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明》 第1章 宁夏驿站 第2章 城南古庙 “杨隆,要不要将这棉被拿去擦擦泪水?”李鸿基拍拍双手,似乎要将灰尘拍去,回敬了杨隆一个斜眼俯视。 更新最快 杨隆移开手指,怒视着李鸿基,待要起身再战,这才想起李鸿基曾经习过枪棒,又恐不是对手,忙向周围的驿卒们大叫:“谁夺下了棉被,这棉被以后就是他的。” 驿卒们既不敢看杨隆,也不看李鸿基,却将目光投向自己破烂的鞋面。 杨隆见众人没有理睬,只道奖励的力度不够,“谁要是夺回棉被,本大人赏他一两纹银。” “杨隆,你既有银两,为何不发我们的饷银?”李鸿基一步步朝杨隆走去,脚步沉重得震撼大地,哪里还像三天没吃过饭的人? 杨隆大恐,“李鸿基,你不要胡来,赏银的事,我只是随口说说。” “奥,那杨大人的意思,就是承认在欺骗兄弟们了?”李鸿基嘿嘿一笑,“杨大人,这棉被,你到底还要不要?” 杨隆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李鸿基,遇上李鸿基目光一凛,他吓得忙收回视线,瞄向周围的驿卒,“本大人要回棉被,也是为了驿站,为了你们,既然你们都不要,本大人还争个什么?一群不争气的东西!”一边说,一边一溜烟跑了。 李鸿基拾起地上的毡帽,戴在头上,双手正了正帽檐,“杨大人走好,不送!”又双手抱拳向周围行礼:“老人家,各位弟兄们,李鸿基走了,就此别过。” 众人见杨隆去得远了,各自抱拳还礼,却是默默无言。 李鸿基转身上路,大踏步向南而去。 从宁夏镇向南,越过黄河,大约五十里就是灵州,李鸿基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来到灵州城。 眼看着城门就要关闭了,城外三三两两的百姓加快了速度,李鸿基随着这群百姓,向城门口走去。 身无分文,衣衫破旧,又背着一床可以洗下半斤食盐的棉被,李鸿基怎么看怎么像是流民,守城的士兵拦住了他,“你是谁?进灵州城做什么?” “我?过路的!”李鸿基心里不爽,这么多人,为何单单拦下老子? “有路引吗?”守城的士兵显然不想轻易放他入城。 “有。”李鸿基递上路引,等在一边。 “李鸿基?宁夏驿卒?”守城的士兵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后视线落在李鸿基背后的棉被上,“怎么看起来像是流民?你真的是宁夏的驿卒?” “路引在此,还会有假?”李鸿基没好气地回答,他收回路引,欲待起身入城。 “驿站也欠饷银吗?”守城的士兵浑没在意李鸿基语气的变化,似乎有些同情李鸿基。 “这年头,除了辽东,哪儿不欠饷银?”李鸿基不欲与守城的士兵多废话,他快步穿过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让过李鸿基,却还是盯着他背后的棉被,“李鸿基,如果住不起旅店,南城门倒有一座不错的庙宇。”说罢放声大笑,似乎李鸿基就是一要饭的。 李鸿基毫不领情,他暗暗瞪了那士兵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入了灵州城,李鸿基就开始为今晚的吃住操心了,他身上还有两个窝头,将就着对付,晚餐到没什么问题,但赶了一天的路,他想讨些热水来喝。 现在已经是傍晚,茶肆早就关门了,就是茶肆依然开放,李鸿基怀中却是不名一文,无奈之下,他只得往居民区碰碰运气。 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行人十分稀少,北方天气又是寒冷,绝大部分民房都是紧闭大门,李鸿基转悠了一袋烟的时间,才向一位大娘要了一碗热水。 两口热水下肚,胃里好受些,他才掏出干硬的窝头,啃了两口。 大娘看着心疼,轻轻叹了口气,“哎,这世道,这后生……”她返身回屋,端出一小碟萝卜条,“后生吃饭,没盐怎么行呢?吃点咸萝卜吧!” “多谢大娘!”李鸿基一口气吃了三块萝卜条,又喝了几口热水,将两个窝头解决了,他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老大娘,去寻找能住宿的床铺。 因为身无分文,李鸿基没打算哪个好心的店主会收留他一晚,他尽量挑一些行人少的角落,只要有个能避夜露的地方即可。 棉被他有,他只缺少一块能放得下棉被的地盘。 天色渐渐黑下来,十步外的行人都看不清面孔了,李鸿基对灵州城不熟,一时找不到理想的场所,心中暗暗焦急,如果天色完全黑下来,自己很可能就要露宿街头了。 他忽然想起城门口那士兵的调笑,也许城南的庙宇真的能住宿也说不定。 李鸿基打定主意,直奔城南而去。 城南真的有一座庙宇,是什么样的庙宇,现在已经看不清,但庙宇相当破败,连两扇木门都不知被何人撤去,只剩下空荡荡的门洞。 李鸿基跨过门槛,点亮火折子,借着微光,他向庙宇四周扫视一遍,地上杂草丛生,因为已经是冬季,杂草早已枯萎,只有枯黄的草茎,空地上倒是宽敞,抵得上两张大床。 正门对面是一尊菩萨,大嘴阔鼻,耳朵接近垂肩,表面的泥土已经有些脱落,显然很久没人来打理了。 李鸿基举着火折子,来到后堂,发现菩萨后面,有一个不大的平台,平台后面,就是庙宇的后墙,他用手在平台上一摸,上面灰尘很厚,显然许久没有清扫过了。 这应该是一个接近荒废的庙宇,平时既没有人来布施,也没有人来上香还愿什么的。 李鸿基熄了火折子,庙宇顿时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他嫌弃地上不干净,于是从地上拔出一些薅草,摸黑将平台擦净,然后铺开棉被,半床垫在下面,和衣躺上去,又将另外半床棉被盖在身上。 黑暗中无事可做,李鸿基又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他原本叫李文,是n大学三年级的学生,成绩说不上优异,不过混个学位证书应该没有问题,但父母的离异,让他受了刺激。 父母是暗箱操作的,本来向他隐瞒了这一讯息,当李文无意中发现这个秘密时,他震怒了。 李文从此要逃避这个世界,他迷上了网络小说,特别穿越类的,他在心里有一种感觉,自己也会像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能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 为了保持这种感觉,他不仅夜以继日地阅,还在网上搜集各种应付新生活的技艺,以便在新的世界中做个富家翁。 李文夜晚太忙,睡眠严重不足,多次被辅导员任兼历史老师郭勇当堂批评。 这个月的第六次,郭勇愤怒地站在李文的面前,“已经三年级了,别人正在忙着准备论文找找工作,你看你,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脸色白得像……” 郭勇骂不下去了,他突然发现,一向转过脸继续睡觉的李文,今天苍白的脸上猛然有了血色,应该是血气上涌,连瞳孔也充了血,血红的眼球变得越来越大…… 李文受够了老师的辱骂,他的双手已经抬起来,准备去掐老师的脖子,他甚至在想象,老师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岔了气是什么样子。 血气不受控制地继续上涌,李文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不由自由自主地向老师身上栽去。 李文没有够得着老师的脖子,他直挺挺摔倒在老师的面前,在意识停止的一霎那,他死死掐住老师的双腿,以为那就是老师的脖子。 当他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宁夏驿站的破床上,身上盖着散发浓烈男人气息的破棉被——他真的穿越了。 从老孙头喋喋不休的口中,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宁夏驿站一个已经被裁撤掉的驿卒。 让李文欲哭无泪的是,他顶着李鸿基的身子,就要承受李鸿基的贫困,不但丢了工作,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 这两天躺在床上,记忆如潮,不仅后世的记忆尚在,连眼下这具身体上的记忆,也被一一唤醒,所以听到杨隆比寒冬还无情的话,他才颤颤巍巍起床了。 ………………………………………… 这一天走了五十里的路,李鸿基有些疲倦,加上刚刚吃了窝头,喝了热水,腹中不再饥饿,便不知不觉睡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鸿基被外面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他起初以为是做梦,待揉揉眼睛,脑子完全清醒之后,脚步声更加清晰了,他稍稍抬头,想看看什么时间了,但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想到自己已经睡了一觉,时间应该不浅了,“这深更半夜的,难道还有人像我一样借宿不成?” 李鸿基百无聊奈,躺在棉被中侧耳倾听,外面应该是两个人,脚步声在庙门口停下来,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进来了。 “且看他们要做什么。”李鸿基不太相信这两人是借宿的,他躺在平台上,一动也不动。 两人进来后,在门口的枯草上就坐,也不点灯,沉默了一会,终于说话了。 “大哥,今晚的两角羊还肥吗?” “不肥,”大哥叹息了一声,“这年头,肥羊越来越少了,想当年……” “当年……我都被大哥说得热血沸腾,可惜……当年我没这个福分,”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会,“大哥,今晚的羊,到底有多肥?” 第3章 劫道 第4章 石坡山 第5章 大哥 第6章 韩金儿 第7章 天然碱 第8章 卖身为奴 李鸿基平躺在软床上,心中忐忑不安,他虽然经历过风雨,又见识过彩虹,但韩金儿毕竟是别人家的婆姨。 更新最快 自己睡在她的床上是否合适? “鸿基,平日回家,你都像是饿狼,怎的今日像只乖乖的绵羊?”韩金儿的小手在李鸿基的胸膛摩挲着,她可没发现这个李鸿基是假的。 “奥。“李鸿基随口应了声,他握住韩金儿正在蠕动的小手,韩金儿的挑逗,让他豁出去了。 自己顶着他的名声,占用他的身子,替他在人间受苦,享用他的女人也是应该的。 况且真正的李鸿基,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到哪逍遥去了。 他再不迟疑,急切地翻过身,将韩金儿压在身下。 ……………………………… 约莫半个时辰,云收雨住,艳阳映照。 韩金儿也不清理身子,她像小白兔一样歪靠在李鸿基的怀中,李鸿基轻抚着韩金儿的小脸蛋,“金儿……” “鸿基,你果然还是饿狼,奥,不是饿狼,简直比老虎还猛。”韩金儿紧紧靠在李鸿基的腋下,贪婪地吮吸着李鸿基身上的阳刚之气,小手也是环住李鸿基的腰身。 李鸿基右臂夹住韩金儿,大手搭在她光滑的纤腰上,“金儿,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可是苦了你了。” “鸿基不是不去宁夏了吗?以后俺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韩金儿做梦般呓语。 “嗯,以后再也不去宁夏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韩金儿忽地抬起头,晶亮的眸子在夜色中注视着李鸿基,“鸿基,刚才你说什么发财的事,是不是真的?” “真的倒是真的,”李鸿基没法向韩金儿解释,只得含糊道:“只是要真正实现,不知要等到什么时间。” “奥,”韩金儿轻轻翻动身子,环在李鸿基身上的手臂也松弛下来,“只是艾老爷……艾老爷怕不会等多久,听他的口气,必须立即归还银子,以前的时候,俺还推脱,指望用你的饷银还他,现在你回来了,保不准什么时候艾家的人就要过来。” 李鸿基现在没有现银,他身上虽有宝贝,大明却没有识货者,“艾老爷的事,明天再说吧,大不了找人担保一下。” “明天再说吧,”韩金儿慵懒地打个哈欠,“鸿基累了吧?俺也要睡了。” 因为惦记着艾举人银子的事,李鸿基一大早就醒了,索性起了床,他在房子外面转悠了一圈,准备呼吸下新鲜的空气,却在后门处发现一个陌生的男子。 男子鬼头鬼脑,向自家房子窥探着,看到李鸿基,也不害怕,紧紧盯着李鸿基看了两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李鸿基觉得奇怪,回家和韩金儿说了,韩金儿蹙着眉头,“难道是艾老爷的人?” “艾老爷?不会吧?我昨天刚回家,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李鸿基不相信,这个时代就有了电子监控,难道艾家的人在监视他的房子?不过几两银子而已,值得吗? “艾家在附近就有庄子,庄子中的人在监视也说不定,”韩金儿显得很紧张,“鸿基,怎么办?就算不是他们,艾老爷迟早也会派人来的。” 李鸿基从怀中掏出仅有的十文铜钱,“金儿,我这只有十文……” “十文?十文顶个屁用?”韩金儿一把夺过铜钱,“还不够家里买面的钱……” 李鸿基也没办法,但韩金儿说到买面,恰好他的肚子饿了,“金儿,艾老爷的事,等会再说吧,我实在是饿了,家里有吃的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韩金儿连声发狠,“这一年来,你可曾给家里带回一文铜钱?没钱哪来吃的?” “你……”李鸿基有些恼怒,家中无钱,那也怪不了自己,自己是刚刚接手这个家庭的,大不了一拍两散,自己去灵州,带着吴二毛他们摘枸杞去,穿越到这么一个倒霉的家庭,自己已经有泪无处落,还摊上艾举人的债务。 “俺咋了?跟着你早晚挨饿,当初真是瞎了眼了。”韩金儿的桃花眼早就变成杏眼了,温热的口水喷到李鸿基的脸上,与昨晚的感觉千差万别。 “可是……” 韩金儿扭身进了里屋,取出两个窝头,向八仙桌上一扔,“家里只有这两个窝头了。” 李鸿基看了眼窝头,呈暗红色,上面还有高粱的碎壳,他拾起一个窝头,递了过去,“金儿,你也吃点吧!“ 韩金儿夺过窝头,“吃、吃、吃,吃了这顿,下顿怎么办?”然后将窝头送到嘴边,狠命地咬了一口。 李鸿基在脑子里将自己的亲戚朋友过了一遍,还真没有能借到五两银子的人,“金儿?” “叫我有什么用?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韩金儿眼眶一红,说不下去了。 李鸿基叹口气,“金儿,要不我去转转,看能不能想些办法,好歹借些银子,先应付了艾老爷再说。” “艾老爷是那么好应付的?”韩金儿的声音越发大了,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白皙的脸蛋上滑过,进入嘴角,将嘴角的猩红冲淡了些。 李鸿基这才发现,韩金儿猩红的嘴唇是上了色的,没钱吃饭,难道有钱买胭脂?他心中有气,也不多言,自顾离了家门。 李鸿基沿着黑木头河,朝下游走去,他又一次将所有的熟人在脑中过了一遍,还是没有希望,正如李过说的那样,亲戚朋友当中,还真没有能借他五两银子的,物以类聚,像他这样的穷人,怎么可能有富翁亲朋好友呢? 此时的黑木头河,水位极低,水面宽度不过十步,在一些拐弯的地方,不用木桥,凭借人力就可以直接跨过。 李鸿基沿着河堤走了十余里,一直来到黑木头川,但这个镇子也不热闹,没有过往行人不说,就连本地的百姓也极少在镇子上晃悠,他腹中饥渴,但身上仅有的十文铜钱,已经交给韩金儿,现在就想买杯茶喝,也是不可能。 早晨被韩金儿奚落,李鸿基窝着一肚子火气,现在又饥又渴,李鸿基感到十分郁闷,别人穿越,都是王侯将相,最不济也是一个安乐富豪,而自己,连顿饱饭都没有。 不过这些事情也怪不了韩金儿,她一个女人,自然要依赖李鸿基,李鸿基没有银子,没有粮食,还欠着债务,总不能要她去做无米之炊。 虽说脸皮熬不过肚皮,李鸿基还是羞于见人,他忍着饥渴,离开镇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马撇!”李鸿基咒骂一声,狠狠将一块小石头踢进黑木头河,在离开镇子大约五里的地方,他干脆坐下来晒晒太阳,从来都说秀色可餐,不知道晒太阳能不能充饥,阳光是地球上一切能量的最终来源,但他却不能直接利用它。 十月的米脂,天气已经相当寒冷,阳光照在身上,倒是暖洋洋的,李鸿基将地上扎人的草根抹平,索性躺在一侧的河堤上。 他将双手枕在脑后,微微闭起双目。 造成现在的困境,究竟是什么原因? 那个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真正的李鸿基,不仅贡献了姓名来历,连房子婆姨都一并献出了,责怪他显然没有道理。 韩金儿只是女人,当家庭面临这样的绝境,她说几句抱怨的话,也是可以理解,至少她没有离家出走,也没有像自己后世的父母那样,逃避性地选择离异。 问题应该出在朝廷身上,如果朝廷能足额支付饷银,他就不会欠债不还,如果大明的工商业足够发达,他可以轻松找到一份工作,也就不会一文钱难道英雄汉了。 现在没有《行政诉讼法》,李鸿基没法向朝廷追讨欠债,他更无法让大明迅速进入工业化社会,贫穷将是大明百姓的常态。 既然不能改变社会,那就只好改变自己。 李鸿基甚至做好准备,万一艾举人着人追讨欠债,他就卖身艾府为奴,或者成为艾府的长工,以身抵债,暂且渡过这次难关。 最好能成为艾府的长工,那样还有人身自由,在打工之余,还能从事自己的事业,只要他的任何一种产品研究成功,不仅还债,成为陕西,乃至大明的一个富翁,那是指日可待。 未时中,朱由检饥渴难耐,于是从河堤上爬起来,在黑木头河中喝了两口清水,肚皮不再强烈抗议了,他又招水洗了把脸,拍拍身上的泥土,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李鸿基回到李家站的时候,老远就看到自家的房前站着四五名年轻的男子,这些人一律灰色衣裤,头上还裹着头巾,似乎是谁家的仆人家丁。 “难道家里出事了?” 他紧走几步,来到中门,“你们是……” “你是谁?老子的事要你管?”一名家丁模样的人看了眼李鸿基,斜着眼问道,“不相干的人早点滚开。” 李鸿基强行压制住上行的血液,他拍拍衣袖,权当被狗喷了,“我是李鸿基,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家丁似乎被李鸿基的气势吓着了,他盯着李鸿基看了好久,等到其他的家丁也围拢过来,他向李鸿基一伸手,“原来你就是李鸿基,正找你不着,拿来!” “什么拿来?我该你们什么了?”李鸿基一时摸不着头脑,难道他们是自己的债主? “你装什么蒜?凭你是谁,也不能赖了艾老爷的银子,不瞒你说,此刻艾老爷正在知县宴老爷家饮酒品茶,拿不出银子,自有国法让你好看。”家丁的手指差点指到李鸿基的鼻子上。 第9章 殴打家丁 韩金儿听得李鸿基的声音,忙打开中门,从里面探出头来,“鸿基,你终于回来了?” 终于来了,李鸿基早就知道事情会来,但没想到艾举人的人来得这么快,他看了眼韩金儿,然后平静地对那个家丁说:“这位爷,我正在想办法,这不,刚刚回家,我就出门筹银子了。 更新最快” “怎么筹银子,那是你的事,”那名领头的家丁瞄了眼韩金儿,然后恶狠狠地盯着李鸿基,“借了多少?快拿出来,我们只认银子。” 李鸿基拱手向那家丁行李,“实在对不起,几位白跑一趟了,今天不凑巧,主人不在家,请在艾老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宽限些时日。” “宽限?艾老爷已经宽限一年了,今天无论如何,我们拿了钱才会走人。”那家丁大马金刀地横在大门口,正好将大门堵住,韩金儿刚刚出了大门,现在想要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爷,要不……”李鸿基准备给艾府做长工抵债,但家丁头顶打断了他的话,“废话就不要说了,我们只要银子,还了艾老爷的银子,我们立马走人。” 马撇,李鸿基心中大怒,既然你不给老子日子过,老子还就不还了,“几位,我实在是没有银子,你们看……“ 这话简直捅了马蜂窝,其余的家丁顿时跟着起哄。 “没钱还娶这么漂亮的婆姨?” “好好的一朵鲜花,简直插在牛粪上了。” “让你婆姨去借,管保比你强!” …… 韩金儿连颈脖都羞红了,想要回到屋内,但家丁头领堵在门口,她恨恨地瞪了眼李鸿基。 李鸿基脑袋“嗡”一下,顿时热血上涌,快要脑门充血了,“我不过是欠了艾老爷几两银子,你们不要恶语伤人。” “哟嗬,欠钱不还,你还有理了?”家丁头领绕着李鸿基转了半圈,视线一直锁定在李鸿基的脸上,“我已经说过,只要你还了银子,老子立马走人。” 李鸿基忍住怒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我现在没有银子,一旦有了银子,我就是不吃饭,也会还了艾老爷的银子。” “没钱你还嚣张?”家丁头领脖子一梗,又扫了眼韩金儿,还吞了口吐沫,“没钱还娶这么漂亮的婆姨?” 其他家丁也是狐假虎威,污言秽语,几乎说了一屋子。 “就是,将婆姨卖了,不就有钱了?” “没有银子也行,拿你婆姨抵押,什么时候还了艾老爷的银子,艾老爷自然放了你的婆姨,两不相欠。” “兄弟们,别说了,他常年不在家,这么娇嫩的婆姨,还不知谁帮他喂养的……哈哈……” …… 李鸿基刚刚压下的血液再度升起,他的眼球都充血了,“你……你们……” “你什么你?今天你要是不还银子,你的婆姨,就当是还给艾老爷的利息,你还欠着本金。”家丁头领越说越兴奋,他已经盯紧了韩金儿,要不是李鸿基就在身边,他都准备动手抢人了,看在他平日为艾老爷鞍前马后效劳的份上,艾老爷会赏赐给他也说不定。 “嗙!” 一个斗大的直拳,撞上了家丁头领的右眼眶,顿时成了熊猫眼,熊猫眼吃痛,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两名家丁蹲下身子,想要扶起熊猫眼,另外两名家丁却是奔李鸿基而去,“李鸿基,你好大胆,竟然敢动手打人?” 李鸿基缓缓恢复到站立的姿势,随手操起一根木棒,还伸出右手食指,向他们勾了勾。 两人见李鸿基来真的,吓得直往后缩,恰好退到熊猫眼摔倒的地方,他们就着势,跪下来拉着熊猫眼的手,关心起熊猫眼来。 熊猫眼正待发作,却见李鸿基正提着木棒,一步步靠将过来,他心中大恐,嘴上尚不服软,“李鸿基,你等着。” “我已经来了。”李鸿基阴沉得就像是传说中的剑客,手中的木棒轻轻在空气中颤动,更增加一种逼迫的力量。 熊猫眼一挥手,“走,回去报告艾老爷。” “是。”家丁门答应一声,他们放下熊猫眼,自顾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熊猫眼留在最后。 熊猫眼大怒,“蠢材,等等我,谁让你们跑得这么快?”他回头看了眼,李鸿基正握着木棒,缓步向他走来,熊猫眼也不等家丁前来接应,一溜烟跑了。 “这些软蛋!”李鸿基低声骂了句,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意,淡淡的,忧伤的。 “鸿基,快进来。”韩金儿倚在门框上,视线落在李鸿基的身上,痴痴的,暖暖的。 “奥,”李鸿基见艾府的家丁已经去得远了,转身迎着韩金儿敬佩的目光,“金儿?” “鸿基,你咋现在才回来?这些可恶的狗腿儿,吓死俺了,”韩金儿双手紧紧拽着李鸿基的胳膊,生怕他逃跑似的,“鸿基,吃过饭了吗?” “奥,还没呢!”李鸿基懒洋洋地入了屋,“金儿,他们没为难你把?” “没有,他们也是刚到,”韩金儿摇着头,仰起红红的脸蛋,迷迷地看着李鸿基,“鸿基先坐吧,俺去给你倒杯热茶,再去做饭。” 李鸿基刚好有些口渴,他接过韩金儿端过来的白水,“咕咚”喝了一大口,“今天是打发了艾诏的家丁,但他们迟早还会再来的。” “是呀,如果不能还清债务,艾老爷是不会放过我们的。”韩金儿脸上的溢彩迅速消褪了,“鸿基……” “哎,”李鸿基长长地叹口气,“现在一时半会也借不到银子,慢慢再想办法吧,总不能让这几两银子憋死。” “嗯,也是,我们迟早会还给他的,鸿基先坐会,俺去烧饭。”韩金儿摇摆着丰#臀,进了里屋。 李鸿基在八仙桌前落座,他心中有一些担心,艾诏的家丁被打,定然不会干休,到底怎么办?他现在想起来,也是说不明白,当时只是热血上涌,拳头就出去了,他们敢羞辱韩金儿,活该挨打,怎么说她现在也是自己的婆姨。 但他实在技穷,欠债倒没什么,关键是无力偿还。 除非将房子卖掉,那自己和金儿要住哪里? 朝廷欠着他的饷银,可以冠冕堂皇地赖账,他欠下艾诏的银子,却是一文也少不了,这是什么世道? 李鸿基身上虽然有后世数百年的技术,但这些技术一时半会根本不能转化为银子,如果将这些技术转化为产品,当然会产生天大的利润,但这谈何容易? 他没有成本,没有人力,没有销售网络,没有生产这些产品的土地,更没有保护这些财富的巨大势力。 想到人力,李鸿基突然眼前一亮:灵州不是有几个小弟吗?大不了远走灵州,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逃亡灵州,必须带上韩金儿,晚上与金儿好好合计合计。 “树挪死,人挪活”,李鸿基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鸿基,吃饭了。”韩金儿的声音从里屋传出。 “嗯,吃饭。”李鸿基答应一声,无论如何,先填饱肚皮再说,除了喝水,这一天他还没吃过东西。 韩金儿蝴蝶穿花似的跑了两会两趟,才端过饭菜,又摆出两副碗箸。 三个荞麦窝头,两盘小菜,一大盘是大白菜,一盘韭菜,还有一碟萝卜干。 “才三个窝头?”李鸿基估计自己一个人吃都不够,他拿起一个窝头,苦笑着咬了口,窝头滚热,松软细腻,比回家路上吃的那些干硬的窝头爽口多了。 韩金儿坐着却是未动,李鸿基觉得奇怪,“金儿,你怎么不吃呀?” “俺中午吃过,刚才在里屋又吃了些,现在还不饿!”韩金儿扭过头,只是用竹筷夹了些韭菜丢进樱桃小口中。 “不饿?怎么可能?”李鸿基硬是塞给韩金儿一个窝头,还拿眼光在韩金儿胸前瞟了瞟,“吃吧,金儿,吃什么补什么,吃饱了才能长得白白嫩嫩的。” “鸿基,你……”韩金儿顿时红霞升面,连露在外面的颈脖都是艳红一片,但李鸿基硬塞给她的窝头,还是进入了她的小口中。 李鸿基很亏就将一个窝头解决了,他拿起剩下的那个窝头,掰开半个,“金儿,这半个是你的。” “鸿基,不用了,俺真的吃不了那么多。”韩金儿一边吃着原来的那个,一边将最后半个窝头递给李鸿基,“你大老爷们,多吃点才会有力气。” 有力气?嘿嘿,李鸿基忍不住暧昧了一会,然后伏在韩金儿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韩金儿顿时一片羞红,“不会吧?你回来才一天……” 如果成功率高,一次就足够了,李鸿基拉过韩金儿的小手,将半个窝头放进她的手心,“金儿,不管怎么样,你要多吃点才对。” 韩金儿这才红着脸受了,二李鸿基则多吃了几口大白菜。 这一顿晚饭,虽然总共只有三个窝头,两人却吃了半个多时辰。 收拾完碗箸时,因为要节约灯火,韩金儿不让点灯,她和李鸿基都是摸黑上了炕床,炕床下面点了柴火盆,床底已经有了一丝微热。 李鸿基平躺在炕头,韩金儿似乎特别怕冷,她卷缩在李鸿基的腋下,娇软的身子拼命向李鸿基身上靠,小手已经跨过李鸿基的腰身,伸进李鸿基的内衣里寻求温暖。 李鸿基被韩金儿弄得麻酥酥的,他抓住韩金儿的小手,从手腕上一直摸上去,直达窝头似的柔软,“看你作怪!” “你才作怪!”韩金儿嘴上不服软,身子已经滚热,连呼吸也沉重起来。 到了此时,李鸿基就是傻子,也知道下面的动作,这可是他来到大明唯一的享受。 第10章 过堂 第11章 监牢是今后的归宿 第12章 游街示众 第13章 我的蛋,我的蛋呀 第14章 贵不可言 第15章 二妹 第16章 壶芦山里的人家 第17章 采药 第18章 蒙古骑兵的战斗力 第19章 后顾之忧 第20章 猎物 第21章 失手 第22章 两情相悦 第23章 做亲 第24章 旧人新婚 第25章 了断 第26章 信鸽 一轮红日已经升上竿头,阳光在雪地上投下无数的光点,无论从哪一个方向,都能感受到数点寒光,北风发了狂似的吹得枝条乱颤,虽然这些落了叶的枯枝遮不住日头,但山里的温度还是低得很,积雪也是一点点集聚着坚硬,脚踩在上面,发出“叽咕叽咕”的声响。 更新最快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高氏兄弟便没有进山打猎,难得地在家休息一天,刘氏与高桂英则从大清早开始,就忙着这一天的饭食,无论穷家富家,除夕之夜的正餐,都是马虎不得。 简单吃过早饭,高立功将整个前房全部让给刘氏与高桂英,自己跑到后屋的西厢房与李鸿基闲聊,高一功不是外人,见两人谈得热闹,也是加入进来,结果倒是先听他说起山里人家的长短,谁家的婆姨偷上公公,连生下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谁家没出阁女儿,又成了里长家公子的外室。 高立功却是将话题丢给李鸿基,“鸿基,新元之后,有什么打算?” “大哥的意思是……”高立功的这个问题太过突兀,李鸿基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现在大雪封山,很多事情就积压下来,一旦开春之后,天气转暖,一切就会正常起来,衙门也会恢复办公,”高立功顿了顿,继续说道:“县衙监牢中走了你,而我又不辞而别,联想你我平时的关系,到时候壶芦山也会不安全。” “大哥,我明白,”李鸿基郑重地点点头,“新元过后,我的伤势应该完全好了,那时我会离开壶芦山。” 高一功皱皱眉,有些不满地看着他大哥,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鸿基,我不是赶你走,我们是兄弟,现在更是一家人了。”高立功也不管高一功的反应,却是把眼看着李鸿基。 “我知道大哥不是这个意思,”李鸿基笑笑,“我离开壶芦山,乃是要去找艾诏了断我们之间的恩怨。” 虽然李鸿基说的比较隐晦,但高立功怎会听不明白?但他没有阻止李鸿基,一旦李鸿基与艾诏之间结怨更深,除了造反,他再无路可走,“鸿基,要我们帮忙吗?” 李鸿基缓缓摇头,“不,大哥,艾诏家大业大,护卫不在少数,人多了反而不好接近,更不容易脱身。” “姐夫,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量,”高一功顿时来了精神,打架斗殴的事,他向来不落人后,于是抢着说道:“难道姐夫不是将我们看做自己人?” 高立功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意思非常明白:你小孩子跟着起什么哄?有多远走多远! “一功,正因为我将你看做自己人才不让你们去,”李鸿基点头,向高一功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我说此去凶险,不像平时打架,你肯定不服,但我此次去找艾诏,就是加上你们兄弟,光天化日明刀明枪,肯定只有吃亏的份,现在大哥已经不在监牢当值,我们当中,无论是谁一旦失手,被投进监牢,想要脱身那就难了。” 李鸿基不等高一功反对,继续说道:“既然要躲在暗处,人数自然越少越好,不过,到时候借柄腰刀给我,不能不防备艾诏下毒手。” “那是自然,我会将腰刀磨得飞快,保准一刀下去,血溅五步……”高一功越说越起劲,不禁手舞足蹈起来,猛然发现他大哥正在狠狠地瞪眼,后半句话生生吞进肚里,又低下头,不敢看他大哥的眼睛。 “哈哈,一功真是爽快之人!”李鸿基越来越喜欢这个当地的游侠了。 “就是,姐夫,要是我……”高一功又一次看到他大哥不同寻常的脸色,赶紧起身跑了,“你们聊,我去看看二姐做了什么好吃的……”一溜烟出了西厢房。 高立功摇着头笑,“总是长不大,就知道胡言乱语,惹是生非,迟早会惹出事来!” 李鸿基心道:高家救了自己,本身惹出的乱子就不小了,也不在乎在多惹几件,大不了远走他乡杀官造反。 “鸿基,了断了艾诏的事,李家站肯定待不下去了,以后有什么想法?”见李鸿基迟迟不肯说出打算,高立功有些着急,按他的想法,最好是跟他一道,去投奔舅父高迎祥,这样一家人还能在一起,就是与官兵打仗,也会多份照应。 “大哥,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好,这世道,穷人是没法过日子了,”李鸿基先给高立功一颗定心丸,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和大致的方向,“等了断了艾诏的事,再接了金儿出来,那时再与大哥合计合计,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艾诏的影子,也不知道会了断到什么程度,此事不结束,我的心事根本定不下来。” 这话说的也是合情合理,如果不能重创艾诏,心中的那口气咽不下,很有可能继续与艾诏死磕,所以现在谈打算,还是有些遥远。 高立功知道李鸿基不是弟弟那样的游侠与草莽,他说没考虑充分,自有他的理由,不管如何,有艾诏的事,加上桂英的羁绊,他除了造反,还能去哪儿?“鸿基,我打算新元之后,就去投奔舅父。” 李鸿基自然明白高立功的意思,这几乎是**裸的邀请了,但陕西的义军,包括高迎祥,一时难成气候,要不是朝廷手软,怕是早就屠尽了,“大哥,舅父现在在哪?” “舅父应该在怀庆一带,但具体地点,谁也说不清,听说官兵防范甚严。”高立功默默注视着李鸿基,但他期望的事情还是没有发生,李鸿基眯起双眼,面上古井不波,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高立功主动岔开话题,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题,直到高桂英过来叫他们吃饭。 高家远不是大户人家,粮食十分紧张,又多了李鸿基的一张嘴,够吃就不错了,高氏兄弟冒雪进山打猎,不是为了锻炼身子,而是为了弥补粮食的不足,但今天,有李鸿基这个客人,他们也按照大户人家的方式过年。 中午是便餐,也就是除夕之夜的开胃餐,但对高家来说,今天也是十分丰盛,两个整鸡,三斤猪肉,五斤羊肉,放在同一个大锅中炖了一个多时辰,待到猪肉羊肉半熟,捞出猪肉羊肉和一个整鸡,留待晚上晚上的正餐,剩下的一个老母鸡,继续炖到熟透,就是中午的便餐了。 李鸿基是娇客,高家的姑爷,独占了一大块鸡腿,高一功也是一个鸡腿,但明显比李鸿基的那块小些,两个女人,刘氏与高桂英,每人是一块翅膀,加上连在翅膀上的骨肉,剩余的鸡头鸡屁股鸡背鸡腹等,一股脑儿给了高立功这个家主。 一大锅汤水,盛起了大半,其余的加了些拉面,五个人都能吃饱。 午饭过后,该是准备晚餐了,不过这是女人的事,刘氏与高桂英就忙开了,高立功独自待在前屋的东厢房,不知道是在做上一年的总结,还是为下一年早做安排,高一功则早早出门,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 李鸿基百无聊奈,又扫了一块雪地开始捕捉鸟雀消磨时间,支起竹筛后,暂时不见鸟雀,却想起艾诏的事,待了断与艾诏的恩怨之后,自己将何去何从,高立功的意思十分明白,希望他和高家的人一道投奔高迎祥,但他还是不愿去给高迎祥执刀护卫。 沉思的时间长了些,竹筛下的鸟雀就多了些,这些鸟雀,以为这是一个安全的觅食场所,甚至有一些鸟雀为了争夺食物,竟然在竹筛下厮打起来,李鸿基不动声色,拿起绳索猛地一拉,竹筛下落,网了一筛的鸟雀,李鸿基目测,光斑鸠就有七八只。 他取过一个棉布口袋,将竹筛下鸟雀一个个放入口袋中,突然,他楞了一下,捉在手中的这只斑鸠,腿上系着一小段细索,细索的末端是一个一寸左右的竹筒。 “难道这不是斑鸠?” 李鸿基打量着这支“斑鸠”,果然与其它的斑鸠有些不同,脖子上明显没有那一圈艳羽,原来是一只信鸽!他解下竹筒,见竹筒用蜡封着,慌忙跑到西厢房,用火一烤,蜡立刻变得松软如水,倒出蜡油,里面赫然有一张纸条。 “蒙古土默特部从西海东进,有切断甘、肃二州之险。” 纸条的落款是杨肇基。 李鸿基并不知道杨肇基是什么人,但这显然是紧急军情,而且涉及到外族,他不敢大意。 一手捏着纸条,李鸿基沉思良久,到底是帮助朝廷,让这则讯息传递下去,还是销毁它,让本来就腐烂透顶的朝廷,早日寿终正寝? 到底哪一种选择对自己有利? 以李鸿基现在的身份,这两种选择,和他都没有直接的关系。 思索良久,最后还是民族大义占了上风,一旦蒙古人占据河西走廊的南端入口,则甘州、肃州、凉州之地,可能不再属于大明,大明在西北的重镇嘉峪关,也将落入敌手,西北一旦失去这个最重要的军事屏障,蒙古骑兵就可以轻易南下,到时候受苦的还是汉族的老百姓。 李鸿基现在还是一名逃犯,自然管不到这些军政大事,但不能因为自己的贪吃,而让这么重要的情报毁于己手,最后,他将竹筒重新用蜡封好,放飞了这只信鸽。 第27章 下山 第28章 狭路相逢 李鸿基与李过带着高家相送的两柄腰刀,用棉布裹了,做成雨伞的模样,外面虽然下着雪,但雪花融化,产生的雨水并不多,而且风特别大,雨伞很难撑起,像他们这样收起雨伞光着头冒雪行路,也不稀奇。 更新最快 现在还是壶芦山的冬季,远未到农耕时节,这样的大雪天,除了他们两个,野外根本看不到一丝人影,倒也没有人查问他们的行踪。 李鸿基最后向高氏兄妹回首告别之后,不由加快脚步,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二十多里外的怀来镇,否则,晚上怕是要露宿雪地了。 两人一口气奔了十余里,正好路旁有一株大树,大树虽然没有叶片,但枝丫甚多,树下倒有一块干爽的空地。 没有阳光,没有时钟,暗黑色的天空分辨不出时间,李过估摸着已经是午时了,便对李鸿基说道:“二叔,咱们休息一会再走吧!” “嗯,休息一会,顺便吃点东西!”李鸿基倚在树干上,从怀中掏出火烧,可能是贴着内衣的缘故,火烧似乎有些温热,拿在手中,也不似想象中那般坚硬,他取出两个,递给李过。 李过也不客道,抓过来就往口中塞去,两口咬掉一小半,不禁笑道:“二叔,婶子对你真够痴心,这火烧中藏了不少猪肉,才咬了两口,满口都是油。” “好吃就多吃点,吃饱了好赶路!”李鸿基一面说,一面抓起一把刚刚落下的积雪,塞进嘴里。 他们此次下山,并没有携带水壶,这样的天气,就是带着清水,怕也要结成冰了,反正有大量积雪,也不用担心渴着。 这四个火烧,虽是比平时做的火烧要大上一轮,但在两个雪地上赶了半天路的汉子面前,实在说不上富余,一眨眼的功夫,只剩下一个空的布袋,李鸿基将布袋收进怀中,“双喜,走吧,早些赶路,到了镇上,有一个晚上的休息时间。” “嗯。”李过拍拍身上的积雪,又将身上的棉袄松了松,让热量散失些,连续赶路,身体上产生的热量太多,快要出汗了,但在这样的大雪天,北风又是不要命似的呼呼直响,他不敢解开纽子,要是灌了风,即使身子健壮,也是要生病的。 雪越下越起劲,像是与李鸿基叔侄比赛似的,天空越发隐晦,老天像是要对人间发泄无边的怒气,如果不是地上积雪反射一些光线,李鸿基都以为是晚上了。 刚才在大树下避风休息了一会,脸上恢复了一些知觉,被夹在雪花中的雪雹打上,显得生疼,他放下帽檐遮住大半个眼睛,勉强看得清路径。 又行了两个多时辰,李过忽地惊呼道:“房子,二叔,怀来镇到了。” 李鸿基举目远眺,在大道的右前方,果然有许多房屋,杂乱无章,房顶都是积雪,白茫茫的一片,与地上的积雪几乎融为一体,但墙壁都是露在外面,阴黑的颜色在一片白茫茫中倒是十分惹眼。 “哈哈,我们可以不用在雪地上露营了。”李鸿基紧走几步,却发现怀来镇还在远远的前方,再走几步,还是如此,这才发现是自己太急了,目标还远着呢! 怀来镇坐落在接近山脚的地方,窝在一片山谷之中,是这片区域唯一的集市,镇子不大,连同百姓在内,不过百十户人家,外面连围墙都没有,实际上只能算是个稍微大一些的村落。除了靠近道路的一侧,其它三面都是被林木包围,有了这些树木的阻挡,寒风倒是小了些,也不像野外那么寒冷了。 在镇子的东南角,有唯一的一家旅店——怀来客栈,这里远离官道,平时过往的行人并不多,这样的风雪天,住旅店的人就更少了,李鸿基他们还是这家客栈今天的第一批客人。 这是一家夫妻店,店家同时也是小二,他眉开眼笑,热情地将李鸿基叔侄迎入客栈,在登记姓名的时候,李过用的是真名,但李鸿基现在是逃犯,真名自然不能用了,他想了想,报出了“李自成”这个后世的名字,店家不了解眼前这个看起来俊朗和气的后生,但李鸿基自己知道,那个在明末搅得天翻地覆血雨腥风的李自成,终于在怀来镇现身了。 店家将两人引入后面一所僻静的房间,又让婆姨送上热水,“客官先用热水洗洗,暖暖身子,如果需要什么饭菜,只管明言。” “六个白面馒头,两样小菜,再加一份辣糊汤吧!”李鸿基将“雨伞”丢在桌上,虽然非常小心,但“雨伞”异常沉重,沉闷的声音,与普通的竹架布制的雨伞显然不同。 店家看在眼里,却不敢多问,只是点燃了炭火盆,临出门时才说了句:“客官稍等,饭菜马上就好。” 也许是将给自家准备的饭菜先给了他们,打个喷嚏的时间,店家就送来了饭菜,“客官慢用,再有什么需要,知会小老儿一声。” “多谢店家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自会去找你。” 吃饱喝足,李鸿基伸了个懒腰,又将炭火盆移到炕下,“哎,总算可以躺下休息了,走了一天的路,身体像要散架了。” 就在此时,前院隐隐传来敲门声,好像来了投店的旅客,李过笑道:“这大冷天的,外面又下着雪,还有谁会像我们一样赶路?” 李鸿基皱起眉头,侧耳倾听,抬眼问道:“双喜,你说说看,这样的天气,到底有什么人急着赶路?” “也许是生意人也说不定,”李过在肚皮上抹了一把,“管他是谁,现在我要上炕休息了,只要不吵着我睡觉就行。” 李鸿基依然端坐在方桌前,面上沉思如水,“这么大的雪,生意人难道要钱不要命吗?这里也不是大都市,哪有许多生意人?” “也许是过来投亲的!”理李过毫不在意,他只想美美地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才好赶路。 “投亲?现在新元刚过元宵未至,不会是外出远归之人,至于投亲访友,也不需要踏雪而行,这大雪已经连续下了数日,几乎没有间断,谁会在这时候出来?” “二叔是说……”李过顿时紧张起来,脸色煞白,再也没有刚才那般轻松了。 “我也不知道,但愿是我多心了。”李鸿基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其实人家投店,跟他没有一丁点关系,但他此次下山,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遇到事情自然就多了些想法。 “二叔,我正要去茅厕,顺便去前面看看,千万不要糊里糊涂……”李过见李鸿基神色严峻,只道他猜得不错,如果不弄清了这些人的身份,今晚怕是睡不好觉了。 大厅内,八名大汉都除下头上的皮帽,围在一张餐桌上吃酒,另有一名身着破袄的矮个子男人,一脸谄媚的样子,闻到中间火锅中散发出的美味,不禁深深吸了一下鼻子,“好香呀!” 店家殷勤地送上一些火锅的佐料,笑着说道:“几位差爷,这大雪天,还要出门,真是辛苦了!”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李鸿基那厮……”一个年青的差人正要吹牛打屁一番,却发觉对面那人正狠狠地拿眼瞪他,吓得一低头,收了话头,却将面前的半盏白酒一口灌下。 店家知道他泄了行踪,这些话自己听不得,于是放下佐料,“几位差爷慢用!”径自去了。 待店家出了大厅,那头领模样的人才教训道:“多嘴,老爷可是许了我们五两银子,如果银子飞了,回去让你好看!” 李过急急回到客房,掩上房门,又缓缓拉开,探出脑袋,见身后无人,才又合上房门,压低声音道:“二叔,来的是县衙的差人,说是抓你的!” “差人?抓我?”李鸿基心内一惊,面上却是不变色,只是皱了下眉头,“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们恐怕不知道二叔在这儿,否则恐怕早就过来抓人了!” 李鸿基心下不宁,便对李过说:“双喜且在此等待,我自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过连忙阻止道:“二叔去不得,他们如果是县衙的差人,恐怕都认识你。” “没事,他们在明我在暗。”李鸿基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感觉外面没有声音,这才将房门轻轻启了一道隙缝,闪身出去,反手掩了房门。 天色早就暗下来,室内一片昏暗,大厅内的数支蜡烛,将吃酒的人照得异常清晰,李鸿基缩在烛影里,沿着墙角缓慢蹩过去,抬眼一看,对面坐着两人,一人正低头吃菜,另有一虬髯大汗,脸上流出一道道水渍,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脸上的积雪融化了。 李鸿基觉得面熟,想了一想,果然是县衙的差役,他在担任驿卒的时候,常常去县衙送信,这虬髯汉子,肯定见过,一时却想不起他的名字。 加上李过听到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李鸿基听了一会,因为离得太远,说话的内容却听不清晰,他悄悄缩回身子,轻手轻脚回到客房,反手将门闩插上。 李过立即凑过来,“二叔,怎么样?” “双喜,他们果然是来捉我的。”李鸿基在方桌前坐下,喝了口茶水,脑子在飞速地思索着。 “二叔,怎么办?”李过早就猜得差不多了,但听了李鸿基的话,还是十分紧张,对方有九人,又是佩带刀具,自己这边只有两人,真要动起手来,难免吃亏。 第29章 遥遥在望 第30章 滴血的雪夜 第31章 隔墙有耳 艾诏可能是高血压,他的鲜血喷薄得老高,比刚才外面的黑狗强多了,幸好李鸿基将披在身后的被单挡在胸前,他的身上倒没有粘上多少血迹,大部分都是落在炕上,将半床锦被浸得热乎乎的。 更新最快 刚才可能太紧张了,李鸿基下手太猛,艾诏的整个人头,几乎都被割下,只剩下脑后还有一丝皮肤粘连。 李鸿基顾不得艾诏的尸身,他解下胸前的被单,将手和刀上的血迹擦净,又在上衣的棉袄上摸了一会,发现湿迹,也用被单擦了,然后将被单一扔,独自站在黑暗中发呆。 艾诏的仇是报了,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的快#感,反而隐隐有一丝失落,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在壶芦山与高桂英做亲,他似乎没享受过一天的日子。 现在艾诏死了,在牢狱中吃的苦算是报仇了,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即使现在还在艾府,不能举杯庆祝引吭高歌,至少有那么一丝快乐,但李鸿基根本快乐不起来。 艾诏死了,自己就能过上好日子吗? 先不说亡命天涯,他与李过现在几乎都是不名一文,连吃饭住店都是问题,难道自己注定只能苦中作乐? 想到艾诏是举人之身,住着高墙大院,家中一定藏着不少银子,李鸿基顿时兴奋起来,虽然艾诏藏银的地方他不知道,但艾诏的卧房,肯定有一些零花的银子。 李鸿基重新点亮火折子,找到烛台,将蜡烛点燃,开始在卧房仔细翻找起来,老天有眼,在艾诏的书橱里,找到一个布袋,布袋中有两锭元宝,每丁足有五十两,他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又从艾诏的上衣口袋中找出五六两碎银,也是塞进怀中。 他本来想一把火烧了艾府,但艾诏的卧房中,除了那床带血的锦被,再无引火之物,现在外面全是积雪,就是点燃了,这间房子也是烧不尽,说不定弄巧成拙,大火引来了艾府的护院,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鸿基将腰刀塞进刀鞘,握在手中,大摇大摆地出了正门,随即消失在后院。 五角飞爪还在,李鸿基沿着绳索攀上围墙,见李过正一动不动立在树影里,也不说话,收了飞爪,别在腰间,翻身跳下围墙。 李过紧走几步,扶起李鸿基,“二叔,怎么样?” 李鸿基低声道:“得手了,双喜,别说话,咱们快些走,趁着天还未亮,快些出城。” 李过虽然看不清李鸿基身上的血迹,但他发觉李鸿基的声音有些走样,呼吸也少见地非常急促,也不多问,按照事先的约定,沿着西门大街奔城西而去。 现在才是丑时,城门尚未打开,就是城门打开 了,他们也不敢从城门出城,两人在城墙的西南角停了下来。 李鸿基解下腰间的绳索,绕在女儿墙的垛口上打个结,再将剩余的绳索扔下城去。 黑暗中再无多余的言语,两人攀着绳索,依次下了城头,李鸿基揉了揉发涩的双眼,辨明方向,向西而去。 米脂县城,李鸿基再熟悉不过,他以前当驿卒的时候,没少来过县城,闲暇时与狐朋狗友们游玩,东南西北门,哪一处没留下他的身影?西门又是他回家的路径,即使现在是晚上,借着积雪反衬的余光,他也很容易就找到无定河上的那座木桥。 此时小桥上的积雪至少有半尺厚,表面是厚厚的冰层,踩在上面,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像是一曲凯旋的战歌。 李过无心欣赏这样的雪景,外面寒风刺骨,吹得脸面生疼,内心里紧张得像是血崩,他只是随在李鸿基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渡过了无定河。 无定河西,再无大河阻隔,多是高低不平的垄地,像是人工翻地时故意弄成这样种庄稼的,但此时原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却是比女人的小腹还要平坦。 这条通往李家站的道路,李鸿基闭着眼也能认得清,但人命在身,他不敢大意,要是艾府的人半夜起来上个茅厕,无意发现艾诏的尸体,上报到官府,以艾诏在县衙的影响力,衙役们夜班开始追击也不是不可能,先远离县城再说。 他们在雪地上一路狂奔,直到东方出现的一丝曙光,与地面的积雪交相映辉,到处是一片朦胧白。 李过一边跑,一边扭头看向李鸿基,“二叔,咱们放缓脚步,休息会吧,天快亮了,要是遇上路人,看我们的样子,不把我们当成贼才怪!” 李鸿基这才感到一丝疲惫,奔跑了半个晚上,又是踏着厚厚的积雪,双腿酸麻得早已失去知觉,刚才忘情地逃命还好,现在松懈下来,双腿不像是自己身子的一部分,根本不受大脑的支配,估计李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双喜,那我们就缓缓走走,遇上集市,先吃些早点再说!”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周围的形式看不清,李鸿基也不敢将杀艾诏的事说出来,免得隔墙有耳。 刚才跑的时间太长,现在才感觉到周身发热,两人将上身的棉袄稍稍松了些,冷风一灌,身子舒爽,人也清醒了许多。 天明时,李鸿基察看了周围的环境,这半夜他们至少跑了二十里,蓦地看了眼李过,发现他满头大汗,从衣领里挥发出的汗水,在头顶四面结成一圈水雾,像是蓬莱岛上的祥云似的,如果加上一些彩虹,不用装扮,那都是仙人下凡。 “双喜,看看我的头顶……” 李过只扫了一眼,顿时大惊:“二叔,你……怎么有了祥云缠绕?” “哈哈……”李鸿基知道李过当然看不到自己的头顶,也不点破,半开玩笑道:“可能是佛祖眷顾我们。” “二叔,昨晚在艾府……” “双喜,先不说这个,当心别人偷听了去!”李鸿基神闲气定,约莫走了三四里,在一间茶肆匆匆吃了点热茶早点,又走了一个上午,大约午时,方才投了旅店。 躺到温暖的炕上,李过一扫疲惫之色,挨到李鸿基的一头,“二叔,见到艾诏了吗?你把他怎么样了?” “杀了!” “杀了?”李过顿时将双眼瞪得滚圆,脸色急剧煞白起来,嘴唇动了动,又四面看了看,见室内的确只有他们叔侄二人,方才问道:“真的杀了?没有遇上艾府的护院吗?” “他要置我于死地,我岂能饶过他?”李鸿基拍拍胸口,将几钉银子撞得叮当响,“这是艾府的银子,算是给我赔罪吧!” “银子?”李过暂时忘记了恐惧,将注意力转到银子上,“二叔,艾家给了多少银子?”瞬间又发觉不对,艾诏都被杀了,艾家怎么还给李鸿基银子?笑容就僵在他的脸上。 “哈哈,不多,才一百多两!”李鸿基从胸口掏出那两锭元宝,在李过的眼前晃了晃,“除此之外,尚有一些碎银!” “这么多?我们发财了,哎,艾家真有钱!”李过将两个元宝要过去,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是银子,足银。” “当然是足银,”李鸿基笑道:“双喜,有了这些银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嗯……先大吃一顿,哎,早知道有这么多银子,中午就不喝辣糊汤了,喝酒,喝蒸馏酒,那种酒真够味,还能暖身子,半斤下肚,连炭火盆都不用点,二叔,有了这些银子,我们就不用躲着艾诏了,大不了还他银子就是,不过才五两……” “哈哈哈……”李鸿基差点笑喷了,“双喜,我们的确不用躲着艾诏了——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艾诏了。” “嘿嘿……”李过方才醒悟过来,讪讪地笑,又用手挠挠后脑勺,“我都忘了,这些银子是艾府……二叔,你将进入艾府的事情说说呗,免得我再出什么笑话!” 李鸿基轻轻咳嗽一声,将进入艾府之后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双喜,你说艾诏晚上吃多了酒,为什么还是一人独睡?”他一直觉得奇怪,要是艾诏的卧房里有女人,为了不走漏讯息,他也只能杀了。 李过哪知道艾诏的心思,只能胡诌了一下,“大概是女人嫌弃他身上酒味重吧!”他关心的还是这些银子,“二叔,有了这些银子,我们还要逃亡吗?” 汉人对家的依恋,李鸿基在小说中见得多了,即便李过这样的游侠,也是如此,他微微叹口气,“双喜,我也想待在李家站,但别忘了,我的官司并没有消除,这些银子,又是怎么来的,艾诏被杀,艾家与官府肯善罢甘休吗?他们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如果我们再吃了官司,那时谁人能解救我们?” 李过面上一红,“二叔,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说去哪我就去哪,”顿了顿又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甘州,要走就走得远些。”李鸿基早就思量过,有了这些银子,加上自己怀中的宝贝,完全可以在家乡做个富家翁,但在这乱世中,自己一介小民,能保住这个地位吗?先不说官司搞不定,陕西已经出现出现的暴民,能让自己做个富家翁吗? 别说自己这个布衣,就是西安的秦王、洛阳的福王,还不是在乱民潮中一个个成为待宰的羔羊? 有钱就是罪过,在这个乱世,富翁就像是没有任何保护能力的美女,谁都可以上来脱光她的衣服,越是漂亮,对乱民的吸引力就越大。 要想生存下去,就得一步步积攒实力,有了实力才能自保。 “甘州就甘州,我听二叔的。”李过在两锭元宝上又摸了摸,才又不舍地还给李鸿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好好休息,明天晚些动身,天黑之后再回家,我要带上金儿一起去甘州。” “那行,二叔,到了村口,你去接上婶娘,我回家收拾一番,然后去村口汇合。” 李鸿基与李过分手后,已经是戍时了,这点水成冰的时候,村里再无行人,他悄悄绕到自家的房后,准备隔着窗户唤醒韩金儿。 忽然,房内传来恓恓的声音,这个时候,金儿还没睡觉吗?李鸿基想看看韩金儿在忙些什么,他将耳朵贴近窗户,但声音太小,听不真切,除了韩金儿,似乎还有男子的声音。 难道…… 第32章 红杏出墙 第33章 盗贼起 第34章 血腥味 “二叔,后面隐隐能看到追兵了,怎么办?我们也要跟着逃吗?”李过的声音再次在李鸿基的耳畔响起。 更新最快 “不,去林中,贼人有数匹快马,我们肯定逃不过,再说现在人群这般拥挤,”李鸿基拉了一把还在发呆的李过,隐入林中,前面有一颗粗壮的大树,上面枝丫繁多,他用手一指,“快,我们上树。” “上树?”李过仰头看了一眼,“这么粗的树,树干又滑……” “别说了,快,你先上,别让这些盗贼发现了。”