白的丝缎和金银饰物堆成一座小山蒙古诸部的勇士们在忽图刺的安排下以叨羊、摔跤等男子汉的较量掀起一阵阵欢呼马头琴奏出的是最欢快的音乐英雄的大汗将要送自己美丽的女儿远赴塔塔尔人的汗帐中成亲了! 但所有蒙古部族人都自觉地绕开离俺巴孩汗不远处的一座大帐那里围坐着前来迎亲的塔塔尔贵族们他们为俺巴孩汗送来了丰厚的礼物也带来了塔塔尔人的祝福甚至还有对大草原上和平的承诺愿意抛却双方的世仇从此和平相处再不厮杀。可是忽图刺却从那些和善的笑容里看到了阴云连诸部族人都不肯与塔塔尔靠拢草原上进行的这场狂欢似乎与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没有任何关系任凭他们聚在大帐一侧窃窃私语。 罗彦代表了汪古部和克烈部率队送来大批茶叶和丝绸还有送给忽图刺的宝刀。却见忽图刺满面忧愁不由得过问道:“俺巴孩汗嫁女儿是草原上的大喜乐事?为何忽图刺突兀尔如此烦恼?” 忽图刺递过来一碗浓浓的马奶酒揪住自己浓密的黑须愤愤然不乐:“看到汗帐边上的塔塔尔人了吗?草原上的狼可以闻出百里外的羊群我忽图刺却可以闻得到塔塔尔人的臭味!那些塔塔尔人绝不是给草原送来和平的人而是给草原送来了杀戮我闻得到血腥味是从他们身上出来的血腥味!” 罗彦默然部族间的世仇是这么轻易可以化解的么?若是塔塔尔人真的能够就此罢手去年克烈部死去的勇士们就没有人会为他们报仇了但凭不亦鲁黑汗的心思罗彦也晓得获得了过塔塔尔的精良铁器之后不亦鲁黑汗是不会轻易放弃向塔塔尔人寻仇的。即使到时候要与俺巴孩汗翻脸甚至拔刀相向不亦鲁黑汗也一定要杀进塔塔尔人的大帐让塔塔尔人将历代以来欠下的血债尽数偿还! 所以这一次面对与塔塔尔人的和解不亦鲁黑汗甚至不愿意亲自到金帐前向俺巴孩汗道贺! 就在同一时刻塔塔尔人的寺庙内波斯回教的教宗却正与兀术的特使宾主尽欢来自上京的使者带来了大批的金银、茶叶、丝绸、书籍、美酒、陶瓷等礼物足足装了三十大车且带来了兀术与完颜亶的口信:“女真族的主子让我转向塔塔尔人的宗主若是能够将那俺巴孩汗绑到上京大金国将送来十倍的礼物并支持塔塔尔人对蒙古诸部族的作战特别是可恶的克烈部族人!” 塔塔尔人对大金国的礼物自然十分满意但对于俺巴孩汗的事情却一时作不得决断不过最后提及克烈部时塔塔尔人的怒火被浇得熊熊燃烧起来:“这些可恶的克烈部人竟然敢追杀我塔塔尔的战士直到大汗的帐前若不报此仇塔塔尔人如何求真主庇佑我们的先祖?” 金使斟出一碗碗珍贵的晋城老窖:“不错克烈部人必将死在塔塔尔人和女真人的铁骑下可是那克烈部却是俺巴孩汗帐下的部族若不除了俺巴孩汗他岂能容我们去踩踏克烈部的草原?” 塔塔尔贵族们大口灌下香醇的晋城老窖几颗脑袋迅地靠在了一起一场不光彩的谋杀开始在草原上酝酿。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临安贬忠良,上京杀大汗。嫁祸! 兴十六年七月临安和国公府。 大宋检校太傅、崇信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使、和国公张浚在书房奋笔疾书:“方今和议未久而兵备堕坏近者贼帅撒离喝逼襄阳城中竟无床弩可用神臂弓十不存一虽以财帛买贼退兵实非久长之计淮东水军天下闻名今其可用之舟楫反不及泽州商船水战之法未习者久矣泉州海上水师闻流求贼至竟不敢张帆而深避于港中诸国行商未及纳税于国朝便须进贡于海贼岂不惊世骇俗?今天下暂无事体则朝中不闻居安思危之计惟闻祥瑞日至修造之策备举府库虚耗而北国自重屯田仓储近闻北军屡出长城拒蛮夷所向无敌若十年之后再提大军临江朝中可有能战之军哉?夫谋国者无远虑必有近忧臣虽逾矩实出由衷惟陛下知臣肺腑必不以为罪。” 一旁磨墨的少年见张浚汗出如浆忙递上湿巾却见张浚有泪盈眶不由得奇道:“父亲给圣上写奏章很难吗?写得不好会被罚吗?父亲莫怕若是圣上责怪时便说是张栻写的便成料来圣上不会降罪张栻罢?” 张浚轻轻拭脸擦去了满脸的汗与泪看看眼前才写了个开头的奏章苦笑着拍拍儿子的肩头:“为父这奏章实实的不好写若是写得不好怕是要掉脑袋圣上怎么会相信是栻儿写的?只是当年为父主政时做错了一件事。至今后悔不惟愧对那人也愧对大宋若说该死那人死时为父就已经该死了眼下死已经迟了些!只是放心不下栻儿——倘若圣上降罪不诛满门。栻儿已经十三岁了。已经长大了。须切记为父地教训须行得直站得正不可凭一时意气用事坏了大事错怪了好人!” 张栻点点头懂事地回答:“父亲教训过孩儿昔日不该凭一时意气。错怪了岳爷致后来圣上错杀了忠臣还连累了兵部尚书吕被琼叛贼所杀孩儿深铭五内必不致或忘!” 张浚眼圈一红额头汗水再次涔涔而下举湿巾擦去缓缓道:“换作是栻儿。或者不犯此错。只是当今朝中之患不在贼军而在心腹之间尔。若栻儿立于朝堂。与为父一般不过多了一个玉碎之臣仍于世无补栻儿自小聪颖远过为父若是长成之后不愿为官便隐居山中治圣人之学也可保得自身还可惠及后人仕途之上切莫强求进退间只要立得身正不致亏了名节便好史册所书不乏强项直言之臣只怕徒留了清名却坏了家国大事有何益哉?君子外圆内方不可执拗懂了么?” 张栻郁闷半晌才不解地问道:“父亲既然晓得这番道理为何还要写这奏章?留得有用之身岂不更好些圣上既然不喜欢父亲的奏章便写了呈上去也徒害了父亲性命有何用哉?” 张浚概然道:“为父正要赎昔时之罪便丢了性命亦是求仁得仁有何害哉当今天下多的是谄臣少的是忠义若为父人头能够换得天下间多几个明白时势的文武让金人晓得自岳飞之后大宋仍有不怕死的臣子也让贼子多一番忌讳!” 张栻默然不敢多加置评只得黯然磨墨。张浚这才重新安座细细将器械、积储、练兵、选将、江防、细作等策一一详加说明只盼赵构看了能够稍稍从“太平盛世梦”中清醒一些也强似眼下如在梦中的沉醉朝中上书必先送至秦桧案上何人又敢轻言边事?天下州县往往报的皆是喜而全无忧天降瑞雪、禾生双穗、顽石赤心等祥瑞日至赵构为其母在大内连造宫室早已经远远出原来地规模只是借了尽孝之名堵天下悠悠众口罢了。与秦桧君臣一体早不将偏安半壁地耻辱放在心中只愿就此平安万世方好最不愿听到地便是武人擅起边衅最不喜的是朝中臣子言及战守是以张浚虽未写完奏章也晓得必无好结果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似这等事若再不做天下间有几人能做? 果然尽管张浚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越过中枢而直呈大内也如愿将这奏章通过内侍之手直达赵构案上却不能改变半点结果! “秦卿且看这张浚久滞万寿观是否心有怨怼致如此生事于无事之时献扰民之策!”赵构将这奏章递给秦桧时已经为张浚定下了罪名秦桧岂会不懂?但接过去细细一阅仍是汗水涔涔而下面色白十指抖。 “陛下这和国公未见陛下近年来所持战守之策一味只道大宋过失岂不枉费了陛下一番苦心?为人臣者戴罪闲居不思己过而责君上实是大逆不道君恩已深和国公所负多矣!此等臣子不诛只怕不足以儆余子!”秦桧咬牙切齿道。 赵构却思之再三才缓缓摇头:“若要杀他罢职之时早已经杀了张浚经营川陕有年若非富平、和尚原之战大宋朝恐怕不易有今日之安此人倒是知军之辈可惜不明大势昔时措置不当致有琼之叛吕之死其功过亦足以相抵大宋朝不以言杀臣子不可妄开此例罢职贬放地方即可!” 秦桧愕然片刻却不相争。大宋朝以言获死的早已经有过先例不过事涉圣上与历代先皇脸面强争是非便是蠢才当下默然而退。次日便下旨张浚以“妄自生事”贬放罢去检校太傅、崇信军节度使、和国公等职贬往连州居住。 “栻儿似此已经是天恩了。不可妄求!”临安城外以罪臣之名押往连州的张浚手抚张栻之头远望临安城犹自为逃得一死而侥幸合府老小早已经作好了张浚一死地准备却不料还能够逃出生天是以虽遭贬斥却无人伤悲。反而满门欢庆。高高兴兴出了临安。 此时天下间最高兴的却是上京城中的兀术。 “塔塔尔!敢与金狗携手。谋害草原上万民的大汗长生天神灵和真主也必不会庇佑你们草原上无敌的忽图刺和不亦鲁黑将会踏平你们的车帐拆毁你们地神庙掠走你们地子女!——”俺巴孩汗纵声大骂。 囚车数丈内塔塔尔人不敢立足。紧紧防范着车中俺巴孩汗地都是上京过来地精兵塔塔尔人也派遣最精锐地部队随行只怕蒙古诸部族得到消息到途中抢夺囚车。但这番小心其实多余了:克烈部若要来抢人至少也要奔跑一个半月以上那时俺巴孩汗尸骨已寒。 十余日后上京城中完颜亶早已经被晋城老窖麻痹得不理朝政。每日沉酒乡中。嫔妃们更是无从得幸大金国自然也就没有了继位的皇子但哪一个又敢去劝谏?只是俺巴孩汗擒到上京城中。却须由完颜亶落此时完颜亶居然难得清醒过来坚持要见见这位草原上万民的主宰让大金国君臣睡不安寝地大敌。 “这厮如此痴肥哪里像甚么大汗?产仔的母羊差不便是这个样子吧?”完颜亶见到俺巴孩汗时竟然失声叫道。 此时地俺巴孩汗早已经骂过所有的问候语不能再出声却恨恨地盯着完颜亶让后者即使在半醉仍然感到了深深的惧意。 “陛下这便是合不勒汗的后人当今的草原大汗被塔塔尔人俘献大金全凭陛下处置!”兀术大喜之下强撑病体到了宫中也是急着看看俺巴孩汗的模样。 “还有何话说!”完颜亶感到自己的皇威受到了俺巴孩汗的侵犯怒喝道:“明日木驴游街让上京城中地大金子民都看看草原上地蛮夷大汗是个什么模样哈哈哈哈哈!” 是夜兀术允许俺巴孩汗接见在上京城中的族人作最后的告别。 “回到大草原上告诉合不勒汗地子孙英勇的忽图刺让他继承我的汗位哪怕十个指甲磨秃十个手指折断也要为我报仇灭了塔塔尔人的车帐拆了金人的城池!” 第二天俺巴孩汗在金人的沿街叫嚣中死于游街的木驴之上临死时双眼圆睁望着皇城大叫:“金狗们记着俺巴孩汗的子孙将会为我报仇必要拆了你们的城池让这些卑贱的金人世世为奴!” 不过这话却只有那些悄悄跟随在游行队伍中的蒙古人深铭五内并一字不易地带回到草原上京城中已经在为俺巴孩汗之死庆功处处皆是盛宴不下于当初岳飞死讯传至上京的情形。迭见兀术乐极忘形举杯自饮不由得大奇:“父亲那草原上的诸部族岂肯就此甘休?若是大举来寻仇岂不危矣?此时正当大集精兵以备贼人来袭为何喜庆如此?” 兀术此时已经醺醺然对迭眯着一双醉眼笑问道:“昔日进扰大金的敌人是谁?”. :: 兀术道:“便是如此!汪古部已经不足为患克烈部如何南下?塔塔尔人得我的礼物便须为我大金挡数十年的蒙古诸部大金不过付些银帛铁器便换得数十年之平安那时便是江南也须入了大金治下还怕什么蒙古?呵呵呵呵!” +:塔塔尔人兵精粮足再加上有大金国作后盾这一战便数十年也打不完二者相耗之下说不定被塔塔尔人占去的土地也有机会捞回来!若是让塔塔尔人与蒙古人成了亲日后塔塔人无后顾之忧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便会逼近上京求取金帛眼下俺巴孩汗之死却是进一步加深了塔塔尔人与蒙古诸部的仇恨只要蒙古诸部不灭只怕塔塔尔人再无心思南顾了吧? 泽州府中杨再兴与洪皓却没有及时得到消息张浚被贬的事情还先传到了晋城但罗彦与杨再不兴差不多同时得到俺巴孩汗的死讯。故俺巴孩汗在上京受刑时杨再兴却与洪皓商议泽州、潞州的“科考”事宜。 “川陕之地往来临安不便久以‘类省试’之法行科考之事亦可直接取进士功名不必到临安参加殿试但名额却有限制泽州、潞州二府便可用此法。”洪皓最为热心这件事已经向杨再兴建议了多次眼下绍兴十六年又遇开科若是不与二州士子一个机会只怕洪皓第一个就不答应。但二州悬于河北与临安阻隔数千里书生们也不可能像行商一般吃得这种苦头远涉江湖往临安应试是以为难此前只有川陕开过先例此外都是以临安殿试为最后结果。 杨再兴极烦这科举之事毕竟后世的知识没有给他任何可以帮助科举考试的信息但见洪皓如此热衷可以想见这科举之事在当今时代如何的重要“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梦想至少也显得相对公平些如后世的高考和公务考试若非有其相对的公正性将引多大的动荡!加上泽州、潞州建设也的确需要人才就算不搞什么科举考试杨再兴也曾经打算过在二州搞一点类似“公务员招考”之类的考试以选拔出可用的人才来既然洪皓这么喜欢搞科举考试何不一举两得? “若是就在晋城考名额由临安定下日后是由何处授官?临安会同意我晋城自己授官么?” 洪皓捋须道:“川陕所行之事正是如此虽出不得殿试第一的荣耀却可选拔地方人才一般的得朝廷认可。” 当泽州第一场初试举办时俺巴孩汗的死讯连同他的遗言都已经传回了大草原。 第一百八十七章 泽州开科举,晋城试工科。复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漠北起战火,临安添笑柄。破敌! 第一百八十九章 草原隐风雷,河北定战策。纠缠! 忽图刺大军已经返回蒙古草原但开春草长之际必攻眼下塔塔尔人连战连败恐怕不足以撑过明年春天大金该出兵否请陛下圣裁!”兀术强拖病体入宫觐见皇统帝完颜亶此际故态复萌早醉得一塌糊涂在内殿御榻上正搂着一名新妃不肯放手闻说兀术求见时连避也不避一下直接就这么召见连大兴国都替兀术有些担心:老梁王身体大不如前了若是气上一口痰来只怕熬不到明年春天吧? 哪晓得兀术这一年来早已经练得心平气和早两年的咄咄逼人已经被病体拖得不再作见完颜亶对自己大为不逊也不以为忤只是压下心头火气与完颜亶和缓相商。完颜亶见兀术恭敬心下稍安却将怀中妃子一把推开引斛再尽一口老窖啧啧连声道:“酒中有仙乡丞相为国事劳苦身子不似往年强健了快些入座闲时不妨来宫中多尝尝泽州美酒或者可以宽怀些何必自苦如此?塔塔尔人本是大金心腹之患去之何妨?难道还怕那些蒙古蛮夷敢来搅扰大金国不成?” 兀术立在那里作声不得若说这完颜亶已经被酒精泡得失去了判断力听这话却又不像但要说这就是正式的旨意却哪里说得过去。当下只得强撑精神拱手肃立道:“陛下老臣风中残烛不足以孚陛下重望国事自须由陛下而决。眼下是大金生死关头老臣生死岂足道哉?塔塔尔人与克烈部皆非易与之辈往年间塔塔尔人左右不过万骑蒙古诸部连七千骑也凑不出来却屡让大金主力大败亏输损兵折将而返二者相争大金尚可偏安。若是**大。则大金危矣!隆冬之际。不利用兵虽以蒙古之勇亦不得不退返草原但春草生之时蒙古必大举来犯却非塔塔尔人可敌唇亡则齿寒。臣恐上京惊动大金不安实非徒自生事矣。陛下虽以大金生息为念却不可不审之!” 完颜亶只不过强撑着一点面子听兀术诉说情形却并非已经自醉乡中返回来再听兀术多说几句早已经昏昏欲睡。右手支颐。左手不耐烦地挥动:“自来军事皆由丞相作主朕复何言?丞相自去措置不须事事报与朕了。难不成朕还信不过大金都元帅么?去吧!须用御押时不妨便着迭送至大内即可。”言罢不理兀术竟然倒往榻上便睡只是饱醉之时腹中翻滚不息胸塞气紧双眼微睁哪里有半分睡意?只是不想听兀术絮絮叨叨罢了。 兀术见完颜亶无赖像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双手气得抖待要转身出门却咬咬牙突然跪了下去:“陛下江南宋国不肯诚服于大金连年砺兵买马未可轻图;杨再兴盘据泽、潞二州假意领大金州事却通商南北广获其利积储粮草包藏祸心久后必为乱;大夏国中臣强主弱只怕也非久安之邦;蒙古与塔塔尔人又自北而乱大金国多事之秋陛下不可自伤龙体还请以国事为重!” 说罢抬头看时完颜亶已经闭目侧过身去不由得心中气苦晓得过去这几年自己独掌重兵在朝中威权颇重早已经深深得罪了这位年青天子再多说也无益只得自去应付困局。出门时微一踉跄大兴国忙伸手一扶兀术一缩手避过深深瞪了大兴国一眼大兴国骇然退后:大兴都元帅虽是病虎却仍有其余威不是轻易可以欺侮得了的。 草原上雪压千里枯草羊群在雪地中拱开厚厚地积雪艰难地寻觅深藏在雪下的枯草克烈部大军勉强做到了“凯旋而归”却仍因为用兵太晚返程中遭遇暴风雪而损失了百余兵马但比较起对塔塔尔人的战果来这样的损失仍不足以让不亦鲁黑汗沮丧。 “贺兰可汗!克烈部永远的安答!汪古部那班老贼肯依附金狗早不是我蒙古的族人日后汪古部必是贺兰可汗帐下的部族这番大捷若没有贺兰可汗卖给的铁器打造得好兵甲此番哪里得有连战大捷?!连这贺捷地美酒不也是贺兰可汗送来?草原上马壮羊肥只是却没有这等好酒贺兰可汗满饮了此杯日后不妨自汉人那里多换些酒来克烈部地好马多地是任由贺兰可汗换多少去!”不亦鲁黑汗已经喝得舌头大了一号却是掩不住大捷之的骄纵离开了忽图刺的金帐回到克烈部草原再也不需要掩饰与压抑自可放怀作乐! 罗彦随大军远征而回固然有贺兰可汗的身份所限须服从忽图刺征召但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忽图刺正式承认了罗彦对汪古部的统治者身份连草原上的诸部可汗也不得不认可:贺兰可汗所率地汪古部骑军有群的战斗力!蒙古草原上以勇者为尊略得杨家枪法形骸的罗彦在对塔塔尔人一战中连诛百夫长以上敌酋七名所向无敌。当然了这是在不亦鲁黑汗为的克烈部主力协作下完成的战果克烈部战果昭著忽图刺虽如天神般勇猛仍不能掩盖克烈部杀敌最多的事实但杀敌杀得痛快之际哪里有人会去计较背后的得失?忽图刺返回草原将蒙古突兀尔的名号授与了也该、不亦鲁黑与贺兰可汗三人诸部皆慑服无人敢有异议。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bsp;“大汗众望所归克烈部是草原上第一大族再无人可比!某家不过得附大汗骥尾狼群经过地地方鹰鹫才有食物哪里比得过大汗地功绩!且容某再敬大汗一杯——草原上最强大的可汗这酒只有上京城中的皇统帝才喝得尽兴此外贵不可言。若大汗需要时某家自可向泽州杨大哥那里多买一些。”罗彦在大宋有年对官场上这套溜须拍马地小伎俩还是略略懂一些的稍稍应用便换得不亦鲁黑汗满面堆欢。但好话是不花钱的脸皮厚些便 却是要花大价钱的这个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得半生不熟。也足以对付这种交流了。 古儿汗见不亦鲁黑汗心情大好。红着一张瘦脸。靠上前来凑趣道:“久闻贺兰可汗言及泽州那位安答勇猛无敌金人畏之如虎不料还酿得如此好酒实是难得何不率部杀到到草原上来与我克烈部合兵一处。塔塔尔人何足道哉?” 罗彦暴汗这古儿汗还真不是一般的会出主意若是杨再兴杀到这草原上来时早已经扫荡燕云直捣黄龙了哪里还有什么金国存在?只怕塔塔尔人也早化为枯骨!只是近两年未曾返回晋城也不晓得杨再兴积储粮草兵甲已经到了何种程度。是否足以对金人一战?但按眼下形势。若是晋城军不动时只怕蒙古大部先就会与金人交兵了杨大哥会在泽州坐观此良机失去么? 此刻。罗彦固然在猜测泽州府中却是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杨再兴耳畔只吵得哄鸣不休。 “杨叔叔金人近月来尽起江淮间大军集于开封其数不下五万以至邓、唐、蔡诸州空旷若非对我泽州而来哪里会有敌手?莫不是高叔叔前番大杀撒离喝所部令那兀术有所察觉才有此举动?”岳雷稍稍探得消息自潞州如风似火般赶来坐未安席便匆匆问道。 杨再兴与洪皓、高林正连日相商看如何应对听得岳雷这话都不觉苦笑。杨再兴递过一封上京来函却是兀术帐下汉吏所书上言:“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养军千日必有用兵之时闻泽州府颇备粮草兵马今国家有事岂可置之闲地?其令泽州军出大同府伏龙虎上将军辖下以候王命。” 岳雷大骇异叫道:“此是兀术本意耶?侄儿以为兀术老贼虽昏瞆尚不至错乱至此!杨叔叔不可中计!” 高林与杨再兴哈哈大笑高林道:“兀术虽不曾指望泽州出军只不过观我等动静而已你杨叔叔早料定了只是这番该不该出军却在两可间是以不能卒然定夺罢了。” 洪皓捋须苦吟徐徐道:“泽、潞二州眼下府库中银钱倒也有四千余万若与大宋相较只怕临安左藏中经年也未必有此数按此说来这仗也打得。只是泽州银钱本非二州所得广系于南北诸州县受制于金国者正多若是开战起来只怕是银钱再多也无用那时钱不如粮这项却少了些眼下粮草只够得大军一年之用这还是六万余兵马所需按杨大人之意泽州军终须扩至十万上下只怕这粮草还不足七个月便消耗尽若那时尚未平定河北则大人多年心血便付之东流了!” 岳雷这才听出点味道来:“难不成杨叔叔打算就此对金贼用兵?侄儿还以为开封贼军大集必是对泽州而来只怕叔叔疏于防范岂料杨叔叔早有定计!不过据洪先生所言却未算尽——江南数十万大军难道便不想收复河北?只须我泽州大军举动金贼必大乱何来兵马据守江河?那时只须一旅王师渡江北上必势如破竹当可直捣黄龙!又岂是我等孤军作战之局?若据侄儿所料不须七个月早已经平定河北了那时节据燕云而拒胡马还有何人可以正眼觑河北一寸土地?” 高林大是讶异赞道:“岳二爷今日不同往昔了!晓得筹谋大局。只是杨大哥早已经计算过此节只怕未必如岳二爷所料江南朝廷中倒是打的偏安主意多些只怕便是江淮间诸城池空无一人只须兀术一纸薄笺至临安满朝文武无人敢妄一兵一卒!” 杨再兴放下案上地图在堂上来回踱步停下来时面对远处薄雪遮蔽地太行峰峦大是不甘:“金人北上河北空虚本是用兵时节只是罗彦处来书所言蒙古诸部总共也足一万骑兵马平了塔塔尔人之后哪里还有许多力气与金人较量?再过二十年或者草原上将有王者兴眼下却是给金人、塔塔尔屡次清剿部族零落还不成气候虽有克烈部崛起还不足与抗金军全力扑杀。若是我泽州大军举动时兀术哪里还敢久滞于漠北?必要亲率大军南下与我决战于中原那时我军进退失据南下为朝廷主和之辈所不容说不定便函某家级至上京请罪北上则四面是敌转战城池稍多些连可分而据守地兵力也无如何是长久之计?大好机会白白错过如何甘心!” 岳雷见杨再兴扼腕叹息慨然道:“练兵千日终须一战金人既然已有劲敌搅扰无论胜败必大有折损那时我等再动大军也不晚杨叔叔何必烦恼?” 杨再兴却摇摇头:“这两日来与高兄弟相商便正为此事烦恼——那蒙古人是万万败不得地!若是蒙古人一败涂地金人已无后顾之忧抰得胜之师说不定便要大举南下若再取了泽州钱粮去江南危矣!于今之计虽不可贸然用兵却须令金人不敢南窥总要让其与蒙古诸部厮杀些时日才可为我泽州军争取时间再扩大些兵马钱粮方是上策!” 高林道:“这个却难!总不成遣一支兵马北上草原与那金贼厮杀若是大军出泽州时只怕未至草原便已经被金人所灭哪里能够帮得上忙?” 岳雷听得心痒突然跪伏下去:“杨叔叔若肯听侄儿一言侄儿愿为行商送一批丝、茶至大夏!” 杨再兴、洪皓听得一愕高林却是大惊:“这个使不得!” 第一百九十章 潜虎入草原,老帅巡鄂州。时机! 兴十七年二月太行诸峰白雪皑皑朔风彻骨冰寒已经赶到晋城任之才巴巴的赶到泽州府衙中将一件细驼绒袍子献给杨再兴。苗妹手打老杨见识过夏商交易这件袍子虽说看不到什么精美的纹样但着手生温细腻柔软在榷场上总不下百之价在大夏国中穿得起这种袍子的非富即贵寻常人家终生见都不曾一见料来那任得敬着意交结杨再兴这点代价不在话下老杨受之泰然只是笑道:“先生远来辛苦贵主上有心了!” 任之才陪笑道:“这点子东西算甚么?西平公在大夏已经平定诸路叛贼圣上颇为信重褒奖有加都多得杨爷之助是以公府内眷们奉老爷之命亲为杨爷缝制此袍不过一番心意罢了杨爷肯笑纳便是我家主上之幸矣!” 杨再兴自然不会拂了任之才面子将袍子交给阿蛮送至内衙府中收了才着人给任之才看座奉茶自己一边举杯啜饮一边随意道:“某家帐下罗彦将军久居克烈部那方大汗封其为‘贺兰可汗’威权日重只是不曾往返虽无家室牵挂免不了本州兄弟悬念。此番先生返大夏杨某有一个不情之请:打算请先生带我帐下兄弟往克烈部与罗兄弟一会不晓得是否为难?” 任之才到这泽州府多次早前还多以大夏贵族家人自居后来见杨再兴事业规模。麾下兵强马壮再见任得敬也对这杨再兴风评颇高早已经生了敬畏之心虽然自家年纪长些一丝也不敢对杨再兴无礼眼下虽看座奉茶却只是斜倚着椅面不敢坐实了。听得杨再兴如此客气。忙站了起来。拱手答道:“这个何足挂齿?只是不晓得杨爷帐下有多少英雄要往克烈部一行?” 杨再兴笑道:“左右不过百十人倒要先生费心了!” 任之才脸色变了变以杨再兴所练之兵百十人也是不可小视的力量但最麻烦地是要带队从金人地面上经过若是人数多了一大截出来。通关文书上有限过关隘时如何经得起金人盘问?但杨再兴话既然已经出口势不能不答应只得强颜笑道:“小老儿自当尽心竭力不负杨爷所命!” 杨再兴见任之才谨慎哪里不晓得他的难处?当下慨然道:“先生为难之处杨某岂会不知既如此。先生帐下从人。可留百人在此间待下次先生往返时节再返大夏不迟!”任之才见如此。哪里还会多说半个字只得应喏。 十余日后四百余骑驽马瘦驼驮着自晋城榷场购得的大宋及晋城所产丝、茶、酒、瓷器出太行往大夏而去其间百十名汉子虽裹在厚袍之中仍掩不住虎背熊腰背上也以白叠布裹着短兵器服装头饰甚至背上兵器皆是大夏国制式。任之才虽心下忐忑却外示闲暇一路上哼着大夏小曲见金军游骑时往往便奉上些银钱食物热热络络地招呼后再率队经过。 堪堪入了延安府治下此地是撒离喝直辖往来人马稍稍多些任之才打了招呼驮队中人皆低头遮面只望悄悄经过不要去惹那城中大军。延安府中户口过万算得上繁盛之地撒离喝约束得紧汉人无敢逃离州治者倒也颇治农桑此间与大夏一步之遥往往夏商与金人、西域行商还略有些交易在此间完成是以市面上不显萧条。 但任之才惕惧非常哪敢在此间停留?只是完清了通关文书便径率队往金夏边界而去。 眼看延安府已经远远抛在身后任之才心怀大畅:边隘上官兵早已经厮混得颇熟悉只须按律纳些银钱便可轻易过关那时已经是西平公势力所在大夏国内谁人敢为难任之才?正当此时便听得蹄声动地而来却是一队金骑返延安府恰与这驮队相逢于道任之才恐怕生变急令众人牵马避过道旁。岂料那队金骑渐行渐缓竟在这驮队旁留步为的谋克勃眼光扫过驮队勒马在驮队旁游走突然将手中长戟挑出一名汉子背上布囊散开落出一柄短刀来撞在地上“呛啷”一声响。 任之才心下一紧忙迎上去道:“这位将军在下是大夏国西平公府上不晓得将军有何吩咐?” 那谋克默然不应仍在巡这队汉子驮队中那些精壮汉子都悄悄握紧拳头只待金骑动作便要奋起反击任之才觑见骇得上前迎住只怕那金军找漏子为难。却听得那金军冷声道:“这夏国行商如何带许多兵器?大金国治下还怕有甚么不测?” 任之才陪笑道:“将军说的是只是此前路途遥远南方还有些宋人不肯干休便入了夏国境内还有些贼子行那不法之事在外之人求个平安便好。” 那沉吟道:“也是实情大帅这才往南方清剿过一番只怕未曾尽绝似这等夏商尽够精干不错不错!” 任之才谦逊道:“左右是西平公府上看家护院之辈哪里及得上将军勇武!” 那谋克一笑而罢却将戟头挑起地上的短刀持在手中拉出鞘来见寒光斗闪这弯刀虽长不过二尺半却是厚重锋锐兼具不由得赞道:“好刀!”此刀果然是将晋城铁打就自然是好刀本为任之才帐下之人所用此番却直接就背到了泽州军背上难怪那金将赞叹。任之才乖觉忙道:“大夏颇出此物将军若喜欢时便拿去赏玩也不妨的!”那金将却颇为光棍哈哈一笑将这刀扔在地上。率众绝尘而去。 任之才见金人去得远了才骂道:“不得好死的金狗吓老子一跳!” 此时一名汉子将罩袍掀开却是岳雷拱手对任之才道:“先生受惊了若非先生应对妥当两下不曾交兵小 诛尽这队番贼。才消得心头之恨!”任之才口中不在心中大骂:“你若逞了英雄。这数十骑倒也罢了只怕惊动府中大军这数百口人便是丧在你地手里!”还好在这便是最后一次与金人险遇此后再无风险直到任之才恭恭敬敬将岳雷等人送出黑山威福军辖下关口看到这百余骑纵马径入大草原才松了一口气:“杨爷这差使。当真不好办得很!” 罗彦接到岳雷时已经是三月底草原上冰雪消融绿意萌生按忽图刺大汗之令春草冒芽时便须率大队至金帐听令见到岳雷率百骑赶到。贺兰可汗麾下凑足了千骑之数。不由得大乐:“岳二爷不在州纳福却要来漠北受这遭罪罗某幸如何之!” 岳雷也开颜道:“闻说贺兰可汗在草原上名扬千里。侄儿冒昧想来打打秋风看能不能各附骥尾侥幸杀得几名金贼也胜却在那潞州城中贼子们退避三舍不敢来犯闷得难过!” 当下岳雷率众随罗彦前往不亦鲁黑汗处合兵共达三千五百骑才一并开往忽图刺金帐听令岳雷在潞州勤练兵马自恃远过所见金军兵马待见到克烈部与汪古部汉子勇悍才不禁咋舌:这些汉子远比泽、二州兵马精壮得多了加上胯下骏马精良这等精兵实胜过岳家军规模!不盈月忽图刺金帐外聚集七千余兵马连去冬折损地兵马也多补足了大军遂往塔塔尔部所在草原而去。 兀术得完颜亶授以军国之事自然不敢懈怠见杨再兴处来书道是:“太行多山贼某家兵马尚不足以却之若遽然离境恐生不测之祸惟阁下审之”早晓得杨再兴必不肯出兵保不过欲观其应对尔眼下细作与这书信同至都道泽州军无所动作当下令开封府所集大军急卦大同府听令欲自中京调兵往北为塔塔尔人后援。 其时江淮间金人兵马大举调动哪里瞒得过沿江诸镇?四月初王德第一个遣细作往返于邓、唐、蔡诸州府间待察查得虚实不由大喜过望数日之内便送急札至韩世忠府上书云:“近闻金贼以漠北为患上京危殆遂集江淮兵马至燕云以北应用致江淮之间数百里无金骑出入只得汉军数万勉守诸城关防之事形同虚设此诚国朝用兵之时矣若得五万精兵必可渡江径扫河北地面金贼南北俱患无暇兼顾便收复幽燕也非难事惟事关国朝兴衰不可轻决惟恩相一言以释疑。” 韩世忠此时行年五十有七虽不足言衰迈却早已经在西湖边上销耗尽雄心壮志得书后与夫人相商良久皆道这机会百年一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大宋眼下还勉强有可用之兵凑得出这五万之数若再偏安得几年兵马器械皆不晓得会堕坏成什么样子!但前者有张浚榜样朝中大臣噤若寒蝉哪里还敢轻言战事?踌躇良久也沈得王德书中之意毕竟统军将帅贸然上书求战总是朝中不容不过是通过自己想在朝中设法将这出兵之事寻出点苗头来看赵构是何意思了。 梁红玉思之再三提醒道:“何不请王太医过府相询?” 当今王太医长得出入宫闱颇为赵构信重这王德却是他地螟蛉子按理也不可不问。岂料这王太医将小半壶“晋城老窖”喝下肚去红着脸正饶有兴致地看韩府上歌伎表演却听得韩世忠以“渡江出兵”之事相询遂作不支状吱唔数声鼾然睡去再不肯多说半个字。韩世忠无法只得冒死进宫打算亲自探探赵构口风。 “这牛蛮子!直如此可恶!”还在垂拱殿外韩世忠就听得殿内赵构的狂吼声以赵构的一贯稳重这样骂人还不多见骇得韩世忠一阵侷促不敢遽然入内宫中内侍却只是相催不得已才悄悄进殿只听赵构还骂个不休而秦桧早已经立在那里了。 “偌大鄂州竟没个懂得识大体的军将么?哼!‘责家小至临安率部过江不计死生必取开封而后返’!牛蛮子以为他是什么人?若坏了和议天下何人吃罪得起?兀术还道大宋守信方才撤去重兵此正与民生息之时如何又要生事?”赵构一边怒骂一边将案上一面奏折狠狠抛到地上只差再踩上一脚。 那秦桧却忙奏道:“陛下沿江诸镇倒只有这鄂州地面上方有出兵之策其余诸镇不曾妄动于今之计须遣得力重臣往鄂州抚军以免更生事端然后徐图换将帅之事以免兵将有变诚非大宋之福!” 韩世忠听得此言隐隐将一顶“据鄂州作反”的大帽子扣在了牛皋头上不由得心下一寒更不敢将王德之意奏上正在踌躇间却听得秦桧笑道:“王爷在军中威望素重陛下也必肯以心腹相托未审王爷肯代天子往鄂州一行否?” 韩世忠还在张口结舌间却听那赵构恍然大悟般叫道:“不错!若是别个大臣朕还不肯放心那牛蛮子历来不是个讲理的若非韩卿去只怕也不伏王命韩卿可愿担此重任?” 韩世忠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勉强躬身道:“惟陛下所命老臣敢不竭力以赴!” 当下秦桧领命拟旨着牛皋一兵一卒不得妄动家小自然可以迁至临安本人也须入临安觐见奏事军中一应事务权由林大声代署韩世忠却成了宣旨地天使。 眼看一切已成定局韩世忠临出殿时赵构居然没忘了问一声:“韩卿进宫有何事要奏来?” 韩世忠欲哭无泪!3 第一百九十一章 林大声接驾,岳二爷交兵。杀阵! 第一百九十二章 牛皋不归计,岳雷破阵枪。潜兵!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千里追穷寇,大内论宗室。根苗! 第一百九十四章 皇室隐秘讳,大汗起重兵。威逼!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克烈部纵屠,撒离喝闯祸。竖子! 是任之才晦气恰在这关头率一批商队返回大夏地头却不是送羊入虎口一般? “都与我拿下了一个也不可放过!” 才入延安府地头金军如狼似虎将这商队抢掠一空其中连那来自西域波斯、大宛等国行商也难逃一劫只是撒离喝总算不想做得太绝将一众放过驮马多是羸弱牲口倒也没有留难只是最后狠狠抽了任得敬几鞭:“上覆你家国主:自今日起大金国与夏国间榷场全关连这延安府与、汾州、太原府皆不许交易晋城更不许去!若是旬月间未见粮草解来延安府大军只得到夏国去取!” 任得敬闻报大惊失色忙细细察究晓得铁马鞍之事未倒松了一口气只是这货物中属任府财货的便价值十余万如何不心疼!当下将这撒离喝无礼之举报与李仁孝一面却着人拟书直报至上京兀术处。 李仁孝得报虽然惊惶却没有乱了方寸与朝中大臣相商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大夏与金国间久未开战还不致于因此就大动干戈但如果真要打起来一时间大夏或者还会占些上风毕竟在此之前金军大队已经北上与塔塔尔共抗蒙古了眼下在长城南北兵力本来就不多。所以再三商议之下众臣一致同意先上书大金国而兵马则先不急于往大同府听令一切等上京回书再行定夺。 这书信一来一往便是数月。兀术眼下哪里晓得撒离喝在延安府嚣张惯了。已经惹下这泼天的祸来?上京城中快骑如飞不断传来草原上的紧急军情而这些军情往往已经是半个月左右地消息了待兀术得报:“贺兰可汗大军已经过大金疆界直逼东胜州”之时六月中旬罗彦与不亦鲁黑汗已经兵临东胜州城外。 “痛快!如此才消得心头之恨!”不亦鲁黑汗勒马大叫。远远盯着低矮地东胜州城墙。这一路杀过来金人果然没有半分抵抗之能大军几乎丝毫无损。便已经尽复汪古部故地。那些被掳南下的汪古部族人只要见到贺兰可汗大旗无不欣悦。此时不亦鲁黑汗早已经将克烈部大旗收起一切由贺兰可汗出面只求尽快将被迁南下的族人救返北方草原上不受金人约束南征一个半月来。已经救回了两万余名族人数千车帐正在紧张北迁。但按不亦鲁黑汗的意思。这点胜利不足道毕竟只杀了数百金兵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的金军大队人马哪里杀得过瘾? 这时术赤冒出头来:“大汗若要杀得痛快何不往金人国中去杀此去不过二三百里便是东胜州地界还怕没有数千金人在彼处?” 不亦鲁黑汗大悦征求贺兰可汗意见时罗彦却有些犹豫一来正在忙于护着族人北上草原二来蒙古骑军没有器械也怕不利攻城若是贸然南下时怕是弃了汪古族人不顾有些不妥还怕陷入攻城战中一时不得脱身。但不亦鲁黑汗兴致正高又岂是这点顾虑能够打得消的?拍着罗彦肩膀道:“贺兰可汗勿忧只要有克烈部兵马在金狗一万个来一万个死!敢伤我一个族人我便杀他十个族人抵偿且看谁杀得多些!” 罗彦明知这等对杀不是算数字那么简单但兵法上也有“攻其所必救”的说法只得勉力以从着岳雷将汪古部族人率领北上而自家却率过半汪古部兵力南下却好在过了土壕南下之后自汪古部族人中征得数百汉子从军眼下汪古部也已经达到了一千七百余骑岳雷率部北上护卫汪古部族人罗彦率领南下地也达到了千骑上下于路无人敢挡小队金骑遇之则灭居然轻松就直杀到了东胜州地面。这方果然金人多些不亦鲁黑汗在途中灭了数个金人部族村镇皆是屠戮一空牲口掳尽房舍烧光杀得高兴之致眼下又见东胜州城墙实是草原上没有的繁盛城中人口当不下两千户竟然大喜过望:“待破了此城当可杀个痛快!” 罗彦一路上也暗生怜悯但想来金人南下河北时何尝不是这等杀戮?是以硬起心肠也加入到对金人的屠杀中去只是对老弱妇孺下不了手罢了但眼下听不亦鲁黑汗面对东胜州州城墙如老饕见美食般也不觉心下一寒。 岳雷此时正在率汪古族人过土壕北上小心翼翼了数日只怕有金人敢来袭扰但数日里沿壕上下寻觅凡所见地土堡中金人尽已撤出再无半点敌踪也放下心来只是罗彦率部南下厮杀自家却陪着这些夷族人北上牧羊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咱岳二爷几时成了这些个蛮夷地护卫?”只是其中也有感人处:那些汪古部族人晓得岳雷率部在护持他们北上虽不懂这位“突兀尔”的语言却也晓得好歹于路不断呈上热羊奶、酥油茶、烤羊肉来岳雷语言不通只得笑纳日间稍长些了与这些族人也相处融洽只遗憾不能越境南下与金人厮杀若是晓得罗彦与克烈部的族人正在屠村屠城不知作何感想! 却说不亦鲁黑汗在东胜州境内驰骋数日早将州府外所有可以见到地金人屠尽所杀也不过四五百之数犹未尽兴便撺辍贺兰可汗意图攻城。罗彦早在这数日间已经将东胜州城外察看得仔细城中跑出来意图南下逃生的女真人也抓了好几个来讯问晓得城中守军不过数百骑连民夫齐上城头还不足千余人哪里守得住?便是这墙头也不过丈余比泽州晋城或者潞州自然大是不如便没有器械也可一攻。再往南。大同府城高池深惹没有一应器械只怕无能为了。是以不亦鲁黑汗主意一定便 大军进逼东胜州城下。 “儿郎们列阵放弩箭!”贺兰可汗与不亦鲁黑汗并马立于北门外的大旗下传下令去。在草原上操练得已经略略有些规模的二百余弩手出队列阵分四队奔至东胜州城下一百开外城上箭矢勉强能够射及处。四队连。一拔拔弩箭往城头上飞去那城墙本就低矮众骑手在马背上弩。已经在高度上不致低得太多加上所用弩箭皆是罗彦亲自指导打造射程过百步绝无问题一时间竟然将城头上射手尽数压制住。 不亦鲁黑汗对这攻城之道本来就是外行毕竟草原上对付地敌人往往连车帐都不齐全。哪来地城墙御敌?眼下只晓得凭骑兵绝冲不进这城中去只得看罗彦表演攻城作战。但见城头上射手被压制住。也不禁大笑道:“好!且看这金狗如何防御!” 才笑得片刻城头上金人已经将远处稀疏的床弩移了过来架弩上箭打算还以颜色罗彦见势不妙鸣金召返弩箭队。城头金人见逼退弩箭队都是一阵喝采。仍将架好地床弩射出数箭不亦鲁黑汗见这箭如劲矛着地时入土盈尺若是中在人身上哪里还得了?也不觉骇然以为这攻城之举已经失败。 罗彦却是微笑不语待金人床弩尽集于北门之上才大声呼喝千余骑汪古部汉子纵马列队而出绕城奔走于路射杀城头金军不过片刻已经在城东找到一段防御稀疏处数百步内金人尽被射杀或逃遁遂不再奔走着弩箭逼住左右金军大队直奔城墙下高大的蒙古汉子踩在马背上便直攀上城头片刻间已经进城逾百后续的兵马更快城中惨叫呼喝连天不一时东门处守军被杀尽城门洞开! 不亦鲁黑汗本率大军在北门外等候贺兰可汗率军绕城而返却听得城中大乱哪消小半个时辰城头金军大乱奔逃罗彦已经率部打开北门迎了出来。 “大汗!”罗彦下马拱手道:“城中颇有汪古部被掳的族人还望大汗只杀金狗却将城中子民交与汪古部处置!”不亦鲁黑汗大是叹服:“安答如何破城日后定要教与克烈部日后报仇要去攻金狗皇帝所在的上京城也是这等破法!” 当下进了东胜州果然如罗彦所言城中金军被屠尽但子民却须经过汪古部鉴别看看哪些是汪古部族人被掳来此地方好护送北上不再在金人治下为奴。但汪古部本来就不是纯粹的蒙古部族早年间突厥、室韦等族都有后人在此部中加上少数汉人杂居哪里还有“纯正”的汪古部族人?是以鉴别了半天城中两千来户过万人口竟然有**千自称是从汪古部迁来个个都肯返回北方草原哪个又肯冒认女真族人领那头上一刀?