李鸿基在他身后推了一把,李过没法,只得顺着树干爬上去,李鸿基自己也跟着爬上去,在一颗巨大的丫枝上靠着树干坐下,恰好能看到官道。 李过压低声音道:“二叔,我们呆在树上,要是被盗贼发现,想逃都无路。” “官道两侧这些大树,盗贼怎么会搜索得尽?”李鸿基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再说,天很快就要黑了,盗贼们怎么可能摸黑来树上寻找?” 李过想想也是,也就不再言语,却将视线投向官道。 官道上,盗贼已经追了过来,三批快马当先,马上的汉子一手持刀,一手握住缰绳,赶上跑得快的百姓,也不言语,上去就是一刀。 步行的盗贼随后跟上,见到百姓手中的包裹,先抢来再说,如果打开后没有发现他们想要的东西,随手一扔,却将那包裹的主人一刀砍翻在地,嘴里还骂骂咧咧:“穷鬼,跑什么,老子追了这么远,一点银子都没有……” 更多的是盗贼的惊呼声与难民的惨叫声,还有女人的歇斯底里…… 这里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盗贼的天堂,财物、女子、人命,可以任意收割,也他们的面前,就是一群两脚羊,没有角的两脚羊,除了呼叫能让盗贼们血脉更加扩张之外,什么反抗都没有。 难民的地狱,财物、身子甚至是生命,在这一刻竟然是如此脆弱,他们自发抱着头蹲在雪地上,任盗贼凌辱,明知道无望,他们还是发出绝望的惊叫,除了求饶,连骂声都没有一句。 在这场天堂与地狱的游戏里,连一个裁判都没有,北风与积雪,很快就将这一切罪恶吹尽消融,它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但,它们不会说话。 李鸿基与李过隐在官道南面的树林里,北风一吹,官道上的声音清清楚楚,连血腥味都能闻得到,李过身子微微发抖,为了掩饰,他轻声骂道:“这些天杀的盗贼……” “双喜,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愿加入盗贼了吧?”李鸿基微闭着眼睛,似乎不愿目睹着人间的惨剧,也可能在思索着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们杀了这些百姓?”李过也学着李鸿基,闭目思索起来,他不是为百姓鸣冤,只觉得这些盗贼太残忍了。 “嗯。”李鸿基点点头,微微睁开眼,却将目光落在外面的官道上。 “这些百姓,杀了也就杀了,”李过不解,二叔什么时间变得这么仁慈了?“二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现在不一样,”李鸿基扭动了一下,让身子坐得舒服些,“这样草菅人命,是不会得到老百姓的支持的,再说杀鸡取卵,他们抢光了百姓杀光了百姓,将来谁给他们种粮食?如此下去,不等官兵围剿,他们自己就生存不下去了。” 李过丝毫不以为意,“换个地方,只要换个地方,又有了粮食和银子。” “这样下去,只要将来官兵围剿,永远被官兵撵得四处奔跑,那就真是流寇了,”李鸿基微微叹口气,“双喜,如果没有自己的地盘,哪有固定的粮食来源?连山大王都不如呀!” 李过还是不懂,全国这么大,有多少粮食等着去抢呀! 李鸿基接着道:“我们只说粮食问题,如果全国的粮食被抢光了,到时候怎么办?” 李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会吧?大明有这么多粮食,怎么抢得完?” “双喜,如果到处抢夺,百姓不得安心从事生产,哪有粮食让盗贼去抢?”李鸿基知道李过的心思,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一千倍,不劳而获,才是他真实的意思,“你知道山大王吗?他们一般只抢过往的行商,对当地的百姓,盘剥倒是不太严重,为什么?” “二叔,我有些懂了,”李过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李鸿基,“咱们有句古话,叫兔子不吃去窝边草。” “对,就是这个道理,”李鸿基夸赞了一句,“关键是保境安民,无论盗贼还是朝廷,如果不能让境内的百姓有日子过,百姓就会起来造反,早晚有一天,这些骑在百姓头上的人,会被百姓赶出去。” 这些道理李过都懂,像现在的陕西,如果百姓不是无粮可食,怎么会出现这些盗贼?他们迟早会将朝廷的势力驱赶出陕西,但这些盗贼,如果不能善待境内的百姓,百姓中又会生出新的盗贼,迟早将他们再赶出去,甚至消灭掉,“二叔,我明白了,要不我说二叔脑子好使,往后,我都听二叔的。” 李鸿基笑道:“只要我们叔侄一条心,还愁闯不出一条路来?双喜,别看我们现在穷,但富贵迟早是属于我们的。”他心中暗笑,只要找到机会,将身上的这些技术释放出来,何愁富贵不来招手?但现在不行,不但没有使用这些技术的银子、场地,也没有保护这些技术的能力,今晚的所见的事实证明,天地视万物如雏狗,在这乱世,别说富贵,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 就是他自己,要不是高立功拼着义气相救,都不知道能否吃到这个年夜饭,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 这样一想,去甘州从军,一步步建立自己的势力,这种意志更加坚定了,虽然暂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这步路必须走下去。 这时,外面的官道上又传过来声音,除了杂乱而密集的脚步声,就是女人声嘶力竭后有气无力的呻吟,还有盗贼们得意洋洋的笑声和有些失望的叫骂声。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但盗贼中有不少人点起了火把,李鸿基极目望去,三匹骏马打头,每匹马背上不仅端坐着一为神情严肃的头领,还横放着一名女人,从她们清素的衣着来看,应该是年青的女子,女子趴在马背上,上下肢挂在两侧马腹上,看不到脸面。 跟在后面的盗贼们,都是手执明晃晃的钢刀,一大半盗贼的肩上还扛着一个屁股朝天的女人,女人们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已经丧失了反抗的力气,最多只是在盗贼的肩膀山稍稍蠕动,像是在给他们挠痒痒,被抓的壮丁们自成一队,他们耷拉着脑袋,偶尔偷眼打量着某个盗贼肩上的女人一眼。 也许那是他们的女人,或者姐妹,但他们不但救不了他们的亲人,连愤怒的表情都不敢,所有的悲痛只能埋在心里。 李过一言不发,双手紧紧抓住身边的树干,树干上原先的积雪,已经融化了,血水顺着手腕流进衣袖里,他都不知道。 “双喜,你怎么了?”李鸿基知道他的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阵痛,希望他不再羡慕这些盗贼的自在活法。 “真是盗贼眼光,”李过回过神来,小声说道:“他们如此对待附近的百姓,百姓们怎么肯给他们种植粮食?就是这些被抓的青壮,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抢被杀,将来官兵来剿,难保不会反水!” “双喜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眼看着这些百姓女子被抢,自己却不能施以援手,李鸿基的内心极其自责,虽然知道在明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亲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又是一回事,他没有“平天下”、“救民于水火”的愿望,但百姓如此被杀、被抢、被迫成为盗贼一伙,他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堵塞,好在李过经历了这场血淋淋的教训,已经不再渴望加入盗贼了,“这些盗贼,迟早会为官兵所灭!” “嗯,”李过这才发现雪水流进袖口,他伸手甩了甩,又将袖口上水渍挤了下,“二叔,我们现在怎么办?如果在树上待一夜,怕是要被冻僵的。” “先等等,等盗贼们去远了再说。” 淡淡的火龙渐渐西去,官道上除了北风,再无声息,李鸿基与李过悄悄从大树上溜下来,小心地来到官道上,放眼望去,官道上一片灰黑色,与道路两侧的白雪形成鲜明的对比,李过虽然躬着身子,还是被地上的一具尸体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小心问道:“二叔,这些百姓中,还有活着的吗?” “不知道,咱们问问看,如果有伤得轻的,看看能不能救活!”李鸿基不是菩萨心肠,但这样的悲剧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实在有些不忍。 “老乡……” “老乡,盗贼已经去得远了,你们怎么样?” …… 两人一路东行,且走且问,但回答他们的只有呼呼的西北风,加上浓烈的血腥味,李鸿基皱着眉头,“这些盗贼,真是赶尽杀绝呀!” “二叔,我们怎办?”李过也是死心了,好不容易准备做点救死扶伤的事,上天却不给他机会,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自己的处境。 如果继续西去,那是追着盗贼,万一遇上他们巡夜,那就是送死,回身向东也不现实,不但要走不少回头路,而且旅店也是相去甚远,等找到旅店住下,天怕是都要亮了。 第35章 落水 第36章 分水岭 第37章 弯道加速 第38章 较量 第39章 三兄弟与蒙古兵的故事 第40章 我们有兄弟 第41章 考核 李自成自然知道刘云水的心思,他默不作声,心中却是好笑,作为小旗官,虽然在军官的眼里,他们只能算是士兵,但在士兵的眼里,他们却是主心骨,这个刘云水,不想着如何训练士兵,却一心要与自己较个短长,最多也就是一个草莽。 更新最快 号令一起,刘远水和昨天一样,还是甩开众人,一马当先,两圈未结束,已经领先了第二集团达半圈之多,这次他学乖了,并没有继续加速,而是保持做这种优势。 李自成依然不紧不慢,随在第二集团,位置稍稍靠前,李过则是紧紧跟在李自成的身后。 第八圈的时候,刘云水的头上已经冒出密密的汗珠,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好,视线里没有李自成,最多只是在第二集团,至于身后那几名士兵,根本不在刘云水的眼里。 十圈结束,李自成向李过使个眼色,开始稍稍发力,逐渐从第二集团突出重围,刘云水身后的那几名士兵,也是先后被超越。 刘云水顿时紧张起来,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此时李自成在他身后不过数十步之遥,难道今天又要在最后阶段被他超越?为了抑制呼吸不畅,他不得不大口呼吸,寒风顺着咽喉毫无滞涩地冲进他的肺部。 这样的呼吸方式,初时十分舒爽,但刘云水已经吸进了许多冷空气,很快胸口就难受起来,而且越来越厉害,他只能咬着牙坚持着,虽然脚下生风,但与李自成之间的距离,还是在慢慢缩小。 最后一圈,李自成再次加速,不到小半圈,就迫到刘云水的身后,刘云水中大急,想要提速,甩开李自成,无奈胸腹内翻江倒海,发不出力,双腿更像是负上百十斤重物,怎么也不听自己的使唤,就连侧身阻挡一下李自成,也是力不从心。 李自成与李过,先后从刘远山的身边超过去,甩开大步向终点而去,这一次,他们超越得异常轻松。 如果这是比赛,两天的结果,前三名竟然惊人地保持一致。 刘云水过了终点,双手按在大腿上,弯下腰大口喘着气,他真想大喝几声给自己助助威,但嗓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直到所有的士兵都过了终点,刘云水才恢复了神态,他三两步冲到李自成面前,“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能跑得这么快?” 李过立即给出一个鄙视的眼神。 “难道有神仙相助不成?”李自成微微一笑,“无他,常练习尔。” “有神仙相助?”刘云水的眼球骨碌碌转动了数圈,回想自己,刚才嗓子似乎被什么掐住似的,难道他真的得到神仙的相助? 当李自成从他身边超越是,他虽然无力阻止,却还是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当时他奋力要保住自己的优势,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脸色一定憋得很难看,而李自成的脸色却很轻松,他看得清清楚楚,当时李自成还冲着他笑了一下,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刘云水攥起拳头,狠狠地勾打了前面的空气,虽然他眼中的火焰慢慢消退了,他一直呆呆地楞在原地,连李自成与李过什么时间离开的,他都没有发觉。 从此,每一天清晨的操训场上,都多了一对竞争的对手。 几乎每一次,刘云水都是一马当先,但都是在最后的时刻被李自成超越,他最好的成绩,也就是有一次跑过了李过,夺了个第二名。 无论在操训场,还是在饭桌上,刘云水多次近距离观察过李自成,但他实在看不出李自成有什么过人之处。 有时沉稳住得像个四十岁的大叔,有时竟然与士兵们打成一片,俨然是稚气未退的少年,有时古板,有时嚣张,和善中似乎隐藏着一丝儒雅之气,眼神清澈却有一股明显的傲气。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李自成?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狠人,但自己就是赢不了他。 有一点刘云水算是看明白了:李自成对他一直冷冰冰的。 无论自己是要挑战他,还是在他面前发怒发狂,李自成永远都是面不改色,既不接受自己的挑战,也不害怕自己的张狂,每次跑步,他永远是那么不紧不慢,难道自己不配成为它的对手? 按说李自成每次都是在最后阶段超过自己,也就赢了一小段,自己总该赢上一次吧? 刘云水这才想起,虽然每天早晨跑步的圈数在增加,但李自成都是在最后阶段才完成超越,他是故意与自己斗气? 李自成从没挑衅过自己,双方除了是操训场上的对手,根本无冤无仇,李自成每次都是胜利者,没必要挑衅一个可怜的失败者,难道李自成还留有后手?他根本没有将自己最大的能量发挥出来? 刘远水不由打了个冷战,这样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对手吗? 经过多次观测,刘云水确信,李自成每天都是提前半个时辰带着士兵来到操训场锻炼,据他观测的结果,他们只是简单地慢跑两圈,再锻炼上肢的力量。 难道这样就能提高长跑的速度? 刘云水忽地明白了,算计。 李自成是有谋略的,为了提高士兵的体质,不惜在寒风刺骨的清晨,亲自带着士兵提前操练。 在于自己的较量中,他也一直在算计自己,先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先消耗自己的体力,拖垮自己,直到自己的体力消耗殆尽,他才突然加速,在最后时刻完成超越。 不过刘云水不明白的是,李自成为什么那么了解自己?他怎么就算准了自己的体力被消耗尽了?每次跑步的距离不一样,他为什么都是在最后一圈才超越自己的? 再次走上操训场的时候,刘云水不再像以前那样一马当先,将其他的士兵远远甩在后面,而紧是贴着李自成,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但是当李自成开始加速时,他的双腿还是像灌了铅似的,压根就跟不上李自成的节奏。 难道李自成真是上天派来压制自己的? 在刘云水的心中,李自成像谜一样存在,又像神一样不可战胜,牢牢地挡在自己的前面。 刘云水愁眉不展,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有点他是确认了,在长跑上,自己不是李自成的对手。 不过刘远水很快就迎来了机会,在长跑上他已经承认自己的不足,但作为小旗官,他还有很多与李自成较量的地方。 二十天之后,百户王全与从百户李军带着各自的亲兵突然来到操训场,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考核这批新兵的日子。 算起来这是李自成第二次见到王全,第一次是在新兵刚刚走上操训场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第一次操练的时候,其实还有一次,李自成在募兵现场也见过王全,只是当时还不认识他,也就没留意。 十个小旗,排成十列纵队,各个小旗官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两名总旗官陈川、马可分别立在各自总旗的前方。 李自成打量着王全,身形纹丝不动,乌黑色的明光铠甲擦得光亮,头盔上长长的铁簪指向长空,透出股军人的威严,左手扶着披风,右手握住要腰间的剑柄,放佛随时要拔出长剑,指向前方,引领士兵们冲向战场。 年龄不过三十,但稍许短而密的胡须从头盔下的系带上漏出来,增加了一丝老成,古铜色的皮肤,也许是在战场或是操训场晒的,至少从表面上看,他是一名有经验的指挥官,双目不怒自威,虎视前方,让所有的士兵都觉得百户大人正盯着自己看。 如果不是脸上的赘肉稍微多些,还是一名英俊刚毅的军营男子汉。 再看那李军,明显与王全不是同一类人,不但年龄偏大,约莫五十的模样,脸上的肌肉明显偏少,瘦骨嶙峋的样子,头盔戴在头上,也是显得宽松,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这凌厉的寒风吹歪,个头也比王全小上不少,在这个时代,恐怕连平均数都比不上。 不过,两位百户大人的军姿都不错,昂首挺胸,于寒风之中还如松柏般挺拔,算是身正为范,给士兵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陈川与马可对视一眼,双双缓步跑到王全面前,跪倒在地,“百户大人、从百户大人,士兵们都已准备好了,随时接受两位大人的考核。” 王全扫了眼身前的十列纵队,视线还在李自成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瞬息不见,他扭头看了眼身边的李军,见李军点头示意,这才对两位总旗官说道:“那就开始吧!” 陈川小心地问道:“百户大人,是先考核军律,还是先考核士兵的体质?” 王全再次将前面的士兵扫了一遍,见士兵们也是如他一般,昂首立于寒风中,这在慢悠悠地说道:“体质考核后,士兵们相当疲劳,还是先考核军律吧!” “是,大人!”陈川、马可这才起身,欲待回到各自的士兵当中,却被王全叫住,“百名士兵,一个个考核下去,怕是要超过半天,这样吧,一个小旗一个小旗进行,你们两个总旗,各出一个小旗,士兵一对一考核,也好有个直接的比较。” 第42章 水桶法则 第43章 西宁卫 第44章 意外升职 第45章 被甘州抛弃 第46章 不受欢迎 第47章 察哈尔部的无奈 第48章 谋划 “大人,发现蒙古人的踪迹了!”李自成一早来到官衙,正在绘制新的行军地图,何小米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后面跟着王安平,可能是第一次离蒙古人这么近,他的眼里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更新最快 “蒙古人在哪儿?别急,慢慢说,”李自成将自己的口杯递过去,“来,先喝口水!” “咕咚!”王安平猛灌了一口,抹了把嘴角的水渍,“大人,蒙古人在大通山下,离此大约二十里。” “大通山下?”李自成急切地在行军图上寻找着。 王安平探过身子,用手指在行军图上一点,“大人,应该是这儿!” 李自成估量了一下,果然有二十里,此处山脚下有一处缓坡,应该是一处小型牧场,“安平,有多少蒙古人?” “大人,据我们一再观测,只有七八名蒙古人,估计是一个家庭。” “才七八人?安平,你可探清楚了?附近可有蒙古人的部落?”在李自成的记忆中,蒙古人乃是群居生活,就是放牧,也该有数百数千人结伴而行,怎么会出现一个相对独立的家庭? “大人,属下发动所有人手,在附近仔细搜索了,的确只有这些蒙古人,属下愿以人头担保。”王安平就差割下脑袋表明心迹了。 “嗯,我知道了,”李自成问道:“这一片牧场怎么样?到底有多大?” “牧场不大,不过数百亩的样子,就是这样一个家庭放牧都够呛,别说更多的蒙古人了。” 李自成想起那个与自己同行的西宁卫传令兵的话,此处到处是零星的牧场,蒙古人想要放牧,只能分散开来,否则牛羊就只能饿死,他一拳捶在方桌上,“好,我们干!”又对王安平道:“你赶紧回去,给我盯紧了这些蒙古人,但不要打草惊蛇。” “大人,属下明白!”王安平临出门时,又停下脚步,“大人,属下留下梁金月给你引路。” 送走王安平,李自成稍稍思索片刻,转身对何小米道:“立即通知两位总旗官来官衙开会!” “是,大人!” 不大一会儿,刘云水、李过来到官衙,李自成正在凝神思索,只是招了招手,让他们自己就坐。 何小米给两人送上茶水,然后退出官衙,顺手关上了正门,他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远离,就在门外伺候着。 “云水,双喜,前面发现了蒙古人!”李自成在主位就坐,将王安平传回的讯息简述了一遍,“你们怎么看?” “怎么看?打呗!”刘云水已是握紧拳头,“大人,属下请求带兵出战!” “大人,属下也请求带兵出战,求大人成全!”李过也不甘示弱,还用眼神挑衅了刘云水一把。 李自成微微一笑,无论如何,对于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人来说,主动请战总比畏战要好得多,但蒙古人都是身经百战,战斗力强悍,虽然他们不是鞑子的对手,但对于他们这些新兵来说,决不可轻敌。 这是他们的第一战,万一失利,军心就会涣散,反之,如果能够像期望的那样击败乃至全歼这些蒙古人,不但可以缴获他们的牛羊物资,也会让将士们积累信心。 刘云水比较刚烈,单兵作战可能不怕蒙古人,李过又是游侠出身,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但蒙古骑兵的战斗力,他们并不知晓,也从未真正见识过。 勇气可嘉,但缺少对风险的认识,李自成绝不能让他们坏了自己的大事,“云水、双喜,你们说说看,要如何对付蒙古人?” “大人,才七八名蒙古人,属下只需要两个小旗的士兵,即可将所有的蒙古人拿下。”这次李过抢了先。 “双喜,不是这么说,”李自成止住了他的冲动,“主动请战是好事,这才是军官的本色,但我问你们的,是如何拿下这些蒙古人?用刀砍、枪刺,还是射箭?是与蒙古人硬拼,还是打伏击战?万一蒙古人引来援军,我们又当如何应付?这是我军的第一次战斗,一定要利用好敌明我暗的优势,先制定出具体的作战细节。” 细节?刘云水暗暗咀嚼了一遍,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不如李自成的地方,正是在细节上,无论是什么较量,李自成都能想到细处,这就是自己与李自成最大的差距所在。 以前只想到了李自成的谋划,谋划大处,但李自成同样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想到此处,刘云水心底不寒而栗,这样的人,自己是他的对手吗? 李自成此次发问,明显是在考教他和李过了,自己这次一定要考虑周全,不能让李自成暗中看自己的笑话,他思索片刻,双手抱拳道:“大人,属下想过了,大人如果给属下两个小旗的士兵,属下将以一个小旗的士兵从正面突袭,另以一个小旗翻越大通山,截断蒙古人的北逃的路线,防止他们找寻援军。” “云水能如此思考,乃是我军的福气,‘不大无准备之仗’,就是说要在战前搜集敌情,然后做出相应部署,云水此言,甚合我意。”李自成顿了顿又道:“我不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失败了,一定是有些环节没有谋划好,或者忽略了极为重要的细节。” “大人……”刘云水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李自成,到底是什么人呀? “云水的意思,是要偷袭,趁敌不备,”李自成笑道:“不过,既然是偷袭,我们何不选择晚上?蒙古人要睡觉,而且他们差不多都有夜盲症,晚上视力极差,此时他们不可能在马背上,丧失了速度上的优势,他们的战斗了也就丧失了大半。” “大人,属下明白了,”刘云水再次打量李自成,他的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对李自成那种熟悉的微笑,到底是嫉妒,还是仰慕,自己一直将李自成当做对手,但李自成的眼里,恐怕没有自己,“属下再次请求出战,求大人成全!”刘云水水话一出口,声音便是小了许多,开始时的底气已经泄了大半。 李自成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根本看不出他是真的喜悦,还是强着欢颜,“云水,不急,我们先计议停当,再讨论由谁领兵出战,至于胜利后的功劳,应该属于大家,而不仅仅是带兵出战的那个人。” 第49章 战前动员 三人合计片刻,最终定下了夜袭的的方案,一个小旗的士兵隐伏在南,预备从正面发起进攻,另外一个小旗隐伏在北,切断蒙古人逃跑的路线,这是他们的第一战,务求全歼,万万不能泄露了他们反击蒙古人的计划,南北两个小旗以火把为号。 更新最快 “云水、双喜,你们不用争了,我准备亲自出战。” “是,大人。”李过还待与刘云水争执一番,见李自成亲自上阵,也就没有了下文,对这个二叔,他是绝对支持。 “大人……”刘云水的求战**更加强烈,眼中早已闪现狼群见到猎物时的那种贪婪与光芒,对他来说,这第一战是证明自己最好的机会。 “这是新军进入西宁的第一战,绝对不容有失,万一失手,军心必然松散,”李自成都不忍看到刘云水的目光,相比之下,李过倒是淡定多了“其实,我刚才已经说过,无论是谁出战,功劳都是属于集体,讯息是王安平送回来的,而作战方案是我们集体制定的。” “大人,这第一战,属下希望有参与的机会,万一失手,甘受大人的军律处置,求大人成全!”刘云水离席,跪在李自成面前。 “云水真的希望为全军建功?”李自成打量着地上的刘云水,见他的膝盖跪得很实,不想是做作的样子。 “属下不仅希望为全军建功,还要那些看不起新军的人,从此对我们另眼相看。”刘云水竖起身子,目视李自成,眼中燃烧着渴望的火种,恨不得立时三刻,就将这一家蒙古人斩杀得干干净净。 李自成实在不愿泼了刘云水的冷水,对军人,特别是军官来说,战场是他们必然的归宿,思索片刻,终是道:“这样,我与云水各带一个小旗,分别从南北两翼发动进攻,北面虽不是主战场,却有可能遇上蒙古人的援军,就由我亲自负责。” 刘云水双眼含笑,脸上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大人是一军之主,怎能将自己置于险地?北面的那个小旗,还是交给属下吧。” “如此,云水要小心了,先起来说话吧,”李自成顿了顿又道:“难听的话,我先说在前头,这是打仗,不是在操训场,云水务必遵守约定,如有违反,军律绝不容情。”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遵守与大人的约定。”刘云水起身后却是双手抱拳,向李自成行了一礼。 “如此便好,”李自成将目光转向李过,“我与云水出战,双喜看守好镇海堡,如果镇海堡有失,我军便失去依靠,军律亦不容情,你我虽为叔侄,但在军律面前,讲不得人情,双喜需要小心从事。” “是,大人,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仔细看守,决不让镇海堡有失。”李过也是双手抱拳,领下留守重责。 “云水,事不宜迟,你立即将出征的那个小旗,带到操训场,我要亲自向他们训话,双喜也要将留守的士兵带到操训场,列队观看。” “是,大人!”刘云水、李过先后离开官衙,这场没有书面记录的的会议就算结束了。 两个即将出征的小旗,士兵都是身着皮甲,静静立在操训场中心,李自成和刘云水则站在他们的对面,其余的士兵,全部列队在周边观看。 李自成的视线从二十名士兵的脸上一一扫过,希望将他们的面容记录下来,这是第一次出战,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回来,“兄弟们这是你们第一次与蒙古人作战,说实话,你吗怕不怕?” “不怕!”有人小声说,但很快就被微风吹散在空旷的操训场上,更多的士兵则是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前面的李自成与刘云水,如果能够选择,他们宁愿留守镇海堡,有堡墙的护卫,才是安全的。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害怕,”李自成绕着两列横队行了一圈,近距离打量着每一名士兵的脸庞,“第一次出战,有些害怕也不丢人,有些老兵还害怕出征,那才丢人,说实话,本大人心里也有些怕!” 刘云水一愣,大人这是怎么了?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这些都是新兵,万一听了大人的话,畏战不前,那自己如果完成此次出战的任务?连操训场拐角处的李过,也是微微皱起眉头。 士兵们也是神色有异,原来大人也是害怕?虽然不敢发出声音,但他们的心里却是找到了知音似的,不但表情轻松了些,脸上还有了一丝笑容。 “可是,本大人更多的是期待,”李自成的神色一凜,声音再次响起,“兄弟们,我们不远千里,从甘州来到西宁,究竟是为了什么?” “杀蒙古人!”过了好久,才有一人小声说,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见无人附和,他还伸了伸舌头,脸也埋到胸口了。 “这位兄弟说的很好,我们千里行军,就是为了杀蒙古人,他们抢占了我们的农田牧场,残杀汉人兄弟,侮辱我们的姐妹,让许多汉人娶不上老婆,”见士兵们开始躁动,李自成大声喝道:“今天,就是现在,我们要给汉人兄弟姐妹报仇,将失去的土地夺回来,把这些强盗杀死在他们侵占的土地上,现在全部跟着我喊:杀强盗!” “杀强盗!”士兵们异口同声,特别是听说蒙古人侮辱了汉人女人,致使他们娶不上老婆,心中的仇恨之火一下子被点燃,那些大龄士兵,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打光棍的原因,有些士兵是咬着牙喊出这句口号的。 “你们听说过《三国演义》中的张飞吗?一声断喝,霸陵桥断,河水倒灌,百万曹军吓得屁滚尿流,声音大点,别像个娘们似的,跟着我喊:杀强盗!” “杀强盗!”整齐划一,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再大点,让强盗们吓得屁滚尿流吧,杀强盗!” “杀强盗!”异口同声,声震鸟雀。 在李过的授意下,操训场角落里列队的士兵,也加入进来,“杀强盗”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整个操训场,连李自成都感到有些意外。 “你们果然是很出色的士兵,现在,你们看到前面那块小树了吗?”李自成手指着操训场前方一颗挂着红布条的小树,“列队跑向那颗小树,再回到原地,队列不许乱。” 在两名小旗官的带领下,二十名士兵奋力跑向那颗做了记号的小树,又迅速返回,队列基本不乱。 如果让队列保持平行推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士兵的身高、步长、步速都不一样,他们还是边跑便调整。 “现在,你们还害怕蒙古人了吗?” “不怕!”这一次,齐声有力,响声震天,明显不似开始那般绵柔无力了,士兵们的情绪,已经被点燃,虽然点起这种火苗的原因,在李自成之间看起来,实在是无厘头,但士兵们就是这样,他们不是缺少热情,而是缺少点燃热情的火种。 “我相信,心里害怕的士兵越来越少,每一次历练,都会增加我们的胆识,每一次战斗,都会增强我们的信心,蒙古人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去屠杀,大家跟我喊:杀强盗!” “杀强盗!” “现在,端起你们手中的长枪,再次冲向那颗小树,然后返回来……” 几次折腾,士兵们的精气神迅速提高,战斗的**一下子提升上来,恨不得立即冲向战场,与所谓的“强盗”进行一次殊死的搏斗,在这样的气氛中,再也没有小腿发抖的士兵了,二十名士兵,就在其他士兵羡慕的眼神中,向大通山脚挺近。 刘云水到了此时,方才明白李自成此番训话的意义,他的双眼,像是被尘埃蒙住了,灰蒙蒙的一片。 此时才是未时,士兵们顾不上吃饭,行军很快,李自成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大通山脚下设伏。 刚刚行了大约五里山路,前面便出现一群牧民,李自成大惊:难道蒙古人游离到了这儿? 担任向导的梁金月搭起手睑,仔细一看,不由惊呼道:“大人,那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你如何确认的?”李自成的心里充满了疑问,万一夜袭泡汤,那不仅是空欢喜一场,对士气的打击也是相当的大。 “大人,看装束,这些汉人的装束与我们无异,而蒙古人一般比较粗壮,有一缕长辫盘在头顶,又蓄起短须……” “奥,”李自成这才想起,此处乃是牧区,朝廷让当地的百姓牧马以代替农业税收。 众人才又上道,山路曲折难行,上坡下坡不断,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二十余人才赶到目的地,这时负责盯梢的王安平已经从草丛中探出脑袋,接应李自成找到藏身之所,刘云水还需翻越一座山脊,切到蒙古人的后方。 “云水,千万要记住,亥时动手,以火把为号!”李自成叮嘱道。 “大人放心,属下记住了,属下一定等到大人亮起火把,方才切断蒙古人的后路。”刘云水一面回答,随即把手一招,十名士兵在梁金月的引导下,消失在茫茫绿野中。 第50章 首战 第51章 功过不能相抵 第52章 受罚 “大人,属下只是为了要杀死蒙古人!”刘云水长跪在李自成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 更新最快 “本大人知道,而且你也成功了,”李自成面色冷凛,如寒霜骤降,“但战场就是战场,军律从来无情,刘云水,你此次出战的任务,乃是阻止蒙古人逃窜,但为了立功,主动出击,是也不是?”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其次,本大人一再要求你协同作战,我们所有的士兵都是新兵,战斗力不足,必须依靠人数的优势,方可立于不败之地,而你,作为一方主官,却因为贪功,擅自突出前军,将自身至于险地。” “大人……” “本大人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相反,你违反军律乃是为了杀敌,但当时我们已经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蒙古人不杀,他也逃不了,而自己一旦伤残,甚至死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李自成的声音有些哽咽,“云水,你是总旗官,是我军的顶梁柱,一旦出了事情,你这个总旗数十名士兵怎么办?即使你不是总旗官也不行,我们才百十人,每一名士兵的生命都是极其金贵的,虽说战场上伤亡在所难免,但无谓的伤亡我们伤不起,也对不起信任我们的兄弟。” “大人……”刘云水以头叩地,“属下知道错了。” “云水,本大人依照我们事先的约定,对你动用军法,你可心服?” “属下心服,属下任凭大人处罚!” “好,能认识到自身的错误,依然是我的兄弟,”李自成立起身来,一字一句道:“总旗官刘云水,擅自违反军律,杖二十。” 这种处罚也不算重,多半具有象征意义,执行的士兵都是下属,也不会真的下死板子,刘云水乃是立功之人,所以李自成将板子高高举起,却是轻轻落下。 “属下多谢大人教诲,属下认罚。”刘云水心中却是有些不服,不管军律如何,打了胜仗却要受罚?这样军法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他的眼神里就有些许的不满。 “云水起来吧!”李自成并没有去看刘云水的眼神,也没理会他的心思,“本大人身为百户,又是战场上的最高指挥官,却未能很好约束部下,况且当时本大人也是独自突出前军,将自身置于危险的境地,有违军律,所以本大人自愿替刘云水分担一半罪责,后面的十杖,就有本大人来领取吧!” “大人……”李过急了,“哪有主将受罚的?在全营士兵面前受罚,这以后还怎么带兵……” “双喜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思。”李自成扫了李过一眼,阻止他说下去? “大人,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愿意领罪,”刘云水重新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大人千万莫要为了属下,在全体士兵面前丢脸,大人当时突出阵型,乃是为了解救属下。” “情理可恕,军律难容!”李自成神情坚定,俊朗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的畏缩,“云水不用说了,本大人心意已决,必须在全军面前做好典范。” “大人……” “大人,你是全军主将,不宜在士兵面前受罚,让士兵知道这个意思就成,属下听说,三国时曹孟德的战马践踏了百姓的青苗,依照军律,应该斩首,但曹孟德因为是军中主将,是以割发代首,大人是不是……” 此时《三国演义》成书已久,书中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李过自小与李自成同上学堂,他们读书自然不是为了科举,杂书对他们的 吸引力更大,是以情急之下,说出书中一段故事,希望李自成换一种方式执行,无论如何主将都不能在士兵面前受罚,最好能突出主将与士兵不同的地方,就像曹孟德那样,既执行了军律,又不失主将的身份。 “双喜不用劝了,”李自成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笑意,“本大人治军,与曹孟德有些不同,军律面前,人人平等,就是全军主将,也不能例外。” “大人……” “大人……” 李自成伸出右手,阻止两人继续说下去,“云水,你我现在出去受罚,也好让兄弟们以此为鉴,双喜去安排行刑的士兵,另外,要让所有的兄弟列队观看。” “是,大人。”刘云水这才起身,但看向李自成的目光里,有了明显的愧疚之意。 “是,大人。”李过稍稍迟疑了一会,还是出了大帐的会议室,去安排士兵去了。 除了王安平那个小旗在外未归,连同火军在内,九个小旗的士兵,静静地在操训场列队等候。 这个操训场原本是西宁卫两个千总的驻地,至少能容纳数百士兵,九个小旗的士兵往向边缘一站,显得特别空旷。 操训场中央,放置了一条加长的木凳,李自成、刘云水已在等候,李过是监督的军官,另有四名士兵,则是手持着长木板,等候行刑。 李过见李自成微微颔首,遂上前一步,高声说道:“昨晚是我军进入西宁后的第一战,百户大人与刘总旗官亲临前线,亲自指挥杀敌,我军大获全胜,己方未损一人,只有四名士兵轻伤,战果不可闻不卓著。” 这样的结果,大部分士兵已经从参加作战的士兵口中得知,已经没有新鲜感,只是从李过口中出来,战果更加震撼,既然是军官宣布的,应该是确切的讯息,不是那几名参战的士兵胡乱吹嘘。 士兵们议论了一回,只道李过要论功行赏,自发闭了嘴巴,等候李过宣布结果 见士兵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是观看操训场中央的长木凳,李过继续说道:“然总旗官刘云水为了杀敌,擅自突出前军,未能遵守‘协同作战’的军律,依律杖二十。” “立功了还要受罚?” “突出前军,乃是为了杀敌,又不是畏战不前!” “刘大人可是主将!” …… 士兵们议论纷纷,到了此时,他们才知道来到操训场的原因,特别是刘云水那个总旗的士兵,还以为刘云水受到李自成叔侄的排挤、欺凌,一时心中不平,议论的声音很大,也不怕李自成听到。 “肃静!”李过高喝,待士兵们全部安静下来,方才念道:“百户李自成,虽然亲临战场,然御下不严,罪在同责,自愿承担一半军杖。” “啊?连百户大人也要受罚?” “仅仅御下不严,就要同罪?这军律也太严了吧?妈呀,咱以后可别犯了军律!” “刘云水可是害苦了百户大人!” …… 刘云水那个总旗的人,顿时无语,刚才还在不平,怨气早丢爪哇国去了,心中反而为李自成叫曲,一个个张大嘴,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 发出声音的基本上是李过那个总旗的,李自成也曾担任过他们的总旗官,自然感到亲切些,有些士兵还对准刘云水横眉冷目,怨他害了李自成。 当然所有的士兵都相信,百户大人乃是营中的最高指挥官,根本不会真的受罚,顶多是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让士兵们引以为鉴,或者换种方式敷衍一下,他们更相信,李过一定还有话说。 “行刑!”李过果然说话了,但他的话只有两个字。 犹如晴天霹雳,所有的士兵都惊呆了。 两名行刑的士兵,一左一右夹着刘云水,将他拖到长木凳前,刘云水主动褪下裤子,趴到长木凳上。 “啪,啪……” 行刑的士兵抡起板子,声音虽然响亮,却不是直接向下,而是在刘云水的臀部一拖而过,因此伤害并不严重。 “杖毕!”十杖之后,李过叫停,换上了李自成。 行刑的士兵将李自成拖到长木凳上,却是犹豫不决,不敢上前动手。 李自成回身道:“我知道兄弟们的心思,我感激你们,但是,在军律面前,人人平等,哪怕他是最高指挥官,也要遵守军律,兄弟们,动手吧!” 刘云水“咚”地一声,跪在长木凳前,眼圈一红,泪珠欲滴,“大人,都是属下的过错,属下愿意领受剩余的十杖,求大人收回成命,不要责罚自己了。” 李自成看向刘云水的目光,多了些从未有过的轻柔,“云水,我的兄弟,我知道你的心意,”他声音陡然提高八度,“行刑!” 行刑的士兵迟疑着将目光投向李过,李过咬了下嘴唇,狠狠地点了头。 真的要行刑?士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将受罚,闻所未闻,有些士兵还偷偷掐了自己,这不是做梦吗?一同作战的士兵都是立功,而指挥他们的两位主将,却是受罚! 偏偏这不是梦,而是真实,亲眼所见。 操训场一片静默,除了军杖落在皮肤上发出的“啪啪”声。 待到李自成受杖完毕,士兵们还不敢相信,但他们随即就有了想法。 难道……妈呀,这是什么百户?什么总旗官?这是什么样的军队?万一自己将来触犯军律…… 士兵们最终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千万不要触犯军律! 刚才行刑的四名士兵,分别搀扶着李自成与刘云水回到他们的寝房,李过却是走到列队的士兵面前,“兄弟们,立功了就要奖,过错了就要罚,百户大人说得好,在军律面前,人人平等。” 李自成刚刚躺下,刘云水就瘸着腿推门进来了,他长跪在李自成的床前,鼻涕眼泪一把抓,“属下这条命,从此就交给大人了,只要大人吩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第53章 百匹战马 李自成是骑着那匹棕黄色高头大马去的西宁,马有水、何小米这两名亲兵自然要跟随,另外还有一个小旗的士兵充作临时护卫,缴获的所有物资都留在镇海堡,他想探探卫里的口风,尽量将物资留下来,只带了蒙古人的首级。 更新最快 在去西宁的路上,李自成时而快马加鞭,尽情驰骋在草原山地上,时而停下马,流连在湟水或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边,自从来到大明,这一天可能是最为惬意的日子。 望着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士兵,李自成不禁苦笑,他们都是依靠天然的11路公交,如何能赶得上这匹快马?其实这匹马的脚力实在不错,比普通战马的爆发力明显强些,要不是巴结伍少陵,谁也别想弄走这匹他亲手缴获的战马。 李自成勒住战马,待士兵们赶上来,再沿湟水南岸缓缓前行,日落之前,方才赶到西宁城。 西宁城乃是一座军镇,城内的居民除了寻常的百姓,就是军官与士兵,这十余人拿着白杆枪进城,也不足为奇,况且他们现在已是隶属于西宁卫,算是自己人。 入了城内,李自成打发十名护卫们自己找地方过夜吃饭,自己则是带着马有水、何小米奔西南角而去,那里正是西宁城镇守太监伍少陵的府邸。 两扇鲜红的朱漆大门紧闭,两侧的石狮子被落日余晖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乌黑的门楣上方,悬挂着两个金色的大字:伍府。 伍少陵作为西宁镇守太监,已经有些年头了,逐渐掌控了西宁镇军政大权,连门前的两名府丁都是西宁卫的士兵。 见李自成牵着马在府门前逡巡,一名府丁冲下台阶,对着李自成喝道:“快走快走,这里乃是伍公公的府邸,寻常人等,不得在此逗留。” 李自成将战马交与马有水,缓身向那府丁行礼,“我是新近增援西宁卫的百户李自成,有要事求见公公,劳烦兄弟通禀一声!”言罢,随手将一锭二两左右的碎银塞入他的手心。 府丁接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又皱起眉头,可能嫌银子太少,瓮声瓮气道:“在此等着,我去通传,至于公公是否见你,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推开朱漆大门,钻了进去。 李自成觉得无聊,便打量起伍府,大门上的朱漆是崭新的,显然更换不久,但屋顶上的灰瓦较为陈旧,已经褪了色,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更换了,伍少陵应该不缺银子,他掌控着整个西宁卫,也不缺人手,难道是故意装穷?可是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低调做人呀,上次召见自己,硬是将赵峰挤在偏席。 不大一会,刚才进去的那名府丁回来了,“李自成是吧?恰好公公心情好,也是你的造化,跟我来吧!” “多谢兄弟了!”李自成急忙尾在那府丁的身后,入了朱漆大门,又行了一段长廊,再向左右各拐了一次,方才在一座独立的小院门口停下,院门半掩着,里面光线有些阴暗,看不真切,那府丁道:“公公在里面等着,快些进去。” 李自成谢过府丁,方才推门进去,就见正堂的躺椅上端坐着个一个身着黑衣的老人,身后站着一名灰衣小厮,老人的头发有些花白,阴沉着脸,一眼不发,双目也不看李自成,似乎在想着自己的心思。 他紧走两步,既然入了院门,也顾不得伍少陵此时的心情了,翻身跪倒在座椅前,“属下李自成叩见公公,愿公公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算你会说话,”伍少陵身形不动,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如同一具木偶似的,“李自成,你不在镇海堡,来此找咱家做什么?” “回公公的话,属下昨天凌晨击退一支蒙古人,”李自成将夜袭蒙古人的事情简述一遍,“……因得了一匹战马,样子非常雄俊,属下估摸着,整个西宁,只有公公才配骑上这匹战马,故此亲自给公公送来!” “战马?现在在哪?”伍少陵的嘴角终于荡起一股笑意,却比起刚才沉着脸更加难看,“你去找过赵峰吗?” “回公公,战马就在府门外,随时可以牵进来,”李自成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心中却是骂道:马撇的死太监,也不让老子起来回话,口中却道:“属下刚刚入了西宁城,直接来到公公的府邸,还不及叩见赵大人。” “奥,起来吧,”伍少陵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回头对小厮道:“将战马牵进后院,到底是什么样的马匹,咱家要亲眼看看。”直接离了座,去了后院,留下李自成独自立在厅堂。 李自成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沉思片刻,既然伍少陵要看马,不妨跟在身边,关键时刻,或许能指点一二,如果独自留在这里,万一伍府少了什么贵重物品,岂不冤枉自己做贼? 他自动尾在伍少陵身后,来到后院时,府丁已经将战马牵过来,李自成一眼就认出,正是自己送上的那匹黄骠马。 “果然是好马,比蒙古马大了不止一轮,”伍少陵咧开嘴,见李自成跟在后面,遂问道:“这样的战马还有多少?” “多少?”李自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伍少陵的脚下,“公公,这样的战马,腿长背阔,乃是世上罕见,属下这才送与公公,哪里还会有第二匹?” “嘻嘻,咱家倒是忘了,”幸好伍少陵也没怪罪,“那其它的战马得了多少?” “尚有三匹战马。”李自成也想截留几匹,只得含糊其辞,将战马与普通马匹分开计算,也不算欺骗。 “才三匹?”伍少陵有些失望,抬手让府丁将黄骠马牵走,“辽东形式危急,陛下震怒,欲待扩充关宁骑兵,开始在全国征马,西宁、河套首当其冲,咱家已经送去了三百多匹上好战马,尚欠一百余匹,现在马驹未成熟……” “征马?”李自成内心一惊,难怪伍少陵肯接见自己,原来遇上难题了,他隐隐觉得,自己赶上了一个机会。 “是呀,辽东每年有花不完的军饷,尚不能抵御鞑子,小小的西宁又能怎么样?”伍少陵摇着头,脸上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不知道是羡慕辽东的军饷,还是迁怒于朝廷的压力,“咱家待在西宁这穷地方,就是为了朝廷的马政,奈何西宁草原偏少,良种马严重不足,自成对付蒙古人有了一些经验,可有办法弄到一些战马?” 老子要能弄到一些战马,还会怕了蒙古骑兵?李自成心中暗骂,但这是巴结伍少陵的机会,他才不愿放过,沉思片刻,方道:“公公需要战马,也不是不行,但需要一些时日。” “那你说说,要弄到一百匹战马,究竟需要多长时间?又能给出什么价格?”伍少陵抬眼看着李自成,脸上生出一些希望,这种希望非常微弱,连喜悦都没有,可能还在想着辽东的大把军饷于他无份。 价格?李自成心中狂喜,他明白了,伍少陵这是要向蒙古人买马,他盘算开了,就像上次那样,袭击蒙古人的小部落,做些无本生意,至于伍少陵的银子,最好是归于自己,想到这里,他冲伍少陵一抱拳,“公公,蒙古战马的价格,每匹怕不下百两。” “要是能买到战马,百匹战马不过区区万两银子,问题是蒙古人将战马看得比生命还重,有再多的银子,他们也是不卖。” “公公,”李自成“噗”地跪倒在地,“属下倒有一个法子,可以弄来五十匹战马,其余的五十匹,公公是否可以交给伏羌堡?” 伍少陵立时露出鄙视的眼神,嘴角一咧,“伏羌堡就不要指望了,他们能弄来战马?你难道没看到,左永、孙志刚两个千总的属下,才二三百士兵?”又挥挥手,示意李自成起来说话。 “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自成原本见到他们的时候,还以为是军官在吃空饷,他也不敢去问,现在听了伍少陵的话,恐怕不仅是吃空饷这么简单。 “还不是因为蒙古人?他们要是有本事,西宁卫也不会逐渐丧失了金滩银滩这些优良草场,致使放养战马的草场严重不足,”伍少陵叹了口气,“自成,你们能打仗,这一百匹战马的事,咱家就指望你了,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咱家一定会满足你。” “公公,”李自成的大脑飞速旋转,在弄到战马的同时,怎样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他很快就有了一个草案,“蒙古人乃是狼性,如果不能在战力上让他们重视,就会遭到他们的鄙视,他们是不会与弱者交换物资的,只要我们的战斗力足够强大,保持着对他们的威慑力,他们才肯坐下来谈,属下估计,到了那时,也许**十两银子,就可以购得一匹战马。” “真的?自成,不要卖关子了,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购得百匹战马?”伍少陵的眼睑生出一丝迷雾,虽然不太相信李自成,但除了李自成,已经别无他法,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一句话,让属下这个百户,兵精粮足,”李自成偷眼打量,见伍少陵的脸上并没有怒气,继续道:“长枪、盾牌、弓箭、铠甲、粮饷……实在不行,除了粮饷,兵器可以先支付一半,好歹可以骗过蒙古人的眼睛。” 第54章 可爱的伍公公 第55章 三七分成 第56章 孙家小妞 第57章 防患于未然 第58章 巴燕峡谷 第59章 失踪的士兵 第60章 看不见的敌人 第61章 干票大的 第62章 最丰美的草场 第63章 三角古城 第64章 战马不错 第65章 后为今用 李自成此时已经跨上了战马,正待要回镇海堡,情知机关被梁文成识破,不觉大急,拍马来到面前,“大人……” 梁文成逼视着李自成的双目,见他丝毫没有回避的样子,良久方点点头,“能够弄来蒙古人的战马,也算是条汉子,去吧,记得还欠着卫里五十匹。 更新最快” “属下多谢大人!”李自成跃下马背,翻身给梁文成行了大礼。 “起来吧!”梁文成却是皱着眉头,“此事可一不可再,早晚会让伍公公知道……” “大人指教得是!”李自成跨上战马,“实在是士兵的军饷、抚恤所逼……” “你现在是伍公公的红人,尚且如此,”梁文成叹息一声:“西宁卫穷呀,士兵虽多,却苦于没有征战的军饷。” “梁大人……” “李百户,去吧,”梁文成欲待回城,却又回头补了一句:“迟些,我会去镇海堡视察军情。” “属下随时恭候大人!”待梁文成去得远了,李自成还是纹丝不动,听他的口气,应该不会向伍公公告状,下次来镇海堡视察,大不了将银子分他一份就是,但万一……万一他只是暂时稳住自己…… “大人,属下死罪!”刚才扮做蒙古人的那名士兵,逡巡着过来,跪倒在李自成的马前,屁股撅得比脑袋还高。 李自成扫了他一眼,“起来吧,没你什么事,情急之下说出母语,乃是人的本性,只能说梁大人足够精明,再说,这种事情早晚也是要穿帮的。” 那士兵见李自成为自己开脱,越发自责了,趴在地上不肯起来,不断以头叩地,“都是属下的错,求大人责罚属下!” “该来的迟早会来,先回去再说!”李自成说吧,拾起马鞭,在马臀上猛地抽了一鞭,向西扬长而去。 回到镇海堡,李自成将出售战马所得的四千二百五十两银子,加上卫里拨给的一千两银子,集中起来。 这是他此生见到银子最多的一次,这些银子是大家用生命换来的,可以算作共有财产,也可以说是他李自成的私产,按照大明的习惯,这些士兵实际上都可以算作他的私兵。 如何处理这批银子,他暂时还未想好,这些银子不是军饷,肯定不能分给士兵,集中使用,才能发挥更大的效用,也许将来卫里拖欠军饷,这些银子拿出来还能对付几个月。 李自成将这五千多两银子封存在官衙,暂时由李过保管,昼夜安排士兵守护。 安置好银两,他暂时无心理会梁文成,而是带了两个小旗的士兵,带上干粮,去了三角城遗址。 三角城在西海以东,接近东北角,完全扼守着从西海以东沿湟水南下的道路,一旦在此处恢复古城,则西海以东、以南的广阔草原,将为明军所控制。 但这座汉代的古城,如今已经完全荒废,四面剩下的围墙,不过三五尺高,而且还残缺不全,所幸墙基乃是石制,经过千年的风雨侵蚀之后,尚还稳固,李自成用力推了推,墙基纹丝不动,再看厚度,至少有一丈有余,但城内所有的建筑,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不是毁于战火,便是毁于岁月。 李自成对着这座古城,沉思良久,毁掉一座城容易,要重建一座城,则需要大量的财物和人力,他现在只有百余士兵,即使全部用来筑城,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果在原有的地基上加以修缮,倒是省却不少人力财物,但这些石快经过一千多年的风化,恐怕早已不堪重负,这里是与蒙古人对峙的最前线,如果没有坚城做依托,士兵们如何抵挡蒙古人的铁骑? 如果将这些石块推到重来,或者干脆重新修筑一座军城或是军堡,需要耗费的人力、银两,李自成又负担不起,西宁卫才给出一千两,连启动的资金都不够。 沉思片刻,李自成有了计较,为了节约成本,加快筑城速度,暂时依托原址修缮,将来有了银子、人力,从外侧再建一层石墙,那时的三角城必然成为一座坚城。 他沿着城墙走马一圈,发现古城的选址实在不错,三角城依山傍水,南面是日月山,西面隔着甘子河便是西海,北面是一马平川的草场,东面则是当道要冲,一旦切断这条要道,蒙古人再也无法南下。 虽然三角城并不是当道而立,蒙古人可以越过三角城直接南下,但三角车内的士兵一旦外出,将完全切断他们的归路。 李自成发现,附近并无牧民,想来蒙古人南下的时候,牧民们不是随着明军南迁,就是遭了蒙古人的毒手,想到这里,他在此立城守卫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了。 看看天色还早,李自成让士兵们散开,扩大搜索范围,仔细查看周围的地形。 按理说这里是汉代的军城,应该经受过考验,但一千多年过去了,附近的地形、山脉、水源可能发生一些变化,万一这是一块死地,那所有的精力就白费了。 当晚,李自成在城内扎了营,预备明天再详细、全面查看周围的地形,绘出地形图,王安平早就送来讯息,附近五十里内并没有蒙古人的部落,李自成并不担心安全问题,只要撒出游骑,远远侦探便是。 吃过干粮,又喝了些清水,天色已经安全黑透,李自成出了大帐,在城东寻了块岩石落座,马有水、何小米尾巴似的跟在后面,两人警惕地护卫在左右两侧,虽然看不清周围的情形,他们不时趴到地上,以耳贴地,探听远处有无骑兵经过的讯息。 李自成左脚搭住一块凸起的山石,肘部支撑在膝盖上,左手托住下巴,夜色昏暗,才思泉涌。 在这两步之外就看不到人影暗夜,大脑的注意力反而更为集中,思维更加开阔。 要修缮三角古城,一千两银子,简直杯水车薪,伍少陵明显是在敷衍,这个阉货,这些天杀的蠢材,谁会想到要收复失地?偏偏这些人手中又掌握着人力和财力! 才一千两银子,就是筑城的士兵、牧民不要酬劳,连饭钱都不够。 李自成的脑中灵光一闪,士兵、牧民能不要酬劳吗?士兵倒是可以,他们本来就领着一份军饷,筑城对他们来说,总比在战场搏命要轻松些,再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让他们筑城,难道他们还能抗命不成? 但牧民就不一样了,西宁卫与大明的其它军镇一样,百姓都是军户,一旦卫里需要,必须募兵入伍,但西宁卫的军户,因为要给朝廷养马,除非西宁遭到大规模的袭击,否则养马乃是第一要务,强行拉来筑城,就是卫里也不答应。 究竟怎样才能让牧民不计酬劳? 李自成左思右想,要想让牧民放弃酬劳,必须给他们足够的利益,牧民们需要什么?自己究竟能给出什么?除了银子,只有…… 恢复三角古城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收复失地,更多的是为了西海沿岸的牧场,想到此处,李自成恍然大悟,牧场,只要牧民参与筑城,将来就会在西海东岸、南岸得到一块相应的牧场。 李自成想到后世的房地产,出售的乃是预期的利益,所谓期房,就是预先出售没有完工的房产,用购房者的资金去建房,这样大大减少建房成本。 万一牧民不愿参与筑城呢?牧场毕竟是期望收益,暂时并不能实现,李自成只得又向房地产业寻找答案。 买涨不买跌,汉人有着极重的从众心理。 每次房价极端上涨,都不是因为房屋的刚性需求,而是人为的推动,开发商联手捂房,造成购房者恐慌,再放出风声,房屋即将涨价,于是就出现了购房潮,越是上涨,购买者**越强烈,连一些尾房也是卖得红红火火。 李自成心中冷笑,虽然他极不情愿愚民,但为了三角城,现在只有使用一次了,再说,自己的方案与房产开发商还是有些区别,至少所有的承诺都要兑现。 简单理了下思路,李自成已经胸有成竹。 除了军队自身需要金银滩草场,剩余的牧场划分为两百块,或者三百块,凡是参加筑城时间达到两个月者,将永久获得一块这样的牧场,参加筑城时间达到三个月者,除了获得一块这样的牧场外,将来在城内还会得到一块地皮,允许自行修建三间用于自住的房屋,筑城时间最长的十人,房屋会分配在临街的位置,将来可以开店从商。 由于设计了名额限制,李自成相信,只要加强宣传,让牧民相信能得到期望的收益,只要有人带头,附近的牧民一定纷纷加入,没有带头也没关系,可以将士兵伪装成牧民,尽量在牧民中引发抢购慌,当然具体的名额,不一定是二百人、三百人,需要根据牧场的大小、筑城需要的人数来定。 空手套白狼,李自成想想,不觉笑出声来,何小米吓了一跳,“大人……” 马有水看看天色,见月亮已经穿出云层,知道时间不浅了,“大人,夜深了,当心夜露伤身。” “回去,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李自成拍拍屁股,缓步回到大帐。 这一觉睡得踏实,太阳已经一竿子高时,李自成才被何小米急匆匆的声音唤醒,“大人,不好了,伏羌堡被攻破了!” “伏羌堡?”李自成蓦地睁开双目,翻身揪住何小米的衣领,“你说什么?伏羌堡被谁攻破了?” “是蒙古人,”何小米哭丧着脸,心道又不是我攻破的,大人抓住我的衣领有什么用?“伍公公与赵大人急招大人去西宁议事!” 第66章 最后的希望 第67章 夜谈 第68章 合练 第69章 立威治军 第70章 偏要冲锋陷阵 第71章 杀强盗 伏羌堡。 更新最快 四面城门紧闭,蒙古人已经将所有的粮食清理了一遍,兵器也是集中起来,因为粮食太多,战马根本无法驮运,要舍弃也是可惜,巴雅尔决定晚几日回去,先将堡内的粮食消耗一些,哪怕是烧了,也不能留给汉人。 让巴雅尔流连忘返的,主要还是堡内的汉女,堡内有近千军户百姓,人口达到数千,成年汉女至少有数百人,伏羌堡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被攻破,百姓根本来不及出城,全部成了蒙古人的俘虏。 这十余日的时间,他几乎每天换一个女人,知道附近的明军孱弱,连游骑都懒得派出去,实际上到了这种没有王法的地方,谁都不愿去堡外做游骑,一个个趴在汉女身上忙着繁衍后代。 这些用过的汉女,自然是要带回去,到时候捆住手脚,向马背上一丢,一骑驮双人,对他们在说是最熟悉不过的经历,但巴雅尔眼红堡内的粮食,足有上千石,他虽然一人双马,总共还不到百匹,别说驮女人,就这些粮食都妥不完。 堡内所有的牲畜都被集中起来,骡子、驴子、牛……可惜堡内没有战马,回去的时候,行军肯定不会太快,还有这些汉女,只能自己走路了,连他们这些骑兵也要走路,战马都要驮运粮食物资。 巴雅尔将这些粗活交给塔德拉坎,自己再次趴到汉女的肚皮上开始了辛勤劳作。 不知道什么原因,从下午开始,巴雅尔的右眼皮老是跳动,问了长者,也说不出所以然,也许是这几天太累了,没日没夜忙着造人,再好的身体也会垮掉,他决定好好休息,尽快带着汉女和粮食物资,回到自己的部落去,那里才是令他最为安心的地方。 休息了半个下午,巴雅尔不放心,又亲自检查了回程的准备工作,塔德拉坎还算尽心,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粮食基本上都安排了驮运的牲畜,实在运不完,临走时一把火烧了,汉女会生养,带回去繁衍人口,至于汉人中的壮丁,经过最初的屠杀,现在还剩下数百,也要带回去,他们虽然文弱,当做骑兵打仗不行,但帮助牧牛牧羊,挤挤马奶还是可以的,现在部落中壮丁奇缺,让他们暂时顶上。 “要是孩子们快点长大就好了!”巴雅尔在心中默默念叨,孩子是一个部落的希望,但要长大成人,只能按照自然规律一天天慢慢长大,这种事情急不得,不像他们攻破伏羌堡这么简单。 “百户长大人,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塔德拉坎的身子比巴雅尔还要高出少许,与巴雅尔说话,只能弯着腰,显得有些佝偻。 “奥,你准备得不错,记得麻利点,我们明天就回去,”巴雅尔对塔德拉坎办的事十分满意,更满意塔德拉坎的态度,每次都对他恭恭敬敬,在部落中,也从来没有挑战过他的权威,“回到部落,你先挑五个汉女吧!” “多谢百户长大人!”塔德拉坎恨不得给巴雅尔舔舔脚后跟,以示对他的忠诚,他眉开眼笑,心中却是想着要挑选哪几个汉女,昨晚睡过那个就很不错,不仅身段饱满,腰杆粗壮,在床上也是十分的顺从,让他充分体会到人上人的滋味。 “塔德拉坎,好好干,本大人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巴雅尔拍拍塔德拉坎的后背,有些心酸地道:“我们在巴燕峡谷遭受的损失,这次一定要补回来,物资、人口,能带多少就带多少,汉人,永远就是为我们提供给养的羔羊。” “属下明白,属下会尽量多带些物资。”塔德拉坎躬身退出去,又忙碌开了。 巴雅尔安心地回到自己的大帐,堡内虽有不少明军的军营,还有更多的民宅,但巴雅尔还是习惯于住在他的蒙古大帐中,现在是夏季,大帐比房子凉快多了,他的大帐就搭建在明军原先的操训场上,隔着一箭之地就是明军原先的军营,其余的蒙古士兵众星拱月般将帐篷搭建在巴雅尔的周围,既是保护巴雅尔的安全,也是为了突出巴雅尔在士兵中的领导地位。 他随身携带着牛肉干,但这些早就被封存了,准备回程的路上吃,伏羌堡的百姓,既是军户,又是牧民,他们驯养了大量的牛羊,这些就成了蒙古人的美味。 堡内牛羊太多,驱赶回去太费劲,能多吃点就多吃点。 巴雅尔回到大帐的时候,亲兵已经为他烤了一只全羊,锅里还炖着半锅羊肉汤,看着油腻得滴下黄油的烤全羊,他顿时两眼放光,伸手撕下一条前腿,猛地一口咬出一块残月,两股油渍雨线般从嘴角留到下巴。 亲兵递过一袋马奶酒,巴雅尔扭开盖子,猛灌了一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咹……” 胃口大开的巴雅尔,食量也是大的出奇,半只烤全羊下肚,又喝光了一袋马奶酒,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他随便喝了点羊肉汤,便将残余的食物赏赐给了亲兵。 明天还要赶路,战马要驮运粮食,只能辛苦双腿了,巴雅尔连女人都没叫,便早早躺倒大床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伏羌堡的北面,大约五里外的地方,草丛里一片暗黑,如果近前仔细观测,便能看到一个个黑影在缓缓蠕动,实在比蜗牛快不了多少,因为害怕发出声音,他们的动作都很轻盈。 李过的那个百户打头,百余人排成两列横队,匍匐前进,后面还有四个同样的百户,李自成在队伍的最末尾压阵。 刚好是月底,天上并没有月色,整个夜空伸手不见五指,连同伴之间都是互相看不见,每列横队的士兵,只能感受到相邻两侧的同伴,进而确定之间的位置,尽量与同伴保持同步。 这时候,李自成最担心的就是蒙古人的游骑,这么多士兵出现子在草地上,一旦游骑过来,不可能发现不了,他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发现蒙古人的游骑,只有强行干掉了,万一有漏网者,伏羌堡还是要打,那就是强攻了。 所幸堡外并没有听到马蹄声,蒙古游骑这几天一直都待在堡内,只要明军不来进攻,他们也懒得出去劫掠,虽然他们都是一人双马,但堡内的粮食物资太多,他们的运载能力严重不足,哪还有心思去堡外打个秋风? 好不容易爬到堡外一里半的地方,李过停止行动,像吃饱的绵羊那样安静地趴在草丛里,后面的士兵逐渐向他靠拢过来,李自成估算了时间,现在大约是戍时三刻,离预定的时间还早。 除了周围警戒的士兵,大部分士兵或趴或躺,横七竖八地倒在草地上休息,在一次大的战斗之前,这是难得的放松时间,李自成口中吊着一根青草,上下拨弄几下,脑中却是在思索着整个战斗过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天边出现了一缕微光,月亮就要出山了,现在差不多是普通人睡得最深的时刻,何小米悄悄爬到李自成身边,低声道:“大人,已经亥时中了,要不要……” “亥时中了?”李自成从草地上翻坐起来,动作轻柔,身上的明光铠没有发出一丝声息,“告诉爆破的士兵,准备行动。” “是,大人!”何小米迅速从李自成身边爬开。 不一会儿,在队伍的西南角,数名士兵拖着一个巨大的包裹,从草地山缓慢向前滑行,为了减少阻碍,这些士兵都没有明光铠,只着薄薄的单衣,虽然他们已经很小心了,但包裹在草地上滑行,还是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李自成的耳朵一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在天气足够暗黑,三丈之外,根本看不清人影,即使堡内的蒙古士兵听到声音,也是看不清具体的动作,多半以为是什么动物在啃着带露的青草。 一里半的路程,士兵们足足爬了半个时辰,现在应该是子时了,“沙沙”声早就消失了,不知道这几名士兵有没有靠近城门,李自成下意识摸了摸身边另外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备用的火药,如果第一次行动失败,它就要派上用场了。 时间像是静止了,这么久没有得到前面传来的讯息,李自成不禁焦躁起来,但随即却是摇着头苦笑,没有动静本身就是好的讯息,至少蒙古人没有发现,也许他们正在整理引线,也许他们已经点着了引线…… 周围的士兵也是静默无声,战斗即将打响,面对的又是曾经令他们丧魂落魄的蒙古人,心里的紧张不言而喻,李自成也没什么好办法,到了这个时候,只能靠他们自己调节了,火药尚未爆炸,暂时还不能惊动蒙古人。 这些士兵都是老兵,战场经验丰富,遗憾的是,他们的战场经历,基本上就是一部逃跑史,这种经历甚至比新兵还要可怕,新兵不知道战场的危险,还有一种初生牛犊的精神,而他们对战场的危险体味得淋漓尽致,在死亡面前,他们能保持一颗平静而勇敢的心吗? 这几日的训练,士兵们表现得还不错,但仅仅数日的时间,真的能改造一支军心涣散、完全丧失斗志的军队吗? 好在李自成已经做了一定的准备,一旦战斗开始,决不让这些士兵有思考的时间,除了拿刀杀人! “轰隆……”一声巨响,打断李自成的沉思,队伍最前面的李过,立即从地上爬起,口中大叫:“兄弟们,城门开了,跟我上,杀强盗!” “杀强盗!”士兵们无论在在做什么,这一句口号需要先喊起来。 第72章 血性 第73章 再次听到爆炸声 巴雅尔侧耳倾听,整个堡内到处都是喊杀声,“难道明军来的是西宁卫的主力?”他犹豫起来。 更新最快 “百户长大人,快上马!”看着蒙古士兵节节败退,亲兵急叫道。 巴雅尔这才醒悟过来,翻身跃上马背,“塔德拉坎!” “属下在!”塔德拉坎刚一迟疑,右腿被划了一刀,幸好伤口不深,勉强还能移动,他欲待向那手持火把的明军士兵复仇,前面又有七八把短刀长枪,从不同的方向砍、刺过来,只得急向后退,恰好来到巴雅尔身边。 “塔德拉坎,明军想要截断我们的归路,你带着十名勇士断后,务必顶住一柱香的时间,其余的兄弟,跟我去马槽,速速上马。”到了此时,巴雅尔再也顾不得大帐中的粮食、女人了。 “是,勇士们,跟我上!”塔德拉坎回身又战,正好碰上明军的一个小旗,“噗!”一杆长枪透心而过,鲜血顺着枪杆汩汩而出,数秉短刀,砍向他的头颅和肩膀。 塔德拉坎口鼻流血,犹自叫道:“百户长……大人,属下……” 使长枪的士兵见塔德拉坎右手下垂,弯刀坠地,飞起一脚,将他踹出老远,同时拔出他身上的长枪。 塔德拉坎的尸体急速坠地,胸口血柱冲天…… 明军踏着塔德拉坎的尸体,连血水溅到明光铠上都没有发觉,剩余的数名蒙古士兵,已经被团团包围在核心,在火把的弱光之下,他们面容决绝,见明军围拢过来,相互背靠背与明军对峙着。 到了此时,李自成再不怀疑今晚的大胜,这些残兵败将们今晚打出的血性,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伏羌堡失而复得,这几名蒙古士兵迟早会解决! 李自成也不担心巴雅尔跑了,能有如此战果,特别是士兵们经受住了血与火的考验,他已经很满意了,真要全部吃下蒙古人,他暂时还没有这么大的胃口,饭要一口一口吃,士兵的战斗力和自信,也要一点一点提升。 “主意协同作战,上!”李过低声喝道,聚集在这里的士兵,并不完全是他的属下,还有两个增援过来的百户,但明军的战斗序列,是以小旗为单位,此时他也顾不得谁的士兵谁是长官了。 刀枪剑戟,各式兵器同时攻向同一名蒙古人,面对这么多的兵器,蒙古士兵往往只有招架之功。 光防守是守不住的,迟早会被明军的人数湮灭,聪明的蒙古士兵也是选择了进攻,不要防守的进攻,但他们只有一次出刀的机会,一刀之后,无论蒙军伤亡如何,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身上带着数道血窟窿。 这样的消耗战,蒙古人显然耗不起,但他们没得选择。 最后剩下的两名蒙古士兵,已经披头散发,面目狰狞,除了战死,他们已经没有了归路,要投降这些绵羊般的汉人,他们从没想过,也丢不起那人。 他们唯一的遗憾,就是不知道一向绵羊般的汉人,今晚为何变成了比他们还凶恶的野狼。 堡内的战斗完全结束的时候,差不多是寅时了,这么大的动静,堡内的百姓不可能没有感觉,李自成开始安抚他们,他将士兵分做小旗为单位,一方面在堡内搜索漏网的蒙古士兵,一方面沿街叫喊,让所有的百姓待在屋内,千万不要出头。 在伏羌堡以西大约二十里外,战斗也已进入尾声。 巴雅尔匆匆带着二十余名蒙古勇士,趁乱突出西门时,明军的主力正在围攻他留下的弃子塔德拉坎,能逃得性命,忠诚的塔德拉坎又算立了一功。 巴雅尔在心中默默念叨,万一塔德拉坎回不来了,自己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妻儿,不,将他的妻儿接到自己家来,就像塔德拉坎在世那样照顾她们。 出了伏羌堡之后,巴雅尔生出几分后悔,刚才光顾着逃跑,没有携带牛肉干,这回家的路可是漫长得很,要是找不到食物……那就只好劫掠同族的小部落了,但愿自己的运气不错,能遇上一些没有战斗力的部落,只是没有马奶酒……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一想到马奶酒嘴,唇似乎越发干裂了。 “哎,可惜了这些粮食,还有汉女,她们可是会生养的!”巴雅尔仰天长叹,但堡内的明军多如蜂蚁,他可没胆量杀个回马枪,“下次,下次突袭伏羌堡,破城之日立即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带上足够过冬的粮食。” 更让巴雅尔郁闷的是,明军啥时也变得悍不畏死了,他们不是听到蒙古的马蹄声就吓得发抖吗?哪怕占据人数上的优势,只要蒙古骑兵一出现,他们就只会逃跑,用单薄的后背抵御蒙古骑兵锋利的弯刀。 先是巴燕峡谷,加上现在的伏羌堡,难道明军出现了洪武那样的强人?不可能,巴雅尔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真是蒙古人的噩梦,先是女真人崛起,现在连一向孱弱的明军也变得如此凶狠! 不可能,巴雅尔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明军这是倚仗歪谋诡计,趁着蒙古人离开战马的时候,利用人数上的巨大优势,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真要在战场对决,明军绝不可能是蒙古人的对手,他们缺少马匹,只是临时训练一点皮毛技术。 “百户长大人,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回去,先远离伏羌堡,一切等天明再说!”想到那么多勇士再也回不去了,巴雅尔心中一阵刺痛,丢下这句话,顺手在马臀上加了一鞭,率先向西而去。 在逃亡的时候,士兵们怎甘落后?都是奋力争先。 蒙古人因为少食蔬菜,夜盲症患者居多,但战马却不夜盲,二十多里山路,不消一个时辰。 前面是一片山谷,两山之间有一条宽阔的通道,此时月亮已经完全挣脱一切羁绊,将乳白色的光芒静静地泻在这一带山谷之中。 巴雅尔一马当先,向山口奔去。 山谷右侧的高地上,一个士兵低声对刘云水道:“大人,蒙古人来了,要不要点火?” “慌什么,蒙古人尚未进入山谷,现在点火,不是将他们吓跑吗?万一他们绕道而行,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夜?”刘云水已经能看到蒙古人的身影了,“别管最前部,待蒙古人恰好经过时发生爆炸。” “是,大人!”那士兵说罢,悄悄伏下身子,消失也夜色中。 巴雅尔来到山谷前,突然见到地上有一根移动的火苗,顿时吃了一惊,“咦,那是什么?” “大概是什么会发光的虫子吧?难道这就是汉人所说萤火之光?” 巴雅尔有些疑惑,但后面战马奔袭过来,他立脚不住,只得跨过这些不知名的“小虫子”,继续向西奔行。 “轰……轰……” 数声爆炸,几乎将山谷掀翻,恰好经过山谷的那两名士兵,连人带马,拔地升空,战马坠地后,马背上的士兵还向上窜行了一段,就像是坐上了二节火箭。 “啊……嘶……” 人惊慌,马悲鸣,爆炸中心的人完全是无意识的叫唤,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巴雅尔刚刚越过了这些“小虫子”,离爆炸中心不过两三丈,一股气浪从后面袭来,他感觉到巨大的力量推了他一把,幸好伏在马背上,力量被卸去不少,只是晃了晃,并没有坠马。 “究竟怎么回事?”他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士兵“坐”了火箭。 “百户长大人,可能是明军的火药,伏羌堡就是发生了这种爆炸声。”后面的士兵刚才看了一出精彩的火箭发射,猜得**不离十。 “杀强盗,杀强盗……” 喊杀声从四面山谷传来,加上战马的“哒哒”声,傻子也明白遭到明军伏击了,巴雅尔惊呆了,他的身边总共才二十余骑,明军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谁知道有多少人? “快跑……”他只喊出这两个字,便丢下同伴,向西急奔。 跟在巴雅尔身边的数名士兵,也是随着巴雅尔扬鞭而去,尚未迈过爆炸中心的蒙古士兵,此时就惨了,到处是明军的骑兵。 刘云水挺枪跃马,亲自带着一个小旗的士兵,从右侧山坡上俯冲下去,而左侧的山坡上,梁文成拍马舞刀,自上而下扑向蒙古人,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小旗士兵,立即分做两队,一队在小旗官的导引下,力争与他同行,而另外一个小旗的士兵,则是护卫在他的身后,一面呐喊助威,一边伺机杀敌。 落在后面的蒙古士兵,此时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被明军包围了,巴雅尔已经远去,他们只能靠自己了,顾不得从两侧山坡上俯冲下来的明军,也不理会前面是否还会爆炸,竟是向爆炸中心窜了过去,欲要强行冲破明军的包围圈。 刚才的爆炸,对蒙古人直接伤害并不大,但火药将地面炸出数个深坑,最前面的战马慌不择路,前蹄踏进深坑。 战马的速度太快,前蹄无法抬起,但后腿、屁股由于惯性,还在高速向前,结果以前蹄为圆心,整个身长为半径,在空中画了半圆,前腿折断,马臀重重地砸在地上,马背上的士兵要也被离心力甩出一丈开外。 第74章 赐死 明军这次是伏击,士兵又是李自成从甘州带来的,训练时间长,协同作战熟练,经过刘云水与李过的调教,已经成为李自成属下战斗力最强的士兵,他们一个个高呼着口号,不论死活,见到蒙古人就要刺上几个血窟窿,至于战马,迟早会为明军缴获,还是不要伤害为好。 更新最快 蒙古人面临着生死抉择,他们本来的骑术就强于明军,在渡过短暂的慌乱后,铁了心要向西逃,在明军的包围圈合拢之前,真有数骑突围而去,梁文成杀得兴起,紧紧从后面追赶。 刘云水一看情形不对急忙拍马赶上“梁大人,大人只让我们追出十里。” “十里?为何?”梁文成马速未减,蒙古人的身影还看得见,只要一直追下去,有望将这些兔崽子留下。 “大人说了,夜晚情况不明,兄弟们的骑术……骑术又不如蒙古人,如果十里以内追不上,再追下去也是枉然。” “奥?”梁文成放缓马速,“那就这么让他们逃了?” “梁大人放心,只要他们敢来,迟早要连人带马留下。”刘云水右手握枪,左手用力攥起拳头。 “那他们要是不来呢?难道破坏我们的伏羌堡就这么算了?”梁文成要逗逗这个年轻的军官。 “他们不来我们可以主动出击,难道只允许他们入侵汉地,我们只能被动挨打?”刘云水不知道梁文成的心思,有话就直说了。 “说得好,现在情况不明,我们暂且回去,”梁文成笑道:“将来我们也可以主动出击。” 回到伏击的地点,将死伤的蒙古士兵割了首级,尸身掩埋了,又聚拢起战马,完全没有受伤的战马只有五匹,有一匹战马被火药炸开肚皮,肠子混着血水从腹腔里出来,已经气绝而亡,外还有四匹受伤的战马。 “死马怎么办,掩埋了吗?”梁文成看着白花花的肠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梁大人,不如将死马卸了,中午可以吃马肉,还可以节约粮食。” “奥,”梁文成微微一笑,“你们大人平时就是这么做的?” “是呀,大人说,这叫废物利用,正好我们的粮食也不富裕。” “百户大人,不对呀,一共有十一个蒙古人的首级,而战马数量不对,连同死马才十匹。”一名聚拢战马的士兵向刘云水汇报。 “少了一匹,那一定是跑丢了,留下两人,天明后继续寻找,”见梁文成正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刘云水咧嘴笑了,“梁大人,战马可是好东西,可惜……可惜我们的战马太少了……” 战场打扫完毕,死马的肉被全部卸下,挂在马背上,剩余的尸骨就地掩埋,四匹受伤的战马自然带回去,如果能够治愈,还能成为战马,万一伤重不治,也只能成为士兵的盘中餐了,现在没有兽医,这几匹战马能否复原,也只能听天由命,特别是被火药开了火箭的那匹战马,肯定是不成了。 天明之后,李自成在伏羌堡的官衙驻扎下来,到了已时,随着刘云水的回归,城内战场的清理也基本结束,接下来就是进行战争统计了。 首先是战利品的统计。 蒙古人的首级共有三十一具,除了刘云水在堡西伏击战中带回的十一具,堡内有二十具,没有伤兵战俘,伤兵都被隔了首级。 如果加上巴燕峡谷的伏击,巴雅尔带来的五十骑兵,逃回去的不足十人,可能还有伤兵,算得上损失惨重,这样也好,至少他会接受教训,老实一段时间。 缴获的物资,牛肉干、马奶酒、盔甲、兵器等都可以忽略不计,主要是蒙古人留在堡内的上等战马,连同刘云水的俘获,一共达到四十八匹,另外还有十余匹伤马,估计当中还会有三四匹可以恢复,将来可以继续作为战马,最不济也可以做为运输工具。 “自成,这一战……这一战竟然有五十多匹战马入账?”梁文成目瞪口呆,他虽然亲历了骑兵对蒙古人的伏击战,但堡内的战斗,他却不在场。 战马多是在堡内缴获的,蒙古人长途奔袭,都是一人双马,一匹战马载人,一匹战马载物,关键时刻可以轮换着骑,保证战马的脚力不会大减,但明军突袭了伏羌堡,巴雅尔落荒而逃,自然来不及带走这些战马。 最让梁文成惊异的是,突袭伏羌堡的五百士兵,全部是残兵败将,经过李自成不到十日的点化,居然成了进攻的主力,他不得不对李自成刮目相看,眼中满是惊奇与敬意。 “梁大人,虽然我们斩获颇丰,但自身的伤亡也不小。”李自成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他听着各个百户的伤亡汇报,士兵阵亡十一人,伤十八人,其中两人是重伤,估计是不成了,其余的伤兵,将来就是恢复了,能否继续战斗,也还难说。 “自成,战场上伤亡在所难免。”梁文成倒没有这么想,这次克复伏羌堡,目的达到,伤亡比蒙古人还小,要是放在战前,他连想也不敢想,难道这就是李自成提出的协同性作战的效果? “大人,伤亡的士兵怎么办?”李过却是前来向李自成讨主意,这次战斗,就数他的属下伤亡最大,因为在正面与蒙古人硬罡,死亡七人,伤九人,占了全军伤亡数量的大半。 “伤兵自然要全力救治,不拘多少银子,死者按照卫里的标准,给他们的家人发放抚恤金,银子嘛,我们先垫上,然后再向卫里上报。” 李自成第一次感到头疼,战争就会有伤亡,伤亡就需要银子去处理,但他的手头拮据,幸好上次给卫里弄战马时,黑了伍少陵四千多两银子,否则,他一点机动性都没有,卫里拨出抚恤金,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岂不让兄弟们心寒?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士气,怕就要毁在银子上。 而且,一个大活人,转眼就成了一具尸体,虽说战场上刀枪无眼,伤亡在所难免,但对于士兵的家庭来说,他们正值年轻力壮,乃是家中不可或缺的劳动力,现在送回去一具尸体……李自成叹了口气,“将这些士兵的家人、地址记录下来,定期慰问,如果他们的家庭出现什么困难,尽量协助解决,”他的表情变得阴郁起来,“这些士兵,可是大明的英烈呀!” “是,大人!”李过成躬身退下。 要完全清理出这一战的缴获,还需要一段时间,除了蒙古人的战马等,伏羌堡内原有的一千多石粮食,还有大量的器械、火药,以及少量的银两、铜钱等,过了蒙古人的手,失而复得,也算是缴获了,按照李自成之前与伍少陵的约定,都是由他支配。 原先被蒙古人捆绑的数百青壮,自然要全部放回去,他们可是西宁卫的牧户,正当李自成准备结束会议时,官衙外忽然传来一阵阵哭声,听声音,像是不少女人在哭,不禁大为疑惑,问何小米道:“外面何事?怎么会有女人的哭声?” 何小米走到李自成身边,贴着他耳朵低语几句。 李自成顿时皱起眉头,吩咐道:“让她们进来吧!” 数十女子一个个披头散发,耷拉着脑袋,泪水连着鼻涕将胸口打湿了一片,时值夏季,衣衫单薄,潮湿的衣服贴着身子,将胸口的曲线衬托得更加挺翘,好几个女人衣衫不整竟是不觉。 这些女子都是昨夜在蒙古人帐中陪宿的,因为明军突袭伏羌堡,蒙古人只顾着自己逃窜,她们被明军士兵俘获,一夜之间,由蒙古人的俘虏变成明军的俘虏。 但他们都是汉人,说是俘虏似乎也不确切,李自成冷眼打量一番,心中却是想着她们的归宿。 “给大人跪下!”领他们过来的士兵大喝道。 “民女叩见大人!”前排的数名女子缓缓下跪,对着堂上胡乱叩头,不知道谁才是决定她们命运的人,更多的女子却是神情恍惚,似乎没有听懂士兵的呼喝,直到士兵们将他们一个个按在地上,她们也不反抗。 李自成看着一个个茫然又无神的眼睛,不禁起了怜悯之心,她们此番受辱,乃是因为伏羌堡被蒙古人攻破,侍奉蒙古人,也是迫不得已,与后世的汉女动辄出走异域卖身求财不同,她们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蒙古人才是罪魁祸首,看向她们的目光,不知不觉软和起来,“让她们起来回话!” 士兵们松开双手,但自己起身不到一小半,大部分女人还是在士兵的帮助下才明白了李自成的善意,除了偶尔瞥一眼大堂上坐着的人,她们都是一言不发,脸上除了眼泪,倒有些决绝的模样,等着任由李自成处置了。 李自成小心道:“你们都是有家的人,我会让士兵送你们回家。” “大人,”一名模样有些俏丽的女子,将腮边的一缕发丝挽至耳后,露出大半个俏脸,哭着道:“民女此番回去,家人定然不容,回去也是死,求大人成全,赐民女一死。” “大人,民女的全家已被蒙古人杀尽,连八岁的弟弟也未能幸免……只要大人能为民女报仇,民女此生,已无所念,求大人成全。” “求大人成全!” 这一次,说话的女子却是多了些,几乎达到人数的一半。 第75章 重大决定 第76章 请功文书 第77章 唇枪舌剑 第78章 赏银 “朝廷就算了,”伍少陵收起文书,也不细看,还白了李自成一眼,“如果让朝廷知道,又会生出事端,至少要追究伏羌堡失陷之过,两名镇守的千户都死了,难道要咱家替他们背锅?”顿了一顿,又道:“这样吧,咱家批了,一千五百两。 更新最快” 一句话就是腰斩,而且连细节都没看,幸好梁文成提醒过,否则,自己怕是连哭都没有眼泪,不过,一千五百两,比心理预期的一千二百两还要高些,李自成心中一阵狂喜,嘴上却道:“公公,如此一来,士兵们……” 伍少陵微微笑道:“自成,你也别说了,士兵们得到这些赏银,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公的眼睛,”李自成离座,谢了伍少陵,却是说道:“公公,属下要恢复的三角城,乃是镇海堡的西部屏障,公公能否……” “上次不是给过一千两吗?”说到银子,伍少陵顿时苦着脸,虽然银子是卫里出,但也和他自己出差不多。 “公公,一千两银子,想要恢复三角城,势必登天还难……” 伍少陵闭目思索片刻,道:“这样吧,咱家让赵峰以卫里的名义,给附近的牧民下令,让他们义务筑城一月。” 这是变相的徭役,不过有了卫里的文书,百姓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李自成立马跪下道:“多谢公公,公公随便一个主意,就能抵得上数千两银两。”附近的牧民有数千人,每人修筑一月,至少抵得上三千两银子。 伍少陵有些偏胖,不适合久坐,时间久了,脸上微现汗珠,一名府丁手执蒲扇,为他扇风降温,李自成本来还想说说扩充三个步兵百户,让自己这个千户真正满额,见此只好告辞回去。 马有水已经将上次存放在西宁城内的粮食,用牛车装了,一并带回镇海堡。 回到镇海堡,秦大年已经出堡迎接,“属下参见大人!”他已经知道自己被授予百户一职,虽然官职与原来一样,但他并没有参与夜袭伏羌堡的战斗,却能与李绩、周宾、谢广则、宋文四人一并获功,心里自是喜不自禁。 但没有战功,也就没有了奖励,李自成从卫里要回的一千五百两银子,自然没他的份,虽然在庆功会上李自成将所有的功劳归于集体,但那是荣誉军功,真正的实惠,还是要留给参战的士兵,如果出战与留守军功一样,将来谁还会抢着要上战场?毕竟那是要死人的。 “上次的军饷,是否足额发放?”李自成让秦大年起身,并肩向堡内走去。 秦大年躬身道:“回大人,粮食是集体储备的,饷银已经足额发放,属下不敢克扣一文铜钱,大人可以向士兵们现场查问。” “是要查问,暂时就不必了,”李自成微微点头,“我不管你们以前如何,在镇海堡,本大人不会克扣一文铜钱,也绝不允许他人克扣。” “属下明白,”秦大年眼珠一转,却是道:“要是卫里克扣……” “卫里的事,自有本大人交涉,秦百户放心,卫里不会短了我们的军饷。” “那……属下就放心了。” 李自成知道,口头上说得再好听都没用,如果没有实际的利益,自己可以压得一时,却不能长久,最好能形成一种制度,想了想道:“想要升官发财,原本无可厚非,但要选择合适的方式。” 秦大年面露喜色,原来千户大人也是食人间烟火的,“大人是说,想要升官发财,就得靠军功?” “不错,这是获取财物的唯一方式,”李自成看着他微黑的面孔,“你知道本大人为何不让军官克扣士兵的粮饷吗?” “大人……” “要想在战场建功,须得依靠士兵同心戮力,如果士兵对军官心生怨念,战场之上就会望风而逃,又何来军功一说?”顿了一顿,又道:“只有士兵们领取的足额的粮饷,对军队怀有一颗感恩的心,又没有后顾之忧,面对敌人方能浴血奋战,为自己的长官立下军功。” “大人,属下明白这个道理,奈何士兵们的粮饷都被龟孙子们克扣,真正到手的不过三五成,哎,属下……属下恨不能早早遇上大人!” 李自成拍拍秦大年的臂膀,“大年,镇海堡暂时交给你了,这里现在是后方,应该不会遇上蒙古人,但你只有百余士兵,怎么样,够吗?” “大人放心,属下人在城在!” “你们暂时没有作战任务,但平日的操练却是刻不容缓,不但不能减量,还要逐步加强,各个百户之间,本大人会加强比较,另外,四座城门要加强警戒,绝对不能稍稍松懈。” “属下一定不负大人所托!” “士兵整顿的如何了?” “回大人,属下又挑出三名不服管教之人,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李自成并未多问,只是轻声道:“让他们牧羊去吧,若是再不能尽职,那就干脆解职回家,”又伸出右手,用力握拳,“操训士兵,严字当头,敢于不从军令、妖言惑众、偷奸耍滑之徒,必须清理出去!” “是,大人!” 李自成本待亲自查看士兵们的受训情况,奈何事情繁多,加上镇海堡已经不是与蒙古人对峙的最前线,士兵们都是以训练为主,最多就是预备役,在军营与秦大年吃过午饭后,直便去了伏羌堡。 回到伏羌堡,距离三天整顿的时间,只剩下小半天了,李自成直接去了操训场,四个步兵百户李绩、周宾、谢广则、宋文,正冒着酷热,进行着协同性训练,李过与刘云水则在堡外训练骑兵。 这些都是老兵,体质问题不大,只要协同性训练好了,军纪军规也就上来了。 有的士兵正光着膀子,烈日下身上晒得冒油似的,闪动着无数的光点。 见到李自成,四位百户小跑着过来行礼,“参见大人!” 李自成微微点头,看士兵热火朝天的样子,这几天的训练效果应该不错,经过伏羌堡之战,将士们逐渐恢复了军事的本色,“士兵们不能光着膀子,一旦晒破了皮肤,夜晚疼痛起来,难免睡不好觉,会影响第二天的操训。” “是,大人,属下这就让他们穿好衣服!”四个百户招过各自的亲兵,让他们前去传令。 “有没有淘汰下来的士兵?”这才是李自成最为关心的问题,有些兵油子,训练时只会偷懒,为了逃避责任,还在营中散步不利于训练、不利于团结、不利于服从的言论,这些士兵,必须坚决离开军队,最好是立刻退役。 四人重新行礼,李绩代表大家道:“我们四个百户,加上李过的骑兵百户,一功整训出三十余士兵……” 李自成说得斩钉截铁:“好,不管是谁,一旦淘汰,即刻送去牧羊!” “大人……”周宾迟疑着道:“可是牧羊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手呀!”这些淘汰掉的士兵,暂时还是军籍,粮饷与普通的士兵还是一样。 李自成摆摆手,他的心中已有计较,“本大人自有用处,你们只管训练好各自的士兵!” “是,大人,那我们训练士兵去了?”得到李自成的肯定,四人小跑着回到操训场,李自成远远看了一回。 士气果然在上升,基本上达到李自成在甘州训练的士兵水平了,士气这东西,完全是一种感觉,摸不着却可以凭感觉看得到,从士兵的劲头和训练的细节上,李自成还是可以把握一些东西。 隔天,李自成趁着早凉,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将一千五百两银子全部发放给给士兵们,这比原先统计的战功,足足多了三百两,参战的士兵只有六百人,人均都有二两半,抵得上五个月的饷银,有特殊贡献的士兵能获得四五两银子。 按照每两银子可以购买两石粮食的价格,普通参战士兵获得的银子,可以买到五石粮食,一年都吃不完。 绝大多数士兵这是平生第一次获得赏银,数额又是如此巨大,自然喜笑颜开,他们绝不会掩藏自己的喜悦,参加战斗的士兵,基本上都会获得一份赏银,因为无法分辨战功,每个小旗甚至每个总旗基本上是平分赏银,只有在关键时刻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士兵,才会得到额外的赏银。 赏银不同于饷银,不同百户、不同作战任务的士兵,不搞平均分配,李自成要逐渐建立一种制度,就像“协同性”作战一样,逐渐深入每一名士兵心中,谁要想得到白花花的银子,就必须自己去争取,向战场去要,向敌人去要,拿敌人的脑袋来换。 赏银分发完毕,获得赏银最多的,是一名叫牛玉润的士兵,足足有六两,不但晋升了小旗官,还以士兵代表的身份,在授奖大会上发了言,他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同伴:饷银是有的,只要你在战场上立了功;同时,他还说出了所有士兵的心声,加入镇海堡之后,他们不但得到足额的粮饷,还有获得赏银的机会,希望大家感谢千户大人,珍惜眼前的机会。 全程掌声如潮,分发赏银的工作到此结束。 士兵们如何议论这次的授奖大会,李自成就管不了了,他及时根据军士们的军功和各位百户的建议,将总旗官与小旗官提拔到位,这些百户的框架算是完全搭起来了。 李自成亲自给总旗官、小旗官授旗的事,灵感来自于后世的黄埔军校,主要不是要在各位百户官中打入楔子,而是让这些基层的军官们增加荣誉感,也对自己这个千户更加归心。 伏羌堡的事,终于忙完了,李自成腾出手来,开始考虑恢复三角城了,李过作为镇守主将,留在伏羌堡,但他的士兵主要是进行骑术训练,日常杂务便交给镇守副将、步兵百户李绩。 第79章 集体婚礼 第80章 筑城 第81章 来自西宁的使者 第82章 意外来客 第83章 杀戮 第84章 抉择 第85章 意见一致 第86章 偷袭西宁 第87章 逃兵 第88章 格杀勿论 几乎在谢广则被擒获的同时,李自成在李过的接应下,入了西宁城,城头上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四名守军的尸体被堆叠在一起。 更新最快 入得城内,李自成心中稍定,西宁基本算是踩在脚下了,即使惊动城内的守军,他们没有城墙的守护,也很难阻挡自己的进攻。 到了此时,李自成再不用担心将士们反水,携带兵器夜晚入城,形同谋反,即使现在向西宁卫投降反水,将来秋后算账时,免不了也是一死,这些士兵们,算是绑上了自己的战车了。 “双喜,城内怎么样?” “大人,王安平的人分散在各处要地,他们没有发出警讯,应该没有出现异常,”李过的眼中只有兴奋,与其他的百户相比,他更喜欢偷袭本身所带来的刺激,这样有些盗贼的味道,与他的一贯想法,倒是有些相似,“大人,现在怎么办?” “先去军营,解除城内士兵的武装,”李自成面沉如水,在这漆黑的夜晚,一切表情和内心都被掩盖了,“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大人。”李过转身去聚集士兵,他回到军中,原先由李自成接管的八个小旗,仍旧归他指挥,宋文悄悄从人群中挤过来,却是问道:“大人,留下多少士兵把守城门?” “不用管城门,”李自成见宋文有些迟疑,不由神秘一笑,“谁要是敢逃出城外,那就是找死!” 宋文方才知道李自成早就留了后手,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点兵聚将去了。 城内的军营在西北角,由于贴近西、北两面的城墙,只需要围住东、南两面,士兵即无法逃脱。 李自成现在只有四百余士兵,比城内的士兵还少,本来这样的人数是无法合围城内的五六百士兵的,但此时天黑,看不清路径,又是突袭,加上知道城内士兵的战斗力极其底下,遂决定两面合围,至少也要将守军的主力击溃,然后再逐个收拾。 根据李自成的部署,李过与宋文率领各自士兵绕道围困军营的东面,而谢广则与秦大年,抄近路围攻军营的南面,李自成也会随着这一路士兵,主要是指挥督战。 但遍寻谢广则不得,众人心下起疑,一时却不知如何开言。 李自成暗自冷笑,“大家不用担心,我已命令谢百户接应刘百户入城,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到了这个时候,谢广则是否真的接应刘云水,已经不重要了,除了前进,他们别无选择,谢广则部的士兵,由李自成亲自接管。 军营距离西城门不过四五里,须臾便到,城内的守军都是驻扎在营房,西宁一贯安宁,营房外连个守卫都没有,但隔着土墙,很难直接进攻。 李过、孙文也不着急,他们的士兵把守住一个个营房的大门,手中的刀枪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只要有不开眼的士兵出来,便一个一个收拾,但营房内的士兵睡得正酣,压根儿就不知道被包了饺子。 李自成的亲兵们小心地取出火药包,两名士兵一组,分别守住一扇营门,马有水忽地打个口哨,二十名亲兵猛地用力,踹向营门,“咣当,咣当……”十扇营门几乎同时被踹开,亲兵们这才扭开火折子,不慌不忙点燃引线,每扇门内丢进一个火药包,再顺手关上营门。 “嘭,嘭,嘭……” 爆炸声此起彼伏,但见营房内火光冲天,随即混着气流从门缝钻出来,亲兵们幸好离得远了,否则一定会伤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下。 营房再次陷入暗黑,比刚才还要黑得厉害,硫磺味、血腥味混着士兵的各种叫唤声,将爆炸产生的效果放大到最佳。 有些士兵在睡梦中被惊醒,看到营房中突然发出火光,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顿时明白#军营被偷袭,本能发出叫喊声,那些被震得耳鸣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是用力抠着耳朵,发现除了脑袋嗡嗡直响头昏脑涨外,什么听不到,急得一边大吼大叫,一边用脑袋向土墙上碰撞,以为震荡几次将耳屎震开,耳朵就会恢复听觉。 左手第二间营房内,一名士兵被踹门声惊醒,翻身趴在床头,大喝一声:“谁?”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爆炸声,除了这扇门内,隔壁的营房也没有幸免,那士兵三魂顿时去了二魂一魄,一头从床上倒栽下来,只得捂住耳朵拼命叫喊。 但他只是捂住一边的左耳,右手却不听使唤,用左手一摸,只摸着肘部的一根桡骨——半截右臂却是不见了,心中一紧,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啊……我的手……” 李自成的亲兵没时间欣赏哀嚎声,他们忙着将剩余的十个火药包扔进新的营房,制造新的哀嚎声。 这一次的爆炸,彻底将西宁兵警醒,这是他们最为熟悉的的声音与气味。 营房早就陷入混乱,但在这漆黑的夜晚,士兵找不着自己的军官,军官也找不着自己的士兵,就算彼此找到了对方,因为情况不明,谁也无法决断,到处是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的士兵。 不知道还有多少火药包在等着他们,清醒过来的西宁兵开始向营房外逃窜,待在营房内,明显就是火药包的靶子。 营房外也不安全,李自成的士兵早就以逸待劳,只要营房内有士兵探头,不拘士兵还是军官,迎面就是数柄刀枪,从上中下三路袭击,协同性战略,对于守在营门外的士兵来说,简直就是为此专门设计的。 外面人声鼎沸,镇海堡的士兵像是见了血的鲨鱼,越杀越兴奋,他们争着上前立功,要不是李自成创立的协同性作战,要求士兵同进同退,早就有士兵冲进营房内了。 西宁兵在胆大心细的那一拨倒地伤亡后,剩余的士兵一时手足无措,再不敢轻易走向营房门口,他们甚至找到了自己的兵刃,却只能在营房内团团转,镇海堡的士兵没有得到军令,也不敢进入营房内,双方一时僵持着。 李自成心中焦急,他的士兵几乎集中于这一处,万一伍少陵、赵峰组织偏军反扑,自己岂不腹背受敌?如果他们要出城逃跑,以刘云水的百余士兵,恐怕也很难完全截住,今夜没一丝亮光,有利于夜袭,但对刘云水来说,要想完全拦截西宁城内的逃兵,就显得相当困难了。 万一有了漏网之鱼,李自成的下一步计划就很难实施了。 “点起火把,凡是放下兵器投降的,一律免死!” 镇海堡的士兵得令,立即点起火把,将各处营门口照得如同白昼,一些嗓门大的士兵,开始向营房喊话,只要西宁兵放下兵器,双手抱头依次出来,边可免去一死。 西宁兵哪肯相信这等好事?他们在战场上面对蒙古人,只要逃得慢点,不是被砍了脑袋,就是被战马践踏为泥。 这样耗着也不是事,外面随时可能用火药包轰炸,更有可能直接杀入营房。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喊话的镇海堡士兵嗓子几乎哑了,李自成皱起眉头,“难道这些士兵真的不怕死?” 就在李自成就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有一扇营房的门打开了,几名士兵相拥着出来,都是双手抱头,口中叫道:“我们投降,千万不要砍杀,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镇海堡的士兵取来绳索,将他们一个个绑了,他们也不反抗,虽然做了俘虏,总比被火药炸成两截强些。 这些俘虏将来怎么办,李自成还没想好,但他们暂时有了用处,李自成告诉他们,要想获得释放,就得战场立功。 俘虏们自然不用打仗,但向营房内喊话,正好可以发挥他们的作用,营房内地士兵,都是他们的乡亲、同伴、兄弟,他们的话自然更有效果。 “二顺子,投降吧,李大人真的优待俘虏!” “三娃,投降吧,你要是战死了,你的瞎眼老娘怎么办?还有你的婆姨,刚刚会走路的娃子,又要依靠谁?” “兄弟们,外面是自己人,左右不过是一场兵变,他们闹的是粮饷,与我们这些当兵有何相干?何必为此丢了性命?” …… 开门投降的士兵陆陆续续,但并不踊跃,要想完全结束战斗,还不知等到何时,李自成叫过何小米,耳语几句,何小米答应一声,飞跑去找到一位大嗓门士兵,那士兵立即张开大嘴,将嗓门加到最大:“大人有令,一盏茶时间,再不投降,格杀勿论。” 不知道是降兵的温情勾引起了反应,还是大嗓门士兵的威慑起了作用,投降的士兵越来越多,营房外空地上到处是被俘的西宁兵,马有水数了数,俘虏的人数远远超过他的预期,“大人,被俘的士兵已经超过三百了。” “嗯,差不多了,”李自成面色一凜,既然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本大人无情了,下了地狱,别怪本大人没给你们机会,“传令,攻击营房,格杀勿论!” 第89章 生路 夜风撞上营房的土墙,稍稍打个转,立即被后来者湮灭,顺着营门,顺着营窗,穿墙而过,将血腥味吹得极淡极淡,夜空又恢复了它固有的静谧。 更新最快 刚刚发生的一场屠杀,犹如秋风之扫落叶,早就难以觅得痕迹。 营房内不久之前还传出一系列的叫喊声,不过残余的西宁兵并不多,屠杀没有持续多久。 看着三百余被捆绑的士兵,李自成心中感叹,堂堂西宁卫,五个千户所的编制,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难怪被蒙古人追着屁股打,“将他们集中起来,留下五十士兵看守,企图反抗或是逃跑者,就地处决!” 接下来要抓捕城内的军官,西宁并非与蒙古人对峙的最前线,千户以上的军官,并不在营中留宿,李自成只得分兵去各处一个个抓捕,好在镇海堡的士兵中,许多人曾经驻防过西宁,对城中军官的住所并不陌生。 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镇抚、知事、大使、副使等,自有士兵前去拿人,李自成只是交代他们,只要他们不反抗,暂时不得伤人。 这句话到底有多大的效力,李自成就不知道了,他甚至希望,在抓捕的过程中,这些军官表现得爷们一点,至少不要束手就擒,真要被士兵们杀了,反倒一了百了。 梁文成处也是派了士兵,不过不是抓捕,而是请他过来议事,西宁卫的所有军官中,也许只有他才能保持自由。 李自成亲自带着亲兵与秦大年的第三百户,去抓捕镇守太监伍少陵,在他的计划中,伍少陵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如果伍少陵不肯就范,或是被乱军杀死了,这个伟大的构想就将付之东流了。 百余士兵,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伍府,李自成带着自己的亲兵来到伍府的中门外。 夜色深沉,伍府的中门在隐约的火光中显得越发深邃,不知道这两扇朱漆大门,究竟吞噬了多少浮财,然而,今晚,这里将是西宁城中一块最肥的肉。 何小米冲到中门前,抬手想要捶打,想起往昔的望而生畏,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重重地捶下去,伴随着一声断喝:“开门!” “谁?”府丁应该是听到了军营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并不敢打开中门,只是在门里问话。 “再不开门,若是我等进去,格杀勿论!”何小米摸着生痛的拳头,“马撇,这中门也太厚了,简直比得上城门!” 府丁没法,只得打开中门,战战兢兢地向外探出脑袋,“你们是谁?为何半夜三更来到伍府?” 亲兵们不屑回答,却是一拥而入,两名府丁待要阻拦,早被长枪搠倒,捂着伤口满地翻滚,比赛似的嚎叫不已,像是要给伍少陵传递讯息。 刚才在营房的时候,亲兵们只是扔出二十个火药包,真正的战斗,根本没有他们的份,他们必须护卫在李自成的身边,此时听到府丁的嚎叫,又是见了血,顿时像是鲨鱼般兴奋起来,不待李自成传令,一个个端着长枪就像内室冲去。 嚎叫声惊着了伍少陵了,他早就穿好衣服,听到军营方向一声接一声的爆炸,情知事情不对,已经派出府丁出去打探,只是府丁尚未回府,故此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听得嚎叫声撕心裂肺,在数名府丁的护卫下立即来到中堂。 借着烛光,伍少陵看到家中来了一群陌生人,还端着长枪四处翻箱倒柜,不觉大吃一惊,“你们是谁?因何擅闯伍府?” “伍公公,别来无恙?”李自成从亲兵身后出来,直接站在伍少陵面前。 “李自成?”伍少陵心中稍定,随即发觉不对,“你不在镇海堡,因何来到西宁?还敢擅闯伍府,打伤咱家的府丁?” “伍公公,说来话长。”李自成以目示意,亲兵仗着人多,上前解除了府丁的武装,将他们押到一角看管起来,伍少陵顿时成了孤家寡人。 “你……”他手指着李自成,一口气不畅,剧烈地咳嗽起来,弯腰捶了许久,方才捋顺气流,直起腰身,“李自成,夜间擅闯伍府,你可知罪?” 李自成冷凛一笑,“伍公公,你的府丁已经被擒,还要如何治属下的罪?” 伍少陵顿时像霜打的茄子,又斜眼看了缩成一团的府丁,气得一跺脚,冷凛的目光中射出一股阴寒之气,“挟持镇守太监,乃是不赦之罪,李自成,你究竟要做什么?” 李自成迎着这股目光,脸上的一丝快意将阴冷化解了,轻笑着道:“大人,属下远道而来,深夜求见伍公公,难道就不能赏属下一杯凉茶?” 在李自成的计划中,伍少陵起着及其重要的作用,没有他的配合,无法稳住甘州和朝廷,很可能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引来朝廷大军。 伍少陵阴沉着脸,扫了眼李自成身边的亲兵,“那就随咱家书房一聚。”到了此时,他的脑子已经转过弯了,李自成自然敢攻打西宁,一定是做足了准备,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根本吓不到他。 “公公,请!”李自成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回身对亲兵们道:“没有我的指示,不得随意在伍府乱动。” 伍府的书房,伍少陵依然选择主位,脸上阴沉得像是能滴下水来,目光却是紧盯着李自成的一举一动,李自成在侧首坐下,用目光回敬着伍少陵,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伍少陵忍不住了,“自成,告诉咱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公公不用紧张,”李自成云淡风轻地道:“属下只是暂时接管了西宁的防务而已!” “你……”伍少陵大惊,眼睛瞪得滚圆,眉头不知觉向上扬了扬,见李自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终于缓下语气,“自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多谢公公提点,属下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李自成拱起手,向伍少陵行了一礼,脸上却是安奈不住的嘲笑。 “这么说,刚才的爆炸声是你弄出来的?”见李自成没有否认,继续道:“你把士兵们怎么样了?” “也没怎么样,凡是缴械投降的士兵,现在都被绑了,集中看管,”李自成忽地敛去笑意,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抚了抚,“那些试图反抗,或是逃跑的人,自然没必要活在这个世上。” 