但是自有女真迁来地户口在城中作威作福惯了欺压其他部族者众也有被指认出来地逃生不得不待汪古部或者克烈部动手早被原来的城中居民杀了大半。 此时城中固然血腥满地人人自危保怕被人指认为女真移民个个都冒称正宗汪古部族人但城外更是修罗地狱:那些没在城破时被杀死的金军士卒被不亦鲁黑汗集中到一起杀得花样百出。按古儿汗地说法:“俺巴孩汗如何死的金狗便该死得更惨上一千倍!”结果有的金兵被马匹倒拖数十里回来时只剩一条残腿留在绳上。有的则被克烈部数名骑手分别缚住手脚四下一拉体腔内脏器乱飞遍布草原。 这里大杀金人时兀术在上京城中方才得书任得敬在书中道:“上国边帅全不念丞相和边之意近者本当奉丞相钧旨征兵马至大同府听令却奈何延安府守将撒离喝者遂起刀兵掠夺下国行商擅关诸边榷场催逼粮草甚急下国岂有罪至此辄领上国刀兵哉?今下国不敢擅专停兵不而念其所为当并非丞相本意乃敢战慄上书明辩惟钧意裁之!” 李仁孝至完颜亶的书中也大略是这个意思只是角度不同用辞考究得多了但从实际内容上还是这一封书更有效用些兀术得书仰天长啸:“撒离喝敢败大金国事!竖子不足以担大事矣!”年初对蒙古地大胜本来已经让上京城中一片欢腾都只道兀术调度有方才让蒙古诸部大败亏输保得塔塔尔人平安自此上京稳如磐石矣。但兀术心下如明镜知道此番虽让蒙古吃了大亏却远未伤其根本所期望者只愿蒙古诸部自此稍稍收敛些不来与大金国捣乱便是大幸岂料不但克烈部才过月余便已经整兵南下破入大金国内而中都、大同空虚本无甚兵力防御眼下未过长城大局还可收拾若是给蒙古人占了大同或者中都河北危矣!何况泽、潞二州还有一个让人不敢掉以轻心的杨再兴在彼处潜伺倘若杨再兴兵必然天下震动江南闻讯渡江大金有如累卵之危! 当下不敢掉以轻心立即乘轿进宫求见完颜亶。后者在宫中却已经大醉了十来日夏国书到之后连看也没看上一眼兀术身份不同得以在大兴国陪同下入内殿察看只见完颜亶烂醉如泥口中喃喃不休哪里还商讨什么国事?兀术痛心之下只得与朝中诸臣商议以金帝之名书往夏国安慰同时下旨着撒离喝归还夏商财货不得擅起刀兵! 此时完颜亮才率万余骑大军至大同府闻说前日里得报东胜州城破只逃回来数名骑军余者尽墨!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东胜州焚城,延安府兴兵。激将! 撒离喝兵马何在?”完颜亮虽怒火攻心还没有乱了一带重兵已经调集但可用之兵不过骑军万余骑其余汉军与契丹、鲜卑、海等族步卒当得了什么大用?闻报前方克烈部与汪古部联军尽是骑军只怕不是布阵而战的对手只有骑军方可克制骑军此去若只是取回东胜州当非难事但若是要北上草原击退蒙古诸部甚至追亡逐北夺回对整个汪古部控制权则需要步步为营将所建土壕全部充实加固并再往前推进。 打胜仗并非难事要巩固这胜利却需要远过目前的兵力塔塔尔部一战下来固然加强了对塔塔尔人的控制也击退了蒙古诸部联军大张军心士气但自家兵马折损也不可小觑从双方实力对比及损伤比例看竟是蒙古人占了上风!大金军战罢检点兵马损失不下四千远在蒙古人之上且连逐月余便累杀的兵马也不少。 北上之战算得上举大金举国精兵一鼓作气取得还算满意的结果。眼下面对克烈部的一战却是完颜亮奉兀术之令独自指挥的一战敌人虽不及塔塔尔之战但自家兵马哪里有此前的一战那般强悍?是以得兀术札子说道撒离喝将率部来援大喜过望毕竟撒离喝所部的万余兵马威镇宋夏二国也是大金国数得上的精兵若是与自己合兵一处加上大夏国奉命出兵怎么说也不会下三万兵力。对付汪古部等数千兵马。自然摧枯拉朽一般岂会有意外? 谁知中都的大军已经到大同逾旬日却仍不见撒离喝兵马踪影完颜亮耳中只听得东胜州以南诸镇不断传来克烈部屠村屠镇的消息自家却按兵不能动作岂会不急?当下连快马前往迎撒离喝大军。却在焦急等候半个月后得报撒离喝竟然还没有出延安府! “好个撒离喝!大战之时违丞相钧旨。按兵不动。不怕死么?”完颜亮一脚踹翻那名累得要死地延安府小卒便当他是撒离喝一般大金龙虎上将军威时。谁人敢抗?只是完颜亮岂只是莽夫而已?当下完火将还在延安府地撒离喝骂得体无完肤后才细细相询:“仔细说来你那大帅为何不奉札子兵?岂不晓得此间军情紧急?” 那小卒这才缓过气来小心应道:“不敢瞒上将军。夏国狼子野心屯兵直逼延安府。大帅不敢大意阵兵界前与夏人对峙是以抽不出兵来!” 完颜亮方寸大乱:“甚么?夏人作反么?这等大事如何不报与上京?便是某至中都也没半点消息你家大帅直如此糊涂?” 那小卒却吱吱唔唔:“此事已经报与丞相只是只是只是丞相如何措置小的却不晓得!” 完颜亮大骇之下再不敢轻举妄动连对面东胜州只在数百里之间也不敢前往对决自家修书往上京就撒离喝与夏国起衅之事请兀术拿个主意。岂料书才出不到三日兀术所函令已经抵达大同完颜亮拆书一看心中凉透:“撒离喝无谋未审国之大体擅夺夏人之利遂至边衅骤起祸乱河东深失朝中宗室之望。上将军深谙兵事其宜谨之但保大金平安可矣穷寇未必可图还须防河北生变逐退汪古部贼人后不妨率部至开封以固中原河东事自有本王措置。” “杨再兴!”完颜亮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名字来。丞相在金夏起衅之际不是念及支援撒离喝却让自己率部至开封岂不是防备杨再兴?开封对面宋军再无可用之兵近来闻说牛皋也丧身金卒箭下宋人以文官代鄂州事哪里还能够威胁到开封甚至河北?惟一可虑的只有杨再兴而已!若是杨再兴趁自己出兵蒙古之际略略挑动金夏起衅再亲自出兵开封只怕河南河北尽是风声鹤唳大金只能退守幽燕了! “罢了!还等甚么大军来援萧裕传下令去明日大军尽取回东胜州!”完颜亮早没了北上建功之心上京带回来的满腹雄心已经丧尽是以只图收复国土不敢再思进取毕竟河北才是大金心腹漠北草原算得了什么? 次日大同府四门紧闭除了完颜亮所部兵马一人一骑也不许出城只怕泄了军机为东胜州府克烈部族人察觉但头一日已经有兵马动作次日再闭城门已经晚了些。不消两日东胜州城中已经得到消息不亦鲁黑汗与贺兰可汗紧急磋商。 “前者那些金狗全无防备才让我大军进得此城来若是将我两部兵马作些防御哪怕他金狗一两万兵马来?”不亦鲁黑汗闻报说完颜亮骑军不下万余心中已经打起鼓晓得若是硬拼多半不是对手但就此退兵却又未杀得满意何况久在穹庐中居住眼下住了半个多月的城池已经有些不舍得放弃了是以打起了据坚城而守的主意。 罗彦却不敢芶同绝然道:“大汗不必如此东胜州城小地窄粮草也无多少便是守得住城金狗多围得半个月只怕城中也无粮草可用了不如就此退去于路击杀追兵却不胜似在城中困守?” 不亦鲁黑汗默然久在草原上称雄的可汗自然不晓得城池攻守地关窍所在眼下听得罗彦说明只得舍了此心当下恨恨道:“金狗如此可恶若是就此离去岂不便宜了金狗?传令下去将这东胜州烧了不可留一房一舍与金狗!” 城中子民已经尽数北上前部已经过了土壕金人即将大举来攻罗彦也就任由不亦鲁汗下令将城中烧成了一片白地。连四处城门也烧得砖塌墙倒。不复防御之能这才施施然率部北上去追随北 人实则是将城中子民尽数掳了去。金人在河北多今自家遭了也算报应! 完颜亮此刻率部距离东胜州已经不足三十里前方三千快骑由完颜亮亲率。远远望见前方空中一片黑烟漫开不由得大叫一声:“苦矣!东胜州不在了!”众将都不觉一惊却不晓得昔年完颜亮南下河北焚毁诸宋城时。远远退却后还习惯了要回头看看烧剩的黑烟。甚至能够从黑烟中看出已经烧到何种程度。眼下这黑烟杂着白气却已经渐行渐淡晓得已经烧到了尾声。怎么会不叫苦! 果然大军抵城时眼前残墙断壁烟熏火燎残火还在烧着剩余地建筑。但哪里还有半分生气?完颜亮却是早已经见惯了这等场面只是早年间对宋人城池行此事时。浑不觉得有半分凶残眼下见城外金军残尸处处分明都被蒙古人虐杀不由得心生惕惧。大金兵马近年来已经略有收敛不再像初破宋国时那般嗜杀眼下地一幕如何不是当初的金人所做过的一样? “诸军听令:随某家北上追击这伙蛮贼定要枭其、分其尸方才报得此仇!”完颜亮咬牙切齿对众军下令诸将校轰然响应蹄声如雷震得城门处残砖倒下一片烟尘四起火星乱溅。 五日后前方隐隐现出蒙古人身影金军士气大振衔尾追杀。只是这几日来兵马已经追得疲惫所谓强弩之末便这个样子而前方蒙古骑军却像是在此间已经休整了一日好整以暇地小跑不疾不徐地保持与金军地度只是不曾将金人抛开罢了完颜亮初时还追得起劲前部千余骑已经出后队一大截却见蒙古骑军忽然调头并不交兵一阵弩箭下来射杀了百余金骑却在金军弓箭射程之外便即退去直气得完颜眼中喷火。好在头脑清明还不曾失去了理智晓得蒙古人不会这等好打只合慢下步伐等后方大队赶到这才继续前进只是这一耽误蒙古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完颜亮再不敢冒进只好遣侦骑为导一步步小心掩去度慢了不少。 如此一追一逃十余日间终于到了原来建设的土壕前完颜亮终于爆怒:蒙古人就这么立在土壕对面列阵以待土壕中却只有一处可以过马看来还是由蒙古人填满的总共也不过可供三五骑并马而过对方却以劲弩伺候只待金军过壕应战。 “黑鞑靼死蛮子晓得我大军厉害么?”完颜亮怒骂随即下令:“铁浮屠何在?出战!” 此时军中早已经不复战城时的铁浮屠规模完颜亮强要学兀术治军之法却只凑得出二百余骑哪里还有南下时地威势?但此时用上却不惧蒙古人手里地弩箭恰好可以冲开一个缺口。只是这铁浮屠装甲复杂沉重追击之时不可能装备眼下还须自随行的驮马上取下盔甲由其他兵卒协助穿上。完颜亮耐心等候却见对面地蒙古人毫不动容只是在那里严阵以待大是讶异:“蛮人还道可以阻挡铁浮屠耶?” 但很快完颜亮就知道了答案。 铁浮屠终于在小半个时辰后开始动排成四列往前冲去早预料冒着弩箭冲到蒙古阵中却不想过土壕时听得对面蒙古阵中一声喊那壕面突然陷塌:原来经过两日准备罗彦早令人将土壕挖开以木板将壕面遮住覆以浮土远远看去像是被踏实了地土垒一般重骑军一踩上去却是立即踏断铁浮屠一旦动势不可止待后队收住阵脚壕中已经陷入去三十余骑后面的铁骑哪里还敢往自己人身上踏踩?只得快勒马止步壕中却是人喊马嘶怪叫连天蒙古军中齐声呐喊靠近土壕弩箭如雨般射过来金人哪里敢靠前对射只得避后。 过得片刻壕中爬起的金军早被射死蒙古大队快远去只留得三百余骑在对面箭只图逼住金军不能前进便罢。完颜亮空自暴跳却是无计可施只得作罢。念及兀术之言晓得已经失去追击地机会空让罗彦掳去近三万人口汪古部自此将在草原上雄霸一方了。 此时杨再兴却并未如兀术所料般兵捣乱而是有礼有节的书往上京声讨撒离喝之举书中道是:“泽州榷场为南北所共知原不禁宋、金、夏诸国行商往来如今延安府兵马未审时势擅坏边贸祸延泽州某治守一方岂能容此不法之举?是以致书阁下望能及早措置免坏通商大事。若不然则某不能安泽潞二州军矣!”这话中威胁之意昭彰金夏边贸一断蒙古骏马再不能抵达泽州杨再兴岂能不动作?只是若能再妥善些不致就此动最好否则泽州再拖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只得一战了。 同时杨再兴仍修书至撒离喝处言辞更加不客气:“阁下为国御边当守国法如何擅取财货致起边衅?今某已致书上京丞相不日将存问焉如能悔改不负见事之明若不然者只恐不能见容于国法亦坏彼此安好。” 撒离喝得书早些在帅府跌脚大骂:“杨再兴汉儿如何辱本帅至如此地步!莫说丞相不曾来书便是圣上下旨说不得也须与你一较高下再往上京待罪。”当下整治兵马欲往泽州对面的夏军却不在其眼内毕竟夏军大集本是奉的兀术之令此前不兵往大同也不过是拿夏人兵马作借口意欲威逼夏人而已眼下要去打泽州如何还去管什么夏军?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兀术止莽帅,岳雷练蛮兵。备战! 第一百九十八章 撒离喝还钱,岳二爷现身。灭口! 第一百九十九章 岳雷遁千里,贼帅空劳神。对峙! 第二百章 交兵太行关,撒离喝中伏。接战! 第二百零一章 太行聚贼军,开封觅美人。忘归! 第二百零二章 开封有佳人,太行有恶战。绿帽! 第二百零三章 红杏出开封,贼军进太行。酣战! 看初冬天气开封府中头场雪稀稀疏疏洒下来屋瓦不得稍沾即化作檐水缓缓滴下哪里像北边太行天气山巅都白了头。开封城中本是昔日天子脚下便亡国之后百般倾颓人丰物阜处犹胜过那上京远甚数年间的休养生息加之琼的刻意不去扰民街坊间居然渐起生气隐隐有南朝气象。 完颜亮自那日将银钱珠宝买嘱了婆子与定哥闺中的侍婢成日阶便是倚楼买醉不肯再轻易往青楼买欢一班凡俗女子更不放在眼里恰似才尝了山海奇珍哪里咽得下红烧牛蹄!只是这等事却是急不来等不着的那婢子在府中多时并无半点机会向夫人开口这夫人平日里素来端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婢子晓得完颜亮不是个好打的主眼下颇生悔意巴不得将这银钱珠玉退还也不愿惹这祸事上身。 这日里却见夫人午后无聊倚柱北望意味萧索喟然长叹不由得笑道:“夫人这等富贵犹自叹气还有何不尚意处?”定哥见这婢子欢乐无忧啐道:“小妮子懂得甚么!他日里将你许了人家怕你没不尚意处!”这婢子听出些门道来遂道:“夫人若肯与婢子许人家时须许一个不曾富贵的能陪婢子清净度日便好。”定哥讶道:“女儿家嫁人须非富即贵这妮子如何这等枯寂竟要安贫渡日?” 婢子听得有些入味了。才说出道理来:“若像老爷一般成日里放着大金第一美人在府中却不曾相伴有何意味?若是婢子当此时死活也须索人相陪便有些罪过也顾不得了!”定哥闻之色变却掩不住面上一红道:“这妮子作死!亏是只有你我两人在此若给别家听说。怕不撕烂你的嘴!女儿家岂能这般放浪?莫不是心上有人这节度府留不住你矣?” 婢子见定哥话虽强硬却未十分着怒遂试探道:“婢子这等蒲柳之姿。城中男儿多有配得过地若是能配得上夫人的只怕天下间当真难覓也难怪夫人叹气!”定哥面上更是羞怒。持檀木击子在婢妇头上一敲了一记喝骂道:“小淫妇竟敢为主妇谋算岂不该死!” 这婢子试着这一击并不十分疼痛却笑道:“夫人心疼婢子。婢子岂能不贴心疼夫人?前些日子倒有一位将军曾在府中小坐过的。人才极是不错。只惜婢子福薄。不曾见这将军再来府中只听闻乃是当今圣上的御弟。夫人可还记得这将军模样?”定哥一惊心下茫然竟将手中檀木击掉在地上静室中听得“啪!”的一声再分明不过。这婢子见状晓得夫人也在这一面之间动了心思的如何不喜!只是面上却不敢张狂佯作惊骇像连声称罪道:“婢子不晓得此人与夫人有过节的竟然提及岂不该死?” 定哥一张脸臊得通红斥骂道:“小蹄子真真该死敢取笑主妇!莫非你自家动了春心却来寻主妇开心?老爷回来时定叫重重责打叫你这小蹄子不敢忘本!”这婢子见这光景知道有三五分气候幽幽叹道:“别人皇室贵冑人物风流婢子岂敢奢望的?只是夫人这等人才方才十分配得过只不知那人为何不肯再来?”定哥闻颜也是面色一黯到榻上倚枕而卧道:“老爷不日或者就要回来若是给老爷听到这等胡话休说小蹄子难脱罪责连累咱家也满身的不是岂不是小蹄子地大罪过?” 婢子闻言遂慨然道:“说话也是死做也是死婢子何不拼死成全了夫人?只是没个替夫人传话的如何得那人再来府中?”定哥一惊忙道:“啐!这话可是说得的?若是给府中人晓得你我皆是死矣!”婢子却转而笑道:“不妨的既要成好事如何让别人晓得?奴婢必要让夫人十二分放心才可!” 过得两日完颜亮等得焦燥不堪正要着人去寻那婆子来却听得厮仆通报说是那婆子来访忙叫进来骂道:“这老虔婆如此不晓事?让老爷等了好些日子还以为死到哪家檐下沟中无人掩埋哩!”那婆子一张脸皱得菊花相似连忙道:“上将军久等老身却是来报喜地!”完颜亮一听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哪个不舒服!身子也没半两轻忙叫打赏。 入夜后果然在乌带府侧小门处婢子持灯笼将那婆子迎入府中 跟了个披罩袍的高大厮仆。二人直将那完颜亮送入才言笑晏晏地离去。室内烛光下定哥身着红裳含羞带喜娇美无限完颜亮久在花中游戏岂是鲁男子?当下千般挑逗万般逢迎直闹到二更天才罢二人皆累瘫倒在榻上不能动弹。此后更是如胶似漆无日不欢。撒离喝那里将乌带支使得团团转全力备战却不晓得开封府中完颜亮已经拔下一城占了头功! 这边厢完颜亮麾边撒离喝见帐下兵马已经准备得九成九了兵甲器械也有了十分足哪里还等得?这日十月初九眼看雪霁云开地面泥泞渐干不再湿滑料想已经无碍登山作战便招呼诸路兵马将帅下军令来:“列位明日各率本部兵马将骑军押后步军在前各架石炮云梯多着火箭石灰必要将太行山门攻破尽剿山上恶贼平定大金心腹之患!”众将哄然听令各去率本部兵马预备强取太行关。 次日天未明时太行关外人声鼎沸马蹄动地近四万金军云集山前不能十分展开竟沿路铺了二三里地但最靠前的并非冲阵的骑军而是一排操持橹盾地步卒盾后数百长兵器将关外三百步处围成一座坚城步阵后却是两千余兵匠手脚麻利树起数十座木架石炮来几座箭楼也拔地而起诸般材料早已经齐备原非今日仓促间可就眼下只过是将铆榫联接好而已固尔度极快。 岳雷与高林早在太行关内严阵以待自昨日起金军侦骑数度前来窥视关外探子也早探明金军合营骚动哪还不晓得金贼就要大举来攻?只是杨再兴严令不得往太行增兵只许岳雷率原来兵马备战眼下兵力悬殊关内不足万余兵马虽占了天险却无法冲击敌阵只得眼看着对方在关前布置未至午时关外杀声大震金军在盾阵后齐声呼喝数十架石炮一齐威往太行关上投出飞石来霎时砸得屋瓦乱飞墙头崩坏。岳雷虽已经令将士们各寻厂炮不及处躲藏却哪里避得过斜飞的碎石?如此只能挨轰却不能还手关上众人都是愤然。 大半个时辰过去关外金军暂歇飞石岳雷见得便宜忙叫关上石炮还击只是关上地势狭窄只架得起两三架小型石炮虽居高临下却不能及远费了半天力气也不过砸倒一架石炮这一番又引来金军飞石再砸双方各有损伤撒离喝见太行关中士气未失又有石炮砸来虽则少些也不利径直攻上大是皱眉。眼看已经近未时遂不再顾虑大喝道:“先锋军何在?举盾突击必要抢下关来!” 虽见山贼气势未衰但麾下何人敢反对?当下先锋领命而出四千余步军持轻重盾牌挟云梯而出箭楼上重弩力远远将弩箭送至关墙上压得守关的将士不敢出头只得苦熬。 稍移时听得关外鼓响云梯搭上墙头却是关口狭窄金军虽送了六七具云梯至关前也只架得起三具来反是你挤我撞自相践踏乱作一团。关墙上义军只见得金人弩箭一停云梯压上墙头晓得厮杀就在眼前各举刀枪先将弓箭射下箭矢如织惨叫声不绝不时有尸身从墙头坠下哪消片刻已经有金兵爬上墙头兵器交击声顿起呼喝声大作金军死伤暴涨。岳雷此时再无顾忌也不敢高林等人劝阻挺岳家枪冲出掩体铁枪一颤枪花覆盖云梯上方两丈方圆才抢上墙头的一名金兵眼闪一花手中铁锺上传来一道巨力不由自主地向后倒下却在落下墙头地一霎那被锋利的枪刃刺入下颌连惨叫声也曳然而止落下地时将云梯下数名金军砸得倒向四边。 眼见铁枪如此威势才冒头的另一名金兵吓得缩回头去便要往下退却却将脚下正往上爬地一名谋克那一声怒吼抓住这名败兵腿部将他扔下地面所幸不过两丈余并未摔死只是一时爬不起来在墙角挣命。 “那南蛮纳命来!”冒头地嘶声大喝眼前却是漫天红樱哪来地宋军?! 第二百零四章 血战太行关,争魁临安城。盘算! 杀!——” 漫天红樱散去枪尖已经不见这只觉从胸口到背心通透地凉快下一个意识是关下的地面砸在脸上。岳雷铁枪所到之处墙上两丈之内便是修罗地狱当之者无不丧命。 “退军!都退军!” 撒离喝眼见关墙上两军厮杀火爆不断有残肢断臂抛飞惨叫声中金兵尸如蝼蚁不绝坠下初时并不甚在意毕竟曾经参加过历年对宋国用兵的老帅了莫说见识便是由自己亲自主持的杀戮也不晓得有多少只是眼下关上守军之悍勇却是自己映象中的宋军所不曾有过便是对上岳家军时也往往在城外野战中决胜败这等激烈的攻城战已经久未上演了。眼看近一个时辰过去关墙上宋军并未退却半步城下的金军却尸堆积士气渐丧自家也将胸中压不住的怒火爆出来毕竟眼下丧失的不再是当初不堪一战的汉军而是近年训练出来的精锐以及大金在河东路面赖以安定的脊梁倘若眼下这点兵力尽数丧失在此间河东路哪里还有守城之军? “当!