伍少陵的心猛地一沉,“城中不少卫里的军官,只要他们逃出去一个,朝廷必定派来重兵围剿,你才多少士兵,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公公不用替属下担心,”李自成笑道:“卫里的军官,此刻正由我的人陪着喝茶,不过,与公公不同的是,他们的身上都缚着绳索。” 伍少陵长叹一声,知道李自成已经铁了心,“自成,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公公,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如果不是王国来到西宁,也不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李自成反问道:“公公,王国来到西宁,应该找过公公吧?” “王国的确找过咱家,”伍少陵细细揣摩,这也不是什么杀头的事呀,“王国向咱家提过,要让自成重回甘州,咱家没同意,再说,自成回到甘州,应该会受到甘州的重用,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咱家不知道的事?” “的确有些不知道的事,”李自成正色道:“公公对属下如此重用,属下怎么舍得离开西宁,再回到甘州那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自成真要眷念西宁,咱家可以和王国说说,留下便是,为何搞成如此紧张的局面?”伍少陵只道事情还可以缓和,“就是自成你,将来如何收拾局面?” “公公有所不知,属下向那王国表面心迹,誓与公公在一起,那王国倒也没有强求,只是……” “只是什么……” “不瞒公公,属下给卫里购买战马的同时,自己也搞了几匹战马,没有战马,茫茫草原,如何觅得蒙古人行踪?” “此事咱家也略有所闻,所以咱家并没有深究。” “多谢公公体恤属下,”李自成再次行礼,“可是那王国,不但要收缴属下所有的战马,还要……还要属下将所有的粮饷,分出五成与他,公公可知,没有粮饷,士兵如何吃饱肚子,又如何守卫镇海堡?王国这是将属下向死路逼呀!” “这个王国,不过是甘州参将,还敢反了不成?”伍少陵勃然大怒,用力拍拍方桌,“王国在哪?咱家要亲自教训他,一个武官,竟然如此猖狂!” “不劳公公费神,公公好歹是西宁镇守太监,得罪同僚的事,还是留给属下吧,”李自成微微一笑,“属下当时也是如公公这般生气,言语上自然有顶撞之处,不想那王国乃是性情粗暴之人,竟然对属下拔刀相向,可惜,学艺又是不精……” “啊?你们打起来了?”伍少陵顿时心惊肉跳,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担忧,“王国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李自成淡淡地道:“对付这样的小人,何须公公出手?” “死了?”伍少陵大惊,张开的大口差点忘记闭上,过了好久,方道:“自成,擅杀上官,乃是死罪呀!” “属下知道,”李自成冷冷一笑,“属下若是被西宁、甘州,或是朝廷任何一方抓获,都是难逃一死,不得已,属下被迫自保。” 到了此时,伍少陵知道李自成已经没有回头路,再要劝说,也是枉然,眼下最重要的,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自成,咱家一向待你可是不薄呀!” “所以属下对公公才以礼相待,还会给公公一条生路。”李自成神秘地笑笑,目光落在伍少陵的脸上,久久不去。 第90章 妥协 “不行,这绝对不行,”伍少陵听了李自成的计划,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细密的汗珠也如雾霾般,先是悬浮在书房,随后缓缓飘落,“要是让朝廷知道了,咱家不得千刀万剐,这可是诛灭九族的事。 更新最快” “公公,”李自成也不急着要他表态,“不知道丢掉西海、伏羌堡,现在又丢了西宁,在朝廷的眼中,那又是什么罪过?” “这……”伍少陵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的确是他的软肋,因为蒙古察哈尔部的不断入侵,西宁卫丢掉了西海沿岸的大批牧场,而这里本是朝廷最为重要的牧马场,他也因此被迫向蒙古人购买战马以应付朝廷。 伏羌堡失而复得,但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倘若让朝廷知道,连靠近西宁的伏羌堡都曾被蒙古人攻破,仅此一项,他这个镇守太监就要到头了,若是打点不到位,身陷牢狱押赴刑场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又丢了核心城市西宁城,朝廷要是追究起来,他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但李自成的计划,实在过于大胆,向朝廷隐瞒西宁易主不说,还要继续骗取朝廷的粮饷,这简直是要拉他下去呀。 “公公,”李自成以退为进,“属下可以放公公回去,公公愿意回京吗?朝廷可以放过公公吗?” 伍少陵一旦回到京师,朝廷必然会治他守土不力之罪,大明朝廷虽然**,但士大夫们对于国土一事上,竟然惊人的态度一致,当年失陷广宁,熊廷弼、王化贞分属东林党与阉党,结果都逃不了一死谢罪。 自大明立国之初,西宁就被纳入版图,朝廷已经在此经营了数百年,百姓归心,歌舞升平,特别是大明相继失去河套、辽东之后,西宁已经成为大明最为重要的牧马场,若是西宁丢了,朝廷必会震惊,陛下一定震怒。 伍少陵就是用屁股,也可以想出,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后果。 “自成,看在咱家对你不薄的份上……” “这话也只有公公当得起,”李自成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有些松动,只是一时下不得狠心,特别是这种狠心并不得给他带来什么巨额利润,于是笑道:“公公还有什么好的选择吗?若是有了好的法子,不妨说出来,属下一定照办。” 伍少陵能有什么好办法?当今之际,西宁是保不住了,以西宁的那点兵力,即使不是被李自成俘获,他也别想收复西宁城,西宁城就像是他那毛乎乎的脑袋,脑袋丢了,还能想出什么好的法子? “自成,真的必须要走这一条路吗?”伍少陵的内心也很纠结,一旦同意了李自成的计划,他将和李自成一样,再无路可回,不但失去了一切权柄,沦为李自成的走狗,很可能还会失去所有白花花的银子,以李自成的性子,绝不会允许他一个阉人贪墨许多粮饷。 伍少陵忽地想起,李自成无论如何掩盖,自从来到西宁,想尽一切方略为士兵挣得足额的粮饷,甚至还为士兵请功,求取赏银与抚恤,难道他早就做好谋反的准备了?他是在收买人心吗? 不管是哪一种,将来的西宁,恐怕再无贪墨粮饷的军官,伍少陵心底无端生出一丝冷汗,他知道,这句话问得太多余了,自己都摇着头否定了。 “公公觉得,属下还有得选择吗?”李自成有些玩味地盯着伍少陵有些肥胖的脸庞,不知道这些肥肉中,有多少是喝了兵血长成的。 开玩笑,自己已经杀了王国,又拿下西宁,大好的机会岂肯放弃?退一步说,就是自己愿意放弃这难得的机会,朝廷会放过自己吗?难道让自己将性命交给他伍少陵、交给朝廷?想都不要想。 自从来到大明,他尝够了弱势群体的滋味,艾诏、晏子宾、王国、伍少陵,甚至连盖虎这样的恶棍,也敢送给自己一方碧绿色的头巾。 伍少陵慨然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咱家为了西宁的士兵……自成,能不能饶过那些被俘的士兵?” “公公放心,”李自成心中暗笑,连这种理由都想得出,摆明了就是怕死,说出来也不丢人嘛,反正你又不是爷们,“这些士兵,经过甄别,适合从军的,接受改编,不适合从军的,也会给他们一条出路,属下不会为难他们……” “那……伍府……”伍少陵的目光躲躲闪闪,唯恐李自成拒绝。 “这伍府嘛……”李自成本来就没准备将伍少陵赶出去,至少要给他留下一些能说服自己的脸面,但答应的太轻松了,他还会提出其它的条件,“公公要是喜欢,可以继续住下去。” “多谢自成!”伍少陵会心一笑,两个大白牙显得特别刺目。 “不过,府丁需要更换,”李自成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了,一个喜欢享受、喜欢银子的人,对世间必有留恋,怎么可能会羞愤自杀呢?“此外,伍公公平日聚集的粮食、银子属下要借用,现在军中粮饷紧缺,属下不得不采取下策,”也不管伍少陵瞪着死鱼一样无神的眼睛,“这些原本就属于士兵的,属下……属下现在只是借用。” “这……”到了此时,伍少陵怎会不明白,身家性命都握在人家手中,还争这些身外浮财何用?他是孤家寡人,一天能消耗多少粮食?也许哪一天李自成不高兴了,或是不需要他与朝廷虚与委蛇了,等待他的那一刀,就会来临了。 想到以前拼了命的攒银子,想要回到宫中打点,不禁生出一丝悔意。 “不过,属下会给公公留下充足的粮饷,发财不行,但要过上富足的生活,却是绰绰有余,公公不用担心,若是公公对日常起居饮食不甚满意,可以找属下理论,只要不是太过分,属下必定遵从公公的要求。”李自成学着伍少陵刚才的样子,阴沉地笑了笑,“若是公公欺瞒属下,可就怪不得属下无礼了。” 伍少陵意兴阑珊,但人在屋檐之下,想要不低头,那只能被屋檐撞得头破血流了,李自成连甘州参将王国都杀了,定时一个狠主,只得拿起纸笔,将藏银地点和石峡附近修建的几个存粮仓库,一一写在纸上,交给李自成。 “那公公先休息,属下还有军务需要处理,晚些再来看望公公,”李自成留下四名亲兵,服侍伍少陵,兼看管府中财物,自己带着其余的士兵,大步离了伍府,走到中门之前,却是回首道:“希望公公言而有信,属下以后才好与公公相处!”言罢,微微鞠躬,转身而去。 围在伍府外的士兵,也是撤去了,伍少陵的府丁不是伤亡,就是被缴了械,新的府丁暂时由李自成的亲兵充当,十二时辰昼夜监视,就是吃饭小解也不会放松。 “有水,现在什么时辰了?”李自成抬头望天,还是一片漆黑,竟然判断不出时间。 “大人,寅时快要结束了!” 离天亮不过一个时辰了?李自成原本准备先去官衙看看,忽然转了念头,官衙中关押的都是军官,人数少,还是先去军营吧,军营中不仅关押着三百余士兵,还有一地的尸体,等清理了军营,如果没有逃兵,天亮时就要打开城门了。 突袭西宁的事,迟早会在百姓中传开,李自成打算隐瞒朝廷,却没打算隐瞒百姓,再说,许多百姓就居于城内,想隐瞒也不可能,那就干脆大大方方地与百姓和睦相处。 对百姓来说,谁掌控西宁,与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只要不影响他们正常的生活就行,如果天亮之后,城内实行戒严,连城门也不让进出,百姓必然猜疑。 反之,如果及时处理好城内的一切,主要是军营的事,天亮之后,按时打开城门,一切谣言可以不攻自破,城内也会保持平稳,西宁易主,就会将影响降到最小。 刘云水的骑兵尚在城外,城内只有四百余士兵,李自成留下李过和五十士兵在官衙看守,其余的士兵都参与清理军营。 军营中一场安静,伤兵因为哀嚎惨叫,早就被隔了脑袋,营房内外到处是尸体首级,稍不留神,就可能被尸体绊倒,李自成深呼吸一口,虽然北风吹了近一个时辰,血腥味还未完全散去。 “大人,现在就清理营房吗?”宋文原本就对李自成有些敬意,经过这场战斗,更是敬佩有加了。 “营房先别管,天亮之后,百姓也不会来营房参观,迟些无妨,”李自成看了眼深深的夜幕,心中有些许不忍,“先将尸体运到城外埋了,天亮之前必须完成。” “是,大人。”宋文稍稍思索,便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意,天亮后再运送尸体,必然惊动城内的百姓,说不定还会引起恐慌,他立刻指挥人手开始搬运尸体。 从最近的北城门将尸体运出城外,都要绕行四五里,宋文命令士兵直接将尸体从墙头扔出去,再出城收拾,将尸体运往乱坟岗安葬。 第91章 杀鸡儆猴 李自成离开军营,步行赶往官衙,这时天已经大亮,折腾了一夜,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疲惫,反而隐隐有一丝快意,属于自己的时代,终于要来了。 更新最快 李过看起来比李自成还要兴奋,双目虽然充斥着一线线红丝,脸上却没有丝毫焦疲之色,见到李自成,急忙迎了过来,“大人,这几个狗贼,都在官衙等着,现在就审问吗?” “他们的情绪怎么样?”李自成淡淡地道。 “他们能有什么情绪,让他们别说话,就没有一个人敢说,”李过神情亢奋,直接给官衙内一个鄙视的眼神,躬身贴近李自成问道:“大人要亲自审问吗?” “嗯,先看看再说!”李自成抬步入了官衙,见地上跪着一排,顿时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些平日相当娇贵的军官们,已经跪了多久,他大马金刀地往正中的主位一坐,目光将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军官俯视了一遍。 这些军官们可能跪得太久了,一个个歪斜着身子,见到李自成,知道正主儿来了,精神都是一震,连身子也端正多了,就像正在抄袭作业的小学生,突然被老师抓住现行似的。 “自成,你终于来了!”梁文成从角落里过来,立在李自成的身侧,看来他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待遇,他的话,将一众俘虏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羡慕、嫉妒、恨,什么样的眼神都有。 “梁大人,坐!”李自成欲待让出主位,梁文成哪里肯依,拉扯一番,终是坐在李自成的右首,李过也在李自成的左侧落了座。 何小米给三人上了茶水,然后退到一边,远远等着伺候三位大人。 “各位大人,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西宁发生了什么事,”李自成的话,石破天惊重重地砸在每一名俘虏的心房,官衙顿时陷于一片宁静,连谁刚刚沉重的呼吸声也被憋住。 该来的总是会来。 “这么长时间了,你们应该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李自成继续道:“现在,我只有一句话问你们,愿意跟着我干的,跪到右边,不愿意跟着起干的,可以原地不动。”军人,应该有骨气,对这些软骨头,李自成不打算浪费太多的时间,他们毕竟不像伍少陵那样重要。 干,还是不干,军官们实在没有足够的心里准备。 他们对李自成缺乏了解,心中有着诸多疑问,比如,李自成为何要袭取西宁城?他会不会像其它地方的兵变一样,抢上一票就跑路?又如何对付甘州乃至朝廷的大军,等等。 每个人都面临着选择,李自成不需要他们说出理由,也没有给予他们想要的任何答案,他们的选择只能是一个字,或是两个字,用身体语言表现出来。 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他们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李自成究竟要将他们带向何方,但眼前的万丈沟壑,他们必须先要跃过去,然后才有未来。 如果不能跃过横在他们前面的万丈沟壑,只能摔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李自成敢于袭取西宁城,未必不敢将西宁的军官集体屠了。 “看来你们还未做好选择,又或者都不愿跟着我干,”李自成的脸上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也不用浪费粮食供养着你们了,双喜,将他们拖出去,砍了!” “李千户……” “大人……” 李自成说翻脸就翻脸,让这些军官们一时手足无措,便在此时,何小米快速步入官衙,贴着李自成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让他们进来!”李自成微微一笑,刚想打个盹,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大人。”刘云水半截黑塔似的,匆匆闯进官衙,倒头便拜,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却是被缚了手脚。 “云水,辛苦了,起来回话。”李自成目视前方,始终没有正眼看那被缚的人。 “是,大人,”刘云水起身,将被俘的人推到面前,“大人,这个天杀的谢广则,竟然私自出逃,还预备去甘州告密,幸亏大人考虑周全,谢广则刚刚离开城门,就被属下绑了。” “大人,属下一时糊涂,求大人开恩!”谢广则“噗通”一声,跪得脆响,脑袋在地面上叩得“咚咚”直响,额头上已经渗出淡淡的血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李自成似乎想起一句十分熟悉的台词,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用在谢广则身上,似乎更为贴切,自己干的是谋反的勾当,谢广则没有趁乱反水,只是脱逃避祸,想要保住他的前程和身家性命,应该也没什么不对。 李自成一来要杀鸡儆猴,二来要让所有的将士们明白,背叛,只有一个下场,所以只能委屈谢广则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还真有些道理。 “谢百户,记得你曾经说过,只要是本大人需要,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是也不是?” “是呀,只要大人给属下机会,属下一定戴罪立功!”谢广则的头叩得更响了,额头上的血丝逐渐变成了血迹。 “如此便好,”李自成笑嘻嘻地看着谢广则,“本大人是要借你的脑袋一用,你在临死之前,总算为本大人立了一功,放心,功劳簿上会有你的名字,只是,这赏银可是无人领取了,”又向刘云水道:“拖下去砍了!” “大人,大人,属下知道错了……” 李自成相当不屑,“你没错,是本大人错了——本大人不该听信你的花言巧语,虽然你的出逃对本大人没什么实质上的影响,但本大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你……认命吧!” 刘云水一把扯住谢广则的胳膊,也不管他声嘶力竭,拖了出去。 谢广则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官衙,地上跪着的一众军官,都是勃然变色,脸上霎时失去血色,像是一张白纸,宁静、恐怖、杀伐、血腥,笼罩在每一个人都心头。 须臾,刘云水回到官衙,手中拎着谢广则的头发,首级下端的颈脖断口处,正在滴着殷红的鲜血,一路从官衙外撒出数条血路,他举起谢广则的首级,不经意的在众人面前走过,向李自成示意道:“大人,狗贼已斩,这是狗贼的狗头。” “云水,兄弟们都辛苦了,先下去吃些东西,忙活了一夜,先休息两个时辰吧!” “是,大人!”刘云水拎着谢广则的首级,转身大步向官衙外走去,临出门前,还向跪在地上的军官扫了一眼,龇牙咧嘴,轻哼一声,扬长而去。 “嗯哼,”李自成咳嗽一声,“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相信你们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膝盖移步,衣诀带风,匆忙之中,人群集体右转,这些几乎从未见过血的军官们,早就被李自成的气势与刘云水的冷血吓得尿了裤子,官衙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 李自成数了数,下跪的一共有九人,连指挥使赵峰也在,军官们应该不止这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被抓捕的士兵砍了几个,九人之中,有八人已经跪到右侧,只有一人孤零零地跪在原地,抬头挺胸,纹丝不动。 “将这些人先带下去,先吃饱饭,关押起来。” “是,大人。”马有水指挥亲兵,将这些各怀心事的军官们,一个个驱赶出去了,他们口头上归顺了李自成,亲兵们倒没有太为难他们,只有落在后面的人,才会被踢了几脚屁股。 李自成却是对剩余的那人好奇起来,难道西宁卫还有不怕死的硬汉?“你和我一样,都是不读圣贤之书的武人,因何不肯降我?” “某虽不读诗书,然自幼入得夫子教诲,必得匡扶正义,忠君报国之心,尚未泯灭,而今西宁已失,某唯有一死向朝廷谢罪。”那人微低着头,颈脖的下沿上有几道清晰的新痕,显然是抓捕时伤于士兵之手。 “以死谢罪?哈哈,这是本大人今晚听到的最好笑的话,”李自成几乎要鼓起掌来,“你是何人?现居何职?” “将死之人,何必留名?又何必问职?”那人重新昂着头侧过首,却是侧目,再不看李自成一眼,“孰是孰非,公道自在人心!” 梁文成却是小声道:“此人叫冯铿,现为西宁卫正四品镇抚。” 李自成微微点头,忽而高声道:“公道?那我问你,士兵粮饷不足半分,饿着肚子打仗时,公道在哪里?他们为国出征,伤亡之后却无抚恤,家人无以为生,彼时公道在哪里?甘州参将王国,指名索取一半粮饷,公道在哪里?西宁本是朝廷驯马之地,而今却要买马应付朝廷,公道又在哪里?” 冯铿一时语塞,思索片刻,方道:“某是镇抚,只负责士兵的军纪,此等事宜,非某之职。” 原来是头倔驴,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着,不如斗上几口解解闷,李自成冷笑道:“那我问你,你既管军纪,那士兵上了战场,不尊号令,见了蒙古骑兵即望风而逃,此等悖军之人,是否当斩?不知冯大人又杀了多少士兵?” “这……”冯铿哑口无言,半响方道:“士兵缺衣少粮,缺乏斗志,此事怨不得士兵,虽然违背军律,情理实可容情!” 第92章 指挥佥事 第93章 兵血 吃过早点,李自成在官衙耳房的床铺上躺下,准备休息一上午,但脑中要想的事情太多,加上刚刚掌控西宁,还有些兴奋,一时睡不着,索性将下午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更新最快 到了午时,何小米叫醒了李自成,“大人,已经午时了,该吃午饭了。” “午时了?”李自成一骨碌爬起来,“赵峰给各处关隘的换防文书写好了吗?” “大人,早就写好了!”何小米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书,交给李自成,文书上的墨迹早就干了,显然有一段时间了。 李自成随手抽出几张,觉得还是满意,便将文书分做两份,折叠好了,塞入内衣口袋,又将何小米端来的午饭匆匆吃了。 “梁大人还没来吗?” “梁大人、秦大人、宋大人都已经到了,正在大厅等候,属下见时间未到,没敢过早打搅大人,大人昨夜太辛苦了!” “走,去看看,不能让他们等得太久了。”李自成大步出了耳房,何小米紧紧跟在后面。 梁文成与秦大年、宋文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他们以前都是西宁卫的老熟人,现在都是李自成属下,彼此倒是相得益彰。 见李自成出来,三人忙起身行礼,“大人!” “哈哈,睡过头了,让各位久等!”李自成哈哈一笑,举手还礼,脚步却是不停,也不客道,向主位上一坐,便从怀中掏出文书,递给梁文成,“梁大人看看,文书可有什么遗漏。”梁文成以前便是西宁卫指挥佥事,对西宁各处关隘的兵力部署,自然了如指掌。 梁文成仔细看了,不住点头,“大人,赵峰倒还诚实,大小关隘,都有换防文书。” “那就好,”李自成心道,赵峰现在还被扣押,要是耍花样,当心小命不保,“有劳梁大人了!” “大人客气了!”梁文成一拱手,将文书还到李自成面前的方桌上。 “宋文、大年过来,”李自成向他们招招手,又从何小米手中接过西宁行军地图,摊开在面前的方桌上,待二人近前,方道:“西宁以西,已经全部部署了我军,但西宁以东、东南、东北,尚有少量卫军的残余。”李自成将文书分别交给二人,又在地图上指点各处关隘的位置。 “宋文出西宁以东,以石峡为重点,同时要照应东南方,以黄河为界,那里有积石山,地形复杂,东面又有碾伯所,切不可轻慢。” “是,大人。”宋文口中答应,眼睛却是落在行军地图上,并用手比划着自己的防区。 “大年先渡过湟水,沿着北川,再渡大通河,直至东北的白岭山、天梯山,”李自成特别指出,“那里不仅有大通河,更有大通山、老爷山等,地形及其复杂,又与庄浪卫、凉州卫、永昌卫、山丹卫相连,甚至与甘州亦可能有山路相通,更加需要谨慎。” “是,大人,属下会打起十二分精神。” 待二人的视线离开行军地图,李自成又道:“此两处乃是西宁最为重要的界疆,西宁能否安稳,全靠你们的护卫,你们应该清楚自己身上的重责。” “属下等明白,属下绝不敢掉以轻心,如果所守关隘有失,情愿以头谢罪。”秦大年、宋文笔挺地立在李自成面前,目光中都有一丝决绝。 “你们错了,你们只是百户,兵微将寡,万一遇上重兵不敌,并非你们的过错,只要你们尽力了,本大人也不会责罚,”李自成面色一凜,“若是因为你们的大意,或是不敌同等数量的敌军,那就是你们的无能和羞耻,本大人依照军律,绝不会容情。”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点头,“属下明白,属下等多谢大人的体恤!” “明白就好,”李自成正色道:“此外,本大人告诫你们,绝对不要挑衅周边卫所,但要加强周边地区的巡视,必要的时候,可以探测周边的路径,你们可明白本大人的心意?” “属下……属下明白,属下等谨记大人的吩咐。”二人躬身领命。 “你们驻守的时间,不会太久,待换防回西宁之时,本次战争的赏银,本大人会一文不少地分发下去!” “属下等多谢大人!” “士兵们操训的时间太短,气势不能尽出,到达驻地,切不可松懈,”李自成离座,拍拍二人的膀子,“去吧,西宁的东大门,就交给二位了。” “属下等一定不负大人所托!”二人躬身行礼后,取了换防文书和行军地图,大踏步出了官衙。 分派完毕,梁文成也离开了官衙,李自成颓然倒在椅子上,开始思索清理财产的事,百姓的财产自然不在他考虑范围,再说西宁的百姓也没多少余产,他针对的主要是伍少陵和投降的军官们,喝够了兵血,这次要让他们一并吐出来。 不过,真要让军官们吐出所有的兵血,以后也没法让他们为自己工作,想了一想,李自成决定从伍少陵开始下手,要说兵血,他可是占了大头,连指挥使赵峰都要靠边站。 李自成带上亲兵,根据伍少陵的手书,在城南挖出三个小型仓库,存粮两千石有余,加上卫里尚存的数百石粮食,他手中能控制的粮食,已经超过了三千石,以一千士兵计算,可以用上七八个月。 最让李自成欣喜的还是银子,卫里的节余不多,只有四千多两,但伍少陵府中一个巨大的库房里,足足藏了五万两银子,全是朝廷发放的元宝,五十两一个,看来伍少陵喝下的兵血,全部存在这里了。 伍府中还有一千多两零散的银子,乃是日常开销,李自成并没有一并带走,而是留给了伍少陵作为零花,伍府中现在的府丁,都是李自成的人,也不用担心他卷了银子走人。 有了这些银子做支撑,就不用担心给士兵们发放赏银的事了,这次参战的士兵,连同自己的亲兵在内,不过五百余人,以人均二两计算,才千余两,还不到他手中的零头。 有钱有粮,李自成对投降的军官就宽容些,晚饭过后,他在官衙召开这些军官谈心,陪同参加的除了李过,还有梁文成。 这次的待遇与上次明显不同,军官们不但不用捆绑,每个人都有座椅,何小米给他们上过茶水后,就静静地立在李自成的身边。 李自成坐在官衙的主位,李过与梁文成分列左右,以梁文成的身份,比李过略高些,自然是在右侧。 李自成不说话,这些卫里军官们也不敢妄言,他们都等待着李自成的判决,虽然已经表明态度要跟李自成走,但现在仍然是俘虏的身份,饭能吃得饱不假,暂时还是没有自由,更别说得到李自成的信任了。 “各位,经过一天的思索,你们应该有了更多的想法。”李自成的目光蜻蜓点水般从众人面上飘过,遇到赵峰时,才稍微停留片刻,报以温和的一笑。 赵峰顿时信心大增,“李千户,究竟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回家?” “回家?赵大人不用担心,你们的家眷都有士兵保护,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骚扰,”李自成的笑容更甚了,能关心自己的家眷,那就有得谈,“你们想要回家,我能理解,但你们也要让我安心不是?” “李千户,那我们究竟要怎样做?”赵峰的话,代表了所有军官的心声,他们只是不敢问而已,在赵峰问话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定在李自成的脸上,只要李自成的嘴角一动,就能决定他们的去留,生或是死。 “很简单,纳下投名状,”李自成的嘴角终于动了动,稍息片刻,继续道:“你们都是卫里的军官,有谁没有喝过西宁的兵血?” 卫里吃空饷,伍少陵占了绝对的大头,但赵峰这些人,多少也会沾些,若是依照贪墨的罪名,不用调查审问,直接杀了谁都不冤枉,包括上座的梁文成,但是,李自成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若是将这些人都杀了,将来还有谁敢投靠自己?又有谁替自己卖命? 身上没有任何疤痕的人,是不会跟着反贼起事的,愿意跟着李自成的,除了迫于形势,那就是利益,身上绝对干净的人,不为利益所动,又怎会跟着造反? 况且,在明末这个巨大的染缸里,又有谁的身子绝对干净? 全部杀了也不现实,最多只是杀鸡儆猴,像早上对谢广则的斩首,实际上就是示众给这些军官们看看。 要想让这些军官们老老实实、安安心心为自己办事,先要打击他们脆弱的心灵,摧毁他们那颗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自尊心,让他们放下身段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甘于自己之下,他们跪了半个晚上,参观了斩首的大戏,又在等待中煎熬了一天,李自成觉得,他们脆弱的小心肝,恐怕再也承受不住打击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漂白他们的身份,给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 “这些陈年旧事,我本不想再提,但你们是降将,将来难免会有人拿你们的过去说事,所以,我打算先解决这个问题。” 众人却是不解李自成的心意,顿时吓得胆战心惊,喝兵血、吃空饷乃是军队的潜规则,大官大贪,小关小贪,连文官都不例外,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所以做起事来也不用遮掩,都是明面上的事,现在想抵赖也抵赖不掉。 第94章 官复原职 如果李自成要追究责任,就是砍了他们的脑袋也不为过,只是……别人都喝了兵血,为何单单只有他们受罚?便是梁文成,也是他们的同伙,如今却是座上宾。 更新最快 人比人,气死人。 军官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过错,只是与他们一样过错的人,并没一同受到惩处。 李自成右侧的梁文成,此时面色也是一红,目光只是幽幽地盯着面前方桌上的茶水杯,似乎那是一个充满情趣的成人展览馆。 “如果因此杀了你们,应该不冤枉吧?”李自成似笑非笑,脸上透着古怪,“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亦不打算追究你们的过去,只要你们拿出一成的家产,此时就算永远过去了。” “一成?” “永远不会追究了?” “我们不会受到歧视?” …… 待到议论的声音小了些,李自成的声音再次响起:“和你们所想的差不多,只要你们交出一成的财产,以后,谁也不得再提这件事,你们可愿意?” “愿意,我们愿意!”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数名军官不约而同,起身跪在李自成面前,剩余的几人,发觉自己落后了,赶紧加快速度,抢着跪下去,唯恐迟了找不到下跪的位置。 “起来吧,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不是俘虏,而是我的兄弟,”李自成让这些军官们重新就坐,“你们好好衡量自己的财产,如果瞒报、漏报,莫怪本大人心狠。” “大人,我们绝对不敢!”军官们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了,只要一成的财产,损失还不算大,他们听说过辽东闹军饷的事,连总兵大人都被杀了,他们现在不但保住了性命,财产也是基本得以保全。 “不敢就好!”李自成脸上隐隐的寒霜终于褪去,阳光露出了边角,“交出一成的财产后,你们还可以官复原职!” “官复原职?”谁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恨不得李自成再说一遍,军官们的双眼瞪得像是鼓泡的金鱼,精光外泄,遇上李自成的目光,方才敛了灵气。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李自成不但没有对他们进行清洗,还可以官复原职,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事什么药?经过最初的兴奋之后,细想之下,他们反而迷茫了。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落下馅饼,如果天上掉下馅饼,落到头顶的时候,肯定成了砸破脑袋的石头。 “对,官复原职,”李自成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你们可以继续原来事务,也可以得到与原来一样的粮饷,只是,以后再不可贪墨,否则,军律绝不容情!” 这样的话语,这样的笑容,根本不像是在审问俘虏,而是兄弟间的家常拉瓜了。 “是,大人,属下等再不敢胡乱行事!”虽然李自成说话云淡风轻的,但钢刀随时可以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这些军官们,为了活命,在李自成面前不知觉自认属下了。 “各位大人,”李自成笑道:“你们乃是卫里的高官,我才是小小的千户,我才是你们的属下。” “这……”军官们又是惊呆,李自成掌控了西宁,自然是要掌控西宁卫才对,他们实力不济,做了李自成的属下,也是理所当然,可是现在……联想到官复原职的事,有些军官敏锐地感觉到,此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李自成绝对不会让出掌控西宁卫的权柄! “难道大人不来西宁常驻?”有人试探着问道。 李自成不咸不淡,也不管这些军官们一头雾水,道:“常驻还是要常驻,但我只是千户,而各位大人官复原职后,都是卫里的高官,自然是我的上司。” “大人,属下愿意让出指挥使之职!”赵峰豁出去了,其他人都可以官复原职,但李自成要掌控西宁,必须获得指挥使这个最高的职务,才能名正言顺地掌控军队,他作为指挥使,只能主动让贤了,只是不知道李自成要给自己派出一个什么新的职务。 “不,赵大人,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卫指挥使之职,还是由你来当。”李自成轻慢地摇着头,对于赵峰有自知之明的主动让贤,心中还是高兴的,从心理上承认自己的不足,以后就不敢生出蛾子。 “不过,”右首的梁文成突然发声,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方才悠悠地道:“你们要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大人不但没有惩处你们,还要让你们官复原职,该得的粮饷一丝不会减少,以后,你们知道该怎么报答李大人吧?” 众人这才明白,李自成这是要幕后掌控,明面上他们还是西宁卫的军官,那是给外人看的,实际上李自成才是西宁的无冕之王,真正的操控者,是借助他们的手来操控西宁。 明白了问题的实质,心中反而释然了,李自成不但没有像他们担心的那样,一刀下去,来个一了百了,而是百般笼络,原来自己还是有些用处。 既然李自成留了后路,他们自然要紧紧抓住,李自成发动兵变,占了西宁,本就该听他的号令,至于他在称呼上到底是指挥使,还是千户,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李自成让他们官复原职,还能领到足额的粮饷,已经让他们的利益最大化了,除了缺少“喝兵血、吃空饷”这一项,与以前也没多大的区别。 想明白这些,加上梁文成原来和他们一样,也是卫里的军官,现在却是坐在主位的右首发号施令,众人忙一个个抢着表态,就差干儿子样跪地效忠了。 “好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交出一成财产,你们官复原职,继续原来的事务,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除了不得贪墨军饷,”李自成做了阶段性总结,并开启了下一段,“可是这样一来,你们的收入就会降低,有些人妻妾儿女成群,怕就难以养活了吧?” “大人是要让我们……” “很简单,”李自成继续道:“想要银子,也不是不可以,作为军人,必须拿军功来换,这是唯一法子。” “可是,我们上不了战场,又何来军功?”原来李自成给予他们的,只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不论多么美轮美奂,结局只能是破灭。 “做好你们的本质工作,也算军功,会有人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众人明白了,李自成在他们身边安插了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李自成的眼皮底下,这是明目张胆的监视,他们是被李自成俘虏后被迫投降的,除了经受住考验,或是有立功表现,这种监督将会延续很长时间。 李自成继续着他的独角戏,“不过,这只能算是小功,换不得多少银子,要想立功,还得去战场,”待众人的双眼被绝望的尘埃遮挡得灰蒙蒙的时候,李自成却是道:“或者完成我交代的任务,目前我有两项任务,不知哪位大人能替我完成了?” “大人,是什么样的任务?”有人小声地问道。 “其一,有谁熟悉西宁的地理,并且知道哪儿可以种植小麦?”见无人应答,李自成降低了要求,“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用心去查,总会有收获。” 李自成一方面是为西宁的未来谋划,西宁不可能永远依靠朝廷运来粮食,总有一天朝廷会发现西宁的现实,从而切断给西宁的粮饷,甚至还有可能对西宁实行禁运。 李自成必须及早在西宁的土地上生产出粮食,西宁境内河流众多,黄河亦是穿境而过,但这里是青藏高原的东缘,境内山脉甚至比河流还要突出,而且像湟水这样的大河,两岸落差很大,多是绝壁,根本不适合做为耕地,真正能产粮的河谷却是不多。 现在的西宁,那是朝廷的牧马区,基本上不产粮食,牧民们主要依靠牛羊而生存,与游牧民族倒有几分相似,士兵则是依靠朝廷拨给粮饷。 这样的牧区,土地上产出十分有限,要养活一个人口,往往需要数百上千亩草地,若是种上小麦水稻等,要养活一个人口,最多只需要七八亩土地,两者的效率,差了数百倍。 西宁迟早会面临朝廷断粮断饷的威胁,必须及早行动起来,要保证士兵、百姓有长期、稳定的粮食供应,还得依赖耕地。 另外一方面,李自成也是创造机会,让这些投降的军官建立军功,只要立了功,他们自己也有归宿感,不再将自己视为西宁卫的“二等公民”。 他们一旦为李自成立了功,也就断绝了后路,除了跟着李自成一黑到底,再也不可能脚踏两只船,随时准备逃跑走人了。 “大人,属下倒是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种粮……”一名身材稍微偏瘦,皮肤呈现深古铜色的中年男子,忽地从座位上起身,向李自成行了一礼,说话吱吱呜呜,显然还不敢完全相信李自成的口头承诺。 “说说看,到底是哪儿?”李自成微笑着给以鼓励。 “北川的中游。” “中游?”李自成知道北川,那是湟水最长的支流,因为位于湟水以北,所以叫“北川”,在他的印象中,好像能长庄稼的耕地,应该在大河的中下游,那里因为河面较宽,水流速度慢,对两岸的冲击大大减小,常会出现一大片河谷耕地,北川的下游,乃是湟水的北岸,青石林立,地势落差极大,不可能种植庄稼,但中游就不清楚了,不知道是什么地形。 “大人,属下曾经视察过北川,北川的上游乃是东西走向,但过了大通山,折而向南,流向湟水,在转弯之后,便有一段平坦的河谷,水源又是充足,应该可以种植小麦。” “奥?你是何人?现居何职?”李自成微微扫了一眼,脸上皮肤有些黝黑,不是白面书生的那种,在西宁几乎没有耕地的情形下,能观测到耕地的存在,算是处处留心了。 “回大人,属下杜有恒,现任西宁卫指挥同知!” “杜大人不愧是有心人,”李自成笑道:“你再过去仔细查看,我需要确切的讯息,若是真的可以作为耕地,立即将详细情形回报,此外,加紧在他地搜寻,发现目标,立即回报与我,此事就交给你了,如果事情办成了,算你军功一件。” “多谢大人!”杜有恒一躬到底,深深施了一礼,随即子在自己的椅子上落座,眼角含着一丝喜悦。 李自成收回目光,朗声道:“另有一事,谁知道西宁卫有多少工匠?他们现居何处?” 赵峰起身道:“大人,西宁卫原本有百十工匠,但最近几年器械少有修缮,工匠们衣食无着,逐渐逃亡,或是转为牧民,卫里有名目的,现在只有十余人。” “才十余人?”李自成沉思片刻,问道:“有谁知道工匠们的下落?” “大人,属下的婆姨乃是本地的牧户,属下倒是认识几位转为牧民的匠人。”西宁卫经历沈道起身道。 “那此事便由你负责,将你所知晓的工匠全部找出,不拘出身、经历、工种,全部集中到西宁,我会给他们开出粮饷,若是有了闲暇,他们依旧可以回去牧羊,贴补家用。” “属下遵命,”沈道迟疑了一会,终是道:“大人,万一匠人不愿来西宁……” “他们若是担心逃亡的事,你让他们放心,我一概不追究,”李自成将自己真正当成了西宁卫的主宰了,沉声道:“他们本是匠籍,我念他们生活无着才逃亡去做了牧民,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已是开恩,若是再推三阻四,我会将他们的牧场收了,看他们如何生存下去。” 李自成担心沈道用强,在这些军官们眼里,匠户乃是贱民,便换了平和的语气,“这些工匠,曾经被卫里抛弃,他们有些怨言,也是情有可原,对他们不可用强,攻心为上,我会给他们开出优厚的酬劳,只要他们有本事,”顿了一顿,又道:“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上门,将他们请到西宁来。” 沈道看向李自成的眼里,竟然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惊奇,愣了好久,在同僚的提醒下,方才醒悟过来,忙道:“大人,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照办!” “今晚的会议,已经圆满结束,你们都可以回家了,明日去军需官孙林处将银子交了,昨日就算翻过,以后各负其责,再勿生出贪墨之心,或是偷奸耍滑,休怪本大人不讲情面!”李自成将众人放回去,免得他们在一起时串供,隐瞒各自的财产。 让他们回家,各人都不知道他人的心思,反而不敢过分隐瞒财产,万一隐瞒过甚,成为打击的目标,那就追悔莫及了。 这也是李自成根本没有时间一点一点查验各人的财产,刚刚接手西宁卫,千头万绪都等着处理呢! 众人散去之后,李自成在何小米的服侍下,回到后衙的耳房休息,他在西宁城内并没有府邸,又是独身一人,住在官衙,反而方便一些。 躺在床上,思绪万千,直到子时,李自成方才沉沉睡去。 第95章 羊肉汤与鲜鱼汤 (ps:祝各位朋友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已经是辰时了,天空依然见不到阳光,灰蒙蒙的天空,丝毫没有秋高气爽的感觉,反而让人生出一丝压抑。 更新最快 跟在李自成身后的何小米,却是兴高采烈的,马有水荣升第六步兵百户官,水涨船高,十六岁的何小米便成了李自成的亲兵总旗官,实际上的亲兵统领。 “大人,真要收编那些降兵吗?他们要是不听号令怎么办?” “不听号令?”李自成笑道:“当初你们不是也不懂号令吗?如今看看,你才十六岁,已经是总旗官了,以前有没有想到?” “属下多谢大人栽培!”何小米欲要下跪行礼,李自成伸手拦住他,“别多礼了,好好努力,以后也要去战场立功。” “是,大人!”何小米紧紧捏住拳头,心中暗暗发誓,迟早也要像马有水那样,成为一支军队的指挥官。 “走,去操训场看看,别让他们就等了。” 二人加快脚步,跟在后面的亲兵们,几乎要小跑了。 操训场上,留守西宁的刘云水部、李过部,以及刚刚荣升为第六百户官的马有水部,早已整整齐齐排好队列,等着李自成训话。 昨天在西宁城内俘获的三百余降兵,此时也在操训场中央整好队列,他们天亮时就被叫醒,原先西宁卫的各个军官们,挨个给他们训话,勉励他们参与整编,今后一如既往为西宁军争光,在得到他们肯定的答复后,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除。太多雷同的话语,加上他们这两天一直睡不好觉,大脑一直昏沉沉的,好想回到军营蒙头大睡,哪怕被缚住手脚也行。 李自成路过降兵的队列时,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去了右侧的李云水部,“云水,从这三白余士兵中,你先挑选出两个总旗吧!” 他现在手中有了三千多石粮食,加上五万多两银子,以及预期朝廷还会拨付粮饷,扩军势在必行,西宁卫原本就是五千六百人的编制,他接管了整个西宁卫,现在士兵才七百余人,即便加上这些降兵,也才千余人,离他的期望还差得远。 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扩军的速度不能过快,否则士兵的战斗力就会明显下降,再说,现在的粮食,还没有建立稳定的供给,士兵太多,粮食可能就是隐患。 “是,大人。”刘云水顿时大喜,他是第一个扩军的百户,士兵又尽着他挑选,而且,扩军之后,他的属下,将达到四个总旗,两百余士兵,算是半个千户了。 不过想到李自成才是千户,他立即蔫了,忙赶去挑选合格的士兵。 刘云水挑选士兵的原则非常简单,首先是会骑马的,他是第一骑兵百户,只要有可能,李自成必然有限给他配备战马,士兵如果有了基础,将来训练的时候,会省却许多时间。 连同稍通马术的,刘云水先挑了六十多士兵,接下来的挑选,凡是他看对眼的,基本上都是身高体壮、凶悍恶气之人,这样一共挑选了一百一十二人,组成两个总旗,如果能配上一个百户官,就是一个完成的百户了。 “大人,第一骑兵百户士兵增加了,可是战马……” “先让他们练着,军纪、军规、协同性,等等,都要从头开始,有机会尽量让他们接触一下战马,至于马匹,以后有机会再说,”李自成强调:“第一骑兵百户,士兵都要善长马术,但不一定都是骑兵。” 刘云水知道现在不可能增加战马,多说无益,他只是提个醒,让千户大人将他的事记在心头,挑了一百多士兵,他已经心满意足,便咧着嘴去了,率先开始训练士兵。 下面轮到马有水了,他原本以为李自成也会让他挑出两个总旗的士兵,但李自成却是不同意,因为这样挑选下去,剩下的百余人,差不多都可以退役了,这样的士兵要是放在同一个百户,显然会让整个百户战斗力打了大的折扣。 李自成让剩余的降兵站成两列横队,从左向右报数,谁知道士兵们不但分不清左右,连报数更是闻所未闻,无奈之下,李自成只得详加解说。 “一二,一二,一二……”降兵在李自成的调教下,好不容易才学会了按照奇偶数的形式,从左向右报数。 “刚才报‘二’的士兵,全部出列!” 李自成将原来的两列横队,分做四列,再按照“一”与“二”的关系,重新合并为两队,“有水,现在你可以挑选了,是选择报‘一’的士兵,还是报‘二’的士兵?” 这样的分队方式,士兵的优劣搭配是随机的,理论上两队士兵的质量相差无几,对其它的百户来说,也不算太不公平。 马有水在两队士兵面前东瞅瞅,西瞅瞅,绕了一个圈,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大人,那属下选‘一’吧!” “有水,那你将这些士兵带去吧,按照以前的要求,不折不扣,严加训练,他们原本就是士兵,训练的重点乃是军纪与协同性,记住,训练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随时可能要开赴战场。” “是,大人,属下记住了。”马有水刚刚升任百户,就赶上了扩军,属下的士兵达到二百余人,足足是两个百户的士兵,他既兴奋激动,又有些不安,万一属下的士兵没有达到大人的要求,或是士兵们不服从他的指挥…… 李自成也知道马有水是刚刚升任百户的,统兵经验有些欠缺,心中有些放心不下,便多交代了一句,“有水,让这些士兵与原来的士兵混合训练,以老带新,加快练兵的速度。” “是,大人,名下明白,属下这就去编排士兵。”马有水也是欢天喜地去了。 轮到李过了,留守在西宁的三个百户,他是最后一个扩军的,正当李过巴巴地看着李自成时,却听得李自成笑道:“双喜,是不是也想着扩军?” “嗯?”李过一愣,“大人,这些士兵难道不是留给属下的?” “不是,”李自成摇摇头,“你是骑兵百户,这里稍通骑术的士兵,都被云水挑走了,将他们训练成骑兵,真是太浪费时间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李过一时不解,难道只有自己的百户不扩军? “双喜,一支军队在扩军的时候,旧的作战体系被打破,新的作战体系尚未形成,这时候战斗力最弱,”李自成沉下脸,继续道:“确切地说,在扩军的时候,军队几乎就是散兵游勇,没有战斗力。” “大人,我明白了,”李过的脸上掩饰不住一丝失落,“扩军有先后,各个百户不能同时进行。” “嗯,”李自成微微点头,“双喜明白就好,你和云山都是骑兵百户,不能同时扩军,我必须随时保证有一支骑兵具有战斗力,以免出现意外情况,云水的第一百户士兵骑术更为纯熟,现在正是扩军的良机,你的第二骑兵百户,先训练士兵的骑术,待云水部扩军结束,就是你的第二骑兵百户了。” “大人,那时还有兵源吗?”李过还有些不放心。 “兵源?”李自成大笑,“附近不是有牧民吗?他们本身就是军户身份,我们要募兵,又发给粮饷,还愁没有兵源?不但有兵源,我们还可以从牧民挑选出优质的士兵,一个一个,精挑细选。” “大人,属下糊涂,属下求大人责罚!”李过这才明白二叔的苦心,二叔没有特别照顾他这个亲侄子,但也绝对没有忘记他,事事考虑在先,而自己,却凭着一时之气,偏要与刘云水争雄……他“噗通”一声,跪在李自成面前叩头谢罪。 “双喜起来,”李自成实打实地扶了一把,拉起李过,“双喜,我们不仅是嫡亲叔侄,更是经受过生死考验……” “大人,属下糊涂。”李过的脑袋向日葵般耷拉着。 “双喜,振作起来,”李自成笑道:“这种病恹恹的样子,如何与刘云水争锋?” “是,大人,属下明白!”李过顿时像是打了鸭血,右手一挥,带着兄弟们操练去了。 余下的百余降兵,李自成是为宋文保留的,但宋文现在去了石峡,李自成只好亲自操练这些士兵。 半上午下来,李自成不禁满头大汗,嗓子差不多也喊哑了,他不得不摇头叹息,要不是这些士兵实在无法处理,还不如招募新兵来得干脆,还没有他们身上在军中养成的那些恶习,有时候,纠正一些错误,比直接教习正确的姿势更加费力。 午饭的时间终于到了,士兵们顿时大呼小叫,特别是刚刚加入的降兵。 西宁城原本就有五六百士兵,现在城内的士兵,差不多还是这个数,本来就餐不应该拥挤,但军营的餐堂管理不善,饭桌饭凳严重缺失,士兵们领取饭食之后,只好三三两两寻找一块属于自己的空地。 邓乐是一名降兵,上午训练的时候,与刘三分在一组,午饭的时候,他讨好似的寻了一块空地,还捡块石头让刘三坐下,自己却是坐在泥地上。 “刘三,哎,三哥,你们每天都有羊肉呀?”邓乐右手攥住三个馒头,将馒头攥出几个手指粗细的洞穴来,混不知觉指头还深入在洞穴里,左手紧紧捏住羊肉汤碗,也不嫌烫,还有一碟白菜,实在拿不下,只好丢在地上,两条大腿防火墙似的将白菜与别人隔离开来。 “你当是为你们接风呀?”刘三没好气地道,上午的训练,和邓乐同组,需要训练两人的协同性,这个邓乐,看着胳膊还算粗壮,力气却是小得可怜,每每到关键时刻,总是顶不上去,害得他被小旗官骂了好几通,看到邓乐,他就来气,要不是看在他递块石头当座椅的份上,才懒得理他。 “啊?三哥,这是真的吗?”邓乐有些不信,同样是西宁军,这样的待遇,他们连想也不敢想。 “每天都吃羊肉呢,难度也有些大,不过,没有羊肉汤的日子,就会有鱼汤,我们这儿几乎天天见荤。”刘三大口喝着羊头汤,将口中的馒头一并吞下。 邓乐的口中诞出水来,“鱼汤?我很久没喝过鱼汤了,上次还是新元的时候喝过,一大碗滚热的鱼汤,我才喝了两口,就被小崽子抢去,比我还馋。” 刘三给出鄙视的眼神,“我们这儿的鲜鱼汤每人满满一大海碗,比羊肉汤的份量还多,权当水喝了。” “啊?原来你们镇海堡军……” “什么镇海堡军?现在都是西宁军,”刘三纠正道:“只要你认真训练,羊肉汤、鲜鱼汤都不会少,要是继续像上午那样,连个娘们都比不上,那就难说了。” “怎么样?火军会克扣汤水吗?”邓乐顿时紧张起来。 “那倒不会,”刘三将最后一瓣馒头塞进口中咀嚼几口,吞咽下去,才道:“千户大人见到了可是要杀头的,你听说过千户大人第一次训练西宁军时,砍下四颗脑袋的事?” “这是真的?”邓乐大惊失色,连左手上的羊肉汤碗都差点落下,大道理他不懂,但为了羊肉汤和鲜鱼汤,以及自己的脑袋,训练场上,拼了! 第96章 西宁卫的工匠 午饭后,李自成将百余士兵的训练暂时交给梁文成,自己回到官衙。 更新最快 西宁的官衙比照县衙的设计,一共有三进,中门之内乃是大厅,相当于大型会议室,主官坐堂,或是召开大型会议,或是会见重要的客人,都是在大厅进行。 穿过大厅和一段院落,便是中衙,中衙正中是一间书房,乃是主官日常办公场所,书房两侧是数间小厅,其余官员便在此办公兼会客,最外便是数间公用的耳房,官员们要是困了,或是晚上加班,可以在耳房休息。 最里一进,乃是主官的寝房,赵峰原本常常在此留宿,还有小妾留下服侍,李自成进入西宁后,赵峰连同家眷,已经从此处搬出,回到他在城内的府邸,这里边成了李自成的内室,连同亲兵,平日都是住在这儿。 李自成在书房内展开笔墨,将这一段时间的工作重心在记录下来,以免因为繁忙而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事情,才刚完成一半,何小米便敲门进来,“大人,孙林来了!” “孙林?”李自成楞了一会,随即笑道:“现在他可是财神爷,带他去隔壁的小厅就坐,奉茶,我一会就到!” “是,大人。” 李自成加快速度,也不管字迹潦草,像是鬼画符,他在后世根本没有练过毛笔字,连握笔的姿势都是刚刚才学的,没关系,他也不准备去科举,又不是秀才举人进士出生,字体差点,反而与他初通文墨的身份相符。 看着白纸上的字迹,又思索片刻,发现没有明显的遗漏,这才起身,缓缓来到隔壁的小厅。 孙林正在与何小米闲聊着什么,见到李自成,立即下跪行礼:“属下叩见大人!” “起来吧,”李自成大步入了小厅,在主位上落座,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客位,“坐!” 孙林忸怩一番,还是坐了,“大人……” 李自成打量着孙林,与两月前相比,已经老练多了,脸上的稚气褪去不少,但在自己面前,还有些拘谨,“什么事?可是赵峰他们找过你?” “是呀,大人,”孙林的脸上现出一丝惊喜,双手也从桌面上抬起,想要一口气将所有的讯息全部发出,“今天上午,赵大人等全部去找属下,将他们克扣的银子交给属下。” “奥,去了几人?” “八人,”孙林用手比划着,“原本卫里的军官,全部来了。” “这些人还真守信用,”李自成哈哈一笑,“他们交了多少银子?” “一共五千三百二十六两,敢问大人,这些银子怎么办?” “银子暂且封存在官衙,”李自成默算了一下,以这些数字乘以十,就是五万多两,这些军官的家产,难道合共才五万两?不过,他要的不是银子,而是人心,也就懒得再理会这些数据,“这八人之中,银子最多的有多少?” “银子最多的是赵大人,有一千三百两。”孙林双眼放光,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恨。 李自成心中一动,不着痕迹地问道:“孙林,现在你手中掌握的银子不少了吧?” “回大人,伍公公府中得了五万两,卫里节余四千多两,加上这次的上缴,以及原先尚未分发的饷银,现在库存的银子已经超过六万两。” 李自成不着声色道:“孙林,你是小旗官,每月饷银不足一两吧?” “是呀,属下每月的饷银,是八百文,”孙林忽地发现了李自成有些阴冷的目光,心中一惊,“大人,属下……属下绝对没有……没有动用银子的念头。” “我知道,”李自成面色转暖,轻轻一笑,“我知道你能把握好自己,所以让你做了军需官,这是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的考验,”顿了一顿,又道:“你每月的饷银只有八百文铜钱,手中却要经管六万两银子,不生出非常之心,那是不可能。” 孙林吓了一跳,怎么自己的心思大人都知道?自己可是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就连娘和二妹都没有,“大人,属下……” 李自成伸手拦住,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孙林,爱财之心,人皆有之,生出非常之心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银子面前迷失自己,你今天见到才是六万两,将来可能有六十万、六百万两,甚至更多,客观、公正地对待每一分银子,才是合格的军需官。” “大人,属下……属下明白了!” “军需官监守自盗的情形,比比皆是,那是因为没有督促,加上周围的官员们贪墨成风,想要洁身自好,自然难上加难,”李自成接着道:“现在的西宁卫,与原先大不一样,不但不会有空饷,也无人再敢喝兵血,你是军需官,士兵能否领到足额的粮饷,你最清楚。” “大人,属下明白,属下该死……” “孙林,你没什么错,过惯苦日子穷日子,乍见大量的银钱,谁的心里都难以做到平静,”李自成正色道:“不过,这些银子,不属于某一个人,包括我,而是属于公用资产,现在我们虽然不缺粮饷,但将来要是朝廷粮饷不继,这些银子就派上用场了。” “还有,要保持和提高西宁军的战斗力,就需要扩军、修缮器械,这些都需要银子,”李自成继续道,“银子不是全部用于饷银,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地方都需要银子。”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孙林已经额头见汗,腰身差不多趴到面前方桌上。 “你掌管军需,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要清晰明了,不久之后,我会亲自去查验账目。” “是,大人。”听说李自成要查账,孙林反而轻松起来。 “去吧,好好干。” 送走孙林,李自成回到书房后,顿时陷入沉思,随着军队规模的扩大,西宁军掌控的资源也会逐渐增加,自己不可能事必躬亲,那样不但要累死,也不会有这么多时间,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 特别是粮食、银子等物资,数量巨大,谁看了都会眼红,总不能等犯罪事实既成,再来处罚,处罚虽然能起到警戒作用,但处罚本身也是对和谐的巨大破坏,而且,警戒的作用也很有限,“十倍之利,以死趋之”,人心从来都是这样。 必须建立新相应的监管制度,防患未然,就像军队有军律那样,让士兵一眼就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又不能做什么,当然,除了财务方面,像农田等,也要建立相应的制度,免得产生纠纷。 大明虽然早就有了《大明律》,但时间过去数百年,《大明律》已经很难适应当下的时代,尤其对于现在的西宁,而且《大明律》的内容比较宽泛,条目又是晦涩难懂,对于西宁这种识字率不到半成的地方,实在难以普及。 要制定出一整套的制度、律法,工程太过庞大,现在既没有人才,也没有足够的财力,不过,饭可以一口一口吃,律法可以分类制定,而且条文不需要繁多,先制定出几条指导性条文,以后在使用中再逐步完善。 想到这儿,李自成拿起毛笔,蘸些墨汁,在他的“备忘录”中添上几笔,然后捧起茶水,轻轻啜饮几口。 李自成伸个懒腰,坐了这么久,准备去操训场看看,顺便活动下筋骨,便轻声唤道:“何小米!” “大人?”何小米一阵风似的推门进来,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走,我们去操训场看看士兵的训练。” 何小米眨眨眼,“大人,沈道来了,都等了好一会!” “沈道?你怎么不早说?”李自成心中一喜,沈道必定是带着工匠们的讯息来的。 “刚才见大人在思索,属下不敢打扰,所以……” “别磨蹭了,快将沈道带入小厅,我马上就到!” “是,大人!”何小米见李自成的样子,又一阵风似的飘去。 李自成来到小厅的时候,何小米才刚为沈道泡茶,沈道欲要叩拜,李自成一把拉住,“沈大人免礼,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些虚礼。” 沈道只得拱手行了一礼,“大人,西宁城中的工匠,属下都带来了。” 李自成在主位上就坐,待沈道在对面坐了,方才问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就在官衙外,大人要不要见见他们?” “那好,让他们进来吧,”李自成示意何小米,“带他们进来?” “大人?”何小米立在原地,脚步没有移动半分,只是露出焦急的目光。 沈道心领神会,拱手道:“大人,这些工匠们,卫里很久没有关注了,属下对他们也不是知根知底,要不要……要不要一个一个进来?” “一个一个进来?太浪费时间,”李自成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小厅内并没有亲兵,万一工匠中隐藏着杀手什么的,他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小,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且这种冒险实在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哈哈一笑,“这样吧,我出去见见他们,也算是欢迎他们来到官衙。” 第97章 幕后主使 见到工匠们,何小米顿时捏住鼻子,他们身上的衣服,只是勉强遮住了最敏感的部位,随便选择一块巴掌大的地方,要想没有破洞或是补丁,根本不可能,而且衣服上散发出难闻的酸臭味,显然好久没洗了,或者根本不敢洗,随便搓揉几下,衣服可能就要“香消玉殒”了。 更新最快 头发干涩弯曲,不但失去了应有的光泽,而且还粘上大量的尘屑,不知道是污垢还是灰尘,脸上刚刚用清水洗过,但皮肤粗糙看不出正常的情绪,一个个麻木迟钝的样子,只有眼球间或转动一下。 看到李自成等人过来,他们只是扫视一眼,脸上迅速恢复了固有的淡漠。 这些人要是放到大街上,丐帮的人恐怕都不要。 李自成鼻子一酸,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这里是大明,自己以前的生活,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 沈道向工匠们面前一站,高声喝道:“这位是李大人,还不过来拜见?” “草民叩见大人!” 声音不高不低,冷冰冰的不带任何人类的感**彩,绝对的程式化,后面的一人紧走上前两步,抢到人群的最前面,方在李自成的身前跪下。 李自成一愣:这是要将破衣服让我看得更清晰吗?抬眼一看,全场衣服,几乎都看不出原料,也没什么高下之分。 那人微抬起脑袋,眼角余光向上一翻,忽地向前窜出两步,同时从袖口拔出一支短刀,照准李自成的心窝猛刺。 那短刀长不过半尺,却是异常锋利,寒气逼人,众人只觉得眼前青光一闪,短刀已经逼近李自成的胸口。 李自成条件反射般急向后退,刚才观测这名工匠是,心神较为集中,所以反应不慢,恰好避过刀尖。 那工匠一击不中,情急之下,圆睁双眼,和身扑上,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青光闪过,短刀已经追上李自成的胸口。 李自成身形不稳,想要再退,势必摔倒,本能地抬起右腿,朝前踢去。 脚尖正中那工匠右臂,他的右臂一歪,短刀几乎贴着李自成左边腰带滑过,这时,立在李自成身边的何小米率先反应过来,他来不及拔刀,猛夸一步,用肩膀向那工匠撞去,口中大叫:“保护大人!” 那工匠扑向李自成,本就身形不稳,被何小米一撞,顿时歪向一边,手中的短刀也是脱手飞去。 亲兵们这才反应过来,自发分成两拨,一拨护卫在李自成的身侧,一拨饿狼般扑向那工匠,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何小米不及起身,翻滚着扑向那工匠,一边拔出腰刀,“受死吧,敢行刺大人!” “小米,住手!”李自成此刻已经脱离危险,扫了众工匠一眼,缓缓拾起那刺客的短刀,眼睛闪现出一丝冷笑。 何小米翻身而起,腰刀指向那刺客,目光扫视一圈,口中却道:“大人?” “绑起来!”李自成掂了掂短刀,面上霎时结了一层寒霜。 亲兵们手忙脚乱,将那刺客绑得结实了,方才带到李自成面前,“大人?” 李自成盯住那刺客的目光,良久突然问道:“谁指使你的?” “没……没有谁,是我自己要杀你!”刺客起初不备,几乎吓了一跳,瞬间就恢复了常态。 李自成寻思,自己在西宁没什么熟人,更别说仇人了,刺客明显是在撒谎,还是他有亲人在最近的战斗伤亡了?于是追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李自成,谁不知道你是卫里的大官?”刺客歪着脖子,挑衅般的看着李自成。 “何小米,”李自成大叫,“立即让梁大人来见我。” “是!”何小米也是高声回应,用手一指,两名亲兵立即向操训场飞跑而去。 “大人……”沈道到了此时,才完全醒悟过来,他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似的,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 工匠是他带来的,李自成遇刺,他绝对脱不了干系,虽然李自成有惊无险地化解了危险,但恼怒之下,秋后算账,自己……他颤颤巍巍向李自成这边踱过去。 何小米亮出腰刀,将沈道挡在十步之外。 沈道更加吃惊,脸现哀求之色,“大人,属下真的不知……” 这时梁文成已经到了,听说李自成遇刺,他立即小跑着过来,见李自成无事,方才安下心来,“自成,怎么样?” “没事,凶手已经伏法,”李自成轻笑,“梁大人,速速上门,将卫里的八名长官请来,不得延误,奥,沈大人已经在此,就不必请了,杜大人不在西宁,暂时不用管了。” “自成?”梁文成目视李自成,似乎不解。 “梁大人,对几位大人客道些,我要让他们看出好戏。” 梁文成点点头,转身去了,何小米急道:“大人,要不要封锁城门?” “不用,”李自成高声道,“将刺客带入小厅,我要亲自审问,另外,将这些工匠带入后衙,着人奉些茶水,再上些糕点,好生安抚,要是吓着他们,我唯你是问!” “是!”何小米急急将任务分给两名亲兵,自己随侍在李自成的身边,出了刺客的事,他再不敢离开大人半步。 李自成向沈道伸手示意:“沈大人既然在此,就随我一道审问刺客吧,也好让自己开脱干系!” “大人……我……”沈道还想解释一番,但李自成已经准备自己审问刺客了,再要解释也是多余,只好躬身跟在李自成身后,“属下听从大人吩咐!” 书房隔壁的小厅,刚才为孙林泡制的茶水尚未收拾,李自成端坐在主位,沈道在李自成侧首五步之外落了座,何小米和两名亲兵围在李自成的身边,连沈道也被隔开了,而刚才的那名刺客,此刻正跪在李自成的脚下。 “你叫什么名字?” “谁都知道,我的名字是曹建!”曹建一扬脖子,却是不看李自成一眼。 “谁让你来刺杀我的?” “没有别人,是我自己要来的。”曹建身形不动,只是转动眼珠看了眼前方的李自成,眼球迅速回归原位。 “你为什么要刺杀我?” “你们这些狗官,自己吃得好,穿得暖,还妻妾子女成群,”曹建突然像是发了疯似的,双目圆瞪,瞳孔充血,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鼻翼急速张翕着,“可是,狗官,你看看我们,你看看我们的衣服……”他先是指着自己的身子,情绪激动时,想要站起来,向李自成靠近。 亲兵一脚将他踹倒,“敢骂我们大人!” 李自成挥手示意,亲兵才将他拉起,强行跪在地上,曹建扭动几下,挣扎不脱,呼吸却是急促起来,从破碎的衣服里,可以看到肚皮正剧烈起伏。 李自成待他稍稍平复,方才问道:“你可知道,我让沈大人将你们带来,就是要给你们工作,让你们取得酬劳,从而改善自己的生活。” 不说还好,曹建听到此处,双目瞪得几乎要撑破眼眶,要不是亲兵拼命按住,他又要扑向李自成了,“我就是相信了你们这些狗官,才留下来没有出逃,我都三十了,到现在穷得连婆姨都娶不上……呜呜……我父母……他们死不瞑目……呜呜……” 这样刚烈的汉子,当堂就哭了,李自成消了恨意,反倒想要安慰他几句,但这种时候,安慰绝对起不了作用,况且曹建的父母应该不在人世了,有些事情,再也无法补偿了。 除了曹建,小厅内一时安静起来,李自成眼角余光扫过,沈道也是微微低下脑袋,曹建用衣角擦去眼泪,变得呜咽起来。 李自成缓缓道:“曹建,你以前在卫里见过我吗?” 曹建抬起雾蒙蒙的双眼,仔细看了李自成两眼,似乎不太确信,又用衣角上擦干泪迹,终于摇了摇头。 李自成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从天外传来,“我也和你一样,也是孤身一人,从甘州来到西宁……” “你是大人,怎么会孤身一人?你在撒谎,欺骗我们这些小民……”曹建口中不信,但情绪上再没激动,只是用饿狼一样的眼光,盯着李自成这个猎物。 李自成的声音依然平和中正,“我有必要欺骗你吗?你是刺客,我完全可以一杀了之。” “那你……” “曹建,我也是西宁卫的受害者,我是军人,却没有粮饷,只能饿着肚子打仗,所以……所以我们用刀枪袭占了西宁。” “袭占西宁?难道前天晚上的爆炸声……是你们攻占了西宁?”曹建目光先是一亮,扩散成数道彩虹,但瞬息就熄灭了,“你们占了西宁,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就要成功了,李自成在心中勉励自己,稳住,千万不要功亏一篑,“我们袭占西宁,不仅是为了我们自身,也是为了所有日子过不下去的人,这两日时间,你们看到城内杀人放火了吗?你看到城内抢劫成风盗贼横行了吗?” “没有,”曹建正在思索,李自成只有自己回答了,“这才两天的时间,我就让沈大人找上你们,就是知道你们日子过得艰苦,想要帮助你们,给你们工作,让你们领取酬劳,否则,我们完全可以向以前一样,对你们置之不理。” “你们真的……” “再说一遍,欺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们穷得只剩下半条裤子了,还有什么可以骗取的?” “大人……草民……真的……” “我没有怪你,你只是不明真相而已,真正的刺客,是指使你的人,”李自成缓缓摇头,双目微闭,敛去光芒,不经意间从曹建面上移开,“现在可以告诉我,谁是幕后主使了吧?” 第98章 心智 “大人,草民一时糊涂,将大人看做……看成与他们一样的一丘之貉,草民知错了,草民任凭大人责罚,就是杀了小人,也不冤枉,”曹建终于底下了倔强的头颅,声音也是低了少许,“但幕后并没有主使,乃是草民自己的主意,一切全是小人之过。 更新最快” “没有主使?”李自成把玩着刚才行刺的那柄短刀,在刀刃上吹了口气,刀刃发出“嗡嗡”的响声,“这柄短刀,如此锋利,应该能值几两银子,要是卖了,可以换回好几石粮食,或是几件像样的衣服。” “那是,这柄刀……”曹建顿时发现不对,不敢再接下去,脸上也是涨得通红。 “是呀,有这样一柄好刀,为什么不换件衣服?”李自成冷笑道:“曹建,这是你的刀吗?” “这……”曹建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千方百计维护别人,却不知道被人家当了枪使,”李自成面如寒霜,目似冷剑,“你以为他真的在帮助你?哼……被利用了还不知晓!” “大人……” “我且问你,你积贫这么久,他可曾关心你死活,资助你分毫?”李自成狠狠瞪了曹建一眼,然后迅速移开目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虽然许你好处,让你来行刺,你可知道,无论你是否行刺成功,都是难逃一死,再多的好处,也要有命花才行。” “大人……”曹建奋力挣脱按住他的士兵,以头点地,他双手被缚,腰身弓成大虾似的,“草民恨不能早受大人教诲,但草民许下诺言,绝不吐露半字,草民情愿一死谢罪,求大人成全。” “胡言乱语,”李自成恨恨地道:“你不但被蒙骗,还要助纣为虐,你若是刺杀了我,那些向你一样受穷的工匠,还有孤苦的百姓们,还有什么指望?” “大人……”曹建抬起头,眼中已是满腔泪水,他强忍住悲愤,死死不让泪水流出眼眶。 李自成知道曹建面临着痛苦的抉择,他也有些不忍,但内鬼不除,将来西宁难得安宁,“你可知道,他为何让你刺杀于我?” “为什么?”曹建此刻的语气,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起来。 “因为我当了他贪墨的道路,挡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所以他才要置我于死地,”李自成继续道:“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置他人的死活不顾,本大人整顿西宁卫,他竟然不知悔改,还要变本加厉,这样的人,值得你卖命吗?你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你死不瞑目的父母,还有许多与你一样贫贱得难以生存的人,你,真的希望看到一个乞丐满地走的西宁吗?” “大人,”曹建的眼角滴出一颗豆大的泪珠,“我可以告诉你谁是幕后主使,”他像是做出了巨大的决定,缓缓站起身,雾蒙蒙的双眼里早已失去神采,鳞片似的上衣像是蝴蝶在翩翩起舞,“幕后主使乃是指挥同知李二条!” 恰在这时,何小米上前,在李自成的耳朵边低语几句,李自成点头,待何小米退回原处,李自成方道:“曹建,你说出幕后主使,只是表明你的态度,实际上,凶手此刻已经伏法,要不要瞧瞧?” “大人能否告诉草民,你是如何知道幕后主使就是李二条?”曹建眸子逐渐变得干爽,开始恢复了一丝神色。 “很简单,我要召见工匠的事,除了我的亲兵,只有卫里的几位军官知道,从昨晚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将事情安排得如此妥帖,此人地位、能量一定不低,此刻李二条正在大厅喝茶,你要不要过去瞧瞧?” “不了,”曹建的视线一直定在李自成的脸上,在摇头的同时,眼中的神色一点点褪去,“曹建不能早见大人,受到大人教诲,实在是此生最大的憾事。”脑袋缓缓低垂,就在众人认为他情绪低落的时候,曹建忽地眼露精光,身子一震,使出吃奶的力气,向李自成面前撞去。 众人大惊,连沈道都差点呼出声来,这个曹建,说得好好的,为何又要和大人拼命?何小米除了刚才和李自成说了几句话,目光一直盯在曹建身上,下午出了刺客的事,他一直感到内疚,无论如何这样的事情不能重演,否则他这个亲兵统领也不必做下去了。 就在曹建向李自成面前撞去的同时,何小米和身向曹建撞去,他来不及拔刀,就是采取同归于尽的法子,也要保护大人周全。 曹建身上缚着绳索,虽然使了全力,速度上还是慢了许多,被何小米一撞,顿时两人都倒在李自成面前的方桌下,两侧的亲兵赶紧上前,一面按住曹建,一面扶起何小米,何小米尚未看清形势,口中兀自大叫:“不要管我,保护大人!” 李自成刚才面色也是一凜,此刻见曹建、何小米都是无恙,方才缓缓道:“小米,你这一撞,可是救了曹建呀!” “啊?”何小米顿时壮大嘴巴说不出话来,河马似的挺在小厅中央。 曹建却是抬起头来,目光少见地清澈无比,“大人,草民受人蒙蔽,竟然谋刺大人,又是违背诺言,而今唯有一死赎罪,求大人成全!” “曹建,你听信谗言,竟敢谋刺本大人,论罪当诛,”李自成断喝道,“然而你为本大人所擒,这条性命就是本大人的了,是死是活,该由本大人发落,”顿了一顿,缓缓道:“人要是遇上坎坷荆刺,一死顾当显示节气,然而,那些贫困的工匠、流离失所的百姓,又要何人安抚、照应?你尝过贫困之苦,难道就不希望这些苦人能遇上解救之人?” “大人真的是匠户们的救世主?”曹建的脸色煞白,似乎还未完全从刚才的自杀中脱出来。 “本大人从不自诩为什么救世主,也不知道这个世上有没有救世主,”李自成悠悠道:“本大人只是知道,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能帮多少是多少。” 曹建想了一想,眼神中恢复了些许精气,面色也恢复了原先的棕黑,他忽地跪倒在地,以头叩地,脊椎骨几乎弯成一张满弓,额头与膝盖的距离,还不到半步,“大人,草民不再寻死觅活,草民这条命,从此就是大人的了!” 李自成微微颔首,却是对何小米道:“押下去,严加看管,注意不得虐待。” “是,大人!”何小米不敢离开李自成,今晚让他提心吊胆了好几次,只是吩咐亲兵们前去安排曹建的事。 李自成待曹建去了,方才看着侧首的沈道,“沈大人,幕后主使就在大厅,沈大人不妨一起过去看看!” “自然要看,自然要看!”沈道慌忙从座位上起身,躬身随在李自成的侧后方,双手抱拳道:“大人真乃神探,一桩谋刺的案子,三言两语,问得一清二白,凶手甘愿受死,主谋露出水面,属下佩服,佩服,真是佩服!” 沈道更加佩服的是,李自成在遭受刺杀的当时,不但没有心理崩溃,而且一气呵成,将整个案情弄得水落石出,这份心思,整个西宁,当无人能出其右,心中不觉寒气森森,殊不知李自成正是利用了心理战法。 遇刺当时,他的心里恐惧、纠结、愤怒,而凶手因为赌出性命,情绪上更甚一筹,所以及时审问,很容易让凶手的心里防线崩溃,审问之初,曹建情绪失控,自然就是心里防线崩溃的表现,如果让曹建在监牢呆上一两日,让曹建有了足够的心里准备,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让他彻底缴械投降。 当然,能在遇刺这么纠结的时刻,果断作出亲自审理的决定,这份强大的内心,也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和凶手斗法,不是不能获胜,就看你的内心够不够强大。 李自成微微一笑,“沈大人过奖,是幕后主谋的手段太拙劣而已,不说别的,但论凶手的下场,无论谋刺能否成功,凶手都无法逃脱,只要有了凶手正身,还愁找不出幕后主使?” 沈道点头称是,心中却是不尽赞同,如果凶手刺杀成功,李自成一死,西宁的局势又将如何,谁也说不清,在重新洗牌中,幕后主使乃是居功至伟,说不定还能一举上位,再说以凶手的心智,万一失手被擒,多半还是一死封口,他今晚可是见识了凶手以死明志的决心,退一步说,即使凶手不死,幕后主使也可以让他在监牢中被死。 更让沈道惊心的是,李自成在凶手行刺的第一时间,就能准确判断出幕后主谋乃是卫里的军官,这份心智,与他及时断案同样让人恐怖,难道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仅仅从一把锋利的短刀上就可以看出端倪?还是隐藏在卫里高官身边的人发挥了作用? 无论哪种原因,结果都会让人恐怖。 李自成和沈道来到大厅的时候,卫里的军官们已经在各自的位置就坐等了,除了杜有恒去了北川未回,所有人一个不漏,梁文成坐在上首主位右侧,虚出的主位自然是等待李自成。 气氛异常凝重,面前的茶水根本没人碰过,李自成就在众人等待、焦灼而又有些不安的时候,缓缓在主位落了座。 第99章 水果楼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大厅内虽是点燃了数支蜡烛,光线还是有些阴暗,门框的缝隙中漏进一丝凉风,顿时将火苗吹向一侧,厅堂里显得更加暗黑,突然,一支烛芯发出“啪”的一声,火苗窜得很高,将众人吓了一跳。 更新最快 就在火苗窜出之后,李自成的声音突然想起,声音不高,却足以传遍大厅的每个角落,“各位大人,想必你们已经知道,请你们来的原因了,”他面沉似水,阴冷的目光从众人面上飘过,几乎刮起一道寒风,“我希望他能自己站出来,既然敢于谋刺我,就应该想到后果,敢作敢当,我还敬重他是条汉子。” 大厅内寂然无声,有几人左顾右盼,希望有人站出来顶罪,千万别冤枉他们才好。 静谧的时刻最是令人揪心,好在这种揪心的时间并没有延续多久。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自成的话,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房之上,除了沈道,他老僧入定般目光内敛,谁也不看,开始还有人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见此情景,只得作罢。 “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主动站出来,我可以从轻发落,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李自成继续道:“如果执迷不悟,想要蒙混过关,休怪我手段残忍!” 静,是到目前为止,大厅里最大的特色,连梁文成都是大气不敢喘,他还不知道李自成审讯的结果,自然不知道主谋是谁。 半柱香时间一过,李自成只得继续着独角戏,“曹建已经招供,你们当中,有谁昨晚后半夜派人找过他,还给了五十两银子,自己心中有数。” “本大人敢做,自然敢当!”李二条忽地从座椅上起身,“你起兵谋反,操控西宁,还要连累我们,将众位大人当做傀儡……” “停!”李自成伸手阻止道:“你此刻招供,算不得自首,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谁稀罕你的机会!”李二条愤然道:“李自成,你起兵谋反,早晚不得好死,”又指着周围的军官们,“你们甘愿为虎作伥,迟早会有报应。” “报应?”李自成微微一笑,调侃道:“不知李大人贪墨军饷,有什么报应,奥,对了,我虽然饶过你,但是你不思悔改,恩将仇报,离死也就不远了,这就是报应,天道循环,真理长存!” “天道?李自成,如果真有天道,你起兵谋反,无端制造杀戮,早晚不得好死,还谈什么天道?哈哈,真是笑话,哈哈哈……” “不错,我的确起兵谋反了,但我为的不是个人,而是那些穷困潦倒生活无着的人,匠人、士兵、牧民,等等,若是有天道,自会助我成功。” “李自成,你托名千户,实则将各位大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这就是天道?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你个人的野心,将我们的银子纳入你的囊中?”李二条双眼充血,恨不得将李自成舀口水吞下,“为了朝廷,为了西宁,我恨不得亲手将你诛成万块!” “李二条,说来说去,还不是我挡了你的财路?你眼中真有朝廷与西宁的百姓,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让匠人、士兵们流离失所?他们纷纷逃亡,难道你是睁眼瞎?” “成者王,败者寇,现在你是胜利者,怎么说都行。”李二条脖子一犟,将半个后脑勺对着李自成。 “成王败寇,古训说得好呀,可是你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更忘了,‘良禽择木而栖’,我若不起兵,西宁长期发展下去,你等不是死于蒙古人之手,便是死于盗贼之手,只争来早与来迟。” 听到此处,众人脸上都是发烧,在烛光的掩盖下,红晕倒是不显。 李自成继续道:“我以百余士兵起家,不仅将蒙古人赶出西海,更是收回被蒙古人占据的伏羌堡,一战而定西宁,在西宁刚刚平静下来,便想起衣食无着的匠人,给他们出路,你在西宁为官多年,位高权重,何曾关心过那些衣食无着的人?” 李二条一时语塞,却还是硬着脖子道:“你起兵谋反,朝廷大军不日便到,那时你们必将碎尸万段……”还用手指了指大厅里的众人。 “冥顽不化,死不悔改,留下也是白费粮食!”李自成以目示意,何小米指挥亲兵,一拥而上,将李二条绑了。 李二条情知逃脱不掉,也不反抗,任由李自成的亲兵绑了,口中兀自道:“李自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像你这样的人,就是做了鬼,也是恶鬼,阎王是不会放你出来继续作恶的,还是早死早投胎好,记住,下辈子别再做个恶徒了。”李自成把守一挥,何小米便将李二条押出去了。 大厅内再次恢复了平静,众人不知道李自成还有没有后手,一个个忐忑不安。 “哈哈,各位大人,将你们请入官衙,一来当时并不知道幕后主使便是李二条,只能确定是你们当中的某人,所以……自成在此向各位谢罪。”李自成觉得,众人心中都是明镜似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开诚布公,事情说开了,他们心中反而不会落下荆刺。 “属下等不敢!” “这二来嘛,也是让各位做个见证,自成行事,向来有礼有据,坏人固然不会放过,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李自成向众人拱拱手,“自成再次向各位表示歉意,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 “属下等告退!” 众人慌不失地跑出这间令人压抑的大厅,虽然他们只是见证人,刺杀事件与他们没有任何牵扯,但今晚的事情太过蹊跷,一桩谋杀案,李自成不到两个时辰就全部化解了,元凶被擒,主谋伏法,他们心中不由一阵阵悸动。 梁文成待众人去得远了,方才问道:“自成,李二条一家,是否都要问斩?”他是主管军纪的指挥佥事,也包括管理军官,出了谋杀这样的大事,自然由他去当刽子手了。 “当然要斩……等等,女眷就不用了,”李自成问道:“李二条家有多少女眷?” “据属下所知,李二条的原配早已过世,家中只有三个小妾,原配留下的两个女儿,应该已经成年,小妾也生过两个女儿,不过年龄尚幼,恐怕还不满十岁!” “这些女眷都留下吧!”李自成淡淡地道。 朝廷对人犯满门抄斩时,也是只斩男丁,女子则纳入教坊司,充作官妓,有钱人也可以买回家作为婢女、奴仆、小妾等等,西宁远离京师,又是军镇,与教坊司不沾边,梁文成以为李自成看上了李二条家的哪位女眷,便问道:“属下啥时将她们送过来?” “送过来?梁大人你想哪儿去了?”李自成微微一笑,“这些女人,本来也该随着李二条一同处斩,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就让她们苟延残喘吧,刚好兄弟们也是……” “大人的意思是……”梁文成以为李自成又要给士兵们娶婆姨,“她们是犯官家属,留在士兵家中,久后必有怨言,影响兄弟们的士气……” “走,我们去书房,边吃边谈,”李自成又吩咐何小米,“将晚饭送到书房,再来坛老酒。” “是,大人。”何小米如飞地去了。 李自成待梁文成在书房落了座,才说了自己的意思,比照教坊司,将李二条的女眷纳入专供士兵出入的青楼。 上次攻破伏羌堡,俘获数十女人时,李自成就有了类似的想法,但那些女人毕竟是蒙古人破城的受害者,自身并没有什么过错,如果强行纳入青楼,既有些伤德,又不合情理。 李二条的女眷就不同了,她们是戴罪之身,为士兵服务,乃是为李二条赎罪,至于将她们纳入青楼,究竟是害了她们,还是帮了她们,李自成也说不清楚。 “自成,这……属下从未听说过这等事,要不,还是直接配给士兵们吧,只要我们多加留意,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梁文成上次在伏羌堡的时候,见识了李自成亲自给士兵主婚,当时深感意外,事后想起,无论对于士兵,还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来说,都是最佳的选择。 梁文成实在跟不上李自成的节奏了,特别是纳入青楼后,还要涉及到管理问题。 李自成笑道:“配给士兵自然省事,但僧多粥少,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让兄弟们都能安上家?” 正好何小米端来酒菜,李自成便道:“梁大人,咱们边吃边谈。”也不回避何小米。 何小米给两人的酒盅满上,梁文成,端起酒盏向李自成示意,“自成,让谁来管理这些女人呢?” 李自成也是端起酒盏,与梁文成碰了杯,一口干了,方才道:“人选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另外,青楼的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水果楼,这些女人晚上要伺候兄弟们,白天也不能无所事事,让她们在水果楼附近种些蔬菜水果,也好贴补水果楼的用度。” 第100章 保底月票 “水果楼?”梁文成咧嘴笑了,“自成真会取名字,用水果楼做为青楼的名字,真是闻所未闻。 更新最快” “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关键是让人明白,这是专供士兵消遣的,他人不得染指,”李自成挟了口下酒菜,咀嚼两口,吞进腹内,方道:“现在女人太少,李二条的女儿,还有两个未成年暂时不能侍候兄弟们,满打满算,只有五人,不能向全体士兵开放,先向刘云水部开放吧,他的属下有一半是甘州人,家中就是有婆姨,一时也无法相会。” “可是,自成,刘云水部现在也有两百多士兵,而水果楼的女人才五个,一样僧多粥少呀!”梁文成都忘了下酒菜,直到何小米又给他满上,他才稍稍有些醒悟,忙挟口菜吞咽下去。 “这个问题,我也有思量,”李自成笑道:“每名士兵发放一张月票,用完了就没了,同时,限制士兵在外留宿,就是出营,也要限制时间。” “月票?”梁文成顿时目大如牛,他隐隐明白了月票的意思,但还是朦朦胧胧的,吃不准李自成的盘算。 “每个士兵,每月发一张月票,用掉了须要等到下个月才会重新发放,而且,进入水果楼也不是免费的,”李自成忽地一顿,“梁大人,西宁城中,青楼欢好一次,须要多少银子?” “像这种广为开放的青楼,若是不留宿,一般情况,只需五十文铜钱。” “既然水果楼只对士兵开放,索性便宜些,四十文,士兵领了月票,只需向水果楼交出四十文,便可欢好一次。” 李自成真实的意思,不仅要解决士兵的生理问题,更是为了银子。 他手中虽然有六万多两,但朝廷迟早会给西宁断顿的,那时西宁只有出项没有进项,再多的银子也会用空的时候,士兵们平日吃喝都是免费的,他们得了饷银,完全可以直接存起来。 对西宁卫来说,只有发放银子,却无法回收,又没有银钱来源,迟早会陷于破产,而且,在军队系统内部,市场上没了银子,就无法正常流通。 水果楼的存在,可以让士兵将手中的银子花出去,卫里也可以用这种方式回收一些发出的饷银。 不仅水果楼,李自成将来还准备开设酒馆,对于承受生死压力的士兵来说,女人与酒,是不可或缺的放松手段,如果开设一些针对士兵的酒馆,生意一定不错,这也能帮着回收银子,至少可以保持一定的银子在市场上流通。 这些复杂的经济学知识,梁文成肯定不懂,李自成也没法和他说。 “自成,属下倒有一个主意,”梁文成的双目忽地精光一闪,“将来士兵立功了,可以奖励他们一些免费的月票,还能激烈士兵们在战场立功。” “梁大人说得是,这些月票金贵,有钱也买不到,”李自成原本最担心的,就是士兵过早沉溺温柔乡中,从而丧失斗志,现在看来,水果楼不但不会让士兵消沉,还能帮着激励士气。 必要时候,也可以向士兵发出威胁,如果是你的战斗力不能提高,就会取消月票,或是直接解散水果楼,相信已经习惯了在水果楼中消遣的士兵们,绝对不希望被断了根子。 想要月票可以,必需要在战场拼命,那战功来换。 “月票分为两种,每月固定发放的那一张,就叫保底月票,进入水果楼之后,需要付四十文铜钱,或是相应的银子;另一种是战功月票,是专门发放给有功的将士的,拿着这种月票去水果楼,则是免费。” 只是水果楼当下女人太少,远远不能满足士兵们的需求,李自成与梁文成商定,如果附近有牧民女子因为欠债、贫困、救急等原因自愿加入,水果楼可以接受,但她们毕竟不同于犯官女眷,身子是自由的,必须与水果楼签订合约,约定时间,时间一到,可以解除合约,女子可以回家,如果双方一致同意,也可以延长合约时间。。 至于收入可以约定分成,水果楼要管理客源,提供住宿条件,每次可以分得十文,而自由身的女子,因为出卖了身子和自尊,自然要拿大头,每伺候士兵一次,可以净得三十文。 这顿普通的晚饭,一直吃到亥时,梁文成方才打着饱嗝起身告辞,因为两人都有许多事情要办,老酒只喝了一坛,便没有再开,梁文成一再向李自成保证,李二条的事,一定会在夜间搞定。 天亮之后,李自成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昨天的刺客曹建,曹建已经去了身上的绳索,被单独关押在一间耳房内,有吃有喝,只是没有自由,四名士兵轮流看守着。 曹建此时正躺在木板床上,失去精气神的双眼正对着顶棚发呆,看守的士兵推开耳房门时,曹建以为是士兵们送来早饭,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小米搬进一张小木椅,李自成在耳房内坐下,“曹建,思量了一个晚上还不够?正在发什么呆呢?” “大人……”曹建一惊,翻身起床,三两下将破烂的外衣套在身上,待纽扣完全系好,方才下跪:“草民已经想清楚了,草民这条命,已经属于大人,大人让草民做什么,草民就做什么,就是大人让草民去死,草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为什么一定要死?既然为我卖命,就要好好活着,”李自成示意曹建起身,在侧首的小木凳上落座,“你知道我为何让沈大人去找你们吗?” “大人……”曹建忸怩半天,终于在小木凳的一角落了座,小木凳原本就很小,勉强放得下半块屁股,曹建的屁股只是粘上一角,无法受力,实在比蹬马步还要吃力。 “我让沈大人去找你们,一者让你们有口饭吃,不至于和乞丐争夺地盘;二者嘛,让你们用自己的手艺,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发挥你们的一技之长,”李自成顿了顿,又道:“连不认识的人,我都希望他们生活得更好,何况是为我卖命的人?” “大人乃是胸怀百姓,属下受教了!” “曹建,你是哪类匠人?” “回大人,草民乃是木工。” “木工?那你会做些什么器具?” “草民善于制作马车,草民制作的马车,既坚固结实,行路时又平稳。” 李自成想起现在的马车,主要用于载货,速度也是远远比不上战马,稍微提速,就会颠簸得厉害,如果用于载人,为了平稳,速度就更慢了,比步行也差不多,西宁境内并没有多少平坦的官道,实在不适合马车通行。 “你制作的马车,轮盘用的是什么?车轴呢?” “回大人的话,轮盘是用圆木制成,打磨光滑,为了防止磨损,外面需要包上一圈铁箍,至于车轴,需要一根滚圆的铁棒,如果采用木棒,不但易折,而且会增大阻力,影响通行速度。” 李自成点点头,曹建说得还很在行,应该是不错的木匠,不过,这种马车,并不是当务之急,于是问道:“你还会些什么?” “回大人,属下还会扎营、制作拒马桩,以及餐堂的一切木器。” 原来纯粹是为军队服务的,李自成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你会制作农具吗?” “农具?这个……” “曲辕犁,会吗?” “回大人的话,草民实在不会,草民从未制作过农具……”曹建的双目有些失神,他一向对自己的技艺相当自信,之所以没有逃亡,就是相信卫里迟早会找上他,因为他的技艺,但李自成三言两语就将他问住了,第一次为大人办差,就落得无所适从,真是…… 李自成微微有些失望,却还不死心,“其他的匠人呢?他们会吗?” 曹建默默摇头,再不敢看李自成一眼。 李自成心中琢磨,只有自己上阵了,先画出图纸,看看工匠们能否制作出来,他倒不担心工匠们看不懂图纸,问题是他自己根本不会图纸的制作方法,看来,只能一边画出图纸,一边用手脚和嘴巴比划了。 “大人,草民不会,但草民的师父会!”曹建豁出去了,也不顾师父的嘱咐,让他安度晚年 “你师父现在在哪?”李自成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曲辕犁是三国时代蜀国丞相诸葛亮发明制作,这都过去一千多年了,应该早就在全国推广开了,若非西宁是马政区,会制作曲辕犁的匠人,应该比比皆是。 “师父他……他老人家已经六十有五,早就解甲归田、安度晚年去了,大人放心,草民一定说服师父重新出山,制造出曲辕犁。” “好,这事就交个你负责,所有木工匠人,全部归你指挥,如果需要人手,我会鼎力支持。” “大人还能信任草民?” “昨天的事,已经翻过去了,以后不许再提!” “草民……草民多谢大人宽宏大量!”曹建起身离座,重重叩在地上。 “起来吧,我给你十天的时间,要是造不出曲辕犁,那时再唯你是问,”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另外,每名工匠先预支一个月的酬劳,五百文铜钱,先去买身衣服……要是任务完成得好,还会有赏银。” “草民多谢大人!”曹建又叩了两叩,方才起身,眼角已经有些湿润,为免他人瞧见,他匆匆低头,“大人,草民去了!” 负责看守曹建的士兵不放心,欲待拦阻,“大人,曹建……” 李自成摆摆手,“让他去吧!” 第101章 颓废的工匠们 李自成刚刚用些早点,正在想着接下里该如何安抚临时滞留在后衙的工匠们,沈道就小跑着来到官衙,也不等何小米通传,直接来到李自成所住的后衙,惹得何小米像保镖似的跟在后面奔跑着,口中叫道:“大人……” 见李自成正坐在餐桌前,他立即翻身跪倒在地,“大人,属下昨日失察,险些酿成大祸,属下……属下特来请罪,求大人责罚!” “这要说起来,你的确有罪,工匠没召来几人,却召来一刺客,”李自成自顾吃着早点,喝着热茶,也不让沈道起身,“怎么样,又召来多少工匠?” “大人,属下……属下因为记挂大人安全,今日并没有去召工匠……属下该死……属下该死……”沈道以头叩地,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李自成,见李自成面无怒色,一副平静享受早点的模样,不觉心中稍定。 更新最快 “起来吧!”李自成刚好吃完了早点,他拍拍手起身,去掉手上残留的面屑,“走,随我去看看工匠们!” “大人……”沈道顿时变了脸色,眼珠转个不停,“大人有什么吩咐,还是让属下去吧!属下绝对不会误传大人的意思。” “怕什么,本大人有这么些亲兵,还会怕了几个工匠不成?”李自成心中暗笑,这个沈道,不知道是否真的担心自己的安危,不过,曹建只有一个,难不成这些工匠都是刺客?自己连曹建都原谅了,还会怕了他们? 李自成大踏步出了餐堂,何小米带着亲兵紧紧跟在身边,沈道一看无法劝阻,只得紧走几步,跟在李自成侧后,中间隔着何小米和两名亲兵。 后衙靠左侧的一间寝房,大门紧闭,门外有四名士兵把守,两名士兵相对而立,目光都是落在苍黄色的门板上,另有两名士兵,交互在在门前晃动,但无论他们人在何方,视线都是紧紧盯着木门。 见李自成昂首阔步而来,四名士兵一齐下跪,“属下叩见大人!” “起来吧!”李自成抬手,示意士兵们起身,“他们情绪怎么样了?吃过早饭了吗?” 一名士兵起身后,快速答道:“回大人,他们吃过了,里面一直比较安静,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开门!”李自成用手一指,那名回话的士兵答应一声,立刻从腰间取了钥匙,开了铜锁,又将沉重的大门推开。 何小米抢上前去,走在李自成前面,右手已经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李自成微微一笑,“小米,不用紧张,他们只是工匠。” “是,大人!”何小米口中答应,右手却没有离开刀柄,目光还是探照灯似的在前方扫视,唯恐遗漏了任何一个角落。 室内共有九名工匠,或坐或站,神情紧张,面色憔悴,眼袋更是明显呈现青黑色,显然昨晚都没有睡好。 本来千户大人召见,他们还抱着一线希望,也许否极泰来也说不定,但刚刚见面,就发生了刺杀事件,乃至被关在后衙,他们绝望之余,将曹建的祖宗十八代一一问候。 但就在刚才,他们以为必死无疑的曹建,重新获得了自由,还将他们当中会木工之术的匠人全部领走,显然是要完成什么急迫的任务。 他们吃惊之余,想要向曹建问个明白,尤其是千户大人准备如何发落他们,但曹建除了催促那几名木工赶紧随着他走之外,一直沉着脸,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他们也无从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忐忑不安,是他们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写照,但大门落了锁,还有士兵们在门外把守,他们不敢高声议论,只能相互以目示意,一个个忧心忡忡的样子。 李自成与沈道一同到来,让他们被迫放下纠结的心,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躲不掉,众人一齐下跪,叩头行礼。 看着这些衣服褴褛的匠户们,李自成想起自己在李家站的土墙茅草屋,特别是门框边的那道缝隙,“同时天涯沦落人”,自己不过有了后世经验,知道历史发展的大致方向,早一步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而已,但前途充满坎坷,稍不留神,就是万丈深渊,到时候恐怕就是这身破烂都是奢侈。 他用低缓的声音道:“起身吧!” “是,大人!”工匠们似乎听到了天籁之音,这声音中并没有令他们恐惧的怒气,于是一个个扶住膝盖,站直身子,挺起腰板,希望给千户大人留下一丝好印象。 李自成在何小米送过的小木凳上落座,却是对工匠们道:“你们当中谁是铁匠?” “我!” “我!” …… 四名工匠先后举起了手,瘦骨嶙峋,皱纹密布,又有些暗黑,比士兵们虎口的老茧还要粗糙。 李自成打量了一眼,从中选出一名三十模样的工匠,预备让他做个领头人,“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草民……草民叫刘方!”刘方显然没想到李自成会找上自己,一时情急,磕磕巴巴完成了答话,脖子一缩,想要隐藏到众人身后。 “刘方?流芳百世,这名字好,”李自成哈哈大笑,“想要流芳百世也不难,须要拿出自己的本事,本大人现在交给一项任务。” “大人……”刘方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被大人盯上了,喜的是大人并没要处罚他的意思,而且似乎还特别信任他,要是自己能完成大人交给的任务就好了,可是现在的匠作坊……哎,他长叹一声,“现在要是制作兵器铠甲,恐怕……恐怕没有足够的人手,而且……而且匠作坊里的生铁,恐怕早就锈迹斑斑了……” “难道匠作坊没有储存足够的生铁?”李自成皱起眉头,“兵器铠甲,暂时不需要添置,我需要的是农具,旱犁的犁头、犁耳、犁键等,还有铁锹、锄头、镐、二齿,凡是耕地上用得着的,我都需要,你们能制作这些吗?” “大人,这些农具,制作也不难,关键是生铁,还有匠作坊、人手,怕是难以达到铸造的最低要求,草民等平时也就帮着士兵们维修兵器。”刘方说话逐渐利索了,主要还是担心,随着大批工匠的逃亡,现在的匠作坊,几乎要报废了。 “一会本大人亲自去匠作坊看看,”李自成没想到,匠作坊已是溃烂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就像这西宁卫本身,他心中长叹一口气,却将目光投向剩余的工匠,“你们又是哪类匠人?” “回大人,草民二人乃是烧烤匠!” “回大人,草民等三人乃是火器匠人!” 李自成差点想起后世的烧烤,顿了一会,方才明白,应该是烧制某种物事,便问二人道:“你们会烧制什么?” “回大人,草民会烧制陶瓷,士兵就餐所用的饭碗、汤盆,瓦罐等,草民都会制作,只是……” “只是缺少人手,匠作坊也难以达到制作所需的最低条件,是吗?”李自成摇头叹息,不知道匠作坊到底破烂成什么样。 “大人……”两人立时惊呆,大人这是失望,还是知道匠作坊如今颓废的样子? 李自成不再看他二人,而是将目光转向剩余的三人,“你们三人是火器匠人,又有什么手艺?会制作火#枪吗?” “大人,”三人中头领模样的人,战战兢兢道:“我们只会修修补补,要想制作鸟铳,或是火绳枪,需要大量的人手,而且,我们的技艺……” 李自成算是明白了,这些匠人,基本上是废了,卫里本身为了节约银子,有意无意忽略他们的存在,除了必需的修缮,基本上让他们处于长期待业的状态,而掌握关键技艺的工匠,早已逃亡,也许利用自己高超的手艺,还能混口饭吃,剩余的工匠,卫里本身就不待见,加上他们没有手艺,自然谈不上收益,以致积贫成这种模样。 看来自己指望他们大规模制作农具的计划,恐怕很难实施了。 不过,李自成也没放弃,凡事不破不立,也许“破”到极处,正是“立”的最好机会。 卫里的军官们,拿着饷银却无所事事,正好可以发挥他们的用处,也好检验他们的能力和忠心,卫里这些军官们,像杜有恒、沈道等,指挥打仗未必是好手,但处事应该比普通士兵、百姓光溜些,如果合适的话,也算给他们一条出路。 “沈大人,咱们去匠作坊瞧瞧,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是,大人请!”沈道躬下身,用手一指,让李自成先行,自己陪在侧后方,听了工匠们的口述,他也估计匠作坊如今太不成样子了,不过也难怪,他都记不清卫里有多长时间没有给匠人们开过酬劳了,没有酬劳,匠人们又没有牧场、耕地等贴补家用,不逃亡就只有等死。 李自成的亲兵,还有这九名匠人,也是跟随在后,数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直奔匠作坊,算起来匠作坊除了成立之初,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第102章 三天时间 第103章 源源不断的饷银 “朝廷来人?这么快?”李自成寻思,自己起兵西宁,这才几日的时间,不可能传到京师,就是传到京师,朝廷的使者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西宁,这才明白自己意会错了,“小米,伍公公可说过是什么事?” “来人没有细说,只说是关于粮饷的事。 更新最快” “粮饷?”李自成心中盘算,“难道朝廷发来了饷银?”如果真是朝廷运送饷银来了,那就说明,西宁的变故,暂时还没有传出去。 不过传言的人并没有说清,何小米也不知道,李自成匆匆用过午饭,立即赶往伍府,伍府距离官衙,不过两里之遥,一会就能赶到。 伍府外守卫的府丁,已经换成了李自成大人,见到李自成过来,立即下跪叩头,打开中门迎接。 李自成刚刚入得伍府,伍少陵已经迎了过来,“自成总算来了,快快里面请!” 两人在伍少陵的书房就坐,早有府丁送上香茗,李自成闻香识味,知道是上好的早茶,淡淡的清香中有一丝初春的涩味,如处子脱下贴身内衣的一瞬间,飘出那股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只可惜,这种茶叶没有减肥效果,伍少陵的身子还是原来那般偏胖,“公公,朝廷的人呢?现在可在伍府?” “咱家打发他入了青楼,若非如此,咱们怎好说话?”伍少陵谄媚地一笑,下巴底下的一团赘肉顿时垂下许多,“自成,这逛青楼的银子,你可得还给咱家!” “公公有心了,”李自成向伍少陵行了一礼,以示感激,“公公在公务上花去的银子,自成只会认账,回头让府丁去官衙领取,就是公公个人有什么要求,只要正当合理,自成也绝不含糊,公公尽管放心。” “咱家只是开个玩笑,自成不必当真,有这份心就行了,”伍少陵用杯盖轻轻拨拉下漂浮的茶叶,恬着脸道:“咱家一个阉人,能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哎,多年养成的习惯,咱家只是喜欢喝些春茶!” “公公放心,自成一定替公公寻些春茶来,只要公公惬意就好。” “咱家多谢了,”伍少陵轻轻放下手中的瓷杯,沉声道:“自成,朝廷着人送来了上个月的粮饷,已经到了碾伯所,你赶紧着人前去收取,免得夜长梦多。” “粮饷?”李自成心中大喜,脸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公公,真的有粮饷?” “嗯,”伍少陵微微点头,可能想到什么,双目顿时内敛,面上露出一丝欣喜,良久,才有恢复了平静,“自成,这粮饷的事,咱家需要向你交代清楚。” “公公请说。”李自成十分关心粮饷的数目,那是士兵养家糊口的本钱,也是自己在西宁站稳脚跟的基础,伍少陵的话里,肯定是要交代以前的一些潜规则了,不知道兵部要拿走几成的粮饷,自己的士兵已经过千,如果粮饷过少,士兵不能养家,就是全发了也是留不住人心。 “西宁卫设立之初,兵部给了五千六百人的编制,朝廷也是一直按照这个数目发放粮饷,”伍少陵顿了一顿,见充分吸引了李自成的注意力,方才道:“兵部知道西宁有空饷,是以每次拨出粮饷后,到得我们手中的,只有三千人的粮饷,其余的粮饷,只是账面上的数字,并无实际粮饷,自成着人去交接粮饷时,须得派出心腹,免得在卫里露出端倪。” “三千?” 李自成心中狂喜,他的属下只有七个百户,即便所有的百户都扩充为四个总旗,亦不过一千五百士兵,三千人的粮饷,足够支撑两个月,士兵即使得到全额的粮饷,也还有一个月的节余。 要是以前,多余的粮饷,全部进入卫里那些军官们的腰包,其中伍少陵占了大头,不过,他以前一直以为伍少陵吃得最饱,现在看来,伍少陵不过是西宁卫中吃得最饱的人,比起兵部的高官,那是小巫见大巫了,只要西宁卫签个字,两千六百人的粮饷,就顺顺当当地进入了他们的腰包。 这还只是一个西宁卫,要是加上京师的三大营,加上九边重镇的士兵,加上南方的士兵,这空缺的粮饷,还不知道有多少。 在这个过程中,要说朝廷是最大的冤大头,也不尽然,喝兵血的事,朝廷高官恐怕都有参与,不但兵部,恐怕户部、吏部的官员,也是见者有份。 真正的冤大头,乃是当今的皇帝崇祯。 李自成只知道崇祯一直哭穷,甚至到了无钱打仗的地步,他要知道自己的手下合起伙从他的手中挖银子,以他多疑和残忍的性子,非将这些高官们杀了不可,不过,没有完善的制度,杀人也没有,换上一拨,还是接着贪,除非皇帝亲自分发粮饷,亲自上前线打仗,但,他忙的过来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难道这一切都是“家天下”惹的祸? 既然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干?哪怕是国破家亡,自己有了银子,照样过着“人上人”的日子。 皇帝生长于深宫,对官场、军旅的世界一丝不知,又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不骗你的财产骗谁?“不骗白不骗,骗了也白骗!” 难怪仕林反对皇帝出宫,鼓励皇帝终身留在宫中造人,即便像嘉靖帝、万历帝,数十年不上朝,百官们还是其乐融融,甚至鼓励皇帝在民间选取秀女,明为皇帝增加子孙,实际上还不是用女人的身子将皇帝拴住? 