当!当!当!当!” 金军大队中鸣金声起城头金军潮水般退下城头弩箭这才再次威将溃退的金军射得叫苦不迭纷纷仆地一番苦战下来关下抛却近千尸诚为惨败。高林与岳雷在关上却高兴不起来宋军也在这一战中损失了四百余兄弟。其中倒有过半折损于金人的飞石重弩之下而观乎金军大阵根本犹在且石炮再次动撒离喝看来这番要拼命了! “快躲!躲起来!”高林见金军石炮再袭高声呼喝之下众将士忙躲入关内遮蔽处岂料这番却不止飞石如蝗砸得关上梁摧柱折石壁上也处处破裂。关上顽石砌就地箭垛都垮塌了三成但犹其毒辣者却是一包包石灰砸来在关上触壁四散。白色烟尘四起躲在关后的宋军被呛得咳嗽不已纵是遮蔽住七窍也难以抗拒这等烟尘。有几名实在抗不住的宋军冒险跑出来逃往关后石却被满的碎石跘倒不消片刻便被飞在的石炮砸得骨裂脊折血水沿而下。 岳雷与高林瞧在眼里。目眦欲裂却只得咬牙苦忍无计可施。半个时辰之后。关上一片沉寂。再无半点声息。撒离喝挥手止住石炮稍待片刻。见关上仍无动静微微示意数排弩箭破空而去穿透已经不成模样的关上城楼仍听不见有半点声息传出这才颌:“云梯上去!” “杀!——” 金军所见关上再无半点守军迹象士气大振数架云梯被千余步军抰定往关上涌去眼看云梯搭上关墙仍不见有有何动静这才大队攀爬而上。 “杀!——” 关上突然刀枪如林已经憋闷许久的宋军将士终于等来了再一次短兵相接哪里会放过一名金兵?关上再次陷入血战只是在撒离喝眼中看来现在还能厮杀的守军已经大不如适才之前的多了不由得转头对乌带等将笑道:“吾料这班山贼也不过尔尔大军所至岂有抗手?不过耗些兵马总要为大金除此祸患!” 只是让撒离喝还不敢开怀大笑地是关上守军虽不见人有多少却牢牢守定关墙一步也不曾退却金军兵卒最多能够上去七八个却难以在墙头上立得住脚不是胸破颈折而死便是撞落墙头而伤眼看墙头上的宋军也不断减少狠狠道:“破关之后一个不留!”如同响应这话蜂涌而上的金军开始在关头上立下脚跟渐渐有数十金兵在墙头上狠杀宋军却一步步失去关上阵地岳雷怒吼声中铁枪如龙在墙头上穿空而过杀入金军队中与数十金军缠战作一堆其余宋军忙将后续金军阻止在云梯上。 便在此刻忽见关内太行上杀声大震山上涌下数百宋军扑上关墙将已经开始松懈的宋军阵地再次补牢墙头上已经站牢地金军不消片刻就被挤下墙头或斩杀在墙头上撒离喝恨得牙响却无计可施只得干看。原来这太行关内岳雷与高林麾下近万兵马却被这地势所限关上只立得住四百来人再多了连自家人也要互相挤压何况作战?适才便是人手太多才会在金军石炮下多有损伤。岳雷见第二队宋军来援全无喜悦模样却喝令那统领道:“人手太多快将第一队带返山上!连后队也带一百回去!” 那统领得令率已经作战两个时辰的第一队伤兵尽数带返山上第二队 走了两成关上只有不足三百宋军已经足以将金军下不得动弹果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大人太行关下据细作来报撒离喝已经尽集河东、河南、京西路兵马步骑共四万精兵岳二爷处虽然也有万余兵马也占了地利之便却哪里能够与这数万贼子对耗?泽州府现放着三万兵马莫说撒离喝不过三四万兵马便是兀术亲领大军十万前来也不能奈何晋城何不遣一支奇兵袭扰撒离喝后路料那金军全力进攻太行关之际岂能腹背受敌退之不难矣!”洪皓早已经将太行关上诸般器物准备得妥贴之至是以大战一开反而无事眼下不断见军报雪片般飞来连太行关的鸽子都另送了数笼去杨再兴却好整以暇忙着筹措这届类省试全不以太行关为念却不由得心下大急有些怨怼起来。这日里实在忍不住竟至衙中向杨再兴献策。 杨再兴眼下却没有在学政衙门视察秋试那般轻松只要一回到衙内便将所获军报逐项细细分析与自己所订大计相比较看有无大的失误却幸喜至目前为止都在算中眼见洪皓这般急法不由失笑道:“先生杀贼之心犹胜少年只是太行关之战干系太大撒离喝不尝些甜头泽州军不折损些兵马如何能够将四万河东兵马牢牢吸在太行关下?某家自有成算先生不必忧惧且看数日之后有何变故若到那时还有先生妙策某家岂敢不从!” 洪皓见杨再兴老神在在不像是惧怕撒离喝地模样却放着数万大军不用只得兴叹而退。 此时的临安大内赵构却为另一桩事与秦桧不快眼见秦桧犹自喋喋不休以手支额不耐烦地挥手道:“也罢6游策论中寻他个不是将秦禧提为头名便是!” 秦桧心下大喜却是已经为这事迟迟不能放榜令临安城中士子大骂了许久自家跑这福宁殿也跑得腿都细了才得赵构这句金口玉言。岂不知赵构为此事已经怕见秦桧了秦禧并非无才宰相公子加上秦桧刻意培养早已经在中枢历练策论文笔之老辣岂是一般士子可比?但赵构痛恨之处在于秦禧满纸尽是秦桧平日论事的熟语若没拆去糊名之前粗粗看去与秦桧所写有何区别?6游此子却是不同不惟才情高绝词赋策论淹通无碍且一腔拳拳报国之心跃然纸上诚为赤子心腹全没半点伪诈这才是让赵构最为看重的地方但偏偏6游策论中屡屡提及恢复河北之意让秦桧极为不满何况本科刻意要将自己地长子考个头名状元岂能让这布衣小子坏了大事?眼见赵构对这6游青眼有加更是心中忌恨成心要寻这6游的不是了。 当下哪里还用得着赵构吩咐秦桧早着人寻来阅卷的房师将6游卷上略略地寻了几处不妥放在秦禧之后却求赵构将自家儿子点为状元这才放榜。临安城中一时大哗里坊间议论纷纷6游本已经久享盛誉众士子皆以为本科非6游莫属岂料会杀出个秦禧来!大宋宰相府自然门府若市来贺地文武挤满厅堂全不将满城谤言听在耳内6游得讯却是如痴如傻一阵暴笑之后率士子们狂吟高歌行那楚狂人之事全不将失却地状元之位看在眼里。天下间读书人哪里还不知道内里蹊跷只是悠悠众口能奈秦桧何? “烧!放火烧!将这一众南蛮烧死在山上!” 太行关下撒离喝早已经失去了血战地耐心一时间投石机不再抛出飞石却将点燃的柴束抛上关头金军也不再用云梯只是扛盾将柴草堆至关下哪消半日关下已经堆满柴草大火熊熊而起浓烟遮蔽了太行关上下数里连关外地金军都喉痛难忍何况关上宋军?岳雷眼见无计可施与高林略一相商只得退去将这火烧透了的太行关放弃宋军却只是沿布守。 “禀大帅太行关已经烧坏关上并无一名贼人!” 撒离喝得报大喜遂令道:“诸军用命大队上山清剿残匪必不可放过一个!” 只是眼下能够哄然响应的已经少了三千多兵马了! 但关口无人能守金军毕竟得以大举过关径自攻上山去山上宋军早已经布置妥当专待金军踏着破碎的太行关爬上巍巍太行来。 第二零五章 撒离喝思退,岳二爷抚军。雷动! “呼!呼!呼!” 太行山脊上寒风如鬼啸卷得漫山雪花乱舞枯枝上尽凝冰块倒也晶莹剔透如玉树琼花。这一年的太行更冷似历年所无。 自碗子城以下的太行陉中石径上也铺了一层溜滑的硬冰刀砍上去也不过浅浅一道白印莫说兵马交战便是走一步也难。冰层下隐隐有青黑的血渍不晓得哪个月留下的也不知是太行英雄血还是大金勇士血天光下渗人眼睛让人不忍猝睹。 自撒离喝破关而入深陷太行以来已经两个月过去碗子城方圆不过亩许大小的一块地就这么死死掐住了太行陉让数万大金精锐进退不得。 “大帅!退兵吧!”崇义节度使乌带已经在山上忍受这等恶劣形势两月余早没了半点耐性若非看在撒离喝奉完颜之旨有总领河东兵马之权必要时甚至可以调动所有河北地面兵马早就已经翻脸回开封城了家中娇妻美冠大金若是久旷下去极为不妥。 撒离喝看着满面憔悴的乌带早没了初上山时的意气风连责骂的心都没了。当日皮靴踏上残破焦黑的太行关时撒离喝曾挥鞭指着沿陉上山的金军笑道:“太行为中原脊梁岂可久在贼手?某家自此为大金尽除此患!” 可是自此之后每进一步都须付出高昂的代价往往死伤百十余辈。才得前进数步。偶有开阔处绝无岳家军阻拦但凡地势险要处则定有精兵顽抗。半个月前攻至碗子城下时算来不过深入二三十里地。原以为自此可以长驱进入泽州之郊太行天险再不能阻大金军征伐岂料这小小的石堡竟然胜过此前地太行关险要且城下地势绝窄所有强攻器械全无功用。也曾试过架起投石机却因地势过狭尺寸有限。不能及远。无法危及碗子城内守军反被城中守军投石砸毁死伤十数人。 在太行一困半年入山两月余人人皆有思退之心岂独乌带一人而已?只是撒离位高权重军威素著杀伐决断不是能够轻易听得进去忠谏之言地将帅。谁人又敢轻易来捋虎须? 乌带自上京南下为官一路战功不小加之本为宗族之后在上京城中也有些干系倒不是撒离喝可以轻易斩杀的一般将校可比。是以敢到撒离喝面前冒一冒险。仍是手中捏了一把汗。不过得见撒离喝模样心下也是一黯:这数万大军的主帅已经数日不眠不休。面色黝黑憔悴满头花白长久不梳理乱作一蓬用一根鹿皮带胡乱扎在脑后斜倚在碳盆后的豹皮榻上瞥了乌带一眼。撒离喝缓缓转过头去眼神浑浊眼光不能聚集茫然盯着帐顶口中喃喃道:“节度使还有何话不妨说来!” 乌带见此晓得必无杀劫遂斗胆道:“太行山贼本非强悍过人之辈无非仗了地利将我大金精锐尽系于此进半步也不能大军虽尽占山中要地却只过不去眼前这一关徒耗钱粮。儿郎们多是马背上英雄哪里能与这些山贼草寇们在这乱石狭道上厮杀?是以折损了许多人手尤不能过山!太行八陉本就险绝天下草寇若不下山袭扰城池于大金何害?眼下河东、河南等地精兵尽在山间万一宋人有变或泽州府中杨再兴作起来何人可敌?此为末将肺腑之言惟大帅裁之!” 撒离喝听罢目光转冷忽地坐起满面煞气直视乌带身上盔甲碰撞铿然作响。 乌带骇然躬身拱手道:“末将唐突大帅恕罪!” 撒离喝面色渐渐缓和长叹道:“兄弟多年相交哪里用得着这等隔阂!只是这道理人人想得到如今却是进退两难!节度使不妨与本帅试裁之:大军折损兵马过万精兵已去三成虽杀了数千贼子却不曾占得一尺有用之地过不得眼前这关泽、潞二州仍是杨再兴天下大金心腹之中犹有大患;若再耗些时日又不晓得春雨生时河东地面可有足够粮秣山上还余多少贼寇!本帅也纵横河北有年当日也曾与岳飞厮杀便是杨再兴也曾在刀枪丛中有数面之缘从未曾似今日这般为难过!” 乌带闻说张口结舌不敢轻置一辞。 半晌之间只听得山间风雪啸叫只见得碳盆中火舌摇曳两人默然相对最后终是撒离喝开了口:“罢了吩咐诸军年前必取下碗子城尽夺太行诸关若然不能则兵退诸城来年再攻!” “上将军这可如何处?老爷近日要班师了!” 开封城内崇义节度使乌带府上定哥的婢子一路小跑径入内宅在定哥寝窗外急急敲击虽是隆冬地天气也是汗渍鬓脚满面红。 自军中消息传回道是撒离喝年前行将退兵开封城中人心浮动纷纷猜测大金主力战果如何。但观乎大半年来只闻催兵马粮秣除却攻入太行关外并未曾有一个山贼俘回也不见半张捷报张贴大约在山上该是吃了大亏。开封城中宋人虽不敢多言偶有论及皆喜上眉梢为岳家军在太行大杀金兵喝彩。相较之下金营中军心浮动只怕要抽去与山贼交手。开封城中繁华已经逐渐将女真汉子的勇武消融掉近几年里驻开封已经成为河北地面上的大金军将人人向往的美差。只是比他们还贪恋开封城的却是完颜亮! 这数月中乌带府几乎已经成了完颜亮的家家中厮仆俱已买嘱妥当再无一个敢胡言乱语。加上源源不断的银钱洒下。谁会蠢得跟孔方兄为敌?是以完颜亮在府中竟有“宾至如归”地感觉日子过得写意之至。只是每每与定哥痴缠终日之后柔情蜜意之余免不了有一点远虑:鸠占鹊巢终不能长久乌带迟早要还府!眼下再也躲不过了。该如何是好? “爷!奴家再不愿跟那厌物!爷须得有个长久之计才好!”定哥将身子紧紧贴在完颜亮身上这些日子里定哥再无半点生涩与完颜亮如胶似漆全心投入。这种感觉乌带下一世也不可能让定哥享有!眼下这位爷英雄魁梧身居龙虎上将军高位果然不负其名。在床榻间龙精虎猛。又与当今圣上有手足之亲说句大逆不道地话:若是一旦生变身登九五也在份内!这等人物不去倚靠难道还与乌带那等没用的夯货亲热?每念及此定哥心乱如麻偏生此事却身不由己只有眼下这男人硬得起来做得了主才有可能! 只是乌带也是一方节度使。完颜亮虽然身份特殊也不敢无故诛杀封疆大吏如何能够行这“长久之计”倒是个麻烦问题。 不消三五日间正式的军令已经下达。年前最后一批送往太行军中的粮秣已经启运。而一战之下若不能平定太行山贼。则将收兵返诸诸镇直待来年来作计较了。完颜亮久经战事岂会不晓得这是大败之后的托辞?若果然如此此番奉完颜宗弼之命南援不但一事无成还将帐下大军置于开封城中不曾稍动刀兵日后细说起来恐怕那撒离喝恼怒之下还会上奏一本在皇兄和宗弼处面上须不好看。 完颜将军中后勤诸事悉数委于郦琼自家深陷温柔乡中不肯出头却仍然将此事时时绕在心头这日里了狠将定哥一把推开恨声道:“好个撒离喝倘若这番败得惨了少不得将这黑锅背在爷地背上岂能让这老贼如愿?!” 定哥惊骇之下忙将玉手轻抚完颜亮脊背柔声道:“爷是何等样人那撒离喝能有何作为?” 完颜亮左手抱过定哥右手在她身上游走摇头和声道:“非是爷相舍只是这番若不稍事分别只怕难与定哥长久爷此番便往太行一遭看看那伙山贼长了几个脑袋!” “山贼也罢了只是那乌带?”定哥惊惶之下还记得重点。 “爷自然省得!”完颜亮轻轻一笑将定哥拥入被中。 过得两日自中都南下以来享乐数月的骑军终于在完颜亮带领下依依不舍地离了开封城迎着朔风冷雪赶往太行关其中小半军卒痛骂撒离喝倒有大半在心头痛骂完颜亮居然没有几个去骂山上的岳家军更没有一个咒骂杨再兴。是以撒离喝在太行山上一阵耳根热还以为喝高了晋城老窖所致只是闻说完颜出了开封城当着乌带的面破口大骂:“竖子不晓军事!若非与圣上有手足之情便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当日大军与贼人相持此子绝不肯率军来援眼下大军将返却来叫老夫好看!”乌带口中唯唯心下老大地不以为然:“若非你这老糊涂死咬着这鸡肋不放岂会拖累我大金过万好男儿丧命于此?!便是完颜亮早三个月来又抵得了甚事?” 此时作的却不止在撒离喝这一处。 太行山巅碗子城内主营帅帐中数盆大火将众人烤得已经有些燥热难当了只是座上诸将皆面带寒冰鲜有和缓者其中一位虬髯汉子此刻正在飚:“岳二爷非是焦某家贪生怕死只是山间厮杀数月来总见儿郎们与金狗以命换命却不见山下数万大军有何动静!莫非晋城中人皆喝的稀粥独独咱吃地肉不成?过万儿郎眼下已经去了三成再这么拼下去何时是个尽头?杨爷手中铁枪怕不在岳二爷之下罢?为何坐拥大军在晋城中安座?看在二爷面上这班兄弟效死无怨只是那金狗近日里又在陉中砍冰、堆柴只怕过得两日又是烟熏火燎大批兄弟还须命丧于此咱家不会说话。只向二爷讨个主意。眼下如何是好?二爷请勿怪罪!” 这话一完大汉一拱手气哄哄地坐下众人却皆不以为忤而是齐刷刷地望向帅座上地岳雷。岳雷眼下不仅是两个孩子地爹。也已经统领大军数年一手岳家枪军中无人不服兼之面相酷肖岳飞配一副青色短须隐然不怒而威战阵上固然是个夺命战神。治军之法也深得岳家军三味。出了大帐便是说一不二但在帅帐之中往往可以让兄弟们畅所欲言但最终拿主意地却是岳雷自己旁人也取代不得。是以这焦姓汉子完牢骚众人不置一辞都只等岳雷话看来这话已经憋在众将心中许久了。 岳雷连日里不曾松懈。只怕失却太行碗子城坏了泽州屏障难以向杨再兴交待眼下也黑着眼圈数日不曾睡得安稳。眼下见有兄弟难。面色如水。不见喜怒。牛皋曾对岳雷讲:“贤侄枪法已经不下岳大哥当日。只是领军日浅还须练练胸襟大哥昔时从不轻以喜怒示人千军万马于前也不动声色此节却是仓促间难成地老牛这大把年纪也还差得老远贤侄必然胜过老叔宜勉之!”是以在太行独力支撑局面如此之久岳雷从来没有急燥、动摇过对杨再兴地安排虽然也偶有些想法却只是不解的多从来没有怨怼过。 “众位兄弟!”岳雷缓缓立起离座走到帐中间宽阔处好整以暇地伸手在碳火上取暖才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下太行山上儿郎又岂非杨叔叔心血?杨铁枪怕过谁来?岂会白看着兄弟折损而图一己安享饱暖?这也忒小看杨叔叔了!自太行关破之日岳某就没想过向晋城求援眼下虽折损了两千多兄弟却拼掉了撒离喝万余精兵这一进一出咱也不负扛这岳家军旗号!” 众人肃然胸中皆有豪气这话也不是吹的那是实打实的战绩若非杨再兴早有安排让大军一边打一边退直到碗子城下为止将数万金军尽行吸入太行山中恐怕金人进山不过七八里就打了退堂鼓这一路打来虽说杀了不少金兵但边打边佯败地仗打得着实憋屈也难怪众将都一肚子气。只到这碗子城下才得杨再兴令道是不必再退半步且早早就在营中备下神炮以备万一之需总之到这里不必再退了!自那以后才在这里将金军牢牢吸住让撒离喝再不能前进半步! “眼下金人粮秣转运艰难山间日子不好过哪比得上咱们后方源源不断好肉好酒送上军中无一人冻馁开战之时对上金狗咱以一当十也不难!何况碗子城中还有神炮未曾运用就怕惊跑了金狗!”岳雷一直在猜测杨再兴地用意此刻已经**不离十了:“杨叔叔如此安排必要大举用兵才让岳某以天下奇险之地势吸住京西路、河东路金狗主力列位兄弟不日间再败金狗一阵料来泽州军必有动静那时才见得兄弟们死得半点也不冤!诸位可愿随岳某再与金狗决一死战?!” “谨奉将令!”帐中齐刷刷立起十数位汉子拱手向岳雷讨令。 便在此时晋城中泽州府衙内也有一番争执。 “大人老夫闻说那撒离喝打算开溜?岳二爷在山间受了数月苦平白折了数千兄弟若是这等放跑了金贼如何值得过来?”洪皓急急跑来欲向杨再兴讨晋城兵马出击。 “先生大冷的天怎么没穿厚点?快来坐下瑗瑗儿叫阿蛮暖酒来给洪先生热热身子若是为风寒所锓偌大年纪不是玩的!”杨再兴却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着急洪皓的安康。 洪皓苦笑道:“老夫得讯哪里还顾穿多少衣裳?这把老骨头岂会比山上的儿郎们值钱?大人过虑了!” 只是身子也地确单薄洪皓话才落音已经咳了数声柔福忙把碳火烧旺房中又暖和了几分。 杨再兴待酒送上来递一杯给洪皓见老先生喝了一口才笑道:“早知如此不该着人知会先生!此间还有一个消息:完颜亮率万余精兵已经出了开封城以先生看当是往何处去地?” 洪皓一愣:“大人消遣老夫来着?此必是撒离喝援兵莫非那撒离喝逼疯了非要多死几个金贼才肯安生过年?” 杨再兴摇摇头:“安生过年?撒离喝此生休想了!某家这便要出兵岂容他来去自如?!” 洪皓一惊将才含入口中地酒尽数咳了出来喷得满地都是! 第二百零六章 撒离喝拼命,牛老爷出兵。生死! 第二百零七章 薄笺吓江南,兀术魂归天。无奈! 第二百零八章 上京失柱石,太行得先机。恶战! “今天下未定河东待平臣虽不吝残朽之躯然天不假时恐负先皇与陛下重托愧对女真列祖英魂!然时命不可强违自年来蒙古之乱复有太行诸贼为祸中原臣虽殚精竭虑以赴犹未能解陛下之忧是臣之罪矣!时不待臣临终之际且有数语嘱诸行府元戎臣之愚见恐不孚陛下之望惟治军辅政多年或有可取一二者惟陛下裁之!” 上京城中满城缟素哀声动地便是五国城中众囚不敢喜形于色其余吏、隶之徒往往泣下。宗弼于大金实有托天之功宗翰之后大金第一人当之无愧!完颜在宫中手持遗表泪如雨下御案上的“太师领行台尚书省事”封诏还未及下而兀术已经返魂乏术!看完遗表才收拾心情细阅兀术付与诸行府元帅的遗嘱(其中也送了一份往撒离喝处)。 “吾大虑者南宋近年军势雄锐有心争战闻韩、张、岳、杨列有不协国朝之幸。河北泽州杨虽蛰伏于彼奉我朝分封然包藏祸心勾结太行宋人非可小觑矣。吾今危急虽有其志命不可保遗言于汝等:吾没后宋若败盟招贤用众大举北来合泽、潞二州兵军招集太行贼徒乘势撼中原人心复故土如反掌不为难矣!吾分付汝等切宜谨守勿忘吾戒!如宋兵势盛敌强择用兵马破之;若制御所不能向与国朝计议择用智臣为补遣天水郡王桓(赵构之兄赵桓宋钦宗)安坐汴京(即开封府)。召杨再兴辅之构虽奸滑其礼无有弟与兄争如尚悖心国朝兵马可辅天水郡王并力破敌。如此又可安中原人心亦未深为国朝患害。无虑者一也。宋若守吾誓言奉国朝命令时通国信益加和好悦其心目不数岁后。供需岁币色色往来竭其财赋安得不重敛于民。江南人心奸狡既扰乱非理其人情必作叛乱无虑者二也。十五年后。南军衰老。故将帅凋残纵用贤智亦无驱使无虑者三也。俟其失望人心离怨军势隳堕然后观其举措此际汝宜一心选用精骑备具水6谋用才略。取江南如拾芥何为难耶?尔等切记吾嘱!” 完颜阅罢泣不成声良久方舒吩咐大兴国召来诸重臣。于御书房内泣曰:“诸臣宰可细观太师遗表。此诚为大金智虑忠纯之柱石惜天不假年。未能辅朕诸臣但体太师之意庶不负朕望!” 众臣栖栖惶惶不敢违拗——兀术在上京虽树敌良多然出将入相允文允武杀伐决断非一班勋贵文武能够比拟在场有文擅诗赋者有勇冠三军者然论及军政韬略则无人敢自拟兀术者。兀术在上京则一班臣子无有敢违其钧意完颜与上京稳如磐石其间完颜偶有不如意处总觉得兀术独断专行自家颇为难制。一旦失去此人完颜才阅其遗表而恍然:兀术决断之处正是其极忠心处若非如此其行必招皇帝所忌又何苦逆龙鳞以自扰? 但此时纵有千般悔意又岂能换回兀术一日在朝? “传朕旨意大金国为太师举哀如国丧礼州县以上须罢政三日致祭诏告诸邦国使节入朝行祭礼之事!封完颜享猛安加银青光禄大夫!” 一时间快马精骑如潮水般涌出上京城门分赴大金国诸州、县府及宋、夏等国。诏书所到之处人心浮动兵马戒备城池封闭以防不测。这也可见得兀术在金国的柱石之重。 此外还另有两份秘诏一者付与燕京城中代完颜亮统兵留守的孛迭嘱其至上京城中奔丧并领赐封;二者付与太行山下的完颜亮嘱其将兵马交与撒离喝自家赴上京与完颜共商国事。 孛迭早早得讯在燕京城中伏地号啕全无勇冠大金的英雄气概领旨后再无半点迟滞纵马径赴上京而去。上次与父亲别时只是见偶感风寒身体底子还在虽说与蒙古一战颇耗神却哪里是就要丧命的模样?是以得讯后几乎不敢相信只愿到了上京之后见到父亲还是好好地不过与自己开了个大玩笑而已。 此时燕京城中已经是大年除夕孛迭冒雪出城时心丧若死城中得到消息地金人尽皆哀戚难抑纵声号哭宋人则无不以手加额祭拜祖先时往往加上“贼酋应时而亡”等等吉语一城之内苦乐如斯不均。 而诏书还在上京城外时撒离喝也恰动了对碗子城的最后一次猛烈攻击。 腊月23日晨雪雾如乳细细填充了太行每一个山凹碗子城以下皆茫茫不可见岳雷虽早已晓得撒离喝必不甘心密密安排兵卒严密监察金人去向然宋人必竟念念年关将至是日又有“小年”之谓民间该到祭灶之时军兵们总谓金人也未必会在此时进攻岂知金人却是不会过甚么年的恰在此日动突袭。 “诸位孛堇若今日一战成功庶不负数月辛苦与归天的大金好男儿!”撒离喝尚未得到兀术遗书此时也积蓄了十数日兵甲粮草三军养足精神该当一战了是以豪情勃对众将动员。诸孛堇轰然响应却都将声音压得极低此处离碗子城不过里许若声音大了些儿只怕便沿陉回响上传至碗子城中了。 此时山上岳家军却早早赐下晋城佳酿与诸兵卒御寒岳雷与前来送年货的高林都还谨慎只嘱哨岗上的兵卒不可多饮其余将士自晨间便有醺醺然者毕竟半月来金人已经懈怠许久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攻击了。 辰时一刻红日尚在彤云之后陉谷中漆黑一片加上雪雾未散更不见半点人影守岗地岳家军老兵倒是醒着的却也满面酡红往谷中石陉上看觑了数次引来碗子城中另一老卒笑话:“老耿这般小心!若是再多饮几杯便是贼子敢来被你迎风一吐便醺也醺跑了!” 那老耿郝然一笑道:“今日须不是你家值岗若是有何意外岳二爷那里你自去担当如何?”适才笑的老兵一听一吐舌头溜回营中饮早酒去了。老耿话虽谨慎却缓缓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儿来左顾右觑片刻轻轻啜了一口。 “老耿可有……” 另一岗上一张脸冻得青的小伙子伸出长矛往老耿岗前石栅上一敲原打算向老耿要点酒喝偏生这金铁交击之声太多特殊老耿久经战阵的人条件反射般抛却瓷瓶拾起身后的长枪。却不料这一扔不曾有算计居然将瓷瓶抛下陉谷中良久后方有一声碎响传来老耿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倒传枪柄在那后生兵头盔上敲了一记:“想死你老耿叔!……” 偏生在此时那远远传来地碎瓶声中夹了微不可闻的一声“啊!” 老耿顿时不再与那小兵纠缠侧起耳朵倾听却再无半点动静。那后生哧笑道:“人说年老耳背却不道还有年老耳鸣的!” 老耿略一思忖横了那后生一眼从地上捡起堆积的石块挑了半斤重的一块往适才扔瓶的方向抛下去初时还听得在石壁上碰了一声后来却明显碰到了皮革之类的东西这番传来地惊叫声更加明显且不止一声随后陉中一阵骚乱开始能够听到杂乱地脚步声。 老耿与那后生面面相觑片刻间恍然同时大叫:“金贼!——” 老耿倒转手中长枪后退数步没命价往悬在岗后的铁钟上猛击那后生也扯开喉咙大叫:“金贼袭营——” 岳雷与高林才摆上酒菜还未饮过三巡听得外面钟声乱响岳雷将酒碗一扔提起铁枪撞门而出身后是喜上眉梢的高林:“杨爷死活不让咱与二公子共拒金狗此番却晓得撞到高某枪尖上来须怨不得咱家只怪这班狗子时运不好!” 撒离喝此时也早听到谷中传下来的钟声响彻山谷的铁钟声便是金人的催魂曲此声一响恶战再无侥幸撒离喝脸上肌肉一颤吼道:“女真好汉子随本帅上前杀敌!敢退后半步者——斩!!” 乌带心中长叹却不敢抗命只得随众将兵一道往陉中涌去。 碗子城上诸关口皆布满岳家军岳雷则在城中大声呼喝指挥众军搬运兵器、木材、石块、油锅等诸般器物。虽然阵前早有准备但每到战时此等物却是不停消耗总须后续有来方好。高林本谓必是真刀真枪厮杀见此番岳雷指挥若定竟是城防模样心下大是叹服道是岳爷有后岂知这是碗子城月余来常做的功课众军早已经熟极而流。 “高叔叔且随侄儿上前看看如何杀尽这班不识天时的狗贼!” 岳雷带着高林上到石栅最高处的掩体后见浓雾中渐渐浮现出敌人盔甲狠狠喝道:“岳家军儿郎砸死这班狗贼!抛石!——” 崖上众军卒轰然响应声振山谷三五斤不等地滚石从诸军兵手中飞出抛向才露头的金 第二百零九章 晋城议良机,太行苦相持。硬熬! 第二百一十章 牛皋急行军,乌带劫帅营。惊蛰!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太行军心乱,泽州大略成。溃逃! 第二百一十二章 萧裕过泽州,乌带陷绝境。追杀!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太行风云动,河北烽烟起。明谋! 正月初八太行北小五台山巨木森森白雪皑皑。 东台峰下密林深处隐隐炊烟。粗大的原木围起了一座寨子稀疏数十间木屋高柱长椽虽然粗陋却是人声鼎沸居中的大屋内虎皮椅上高坐一位粗豪汉子举起手中酒碗吩咐道:“众位兄弟这年是各寨自家过的咱老徐也没敬上众位一杯而今大家伙才算聚齐了咱也不藏私泽州府所出的晋城老窖小五台诸峰上也只有这两坛今儿个干了它!” 屋内数十位汉子举起案上酒碗轰然应道:“为徐爷贺岁!” 哗啦啦一阵牛饮之后徐寨主将酒碗摔到厅中火塘内碗中余沥未尽窜起数尺高的火苗来老徐环目四顾示意众人噤声才嘶声道:“自金狗入寇中原咱小五台山七寨二万余口老小这些年可算受苦了!比起当日死在金狗刀枪下的妻儿老小还算命好的!众位该都听说了兀术那狗贼已经下了地府!老天有眼哪!” 屋内欢声大作众人纷纷咒骂兀术以及当年祸害中原的金贼。 “众位!——”老徐再次举起双手让众人闭口才道:“泽州府杨爷传下话来兀术虽死可这大好河山还在金狗手里如今贼营大乱正是咱出击的良辰吉日!各寨听令!” 座间跨步走出来六个粗大汉子齐齐拱手道:“徐爷吩咐!” “今日席散后各回本寨安排好妻儿老小能用的好汉三中选一每队不可过百人后日下山。各寻小队金狗厮杀见兵杀兵见官杀官若有大队狗子。不可鲁莽避实击虚正月之内不可让金狗有半日安宁!” 众人应道:“是!” 此时太行紫团山白云寺内大雄宝殿上众僧云集皆在听候方丈法旨而方丈室内则是让佛祖也不愿参见对的争执。 知律僧面色惨白。沉声道:“方丈白云寺僧众本是方外之人兵连祸结之时能够自保禅林已经难得之极如何再入红尘造无边杀业?若是这等下山岂不毁了僧众修行?” 在旁的经堂老僧嗤的一笑:“白云寺中。便是红尘。大宋子民三千聚居寺内外共僧众共抗金贼哪里还须等到下山才入红尘?若非岳家军屡次来援白云寺早成瓦砾哪里还有方外净土?” 方丈右侧一名红脸中年武僧为众武僧之此时忍不住咆哮道:“如今山下哪里是红尘?分明是地狱!若寺僧不肯入红尘便随洒家入地狱如何?壶关上早有我寺僧众防御贼人杀业不知造了多少!依洒家看来分明便是功德!我佛也有作狮子吼的时候。念经参禅能够让金贼退却吗?” 居中上的老方丈听到这话面上肌肉一抽叹口气起身道:“且上大殿贫僧自有话说。” 众人随之闭口不言。随行其后。 “众弟子入寺修行。所为何来?世间一切皆苦修行者不过要勘破红尘。得大解脱。如今世道纷乱哪里有甚清静佛地可以立足?既然免不得只索入世!若经此修炼或者更上层楼不能入世安能出世?降妖伏魔便是积累功德!寺中众武僧明日即岳家军信使下山奉泽州府杨大人号令出关降魔杀贼老衲必率其余僧众早晚焚香为尔等祷福不可有负苍生重望!” 众武僧齐齐应道:“谨遵法旨!” 片刻后二百余个光头和尚身着灰僧衣手持降魔禅杖急步迈出山门往壶关而去。相距数十里外地真泽宫则涌出百余持矛道士匆匆下山。 太行王莽峡十八盘第一盘处一名紫衫汉子手提长刀对着身旁下山的数百汉子吼道:“儿郎们再快些莫让别的寨子抢了头彩去若是输了这一战岳二爷里哪里还敢让咱举这面岳字旗!” 太行林虎山密林深处一头饿晕的了猛虎正在觅食大雪之下哪里还有往日地走兽可供猎取?正焦燥间然鼻头抽*动双眼放出幽幽微光来轻轻往林间小径潜去随后突然见树上积雪片片坠落忙止步不前犹豫片刻转身往后狂奔。数息之后一名乱裹羊皮的汉子手持朴刀匆匆现身四顾之后往后一招手积雪的石径上窜下来大队形貌相近的精壮汉子急急往山下赶去密林深处的饿虎远远地偷觑着这队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汉子庆幸自己没有挡在路上。 灵山、东灵山、太白山、南索山、阳曲山、白石山…… 一座座寨子一队队义军数十人至数百人不等纷纷高举岳家军旗号尽出精锐下山突袭金军营地或州县一时间沿太行上下河东、河北数十州县纷纷急报往上京。 正月初九长城以北草原上雪片纷飞但汪古部汗帐之外却已经万马嘶鸣贺兰可汗立马众骑之前扬声道:“兀术狗贼已死是天灭金国之时也是我蒙古诸部报仇之时如今咱克烈部、汪古部誓为俺巴孩汗报仇这便出击东胜州杀金狗去!——” 来自克烈部与汪古部的三千余骑纵声高呼:“报仇!报仇!” 再往北草原深处蒙古皇帝忽图刺大汗得报大喜召金帐所在诸部族汗王入金帐议事待诸汗入帐大笑道:“众位大汗贺兰可汗急报长生天庇佑蒙古金狗的宰相兀术死了咱也该前去讨些旧账回来汪古部与克烈部已经往南杀也该此番你率所部好汉做先锋往塔塔尔穹庐多处杀去必要多杀几个汗王与我俺巴孩汗报仇!” 而在东边地大海。数十艘1ooo石战船穿过晨曦中的薄雾往北疾驰此刻北风正盛。各船都下了帆两侧伸出长桨。划得水花四溅。王兰立在船头一边呵着手一边扭着头问道:“老阮跑了十多天了这里何方地界?” 桅杆上呲溜溜如滑下一只大猴来阮漓裂嘴笑道:“王大人这就等不及了?眼下大约总在密州外海若实在等不及杀金贼明日即可靠岸!” 健康府大宋军营内。王德双眼盯着案上地图眼中放光大笑道:“诸位眼下河北大乱兀术一死金军通欠主持河北十万兵马。不过是散兵游勇。何足道哉?只待圣旨一下咱便过江!” 座中众将纷纷应道:“是!” 帐后却转过一名积年老吏附耳道:“大人此事不可鲁莽请旨之事虽可行得但还须着人往王太医处相商莫为一时意气之举坏了大人自家之事!” 王德面上为之一颤。 鄂州府却是另一番景象林大声率众入得营来。大集众将席间一片默然林大声拱手道:“列位皆是大宋干城若安抚得麾下兵马不擅起边衅。大宋有如磐石之安。若轻举妄动不惟身家富贵难保。大宋亦有不测之祸。此事莫怪本官多嘴原是旧话只是如今河北有变天下震动本官虽可保自家绝无妄动也还要列位附和才好!” 众将皆应道:“不敢劳大人吩咐!” 可惜当年的无敌鄂州军! 正月初十泽州府城外人喊马嘶军威雄壮岳家军步骑共二万兵马高擎“岳”字大旗整装待岳雷与高林立马众军前岳雷高叫道:“杨叔叔诸军齐备请叔叔示下!” 杨再兴骑马与二人缓缓经过面前列阵整齐的雄师欣慰之意写在脸上这些年来在泽州府苦心经营总算不负一番苦心眼下这批人马已经是晋城一半的实力除了留守的一半山中还藏了火器未曾应用虽说要一举平定河北还有些难度应付眼下这场战事是绰绰有余了。 “贤侄牢记为叔吩咐此去太行关下只合围而不攻若要攻时为叔必亲往营中一行那时才是千载一时之机却不可擅动兵马致留后患!”杨再兴并未张扬只小声对岳雷与高林叮嘱道。 二人同声应道:“是!” 随后大军动两日间前锋精骑已经抵达太行关下地乌带大营将两千余金军牢牢围在营内直围得密不透风蚊虫难出这才安营扎寨。 乌带站在营内塔楼上四望皆是岳家军只得叫苦面像比哭还难看哪里还有挟持撒离喝下太行时地胆识?身后一员谋克堇突然叫道:“大人这伙贼子为何这般布阵?难道还用得着围三厥一?” 乌带顺着他指地方向看去果然大阵之中有一条窄窄的通道不过四五丈宽从栅外直通阵外竟然无一人一马阻拦。稍稍思忖乌带苦笑道:“咱营内这点子兵马哪里用得着围三厥一?这是明明白白让咱派人往开封报信让大帅派兵来援——这伙贼人是想打咱大帅地兵马!” 若是杨再兴在此必然拊掌道:“正有此意!却不全是为此!” 果然撒离喝得报细细询问从乌带营中出来的快骑浑不得要领半晌才道:“如此乌带却是无虞了岳家军分明要打援军本帅岂会上当?只是如此明白的计谋为何还要摆出来?” 此刻汾州城外二百余骑如飞而至风尘满面盔甲不整却举的撒离喝大旗为的孛堇高吼道:“大军过路还不让道?” 汾州守城的士卒还没摸着头脑这伙奔命之徒已经席卷入城。 第二百一十四章 牛皋破汾州,铁枪出晋城。征战! 第二百一十五章 片纸破金营,雌威定朝纲。杀气! 第二百一十六章 裴满氏扬威,完颜亮入京。定局! 第二百一十七章 完颜亮入宫,大金国封相!大权! 第二百一十八章 汾州接兵锋,河东变雄图。算计!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宋民为噤蝉 义军为黄鹊.关中! 第二百二十章 完颜亮变节,岳二爷破阵。意外! 第二百二十一章 汾州大破贼,三晋巨雷起。夜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岳雷诛巨恶,铁枪镇汾州。奏捷! “天雷!——是天雷!—— 北城中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叫军心大乱眼见岳家军潮水般涌入哪里还能相抗?北城不过二三里方圆片刻之间已经杀入近万兵马火箭乱飞刀枪如林霎时间便如修罗地狱火光下但见残肢断满地血洒街巷尸卧青砖。 撒离喝此刻早没了纵横河东地面的英勇兵败如山倒谁又能有移山之力? “杀!杀出去!——” 面对滚滚不竭扑上来的岳家军撒离喝终于失却理智提大刀纵马反扑上去身边亲卫大骇疾策马追随转眼间赶上数骑抢到撒离喝马前将撒离喝死死拦下。 “大帅眼下不是拼命时节快换了衣甲出城再说!——”已经明白大势尽去的麾下将校开始给撒离喝弃掉衣甲换上普通金军皮甲拥着撒离喝往北门而去此时城中金军已经死伤大半北门处再无岳家军涌入居然一片空虚城门外黑黝黝的一片。撒离喝大喜率众狂奔而出。 “狗贼哪里逃!——” 北门外刚纵马跨出吊桥的撒离喝正以为逃出生天却听得一阵鼓响眼前火光四起数千步骑整整齐齐拦在当面刀枪如堵铁甲如墙不独此处整个北城外皆是岳家军莫说这数十骑明显得很便是蝼蚁过路也须被踩成泥尘! 撒离喝面色惨白手中长刀“当”地坠地在青砖上砸出一道火星来。 “大帅!——” 身后数骑惊呼。 “是撒离喝!快射!——”对面岳家军中跃出一骑。正是高林眼见撒离喝转身要逃断喝之下弩箭如雨将这队金骑连吊桥覆盖得滴水不漏。 撒离喝大骇之下拔转马头已经不及。右臂上被强弩插正直钉入骨!还好在周围数骑见势不妙早早挡在主帅面前惨叫声中护主的几名金军栽倒马下却为撒离喝争取到了难得的喘息之机也不管身后二百余骑有多少活了出来。急急纵马往西而去。只是处处皆有岳家军哪里才是生路? “撒离喝莫逃!——”高林眼见弩箭未能射死撒离喝怒吼之下止住麾下兵马自家纵马狂追将至西门时前方数将挡在面前撒离喝前后是敌左是大军右是城池。一时立马踌躇。不晓得该往何处去。 火光映照下高林大喜道:“二公子这便是撒离喝不可错过!” 三军肃然四下里一时俱静片刻之后岳家军阵中大声呼喝:“杀!杀!杀!” 撒离喝回顾周遭。只得二十余骑相随。四下里却是岳家军千军万马如何能够侥幸!当下强鼓余勇。虽然汉话半生不熟仍暴吼道:“岳飞之子可敢与本帅一战!” 此刻城中战斗渐息黑夜之中不晓得金人有几个活了出来只是这铁桶也似地围困中除却死伤只有被俘一途岂有其他选择?城中岳家军不及打扫战场纷纷涌出将这数十骑围在当中听得撒离喝公然向岳雷叫阵都是一片哗然。 “好狗贼死到临头还敢与二公子交手!” “莫理会!射死此贼!” “二公子!杀了他!——” 杨再兴此刻也穿城而过立马至岳雷一侧岳雷略一瞥杨再兴见后者微微颌心花怒放大叫道:“撒离喝来领死!” 一声未已已经纵马横枪突至阵前火光下满身鱼鳞甲闪闪锃亮手中便是岳飞昔日威震四方的岳家铁枪只是枪头红樱近日饱饮金人之血正红得耀眼枪尖一线白刃隐隐反射出白光来看得撒离喝心头一悸。 “杀!” 撒离喝夺过身边金骑一柄狼牙棒挥动中舞出一团乌光纵马扑上前去。 岳雷心中默念:“父亲!大哥!当日开封城外不曾诛杀此獠今日岳雷了此大愿!”当下也不稍让纵马挺枪挽出一团绚丽的枪花迎向对面作困兽之斗的撒离喝。 “当!——”枪棒相交! “杨兄弟这个——” 牛皋轻轻移到杨再兴马畔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场中杀得生死一线的两骑。杨再兴头也不回自家也正看得紧张却沉吟道:“岳雷方当年少又防护得周全若是那撒离喝不能在一照面间伤了岳雷便是自家的死期到了他错在不该将衣甲抛却否则还堪与岳雷一战。眼下么——谁也救不了他!” 说话间撒离喝气已粗喘手中狼牙棒有如千钧沉重眼看岳雷挺枪过来双臂暴最后地潜力将狼牙棒横砸向岳雷胸腹间却不理会刺向自家的岳家枪。 “不好!两败俱伤!” 杨再兴手心汗出。 岳雷却在瞬息之间反应过来侧身之间避过尖利的铁刺手中铁枪由刺转为荡枪柄与狼牙棒撞正却是以铁柄撞中木柄只听得“啪”的一声狼牙棒从中折断撒离喝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右手再也捏不住狼牙棒铁齿森森的棒头脱手飞出远远落地。 “大帅!——” 相随的金骑急呼眼见撒离喝已经难保数骑如飞扑向岳雷。 “嗖!嗖!”数响中那突出的数骑突然失去骑手地面多了数具插满弩箭地尸。 “撒离喝!”岳雷吼声如雷:“纳命来!——” 岳家枪红樱在撒离喝眼前绽放绚丽非凡枪花消尽处撒离喝一手攀在枪身上喉头冰凉枪刃却已经不见。 “枪刃在哪里?” 这是撒离喝失去意识抛棒落马之前地最后一个意识而枪刃尖处却已经出现在他后颈窝处! “岳二爷!岳二爷!岳二爷!” 岳家军齐声高喝声震三晋大地杨再兴、牛皋、高林、孙恩、李琪等辈皆眼圈红。岳雷此战手刃大金国行台四帅之一撒离喝地位有若大宋的张、韩、岳、吴等四镇元戎如今一旦见诛必然天下震动岳家军之名将再次响动南北此战之后上京与临安大约都再不能对岳雷视若无睹了。 岳雷还马至杨再兴之前眼中有泪哽声道:“杨叔叔—— 杨再兴也情难自抑当年在开封城外撒离喝、阿鲁补、孔彦舟等辈就曾率众衔尾穷追岳飞大军那时形势格禁不容诛杀此贼眼下却死在岳雷手中岂非天意! “贤侄!——枭!为汝父兄上祭!” 