想到这儿,李自成微微打个冷战,难道“家天下”就要解体了吗? “自成?”伍少陵见李自成一直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对三千士兵的饷银不满。 李自成这才从遐思中回过神来,“公公,具体的数目是多少?” “精粮一千二百石,饷银一千五百两,加上卫里的开支,一共两千两。” 两千两银子,李自成倒是不太看得上眼,但一千二百石精粮,却是他的宝贝,细水才能长流,只要朝廷还相信西宁卫,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饷银,“公公,这些粮饷,都会足额领取吗?” “足额倒是足额,但使些小钱,还是应该的,否则,运输途中就会有损耗,而且下个月给你的,可能就不是三千人的粮饷了。”帮助李自成骗取朝廷粮饷,伍少陵已经被李自成牢牢地捆绑在他的战车上,也就不再保留。 但不帮着骗取粮饷,又能如何呢?伍府的所有府丁,都是李自成的人,一旦伍少陵向朝廷的使者告密,不管朝廷会不会发来重兵,这些府丁首先就会拿他伍少陵问罪。 “我明白了,”李自成报以感激的微笑,沉思片刻,终是道:“公公,自成有一事不明!” “自成说说看,咱家当知无不言!” “甘州乃是陕西行都司的治所所在,西宁卫自然隶属于甘州,朝廷拨付西宁卫的粮饷,为何不去甘州,而是直接交给西宁?难道是担心一来一回,粮食会有损耗吗?还是另有他因?其他的卫所又是如何?” “自成有所不知,”伍少陵露出大白牙笑了,“在整个陕西行都司,只有西宁卫是马政区,治下的百姓主要从事放牧,替朝廷放养战马,百姓只要交给朝廷一定数目的战马,无需再交纳其它赋税,也正因为如此,西宁卫基本不产粮食,士兵所需的粮食,都是由朝廷拨付,以换取百姓为朝廷养马。” 难怪整个西宁到处都是牧区,李自成有些懂了,“那其它的卫所呢?他们难道不养战马?” “其余的卫所,都是建在沙漠中绿洲附近,草地极少,无法供养战马,所以都是种上小麦青稞,在整个陕西行都司,除了西宁,粮食都能自给,所以朝廷每次都会将粮饷直接拨付西宁。” “原来如此!”李自成心中一阵悸动,其余的卫所,粮食上都能自给自足,除非战争、大旱或是洪涝等意外发生,朝廷才会以粮饷的形式赈灾。 两人谈罢卫里的公事,李自成忽地问道:“公公长期住在伍府,会不会觉得孤单?要不要换处居所?” “换处居所?”伍少陵心中一惊,难道李自成要……这才谈得好好的,自己为了他,已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怎么翻脸比自己还快?他试探着问道:“自成,咱家一向待你不薄,为何容不下咱家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阉人?” “公公误会了!”李自成双手长揖,“自成并无相害公公之意,这个去处,全凭公公心意,公公若是不愿意,自成绝不勉强。” “去处?什么去处?”伍少陵心道,难道是在谋我的伍府? 李自成便将水果楼的事,向伍少陵一一道明,“公公可愿意去掌管水果楼?” “水果楼?自成,亏你取的好名字,要是让朝廷知晓……”伍少陵忽地顿住话头,李自成已经谋反,还会在乎朝廷的意见?他转而言道:“自成,你这是寒碜咱家呀,咱家……却要管理这什么水果楼?”他一个太监,每天对着红花绿叶一群美女,看得见却吃不着,他不是不想,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公公如是不愿,自成断不会勉强。”李自成心道,看来要准备与军需官孙林的老爹孙元谈谈了。 伍少陵想了想,却道:“也罢,水果楼无论如何,总好过在伍府每天面对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咱家应了!” 第104章 五号床单 北门大街,草城巷。 更新最快 距离军营不到两里的地方,一座占地超过二十亩的院落,悄悄易了主,院落的前门正对着草城巷,当街只有一间门面,后面却是非常阔大。 顶门的是一幢两层的小木楼,小木楼后面,有两幢土墙茅草屋,每幢足有五间,土墙低矮,茅草又极长,就像是后世某个度假村的原生态民居。 茅屋后面原本是一大片空地,如今部分空地已经翻新,还种上一些白菜、香菜、莴苣等,俨然是谁家的菜园子。 对着正门的那幢小木楼,刚刚换上了崭新的匾额,上书“水果楼”三个天蓝色醒目大字,匾额挂在木楼顶层的正门上,从草城巷路过的行人,远远就能看到。 这里原本是一间杂货店,因为门面太窄,顾客稀少,常年入不敷出,被迫盘点与了李自成。 今天本是水果楼开业的日子,但水果楼行事低调,既没有礼花鞭炮,也没有掌声、鲜花与剪彩仪式,甚至连一名到场恭贺的贵宾都没有,一切,就在不经意间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此时,在小木楼的底层,伍少陵亲自坐镇大堂,对一名忙得脚不沾灰的婆子道:“怎么样?她们都同意了?” “公公不用担心,从牧民中征召的五个姑娘,都是自愿的,又有合约在身,无需多言,就是那五名犯官的眷属,也不敢不从,对付她们,奴家有的是办法,”婆子笑吟吟的脸上,隐藏着一丝淡淡的忧虑,“只是这些牧户女人,签的合约只有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要是找不到货源……” “这个你不用管,交给自成便是,你只管让这些女人服帖些。”伍少陵面沉似水,目光阴沉得像是要穿透婆子的胸衣。 婆子不禁打个寒颤,忙陪着笑脸道:“奴家知晓了,奴家这就去收拾她们,让她们将菜园打理得齐整些。” “去吧!”伍少陵待婆子离开后,起身去了楼上,取了椅子,独自在门前晒太阳,优哉游哉。 婆子却是来到小木楼后面的茅草屋,将十名女主角一一唤起,去后面的菜园地里劳动,翻地、浇水、拔草、栽菜,直到已时,方才息了。 白天的时候,士兵都要出操,水果楼里异常冷静,除了婆子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忙碌着,几乎听不到人声,直到傍晚,士兵们散了操,方才有一队士兵结着伴,一路小跑着奔来。 院门处执勤的士兵,查验过月票后,方才让他们进来。 婆子见来了许多士兵,心中高兴,笑颜如花般打着招呼,周旋于士兵之间,心中却是将士兵默数了一遍。 士兵们交了四十文铜钱,便等着安排下文,婆子却不着急,一边指挥着打杂的士兵给他们添上茶水,一边却是不咸不淡地说着各种暧昧的笑话。 士兵们早已急不可耐,嘴上的笑话,哪里解得下身的内火,领头的士兵连饭催促,就是老实本分的雏,也会用目剑将婆子的胸衣刺得零零落落。 婆子掩口而笑,蜻蜓点水般从众人的隙缝中穿过,撒下一路香风,却将手中的丝巾向那领头的士兵扔去,砸中他的胸膛,“后面有十间茅屋,每屋住着一位姑娘,至于是啥样的姑娘,就看各位的福分了!”却把目光向那领头的士兵脸上瞅来瞅去,不肯离开,间或放上电。 “哪有那么多废话,快送我们过去!”领土的士兵理也不理。 “我说各位兄弟们,还真对不住,你们一共来了十人,我们这儿也有十位姑娘,可惜有一位姑娘身子不适,不能陪各位兄弟,你们说怎么办?” “你说什么疯话?兄弟们可是有月票,又交了铜钱,岂能没有姑娘?”身后一边士兵,立即就不干了,好不容易等到这样的机会,下次发月票,还要一月之后呢! “这位兄弟莫急,难不成还是雏?”婆子转过身,剜了他一眼,又将手中的丝巾当做武器,“也不是没有姑娘,只要稍等片刻,待其他的兄弟完事,就能进去!” 为了抚慰那名“受伤”的士兵,婆子破天荒地将允许那名士兵自己去挑姑娘。 磨叽了一会,终于有一名士兵自愿留下来,婆子急匆匆将九名士兵领到后面的茅草屋,“兄弟们,姑娘们就在里面,她们都是初次出道,面皮薄,拉不下面子出来迎接,你们多多担待,千万不要见怪才好。”又向九名士兵指了指木门,示意他们自己动手。 待士兵们都入了茅草屋,婆子却是回到小木楼,那名等待的士兵正百无聊奈,见到婆子,顿时两眼放光,像是狐狸咋见猎物小鸡仔。 婆子情知自己做的不地道,忙去添上热茶,“兄弟,实在对不住,先消消火!” 这种来自骨子里的内火,岂是两句闲话一杯热茶便能消解?那士兵接了热茶,随手丢在面前的方桌上,却把目光不时偷瞟婆子。 婆子也不说破,却是问道:“兄弟娶过婆姨吗?” “没……还没呢……”那士兵吱吱呜呜,见婆子没有愠怒,胆子也大了起来,目光几乎定在婆子高耸的胸衣上。 婆子已经三十多的年岁,是个过来人,情知这种内火轻易去不得,遂笑道:“奴家年岁大了,侍奉兄弟不得,兄弟且稍待片刻,奴家去后面瞅瞅,他们好了没有,待会奴家给兄弟挑一个年轻貌美的,保管兄弟满意。”一面说,一面轻笑着快步离开木楼。 在前排茅草屋左手第三个房间,刘三此时尚未进入正题,他因为辅助新兵有功,得以进入首批发放月票的十人名单中。 幸运的是,他进入的那间茅草屋,里面的女人十分年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眉目如画、双唇猩红,皮肤白皙得欺霜赛雪,就连眼角那一点浅浅的疤痕,却也十分养眼。 这样的女人,绝非出自附近的牧户人家。 女子此刻坐在床沿,双手环绕在小腹之前,两只拇指交互摩挲,显得局促不安,微低着螓首,连看一眼刘三的勇气都没有。 见女子并没有起身相迎,刘三便挨着她在床沿坐下,右手熟练地搭上女子的右肩,女子香肩微微一颤,却没有甩开刘三的手。 刘三右手从她右肩上游龙般滑下,越过峰顶,却是在停在她娇嫩的双手上,轻轻把玩起来,“妹子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吧?” 女子没有吭声,只是微点螓首,感觉到刘三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方才抬头,瞄了刘三一眼,见刘三模样还算周正,心中的恐惧顿时减去不少。 她只是听婆子说来的都是士兵,在她的脑子中,士兵就是那种脏兮兮浑身散发出汗臭脚臭腋臭的大头兵,要是在以前,别说让他们碰,就是看他们一眼都是脏了双目。 不过入了水果楼,她也知道了自己此生的命运,不管如何,命运已经无法改变,只争来早与来迟,刘三模样不错,又收拾得相当齐整,女子的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抗拒,只是初次面对陌生的男人,又知道他会直奔主题,少不得还是扭扭捏捏。 既然迟早都会倒在士兵的身下,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这个模样不错的士兵,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万一来的是浑身酸臭、嘴角流着口水的歪瓜裂枣,又或是七老八十的伤残士兵,难道她有得选择? 她小小年岁,应该还是做诗做梦的季节,只道人的品行与相貌一般,一览无余,不过,就算这士兵是个大奸大滑之徒,与她也没多少关系,他不过是她迎来送往的人群中的第一个客人,仅此而已。 想到此处,女子倒是向刘三身上靠了靠,左侧后背紧紧贴上了刘三的胸口,右侧身子却是向前挺了挺,恰到好处地让刘三的右肘搁在她的双峰上。 刘三感受女子胸前的娇软,顿时血脉喷张,空闲的左手从腋下穿出,照准女子的柔软摸去。 此时正是深秋初冬的节气,女人身着碎花短袄,隔着厚厚的衣物,刘三如同隔靴搔痒,干脆伸入女子的亵衣之内,最近距离的贴近山峰。 女子本能地剧烈地颤动起来,却是没有躲闪,只是将脑袋歪靠在刘三肩上。 颤动就是对刘三最好的鼓励,到了此时,刘三再顾不得怜香惜玉,翻身将女子推到,双手急迫地扯开胸衣,却是发现,女子的衣物十分简单,除了外面的短袄,里面只着亵衣,连肚兜都没有。 不消片刻,女子便成为刘三的一樽白羊,横呈在刘三面前,刘三慌不迭将自己剥成黄羊,翻身而上,紧紧压住白羊,抽出两手,紧紧在白羊上搓揉起来。 此时天色未晚,太阳还在远山露出半边脸面,光线透过窗户上的白纸,斜斜地落在床前。 刘三借助朦朦胧胧的弱光,发现白羊的胸前比她的脸色更美更白,呆了一呆,猛地俯下身子,将豆腐似的柔白噙#住…… 不知过了多久,刘三猛地打个寒颤,身子软软地歪斜下去,贴身躺下,右手犹自不肯离开那水豆腐似的娇嫩柔美。 女子一直忍着痛不呼一声,此刻身子一松,反而娇#喘起来,绵长地呼出一口气。 刘三一面把玩着娇柔,却是凑到她嫩滑的脸面之前,“妹子辛苦了!” “这是奴家的命,哥哥不必理会!” 声若黄莺,轻软婉转,如两山之间突地窜出一丝游光,凭空让人生出些许熨帖,又如在平静的古潭面上投下一颗石子,点点微波随风而去 刘三顿时雄心又起,下身也是急速喷张起来。 女子明显觉察到刘三身子上的变化,只把眼一盼,却是不曾言语。 刘三手上加了动作,随即扩大搜索范围,口中轻问道:“妹子姓甚名谁?” “奴家入了水果楼,辱了先人名节,区区贱名,何足挂齿?在水果楼,奴家乃是五号床单!” “五号床单?”刘三只觉得这名字有些奇特,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思,挺枪上马,又是一度春风。 待到刘三艰难地出了茅草屋,发现兄弟们早已离开了,就连那最后上马的士兵,也是刚刚出了水果楼的院门,婆子正在屋外,见了刘三,面上不觉一红,随即漾起笑意,“兄弟……怎的到了现在……可是姑娘不顺从……也没听到打闹之声呀……” “没有,没有,”刘三一叠连声,唯恐自己走后,婆子要惩罚五号床单,“她很好,也很配合……” “原来你是种马……”婆子刚刚褪去颜色的脸面上,重新泛起红潮,她用肆无忌惮的目光,将刘三从上到下看个够,方才含笑道:“兄弟,既然妹子对你有情有义,以后可要常来看她。” 刘三顿时惹得火起,但是他刚刚游历过惊涛骇浪,满身疲惫,再无挺枪跃马的能力,只得落荒而逃,“我回去了,要是误了时间,就没得晚饭吃。”心中却是暗骂,老子是军人,岂能说来就来?没有月票,没有银子,你让老子白干呀? 不过盏茶之后,李自成从新开工的匠作坊回到官衙,进入自己的书房,拿起桌上的两份急件,正要打开,何小米一阵风似的进来了,“大人,水果楼一切平稳,首批进入的十名士兵,已经全部离开,没有发生任何纠纷。” “奥?”李自成一面打开急件,一面说道:“告诉他们,继续加强监视,若是有人在水果楼闹事,无论是谁,严惩不怠……嗯?”话未说完,他已经被急件上的讯息惊呆了。 第105章 怒气冲天 第106章 看热闹 第107章 北川县 第108章 声声声刺耳 “大人?”杜有恒呆了片刻,忽地跪倒在地,“属下多谢大人提携。 更新最快” 他原是西宁卫从三品指挥同知,但在文贵武贱的大明,从三品武官见了五品六品甚至七品文官,都是要下跪行礼的,之间的地位可见一斑,而他原来的指挥同知之职,也不是一地的主官,权力、油水更是不可与主官同日而语。 在大明,从文官转为武官容易,很可能在品级上还会大幅提升,像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等,都是成功的例子,虽然他们的下场并不一致,但要从武官转为文官,整个大明时代,鲜有实例,让人称道的更是连史书中都找不到。 更为重要的是,李自成将他提拔到七品知县的位置上,显然是对他的信任,更是对他的重用,至于李自成将来会不会成为盗贼之流,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作为李自成的属下,已经打上了李自成的标签,就是想要下贼船,暂时也是不可能了。 “有恒,起来说话,”李自成笑道:“这北川县,还是你最为熟悉呀!” “大人,属下自当尽快让北川县运转起来,”杜有恒起身的时候,双手按地,还在肋部抚了两下,显然伤得不轻,“只是……只是北川县没有城郭,属下如何办公?” “城郭的事,先缓一步,开春再建,还是先修筑军营与官衙,西面不到十里,就是娘娘山,先依山修筑临时军营、官衙,”李自成用手一指跪在地上的土人士兵,“这些战俘,将交付与你使用,使用过程中,要加强对他们的监管、教育,安心为民的,城郭修筑完毕,可以释放。” “是,大人。”有了这些无偿的劳工,杜有恒对建设县衙的事,就少了几份担忧。 “土人失去了他们的大土司,正是归心的好时机,我会留下第二百户在此协助你,至于土人事务,我打算暂时任命大土司的家臣陈久为北川县刑民师爷,不过,你放心,北川县以你为主,他只是辅佐你,特别是加强对土人的管控。” “属下明白!”对于知县与师爷之间的上下级关系,杜有恒虽是武官出身,心中还是明白的,他刚刚被任命为北川知县,连诰命文书都没到手,心中就是有荆刺,也不敢提出来。 “陈久,过来,”李自成向李久招招手,“现在任命你为北川县刑民师爷,你要协助有恒尽快让县衙运作起来,此外,用土语告诉这附近的百姓,以后再也不用向大土司交租子了——北川县已经没有了土司,改为向县衙纳税,税率为十五税一。” “十五税一?”陈久的两只小眼珠骨碌碌乱转,“大人……以前大土司的租子,可是十税三……是不是小人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李自成拍拍他的肩膀,“就这样告诉他们,记得用土语,让他们每个人都能听明白!” “大人,不用土语,”陈久跪倒在地,算是代表土人感谢李自成的轻赋税,“土人都会汉话……其实,土人自己的语言,倒是没几个人会。” “都会汉话?”李自成心中一阵悸动,既然都会汉话,土人与汉人的关系应该非常密切,朝廷为何还要在此设立土司? 既然如此,那何不一步到位,从北川开始,将湟水流域正式纳为汉民族的核心区? 思索片刻,李自成道:“告诉他们,由于部分百姓的身份从牧民调整为耕农,北川县所有人口,需要重新登记,”他让陈久起身,“但登记的时候,所有人口必须登记为汉人,只有登记为汉人的,每丁才会得到二十亩耕地,越早登记,分得耕地越是靠近河口的优良土地。” 陈旧眨巴着双眼,连大明朝廷都没有改土归流,难道他要做土人的败类、罪人?李自成的双目盯在他的脸上,杜有恒的目光也是围着他打转。 时间像是静止了,陈久恨不得跳进北川河,一个猛子扎进水底藏起来。 “陈久,有问题吗?”李自成面目含笑,一点强迫的意思都没有,倒像是与他商量。 对陈久来说,这种微笑,比陈有道骂他、棒他甚至扬言杀了他还难受,这种柔和而又带有威慑力的笑容,让他失去了拒绝的勇气。 但陈久知道,这种事关民族前途的问题,他说了恐怕不算。 “率先归化的土人,可以得到卫里的农具、耕牛资助,一旦耕地分配完毕,就是想归化,也没有了合适的土地,”李自成的语言似乎不掺杂任何威胁,观音娘娘般的笑容里,却像紧箍咒一般,让陈久无法拒绝,“我说过,跟着我走,不会亏待你的,如果这件事办成了,我会送你五百两银子,未来的北川县城,也会有你一套两进的府邸,我不会为难你,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大人,”陈久咬了咬牙,“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小人愿去试一试!” “尽力就好,”李自成笑了笑,“有少数人反对也没关系,我们有骑兵,奥,对了,他们一会就去抄了大土司府,你去给我们当个向导,要是看上陈家哪位丫头小姐,本大人就替你做主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陈久将脑袋叩得“咚咚”直响,青灰色的泥土上现出一个浅浅的凹槽,陈家的二小姐,他垂涎已久,特别是她的肥#臀,挺翘饱满,明显是多子的吉相,让他流了不知道多少口水,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一副清高、遥不可攀的样子。 他只是陈家一名普通的家臣,两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大,每次远远见了她,只能暗中吞咽口水,如果……如果能将她压在身下……陈久豁出去了,“小人一定按照大人的要求……要求土人登记为汉人,只要有人牵头……这个头就从小人开始吧!” “去吧,我等着你的喜讯!” 陈久向正在垦田的土人喊话,目的主要还是宣传,他们本身并不是重点,已经来到北川沿岸的土人,要么从农耕中看到巨大的利益,要么不满大土司的的严重盘剥,早已心向汉人。 李自成并没有派出士兵跟随,而是让李过将土人降兵一个个绑了,预备留做建房、筑城的劳工,至于他们的家人,暂时不必理会,为他们将来的归化留下机会,真要杀了他们的全家,他们成了光棍,没有了后顾之忧,事情反而难以解决。 待到陈久对土人慷慨激昂陈词完毕,李过早就将土人降兵绑好了,留下少数士兵看守,其余的七八十骑兵,加上李自成的亲兵,准备杀向虎头山。 虎头山坐落在北川西岸,在耕作地点东南三十里,几乎贴着北川西岸,李自成他们北上的时候,并没有从虎头山经过,而是绕过了虎头山。 有陈久做向导,李自成并不担心路径问题,他让士兵们休息一会,补充些清水和干粮,直到申时中,大军才浩浩荡荡直奔虎头山。 虎头山西麓有一个村落叫宋家庄,陈有道的大土司府就在庄子的中心,四面村民的房子,众星拱月般将大土司府团团包围起来,既是为了突出陈家的中心地位,也是为了保护陈家。 李自成到达宋家庄时,快要掌灯时分了,正是晚饭时间,来往的村民稀少,几乎没有行人,不过听到马蹄声,许多村民透过门窗向外张望,男女老少都有,看到这些凶神恶煞般的陌生骑兵,有些人预感到庄子要出事,胆小的女人赶紧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拉近屋内,闭了门窗。 陈久打头,骑兵直扑大土司府的正门,将大土司府围得水泄不通。 大土司府乃是高门大院,围墙不仅高大厚实,座深也很开阔,李自成估量,至少是四进的结构。 朱漆大门上方,是四个金色大字:大土司府,也许是晚饭时间的缘故,门外没有府丁值守,只有一对石狮子隔空相望,显得有些孤寂。 听到马蹄声,才有两名府丁将大门推开一条缝隙,一人探出脑袋,见是陌生人,便喝问道:“你们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赶来大土司府前喧闹?” 陈久从人群中挤出,来到府门前,也是一声大喝:“陈有道背叛西宁,已经伏法被诛,朝廷大军前来查封大土司府,尔等速速闪开,若是半个不字,立即人头落地。” 那府丁听得陈有道被诛,顿时大吃一惊,他知道陈有道率领青壮,去阻止西宁卫在北川安置百姓的事,又见来了许多骑兵,心中愈发慌张,一时竟呆住了。 “闪开!”陈久一脚揣在朱漆大门上,返身把手一招,士兵们蜂拥而至,两名府丁想要闭上门,已是来不及了,只得奔向后院,急急忙忙传信去了。 陈有道的弟弟陈有路得到讯息,慌忙带了府丁,前来看个究竟,士兵们见了男丁,也不问是谁,直接一顿乱枪,陈有道连同府丁,顿时倒在血泊中,身上千疮百孔,热血环流,像是一桶猪血倒在马蜂窝上。 剩余的府丁眼见陈有路被杀,估计陈有道父子被诛的事,应该是真的了,在杀气腾腾的刀光面前,纷纷举手投降,跪在大堂中不敢抬头。 亦有几名聪明的府丁,知道事情不济,慌忙闯入内室,胡乱抢些银子,翻过围墙,欲待趁乱逃走,却被等候多时的士兵,逮个正着,银子留下,活人杀死。 李自成在亲兵的簇拥下,缓缓来到内室,女人被集中在一处,也许被杀戮吓怕了,也许是女人本能的反应,哭声闹声尖叫声声声刺耳。 第109章 梦寐以求 何小米搬过一把木椅,李自成大刺刺向中间一靠,沉声道:“告诉你们,谁要是再敢哭闹,就准备追随着你们的男人去吧!” 亲兵们举起明晃晃的钢刀,刀身反衬的烛光,波光似的从女人们的脸上一次次晃过,女人么顿时敛住了哭闹,连抽泣声都不见了。 更新最快 “你们为何要杀了老爷?”一个四旬上下的夫人忽地问道。 李自成瞟了一眼,夫人脸上泪迹未干,从眼角到下巴,流淌出几道曲线,她几乎是披头散发,几束留海遮住了额头,连眼睛也被挡住大半,显得阴森森的。 陈久悄悄靠近李自成耳语道:“此人乃是陈有路的大夫人苗氏!” “杀!”李自成狠了狠心,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不待众女反应过来,两名亲兵却是抢上前,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向后一拉,将颈脖露出来,但见白光一闪,随即一道红光猛地喷薄而出,向上冲出三尺,方才急速坠地。 亲兵松了手,苗氏只是用手捂住喉管,徒劳地想要让热血断流,身子却是一歪,“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一股血雾从喉管弹出,她双脚抽搐似的蹬了两蹬,捂住喉管的手一松,斜斜落到地面。 “娘……”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让这个血腥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恐怖,一名年龄大约十六七岁的女子,哭喊着扑向刚刚倒下的尸体。 李自成闭目沉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待女子哭得倦了,方才冷冷地道:“谁要是再敢哭闹,地上的尸体便是榜样!” 亲兵们顿时舞起短刀,多重刀影在室内晃动,炫目异常,女子也许是哭得累了,也许是眼泪哭干了,倒是停住哭声,就那么失神地抬起头,一副惹人怜的娇人模样,若是换上白色的孝服,恐怕更加惹眼。 李自成用冷冷的目光扫了众女一眼,“你们当中,谁是宋氏?” “妾身便是!”一名三十左右,脸上的皮肤保养得极为柔嫩的女子,缓缓从人群中站起来,女子因为惊吓,脸上早已失去了血色,显得更加白皙,“你们……你们将大土司父子怎么样了?” “死了,”李自成平静地道,“他们因为阻碍西宁卫开发耕地,还敢打伤卫里的官员,还敢毁坏农具,现在,他们已经伏法。” “你们竟敢杀了大土司?他可是有朝廷赦奉的文书,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宋氏双目盈盈欲滴,眼圈一红,明显透着一股敢怒不敢言的恨意。 “我正要告诉你,朝廷要改土归流,大土司已经裁撤了,本来你们可以过上富足的日子,可惜……”李自成摇了摇头,目光先是一收,随即突然一凜,“现在,我要查抄大土司府,你是大夫人,应该知道钱粮所在吧?” “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宋氏咬着牙道:“杀夫戮子之仇,不共戴天,我虽为女流,不能为夫报仇,要想让我说出钱粮所在,那是万万不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大土司府就这么大,我迟早会找出来,无非是多花些时间而已,”李自成面沉似水,目光向众女一扫,这才发现里面并没有老人与孩子,这个宋氏,算是年龄偏大的了,士兵们在抓捕她们时,应该有选择地留下了这些女人,“陈久,你不是喜欢二小姐吗?还不将二小姐找出来?” “是,大人!”陈久屁颠屁颠地冲入众女丛中,东看看,西瞅瞅,突然伸手抓住一名女子的手腕,“原来你在这里!” “啊……”二小姐顾不上李自成曾经发出的威胁,一声尖叫。 “陈久,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要做什么?”宋氏雌性**,老鹰般护在二小姐身前,将陈久一推,“滚,你这个不忠之臣,亏老爷还将你当做亲信。” 陈久一贯害怕宋氏,被宋氏一骂,不觉松开手去,二小姐得空,赶紧藏在她娘身后,捂住手腕上的握痕兀自惊恐不已。 李自成嘿嘿一笑,“宋夫人,我的属下,有的是年强力壮的士兵,他们可是好久没有碰过娘们了,二小姐娇嫩得花骨朵似的,兄弟们恐怕早就眼馋了!” “你敢!”宋氏凤目圆睁,身子微微发抖,扶了一把二小姐,这才勉强站稳身子,“你要是伤了我女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宋夫人,要是有鬼,那大土司府害死的那些冤魂,怎么不来向你们索命?”李自成将双脚架到前面的方凳上,“我有什么不敢的,连大土司父子兄弟都杀了,还会在乎多杀一个女人?” “你是魔鬼!”宋氏浑身乱颤,双眼满是惊恐,似乎面前的李自成已是恶魔附体了! “宋夫人,认清形势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你……你究竟要怎么样?”宋氏下意识握住二小姐的手,顺便让自己稳住身形。 “很简单,告诉我钱粮的存放地点,你没得选择。” 宋氏看了二小姐一眼,将她向自己的怀中搂了搂,“如果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女儿?” “放过是不可能的,谁让大土司打伤了卫里的人?”李自成竖起食指,别住下巴,“不过,我可以让她嫁人,过上正常的日子,以后呀,要想做小姐、太太,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宋氏沉思良久,觉得李自成说得在理,他们现在都是犯官家眷的身份,能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已经是造化了,“大人说话可算数?” “你觉得本大人有必要骗你吗?” 宋氏叹息一声,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叠文书,“大土司的财产,包括地契,都在这儿了。” “小米,去看看!”李自成向何小米努努嘴。 “是,大人!”何小米接过文书,飞快地出去了。 李自成看着面前的三四十女人,从衣着看,婢女倒是居多,陈家的家眷,连同半大的孩子,不过十余人。 如果要跟着他们的家主一同获罪,婢女们倒是有些冤枉,他们本身可能就是受害人,而且其中还有一些汉人。 “大人,这些女人……”李过在何小米离开之后,早就贴近在李自成的身后。 “双喜,你去问问兄弟们,有没有人愿意娶了这些婢女,他们也是苦人家出身,至于陈氏家眷,自然是要带回水果楼,奥,如果愿意娶这些女人的兄弟太多,那就以战功为准设定先后顺序,家中已有婆姨,或是订了亲事的,暂时不必考虑。” “是,大人!” 李自成让陈久将婢女挑出来,一共是二十六人,全部转入隔壁的房间,剩余的陈氏家眷,只有十二人。 何小米匆匆返回,对着李自成耳语几句。 李自成看了眼如惊弓之鸟的宋氏,“宋夫人真是个守信之人!” “大人,现在可以放过我的女儿吧?”宋氏眼圈发红,低头哀求道。 “宋夫人,本大人并没有答应你要放过你女儿,而是让她嫁人,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今晚本大人就来为她做媒,”李自成转首对陈久道:“你不是喜欢二小姐吗?从现在开始,她就归你了,不过,看二小姐水灵灵的样子,你要对她好一点。” “是,大人,属下会铭记大人的教诲!”陈久欲待领取二小姐,却被宋氏拦住了,“陈久,你这个败类,敢打二小姐的主意?”她恶狠狠地瞪着李自成,“大人这么快就食言了?” “宋夫人,陈久现在是北川的县刑民师爷,算是官宦人家了,二小姐以犯官家眷的身份,能嫁到官宦之家,也不算辱没她吧?” “这……”宋氏一时语塞,看到陈久要领走女儿,她下意识想起双方身份上的巨大差异,经过李自成的提醒,方才想起,现在双方的身份已是发生了逆转,她们乃是犯官家眷,而且家中男丁全部被杀,眼见得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而陈久,却是草鸡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难道自己的女儿真的要嫁陈久这个曾经的家臣? “娘!”二小姐羞愤难当,只得躲进她娘怀中,鸵鸟般闭上眼谁也不敢看,“女儿不嫁,女儿要与娘在一起!” “傻丫头!”宋氏轻抚着女儿的面庞,“女人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只是……”忽地一阵哽咽,差点数不出话来,沉默片刻,叹息一声,方幽幽地道:“如今我们乃是犯官家属身份,也顾不得许多了。” “娘!”二小姐却是倚在她娘怀中,兀自不肯起身。 宋氏只得将她搂得更近些,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可是,一旦嫁了人……她一个犯官家属,还能有什么要求?她忽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李自成,“大人,女人一生就这么一次,能让我女儿风光些吗?”要是在以前,她绝对不会同意让女儿嫁给一个家臣,可是现在说不得了,能有个家,已经是不错的结局。 “宋夫人,你掌管大土司府多年,应该知道,犯官的家眷,朝廷是怎么处理的,教坊司,夫人不会不懂吧?”李自成恬着脸,将自己当做朝廷的钦差了,“我违背朝廷的定制,没有将二小姐送入教坊司,已经担着干系,只是感于夫人一女流,却是守信之人,”闭目思索片刻,又道:“这样吧,陈久,我送你五十两喜钱,你要好生对待二小姐!” “是,大人!”陈久恭恭敬敬起给李自成叩了头,方才起身,拉着梦寐以求的二小姐,差点当众流了鼻血,呼哧呼哧搂着进了内室。 宋氏心中一动,连女儿被带出了屋子都没有发觉。 便在此时,隔壁房间的淅淅声越发热闹,但随即归于平静,就像这些吵闹声从来不曾存在过。 第110章 嫁妆 第111章 白费心 两支粗蜡烛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蝶儿能躲到哪儿?李自成右手搭上腰间的刀柄,双目在室内搜寻起来,忽地在床前的一张方桌上,发现一件青绿色的短袄,咦?那不是她刚才穿的吗? 他似乎明白了,双目向床上一扫,衾被果然微微隆起,因为隆起的幅度太小,加上衾被上有一片宽大的竹叶恰好生在边缘,若不是细看,还以为是灯影,李自成自嘲般笑起来,右手不知觉离开刀柄。 更新最快 既然蝶儿已经上了床,他倒是省去了揭盖头的时间,李自成褪下自己的外衣,熄了蜡烛,瞅准蝶儿脑袋的位置,掀开衾被的一角,钻了进去。 一股奇异的淡淡香味直冲鼻孔,整个西宁卫都没有香水,香味应该是人体的原色,李自成顿时周身血脉扩张,他抓住蝶儿的膀子,“蝶儿,靠近些!” 蝶儿没有说话,小脚在床板上一蹬,悄无声息地滑入李自成怀中,脑袋还是埋在衾被中,含羞不肯离开。 李自成伸手搭上她的小脸蛋,嫩滑如凝脂,又沿着香肩滑向后背,发现蝶儿的上身连亵衣都没穿,难道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右手继续下滑,臀部光洁,犹如恒温的果冻,果然连亵裤都没穿,难怪早早躲进衾被中。 蝶儿一直默不作声,也不反抗,充满弹性的皮肤一张一吸,夹杂着少许的颤抖,但她强忍着,一声不吭。 李自成的大手转到前面,想要攀登高峰,刚一接触到,顿时泄了气,周身冰冷。 那里绝不是两座难以逾越的军事要塞,最多就是供游客休憩的两片缓坡。 和小笼包一般大小,却是和棉桃一般僵硬。 李自成摩挲一会,感觉到蝶儿的身子微微颤动,忽地停下动作,“蝶儿,咱们早点歇息吧,明天我还有很多事务。” 蝶儿也不吭声,呼吸明显重了些,她却是尽力憋住,实在憋不住了,便是张开小口,猛地呼吸一次,随即又是“润物细无声”。 李自成将她的身子向自己身边挪了挪,放到腋下,这样的小萝莉,他实在不忍心下手。 从离开壶芦山开始,已经将近一年没有碰到合适的对象,他甚至憋得有些难受,好几次准备将她正法了,反正是她娘送上床来的,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他决定早点睡觉,免得继续接受煎熬。 “大人……犯女……”蝶儿见李自成好久没有动静,将身体将李自成身边挤了挤。 “蝶儿,进了大人的门,你就不是犯女了,往后你就是大人的人了!”李自成轻轻拍拍蝶儿香肩,示意她早些睡,别再折磨自己了。 “那以后……以后蝶儿要伺候大人,就……就婢子吧,原先伺候婢子的奴婢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蝶儿似乎比刚开始时放松了些。 李自成懒洋洋地道:“嗯,你喜欢就成!” 蝶儿侧过身,向李自成怀里拱了拱,棉桃将李自成的胸前挤得生痛,“娘交代过了,大人无论要做什么,婢子都不会拒绝的。” 马撇的,这是什么娘呀?李自成装作睡意朦胧的样子,“该做的大人都做了,早点休息吧!” 蝶儿一时没了声音,呼吸却是更加沉重了,良久,方才冒出一句:“大人可是看不上婢子?” 看来这小妮子粘上自己了,自己想做一回柳下惠都不成,李自成再也无法装睡了。 “蝶儿,你叫什么名字呀?听你娘叫你蝶儿,我就这么叫了。” “婢子叫陈秋蝶,娘平日就叫婢子蝶儿!” “陈秋蝶?好名字,秋天的时候,是蝴蝶将人生演绎得最为绚丽的时刻。” “那大人喜欢婢子吗?” “喜欢。” “那大人为何……”陈秋蝶将李自成的手,牵引到自己的棉桃上。 “蝶儿,”李自成摩挲了一会,“你今年多大了?” “婢子今年十三了!”陈秋蝶吐气如兰,呼吸已经恢复了平静。 才十三?马撇的,难怪还是棉桃,“蝶儿,大人也想要你,可是,你年纪还小,实在不能……” “婢子明白了,大人是嫌弃婢子的……太小,婢子见过娘的,简直有这么大。”陈秋蝶双手在李自成的胸口作画,将她娘的印在李自成的胸口。 “蝶儿,大人不是嫌弃你,”李自成抓住她的双手,“你年龄尚小,等你的长到和你娘一样大,大人就会要了你,那时候呀,你想逃也逃不了!”顺手在她的鼻子刮了下。 “嗯,婢子明白了。” “睡吧!”李自成在她小嘴上亲了一口,“听话,大人搂着你睡。” 待到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李自成看了眼怀中的陈秋蝶,正睡得香甜,便轻轻挪开她缠在身上的小手,欲待起身。 陈秋蝶顿时被惊醒了,双目一睁,便要起身,“大人是要起床吗?婢子服侍大人穿衣!” 李自成亲了她的小口,“不用,你继续睡会,大人起床还有事务。” 陈秋燕还是不依,“娘说过,婢子要服侍大人穿衣的。” “以后需要的时候,蝶儿再服侍吧,今天不用了,听话,多睡会!” “嗯!”陈秋蝶只得乖巧地点点头,目送李自成起床,离开了内室。 宋氏正站在门外,见到李自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大人!” 这个夫人刚刚经历而过丧夫丧子之痛,脸上还能挂着笑容,看来她还是太挂怀这个女儿了,他也轻轻一笑,“宋夫人,蝶儿还在睡觉。” “奥……啊……”宋氏大吃一惊,蝶儿怎么不服侍大人?她昨晚特别交代过的。 待李自成离开后,慌忙抢进内室,陈秋蝶果然躺在床上,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她将手伸到枕头下,取出一块白色的丝巾,展开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蝶儿,起来,别装睡了,”她将布巾在陈秋蝶的眼前展开,“告诉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秋蝶懒洋洋地答道:“大人根本就没有那个……娘算是白费心了!” “没有?为什么?”这一个早晨,宋氏听到的惊心话,一个接着一个。 “人家嫌弃女儿的……太小……”陈秋蝶用小手指指自己的胸口。 “太小?”宋氏更加吃惊了,难道他是柳下惠?听说柳下惠是太监,难道他也是太监?“到底怎么回事?你必须将昨晚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娘!” “娘,这种事情怎么能跟别人说?” “娘是别人吗?不行,你必须跟娘说!” 就在宋氏逼问陈秋蝶的时候,在大土司府前空旷的地面上,陈久正在对着宋家庄的所有百姓,发表了慷慨激昂、惊天地泣鬼神的演说。 大土司陈有道满门抄斩,百姓再也不用向大土司交纳繁重的赋税了,改为向西宁卫交纳十五税一的轻税,每丁将发给二十亩耕地,虎头山耕地不足,百姓将大规模牵往三十里外北川县,那里将是纯粹的农耕区。 就在百姓们庆幸要减税的时候,陈久突然换了调调,所有的百姓重新登记,而且必须登记为汉人,只有汉人才能每丁得到二十亩土地。 百姓们顿时被浇了一瓢冷水,刚刚燃起的希望,霎时破灭了,与赋税相比,土人身份更为重要,这是祖先留给他们的荣誉。 宋家庄也住着汉人,除了他们喜笑颜开,土人没有一个参与登记。 无奈之下,陈久赤膊上阵了,他是第一个登记为汉人的土人,而起全家都入了汉籍,他分得的土地,也是靠近河口、水源便利的优良耕地。 见陈久忙得满头大汗,不但没有什么效果,还被土人骂做败类,李自成上前耳语几句,陈久顿时大喜,“还是大人想得周到!” 陈久咳嗽一声,方才大声道:“昨日有近百壮丁随着陈有道去攻击卫里的高官,全部被官军擒获,我知道他们都是宋家庄人,难道他们的家眷,就不想赎回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儿子吗?你们忍心看着自家的男人风吹热晒、顶着寒风冷雪直至终老吗?如果他们饿了,或是病了,谁给他们饭吃?谁又去照顾他们?”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有些女人的眼圈开始发红,有些脆弱的女人,则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李自成目视陈久,微微点头。 陈久得到鼓励,继续道:“你们的男人,每日在皮鞭下从事繁重的苦力,累了得不到休息,饿了只能吃些霉变的饭食,渴了,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你们这些女人,要是救不了自家的男人,那也就算了,现在卫里给了你们机会,给了你们为自家男丁赎罪的机会,难道你们还忍心看着自家的男人或是儿子再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吗?” “陈大人,”终于有一个勇敢的妇人走上前,她的脸上泪迹未干,只是用衣袖抹了一把,泪渍在脸上冲出灰色的迹印,“究竟要怎样才能救回我儿子?” “你儿子?你儿子是要与卫里对抗到底吗?”陈久冷笑道:“大土司与卫里对抗,已经被满门抄斩,你儿子难道自不量力要和卫里做对吗?” “不,大人,”妇人吓得脸都变色了,带着哭腔道:“我儿子只是受大土司的蒙骗,我们全家都是大土司的佃户,大土司想要……我儿子是被迫的,求求大人,救救我的儿子吧!大人,求求你了……” 陈久闭目沉思片刻,忽地睁开眼道:“你放心,如果你儿子是被大土司胁迫的,我们查清情况,一定会早日将他弄出来,我陈久原本也是土人,虽然加入汉籍,我的心,还在土人的一边!” 第112章 上下左右 “大人,我儿子平日连杀鸡都不敢,他怎么敢对抗卫里的老爷?”妇人又抹了一把眼泪,“大人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 更新最快” “要救你的儿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既然拿着刀枪与卫里的老爷们对抗,如果你们不表示出诚意,本大人也不好向卫里说话呀!” “大人,要怎样才能救出我儿子?” “他们不是很能吗?卫里的老爷都敢打,本来卫里已经判了所有的人终身劳役,不得提前释放,要是赶上战事,就会让他们拿起刀枪去对付蒙古骑兵,不过……” 妇人急了,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大人,究竟要怎样才能救回我的儿子?” “既然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陈久觉得差不多了,方道:“如果家属能证明他们受到大土司的胁迫,现在真心悔过,就可以缩短他们劳役的时间,最快的话……应该明年夏天就可以放出来。” “明年夏天?”那不过数月,与立即释放也没多大区别,关键是有了奔头,夫人顿时大喜,反正大土司全家都死了,也不怕他将来报复,“大人,我可以证明我儿子是被大土司胁迫的,我可以证明,儿子被带走的时候,早饭都没吃饱……” “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可是,要让卫里的老爷们相信才行,”陈久顿了顿道:“只要你们加入汉籍,卫里的老爷们自然相信你们不是要和他们武力对抗,本大人就是为你们说话,也会容易些。” 妇人咬了咬牙,下嘴唇被咬得发白,“大人,只要我们加入汉籍,我儿子就可以放回来吗?” “只要你们全家加入汉籍,就能证明确实不想与卫里对抗,那你儿子参与谋反的事,就是被大土司胁迫的,本大人再向卫里据理力争,卫里一定会释放你的儿子,最快明年夏季,如果申请得晚,就需要到冬季,甚至后年,才会被释放出来。” “大人,我加入汉籍!”妇人豁出去,儿子是她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希望,为了儿子,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其实汉人与土人,对她来说,也没什么不同,一样要纳税,刚才听陈久说,汉人的税赋似乎还轻些。 “其实,我们都是这儿的百姓,汉籍土籍也没多大区别,照本大人看,加入汉籍,卫里还会给出许多优惠,本大人与卫里交往甚多,自然知道其中的好处……哎,你想好了,真的要加入汉籍?” “是,大人。” 陈久心中大喜,总算有一个加入汉籍的土人,这项任务要是完不成,别说银子、北川县刑民师爷的任职,恐怕连娇滴滴的二小姐都会被收回去,那个二小姐,还真是……他真想早点结束这些无聊的登记活动,快点回去,二小姐这匹野马昨晚才刚刚驯服…… “那个,你去那边登记,注意,必须全家共同登记,你是第一个登记为汉人的,我亲自去卫里跑一趟,管保你儿子明年夏天就放出来。” “多谢大人!”妇人给陈久叩了头,方才欢天喜地登记去了,有了陈久的保证,他儿子就不用遭受劳役之苦了。 “大人,只要登记为汉人,我儿子就可以放出来吗?” “大人,我男人也可以放出来吗?” “我家没有人在押,如果加入汉籍,究竟有什么好处?” …… 陈久终于推到了加入汉籍的多米诺骨牌,看着人头攒动的场景,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个可人的二小姐,可以不用交出去了。 他索性再加一把火:“各位乡邻,不要急,排好队按顺序登记,我会按照登记的顺序一个个去卫里为你们的儿子、男人说情,争取让他们早日释放出来!” 陈久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本来就被人群包围的登记处,越发拥挤起来,甚至出现了为争先而打架的现象,李自成为了维持现场秩序,保障登记工作有序进行,被迫出动士兵,在士兵们的呵斥下,土人不得不按照要求排队登记。 由于实行一户一登记,一旦有序进行,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全部登记结束,才不到半个时辰。 宋家庄虽然是附近最大的村落,但百姓不过两百余户,其中二三十户汉人早已登记,加上现在的近百户战俘家属,以及部分其他土人,登记为汉籍的达到七成。 这还是第一次宣传,李自成相信,至少归化宋家庄的土人,不似想象的那般艰难,土人登记的后期工作,暂时交给陈久了,北川县现在连县衙都没有,他这个侯任刑民师爷,现在只能做些土人归化工作。 为了巩固宋家庄的归化成果,李自成让李过在大土司府驻扎二十名士兵,其余的士兵返回即将设立北川县衙的所在地,协助杜有恒安置百姓。 不过李自成嘱咐李过,如果土人归心,可以在当地募兵,上限为两个总旗,士兵要老实巴交,精通马术的优先。 为了不影响骑兵的战斗力,新募的士兵按照原来的方法训练,但不与老兵混合,单独建制。 一切安排妥当,李自成开始返回西宁,何小米从虎头山挖掘出的黄金、噜嘧铳自然要带回西宁,与他们一同回去的,还有大土司府的女人。 大土司陈有道的家眷要带回西宁的水果楼,婢女们虽然各自名花有主,但北川县现在只有一片耕地,连县衙都没有,更别说房子,她们自然要回到西宁。 李自成也是希望将人口集中在西宁,这些军属,将来在城内划定区域,便于集中管理,士兵们常年征战在外,他们的眷属,卫里有责任保护、照顾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士兵们才会有战斗力。 与来时浩浩荡荡的一百余人相比,李自成的亲兵只有二十余人,虽然每人有一匹战马,但现在多了这些女人,战马就严重不足了,三十八名女眷,除了二小姐随陈久留在虎头山,其余的三十七人尽数要随行,如果让这些女人步行,还不知道几日时间方能到达西宁。 “大人,怎么办?就是一马双人都不够。”何小米显得相当无奈,这些女人,真是烦人,要不是其中有二十六人是军属,他都建议大人将这些女人弃了,让她们自生自灭。 “那就一马三人,从这里向南至渡口,不过数十里,战马应该吃得消。” “到渡口大约四十里,”何小米没有好办法,便道:“那就这样吧,我让兄弟们每人捎上两女。” 李自成将陈秋蝶抱到马背上,随后脚踩马镫,翻身上马,他左手持缰,右手搂住陈秋蝶的小腹,“蝶儿,怕吗?” “有大人在,婢子就不怕!”陈秋蝶扭过头,冲着李自成笑了笑,小脸蛋比阳光还灿烂。 何小米快速跑过来,“大人,宋夫人……” “奥?”李自成一愣,却是瞬间明白了,宋氏的身份现在有些尴尬。 她做为陈有道的眷属,将来是要入水果楼的,但是,她又是三小姐陈秋蝶的娘,陈秋蝶已经是他的女人,迟早是要给名分的,那时就该是丈母娘了,昨晚上她并没有伺候士兵们,就是这个缘故。 既然暂时不会入水果楼,那放在别人的马背上,也不合适,便对何小米道:“让他过来吧!” “是,大人!”何小米瞬间便将宋氏带过来。 看着有些惶恐的宋氏,李自成翻身下马,伸出右手,道:“宋夫人就与蝶儿共乘一马吧,来,我抱你上马。” 宋氏却是吓得往后躲闪,脸上白里透红,比刚才越发紧张了。 李自成笑道:“你自己能上马吗?” 陈秋蝶双手紧握马鞍,也从马上招呼道:“娘,快上来!” 宋氏没法,只能抬起双臂,任由李自成从身后自腋下抱紧,将双腿扔上马背,陈秋蝶松开一只手,将她娘的腰身紧紧搂住。 李自成再次上马后,双脚紧踩马镫,将陈秋蝶的身子向后移动,紧紧靠在自己胸前,又从腋下托起宋氏的身子,将她移到马鞍后面,双手扶住马鞍上的圆环。 “你们坐好了吗?” “坐好了!”陈秋蝶被夹在两人之间,显得相当兴奋,还回头冲李自成抿嘴一笑。 “坐好了!”宋氏也是弱弱地道。 “那我要出发了!”李自成轻轻一拉缰绳,让战马调整好方向,战马缓缓而行,马背上却是晃得厉害,宋氏、陈秋蝶脚下没有马镫踩踏,身子无处受力,顿时吓得大叫,特别是陈秋蝶,夸张得有些歇斯底里。 李自成只得将缰绳交至左手,右手向前探出,直至宋氏小腹上方,紧紧勾住,尽量将二人的身子固定起来。 宋氏起初被李自成一搂,几乎叫出声来,但想起母女身形都是不稳,这才刚刚开始,一会马匹加速,恐怕还要颠簸得厉害,只得任由李自成搂着,她双手抚在圆环上,但臀部以下,依然不甚稳当,便轻咬银牙,不发一语,只是希望战马能跑快点,早些结束这尴尬的境地。 前面都是草场,并没有平坦的官道,李自成逐渐给战马提速后,马背上颠簸得更厉害了,他起初紧紧勒住宋氏的前腰,又恐影响宋氏呼吸,每隔一会,便稍稍松开些,这样一来,右手便不太稳固,不是向左右移动,就是向上下滑动。 第113章 比较 第114章 久旱的沙漠 李自成也不心急,却是沉声道:“宋夫人,我家中缺少一位女管家,夫人此次去西宁,是否愿意做我的管家?” 宋氏眼中明显生出一丝惊讶:“难道大人没有娶妻吗?” “妻子倒是娶过,只是失散快一年了,暂时不必提她,”李自成盯着宋氏的双眼,落日余晖中一眨一眨的,“我只问夫人是否愿意?” 宋氏只道李自成的妻子有什么隐情,自然不敢再问,却是迟疑道:“可是……可是,犯妇这身份……” “身份你不用管,只要成了我的管家,自然不再是犯妇的身份了,就像蝶儿一样。 更新最快” “那犯妇……” “从这一刻开始,你已经不是犯妇了,嗯……就像蝶儿一样,做个婢子吧,”李自成不经意间向宋氏靠了靠,轻轻拉住她的手,“给我做管家,早晚也可见着蝶儿,她还小,需要你呵护。” 宋氏欲待抽出手去,却被李自成紧紧握住,脱身不得,口中急叫:“大人……” “奥,忘了跟你说了,蝶儿还小,现在不能伺候我,你这个做娘的,就代她服侍一段时间吧!” “大人……”宋氏拼命挣扎,却被李自成按在行军床上,动弹不得,只得哀求道:“大人,婢子是蝶儿的娘呀,你不能……” “你是蝶儿的娘,蝶儿现在还小不能伺候我,你自然要帮她,难道你还要蝶儿来伺候不成?”李自成手上也没闲着。 “大人,饶了婢子吧,这要是让蝶儿知道,婢子就没脸活了……” “蝶儿知道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她……” 陈秋蝶独自无聊,想看看娘在与大人说些什么,她轻手轻脚,挨到营帐前,守营士兵知道她与大人的关系,也不敢阻拦。营帐中朦朦胧胧,只能看清人影,她瞪大双眼扫了一圈,才发现行军床上的动静,“大人,娘,你们也不点灯,黑灯瞎火在做些什么?” 宋氏吓得浑身发抖,无奈被李自成按住手脚,脱身不得,眼泪都下来了,李自成却是笑道:“蝶儿,快来帮本大人一个忙!” “大人要婢子做什么呀?”陈秋蝶蹦蹦跳跳过来,弯下腰打量一番,方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大人怎么骑在娘的身上呀? “蝶儿,”李自成总算理出思路了,“明日回到西宁,你娘就要进入教坊司,像府中的其他女眷那样,任由千千万万的男人那样,蝶儿,你娘救下你,难道你不想救下你娘吗?” “大人……娘,真的是这样吗?”陈秋蝶年龄虽小,但昨夜服侍李自成之前,她娘已经对她进行过强化训练,对于这些事情,已经半懂不懂了。 宋氏何尝不明白李自成的心思,但这种事情,又怎能当着李自成的面向蝶儿说得清?只得紧闭双目,一眼不发,不过暂时也停止了反抗。 “大人,究竟要怎样才能救下婢子的娘?”陈秋蝶见她娘不说话,转而向李自成求教。 “和你一样,只要你娘伺候了我,就不用进入教坊司了,将来就留在我的李府,和蝶儿早晚都可相见,要是你娘不能伺候我,明天到了西宁,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你娘因为害羞,却是不肯伺候我,蝶儿,快帮我劝劝你娘,我可是在救她呀!” “娘,你就伺候大人吧,以后入了李府,娘还要像以前一样照顾我!”陈秋蝶一边说,一边摇着她娘的脑袋。 宋氏本就受了惊吓,被陈秋蝶摇来摇去,脑子更加混乱不堪了,除了闭上眼躲避着双簧似的李自成与陈秋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娘……你娘是担心你反对,蝶儿,你告诉你娘,你反对你娘伺候本大人吗?你不想救你娘吗?” “蝶儿怎么会反对?蝶儿怎么会不救娘呢?”陈秋蝶拼命摇着螓首,双手离开她娘,却是抓住李自成的手臂,“大人要了我娘吧,我娘还年轻,我娘也很漂亮,比二娘漂亮多了……” 宋氏情知陈秋蝶年幼,着了李自成的道,只得轻轻叹息一声,手脚一松,整个身子也是松弛下来。 李自成觉察到异样,忙对陈秋蝶道:“蝶儿,你娘……还是让你娘自己想想吧,你先去对面的营帐,要是有事,我再唤你过来。” “大人……”陈秋蝶没有亲耳听到她娘答应,还是不放心,娘要是入了教坊司,让千人骑万人压,叫她以后如何做人? “蝶儿放心,我一定会救下你娘,”李自成侧身在她脸蛋上亲了口,贴着她的耳朵道:“你若是留下,你娘会害羞的……” 陈秋蝶红着脸,右手捂住李自成刚才亲过的脸颊,低低道:“大人……”却是乖巧地出了营帐。 李自成也不担心她在账外偷听,她已经从她娘那儿知道了“伺候”具体内涵,就在是账外偷听,也是无妨,权当是为她自己积累一些临床经验了,他手上开始了动作,将身下这具早就绵柔无力的身子,变得更加娇软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李自成侧目一看,宋氏尚在自己的臂弯中沉睡未醒,不觉笑了笑。 他已经知道,宋氏的闺名叫宋玉莲,娘家是虎头山的宋家庄人,未出阁之时,乃是附近有名的美人儿,恰好大土司陈有道丧妻,便强娶了她填房,做了大夫人,其实陈英、陈进,以及幼年夭折的大小姐,并不是她的的亲生,她只生过二小姐陈春蝉、三小姐陈秋蝶。 她看上去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实际上恰好三十岁,正是抓住青春尾巴的年龄。 陈有道娶了她之后,先后又纳了两房小妾,加上老夫少妻,陈玉莲虽是顶着夫人的身份,掌管着府里的钱帛,夜晚却是逐渐受到冷落,一个月也见不上陈有道一次。 