次日天明时岳家军结束汾州之战各营收束整齐北路以牛皋为帅步骑二万五千直太原府西路则以岳雷为帅步骑二万五千过石州至夏州界旋往南直下延安府! 杨再兴哪里也没有去而是独率七千步骑坐镇汾州。汾州之战河东地面上不数日间便将传遍若非杨各方面兴在此说不定哪家不长眼的兵马就会惦记这晋中宝地。 绍兴十八年二月二十七日午时汾阳王庙内杨再兴拈香上祭心中默祷:“岳大神在天有灵近来数年杨某在泽潞二州积蓄粮草勤修兵甲操练士卒终不负君所愿当日未能救兄于临安如今安能不竭力奉岳家子光复河山?!河东之事已无可改变岳雷之名将震动南北岳家军中虽然没有了岳兄却多了一位无敌将帅!汾阳王若神灵相通可否告知岳大神功高一代主不疑权倾当世朝不忌是如何修来的?天下事本非皇帝私家事然此时谁能脱得出这死枷?老杨自后世而来却不必受这等鸟气比起二位来自然轻松许多。可惜了!智勇双全一代英雄就如此走不出这死局去!罢!罢!罢!老杨穿越一回总不可负岳兄遗志岳飞郭子仪二位大神在天之灵庇佑岳家军罢!” 出得庙来却见庙门外临时设的岳飞灵位前汾州宋民络绎不绝香火鼎盛还过于庙内郭子仪处心中感慨:“千载之后何人记得你为何而战?当此时北伐者只要解民倒悬却比徒自忠君得民心多矣!” 正在感慨间见庙门前吹吹打打人声喧哗岳家军中铁器匠作者抬三牲大礼前来上祭笑道:“军中自有属吏为岳爷上祭匠坊还另有一番心意也算难得!” 那为的却是郭铁匠之徒上前拱手道:“好教杨爷得知咱家兄弟却是受郭师所嘱道这汾阳王庙乃是晋城郭姓一支祖庙郭师不能亲来嘱某等代为致祭岳爷那厢早前已经上过香了!” 杨再兴一时失笑原来这晋城老郭还有这等显赫的先祖三晋间郭氏颇足荣耀啊! 申时未过汾州府衙内一片繁忙杨再兴在后衙整理奏报临安的文书一边慨叹自家与这汾州也算有缘大宋朝为自家封的第一个因功建节之地便是此间回想初时殿前司校尉所言道“遥领汾州节度使”一职不过空衔岂会晓得此刻竟然会安坐汾州城中! 三月中临安大内秦桧与赵构同时得到杨再兴奏报。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临安议功赏,上京调重兵。连捷! “臣汾州节度使、权知泽州、潞州府杨再兴谨奏:近者河东义民二十万奉故枢密副使岳飞次子岳雷为帅屡破金贼河东兵马诛杀敌国河东路兵马指挥行台元帅撒离喝歼敌二万五千有余生俘三万余口马万骑连克复汾州、石州、平遥、介休等诸城金贼余部望风而遁河东金军诸部畏缩自保无敢出战者。委实大获胜捷震动南北此诚靖康以来难能之功矣!” “然自岳相见诛其子雷等遂以待罪之身遁世虽有大功于社稷实难昭彰于天下故得河北民心而难邀君宠史官虽直笔亦难书。臣不惴冒昧愿陛下赏罚有功之臣恩及待罪臣民不以父过而责子因前罪而销功方可保河北宋民恢复之心此诚大宋千古根基非一时南北形势可相比拟。惟以臣鄙陋辞不能达旨恐有未孚圣意之处惶恐难自安伏待圣裁!” 大内福宁殿上赵构阅罢不能安坐在殿中来回踱步良久方驻步长叹眼中清泪盈盈。 枢密院中秦桧几乎与赵构同时拿到奏本却是中枢收到急奏报捷之后一面急送入宫另一面则誊写备份至秦桧处供其参详。阅罢之后秦桧却是有如打翻五味瓶一时之间酸甜苦辣互见持书的双手颤抖不止哪里便能有何主见?相公兹事体大恐陛下一时心软松了口气。某家不过一死却怕累及相公身后清誉!”参知政事范同第一个找上秦桧口中虽然死硬听上去却是来求活路的话头。 当初上书要求赵构尽收四镇兵权便是则这范同出的面其中虽有秦桧、王次翁主挂。但范同之功也不小处眼下才过得数年四野口诛笔伐之声不绝传入耳中让年仅五十来岁地范同范大人有如早衰看上去像是过了二十年般老迈不堪说话都已经颤颤巍巍。 其实范同也并非元恶。说起来。赵构何尝不想尽收诸帅权柄?近年来虽然宋军战力有如江河直下却喜金人也不敢渡江南下宣威两国间一个有心腹之患一个有如腐烂空心之柱倒也晓得彼此不是互相推倒之时是以都不敢轻易犯界。如此根基之下大宋朝居然难得地集中国力展经济江南盛世隐隐有凌驾于靖康年之前的景象。这收兵权之说是对是错。有功有过。确也难说得很。 但范同最为被人诟病之处则在于其后参与罗织岳飞罪名惟恐其不被诛杀这一点则与秦桧捆得极死再无自圆其说的可能。 史上的大宋朝始终不能以强过北方敌国数十倍的人口与经济实力反攻河北一则缺乏勇将良马。更重要的则是终宋一朝防武抑武地传统。这一点在任何一朝都成为当朝文人的天职从百胜将军狄青到岳飞。无不备受猜忌打压。 眼下杨再兴奏请为岳雷正名分封看似遵守赵构此前旨意并未为岳飞翻案甚至承认岳飞有“罪”但若是此例一开岳雷将来达到何等地位实在难说得很日后难免为岳飞翻案之风骤起当初秦桧并没有直接诛杀岳飞的血迹范同之辈却难辞其咎自家便罢了更有可能贻祸子孙叫他如何不忧心! 秦桧却是自家有苦难言见范同如此着意也不敢掉以轻心当下沉吟道:“岳雷之功真假难辩若是大宋臣民未得朝廷许可个个恃勇力擅起边衅势将遗患无穷!当日与夏国争边地之日便有边将擅杀夏民以冒报军功报捷求赏遂至宋夏仇怨日深积恨难消方有金夏攻宋国朝失却河东、河西之事!如今虽然岳飞次子有克复河东诸城之举怕是身处金国腹地复与夏国相邻难得长久。此事不可妄议本相必赴阙奏请陛下缓议封赏以观北国动静方可策万全!” 范同闻言却不是个准信谁晓得赵构会不会听取这番说辞?自然也不敢完全放心略一迟疑才颤抖道:“下官阖门老小全仗相公周全若有不测时也必不敢妄加攀附!” 言罢起身告辞秦桧举杯啜饮片刻间待范同背影消失才愤然将手中香茗掷于地面:“贼杀才也敢在本相面前卖弄!来人!——” 这边厢大宋君臣犹在为岳雷功过之事大伤脑筋临安城中却是口耳相传都道河东大捷杀俘金贼数万岳雷率太行岳家军连克名城撒离喝命丧岳家枪下。城内外十三瓦子尽传“岳二爷铁枪毙贼酋”话本陈家书坊甚至早早就将此回书刻版印江南诸路以免生意尽为晋城书商抢去。临安还在安静中酝酿结论江南不数日间已经沸沸扬扬三月底时甚至远在南海边上的岳家老小都已经得到喜报岳夫人喜极而泣情难自抑岳家众小欢喜雀跃都抢着要北上杀敌。地方官员也还凑趣当此之时着府中私吏送过来大批财物以示相贺之意。 江南尚且如此河北可想而知! 其时晋城商号虽经大战仍然照旧营业。只因杨再兴一路上极少抛头露面处处举的是岳雷旗号泽州府在外宣称则道杨再兴仍安居泽州府以免为太行山贼所侵是以河北路面上没有抓住杨再兴痛脚前谁敢轻易为难晋城中人? 便有郦琼等辈精细的晓得杨再兴难脱干系却哪里会主动惹祸上身?开封城中急脚斥候来去如风传递的都是河东地面“贼势浩大难图自保专望大军来援!”地消息郦琼岂是蠢才?早晓得河东地面不妥可怜自家兵马尚不足保开封平安南有数万鄂州兵马为邻北有泽、潞二州雄师隐隐相逼哪里敢妄动半步? 晋城商号遍布大金百余座城池客商往来迅将这消息四处传播虽然比不得大金快骑急报但流传面之广却犹有过之三月中旬河北地面上差不多都晓得了河东路剧变地消息。只是来源太乱说法不一但其中最主要的一项内容却是相同的:岳雷枪挑撒离喝! 三月底时上京城中终于得到噩耗知道撒离喝命丧汾州。 金帝闻讯痛哭失声:“如何宗弼吾叔一旦舍大金而去宋贼又敢伤吾应国公!” 只是宫中侍者皆掩笑无人敢与其唱和完颜失却兵权连起兵复仇的念头都没有。 裴满氏与完颜亮得讯却是大伤脑筋:这撒离喝贵为应国公、右副帅、开府仪同三司实是大金国栋梁之臣当日大破河东宋军功盖大金。眼下一旦被诛必然震动大金若连一点说法都没有岂能面对上京臣民?若说举兵南下近日来塔塔尔诸部接连来报七部中已经有三部为忽图刺所破上京后备兵马二万精兵已经尽数调往漠北这一路不可退让否则忽图刺势如破竹之下不数月间即可为俺巴孩汗报仇了。念及此处二人都对完颜怒杀俺巴孩汗之举颇为痛恨却事已至此悔也无益。 燕京至大同府一路兵马皆在萧裕节制下虽足以自保要南下却不可能此路兵马负责大金国长城守卫目下虽然失却东胜州却喜汪古部贺兰可汗并未大举南下直逼大同府若是大同府兵力南移那时谁知道贺兰可汗会不会乘虚而入? “皇后臣以为只得出动宗敏这一路了!”完颜亮思忖再三慨然道。 裴满氏不解:“阿鲁补?南方二十万宋军隔境相望若抽出阿鲁补去宋国一旦生变何人可以制之?郦琼、孔彦舟等辈恐不足以尽信此事还须细细斟酌!” 完颜亮摇摇头:“宋国近来绝无音信秦桧处不会坐视赵构兵北上若有动静早该有报。眼下宋国自家尚不敢妄动干戈可以无虑。汉军虽广布江河间却有女真精骑往来相随何人敢反?除却宗敏皇叔其余诸将皆不堪驱使!” 裴满氏软下口气:“丞相久在军中又曾在开封城年余自然晓得实情本宫岂敢妄定大计此事便依丞相之策着宗敏率所部两万精兵进剿吧。” 三月二十九日旨下追封撒离喝为行台左丞相兼左副元帅晋其子完颜宗安为御史大夫。同时下旨令行台参知政事、授世袭猛安、兼合扎谋克完颜宗敏晋升元帅右监军、婆路统军、归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率所部进剿河东岳家军。 当上京城中下旨之日杨再兴却在汾州高坐与牛皋共饮庆功酒。 原来牛皋故计重施以撒离喝败军之名举撒离喝旗号甚至于部卒间选取略似撒离喝者着元帅服佯以残部北上太原府一阵喝骂之下二千余“败军”赚开太原城门其后大军紧紧扑上哪消三日已经将太原守军尽歼! 早在此前三日岳雷处也有捷报传来自石州至夏州、延安府一带尽皆克复只除了杨再兴吩咐暂不可招惹夏国之外岳家军已经实际上接管了边境!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南北如畏途,恢复如梦魇。禁言! 第二百二十五章 行至险峰处,拔得云雾开。换使!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刘知府接旨,阿鲁补发兵。急报! 第二百二十七章 张府尹苦战,平阳府走水。城破!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行军中条山,决战盐湖畔。主帅! 第二百二十九章 阿鲁补冲阵,岳二爷用兵。淡定! 第二百三十章 兵败如山倒,夺路风陵渡。弃地! 第二百三十一章 阿鲁补南遁,刘锜过江东。羡慕! 第二百三十二章 立马风陵渡,誓死抗金贼!惨败。 第二百三十三章 泽州杨铁枪,建节又开府。封赏! 大宋绍兴十八年五月十九。 岳家军终于止步渭州至此时大金国延路(延安、州一线)、庆原路(庆阳至渭州一带)、河东北路(太原府至汾州一带)、河东南路(平阳府至解州一带)尽皆落入岳家军手中州县五十一户三十万人口百万! 其时黄河之上稍大点的尽为晋城商号舟船太行八陉全是太行英雄金夏之间东胜州以北尽为汪古部贺兰可汗所辖大同府以南则尽在岳家军手中除却大同府与夏国还有一线往来南方临洮府与夏境间都有岳家军不断出入金人尽缩在临洮府、京兆府至开封府一线。阿鲁补自风陵渡一败意沮气丧自家躲在河南府上书请罪连开封府都不敢去只怕被郦琼等辈汉将笑话在岳家军手中输得一塌糊涂哪里还有收拾兵马北上复仇的雄心! 这一点上岳雷和杨再兴都将阿鲁补高估了。 渭州城金人称为平凉府北接庆阳府可与夏境相通南渡渭水则可直入吴氏所控的兴元府那边仍在大宋手中。 历经半个月的恢复秩序战火熏燎的渭州城终于恢复了宋国时期的平和虽然城中仍有大量金人被杀却不再能嗅得到血腥气了。渭兵守军比解州也相差不远但岳雷大军云集以近三万兵马攻取这座还远不及汾州、平阳府大的城池仍显得有牛刀杀鸡之嫌。以城中不足四千的守军哪里敢与这等大军相抗?闻说岳雷平定解州。杀得阿鲁补生死不知风陵渡上逼得二千骑跳了黄河早早就胆丧心惊只怕见到城下地岳家军有何异动结果岳雷到日。还未将城围拢城中猛安孛堇即率部开门南逃竟然未曾交手便入了城只是肃清城中余部时绝望的金人四下纵火意图焚却渭州被诸多宋人所阻。才保下城池来。 渭州西门城楼上。杨再兴遥望崆峒群山见这天下第一道场雄峻秀美兼有之青山重重松柏苍翠对岳雷道:“贤侄在此镇守若得闲时不妨登此山寻访黄帝问道广成子处看看是何等风物!可惜为叔没这等福气了!” 岳雷似是欲言又止。只是轻轻点头。牛皋面色不善却思之再三不肯言牛皋身后一员老将推开身边岳家军将领上前道:“杨兄弟眼下大军气势正盛。临洮、京兆只在左近。贼子兵马不过一万五千若趁其立足未稳。大军南下便可西接关中东连襄阳那时河北方可图之眼下行至半路守着这小小渭州是何道理?赵某当日南下时岳帅曾道不见岳家军光复河北不得南返眼看大计可成为何不战?” 杨再兴一看此将乃是梁兴昔时故旧忠义社有名大将与三国时子龙同名也叫赵云此次得岳雷传令率所治山寨数百兵马尽数来参战一路上势如破竹眼见岳帅有子如此老怀大慰岂料才克复渭州会听到杨再兴这番指示实在有些按捺不住这才出言反对心下却早早打定主意若是杨再兴不从便率儿郎们返山寨过活也不愿在此间受气! 杨再兴四顾之下城楼上十余位将领、义军统领都个个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自己晓得这话虽是赵云所说却已经是诸将心头大实话只是敢开口的不多落得赵云出头罢了。 “众位所想杨某岂会不知?”杨再兴不敢轻忽此事终须有个交待否则后患无穷:“只是杨某以为事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有不计成败只论对错者然此时却并非讲论对错的时候岳家军该如何行止不但要看对错亦须看成败!” “譬如当日岳帅于朱仙镇班师杨某痛彻骨髓以为绝不可取然彼时岳帅曾道开封打与不打不可看成败只能讲对错。如今不同只能讲成败不可看对错!南下直取临洮通川中大宋境内甚为便宜若取道京兆府则可直通鄂州军中与旧时兄弟共抗金贼岂不快哉?此是对错;但若是南下且不论以疲兵攻高城能否便取只要岳家军一入宋境得临安一旨着岳雷往临安觐见岳雷去是不去?若秦桧挟圣意下旨命杨存忠北上接管岳家军此旨接是不接?” 杨再兴四顾之下见诸将开始有些恍然这才接着道:“若遵临安之意则北伐大计成空若不遵旨则坐实岳雷逆臣贼子之名岳帅之鉴不远吾辈岂能再陷岳雷于不义?若临安不能下旨令鄂州军北上恢复旧地不能为岳帅洗雪冤案岳家军绝不可南下!” 牛皋在诸将之中是第一个听到这番说辞的其时还在太原府还军汾州时节眼下京西路诸城唾手可得心中又痒只是不敢开口罢了再听杨再兴一番剖白心下大是叹服:“老杨这厮不但铁枪也称得上铁嘴!” 众将却凛然受教心知杨再兴并非小气之人但岳雷南下多半仍是岳飞下场甚至更惨当下再无人敢开口劝大军南下赵云嗫嚅道:“杨兄弟老夫愚昧几乎令二公子身陷险境!杨兄弟放心自此咱家再不敢有悖军令全听杨兄弟吩咐!” 杨再兴哈哈一笑拍拍赵云肩头:“自家兄弟客气甚么?只是此后某家也吩咐不了赵兄——赵兄兵马还须随岳雷镇守渭州此处数十年前为大宋与夏国征战之所在也是金贼北上反扑必经之所渭州无恙则河东自安此事非同小可是以非岳雷不可担当赵兄可愿辅佐岳雷治此数州之地?” 赵云热血上涌:“是极!老夫这百多斤。便交与二公子了!当日贼子着某家去任甚么平阳府路副总管被老夫将信使杀了个干净此番这官儿却连印信也无老夫便当定了!哈哈哈!” 城楼上众将皆是一笑。 牛皋咳了一声腆着脸道:“老杨这渭州虽险要。却容不下许多兵马这三万多兵马总不成在此闲耍能否让老牛带些儿郎们却与贼子们在渭河上耍耍?” 杨再兴破颜而笑:“早等着你开口呢!——还想着耍!牛副帅此番莫辞劳苦只怕耍子的机会不能够再有了:大军只留一万在此其余大部北返。副帅须坐镇汾州。召集河东流民各归城池种植夏粮河东数十州县皆由岳家军训练厢兵泽州打造兵甲再屯田数年那时兵甲完备钱粮充足定当北上幽燕直捣黄龙!” “北上幽燕!直捣黄龙!” 众将一时间气血沸腾。都意气难平。这才尽去起初时地不如意开始计算将来北上光景。 “是矣!恢复河北是岳家军本份事岂可假手旁人?牛兄三年之内河东百万人口杨某要十万精兵。能做到否?”杨再兴直视牛皋。挑衅似地逼问。 “老杨!莫欺某家年老!”牛皋暴喝道:“愿立军令状!” 众将大笑。 “杨叔叔此间事了将往何处?”岳雷见自家守渭州至延安一路。河东已经交给牛皋却没听说杨再兴下落忍不住追问。 “呵呵!——”杨再兴捋须一笑:“某家是大金国泽州府尹此番不返所任州治事难道与一众太行山贼上山落草不成?” 众将又是一陈暴笑。 临安城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臣知荆南府刘伏奏:近者奉旨宣抚河东察有故罪臣岳飞次子岳雷者召集河东、太行义民北上克复太原至汾州诸府南下杀贼至解州、渭州之界取州县五十有一破敌行台元帅撒离喝、开府仪同三司阿鲁补等辈歼敌酋所部逾十万计河北贼军为之十去其八江淮间皆乏兵马守备。此功实堪为靖康以来难能者虽臣昔年以微末之功仍难副之此为大宋之福。河东黎庶咸庆王师复至臣所过之处故宋人心犹在俱还就宋服臣敢以此为贺伏候敕旨。” 此书虽为急奏不曾广为宣扬但中枢也不敢稍加阻滞除录下副本之外直接送入大内却不晓得为何三五日之内临安城中瓦子里坊尽在传扬道是朝庭遣人至河东查访已经勘实岳雷收复河东临安城中河北南迁宋人个个以手加额江南富室多有设宴西湖大加庆贺者。只是这番喜气却令大内着实为难昔年有李广难封如今却有岳雷也难封! 秦桧自然坐立不安虽连日进宫却得赵构明旨令岭南管见州对岳门诸人优加抚慰。此事可大可小若岳雷再立几个功劳岂不是连岳飞也有赦免之日? 垂拱殿内赵构对秦桧一番说辞已经厌烦透顶却不得不强撑精神听秦桧劝诫:“陛下自和议之后大宋连年丰登江南民安国富以区区二十万钱帛得万民之安实为大幸。如今一旦封赏河北宋民纵舍其罪不论万一北国追究起来只道岳雷是我大宋所遣只怕江淮之上兵锋再起兵连祸结一时间未易安稳。昔时杨再兴之封金国舍而不问已是难得若再行此事只怕不妥罢?” 数日后临安旨下封杨再兴为河东路节度使加上泽潞二州、汾州此刻杨再兴必竟也算三镇节度使了因此秦桧与赵构稍加妥协加封了一个“开府仪同三司”! 杨再兴至此终于成了大宋行台枢密使当上了“相爷”!更为巧妙地是旨中有“河东义民可便宜封赏”! 赵构最终还是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了杨再兴这个厚脸皮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完颜亨靖乱,昏德候封帝。定鼎!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宋民归河东,赵桓下开封。归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泽州论大义,江南争去留。畏途! 第二百三十七章 汾州辩真伪,相府斥钦差。高位! 第二百三十八章 国破山河在,难容奸邪生。下场! 第二百三十九章 恐惧襄阳路,仇家却相护。难逃! 第二百四十章 当年酣战处,老贼惊心否?渡河! 第二百四十一章 河上吓老贼,宫中醉佳人。定力! “啊呀!——” 万俟一声大叫不再颤栗以六旬老叟难得一见的敏捷扑向舱门。 开玩笑岳飞第三子就在眼前岳飞昔年眉目风采依稀可见万俟哪里还不明白这才是让自己这两日心惊肉跳的主因眼下既然已经照了面还不夺路而逃岂非死路一条?但这才是极度惊骇下的本能反应合船皆是晋城商号镖师杨再兴麾下岂能不与岳霖一路?此时万俟早顾不得许多哪怕是涌身往滔滔浊水中一跳也胜似与这等不共戴天的大仇家同舱对面而处! 岳霖却只是眼睁睁看着这老头子在舱中猛窜似笑非笑也不加阻拦但万俟才到舱门处却适逢那贼跨进来几乎撞个满怀骇然之下进退失措再细看时舱外数十镖师挤得水泄不通便是撞将出去只怕也看不见河水当下手足颤怔在那里浑身筛糠作声不得! “这位老爷还未到任所如何便要回头?”贼满面堆欢一边拦住万俟不使出舱一边却笑逐颜开细心存问。 万俟心知不妙秦桧送自己往泽州一则晓得岳雷在河东未必肯放过自己二则杨再兴虽暗中当了附马却仍是岳飞旧部不晓得会如何处置自己不过最好是死在岳雷手中如此坐实了岳飞之后人谋反大罪此后岳案再无翻案之日!但眼下光景只怕不明不白死在这大河滔滔浊浪之下却无人知晓岂不冤哉! “大人何必如此着急?”岳霖年方十八只有满腔恨意不知如何泄。自父兄身殒日日切齿拊心者便是念念难忘万俟、张俊、秦桧等辈眼下主凶之一就在面前反而没了那种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急切:“不过三两日便到泽州晚辈常记大人对先父恩德必不致令老大人至泽州前有分毫损伤!” 万俟听这话说得轻飘飘地。其中一股恨入骨髓之意却挥之不去不由得气沮意丧手扶身边舱壁缓缓瘫坐回椅中再也没有适才纵身而起的力气。此刻闻说可以安生抵达泽州府。一丝希望慢慢升起——说不定杨再兴看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圣旨肯与岳家作对保下自己性命呢? “都机灵着点!”王翰宇回头叮嘱众镖师:“三公子吩咐不可怠慢了泽州枢密行府的官老爷!若少了根汗毛杨爷那边不好交待!” 众人轰然应道:“是!” 这边厢万俟苦苦捱过与仇家同路的时辰上京城中却有一人已经忍得不耐烦了。 裴满氏与完颜亮儿在宫**商国是每每难以委决之处。仍欲报与皇统帝完颜。但完颜终日沉湎醉乡只是一迭声催要大批晋城老窖。其余上京土酿再难入口这酒后劲极大饮得大醉之下两日犹不能全醒是以多半面对裴满氏时都处在半醉半醒之间当日几乎误杀裴满氏。完颜醒过来后。还略有些惴惴但欲召裴满氏自辩。却闻说裴满氏恰与右相商议军务其他尚书省文武都在吩咐不得搅扰不由得怒从心头起遂废此念。 这日夜已深时完颜亮在宫中却才忙完政务遣散所有文武入内与裴满氏作别却见裴满氏将一应文书搬开吩咐婢仆们在内殿整治炉灶将一锅羊肉煮得浓香四溢四下里宫灯高照炉旁两碟酱并诸般调料俱备地方本不甚宽大暖洋洋地只这香味闻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右相连日辛苦本宫落得清闲些今日晚也晚了右相腹中饥否?”裴满氏微微笑道。 “不敢劳皇后下问臣倒确是饿了只是时辰已晚不敢领皇后赏赐还是回府的好。”完颜亮虽然在其他女人面前可以放纵但在大金国第一女人面前还是懂得保持必要地尊重。何况此女并非胸大无脑型的浅薄女子而是大金国实际上的第一宰相! “这却不妨!”裴满氏略有些尴尬道:“这算得什么赏赐?右相如此生分本宫哪里敢留难?” 这话就有些不好听了完颜亮哪里还反应不过来摇摇头叹道:“臣却颇犹豫若回府去又怕错过了这番美味家下庖厨粗陋不堪哪里整治得出宫中这般美味出来?既是皇后恩典敢不从命?” 二人对视裴满氏笑魇如花却尽量掩饰吩咐道:“这班蠢奴还不为右相看座?” 这也是大金国风俗若是在南朝哪位王爷敢与赵构嫔妃对坐?女真族人规矩兄终弟及也是常事何况叔嫂间同席共餐算得甚么? 才入得座来裴满氏提出一个精致儿将面前两个景德细瓷杯斟满晋城老窖一边倒酒一边偷觑完颜亮道:“右相平日得闲时也好此物否?” 完颜亮以手支咂咂嘴道:“前者在开封时节倒也颇好此物只是北来后军务繁忙再不敢轻用以免贻误大事不晓得皇后也有此好!” 裴满氏放下瓶儿幽幽叹道:“本宫哪里喜好了?只不晓得此物有何好处圣上自得此物成日里不肯正眼觑本宫!江山社稷后宫嫔妃尽如草木土石都比不得这杯中物否?今日难得有右相在此倒要请教一番此中竟有何物能令圣上如此痴缠?” 一旁婢子已将瓶儿接过去将一杯酒端到完颜亮面前完颜亮却听皇后话中寂寞之意心生感慨叹道:“圣上制定大金国制度远迈先帝于大金实有万世定鼎之功也逄不世出的明君可惜皇子早殁大伤五内才有如此之事若非如此岂是这杯中物所能伤得?” 裴满氏狡狯一笑道:“右相深知圣上病由却不肯归罪于这杯中物果然是圣上的知音看来此物果有一番好处否则为何一殿君臣皆不肯放过?本宫倒要试试看是何等好法!” 当下仰头缓缓将一杯美酒倾倒入朱唇只是这一仰头间颈如凝脂胸怀半露让完颜亮心头一阵急跳心神失守忙举杯一饮而尽掩饰自己的失态。裴满氏虽少有饮这等香醇的烈酒但宫中却多的是自酿地羊奶酒是以饮下肚去并不觉得十分酷烈反而浓郁香醇远在平日所饮的羊奶酒之上不由得连声赞道:“闻说圣上舍杨再兴而不诛者一来为大金所纳赋税远在宋国岁贡之上二来便是为这晋城老窖本宫还道胡言却不道此物果然非上京所有妙极!” 完颜亮失笑道:“宫中有一位醉圣上已经难得再多一位醉后臣只怕朝中不肯答应!” 二人对视一笑有会于心。 三杯之后裴满氏亲自为完颜亮布菜却叹道:“圣上虽醉岂不知朝中不安?只是年少时多经变故心志不坚方为此物所乘算来已经是天佑大金若是早两年便是这般模样当日太师只怕要行那周公之事了!” 完颜亮大惊失色之下几乎将杯扔掉颤声道:“皇后不可妄言此事非臣所宜与闻!” 裴满氏扑嗤一笑道:“皇上与右相是何人矣?自小如同胞手足虽非一母所生却是一父所育换作别个本宫岂敢谬言?这天下本是皇上与右相共有之有何犯忌处?当日太师若要论废立只怕第一个便要找右相罢?” 此时裴满氏已经饮至半酣不晓得这酒的厉害处自家又满满斟上连宫女要上前相助都推开了又是一杯饮尽满面红火边燥热着宫婢将身上外袍卸去。一边与完颜亮布菜饮酒一边言笑晏晏浑不觉漏之将尽说到兴起处笑得花枝乱颤贴身锦缎下身子纤毫毕现完颜亮酒量却要好得多一边缓缓啜饮一边欣赏这人间美景不知身在何世。 待星移月转锅中汤尽时节完颜亮都已经醉饱裴满氏却酒劲上头吃吃而笑言不及意闻说完颜亮就要辞别起身笑道:“右相这般小气?宫中何处安睡不得?难道相府上还有老虎不成?” 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扶完颜亮几乎栽倒完颜亮吓得连忙相扶却被裴满氏和身贴上来神志不清口中喃喃道:“右相莫走!右相莫走!陪本宫说说话完颜亮神志未泯哪里敢听从当下着人扶好裴满氏自家忙出门去了。裴满氏踉跄追到门口为众婢所阻扶门柱叫道:“右相莫走——右相竟走了么?——” 完颜亮出宫门时从护卫将军特思手中接过马缰返身回望宫中想起适才温香软玉满怀之际不由得怅然若失暗暗佩服自家够有定力! 次日裴满氏醒后渐渐回想昨晚光景不觉郝然。再见到完颜亮时后者却若无其事裴满氏心中惴惴不晓得完颜亮如何处置。 第二百四十二章 泽州枢密府,岳家设祭堂。诛贼! 第二百四十三章 遥记荆湖路,追悔有何益?斩首!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三晋争霸处,河东颁新政。经营! 第二百四十五章 南北初安定,河东放冬粮。用意!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中京议废立,大金斗二龙!异灾! 第二百四十七章 廷上杀汉臣,京中逐宰相。谋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右相返上京,若虚赴河东。变局!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醉杀胙王,夺妃充作后。悖乱! 第二百五十章 南北生警兆,上京燃豆萁。手足!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迪古乃篡位,唐括辩定鼎。建墙! 第二百五十二章 秦桧惧金主,施全未竟功。逃遁! 第二百五十三章 蔡晋脱樊笼,施全尽忠义。英雄! 入夜时杨存中被急召入宫见秦桧在赵构面前长跪不起口称:“臣不自谨慎劳陛下挂怀甚是不安老臣有罪!”说话间却见赵构在垂拱殿中走来走去焦燥不安直待杨存中入觐才愤然作色道:“杨卿带得好兵!临安城没给殿前司推倒朕心大慰啊!”杨存中原本就在下跪中听得这话磕头如捣蒜惊惶道:“陛下臣不敢!”秦桧此时却默然不语跪在地上听赵构飚:“杨存中!殿前司军中斩马刀如何到了刺客手中?望仙桥与大理寺、神武营近在咫尺大内也不过数步之遥若是再多几个这等不要命的朕还有命么?宰相遇刺朝纲必乱天下震动谁敢这等妄为?朕信重杨殿帅多年还道以殿前司精兵之能南北畏惧临安稳若太山岂料变生腋肘就在这七宝山下居然藏了这等狂悖之徒?!怎么?朝廷对殿前司军兵马放粮饷不够?还是杨殿帅对大宋江山有意啊?”杨存中听这话越来越可怖身子颤缓缓将头上纱帽卸下置于地面以额触地道:“臣带军无方惊动陛下与朝中宰执罪该万死作乱者现已查明乃殿闪司右军小校施全三次点卯不至营中全无长物兵器不见踪影适才本欲入大理寺中看觑又闻须秦相手令方可见人犯料来别无错讹定是此獠无疑!臣不敢卸责天幸秦相无恙若有差池臣百死莫赎伏惟陛下与秦相落!”赵构听杨存中说话间言辞并无回避闪烁之处分剖得明明白白料来也非主谋。若杨存中有反心时岂会寻秦桧下手?自然早率大军直入大内来了!可如今毕竟事出殿前司施全固然少不得一剐之刑但杨存中也难逃罪责!赵构念起当年杨存中功绩心头一软虽然面色不愉口气却大是不同:“哼!杨相倒推得干净!”这话就已经有些活泛了杨存中老鬼成精听得心下一喜。面色却沉痛已极:“臣不敢乞陛下降罪!”秦桧此时晓得杨存中毕竟是赵构嫡系的军中主帅动摇不得大不了也就是个削禄降爵等处罚也伤不了根本何必与他为难?当下缓缓道:“陛下施全虽倒行逆施并非杨相罪过。倒是军中是否另有主使之人倒要请杨相细细勘察免贻圣上之忧!”杨存中这才直起身子拱手对赵构道:“秦相见事明矣!臣得知施全为祸便嘱其主将殿前司右军副都统蔡晋勘察——”秦桧听得蔡晋之名半点也不迟疑地插嘴道:“此人可信得过么?杨相明鉴!”杨存中心下一寒晓得秦桧已经下过功夫了说不定对蔡晋早有成见。毕竟当年带上拓皋军功的升赏军将这个名字在临安还是值得几个钱的。当下沉声道:“不出秦相所料这蔡晋果然有可疑之处。闻臣相召居然携家小出逃此非罪而何?”赵构也听出味道来了追问道:“蔡晋?施全可是此人麾下?哼!居然敢召死士刺宰相胆子不小啊!上月里上京城中以臣弑君。以弟杀兄。天下咸以为绝非人伦之常朕曾喜大宋毕竟礼仪之邦。不曾有这等宵小之辈岂料——杨存中蔡晋之事须细细查访若有实情必要拿获此等人不可轻饶!”杨存中这才略略定下神来晓得这大黑锅毕竟有人背了幸好早前已经着人将蔡家老小连蔡晋一并送出临安若是蔡晋不曾走时却不是连累自家?当下也微微辩解道:“臣已经召蔡晋同袍凌雪峰、蒙冲勘问皆道蔡晋前后并无半点迹象可寻直待事之后方才大恐道是难逃干系是以远遁以臣愚见蔡晋之逃事出仓卒其府中厮仆半点也不知情一应细软均未携带不过惧御下不严之罪方才远遁罢了倒不像主谋然人心不可测还须细访。”赵构微微思忖还不曾分剖秦桧却沉声道:“杨相须仔细些这凌雪峰、蒙冲二人既然晓得蔡晋事之后大为惊恐为何却并不报与杨相处?只此便是可疑处!若从此二人下手或者可以得些端倪。”杨存中腹中暗骂:“这老贼不拉几个陪施全死的竟不肯干休!”口中却不能这么说仍然好整以暇地禀道:“陛下此二将倒还妥当眼下便在军中若须勘察但召之必至倒是秦相所言也有理此二人方与蔡晋作别便被臣所召随即将蔡晋情状报与臣毫无迟滞之处此便是臣疏忽之处回头定要细细勘问!”杨存中出宫后将秦桧祖宗八十代女性亲属全部问候了个遍再亲自将秦桧本人及后辈子孙全部咒得永不生这才觉背心尽是冷汗身子虚比在拥翠楼沉湎数日还累些心下却道:“蔡晋小子跑得可要快些!若是给秦桧抓在手中时只怕难活!”此事哪里还劳杨相吩咐?杨存中入觐之时临安西北一百五十里之外数骑如飞而过皆身着青色军服头戴青巾前胸后背皆有军中标记却是急脚递打扮为者手中拿着一面金牌一路高呼:“让开!快让道!”“兄弟这大宋地面上若要快再没有快过急脚递的只好委屈兄弟扮个小卒火赶往鄂州只要进了襄阳地界再无人敢拦路了!”晋商临安分号地马主事在凌雪峰协助下将蔡晋安排得妥妥贴贴纵然赵构觉有人逃走再派遣金字牌急脚递至各州县传令访拿时哪里赶得上第一批出城的蔡晋?“蔡将军家小不可作一处上路商号逐日里皆有货物往来随便哪一批伙计都多少有些个家小携带蔡府二十余人分作四批上路官府应该致查获马某自然会吩咐伙计们小心些便是!”蔡晋晓得自己才是最不安全的家小哪里会碍秦桧的事?只要自己逃得脱送些家小应该不会让晋城商号为难只得对老马道:“老哥大德不敢称谢日后必有补报!”老马傲然一笑:“蔡将军说甚么来莫道将军当日随杨相爷杀贼无数便冲着将军与杨相爷的交情老马若不肯出力还有脸在商号过活么?放心只须放着老马一家在必让将军满门在泽州相府团圆!” 有了这话蔡晋哪里还不放心?当下随军中急脚递以一日三百里的度星夜赶往鄂州。 这边蔡晋倒是逃得快但凌雪峰与蒙冲却不料牵涉进来三日之内连入大理寺十一次每次都是由杨存中带路进去再带回来虽说不无监视之意口中却道:“大理寺是甚么所在?当日以岳相之声威入内犹不得出若非卖某家这张老脸汝等只怕进去易出来难罢?” 这话虽卖足了面子却听得二人心下寒暗道:“若非怕某等攀附岂会如此用心?” 五日后施全已经全不存人形与凌、蒙等诸将早早对质过了否则连说话也难大理寺卿无法可想遂报与秦桧道:“相爷人犯伤难救实实勘不出主谋来恐怕不过匹夫之志罢了若晚得一两日只怕伤而死难以处置请相爷定夺。” 秦桧正在中枢诸僚吏环绕闻说人犯如此硬命都愤然作色纷纷要求严加勘访定要寻出个主谋来。秦桧却是自家知自家事这满朝文武若非赵构信得过的旧人便是自己所举荐的亲信若是强加攀附只怕竟难逃自家干系若是追及在野诸老臣又于己何益?李光赵鼎胡铨三人死的死逃地逃失踪的失踪再也寻不见半个否则倒是个天大的机会但眼下却别无可攀附之人了。思之再三虽脑中也掠过杨再兴影子却终虑及柔福这层关系怕赵构爱屋及乌不会拿杨再兴开刀。再者纵是杨再兴获罪却又有哪个敢到河北宣旨? “罢了料来此獠也非他人指使诸位连日辛劳本相是晓得的明日将此贼子剐了吧!”秦桧说得轻轻松松众臣却无不凛然。第六日上临安神武营与殿前司军共同出动满城警戒却将施全自狱中拖出铰了舌头磔于市曹临安举城轰动围者如堵听得施全惨嚎声不绝数千人堕泪却无人敢出头与施全辩冤! 再过三日中枢令下凌雪峰、蒙冲削职为民永不得录用在秦桧看来这已经是法外施恩了若非看在杨存中面上此一人亦有大罪:当时得讯便该擒蔡晋入军中待罪如何当面放过? 至于逃走的蔡晋则罪无可绾传令当南诸州县急急访拿不提。 杨再兴得讯飞书至临安:“先送二将家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天德颁新政,良政过江东。出招! 第二百五十五章 郦琼激血性,上京戮皇族。灭口!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南北思安定,烽火指大同。袭扰! 第二百五十七章 雄师出雁门,可汗越长城。夹击! 第二百五十八章 风水轮流转,劫掠赠夏使。诱贼! 第二百五十九章 相持瓶形关,穷追汪古部。亲征! 第二百六十章 河北生动乱,开封移宋主。祸乱! 第二百六十一章 孛迭掳赵桓,汉军乱开封。有贼! 第二百六十二章 铁枪洗旧恨,难雪靖康耻。告慰! 正在惊疑间却见自家座船上刀光乱晃适才默不作声梢公水手纷纷擎出短兵向船上金军下手措不及防之下转眼杀了数十金兵孛迭急怒攻心连声呼喝之下组织船上金兵反击待长矛大刀齐出时但听一阵水响适才作乱的船工们纷纷跃入水中不见留下大船在水中乱转渐渐往岸边荡去。 孛迭本不谙水性初时极是慌张待见这大船在水中极是稳当被河水冲得转来转去却并无半点倾覆之险且渐渐向岸边靠拢心下大定。过不多时船底一声响亮船上众人东倒西歪却各自一喜晓得这便已经过了河了当下也不待吩咐各自跳下船来涉水上岸。 此地离预定的登岸处已经较远但甫一登岸便已见前方兵器交击声大作厮杀声震天只是岳家军严阵以待金军却是立足未稳加上众寡悬殊不足四千骑金军连马也不曾来得及上便与对面铺天盖地而来的岳家军铁骑撞正火光下虽不看不分明却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孛迭怒如狂率众上岸后将手中铁锥挥出将迫近的一名岳家军骑兵击落马下随即抢过马来纵马狂奔只盼能够找到赵桓车驾所在即使兵败如山倒若能抢得赵桓在手也可令岳家军投鼠忌器不敢过份相逼待返燕京时还勉强可以上覆皇命! 但上马奔出片刻孛迭心头一片冰寒:远远看去这渡口上下数里内无穷无尽的皆是铁甲精骑若赵桓已经落入贼手。哪里还能够夺得回来?心急如焚之下大声呼喝手中铁锥荡起一片乌光劲风飚处将数丈内的火把一齐卷熄身后金军渐渐聚起百十余骑。往前面大船靠岸处撞去。 右侧所过岳家军与金军厮杀处见这伙人来得凶悍纷纷上前拦截却哪里能够阻拦孛迭手中铁锥?但闻金铁交击的闷响声大作岳家军铁骑纷纷从马背上抛落余者更不敢近身眼睁睁看着孛迭往码头逼近。 “贼子哪里逃!——” 孛迭正在“势如破竹”之际听得一声暴喝数十骑从右侧扑至。为的年轻将领手中铁枪有如乌蛟噬人夺命在几无声息中连连刺中数骑金兵后者往往在惨嚎声中滑落马下这枪法当真举重若轻之至! 孛迭眼角余光觑见不敢大意勒转马缰转眼间两骑相距不过六七丈。孛迭沉声暴喝:“去!” 手中铁锥如无中生有自一片黑暗间现身风驰电掣般撞向铁枪。来将卒不及防骇然之下将枪舞出一团斗大枪花枪头黑黝黝地不甚反光便似融入这夜色中一般消逝不见。与铁锥大异其趣。“当!” 铁锥撞入枪花略一迟滞方向稍偏从敌骑头盔边擦掠而过孛迭志在必得地一锥居然无功不由得大是讶异便在大金国中能够躲过这铁锥一击的高手人数仔细算来也不会过一只手去居然在这里能够轻易遇到一位。也算难得。更重要的是这般拆解之法浑不似寻常大金武将上京高手一般是以重兵器硬撼撞开或者干脆提前挪位以避锋芒前者全靠力大兵沉后者则须对手轻灵机巧。 但眼前对手这一枪却有使巧力的痕迹明明可以察觉到这一枪中力量并不足以与自己硬撼却能够将沉猛的一锥引得滑向一侧。改变飞锥轨迹。 “杨家枪?不对!”孛迭先是心下一惊。想起在临安七宝山下与自己放对的杨再兴来但随后立即否定自己地想法。杨再兴当日以铁枪头上铁蒺藜与自己的铁锥硬撼相撞不下数十击却不显力颓可谓神力但眼下这枪法却是以柔克刚的路子力道刚中有柔不是杨再兴那等恃力强破的套路! “来者何人!”孛迭念头转得快手中铁锥却半点也不曾歇息系锥的铁链便如一条活物在手中钻进钻出牵着那斗大铁锥在空中翻飞不断与铁枪相击一时间“当当当”声如珠落玉盘不绝于耳。这手锥法已经不纯是以蛮力击敌其间举重若轻刚柔兼济非等闲可致。 对面的正是岳家第三子岳霖此刻几乎喷血!自第一击开始手中铁枪便几乎脱手飞出此后每一击都是在酸麻的双手上再加一道刺痛虎口处早已经裂开出血握枪的掌指表皮也都磨破胸口气滞难以呼吸却哪里还能答上话来?只得咬牙苦撑。 这番滋味并非岳霖初尝当年在岳府上岳雷与诸弟演练枪法时便不顾诸弟年幼往往将岳霖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是那时手中只有一柄白腊杆哪里有今日铁枪这般沉重! 周围诸人都不敢逼近怕为铁锥所伤但岳家军渐渐将金军杀散能够坚持作战的金军渐渐稀少孛迭虽在兴头上却是心下叫苦大是惶恐否则不至于与岳霖相持许久。 岳霖恰至叫天天不应地生死关头却听得旁边兵马渐集杨再兴纵马扑至高叫:“完颜亨敢尔!” 孛迭闻声一颤忽地持锥在手漫天锥影收尽岳霖大喜过望勒马退过一边有如逃出生天般侥幸双臂酸麻难言铁枪几乎坠下心头狂跳。 这一下两边停手孛迭四顾之下只有不足百骑与三四百步卒向自己靠拢其余诸人或者四散逃命或者已经丧于岳家军之手而赵桓车驾不见大约也早落入了岳家军手中不由得气沮意丧眼下再不敢顾及寻找赵桓而是到处寻找可以逃跑的路径但眼前这一关却是能否躲得过杨再兴手中铁枪! 杨再兴虽在岸处四下扫荡。率二三百骑往金军多处一阵冲杀务要将金军冲得不能聚拢但孛迭这一路厮杀却并未及时现直待冲至近前才看到岳霖已经全无还手之力再看到铁锥漫于飞舞。哪里还不晓得对方主将就在此处当下也是心头乱跳遂率队扑上来。