昨夜在陈秋蝶离开之后,她算是彻底放开了,出乎李自成的意料,她像是久旱的沙漠,拼了命吸收着雨水的滋润,幸好他是近一年没有施放过这甘泉之水,否则还不知道能否将这块荒漠彻底润湿。 此刻宋玉莲微微睁开眼,看到两人赤身**的模样,顿时吓得不轻,以最快的速度闭上双眼,只有眼睑外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大人,婢子……婢子以后还如何见人?” “怕什么?”李自成任由她的玉臂环在自己腰身上,却是拾起她胸前的玉峰把玩着,“连蝶儿都不管,别人谁敢说半个‘不’字?” “大人,可是……”宋玉莲呢喃着,却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她只是隐隐觉得,这样不好。 “别可是了,”李自成手上加大了气力,“你要是进了教坊司,奥,在西宁叫水果楼,那才是让蝶儿抬不起头,如果能够选择,谁愿意要一个这样的娘?” “大人,婢子真的不用去教坊司了?”宋玉莲忽地睁开睡眼,就近端详着李自成。 “放心吧,莲儿,你已经是我的管家了,哪儿也不用去!”李自成的手离开玉峰,却是捧着她的脸蛋,皮肤像是时间久了的白玉,微微泛出淡黄,但五官却是端正,又是十分协调,看起来十分养眼。 “哎,婢子……婢子以后还怎好去见蝶儿?”宋玉莲轻轻叹口气,细长而乌黑的睫毛,富有活力地眨巴几下,一滴晶莹剔透的白玉从眼角飞速滚落,砸在李自成的胸口。 “莲儿不用担心,昨夜蝶儿不是说了吗?”李自成躬下脑袋,在她眼角轻轻舔了口,就势翻身压上。 宋玉莲用小手在李自成的两侧推了推,见李自成压得太实,也就懒得反抗了,昨夜都过去了,现在反抗还有什么意义? 女人一旦付出第一次,就不会在乎第二次! 李自成起床后,太阳早已照射到营帐顶部,士兵们已经做好渡河的准备,十余艘渡船,已经齐齐摆摆停在浅滩上。 何小米快速飞跑过来,“大人,要不要先吃些干粮?” 李自成打量着周围的亲兵,见陈秋蝶正隐在士兵身后,眼角含着笑,便随口答道:“不用了,上了船再吃吧!” “是,大人,那我们是否立即登船?” “嗯!”李自成轻轻点头。 亲兵不过二十余人,但都有战马,加上还有三十七名女人,一次无法全渡了,李自成与陈秋蝶、宋玉莲一船,何小米带着两名亲兵作伴,却将战马放在另外的渡船上。 何小米他们靠近艄工,李自成坐在靠近船首的位置,陈秋蝶与宋玉莲,一前一后,围着李自成,宋玉莲离得稍稍远些,而陈秋蝶直接倚在李自成的身上,“大人,我娘……” 李自成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低声道:“蝶儿放心,你娘再也不用进水果楼了,有你昨夜的劝解……放心,到了西宁,我们就住在一起,早晚也会有个照应!” “真的吗,娘?”陈秋蝶隔着李自成,探声问道。 宋玉莲顿时羞得不行,白皙的脸面上微微泛起红晕,迅速在整个脸面上扩散开来,她先是狠狠剜了李自成一眼,却向陈秋蝶低声喝道:“这是在渡船上,胡言乱语什么?” 陈秋蝶伸了伸舌头,脖子一缩,紧紧藏到李自成身后,鸵鸟般不敢看她娘的眼色。 第115章 新的计划 李自成带着宋玉莲、陈秋蝶率先返回西宁,绕城一周,从西城门入了城,回到官衙,将宋玉莲母女安顿在自己的寝房。 更新最快 陈秋蝶是他正式的女人,就睡在他平日休息的内室,而宋玉莲一时半会无法给予名分,她的寝房安置在陈秋蝶寝房的外侧,和内侧只有一墙之隔,平日也好照顾李自成与陈秋蝶的饮食起居。 不过,从此以后,夜晚就寝的时候,李自成只要回来,多半是和陈秋蝶温存一会,然后还是宿在宋玉莲的房中,偶尔也会回到内室拥着陈秋蝶入眠,在陈秋蝶的房中,李自成只会在她的棉桃上搓揉片刻,让棉桃快些发酵。 将宋玉莲母女安置完毕,差不多已是午饭时间了,李自成正待让何小米去准备午饭,却发现孙林伴着一个女子在后衙走动。 孙林因为是军需官,放到那支部队都不合适,为免孙林与军队拉上关系,在发放军需时走过于讲求人情,李自成让他住在后衙,反正后衙有大量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李自成起初没在意,但想到后衙乃是亲兵驻扎之地,怎么会有女人,不由多看了一眼,看罢,不由吃了一惊,女子竟然是孙林的妹妹孙梦洁,“洁儿怎么来了官衙?是不是家中有事?” 孙梦洁抿嘴一笑,面泛桃花,口中却是说道:“草民来看看哥哥!”话未说完,已经娇羞不已,目光盯住自己的鞋面,一只小脚不安地在地上踩踏着。 “奥,那你们聊!”李自成从他们身边穿过过,却发现孙林像是在朝他妹妹瞪眼,而孙梦洁却是偷偷朝他摆手,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不由笑笑,这一对兄妹…… 李自成正在书房午饭,一边看着各处送来的讯息,何小米来报:“大人,孙林求见!” “孙林?刚才不是还见着吗,这会又来做什么?”李自成想了想,孙林管的是军需,粮草银子都要由他经手,万不能出什么差错,便道:“让他进来吧!” 孙林进了书房,拜到在地,“大人,属下有错!” “有错?什么错?”李自成停住手中的半块馒头,“可是账目上有些出入?” “不是,大人,账目上倒是没有问题 ,只是……”孙林忽地抬起头,下定了好大的决心,终于道:“大人,属下的妹子刚才向大人说谎了,妹子欺骗大人,乃是属下的错,求大人责罚!” “妹子说谎?”李自成回忆了一下,似乎孙梦洁只说过一句话,难道那是谎话?那他来官衙做什么?“孙林,你详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属下的妹子不是来看属下的!”孙林说完这句话,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双目却是不断在李自成的脸上乱飘,想要看看李自成的脸色。 李自成却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那她来官衙做什么?不会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吧?” “没有,”孙林摇头,“大人……大人,属下的妹子……妹子,是来看望大人的!” “看望我?”李自成见何小米忍俊不禁的样子,瞪了他一眼,却是想起来了,上次去镇海堡,路上遇上孙梦洁正在地上练字,一时高兴,就答应闲暇时教她识字,“奥,孙姑娘可是来找我学字的?” “正是,大人,属下的妹子对写字几乎到了入迷的程度,可是,属下认识的字也不多,现在都被她学会了,所以……” “所以她就缠着你,想要从我这儿学字?”李自成微微一笑,“我今日下午恰好有空,你让她待会过来。” “是,大人!”孙林得令,也不管李自成是否还有下文,爬起来一溜烟跑出了书房。 李自成摇着头笑,心中却是对孙梦洁有些期待了,这个姑娘也是,自小没学过汉字,现在从她哥哥那儿认识了几个汉字,却是比她哥哥还要上心,反正牧羊时也没事,就拿着棍子在地上画,结果字写得比孙林还溜,孙林认识的那几个关于军需的汉字,早就被她吃光了。 刚刚吃过午饭,何小米还在收拾碗箸,孙梦洁就在孙林的陪同下,来到书房,孙林跪在李自成面前,孙梦杰却是害羞,悄悄憋在后面,倚门而立。 “哈哈,这么快呀?你们吃过饭了?”李自成哈哈一笑,一面让孙林起身,一面催促何小米赶紧收拾碗箸,打扫书桌。 “回大人,属下与妹妹都吃过了,”孙林回身招手,让孙梦洁赶紧上前。 孙梦洁行过礼,方才红着脸站在哥哥的身后。 “不用拘束,都坐吧,想识些字倒是好事,”李自成吩咐亲兵上茶,“只是我忙于俗务,一直抽不出时间。” “大人,”孙梦洁半个屁股勉强落座,身下不受力,只得躬着身子,双目巴巴地望着李自成,“草民知道大人忙于军务,所以……所以不敢轻易打扰,若是大人有闲,只要稍加指点,草民回去之后,必会勤加练习!”言罢,向着李自成深深一躬。 李自成仔细打量一番,五官端正,配比十分协调,脸色嫩黄,接近麦麸背面,可能是长期放牧,风吹日晒的缘故,与大户人家的牛奶白有着明显的区别,耳垂是他十分喜欢的圆润型,特别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一盏蜡烛驻立水银之前,反射出一缕缕明亮的光线,或者说,她的双眼本身就是两点光源,泛出一束束媚人的线丝。 上身穿着白底浅绿色碎花短袄,大襟上的纽子直冲衣领,将半个脖子包得严严实实,但胸前的两点凸起却是无法掩藏,此时她坐姿不稳,身子微向右倾,紧身短袄被拉得变形,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亵衣里将这两点凸起拼命向作拉拽。 李自成见孙梦洁的水银眼一直在自己的脸上扫来扫去,便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却是笑道:“洁儿真想学字?” “嗯,”孙梦洁拼命点动螓首,唯恐漏了机会,“不知大人……” “一般人要想熟读四书五经,不仅从小学起,还须至少花上十年的时间,”李自成目视孙梦洁,“洁儿姑娘想要学习多少汉字?又打算花上多少时间?” “十年?”孙梦洁倒吸一口凉气,她今年已经十六岁,早晚就会嫁人,不可能等到十年之后,她低下头轻轻叹口气,眼中顿时失了精光,如同点光源突然被生生掐灭,“大人……” “洁儿姑娘可知,就是男子,不事稼穑,不事商贾,专心读书,如果用十年时间,熟读四书五经,尚属绝顶聪明之人,”李自成侃侃而谈,“所谓十载寒窗无人问,一载成名天下知,姑娘读书,自然不是为了科举,但要熟练到能自由书写的程度,恐怕也非易事……” “大人……大人的意思,民女此生,可是有与书籍无缘了?”孙梦洁缓缓抬起螓首,眼圈发红,双目已是盈盈欲滴。 “也不是这个意思。”李自成啜饮口茶水,一面观察孙英洁的反应。 “大人的意思是……”孙梦洁的眸子霎时恢复了晶亮,微微张起粉红的小嘴。 “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本大人可以利用闲暇时间再教你几个字,不过,想要自由阅读经书,基本不可能;第二,跟着本大人学习一种全新的识字方法,想要熟读经书,大约需要三年的时间,而且还能学到许多经书上没有的知识,洁儿姑娘想好了,你到底要选择哪一种?” “大人,这第二种方法,只要三年?闻所未闻,为何……既然时间短,为何别人不用?”孙梦洁没有惊喜,却是皱着眉头,一副深思的样子。 “洁儿姑娘冰雪聪明,看到问题的根子了,”李自成笑道:“说实话,这第二种方法,乃是本大人所创,天下仕子,还是无人知晓,若是他们知晓,还不挤破头?” “大人,这……这是真的?”能将学习的时间缩短一半多,那该是什么样的法子?孙梦洁不敢相信,但看着李自成的脸色,也不像是开玩笑。 “当然是真的,”李自成敛了笑容,正色道:“洁儿姑娘如是选择第二种,必须知道本大人的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 “洁儿姑娘要是愿意,可以来西宁学习,但是,学成之后,必须担任先生,将你所学的知识传授给需要的人,”李自成继续道:“在你学习期间,卫里会给你提供宿食,另外,每个月还有半两饷银。” “半两饷银?”孙梦洁惊得合不拢嘴,看看一边的孙林,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儿,从来只有学徒向师傅交学费,没听说过学习还有饷银的,难道大人……她心中一阵悸动,却是不着声色道:“大人,民女只是学字,为何给民女饷银?” “奥,怪我刚才没说完,”李自成干咳一声,道:“学子必须与西宁卫签订合约,学成之后,至少担任十年的先生,当然,老师也是有饷银的,每月至少二两。” “二两?”孙梦洁的小心脏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良久方道:“女人也能挣银子?还是二两?比士兵还多?” 第116章 花花肠子 第116章 花花肠子 “现在明白了?”李自成笑道:“学习期间,每月半两,学成以后,必须当先生,将自己所学的知识传授给我所指定的人,每月饷银二两,时间至少要十年,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是一辈子。 更新最快” “一辈子?”孙梦洁眸子忽闪忽闪,像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目光扫扫李自成,又在他哥脸上看看,良久不语。 李自成打破沉默,道:“奥,还要告诉你,我不会干涉你嫁给何人,但夫家必须知道合约的事,将来必须认账。” “夫家?”孙梦洁狠狠剜了李自成一眼,她尚未许配人家,又哪来的夫家?难道……想想双方的身份相差太远,心中叹了口气,低下头默不作声。 嘿嘿,小妮子害羞,大明时代,不是“女到十五当家婆”吗,都十六了,说道到夫家害羞什么?难道是担心夫家将来不让她出头当先生?“洁儿姑娘,所以将来的夫家,必须要选好,免得与卫里发生纠纷,那可不是银子的问题。” “要你管!”孙梦洁又是一个白眼,她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就像一件心爱的物事,眼看着就要到手,却始终差着一点,就是够不着,发觉自己竟然在李自成面前使脸色,不禁有些歉意,柔声道:“大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最后一个问题,”李自成没来由的两次吃瘪,心中有些不爽,不过,这是个小妮子,懒得与她计较,“你回去之后,按照这样的条件,从附近的牧民中在招收九名女子,年龄在十到十五岁之间,不论长相,人要机灵些。” “还要九人?”孙梦洁的双眼顿时蒙上一层迷雾,她最初的想法,就是李自成在“选妃”,打着招收学子的名分,又是用饷银诱惑,这些女人一旦入了学校,恐怕迟早难逃李自成的魔掌,但他摆明了不管长相,却是为何?难道有人还喜欢丑女不成? 孙梦洁用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抚了一下,不知道在他眼中,自己算不算丑女? 除了开始的时候,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身上扫来扫去,其余的时间还算规规矩矩,似乎也没特别的想法,不过,如果他以后教自己习字,常常在一起,有的是机会,总要让他多看自己几眼。 “洁儿姑娘,这就是我的计划,愿不愿意,现在不用作答,回去可以慢慢考虑,考虑好了给我回个话,就是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可以将这件事交给别人。” “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可以回答,”孙梦洁咬了咬粉红的嘴唇,目光忽地一挑,道:“民女愿意!” “洁儿姑娘已经做了决定?那我算是看做洁儿姑娘的最后决定?”李自成也是诧异,原本以为还要慢慢做她父母的工作,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奇特,如果他们要是知道自己要教习的内容,恐怕不能用“合不拢嘴”来表示惊诧了。 李自成管理西宁卫,最大的问题就是识字的人太少,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一旦时机成熟,绝对要开办属于自己的学校。 但现在的西宁卫,男丁实在紧张,耕地、打仗,就是牧羊也需要一定的男丁,如果让女人来担当先生,算是充分解放生产力了,虽然全女性教师不利于培养孩子的阳刚之气,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李自成并不担心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学子,将来跳槽去了朝廷那一方,他所教习的内容,与大明的八股文完全不同,甚至连汉字都不完全一样,就是去了朝廷那边,也无法参加科举考试,除了继续为西宁服务,学子们别无选择。 “嗯!”孙梦洁点点头,轻哼一声,“大人放心,民女说到做到,绝不有背承诺。” “那就好,”李自成笑道:“今日已晚,洁儿姑娘就在后衙休息一晚,明日让孙林送你回去,我给他三天假日,奥,等学校正式开学的时候,孙林可以过来旁听,多认识几个字,记录军需品也方便些。” 孙林兄妹刚走,李自成就开始为学校的事开始运作了,首先得有固定的授课地点,由于学子都是女人,身份特殊,选址的余地就很小,得为他们的安全考虑。 李自成最初的想法,是将学校放在军营附近,那里是盗贼的的禁地,后来又否决了,军营附近是不会有盗贼出没的,可是将这些接近成年的女子放在军营附近,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早晚是要出事的。 官衙内也不行,学校需要清静,学子们才能安心学习,而官衙内常有官员、士兵出入,根本不可能给她们一个安静的环境,李自成想了想,便嘱咐何小米在官衙四面找找,看看有没有房子可以出售。 至于学校的名字,很简单,现在学子只有女生,就叫“西宁女校”吧!至少在她们毕业之前,不会再招收新生了。 最操心的是教材,在李自成搜集的资料中,并没有中小学教材,没办法,只能凭借记忆来一点点编写了,不过,他用不惯毛笔,也懒得自己书写,便打算在每天教学之后,交给学子们搜集整理,将自己授课的内容,记录下来,将来装订成册,或是印刷出来,做为固定的教材。 即便如此,在李自成的记忆中,也只有语文、数学、历史,至于他最为看重的自然科学类,像物理、化学、生物、地理等,教材内容偏少,他的记忆中没有形成系统的知识,只能归为同一类,以讲故事、娱乐的形式,零零散散教学,同样让学子们记录下来,将来再分类成册,也就是简易的教材了。 学生们能记多少算多少,现在也不具备做实验的条件,只能指望广种薄收,将来如果能出现一两位科学巨匠,才能带动科学技术的发展。 要提高学习语文的效率,必须引入拼音、标点、简体字,特别是简体字,与大明通用的繁体字差别很大,不但易学好记,还自成一体,无法与大明的科举制度兼容,学会了简体字,只能为西宁卫服务,离开西宁,几乎还是文盲,自然无法参加科举,更别说融入仕林主流了。 现在第一步要做的,便是整合汉语拼音,这对李自成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事情,从声母、韵母入手,先让学子将拼音学得牢靠,然后再编写字典,当然,这些事情将来也是交给学子们来完成。 字典不可能一蹴而就,在使用的过程中,会根据需要,不断增加汉字的数量,李自成估计,如果有三千字或是五千字的容量,应该能够满足日常交流的需要了。 他让何小米将文房四宝准备好,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开始整理起汉语拼音。 六个单韵母好记,声母也不难,从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中很快就能分辨出来,加上平舌音、翘舌音,总共找出二十三个,最难的就是复韵母,有多种组合方式,他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 李自成在纸上写写画画,不觉有些头晕,便趴在书桌上休息一会,不知不觉睡着了。 “大人……”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李自成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睁眼一看,室内一片暗黑,应该是晚上了。 “大人,属下何小米!”何小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因为不知道李自成在室内做什么,一时不敢推门,“刘百户求见!” “云水?云水回来了?让他进来吧!” “大人,天已经黑了,要不要先吃过晚饭?” “嗯,”李自成站起身,扭开火折子,点燃蜡烛,书房内顿时明亮起来,“你让他们将晚饭送过来,要是云水没吃晚饭,一并送过来,我们边吃边谈!” “是,大人!” 何小米刚刚离开,刘云水就推门进来,“大人!” “云水,坐!”李自成轻轻揉着太阳穴,脑子昏昏沉沉的,“怎么样,粮饷都运回来了?” “运回来了,”刘云水在李自成的对面落座,黑着脸道:“马撇,被兵部的人讹了二百两银子。” 李自成轻笑道:“云水,这样说就不对了,是我们骗了朝廷的一千八百两银子,外加一千五百石粮食!” “哈哈,这样算起来,还是朝廷吃亏了!”刘云水面上顿时恢复了红润,纠结了几天的心,一下子释怀了。 何小米送上晚饭,知道二人要深谈,便带上门出去,在门外侍候着。 “大人,”刘云水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这是碾伯所的地形图。” 李自成看了眼刘云水,将地图接过来,这份地图制作非常粗糙,只是简要标出了山川河流的大致位置,并没有海拔、道路、山口、外围等详细数据。 见刘云水二目放光,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李自成岂能不知道他的花花肠子?便笑着问道:“让你取回粮饷,你带回碾伯所地图,究竟是何用意?” “大人,据属下顺道打探的讯息,碾伯所内不过两百名士兵,而且缺乏训练,基本上与百姓无异,高店子营内更是只有三十士兵,夜晚几乎没有守卫。” “云水的意思是……” “大人,属下在碾伯所时,一直手痒痒,只要大人下令,属下半夜即可拿下碾伯所。” 第117章 家规 西宁卫格局太小,又是四战之地,军事压力大,必须向外扩张,上次伍少陵告诉李自成,陕西行都司的其它卫所,粮食基本能够自给,他就动了心思,此番刘云水更是将碾伯所的地形图带回来了,而且防守又是如同虚设,怎不叫他心动? 碾伯所位于西宁卫与陕西省之间,乃是军镇与民政的交接之处,又是西宁卫北上庄浪卫的必经之地,是李自成扩张西宁卫的第一要地,迟早都要拿下。 更新最快 李自成深思片刻,却道:“云水,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们刚刚接手西宁,步伐不能迈得太大,七个百户当中,有三个正在扩军,暂时丧失战斗力,此外,三角城尚未修建完工,将来也需要留下一定的士兵。” “大人,我们已经有了西宁,三角城那是荒蛮之地,不修也罢!” “云水,这是什么话?”李自成呵斥道:“三角城乃是我们与蒙古人的缓冲地带,若是没有了三角城,蒙古人迟早会南下,我们后方不稳,又如何向东扩展?” “大人,属下知错!”刘云水还是有些不甘,“可是碾伯所……” “云水放心,碾伯所我们迟早要取,但要等待时机,等西宁卫真正安定下来,我们再取不迟,”顿了一顿,又道:“云水不用着急,取碾伯所时,还是用你的第一百户,不过,现在抓紧练兵,争取早日完全恢复战斗力!” “是,大人!” 刘云水告辞之后,李自成立即召见了王安平。 王安平的游骑,暂时放弃对蒙古人的侦讯,已经撤到西宁附近,加强了对西宁周边的监视。 此番召见王安平,李自成让他将游骑放到碾伯所、庄浪卫一带,此外,还要抽调两名精干的士兵,去陕西打探讯息,无论是盗贼,还是官兵,越详细越好。 李自成回到后衙的时候,寝房从里到外,都是亮着灯,不禁嘿嘿直笑,家庭果然离不得女人,这才来了不到一天,家里便是完全不同。 他推开门,陈秋蝶正在前厅的座椅上躺着,迷迷糊糊就快睡着了,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一骨碌从躺椅上爬起,一边用小手揉着眼睛,一边叫道:“大人回来了?” 宋玉莲就在一边讪讪地笑,“大人吃过饭了吗?” 李自成先将陈秋蝶搂在怀中,方才答道:“我早吃过了,你们还没吃饭吗?怎么不早点吃?” “大人尚未回家,哪有婢子先吃饭的?”宋玉莲见李自成搂着陈秋蝶的样子不似做假,脸上也是溢出光彩,“蝶儿,既然大人吃过了,那我们去吃饭吧,先让大人休息会!” “嗯!”陈秋蝶乖巧地从李自成怀中出来,和她娘去了餐堂,却是一步三回头。 李自成笑道:“蝶儿先吃饱饭,才会长身子,”又对宋玉莲道:“以后到了吃饭的时间,我要是未回家,就是在外面吃了,不必等我。” 宋玉莲答应一声,陈秋蝶想到那天晚上,大人说过让她多吃饭长胸的话,却是红着脸跑开了。 李自成打量着自己的新家,有了女人就是不同,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不但两处寝房收拾得整整齐齐,连厅堂的桌凳都被擦得干干净净,不知道是母女中的哪一位的功劳。 才刚将整个房子参观完毕,陈秋蝶就蹦蹦跳跳过来了,“大人,婢子吃饱了!” “吃饱了?这么快?”李自成摸摸她的脑袋,“蝶儿,要多吃点,身子才会长得快!” 陈秋蝶又想起了那句话,不觉满脸通红,低下头弱弱地道:“那婢子……婢子以后多吃点。” “这就对了,”李自成将手移开,“蝶儿不是很困吗?那就早点睡吧!” “嗯,”陈秋蝶点点头,乖巧地向内室走去,走了两步,发现李自成并没有跟上来,遂停下脚步,怯怯地道:“大人……不进来吗?” 李自成这才想起,她应该是当做自己的女人的,晚上睡觉自然是要同床的,但这样一来,自己会憋得很难受,这不是一两天的事,必须要和她说清楚,否则迟早要引起她的误会,她一个小女孩心性,很容易就会走上极端。 再说,陈秋蝶还是小孩子,现在连自己的女人都不是,自己晚上在哪儿就寝,总不能由她说了算,今天不行,将来也不行,军有军律,家也得有家规,如果恃宠而骄,将来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但陈秋蝶现在对自己十分依恋,从她刚才在躺椅上睡等自己的情形,就可见一斑,规矩要立就得趁早,但也不能太伤害了小女孩。 李自成缓缓进了内室,掩上房门,陈秋蝶才又欢喜起来,她红着脸将自己的衣服褪尽,一头钻进棉被里,却掀开棉被的一角,偷偷向外张望。 李自成和身扑上床,将她的脑袋从被底拉出来,“蝶儿,你听我说!” “大人……”陈秋蝶见李自成不肯脱衣,情知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小脸已经微微变色,眼中现出几许失望,她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蝶儿,”李自成强迫自己不看他的眼色,“你还小,身子不能伺候大人,将来等蝶儿长大了,我会经常在这留宿的。” “那大人……前天不是在婢子床上留宿了吗?”陈秋蝶微微抬起下巴,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渴望。 李自成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了,“蝶儿不知道,我要是在你身边留宿,会很难受的……你娘没有告诉过你吗?” 陈秋蝶用手支起下巴,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终于道:“婢子有些懂了,大人……大人如果……婢子现在就愿意伺候大人!” “我知道蝶儿很听话,”李自成在她肉嘟嘟的粉脸上抚了抚,“但蝶儿年纪尚幼,等到和你娘……一样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伺候,”李自成的右手伸进棉被,探上棉桃,轻轻搓揉了一回,“蝶儿要多吃饭,身子就会长快点!” “嗯,”陈秋蝶将身子平躺过来,方便李自成动作,口中却是问道:“大人是去娘那儿吗?” “嗯,”李自成不打算说谎,这是以后常有的事,陈秋蝶必须逐渐学会适应,“你娘也是我的女人了,等蝶儿长大了,我才会常常在你那儿留宿。”他在陈秋蝶的小嘴上轻轻碰了下,又给她拉好被子,还是转身去了宋玉莲的寝房。 “大人不宿在蝶儿那里吗?”宋玉莲双眼露出欣喜,不过瞬间就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古井不波般平静,她原本坐在床沿,可能预备上床休息了,见李自成进来,身子不由自主向一侧移动,给李自成让出空间。 李自成毫不客气地在她身边落座,一手搭在他的香肩上,“莲儿希望我宿在蝶儿那里?我可是男人,不可能每次都是柳下惠!” “噗嗤!”宋玉莲想到昨天怀疑他是太监的事,不觉笑出声来,李自成怜惜陈秋蝶,她打心眼里存了一份感激,如果不是为了救蝶儿出水火,打死她也不会同意李自成留宿,蝶儿毕竟太小了。 如果能解救蝶儿,她宁愿搭上自己的身子,所以昨夜她没有做出积极的反抗,原以为到了西宁,自己就可以解放出来,没想到自己已经陷了进去,她对李自成的家百思不得其解,“大人在西宁真的没有女人吗?” 李自成笑道:“现在不是有了吗?”一边说,一边解了她衣领上的纽子,从上方探进去。 宋玉莲倒是没有躲闪,含羞低头道:“大人,要是蝶儿长大了,会不会怨恨婢子?” “我刚才已经和她说过一些了,以后你也要告诉她,这里是李家,我晚上在哪儿留宿,是由我决定的,”顿了顿道:“蝶儿还算乖巧,相信她会明白的。” 宋玉莲知道李自成要立家规了,大户人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忙点头答应,却又羞答答地道:“大人,婢子……婢子比大人大了不少……” “大?”李自成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玉峰,“除了这里,你还有哪儿比大人我的大?” 接下来一连三天,李自成都是呆在匠作坊。 由木匠余铁匠合作,终于生产出一张完好的曲辕犁,李自成奖励了十两银子,然后让他们加班加点赶制。 这些临时赶制的曲辕犁自然比较毛躁,质量可能不合格,李自成也不在意,他现在需要大量的农具,要赶在雪天到来之前,将北川沿岸的耕地开垦出一些,越多越好,如果时间来得及,还可以种植冬小麦。 曲辕犁这类农具,损坏了也没关系,将来可以回炉重铸,现在的关键,必须要有犁可用。 百姓自己也有一些农具,但没有曲辕犁,光靠二齿之类翻地,速度太慢,一旦天降瑞雪,所有的开垦工作必须要停下来,只能等待开春之后了,但这样一来,别说冬小麦,连产量更低的春小麦都未必赶得上。 李自成还安排好了船只,一旦曲辕犁达到一定的数量,就用船只沿北川逆流而上,及时将农具送到百姓手中。 此外,李自成还从金银滩牧场中抽调了一部分耕牛,免费送给百姓,协助他们开垦草地。 匠作坊中还有一件事让他乐此不彼,那就是噜嘧铳,宋玉莲给陈秋蝶的嫁妆,除了五百两黄金,便是十杆噜嘧铳,这是比大明火绳枪更为犀利的火器,射程远,威力大,发射更为便利。 在他记忆里,大明后来仿制出了这种先进的火器,但一直没有达到噜嘧铳原本的威力,想要小小的西宁卫仿制出噜嘧铳,估计不太现实,再说,他身上有着更为先进的火器工艺,噜嘧铳他根本看不上。 他只是取出两杆噜嘧铳,让火器匠们去拆卸,看看能不能弄懂它的原理,重要的是,在拆卸噜嘧铳的过程中,提高火器匠们的制作能力,为将来研制先进的火器打下基础,另外就是给噜嘧铳配些火药,说不定哪儿暂时需要救急。 从匠作坊回到官衙,天几乎就要黑透了,李自成匆匆吃过晚饭,来到书房,将书写的汉语拼音又仔细看了遍,没有发现什么遗漏,或者说,他暂时没找到遗漏的地方。 何小米却是急匆匆过来了,“大人,来自三角城的讯息。” “三角城?”李自成轻轻念叨着,心中有些急躁,这个时刻,三角城千万别出什么篓子,难道是蒙古人来了? 第118章 分界线 驻守三角城的周宾并不识字,信是他人代写的:三角城初步完工,牧民们已经回去了,请大人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更新最快 “完工?” 李自成顿时大喜,虽然三角城只是初步完工,城高不过一丈,基本上无法阻挡蒙古骑兵的攻击,但明军在此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如果能扼守住这个交通要点,西宁的西大门就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接下来怎么办? 李自成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去视察,自从离开三角城,他主要待在西宁,三角城完工,正好借机前往西面视察一番,便对何小米道:“做好准备,明天去三角城看看!” “是,大人!” 何小米走后,李自成再无心思整理汉语拼音的事,他独自在书房沉思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灭了灯去后衙。 宋玉莲听到脚步声,慌忙开了门,“大人回来了?” “嗯,”李自成没看到陈秋蝶,倒是有些奇怪,“蝶儿呢?怎么没见?” “蝶儿已经睡了,”宋玉莲躬身道,“大人,婢子……婢子已经教训过她了!” “奥?”李自成笑道:“你是怎样教训她的?她说了什么?” “蝶儿说,她将对大人的依恋,深深埋藏在心里,绝不惹大人不愉快了!” “原来蝶儿这么听话?”李自成在宋玉莲的脸蛋上抚了抚,“还是莲儿教训得好呀,既然蝶儿这么乖,那……今晚我就宿她那儿吧,奥,你帮我整理一下,我明天要出趟远门!” “是,大人!”宋玉莲起初听到李自成要宿在内室,心中倒有几分喜悦,不过,知道李自成要出远门,又生出几分小女人般的依恋,有心要问问去哪,却又不敢,只得默默给李自成收拾行装。 李自成已经习惯了独宿的日子,倒没有想得太多,他今天忙碌了一天,刚才思虑三角城的事,身体有些乏了,正好可以搂着小萝莉早早入眠。 吃过早饭,李自成在官衙召见了梁文成、刘云水与马有水,说明了自己要去三角城的事。 刘云水不放心,“大人身边止有二十余亲兵,还是由属下陪同吧,属下的士兵都有战马,不会影响行程。” “没事,西宁已经平复,小人再难起异心,”李自成笑道:“再说我的亲兵都是骑兵,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还是抓紧时间练兵吧。” “那自成自己要小心了,自成乃是西宁卫的主心骨,万不能有失,”梁文成顿了一顿,又道:“自成,秦大年与宋文将各处关隘的守军四十余人押赴西宁,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这些人怎么样?肯投诚吗?” “西宁逐渐平稳,才四十余士兵,又无主要将领,还能掀起什么浪花?”梁文成相当不屑。 “那就将他们编入军队,其中不适之人,加入捕鱼队,眼下天气转凉,西海中应该可以大规模捕鱼了。” 梁文成微微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已经挑出了十余人。” “那就这样,西宁暂时交给你么三位了。”李自成双手抱拳,挨个行礼。 “大人放心!” 何小米已经将战马牵过来,粮食与清水,都在马背上,亲兵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梁文成、刘云水、马有水恰好为李自成送行,“大人一路顺风!” 出了西宁,已经是辰时,李自成快马一鞭,驰骋在西宁以西平坦的草原上。 约莫午时中,一行人到达镇海堡,此时的镇海堡,已经没有了驻军,虽然堡内秩序井然,李自成还是不放心,镇海堡原是军堡,堡内并无文官设计,没有驻军,权力上就处于真空,百姓处于自发状态,不要说蒙古人,只要出现三两盗贼,堡内可能就会出现大乱。 思虑再三,李自成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将何小米暂时留下,并且给他四名亲兵,让他在牧民中募兵一百二十人,待有了合适的人选,再将何小米替回。 这些士兵分为两个总旗,先行操练,将来哪个百户需要扩军,就将这些训练成熟的士兵,直接拨过去,只要与原来士兵合练一段时间即可,可以大大缩短训练时间。 在加入新的部队之前,他们相当于预备役,兼镇守镇海堡之责,因为不是真正的战兵,粮饷只有一半,但他们训练一段时间后,会有一个比较长的假期,可以回去从事牧业或者农耕,在牛羊产仔或是农忙季节,也会放假,算是半民半军。 李自成特地交代何小米,在募兵的时候,宁缺毋滥,只能招收老实巴交的士兵,这样的士兵听话,经过严格的训练后,战斗力会比较强,不会成为兵油子。 待镇海堡的募兵工作正式展开,李自成就离开了镇海堡,他在镇海堡只呆了十二三个时辰,午饭之后,便踏上了西去之路。 三角城距离西宁,足足有二百四十里,就是距离镇海堡,也有将近二百里,如果急行军,一日可至,但李自成没有选择急行军,而是不紧不慢溜达起来,亲兵们都是不解,大人接到三角城的讯息,立即动身前往,现在路途上又是游山玩水似的。 李自成自然不是游山玩水,他最大的担忧乃是粮食,西宁实际上已经处于独立状态,现在明着还是接受朝廷的管辖,那只是为了骗骗朝廷的粮饷,迟早会被看穿,一旦朝廷断粮断饷,西宁就得自力更生。 银子虽然重要,却还是其次,关键是粮食,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士兵们别说战斗力,随时可能发生哗变。 所以他才拼了命的要在北川河谷设立县城。 西宁卫在黄河北岸,湟水、大通河这两条黄河重要的支流穿境而过,大小河流密布,不可能不出产粮食,连河西走廊那种纬度更高的荒漠之地,都能实行粮食自给,为何单单西宁卫完全要依靠朝廷的粮食供给? 主要还是战马。 朝廷要在九边之地力抗女真、蒙古这类游牧民族,需要大量的战马,偏偏重要的战马产地辽东、河套先后被游牧民族占领,西宁是大明最后也是最大的战马基地,为了战马,朝廷强行让西宁的百姓大部分退耕还牧,替朝廷豢养战马。 为了战马,朝廷宁愿用粮食养着西宁卫。 朝廷养得起,但李自成养不起,一旦朝廷切断对西宁的粮食供给,不用派出大军,饥饿,就能让士兵临阵倒戈。 西宁卫现在虽然不缺粮食,甚至朝廷拨给的粮食还有节余,但李自成必须未雨绸缪,粮食不是工业产品,有它自身的生长规律,加班加点也不起作用。 李自成看似优哉游哉,实则是沿着湟水寻找可耕之地,最好是成片的耕地,如果找到成片的耕地,就可以集中人口,恢复昔日的农耕状态。 然而,他有些失望,一路走过来,湟水南岸虽然平坦,却是高山峡谷,实在无法借用河水大量农耕,如果根据地形,还是更适合游牧。 大约申时,李自成突然被一条河流阻住去路,望着滚滚河水向北注入湟水,李自成心中一阵悸动,从来河流入口,都有肥沃的土地,这条湟水的支流,两岸平坦,落差不大,难道不是天然的河谷吗?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行军地图,发现这条河流叫“药水河”,但它的上游和中游,却叫“南响河”,咦,同样一条河流,为什么有两个名字?便向身边的亲兵们问道:“此河名为药水河,为何它的上游却是叫做南响河?” “大人,”一名亲兵道:“药水河发源于太子山,但发源于日月山的南响河,注入药水河后,河面大大开阔,流量也大大增加。” “奥,是这么回事!”李自成也没在意,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目的是为了区分同类,“此处地势平坦,水源丰富,典型的河谷地形,可惜没有耕地,可惜了!” “大人……”一名亲兵说话很小心,显得不太确信,“属下听老人们说过,以前,这里本来就是耕地,但日月山以西,便再无耕地,全是牧场了。” “难道日月山是牧区与耕区的分界线?”李自成不明白是因为气候,还是地势,或者降雨量,不过,既然以前就是农耕去,那恢复起来,应该不是无的放矢了,至少垦荒不是做无用功,不是白白浪费牧民的心力了。 既然这里是农耕的极限,那深入牧区的三角城,就是拱卫农耕区的重要堡垒,难怪大汉要在此处筑城。 如果三角城能够坚守,不但可以护卫农耕区,还可以得到西海与湟水之间的大片草场,尤其是金银滩,李自成要修复三角城的最初目的,就是看中了这一片牧场。 “你们还有谁知道本地的历史,或是传说?” “传说……传说,当年文成公主入藏,就是从此经过的……” “文成公主?难道这里是通向乌斯藏的要道?”李自成一直以为,这里只是祁连山南,如果能越过盐泽东沿,应该可以绕过祁连山,到达河西走廊以西,没想到还是入藏的通道。 当然,对李自成来说,这里最重要的,是可以作为耕地,要保持倒药水河口的稳固,就要加强三角城的守御。 第119章 立营 第120章 倒淌河 李自成沿着西海东岸前行,湖畔高地崎岖难行,不时有石块阻挡在前行的道路上,就连战马也是小心不已,稍有不慎,可能就被哪里伸出的一块无厘头的岩石绊倒,到第二日午时,方才到达金银滩草场。 更新最快 金滩、银滩几乎连成一片,只是被麻皮河、哈利津河分割,这才叫做金滩银滩,草场西达西海东岸,东面被日月山阻挡,并不能到达湟水,但正因为日月山的存在,出现巨大的地势差,草场才出现季节上的变化,大大延长了放牧时间。 现在早已进入冬季,湖岸低地上牧草,经过牛羊的啃咬与牧羊人的收割,出现大片枯黄色的矮草,所幸草根尚密集,土地并没有暴露出来,放眼望去,参差不齐,像是孩子给自己理的头发。 而在东侧的日月上,从山脚到山腰,草色愈发青绿,分明还是秋夏的光景。 金滩和银滩是西宁卫最好的牧场,李自成从蒙古人手中夺回后,现在已经成了卫里的牧场,西宁卫的牛马羊,九成以上就集中在金银滩,由总旗官黄小云领着二十余名淘汰的士兵在此放养。 这时,从山间密林中钻出数名牧羊人,却是士兵打扮,看到李自成一众骑兵,明显吃了一惊,立时停住脚步,待看清身上的服装,方才大着胆子过来,见是千户大人,顿时叩头行礼,“属下黄小云,叩见大人!” “起来吧,”李自成一拉马缰,让战马停下,“此时牧草可还充足?” “回大人,低地上的牧草已经接近尾声,但山坡上尚有不少青草,是以属下等主要在山中放牧,”黄小云用手向山上一指,“大人请看,现在牛羊都在山上,每隔几天,才会去湖边低地放牧一次。” 李自成顺着黄小云手指的方向望去,洁白的羊群似乎连成一片,而山间的野草,反而成了点缀,远远望去,像是一副正在移动的黑白水墨画,在水墨画的边缘,似乎有几匹黄骠马,“小云,马驹怎么样了?现在能作战马吗?” “回大人,马驹已有二十余匹接近成熟,可是……兄弟们都不善驯马,暂时还不能作为战马,须待训练成熟,方才可以上阵。” 既然他们不善驯马,留着也是无益,不如带回西宁,可以让牧民帮着驯服,李自成道:“小云,我们今日要去捕鱼场,明日便回去,你着人将这些接近成熟的马匹,送去捕鱼场,我将顺道捎带回西宁,再着人驯服。”他虽然喜得良马,心中也有一些遗憾,能补充的战马,越来越少了,西面蒙古人的部落,越来越远,想要有所行动,便需要深入草原深处。 “是,大人,属下明晨定将这些马匹送至捕鱼场。” 李自成忽地发现一个问题,“小云,我怎么没看到房屋,难道你们要在营帐中过冬吗?” “大人,眼下牧场余草未经,牛羊还能啃些草茎,一旦气候骤降,在雪天来临之前,属下便会将牛羊赶入镇海堡内过冬!” “这么些牛羊,都要赶入镇海堡?” “回大人,羊圈,牧草等已经准备好了,我随时可以过去。” “奥,”既然牧羊的事,已经交给黄小云了,李自成便不再管,前面才是他的目标,“小云,此处距离捕鱼场,尚有多远?” “回大人,捕鱼场在倒淌河口,离此不过四五十里,若是顺利,一个时辰便到,”黄小云说完,却是吱吱呜呜,道:“大人……” “小云,有话就直说吧,别像个娘们!” 黄小云先是直起腰来,然后猛地跪倒,以面叩地,“大人,属下想回到军队!” “军队?”李自成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你现在不是属于军队吗?每月粮呀饷呀,难道没发吗?” “大人,不是这个意思,”黄小云豁出去了,“大人,属下想回到战兵。” “战兵?战兵随时可能上阵对敌,也随时可能出现伤亡,”李自成勃然作色,“你可知道战兵的纪律?” “大人,属下知道,”黄小云长跪不起,“属下甘愿遵守纪律,再不敢有违军律。” 李自成打量着黄小云的后脑勺,见他微微发颤,遂问道:“这是你的注意,还是兄弟们商量好的?” “回大人,兄弟们……兄弟们都愿意回到战兵序列。”黄小云不知道李自成的本意,又是吱吱呜呜起来。 原来如此! 定然是嫌弃牧羊的生活太过单调,这样的兵油子们,比普通的士兵更为聪明,因为太聪明,所以知道害怕,在战场上太多考虑生死利益,战斗力就会打上折扣,反而是那些头脑简单、血气方刚的士兵,最容易将身体的潜能在战场上发挥到极限。 李自成思索片刻,忽地心动,既然这些人比普通的士兵聪明一些,遇上事情肯用脑子,那何不……遂虎起脸道:“本大人给你一个机会,闲暇之余,你们先按照战兵的要求,自行操训,开年后,若是赶上战兵标准,本大人再考虑你的要求。” “多谢大人!” 李自成一抖马缰,向前奔去,只留下黄小云孤零零地跪在牧场边缘。 尽管战马在快速前进,李自成还是在马背上思索一个问题,那就是建立农耕区的事。 西宁卫迟早会走上自己的道路,粮食永远是迈不过的坎,购买,既没有银子,也没有稳定的供给,或许将来朝廷对西宁实行物资封锁也说不定。 如果不愿去流窜做盗贼,那就只能自己生产,至少要保证士兵们有足够的粮食,西宁卫背靠黄河,湟水、大通河这种水量丰富的河流穿境而过,支流密布,并不缺乏水源,为农耕提供了便利的条件。 早在汉代,湟水流域就被纳入中央帝国的势力范围,说明这里适合种植粮食,农耕民族对不能生长作物的土地是没有多少兴趣的,不管这片土地上是否有牧草。 西宁附近的其它卫所,粮食能够自给,水源更为丰富的西宁,没有理由不出产粮食。 但西宁卫作为朝廷的牧马场,已有数百年的历史,现在突然将牧民转化为耕民,不仅是生活方式的转变,更是思维方式的转变,万一百姓猜疑、生变,看来还是需要士兵的弹压,就像在北川发生的大土司陈有道作乱那样,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根本无法推动百姓的转变。 不过,汉民族农耕的历史,已经有了数千年,长期养成的对土地极度依赖,已经把百姓变得比绵羊还温顺,当年朝廷一句话,就让西宁卫退耕还牧,难道今天不能退牧还耕? 在同一片土地上,农业产出与牧业相比,有着数十倍、数百倍的优势,生活的西宁的百姓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只是囿于朝廷的大政,被迫沦为牧民的。 李自成现在的“退牧还耕”,对西宁卫和百姓来说,是一个双赢的局面,百姓的收入会增加,西宁卫有了稳定的粮食供给,唯一的受害方,便是朝廷,但朝廷既然早就抛弃了李自成,让他被迫沦为逃犯,他又怎会在乎朝廷的感受?他已经逐渐掌控了西宁卫,与朝廷决裂,那是迟早的事。 不过,要想“退牧还耕”,也不是没有难度,眼下气候变冷,开垦工作随时可能因为一场大雪,便完全陷于停顿,再说,牧民因为离开农耕久了,手中缺乏必要的农具,西宁卫匠作坊就是加班加点,也难以生产出足够的农具,必须借助民间的铁匠铺。 此外就是战马,西宁卫为朝廷牧养的战马,都在百姓手中,一旦百姓转为耕民,以后再难获得稳定的战马来源,所以李自成看到黄小云牧养的那些接近成年的战马,立刻宝贝似的。 不知不觉之间,李自成已经来到西海的东南岸,一条叫做倒淌河的的小河,阻住了前进的道路,在倒淌河的河口,矗立着十余间小茅屋,如同一个小小的村落,与一般村落不同的是,这些小茅屋非常齐整,样式也是一致,像是流水线上下来的。 第121章 日月山口 第122章 西宁府 日月山口是日山与月山分界的地方,乃是一片谷地,虽然已经是冬季,但山口两侧的日山和月山上,还是青草葱郁,连绵不绝,难怪是游牧民族割舍不下的圣地。 更新最快 山口的宽度不足百丈,若是在两山之间修建一座军堡,恰好卡住这条通道,这样的城堡不需要太大,也不需要大量的士兵,就能将游牧民族阻挡在外。 但李自成很快就发现,在山口修建军堡,根本就行不通。 军堡是可以将山口卡住,但两侧的山头,都是相对平坦的草地,一棵树都没有,别说士兵了,战马可能直接就过来了。 原本还想在附近找找水源,现在根本不需要了,看来日月山口只能做为商旅通行的关口,而不能成为军事上的要塞,难怪没听说此处曾经出现过隘口。 李自成失去了兴趣,也就懒得游山,带着士兵迅速赶赴伏羌堡。 面对出迎的李绩,李自成也没什么兴趣,只是告诉他,何小米暂时在镇海堡扩军,不久会给他补充两个小旗的士兵。 回到西宁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李自成让亲兵将二十余匹战马送给刘云水,自己直接来到后衙,召见冯铿。 冯铿自从上次冒犯李自成,被饿了三天,以后一直被关在后衙。 也不知李自成说了什么,反正他离开关押冯铿的那件屋子时,冯铿是叩头相送,同时冯铿也被解除了监禁。 李自成一面让亲兵通知梁文成来书房,自己却是抽空回了家。 宋玉莲正在打扫前屋,而陈秋蝶百无聊奈,坐在木椅上发呆,见李自成突然回家,两人都十分意外,宋玉莲的脸上漾过一丝惊讶,随即笑着道:“大人回来了?”陈秋蝶却是从木椅上跳起来,“大人……”想要冲过来,但看了眼她娘,只是立在李自成的对面,像是被谁隔空点了穴道。 先是宋玉莲,李自成只是拍拍她的香肩,却走向陈秋蝶,捧起小脸蛋,在额头上亲了口,她才醒悟过来,再不看她娘,一头钻进李自成的怀中…… 李自成温存了一会,松开陈秋蝶,“蝶儿乖,我还要公务,争取早些结束,晚上回来吃饭。” “嗯!”陈秋蝶小声呢喃一句,终于抬起头,恋恋不舍道:“婢子和娘都在家等着大人!” 宋玉莲看着陈秋蝶钻进李自成的怀中时,脸上也是慈祥的笑,但李自成要忙于公务,她还不敢阻拦,“那婢子在家等着大人回来!” 李自成在二人的脸蛋个各摸了一把,方才离开家,去了中衙的书房。 梁文成刚刚到,何小米留在镇海堡,亲兵小旗官任二喜正在泡茶,见到李自成进来,便要参拜,李自成一把拉住,“梁大人,这些虚礼能免则免!” “哈哈……”梁文成哈哈一笑,顺势在李自成的对面落座,“自成霎时回来的?” “也没多久,这不,刚刚回来,就要召见梁大人,”李自成也是哈哈一笑,“怎么样,西宁这段时间还算平静吧?” “西宁没什么,一切按部就班。”梁文成以为李自成要清查西宁的军务,便将这段时间的训练情况,简要汇报了一遍,见李自成似乎心不在焉,不仅反问了句:“大人此次去三角城,可有什么收获?” “三角城一次筑城完工,要说收获,我们将获得一块深入草原的军堡,”李自成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这次去三角城,沿途所见,倒是另有一番想法!” “自成请明示!” 李自成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西宁卫自成体系,已经成了事实,梁大人觉得,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粮饷,”梁文成毫不犹豫,“没有粮饷,士兵便没法生存下去,没有了士兵,也就没有了崭新的西宁卫。” “梁大人说得不错,”李自成心道,毛太祖早就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士兵,自己这个千户,也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无论多么艰难,都必须安置好士兵的生活,“梁大人,对于‘粮’与‘饷’,我觉得粮食更为重要,缺少银子,可以暂时向后挪一挪,但缺少粮食,士兵的肚皮可是不会答应!” “自成说得是,粮食应该是放在第一位,”梁文成忽地一悟,“难道自成有了弄粮食的法子?”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自己生产粮食,其它的渠道,都不能保证稳定供应,”李自成沉声道:“这就是好我为什么拼了命也好设立北川县,哪怕杀了大土司陈有道一家!” 梁文成已经知道了北川县的事,这已经算不上新闻了,“难道大人在三角城有什么发现?” “伏羌堡,”李自成迅疾摊开行军地图,让梁文成靠过来,“伏羌堡乃是南川的源头,周边有许多平整的土地,除了南川河,至少还有两条小河贯穿,肯定能开发为耕地——实际上在变为牧场之前,这里原本就是耕地。” “伏羌堡?”梁文成皱起了眉头,“那可是座军堡,乃是与蒙古人对峙的南线,一旦开辟为耕地,如何阻击蒙古人东进?” 李自成向地图上一指,“日月山口,乃是农耕与游牧的分界线,我们没有理由将军堡留在伏羌堡,至少也要推进到日月山口,如果向西推进一些,才能像三角城那样,在游牧区打下楔子,一旦发生战争,我们在战略上也是攻势。” “可是……我们有实力将军堡西移吗?”梁文成有些迟疑,战争,可不是地图上想象的那么简单。 “暂时是没有,但只要整合了各个百户,待到刘云水、李过部扩军完毕,如果有可能,就将他们这两个骑兵百户放到西线,各自镇守南北两条线,顺带着将西海逐渐完全容纳进来,当然这是后话。” 梁文成微微点头,但他更想知道当下要做些什么,“自成是说,已经决定在伏羌堡退牧还耕了?” “嗯,名字我已经定下了,既然在南川北岸,就叫‘南川县’,与北川的沿岸的‘北川县’,恰好是一对兄弟县,”李自成笑道:“不但县名,连知县我都选好了,冯铿,就是那位不识时务的镇抚。” “冯铿?”梁文成有些不敢相信,“冯铿虽然有些迂腐,然为人还算忠直,能力不算太强,却也不会误了大事,不知道他自己愿意吗?” “他没得选择,”李自成轻轻啜饮口茶水,“他可以一死殉国,求取忠贞之名,可是同时也会背上骂名,子孙被杀,女眷流入水果楼,女眷就不说了,但子孙被杀,断子绝孙,如何对得起祖宗?” “哈哈哈……”梁文成差点笑得岔了气,“回想起来,这个冯铿,的确是个孝子,自成如何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弱点?” “孝顺本是美德,但一旦过了头,美德也就成了羁绊,”李自成岔开话题,“除了北川、南川二县,我还预备在湟水与药水河的交接处设立湟源县,将沙塘川东岸的威远堡,改设威远县!” “四个县?”梁文成道:“自成,这样一来,西宁卫的草场,可是要去掉大半了!” “梁大人是汉人,难道不知道,同样的土地上,农耕的产出是游牧的百倍千倍吗?” “知道是知道,可是……”梁文成迟疑了一会终是道“万一朝廷要军马,我们将如何自处?” “搪塞,”李自成早就做好准备了,“到实在不能搪塞的时候,就要与朝廷决裂了,实际上,恐怕等不到这个时刻,所以,我才会加紧在西宁卫生产粮食。” “自成,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干脆将西宁也变成县城,周围的百姓退牧还耕,这里的耕地可是最为丰富。” “文成说得好,”李自成双手抱拳,向梁文成行了一礼,笑道:“早就等你这句话了!” “自成?”梁文成急忙还礼,口中道:“原来自成早就有了打算?” “打算是打算,要文成说出来才会有效,”李自成哈哈大笑,“文成也说过,西宁的耕地最多,能容纳更多的百姓,那就不能叫西宁县,你看看刚才的四县,是不是都是拱卫着西宁?” “拱卫西宁?”梁文成在行军地图上看了眼,果然如此,北川县、威远县分别在西宁的西北、东北大约八十里,湟源县在西宁以西大约一百里,而南川县,则是在西宁西南五十里,除了东面暂时没有开垦的打算,这四县都算得上西宁的卫星县,“自成是说……” “文成想得不错,西宁府,”李自成笑道:“这西宁的知府,非文成莫属!” “自成,”梁文成微微摇头,“杜有恒原本是西宁卫指挥同知,职位在我之上,如今却是北川县令,恐怕他心里不服……” “文成,西宁府将统管整个西宁卫的粮食、税收,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李自成正色道:“原先的职务,到了现在已经不顶用了,他要是不愿当这个县令,也可以向李二条学学,文成放心,他对北川县令可是比较满意的,毕竟是文官了。” “自成……”梁文成还要推出,李自成打断了他的话,“文成呀,由你出任知府,粮食的事,我就不用操心了,可是我操心的事还真不少,银子、兵器、扩军,甚至西宁卫的发展方向,等等,你虽然出任知府,平时还得多留意各方面的讯息。” 第123章 不要钱 第124章 欢喜还来不及 李自成微微皱起眉头,一时弄不清对方的意图,难道现在就有商家来助学?便问道:“卖主是谁?为何不要银子?” 孙林躬着身答道:“卖主叫穆青山,属下也不清楚,他只是说支持大人在西宁办学。 更新最快” “穆青山?”李自成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了一下,发觉印象中没有这个人,“他是什么人?” “他是西宁的商户,据说在西宁城的商家中排得上号的。” 李自成微微点头,回身对任二喜耳语几句,任二喜躬身应了句,转身便走。 孙林摸不着头脑,呆立在原地,李自成却是一笑,“走,回去。”他原本准备找些士兵将房子打扫一遍,尽快开始教学,但出了莫名其妙的穆青山,暂时放弃了打扫,待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打算不迟。 