才见岳霖逃出便再也等不得手中铁枪一挥便往孛迭扑去其余麾下铁骑则往四下扑杀聚拢的金人。 孛迭心知这一战难免咬咬牙铁锥再次飞出。砸往杨再兴头上只是心头对这杨铁枪不无顾忌虽在开封时早想至晋城寻这杨铁枪的不是以续七宝山下未竟的一战但当真交上手时心头竟然没来由地忌惮竟然不敢全力以赴晓得杨再兴不像岳霖那般好相与。 “当!——” 这一声再不似此前与岳霖交手时那般沉闷。响得干脆利落之至铁枪抡至最圆处枪头下的铁蒺藜破空而至与那铁锥撞正其势有如打铁这次轮到孛迭双手一痛铁锥几乎连着铁链脱手飞出。忙竭力拉回手中方得再次出击。 当年在七宝山下孛迭在马背上操控自如铁锥有如活物而杨再兴则失却坐骑在地上被当作铁砧打得火星四溅眼下双方皆在马背上再没有这等落差杨再兴眼中冒火。铁枪舞出一团团枪花只在铁锥将至处铺开数尺但那铁锥无论如何灵动最后总如倦鸟归巢般落入巢中再被撞得有如折翼般乱坠。 孛迭才交手数击便大感绝望只见杨再兴铁枪每交击一次。便离自己近了数尺。若再击数次铁锥的远距离攻击优势便荡然无存。虽然可以攻击得更快些却难留后手自卫不由得心下焦燥手上更是剧痛起来。 恰在此时岸边一阵乱响又有数艘大船靠岸涌下近千金军这是最后一批随孛迭过河地金军了适才在根深叶茂面上与船工们相搏好不容易才夺得掌控权驶至岸边却已经形势大坏个个急着上岸逃生。 杨再兴本待不顾却忽然恍悟道:“快!救驾!——” 周围数百骑堪堪结束厮杀的岳家军闻声急忙往金人聚集处杀去其中有三百余金军碰巧接近了赵桓车驾所在护驾者也不过一二百骑形势当真千钧一杨再兴再没了与孛迭对决的念头铁枪挑处将孛迭铁锥挑得远远荡开觑得空档得冲往赵桓车驾处若是赵桓出了事这一战至少失败了一半相较之下杀一个孛迭算得甚么? 杨再兴铁枪所至之处如锥破浪这三百余骑生生将已经聚拢并靠近赵桓地数百金军撞得稀烂哭嚎声震天个个四下夺路而逃哪具还敢去动赵桓的脑筋? 孛迭此刻却有如适才的岳霖一般晓得这一乱实际上救了自己的性命当下也不再与图杨再兴厮杀拔转马头往北便奔身后只稀稀疏疏跟了十余骑其余金军尽被杀散了。 岳霖待河边安定再不见活地金人才慨然对杨再兴道:“叔叔可惜逃了完颜亨!” 杨再兴却笑道:“不妨今日为叔才出了七宝山下一口浊气异日必杀此贼!只要保得御驾平安便放此子多活几日值得甚么!” 随后二人并马至赵桓车驾前杨再兴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就这么下马立在河边拱手对赵桓道:“陛下臣等救驾来迟!天佑大宋未令贼子各逞此为臣等之福矣!” 大河边上岳家军士卒纷纷跪下。 “万岁!万岁!万岁!” 一万五千余将士在河边高呼响彻数十里。自靖康之后二帝北上至此终于尽归宋人手中虽未能尽雪前耻也稍可慰大宋臣民了! 迎还二圣一直是岳飞的梦想眼下这般从金人手中强夺了一帝回来岳飞在天之灵是否稍可宽怀? 第二百六十三章 御驾返泽州,雄师战河北。出击!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杨相入开封,水师出流求。夏国!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夏国出奇兵 捷报震江南 进退!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南北争大统 金主集重兵 南下! 第二百六十七章 萧裕镇锁钥,李琪论胜败。燕京! 第二百六十八章 金饵钓蛟龙,蒋干过江东。来使! 第二百六十九章 萧裕入宋营,杨相戏金使。盘算! 第二百七十章 刘锜论险局,赵桓知进退。无奈! 第二百七十一章 富贵倾天下,无愧旧袍泽。贼酋! 第二百七十二章 绿蚁新醅酒,约战定乾坤。选择! “陛下!——”孛迭跪倒席前虽未泣下却再不复当年无敌无畏的大金第一悍将模样:“臣为杨再兴所乘失却赵桓实无颜面见陛下忍死至今者惟乞陛下容臣死于燕京城下宋营中尔!臣——” 完颜亮偷觑孛迭却再没半点怒意竟然还有些爽快。 孛迭恃其武勇对完颜亮虽以手足视之却不甚服其征战之能前者完颜亮尝将御用弓箭赐与孛迭孛迭屡张弓至全满竟然对完颜亮道:“陛下所赠赐弓俱孱弱不堪使用。” 完颜亮当时一笑而罢后乘醉间试拽孛迭所用弓果不能开至六七成遂心下惕然。再联想到未即大位前孛迭曾屡在狩猎中炫耀武功更生大忌。若论旧恨则兀术在日擅朝多年连完颜当日也颇不愤常于完颜亮兄弟俩在宫中提及兀术往往又怕又恨。却喜孛迭不过一勇之夫远不及乃父远矣否则也不会重用至今。 但眼下孛迭模样显然是在杨再兴手中重挫之后骄横之心尽去再不复往日嚣张了。 这样的孛迭若是当真成长起来倒真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心腹之患不过眼下自寻死路倒不必再担心且由他厮杀一阵便是立下大功此后要论起旧恶还怕找不到处死之道么? 完颜亮整理心情回嗔作喜大笑道:“孛迭何出此言大金国无敌勇将。搜山检海撵宋主的大金国师之子岂能为一时挫折击倒?失却区区一个赵桓值得甚么?孛迭性命在朕眼中贵似那赵桓百倍!松漠间的猛虎也有被鹿倒地时候当真便爬不起来么?女真的英雄从来都只能死在敌人的兵刃下不能死在自己手中明白么?来人!赐酒!为大金忒母孛堇满上与朕共饮!——” 满朝文武本待欲看一出“斩马谡”的武戏谁料到竟成了“君恕臣”的喜剧。加上完颜亮这番话颇得人心遂山呼万岁举杯盏狂饮欢呼!孛迭热血上涌哪里晓得完颜亮早存了杀人之心只道君臣相得万世无一的因缘聚会慨然道:“谢陛下教诲臣来日上阵必要寻那杨再兴决一生死若后退半步时。请陛下着弩箭手射死臣于阵前以为逃阵者诫!” 完颜亮大笑道:“好!如此方不负完颜家风!” 是夜君臣尽欢只有萧裕暗中摇头叹气晓得完颜亮绝非面子上这么有容人之量可怜孛迭此命难逃矣! 此后大定府兵马流水般运往燕京杨再兴去不加袭扰一一放过甚至吩咐踏白军遥见金人诸部兵马时只要不靠近岳家军大营三十里内便不须理会。只小心算好兵马粮草数量即可。诸将每见金人添兵便转忧色杨再兴却不同闻说金军每到一部则大喜命酒与诸将畅饮。 刘私下劝道:“贼势浩大。杨相似未可掉以轻心。恐百密一疏有误大业!” 这日恰逢岳雷平定开封之后奉命率数骑赶来军中杨再兴聚众欢宴半酣之际对刘笑道:“刘兄莫笑话杨某此战之后愿马放南山。兵甲还库。归耕垄亩间焚香夜读。鸡鸣起舞快活渡日。若是贼军不肯尽来时岂不枉费许多功夫搜检?吾辈虽一时称雄却难逃须斑白哪里有许多闲暇却与这伙贼子周旋?来得好!来得妙!一战功成不亦快哉!” 刘苦笑道:“怕君恩未许不肯放杨相去过这等逍遥神仙日子!” 其实刘也自清楚杨再兴此番将太行山中历年来所制神炮都拉了不下数千枚至此岳家军河东精锐尽出不论野战攻城都有几分胜算但久带兵马之人总是顾虑得多些是以难放下心去。杨再兴所为也不过为了安抚众将士主帅如此可想而知敌有何可畏哉? 杨再兴这里故作逍遥燕京城头上的完颜亮却越来越焦燥。 萧玉早前曾至杨再兴军中晓得些底细后返大定禀道杨再兴兵马不过五七万可完颜亮眼睛不瞎连日来在城上远眺虽不能尽得杨再兴底细却眼见连营数十里岂会在十余万之下?况且城下往来的岳家军踏白军士卒个个兵甲严整久经战阵的人岂会看不出个端倪来?完颜亮心中叫苦却不好与萧玉计较晓得一来不可示弱于臣下面前二来便是萧玉探明虚实也只有硬撼一途再无别条路可走。 燕京乃河北至辽东锁钥完颜亮南征北战有年早前在兀术麾下时节即对江淮风物恋恋不忘哪肯就此在上京苦寒之地展?纵然没有杨再兴北伐之举待漠北战事一了便须迁都南下燕京城以窥江南甚至下一步还有可能占据大宋国旧都开封那里才真正是虎据龙盘之地远在完颜亮所素知地诸城池之上。 燕京城关系大金国百年国运绝不容有失。是以杨再兴此战完颜亮不可避不可败! “杨铁枪号称大宋神枪嘿嘿天下之大尽在朕算中岂会令一赳赳武夫徒恃武勇而坏吾大计?”完颜亮遥看杨再兴大营所在恨恨道:“事已至此少不得一番厮杀何不趁此良辰令天下英雄一战而定乾坤!来人与朕下书杨再兴处约十日后决战!” 此时燕京城中兵马已经不下十三、四万后续兵马渐渐稀疏完颜亮算来也不会有更多援兵了天气渐寒虽于杨再兴不利但燕京城中粮草消耗也大金国百姓这个冬天极其难过决战早得一日。便可令大金元气少损一分这笔账完颜亮还是算得来的。 其时恰是绍兴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九日再过十天便是岳飞十周年忌日杨再兴得书仰天长啸道:“湛湛青天真不可欺!” 即召来使批书曰:“二十九日。燕京城下红炉绿蚁相候莫误佳期!” “诸军听令!——”杨再兴遣走来使大集众将:“金贼不耐久等约战二十九日前军便由岳霖、岳雷、蔡晋、凌雪峰率领精骑五万于左右列阵。中军由高林、王兰、蒙冲、孙恩、李琪统辖率步军八万布下刀斧大阵。不许金骑越阵一步!本相与刘大人共率二万骑为奇兵贺兰可汗为辅相机出击定要一举溃其主力!” 诸将得令欢呼呐喊高叫:“杀贼!杀贼!杀贼!” 待众将散去杨再兴将高林、刘留下先小心叮嘱:“高兄弟所担责任还在诸将之上神炮能否威。全在高兄弟处军中诸将知之甚少然接战之下某料贼子在步阵之前讨不了好去定要回城防御那时便全靠神炮破城。不可迟误!切记!切记!” 高林嘶声道:“大哥放心。只要高林命在……” 杨再兴挥手止住补充了一句:“若是当真防不住时为兄许汝以神炮击退敌骑!” 高林拱手道:“得令!” 刘不解郁闷半晌才道:“神炮功用此前略有所闻当真不畏坚城么?” 杨再兴一笑拍拍刘肩膀:“刘兄莫愁。今年的年夜饭。吾辈定在燕京城中高坐了!” 接下来便是全军备战**各营砺兵秣马。修造兵甲忙得不可开交却是久有准备眼下不过略加完善便好。二十三日闻得营外喧哗杨再兴过问时孙恩入禀:“相爷前些日子贺兰可汗救回来地宋民不肯在河间府安生个个要来军前效力望相爷赐示。” 杨再兴出营时见一伙百姓大约数千余人衣难蔽体依营门而望不肯散去遂上前问道:“众位父老大战在即不到河间府躲避如何到这军营前滞留?金人往返极多若是相遇时岂不枉受杀伤?” 为的乡老抖抖瑟瑟上前跪下:“杨神枪、杨相爷老儿等本是漠北填沟壑的苦命得贺兰可汗相救杨爷收容眼下要杀金贼老儿与这一众儿郎虽不经战阵然牵牛拽马却有几分劳力若军中有用得着处只管话累死也不会误了杨爷大事!” 杨再兴正待分说却见数千百姓一齐跪下雪泥间黑压压地排了数百丈大是感动遂扶起那乡老沉声道:“老人家带兵打仗不可临阵磨枪若到此时还未备妥功夫须待诸位父老来助时岂不晚了?眼下军中诸事皆备众位这便返河间府躲避待杀尽金贼之后再与诸位父老共庆大捷!” 那老汉眼中泪下强挣着又跪了下去大道:“老儿等不能为杀贼出力只得远避胡尘中宋民盼这日盼得辛苦若如杨相所言老儿死也心甘!如此便在河间府专候杨爷佳音!” 一番劝解之下众乡亲含泪而去杨再兴忙吩咐二百骑踏白军于路护送见百姓去远对刘道:“当日朱仙镇上便是这等光景只是数万百姓挡不住十二道金牌功亏一篑诚为千古大憾岳大哥痛入骨髓再不敢轻言北伐。是以拓皋之战凡一进一退皆遵旨而行恐有忤旨处遂令兀术北遁恢复之机为之耽误十年岳大哥更为奸邪所害宁不哀哉!” 刘笑道:“若非杨相一意北伐哪里轮得到刘北上投效似临安城中那位主子眼下不晓得作何打算!杨兄弟此间别无六耳为兄问一句实在话:若来日一战成功兄弟是回临安听封?还是拥立旧主于河北?” 杨再兴一愕反问道:“若换作是刘兄呢?” 刘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措辞半晌才道:“易地而处刘某绝不会南下!” 杨再兴哈哈大笑不置可否就这么将刘抛在营前扬长而入中军去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兀术果有后,岳飞岂无子?决战! 绍兴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岳飞已经殁于临安十年矣! 天色未明燕京城三十里外的岳家军大营已经***通明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寅时大军出营骑军早早在通往燕京城下的战场途中沿拱卫连日辛苦之下这条大道早已经修整得极为平顺大军全无阻碍地开往预订的阵地。十余里距离不消一个时辰即可抵达但辎重甚多所以约定午时之战一大早便须开拔才能赢得宝贵的休整时间。 燕京城中也在此时喧嚣一片完颜亮何尝不晓得争取时间的重要性主战场便在燕京城至岳家军大营中间两边要赶的路差不多只是金人骑军更多些步军不足五万骑军却逾九万加上野外作战时皆骑军为主步军却要留下守城不须带什么辎重便比杨再兴轻松许多。 九万对十五万完颜亮并不畏惧这十来日中连番打探杨再兴的实力差不多已经在完颜亮掌握之中大不了也就是六七万骑军七八万步军机动作战能力还不及金人远矣。 完颜亮所虑者却是万一野战不利或者不能踏破宋人步军大阵便只有返城坚守一途那时宋人也别无选择只能大举前移围城而战。这是完颜亮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步军全数上城头防御若大军得胜必追往河间府进剿余部若一时未能全胜则须返燕京守卫。不可疏忽!”完颜亮在旧殿中最后一次召见诸将帅时仍然不想说出这种可能性但战局如棋万千变化岂能尽如人意?是以不得不预作准备。 杨再兴此时却在中军帐中屏退诸将慢慢展开面前的黄绫这东西连洪皓也不肯放在鸽书中送来而是着人不远千里跑到军中转致昨夜终于送达军中。 “卿忠勇无双天下皆知。近者筹划精妙定河北大局诚为千古奇勋矣!其增领河北行台枢密使、河北诸路招讨使之职进剿金贼余部务克全功恢复故土若然成功虽裂土之赏朕不吝也卿其勉哉!” 杨再兴看着这张迟来的黄绫。哭笑不得。十年前地今日岳飞在风波亭中大书“天日昭昭天日昭昭”是否会后悔在朱仙镇外奉旨南下?眼下赵构终于肯在大战之前下旨着杨再兴进兵燕京以北却何如当日少一道金牌容岳飞渡河击贼?! 几声长啸杨再兴如欲吐尽十年来深藏在胸的浊气终于将这黄绫握在手中裂帛声里撕作片片黄花。尽飞入碳炉窜起数朵蓝焰。待这焰光散去时帐帘掀处杨再兴面对帐外诸将高声道:“诸位兄弟随某杀贼去!” 蹄声动地中。杨再兴与贺兰可汗所部“预备部队”冲出大营。赶上步军后队开往阵前。 数千里外秦桧府中早没了过年的喜庆虽满城欢声雷动都道今日岳家军与完颜亮将战于燕京城下却没能让秦府中人感到半点愉悦反而增添许多惶恐。 “埙儿。汝父相怕是不成了!”王氏在内堂哭哭啼啼。将秦埙召来纵声号啕道。 秦埙这几日也如热锅上的蚂蚁。府中深藏的最后几名金人吓得不敢上街晓谕江南使府上更是跑得干干净净连宅子也被太学诸生砸得一塌糊涂往日里不可侵犯的秦府连日里也有人乘夜抛砖丢瓦府中也有仆从逃遁。 树倒猢狲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临安诸臣谨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古训远不似往年那样早早尽数聚在秦府拜年眼下门可罗雀是最恰当的写照。 三日前大内总算来了一位御医却只是匆匆号过脉连药方也不开闭口便回宫中覆命去了这还是在秦埙违命入大内祈求才得来的恩典。但王氏所虑却更坏:“圣上着人来却不开药方莫不是看当父能撑过几时?” 秦埙大恐慌之下今日四下打听消息总算有几个原来秦桧提拔起来地心腹不忍拒却悄悄透露:“陛下连日愉悦不似往年时节怕未曾将秦相病情放在心上。” 秦埙气沮之下返家却得到王氏哭诉:“自昨夜至今水米未尽一语不不晓得……” 秦埙急奔入内看时只得叫苦:秦桧连出入的气都只如游丝般弱偏生双眼微睁不晓得神智清醒否连忙上前呼唤道:“父相!父相!” 秦桧却只是全无反应!小说整理布于bsp;临安城中一阵鞭炮声传来料来城内外四十万人家个个笑逐颜开正在欢送旧岁哪个会晓得秦府上的苦处? 午时燕京城外十里两军对垒兵马共二十四万有余自杨再兴穿越以来这是他见过的最大规模会战。天公作美大雪初霁红妆素裹果然北国风光也有妖娆处。然旌旗猎猎兵甲如林这十里之内转眼便是修罗地狱与这美景何其不谐! 完颜亮率军列阵整齐自家在万民伞下身着金盔金甲手提长柄龙文大刀诸将帅分列两边远远看着宋军大阵皆是暗抽凉气:岳家军阵前杨再兴缈然无踪只见数万步军将橹盾立在阵前观之如墙如堵背后即是巨斧长枪森然相错如钢铁丛林。再往后则是劲箭强弩箭头闪光如欲择人而噬! 步阵列圆四下无一缝隙便如在平野里竖起一座坚城莫说击溃便是稍靠近了些便是一座巨大的铰肉机将吞噬无数的大金勇士! 但要取得对宋军作战的完胜这大阵却是非击破不可! 阵中心是杨再兴与贺兰可汗所率的两万余骑其余骑军重兵五万余骑却在岳雷、蔡晋等人率领下分左右而列也绝不是等着看戏的。 完颜亮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作战部署:先引出岳家军骑兵于运动中击溃再集中全力反复冲击岳家军步阵以期全胜!若然不能按最低限度地战法也须以九万对七万将宋人骑军击散而后返燕京坐等宋人步军来攻城! 正在犹豫间却见宋人阵中心稍稍耸动盾墙开处推出一架车辇来帷幕低垂不知其中坐了谁人但随后数面大旗出阵其上大书:“大宋枢密副使、河北诸路招讨使岳”! 金人还在纳闷已见帷幕分开显出一位威武勇帅来。 “岳飞!是岳飞!岳飞没有死!” 这声音起初丝丝缕缕继而如风入丛林般四下乱窜终于在金军阵中哄然作响。岳飞?!金军中老卒故将纷纷色变!这难道便是岳家军的最大秘密?难道十年前在风波亭上死的不是岳 完颜亮起初也是骇然待凝神细观见岳字大旗上以玄色镶边大不同寻常再见岳飞现身后一动也不动方才大悟叫道:“莫嚷!那是岳飞遗像但这一乱之下岂会便容易安定下来?完颜亮大愤却是一时无策可用孛迭见机催马上前大叫:“杨再兴何在将这死岳飞推出来吓谁?可敢与某决一死战么?” 其时金军虽有小小骚乱并未有大动作反而是孛迭这一出战引得两军瞩目立时皆安静下来金军士气大振连声高呼为孛迭叫好完颜亮暗暗称许连必杀此子的主意都动摇起来。 杨再兴在阵中虽听得不甚明了但见诸将都望向自己明白这是对方向自己搠战贺兰可汗见杨再兴催马上前大是惶恐叫道:“杨相身系大军成败不可徒逞匹夫之勇待某去会那厮!” 杨再兴摇头不语出阵面对孛迭方长笑道:“好!孛迭果然不愧兀术之子自某家枪下逃生后还敢来送死!不过某家今日却为杀完颜亮而来。完颜亮可敢出阵与某决一生死?!” 岳家军将士闻言大声叫嚣都道:“完颜亮送死!” 完颜亮闻声大怒正待出战却为诸将帅纷纷出劝谏方才平静下来怒骂道:“老匹夫朕贵为天子岂与汝辈莽夫相若!待胜了朕军前第一勇士朕再亲取汝命!” 杨再兴哑然失笑高声道:“小辈若敢欺吾老如何不敢出战?罢罢罢兀术有子如此莫飞岳爷便无英雄子孙么?岳雷何在!” 后方岳雷闻声大喜过望纵马而出到杨再兴身侧拱手道:“末将特来领相谕!” 杨再兴侧对岳雷高声道:“岳飞子岂在兀术子之下?贤侄便以手中岳家枪取了此贼性命方不负乃父厚望!” 岳雷望父亲遗像一躬仰天长啸啸止处大喝道:“孛迭纳命来!” 两骑各离本阵冲向一处! 将近三百步处孛迭手中铁锥挥圆却不晓得会在何处击出。岳雷腿控战马手中铁枪舞出一团枪花风雷隐藏枪身如无骨不晓得其中有何等劲道! “呼!——” 还有五十余步外孛迭终于失去耐心不再猜测岳雷枪花指向何处强横地将铁椎砸向岳雷马! 第二百七十四章 岳家枪扬威,杨铁枪破阵。遁逃 第二百七十五章 遗策安天下,浮槎海外游。神往!(大结局) 第二百七十四章 岳家枪扬威,杨铁枪破阵。遁逃! 战太行 第二百七十五章 遗策安天下,浮槎海外游。神往!(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