回到后衙,孙林见李自成就要回去,赶紧躬身问道:“大人,二妹已经将学子们带来,暂时住在后衙,大人看看将她们安置在哪儿合适?” “先这样吧,每日的饭食安排好,不要委屈了她们!”李自成想,本来这些事情,都是何小米的,但何小米留在镇海堡,他一时不太适应,便对另一个小旗官雷万军道:“告诉刘云水,让他派出教官去镇海堡训练士兵,将何小米替换回来。” “是,大人。” 李自成回到后衙的家,宋玉莲与陈秋蝶早就在等候,见到李自成,两人一起起身,宋玉莲眉眼含笑,淡淡道:“大人没吃饭吧?要不要开饭?” 陈秋蝶却是迎着李自成飞过来,在距离李自成只有一步的距离立定,“大人……大人今儿回来得这么早?婢子还当大人又要戍时才能回来,刚才娘做饭的时候,婢子还偷吃了一个馒头……” “饿了就要吃,”李自成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鼻子上刮了下,“多吃就对了,多吃才会长得快,特别是是主食馒头这类!” 陈秋蝶一时想岔了,只得伏在李自成的怀中不肯起来,直到她娘叫着吃饭,方才红着脸去了饭桌。 宋玉莲母女进入家门,李自成从未拿她们当奴仆对待,吃饭都是一桌,开始的时候,宋玉莲很不适应,但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她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出生,这种场面倒是不用教,自会处理得妥妥当当,陈秋蝶本来就是小姐,到了李家,基本上还是小姐,只是多了个撒娇的对象,吃饭时小嘴都不闲着,“大人,后衙的那些女人,是不是买回来的奴仆?” “奴仆?你和你娘不就是我的奴仆吗?要这些奴仆做什么?”李自成用竹筷在她的小嘴上一点,“快些吃饭吃饭,管那么多干嘛?” 陈秋蝶哪里能安心吃饭,刚吃了两口,忽地道:“婢子明白了,大人买他们回来,可是晚上侍寝的?” “侍寝?”李自成满嘴的馒头屑差点喷出来,“你这小脑袋,尽想些什么?有你和你娘侍寝,我买那么多女人做什么?”看向宋玉莲,见宋玉莲正红着脸瞪着她女儿,遂笑道:“这些女人虽不是买来侍寝的,却是我的宝贝!” “婢子就说嘛!”陈秋蝶顶着她娘的白眼,幽幽地道:“这些女人,长得也不怎么样呀,比婢子……比婢子的娘,差远了!” “你这丫头,想哪去了?”李自成放下竹筷,在她小脸蛋上拧了一把,“她们可是学子,是来求学的,不像你,整天想些什么?” 陈秋蝶抢着将一块馒头塞进小嘴,口中抗议道:“她们和婢子一样,都是女人,求个什么学?” “这你就不懂了,”李自成放下她的脸蛋,却道:“她们都是本大人从附近的牧民中挑选出来的,由本大人亲自教学,将来呀,她们都会成为先生,将所学的知识传授他人,本大人会给她们开出酬劳,每月至少二两!” “二两?”这些银子对陈秋蝶来说,不是太多,但女人也能挣钱,让她很有些不解,“大人,她们是不是做那事?” “那事?哪事?”李自成崩了陈秋蝶的脑瓜,“整天尽想着这些歪门邪道,她们可是堂堂正正做人,凭知识吃饭!” “嗯?”陈秋蝶摸着“伤口”,“大人,她们真的是当先生吗?她们都学些什么知识?不就是认识几个字吗?有什么大不了?” “是呀,她们将来会识字,可是你呢?你识字吗?” 陈秋蝶,想了想,终于狠狠点点头,“大人,那婢子也要学!” “就你这脑袋,整天想的什么?还想读书识字?”李自成摇摇头,“你还是跟你娘好好学学,怎么当好奴仆是正经。” “不,婢子要学,”陈秋蝶不依,将目光投向宋玉莲,“娘,你帮我向大人说说,大人要是不同意,晚上……晚上不让他进去……” “蝶儿,胡说什么?”宋玉莲有些愠怒,见李自成埋首低笑,狠狠瞪了陈秋蝶一眼,方才低着头吃饭,两颊早飞出一片红霞。 吃过晚饭,宋玉莲收拾碗箸,李自成却是随着陈秋蝶来到内室,“蝶儿,每日在家,尽做些什么?” “大人,婢子懂了,从今以后,婢子也要读书识字,”陈秋蝶的小眼睛眨巴一下,“要是婢子笨,将大人教习的字忘了,大人不会骂婢子吧?” “我要骂你呀,早就将你骂滚蛋了,”李自成在木椅上坐下,伸手一拉,将陈秋蝶拖入怀中,“来,让大人看看,你这棉桃长得怎么样了?” 陈秋蝶顿时苦着脸,“大人,婢子每日吃得不少,可是……可是,它却不见长,到底还要长多久才能……” 棉桃果然还是硬邦邦的,一丝服软的迹象都没有,李自成抽开手,捧住她的小脸蛋,在额头上轻轻啄了口,“蝶儿听话,它正长着呢,估计有个两三年,也就差不多了。” “两三年?”陈秋蝶顿时抽了口凉气,“怎么会这么久?听娘说,她可是十四岁就开始服侍我爹……” “傻丫头,每个人是不一样的,”李自成抚了抚她的脑袋,将她放下,“好了,不要整日想着这些,要多吃,多运动!” “婢子记住了!”陈秋蝶有些不舍地离开李自成那宽厚的胸膛,却是尾在李自成的后面出了内室。 李自成轻轻进入外室,宋玉莲刚刚收拾结束,正在愣神,想着还有什么活没做,被李自成吓了一跳,“大人……” 她明知道李自成出门这些日子,内火必定旺盛,是以做了些准备,连房门都是留着,这时看到李自成入了房,心中既欣喜,也有些失落。 她已经成了李自成的婢女,想要拒绝李自成,那是不可能,关键是陈秋蝶,蝶儿看着李自成那眼神,正是依恋的年龄,她还是希望李自成能多陪些蝶儿,哪怕…… 见李自成正默默打量着她,内火已经从眼中狂泻#出来,她一个过来人,岂有不懂之礼?想到蝶儿,竟是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大人,要不今日要了蝶儿吧?” “蝶儿?”李自成一愣,随即笑道:“蝶儿还小,哪有你这样做娘的?”见宋玉莲不似推脱,又道:“要不这样吧,让蝶儿晚上过来吧……” “大人……”宋玉莲吓了一跳,“这怎么可以……” “这有什么不可以?”李自成坏坏地笑道:“你不是已经教过蝶儿了吗?让她多学些,也许身子长得快……”不待宋玉莲说话,已是退出外室。 宋玉莲以三十岁的高龄,能够伺候李自成,那是她的福分,想着那些在水果楼的女人们,她都觉得自己是几辈子修来的,她唯一的心结,便是蝶儿,李自成毕竟是蝶儿的相公,将来圆了房,再生个一男半女,一定会有个身份,作为蝶儿的娘,那是她该如何面对蝶儿? 虽然蝶儿已经知道她与李自成之间的事,但蝶儿现在还小,将来要是明白怎么回事,她会不会心生怨恨? 听到李自成的想法,宋玉莲顿时血脉上涌,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隔着棉衣,都能感觉到重重的撞击声。 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她和蝶儿一样,都是李自成的婢女,也就是奴仆,李自成要做什么,她能拒绝和反抗吗? 当时为了要救蝶儿,她不是将只有十三岁的蝶儿,硬是塞到李自成的床上吗?李自成要是吃了蝶儿,她会说出半个“不”字吗?以当时的状况,恐怕还是要感激李自成呢! 大人不要自己,又会如何?这样的大人,将来难道没有其他的女人吗?就说后衙招来的那些女人,虽然大人说得好听,难道中间就没有一两个是大人中意的吗? 也许今日三人做一床,反而可以让蝶儿真正看开了,不是她要抢蝶儿的相公,而是她的相公找上了自己,说起来大人现在还不是蝶儿的相公呢…… 想到这儿,宋玉莲不禁“噗嗤”一笑,恰好李自成抱着陈秋蝶进来,听到笑声,遂对着蝶儿耳语道:“我说你娘不会反对吧?你听,看到你高高兴兴来了,你娘欢喜还来不及……” 第125章 女学子 李自成伸个懒腰,却感觉左右臂都是吃紧,低头一看,才想起昨夜的荒唐,虽然没有将陈秋蝶吃下,不过,下次不用再纠结晚上是睡在内室还是外室了。 更新最快 陈秋蝶被李自成牵动身子,微微张开朦胧的睡眼,见天色已经大亮,便轻声道:“大人要起床吗?” “嗯,起床了,我得赶紧去操训场跑几圈,一会士兵们该要操训了,”李自成打个哈欠,昨晚要吓唬吓唬陈秋蝶,他太卖力了,现在还有些吃不消,“你继续睡会,我自己起床!” “让婢子来服侍大人吧,这个婢子会!”陈秋蝶不顾自己还是光着身子,从被底摸出李自成的衣裤,小心地服侍李自成穿衣,可是她的双手太笨绰了,怎么也套不进,急得满头大汗。 “蝶儿,你先睡会,让娘来吧!”宋玉莲也已醒了,她从陈秋蝶手中接过衣裤,却是三两下套上,又取来外衣,帮李自成穿上,自己却是冻得上下牙打颤。 陈秋蝶白了她娘一眼,趴到枕头上装睡,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李自成和她娘。 李自成翻身下床,先是搂着宋玉莲亲了嘴,又在陈秋蝶的小脸蛋上啄了口,“你们别急,先睡会,迟些起床也无妨。” 刚刚出了们,却是碰上任二喜在外面转悠,见李自成出来,任二喜面上一喜,凑过来道:“大人,那个穆青山,已经打听出来了,乃是西宁数一数二的商人,家住北城的市坊,以前与卫里也没多少接触!” 李自成微微点头,沉声道:“你可知道,它这所房子,为何不要钱?” 任二喜尴尬地摇头,“这个……属下还没有接触穆青山,暂时不明白他的用意……” 李自成若有所思,“二喜,这所房子,市价能值三百两吧?” 任二喜忙躬身道:“大人,这房子靠近官衙,虽然不临街,但位于西宁城的中心地带,没有三百两银子,恐怕买不到!” 李自成大手一挥,笑道:“二喜,你去准备早饭,我去操训场,一会就早饭,然后我们去拜会这个穆青山,当面问问他为何为本大人送礼!” “是,大人!”任二喜答应一声,迅速退开了。 吃罢早点,李自成带着亲兵,按照任二喜提供的地址,来到穆府。 两只半人高的石狮子,左右护卫着穆府的正门,但脑袋却是分向左右,明显的取扩张之意,不像伍少陵的府上,两只石狮子却是面对面而立,显得比较内敛。 朱漆大门,一尘不染,远远看去,便有一种沉重厚实之感,在大门的正上方,是两个篆体大字:穆府,院墙也是涂成大红色,与朱漆大门几乎无缝对接。 亲兵上前叩门,过了许久,方有一名府丁探出头来,亲兵耳语几句,那府丁立即闭了大门,听得“咚咚咚”的脚步声,逐渐延向后院。 不多时,朱漆大门忽地完全打开,一名四十上下、头戴方巾、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从门里急奔出来,身后是一众府丁。 那中年儒生模样的男子,小跑几步,迎向李自成,双膝跪倒:“草民穆青山,不知大人亲自莅临,有失远迎,望大人赎罪!” “穆东主不须多礼!”李自成上前半步,伸手虚扶了一把,待穆青山起身,方道:“不速之客,叨扰穆东主了!” “哪里!大人光临,穆府蓬荜生辉!”穆青山躬着身子,右手微微一指,“大人,请入府一叙!” “穆东主请!”李自成微微一笑,也不客道,回首示意亲兵留在府外,只带着任二喜、雷万军入了府。 穆青山将李自成请入正堂,侍女奉上香茗,便自动退出,李自成浅尝一口,笑道:“好差、好水,香而不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不愧为西宁首屈一指的富商!” “大人过奖,与金东主相比,小人不过提鞋倒水!”穆青山眉眼含笑,眼角皱起长长的鱼尾纹,细密而深刻。 “穆东主与金东主,也不逞多让!”李自成淡淡地道:“穆东主主要经营何种生意?” 穆青山拱起上首,微微一礼,“回大人,小人主要经营日用百货,另外……就是粮食!” “粮食?”李自成心中一动,如果西宁的百姓保持食用粮食的习惯,那恢复农耕阻力就会小了许多,如果百姓完全游牧化,以肉食为主,他们对农耕便会多有抵触,“穆东主经营的粮食,主要来自何处?” 穆青山迟疑片刻,方道:“原本主要来自临近的陕西,但陕西连着数年都是大旱,赤地千里,粮食严重不足,是以草民将目标转向西川,这样路途就远得多,所得亦是有限。” “天府之国,粮食自然多多,然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所得自然有限,哈哈,穆东主,大明粮食产地,主要不是在江南吗?” 穆青山微微叹息,“江南的粮食,自然比四川还多,可是,江南与西宁,相隔数千里,从江南运回的粮食,即使不考虑路途上的损耗,利润也是低廉,几乎就是白赚吆喝!” 李自成微微一笑,“穆东主出生商家,自然深知经营之法,无论何种经营,百姓手中须有余钱,商家才会有赚头,不知穆东主可曾想过开拓本地市场?” “开拓市场?”穆青山微微皱眉,“小人一向薄利多销,却是不明白,大人所说的开拓市场……” “薄利多销,乃是经营的基本手法,”李自成轻轻啜饮口香茗,“可是百姓手中的余钱就那么多,就是全部投入进去,穆东主所得亦是有限。” “小人只是沿着家学,得些为商经验,至于大人所说的开拓市场,小人却是闻所未闻。” “穆东主的薄利多销,乃是长久之法,总好过杀鸡取卵,然而这就是基本的经营手段,还是沿着前人的策略,试问天下商人,有谁不知?”李自成忽地顿住,思索一会,方道:“若要增加利润,需要披荆斩刺,开出一条路来,比如,成都出产粮食,江南产出丝绸,岭南则是出产上好茶叶,如果运往外地,利润自然可观,对本地百姓来说,也会赚些残羹冷炙,有了银子,才会投入到购买之中,于商家而言,既可以从本地的出产中得到一些利润,然后又可以赚会百姓手中的余钱,又是一番利润。” 穆青山仔细度量,却是长叹一口气,“大人所谓的‘开拓市场’,对商家而言,乃是金玉良言,然西宁贫瘠,并无丰厚物产,百姓都是牧民,唯一拿得出手的战马,又不得私售,牛羊肉又难以长途运输……” 李自成哈哈一笑,这穆青山,还真开窍,可惜,他的眼光,终究脱不出时代的局限,道:“西宁可不是只有马牛羊,俗话说,靠山吃山,西宁这片区域,山岳纵横,到处都是宝,岂能没有出产?” “山岳?”穆青山低头思索,却是一无所获,低声道:“西宁各类山岳,并不出产黑炭、黄金、红铜,也无铁矿……” “待得本大人有闲,自会去山中查探一番,协助穆东主开拓商源,”李自成见糊弄得差不多了,遂笑道:“穆东主的商品,最远能到达哪儿?” “最远?”穆青山想了想,道:“除了四川,商埠也曾到过江南,只是路途遥远,是以不是主线。” “才到江南?”李自成微微摇头,“若是利润达到三倍、五倍,穆东主是否愿意亲赴岭南?” “三倍、五倍?”穆青山眼中闪出一道奇异的光芒,瞬息消失,“大人,与商家而言,如果去除旅费,能有五成利润,就值得冒险了!” “好,好,好!”李自成心中大喜,口中却道:“待得本大人探得商源,再来说道!” “大人真的有这么好的商源?”穆青山心中存着大大的疑问,自己在西宁已经数代为商,怎会不如这个甘州来的年轻人?若说领兵打仗,可以自叹不如,但于商业一行,实在是……难道他是诳语? “这个,现在为时尚早,多说无益,”李自成笑道:“咱们还是谈谈眼前的,穆东主,因何将房子送给本大人?据本大人所知,穆东主一向低调,与卫里并无多少来往!” “这个……”穆青山沉思片刻,方道:“草民听说大人买房,乃是开办学馆,是以愿意资助,不瞒大人,小人自小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知道识字的重要,这才希望大人在西宁推广学堂,让更多的人识字。” “只是这个原因?”李自成面上含笑,却是用眼角的余光盯住穆青山的面孔。 “确实如此,草民怎敢欺瞒大人?”穆青山起身,长长一揖。 “哈哈,玩笑,穆东主不必在意!”李自成却不管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既然穆青山给出这个机会,哪怕是饵料,他也要先吞了。 西宁最缺的,就是粮食与银子,粮食的事,已经交给梁文成,银子的事,李自成准备亲自来抓,原本为了稳定开垦耕地,暂时不动城内的商人,但穆青山找上门来,现成的机会,他岂肯放过? 当然,李自成绝对没有杀鸡取卵的打算,要想在西宁赚银子,不但不能打击商家,还要扶植他们的发展,大家合伙发财。 “大人……” 李自成见穆青山有些受窘,遂转移话题,道:“穆东主可知道,我的学馆,只招收女学子?” 第126章 编外学子 第127章 选择 市坊在北门大街与东门大街之间,实际上就是西宁城的东北方向,李自成来到北门大街的时候,发现市坊远不像后世的城市商业区、步行街那样,摩肩擦踵,咸猪手只当是伸个懒腰,街上行人稀疏,倒像是地广人稀的关外,他拐过北门大街后,步行来到天理巷,在转弯的地方看到一件日用杂货的店铺。 更新最快 店铺中一个铜制水壶吸引了他的目光。 小二见李自成身后跟着数名士兵,腰间都别着短刀,情知是卫里的哪位将军,忙躬身陪着笑脸道:“军爷,小店的杂货虽然不多,但每一样都是实打实的,价格上也没有虚头,军爷要是看上什么,尽管吩咐小人一声。” 李自成拿起铜壶,左右打量,又伸手摸了摸,“这个铜壶不错,还有吗?” “有,有,还有两个,”小二一叠连声,“小人一并取来,让军爷过目。”拱了拱手,转身入了内堂,双手拎了两个铜壶出来,都是崭新的。 李自成拎着试了试,感觉很沉,估计是铜制的不假,“小二,能否取一段铜管,将这两个铜壶串起来,铜管不用太长,两尺足矣!” “铜管?”小二顿时抓耳挠腮,“军爷,铜管倒是有,不过,将这两个壶嘴连起来,小人闻所未闻,再说,铜管与壶嘴的粗细不一,也难连接呀!” 任二喜瞪着眼骂道:“让你做就坐,哪有那么多废话?” “二喜,有话好好说,”李自成也觉得是为难小二了,便道:“你们的铜壶在哪儿定制的,让他们去做,连这壶嘴,也要向下弯曲一段才行。”他用手比划着,直到小二明白。 小二收起水壶,心道:这有什么用呀?从没见过这样的怪人,下意识看了任二喜一眼,却是不敢说话。 李自成让任二喜摸出碎银,在手上掂了掂,挑出一两左右的的银锞子,递给小二,“傍晚我来取货,这些银子,后不够?” “够了,够了,”小二见了银子,顿时两眼放光,先向怀中一塞,躬身道:“小人这就去!” 李自成出了店铺,让任二喜去买三十斤上好的白酒,要想惊吓穆青山了,这是能最快出成果的。 穆青山是商人,相对比较精明,想要拴住他,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寻常的物事,他见得多了,必须出奇制胜,还要有商业上的价值。 任二喜以为李自成要大摆筵席,“大人这是要宴请客人吗?” “哪有那么多废话?”李自成笑道:“让你去就去,赶紧的,要上好的酒!” “是,大人!”任二喜一躬身,转身去了,李自成又唤过一名亲兵,让他去一趟匠作坊,“让工匠制作一个木架,不,铁架,铁架要有一尺高,上端的圈口要能放上铜壶。” 亲兵离开之后,李自成才晃悠晃悠着回到官衙,此时差不多是午时,宋玉莲已经做好了饭菜,见李自成按时回家,倒有些不适应,“大人今日在家吃饭吗?” “嗯,今日终于可以回家了!”李自成向木椅上一趟,“蝶儿呢?怎么没见到这只叫天子云雀?” “来了!”陈秋蝶听到声音,从内室飞奔过来,靠在李自成的右腿边,笑道:“大人今日舍得回家了?” 李自成在的臀部轻拍了一下,“什么话?这是我的家,怎会不回来?这不,有时实在是太忙了!” 李自成原本也和士兵们一样,每天吃“工作餐”,自从宋玉莲、陈秋蝶住进后衙,在家中做饭,屋子开始有了人间香火的味道。 但李自成刚刚占据西宁,为长久计,常常在外吃了饭回来,为此没少遭到陈秋蝶的白眼,现在只要人在西宁,他也尽量回家吃饭。 没有女人,便无所谓家,他现在有了这一对母女,却是常常不在家吃饭,说到底,家只是他睡觉的地方,难怪陈秋蝶口出怨言,没有男人,这个家同样不像一个家! 像现在这样,宋玉莲担当家庭主妇,做饭、烧菜、洗衣,回来就会有热汤热水,还有好脸色,标准的贤妻,还有蝶儿,她这个年龄,虽然脑子里想得很多,实际上就是一个可爱的小萝莉,比邻家小妹妹也大不了多少,也就撒个娇卖个萌。 李自成搂着她的腰肢,见她默不作声,道:“怎么样,又无聊了?” “大人回来就不一样了!”陈秋蝶几乎倚在李自成的身上,闭上双目,做深呼吸装状。 “蝶儿,大人忙了一上午,也该饿了,还不过来端饭菜?”宋玉莲的声音夹杂着锅铲转动的声音,从餐房传出来。 “来了,娘!”陈秋蝶口中答应,身子却是不动。 “哈哈,”李自成大笑,拦腰将她抱起,去往餐房,快到餐房门前,才在陈秋蝶的挣扎中放下她,“我来看看,莲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三人坐到餐桌前,宋玉莲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看得多吃得少,在她眼中,李自成与与她女儿,才是餐桌上的主角,每消灭一个馒头,或是一样菜肴,她都发出会心的笑。 而陈秋蝶,可能是为了提高消化能力,小嘴永远不会停息,两腮被饭菜涨得满满的,刚空闲一会,便问道:“大人,你的女学子已经来了几天了,学堂啥时开课?” “快了,待学堂的房子收拾妥当,就要开课了,”李自成吞下口中的饭菜,继续道:“蝶儿,你考虑好了,真要每天去学堂吗?” “嗯,考虑好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咚,咚,咚……”墙壁明显抖了几抖,连地面也是微微颤动,李自成的第一反应,便是“人肉炸弹”,不过,这个时代,应该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袭击方式。 听声音一直不停,便问道:“怎么回事?” 宋玉莲起身道:“好似就在附近,婢子去看看!”放下碗箸,寻声而去,片刻便回,喘着粗气,双手不断拍打胸口,“大人,有人在砸墙,官衙的围墙!” “砸墙?”李自成顿时明白了,原来是士兵与工匠,准备在官衙的围墙上开道耳门,方便出入学堂,便笑道:“原来如此!” “原来大人早就知道了?”宋玉莲的脸儿霎时恢复了红润,却是白了李自成一眼,“大人早不说,吓死婢子了!” 陈秋蝶却是不解,她充分发扬了打破砂锅的的精神,“大人,官衙的围墙不要了?” “奥,只是开道耳门。”李自成不得不满足她的好奇心,直到午饭结束,差不多才解释完毕,但陈秋蝶还是不太相信,目光一直定在李自成的脸上。 李自成顾不得许多了,这个丫头,闲来无事,脑子想的东西太多,懒得理她,但工匠在施工,后衙也不清静了,他原本准备在家休憩片刻,便打消了念头。 回到中衙,李自成开了一间小厅,让士兵们搬些黑炭进来,自己先匠作坊而去。 现在的匠作坊,算是正常运转了,经过沈道的多方奔走,已经聚集了四十多工匠,除了木匠和铁匠赶着铸造曲辕犁,其余的工匠基本无事可做。 李自成先去看了火器匠,与上次相比,已经有点人样了,都是粗布大褂,几名匠人正对着噜嘧铳发呆,忽然见到李自成,一起下跪,齐声道:“大人!” “起来吧,”李自成微微一笑,“怎么样,可以仿制吗?” “大人,”一名年龄稍大的匠人左右环顾,终于道:“我们没有这种铁质,无法制成双管。” 李自成这才想起,大明的工匠,乃是要负责完整的制造技术,也就是说,从炼铁到铸枪,包括子弹,都是一人完成,他人的技术,都是重复,但人的性格、习惯、理解上有差异,不同的人,就会做出不同的产品,而技术高明的工匠,绝对不会将自己辛苦得来的技术与他人交流分享,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这样的技术储备,对于工艺简单的,比如铸把菜刀、剪刀、铜锁什么的,有着一定的优势,至少工匠们心中有数,做起来比较熟练,各个部件之间不会出现吻合问题,在这个没有“国标”的时代,一双手到底,本身就是优势。 但遇上工艺复杂的,只靠一双手,就变成劣势了,如果是航母、隐形战斗机,一双手还能造出来吗?火器已经属于比较复杂的工艺,一双手即便能完成,产量也会上不去,看来,以后得给他们洗洗脑子,如果语言不行,就用银子。 “材料问题你不用管,如果有合适的材料,你能仿制出来吗?威力不会下降吗?” “这个……”老工匠犹豫片刻,方道:“大人,这个口说无凭,只有试过才会知道。” 李自成点点头,他说的应该是实话,如果仅仅拨弄几下,就能将一杆不熟悉的噜嘧铳仿制出来,而且威力不减,那他绝不是大明的工匠,而是中央王国的匠人。 不过这些工匠们迟早要接触火器,李自成没有让他们仿制噜嘧铳的原因,乃是看不上这种落后的火器,据说发明噜嘧铳的奥斯曼帝国,已经使用了数十年,也许他们自己都更新换代了,现在才开始仿制,那真是让奥斯曼帝国笑掉大牙。 李自成怀中有更为先进的火器图纸及铸造工艺,他面临着选择,究竟要开发哪一种,按他的本意,直接拿出现代步枪,不但能虐杀大明的步兵,就是游牧民族的骑兵,也只有满地找牙的份。 第128章 婢子要做饭 不过,这种念头想想就好,根本实现不了,连噜嘧铳据仿制不了,更别说那种精密的步枪了,李自成思索片刻,决定从最基本的步枪开始,更精密的步枪,只能等工匠们的技艺逐渐成熟了,那时,自身的实力也会增加,足以承载这些火器的庞大支出。 更新最快 最老式的步枪,又有实战能力,李自成马上就找到841。 这是一种针发枪,也就是用击针击发子弹,属于后膛枪的鼻祖,连子弹都是纸壳的。 不过这种枪的优势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就是机械结构简单,就是击针、枪栓、击针筒和扳机这几样部件,按照大明现在的工艺水平,没有理由不能制造,虽然西宁偏居一隅,如果集中所有的工匠,李自成对大明人的想象力和模仿力,有着足够的信心。 其次便是点火方式,不像火绳枪那样需要点火,一旦遇上阴雨、大风天气,便难以正常发射。 最重要的是它的射程,达到惊人的八百步,即使大明的工艺有缺陷,打个对折,四百步,与大明的各式热火器五十步、游牧民族弓箭最多六七十步的射程相比,已经是逆天了。 至于纸壳的子弹,李自成也曾思考过,如果换成铜制弹壳,精度、射程肯定会增加,但他现在没有大量的红铜,不仅西宁,整个大明的红铜都是严重不足,基本上是做为货币流通于市场。 这种步枪虽然有大量的缺点,比如气密性不够,子弹都是单发,不能连续射击等,但李自成现在的对手,不是后世的列强,而是游牧民族,最多加上大明。 但841与大明的火绳枪、双眼铳、三眼铳、鸟铳,甚至尚未列装的燧发枪,都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无论是射程、精度、射速,双方差着几个数量级。 唯一的问题,工匠们能制造出来吗? 李自成看着一名老工匠,头发都有些花白了,但双目还是有神,即使不知道能否仿制出噜嘧铳,但他的眼神中没有沮丧,“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草民叫方志!” “方志……仿制,好名字,看来这事非找你不可了,”李自成微微一笑,“现在匠作坊由多少火器匠?” “回大人,一共有六人。” “六人,还是少了些,不过暂时也可以开始了,”李自成从怀中掏出一叠白纸,轻轻一抖,完全展开在方志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方志接过,尚未看完,瞳孔急剧扩张,连呼吸也不知觉急促起来,“大人,这是……这是……” 李自成哈哈一笑,“这就是本大人要你做的事,怎么样,能做出来吗?” “草民……草民实在没有把握!”方志的双手开始颤抖,刚才眼神中的自信完全不见了,代之而起的完全是敬畏。 “没关系,慢慢来,本大人的东西,哪有那么好做的?”李自成淡淡一笑,“不过,这样的东西,你一个人做不来,需要大家同心协力,相互之间交流心得,仔细揣摩,方才可能成功,你年纪大些,就由你负责。” “是,大人!”方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曲下双腿,给李自成叩头。 “不用多礼,”李自成让方志起身,“从今天开始,你们的酬劳,增加一倍,待到研制成功,另外有重奖,不过,难话本大人也是说在前头。” “大人请说。” “也简单,就是两点,”李自成转了脸色,沉声道:“首先是保密,一旦泄露出去,不仅是你,你的全家都会跟着遭殃;其次,今后好生工作,不得再逃亡,本大人自会周全你们。” “草民遵命!” “好,从今天开始,你们六人,就对着这张图纸小心揣摩,若是有了收获,随时向本大人汇报,本大人也会根据你们的进展情况,给予奖励。” 告别方志,李自成又从烧烤匠中挑选了两名三十出头的工匠,跟着回到官衙,来到那间小厅,亲兵们已经搬来了大量烤火用的黑炭,堆在一角。 任二喜买回的三十斤白酒,放在小厅的一角,在匠作坊定制的铁架,也是由亲兵顺道捎回,万事齐全,只欠东风了,李自成估摸时间还早,边让一名亲兵去坐等铜壶,自己回到书房,摊开一叠白纸。 蒸馏酒的过程,其实非常简单,只是大明没有进入知识爆炸时代,百姓多半是不识字,所以很少有技术改良的想法。 李自成定制的两个铜壶,便是制作蒸馏酒最简易的设备,其中一个叫釜体,用于加热,另外一个叫甑体,就是冷凝器了,中间的铜管,相当于导管。 制作的时候,将适量的低度白酒倒入釜体,用炭火加热,由于酒精的沸点比水低得多,达到这个沸点,酒精便率先挥发出来,中间的那段铜管,就是导管,将酒精蒸汽导入另一侧作为甑体的铜壶。 在加热过程中,水蒸气不可避免也会进入甑体,没关系,李自成并不是要制造纯粹的酒精,他只是提高白酒中酒精的含量。 问题是,现在没有任何手段能检测白酒中酒精的含量,究竟要如何才能确定白酒提纯到足够的纯度? 在没有机器的时代,只能靠人工了,那就是优秀的品酒师,但这不仅依赖品酒师的水平,还要看品酒师的状态,一旦品酒师出现睡眠不足、味觉迟钝等状况,白酒的度数、品质就会发生变化。 李自成灵机一动,决定将来自己开办酿酒厂,用自己的白酒来提纯,不仅有了稳定的源头材料,还可以根据原酒的度数,确定提纯的各种数值,形成稳定的制作工艺。 闭目思索片刻,觉得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便靠在椅子上休憩片刻。 “大人!” 李自成忽地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却是何小米,惊道:“小米?你啥事回来的?” “大人,属下回来有一刻了,见大人正在休憩,未敢打扰,”何小米跪倒在地,“现在二喜带回了大人定制的铜壶,属下是以……” “铜壶?铜壶制好了?”李自成翻身而起,“现在在哪?” “回大人,铜壶已经运到小厅。” “走,去小厅看看!”李自成率先出门,将何小米留在身后。 小厅内,果然有两个铜壶,中间用一个铜管连接起来,做成连通器的形状,小二根据李自成的要求,两个铜壶的高度是不一样,铜管也是斜斜地连接的。 “二喜,搭架。” 任二喜根据李自成的口说,将一个铜壶放置在铁架上,另一个铜壶直接放在地面,又用石块将铜壶垫稳了,才向做为釜体的铜壶中倒入二斤白酒。 铁架下面,支起炭火盆,不一会儿,釜体中开始发出响声。 何小米以为是要温酒,“大人,要温酒,不用这么麻烦吧?” “温酒?小米,一会你就知道了,”李自成哈哈一笑,回身对两名匠人道:“你们仔细看好了,不要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是,大人!” 两名工匠却是不明所以,只是将目光盯在铜壶上。 李自成却是让任二喜减小火候,保持响水的状况,看看已是申时酉时之交,便对何小米道:“我们先回去吃饭,你将两位匠人的晚饭送过来,就在这儿吃。” “是,大人!” 李自成回到后衙,宋玉莲正在做饭,见到李自成,她将脸颊的留海挠到耳后,微微笑道:“大人在家吃饭吗?” “嗯,我都回来了,自然是在家吃饭。” 宋玉莲脸上微微一红,歉声道:“大人,婢子还未做好饭,大人稍候,让蝶儿先陪大人一会,饭马上好。” “好,你先做饭,我去找蝶儿,蝶儿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李自成起身欲往内室。 “大人,蝶儿都被你惯坏了!”宋玉莲浅浅一笑,手上却是没有闲着,“这丫头,整天什么事都不做,将来不知怎么才好!” 李自成从后面搂住宋玉莲,在她耳垂上亲了一口,“这个你不用担心,将来,将来家中买几个丫头,粗活不用她做,就是你呀,也只管做好管家婆的事。” “大人……”宋玉莲身子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停下手中的活计,在她的心目中,蝶儿不过是大人的婢女,如果伺候得大人高兴了,将来再生个一儿半女,能给个小妾的名分就不错了,但现在听大人的意思,虽然蝶儿尚未与大人圆房,但妾的身份,似乎已经定下了,难怪大人百般怜惜蝶儿。 大人虽然在蝶儿的房中留宿多次,但宁愿将内火出在自己这个半老的徐娘身上,也不愿过早触碰蝶儿,显然是对蝶儿最大的爱护,甚至都超过她这个做娘的。 虽然自己要忍辱伺候大人,但为了蝶儿,她什么都能忍,况且蝶儿已经知道,也不反对她伺候大人。 不过,她还是希望大人早些与蝶儿圆房,早些给蝶儿一个“妾”的身份,男人的心底,都是花花世界,如果将来见到更加漂亮的女人,没准对蝶儿也就淡了,自己这个半老的徐娘,恐怕也是说不上话。 想到这儿,她双手搭在李自成的手上,欲要推开,“让蝶儿伺候大人吧,婢子还要做饭呢!” 第129章 生存与繁衍 第130章 磨刀与砍柴 一觉醒来,天色已是大亮,李自成伸手在陈秋蝶的臀部一拍,“起来了,小懒虫,今日学堂开课了。 更新最快” 陈秋蝶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自己的亵衣亵裤完好地穿在身上,遂将李自成的大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的棉桃上,她早听她娘说过,如果让李自成的大手经常在棉桃上摸摸,棉桃可能长得快些。 这时宋玉莲亦已睁开睡眼,原本准备伺候李自成穿衣起床,见二人腻在一起,脸上不觉一红,便在一旁装睡,直到李自成的大手从蝶儿的怀中移开,方才服侍李自成穿了衣。 李自成带着何小米和一众亲兵,去操训场跑了几圈,方才回到后衙,宋玉莲已经做好了早餐,还泡好了热茶等着李自成。 陈秋蝶则乖巧地坐在餐桌前,她穿着一件水红色大襟碎花短袄,胸前抚慰得整整齐齐,稍稍有一些凸起,头上梳着桃心髻,左右和耳鬓各有一朵用绸布剪成的小红花,脸蛋上似乎涂了一层淡淡的花粉,白皙中若隐若现透出稍许的粉红,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 见李自成的目光久久停在自己的脸面上,陈秋蝶面色悠地一红,低下头道:“大人,娘说今日要去书堂,所以……所以让婢子……” 李自成在她的小脸蛋上抚了一把,“很好,蝶儿这一身淡妆,将可爱衬托得淋漓尽致,大人喜欢着呢!” “真的,大人?”陈秋蝶羞怯地抬起头,脸上更加娇艳了,“那大人……今晚……今晚……会不会……要了……蝶儿……” 李自成顿时语塞,良久方道:“蝶儿想哪去了,你还小,这些以后再说,”故意板起脸沉声道:“蝶儿要是不能将心思放在识字上,就会被别人比下去,那时,蝶儿今日的光彩,就会褪色不少……” “才不会呢!”陈秋蝶扬起小脸蛋,“婢子一定会努力识字,绝不输于他人!”顿了顿,却是将脑袋凑到李自成面前,笑颜如花道:“婢子若是有些不会,大人会不会晚上回来再教教婢子?” 李自成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把,“原来就用这种法子和别人比?” 正好宋玉莲端来饭食,李自成抓起一个大馍,咬了一口,对陈秋蝶道:“快吃,一会要开课了!” 终于来到课堂,李自成心中也有心紧张,关键是他从来没有做过教师,唯一的经验,就是后世在课堂做学生,看着老师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的情景,他心中骂了一句,马撇的,早知道当年就应该好好学习。 学子一共有十三人,除了孙梦洁带来的十人,还有三名编外学子,军需官孙林,陈秋蝶,还有穆家的四小姐穆思蓉。 除了孙林,十二名女子都是花红柳绿,但李自成无心欣赏这人间胜景,而是向讲台上一站,目光在一众学子的脸上扫过,将她们好奇而又有些新奇的目光压下去,方才缓缓道:“各位学子,今天,我们学习一种全新的识字法……” 学子们自然只有听讲的份,不说李自成的学识有多渊博,但从千户的威名,就足以将她们心中的任何疑问碾压得无影无踪。 孙梦洁端坐在第一排,一身崭新的棉布绣花红袄,将脸蛋映得有些绯红,两只大眼睛却是紧紧定在李自成的脸上,似乎发动所有的感官,将要李自成的话语,甚至是所有的表情、动作,全部刻在脑海。 李自成度过短暂的开场白,心中逐渐安定下来,这些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女孩,自己贵为西宁千户,有很慢好紧张的? 他在黑板上写下第一个字母:a。 黑板是一块普通的木板,因为要写字,桐油都未上,保持了原本的淡黄色,粉笔其实很简单,石灰加上一些黏土就行,几乎不需要什么工艺,但李自成没有时间去研制,只是向城内的裁缝讨要了一些划粉。 a字的发音有些特别,至少与大明的习惯明显不一样,不过,李自成仔细观测了一圈,除了孙林兄妹与穆思蓉有些诧异之外,学子在跟读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迟疑。 不过,这个字母的发音倒是不难掌握,汉语中有一个现成的汉字:啊,可以说这是谁都用过的字,尽管她们不一定认识。 看着朗朗书音,李自成心中高兴,虽然学堂的规模不大,但毕竟是开始了,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在西宁,甚至大明生根发芽。 他甚至想到,如果放弃兵权,就是在大明推广应用汉语也不错,至少能有一口饭吃,甚至还会加入仕林,成为万民敬仰的大师,或是圣人。 不过,他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汉民族的文化源远流长,但正因为古文化沉淀得太厚,才会逐渐趋于保守,有了老祖宗的这些遗产,后人已经不需要再有任何创新了,整个民族在一套严密礼法的约束下,已经是不合时宜的保守。 要想革新,谈何容易! 除非你掌握绝对的话语权,但如果才能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李自成忽地发现自己走神了,幸好学子们都在试读,也没发觉李自成脸上的变化,他挥动教鞭,让学子暂时停下来,又讲述了阴平、阳平、上声、去声的一些特征,示范之后,让学子们继续诵读。 接下来的书写,才是关键,虽然学子们面前放置了文房四宝,但除了孙林兄妹与穆思蓉,其余的学子从未接触这些这些,就是初步识字的三人,也从没接触过这用拼音字母,而毛笔书写,又非李自成所长。 思索片刻,李自成还是在黑板上写下了范例,然后让学子们当堂练习。 走下讲台,李自成巡视在学子们群中,不时俯下身指点一番,到得孙林身边,更是手把手教他画圈。 在陈秋蝶身边停下的时候,她用有些腻歪的声音道:“大人,婢子这圈画得实在是……大人能不能教教婢子?” “叫先生,在这儿,你是学生!”李自成纠正道,一边手把手教她画出a字的左边半个圈,又将右边拖出一个尾巴。 李自成转到孙梦洁的身边,她顿时羞红了脸,“先生,学生这圈画的,实在不成……学生……” “没关系,孰能生巧,多练习就成!”李自成俯下身子,抓起她的小手,在白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两a字,却觉得她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这是……李自成不露声色,却是离开了,巡视到另外一侧。 “好了,因为刚刚接触到字母,你们的手是生的,回去之后,勤加练习,就会写出圆润的字来,”李自成将学子的心神聚拢起来,开始了o、e的教学。 三个字母,足足教了一个半时辰,学子们方才能齐声朗读,但书写方面,明显差了一大截,看着一个个在白纸上“鬼画符”,李自成都是心疼起白纸来。 第一节课,总算结束了,李自成让学子们休息一会,这一个半时辰的学习,强度非常大,得让她们的脑子休息片刻,他虽然想一时三刻将肚里的知识全部输灌下去,但这是不可能的,饭要一口一口吃,知识需要一步一步积累、沉淀,如果教得太多,反而消化不良。 学子们如释重负,刚才的学习,让她们暂时忘记了一切,这时放松下来,才知道自己有多投入,有两人还是用小手揉着太阳穴的位置。 李自成暗道:难道这第一节课的内容,容量太大了吗?他刚才可是观测过学子们反应,不像现在这样夸张吧? 没有现成的教材,他实在不知道每节课究竟要传授多少内容,只能根据学子的当堂反应,决定是否增加内容,也许第一节课,学子们的精力太过集中,加上新奇,状态可能好些,想了想,好像自己以前的学习,老师一节课只是教授了一个字母,不觉摇着头苦笑。 学子们三三两两说笑着离开教室,去了两进房子之间那一段空旷的室外,这里,将是她们唯一的活动场所。 李自成拍拍手上的划粉,正准备去茅房小解,孙梦洁却是悄悄挨过来,未语先羞,脸蛋上已是微微泛红,“大人……不,先生,学生……学生……可以问个问题吗?” “问题?”李自成微微一笑,目光极其软和,“洁儿,学问学问,学习贵在疑问,说吧,你有什么问题?” “先生上次教给学生的,乃是汉字,学生记得清清楚楚,”孙梦洁勇敢地抬起目光,撞上对面的目光,感受到一丝亲切和鼓励,遂没有回避,“可先生今天教习的字母……实在让学生没想到……” “奥,说的这呀?”李自成微微一笑,道:“上次先生的教习,因为没有大量的时间,只能按照别人的法子,随便教习一点,能认识几个是几个,但今天不同了,先生从基础开始教习,就是让你们将来能够快速学习,甚至不需要先生的指导,自己也能学习,就像是一把钝刀,先生原先是直接拿着上山打柴,但是,今天先是将刀磨快了,再上山打柴,洁儿明白先生的意思吗?” 孙梦洁使劲点着螓首,“学生……学生有些懂了!” “现在是打基础,大约一个月之后,你们才会接触到汉字,那才是识字的开始,”李自成缓缓道:“现在的基础,也是特别重要,洁儿能否协助先生,将她们的作业收上来,先生看看他们有没有偷懒?” “嗯!” “此外,先生每节课的教习内容,洁儿都要记录下来,送与先生保留着,将来这些,就作为新的学子们每日学习的内容。” “先生,学生……可学生的字迹……实在是……” “没关系,将来学子们学习的,并不是你今天的记录,而是将你记录的内容,印刷出来,就像市场上常见的那种书籍!” “学生的……印刷成书籍?”孙梦洁因为惊讶,双目瞪得滚圆,嘴巴张得像是河马,一点淑女的风范都没有,“先生……学生将这些记录,留待课上交给先生吗?” 李自成想了想,“不,送入中衙的书房,先生要是有时间,还要看看,究竟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第131章 科学精神 第二节是数学,李自成教习得就异常轻松了,除了教学子们数数,他只教习了1、2、3三个数字,这种实质起源于古印度、后世被冠以“阿拉伯数字”的数字,书写起来比字母容易多了。 更新最快 学子们都是比较机灵,没有明显的智力缺陷,要是算起来,应该超过平均值,所以学习起这种与她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事物,还是比抽象的字母容易些。 数数更是简单,这些学子都已超过十三岁,本身有一定的生活经验,数数则是一教便会,不到大半个时辰,这一节数学课,便完成了预定中的教学内容。 李自成看看时间还早,便打算向学子们普及科学知识,但他根本没有完整的教学知识体系,便打算以一个个小故事的形式,将自己所知道的各种早期科学知识,以娱乐的形式释放出来。 “各位同学,离放学的时间还早,先生给你们讲些故事!” “故事?”学子们顿时窃窃私语,从来没听说过先生还会在课堂讲故事的,在几乎没有娱乐节目的大明时代,故事等同于民间的大鼓书,几乎与唱戏一样,能吸引眼球了。 学子们都是正襟端坐,李自成方缓缓道:“一个成熟的樱桃,如果继续挂在枝头,不久之后,便自动腐烂,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被鸟雀吃了!”一名学子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孙梦洁没有言语,却是紧缩眉头,一副深思的样子。 “哈哈,”李自成大笑,这名学子的思维倒是够快的,“可是,樱桃要是被摘下来放于家中,一样会腐烂,那是什么缘故?总不会是被猫偷吃了吧?” “哈哈哈……”学子们都是大笑,不知道被李自成逗笑了,还是在嘲笑刚才那名学子。 李自成待学子们逐渐安静下来,方道:“樱桃的确被偷吃了!” “啊?”学子们一个个呆愣楞的样子,这就不符合她们日常的生活经验了,成熟的樱桃会腐烂,这是他们听过或是见过的,但却不是被谁偷吃了,即使没有被偷吃,樱桃自身也会腐烂。 但李自成现在是先生,她们不能嘲讽,便等着看笑话,看李自成如何自圆其说,也许是先生在设下一个什么样的陷阱也说不定,艺人说大鼓书时,常常便是如此。 “不过,偷吃樱桃的,不是某个人,更不是我们常见的鸟雀、耗子之类,”李自成娓娓道:“而是一种叫细菌的小东西。” “细菌?那是什么小东西?怎么没听说过?” “从来也没看见什么细菌呀!” 有人更大胆,“难道是先生的杜撰?” 李自成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学子们安静,“你们可能都没听说过,但细菌是真实存在的。” “那……究竟哪儿才能见到细菌?”穆思蓉瞪着明亮的大眼睛,漂亮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似乎李自成在说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眸子中分明有一丝不信任。 “可惜,你们都看不到细菌,”李自成摇着头叹息,“世间的生物,我们看的见的,可以归结为两类:植物与动物,像花花草草、树木、荆刺等都会植物。” “先生,那动物就是会跑的,想老虎、山羊、牛马等,是吗?”穆思蓉这一次没有和李自成唱起对台戏,而是顺着李自成的思路,为他打前站。 “思蓉说得很对!”李自成向她伸出大拇指。 穆思蓉虽非千金小姐,但自小生长在富裕的家庭,又识得几个字,自然比一般的女子更重名节,听到李自成当众说着自己的闺名,面上一红,心中有些恼怒,但随即想到李自成现在是先生,心中也就释然了,不过,她暂时也不敢发问了。 李自成继续道:“这些动物,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草食性动物,像我们常见的牛马羊兔等;另外一类,便是虎豹狼鹰等,以小动物为食,叫肉食性动物。” “……” “草食性动物吃草,肉食性动物吃草食性动物,那么,谁来吃肉食性动物呢?” “难道是细菌?”穆思蓉喃喃自语。 “思蓉答对了!”李自成再次向她伸出大拇指,这个丫头,还真上道。 穆思蓉脸面又是发红,不过这次她倒没有多想,只是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如果没有这些细菌,那么动物死亡之后,地面上就会积压下大量的尸体,虽然肉食性动物、苍蝇、蛾子也会消耗一部分,但那只是少数,大量的尸体还是要靠细菌,”李自成顿了顿,又道:“所有的腐烂,都是由于细菌在进食而发生的,是它们消耗掉掉动物的尸体。” “先生怎么知道有细菌?” 这是明显的对自己不信任了,也难怪,她们根本无法看到细菌,自己的话,基本颠覆了她们的日常生活经验,李自成答道:“有一种大型动物,叫做科莫多巨蜥,像鳄鱼,鳄鱼你们没见过,像壁虎,但比壁虎大得多,体重能达到二百斤,这种动物捕食的方式很特别,它们通常不是像虎豹那样,猎杀动物,而是守候在其它动物出没的场所,机会来了,冲上去咬上一口,然后就离开了!” “猎物死了吗?” “没有,至少暂时不会死,”李自成笑道:“但猎物一旦被科莫多巨蜥咬上一口,离死也就不远了,科莫多巨蜥口中的唾液,含有大量的细菌,这些细菌如果进入猎物的体内,很快就会让猎物感染而死,科莫多巨蜥顺着气味,找到尸体,就开始了进食。” “啊?原来细菌还会致死?” “细菌不仅吃动物的尸体,也会食用**动物,包括人类。”李自成夸张地做了个进食的动作。 “啊?”有人惊呼,“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虽然我们身上、口中布满细菌……” “啊……”李自成话未说完,已经有人惊呼起来,李自成赶紧补充道:“你们不用担心,人体自身有一些保护器官,它们会自动杀死进入体内的细菌,所以,你们只需常常洗脸洗手,保持清洁即可,也不用太过担心。” 课堂一时陷于沉默,过了好久,陈秋蝶却是问道:“大人……先生,真的有细菌吗?” “当然有细菌。”李自成无语,敢情说到现在,是对牛弹琴了。 “那学生为何看不到细菌的存在?”陈秋蝶从左手看到右手,又从右手看到左手,还在小脸蛋上摸了一把。 “别看了,你自然看不到,”李自成笑道:“细菌太小了,用眼睛根本看不到!” “那……先生见过细菌吗?” 李自成一旦做出否定的回答,恐怕学子们都会认为他仅仅是在讲述一个故事,甚至故意耸人听闻,想了想,道:“先生还真见过细菌,那是在京师的时候,有一名西洋人,带着一个叫‘显微镜’的物事,摆在京师的大街上,让过往的百姓观看,改日先生得空,看看能不能制造出一架显微镜,让你们亲身体验一下。” “先生若是制造出显微镜,让学生看到细菌,学生就相信细菌的存在。”穆思蓉小声道。 “看来,先生还得花费些气力,才会让你们相信细菌的存在,”李自成摇头叹息一声,不过,这种实事求是的精神,对于科学研究上,倒不是坏事,只是自己今天普及的科学知识,摸不着看不到,有些抽象,看来,下次科普的时候,得挑出一些让她们能有生活感受的,“好吧,待先生得闲,一定会造出一家显微镜。” 李自成回到后衙,刚刚吃过午饭,何小米就风风火火赶到,“大人,属下在市坊找到了一所房子,房子足够大,只是……只是并不是对着北门大街,大人要不要亲自看看?” “奥?去看看!”李自成立即动身,带着何小米和五名亲兵,来到何小米所说的那所房子。 从北门大街向右一拐,便是草城巷,沿着草城巷向前大约百步,便有一座院落,正是何小米所说的目标。 迎面是一幢两间的铺面,李自成从铺面进去,后面是一个宽阔的院落,在院落的最后面,又是一幢三间的土墙茅草屋。 李自成还算满意,特别是院落,将来可以存放蒸馏酒,后面的那三间茅屋,可以用做作坊,前面的两间,将来作为铺面,正好对外出售蒸馏酒,“酒香不怕巷子深,小米,整幢院落,一共多少银子?” “回大人,卖主想要两百六十两,如果大人看得上,还可以压低一些!” “不用压价,就照两百六十两!”李自成缓步出了院落,“小米,立即安排兄弟们将院落打扫干净,让官衙的两名工匠,尽快搬入进来!” 回到官衙,李自成入了中衙的书房,翻看着各地送来的讯息,大部分讯息,李自成只要看过,知道就行,但有两份讯息,却是引起他的特别注意。 沉思良久,李自成终于放下讯息,唤过一名亲兵,“让梁大人、刘百户立即过来!” 第132章 鞑子入塞 两份讯息都是王安平着人送来的,一份是十一月十日,皇太极从长城喜峰口入塞,正在京师周边大肆劫掠;另外一份,是关于碾伯堡的,与刘云水上次所说,基本上相差不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碾伯所与它西面的高店子营,守备极为松弛,士兵不但没有任何防范意识,人数更是只剩下不足三百人。 更新最快 也许是没有将西宁当做目标,碾伯所与西宁之间的高店子营,几乎不设防,一旦偷袭成功,就会直面碾伯所了。 李自成早就有了扩张的计划,此等良机,岂能错失? 虽然恰逢鞑子入塞,有些落井下石之嫌,但拥有两百万军队、近千万饷银的大明,连鞑子都打不过,这样的朝廷,倒了也就倒了。 不过李自成暂时没有与朝廷作战的计划,看中碾伯所,他还是预备按照西宁的体制,突然袭击将碾伯所“偷”过来。 大明虽然日薄西山,但礼乐尚未完全崩溃,士兵、将领尚能忠心护主,真正破坏朝廷礼制的,倒是那些熟读圣人之书、能看清世事变化的文官仕子,他们打着忠心为国、祖宗规矩的旗号,大肆苟且之事,将大好河山弄得乌烟瘴气,一旦出现波折,充作替罪羊的,反而是那些做实事的人。 李自成最看不惯的,就是朝中的东林党,嘴上一套,暗中却是与东南商户有着“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为了自己和代理人的利益,竟然反对朝廷征收商税,即使朝廷入不敷出,征税的对象还是那些穷困潦倒的百姓。 口口声声有了朝廷,但朝廷朝政沿着危机,却是束手无策,这样的文官,难道是朝廷的砥柱? 无论是根据后世的经验,还是大明的现状,商人纳税都是必须要迈过去的一道坎,除非等着灭国,如果不是怕惊动朝廷,李自成都准备在西宁征收商税了,他千方百计拉拢穆青山,就是为将来向商人征税做准备的。 当然,站在朝廷的对立面,李自成对这些人还是十分欢迎的,没有他们的折腾,朝廷也许还能多支撑一段时间。 稍顷,梁文成、刘云水双双来到书房,二人先是行礼。 “大人!” “自成!” “文成、云水,坐!”李自成的脸上结着一层寒霜,这是极为难得一见的,他将皇太极入塞的讯息交给刘云水,却将关于碾伯所的讯息,交给了梁文成。 “自成的意思……”梁文成小心地试探着。 刘云水却是惊呼起来,“大人,京师……京师有危险吗?” 李自成依然面无表情,“别急,你们相互交换一下讯息!” 梁文成的脸上阴晴不定,却能还是遵照李自成的指示,与刘云水交换了讯息,这一条讯息尚未看完,不由离座大叫:“这个皇太极……都打到京师了,辽东的将士,是干什么吃的?一旦京师被破……” “文成,稍安勿躁!”李自成的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不过,勉强挤出的这丝笑意,与寒霜结合,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刘云水却是面露喜色,“大人……” “鞑子入塞,围困京师,以他们的狼性,京师附近,百姓怕是十室九空,”李自成缓缓道:“先看这一条,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在他的心中,当然知道鞑子入塞,对大明朝局,以及未来的辽东,有着莫大的影响,但大明实力尚存,鞑子暂时不会动摇根本,大明朝暂时不会灭亡,知识京师附近的百姓,怕是血流成河、冤魂遍野了。 更为重要的是,鞑子入塞,不仅抢夺财物,更重要的事人力资源,壮丁、壮女,而这些掳掠回去的人口,又将作为战利品,分配给有功之将,这些汉民族引以为豪的人口优势,却成了增强鞑子增加实力的筹码,以致鞑子在与明军的战斗中,逐渐强大起来,他甚至都怀疑,毛太祖的军事策略,是否来源于今日鞑子。 鞑子原本不过数十万人口,但得到大明的壮丁,特别是壮女,让他们的人口急剧膨胀起来,不过短短数十年,竟然能占据华夏的大好河山。 这样的朝廷,难道还值得他的臣民信任吗? 那些被陆去关外的人口,对大明来说,只是从人口簿上消失而已,对朝廷,对朝廷的百官,对崇祯皇帝来说,则是永远被遗忘的族群。 这些汉人百姓,逐渐变成鞑子的一员,反过来助纣为虐,其间的责任,究竟由谁来承担?是蔑视他们的朝廷,是大明,还是他们自己? 百姓没有自保能力,他们的对大明的意义,乃是通过耕种为朝廷生产粮食,但朝廷有责任保护他们,当他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你还能指望他们能忠于朝廷? 百姓的责任问题,史学家自有说法,但于朝廷来说,他们关心过养育他们的子民吗? 一个不关心百姓疾苦、不为百姓谋利的朝廷,注定不会长久,也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李自成袭占西宁时,便有了谋反之意,但他一直打着西宁的旗号,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谋反的正当性,从这一刻,他已经铁了心,至少,他已经在心里说服了自己。 “自成,”梁文成道:“我们就这点兵力,恐怕无法阻止鞑子在京师四面劫掠……” “鞑子入塞,已经二十天了,我们就是现在赶过去,他们应该早就退回关外了。”李自成的面色相当阴冷。 “鞑子走了?”梁文成有些惊讶,讯息上根本没有说到这些,“自成是说,鞑子不会攻破京师,但也不会因此……” “无论鞑子是否攻破京师,大明暂时都不会灭亡!” “自成,其实,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受李自成的影响,梁文成的心情也是沉重起来,但他只能口头上安慰李自成。 刘云水却是直截了当,“大人,其实这件事,与我们并没直接的关系。” “有直接的关系,现在朝廷乱成一锅粥,京师附近,百姓急剧减少,税收也会跟着下降,粮饷就成了问题,西宁的粮饷,恐怕也是堪忧,”李自成似乎记得,大明因为辽东的军饷,已经入不敷出了,明朝的灭亡,最直接的原因,似乎就是无钱,“还有间接的原因,鞑子得到财物、人口,实力必然大增,对我们来说,将来必会遇上更加强大的对手。” 李自成都想到将来对阵鞑子的问题了,梁文成,刘云水一时陷于沉默,良久,刘云水方道:“大人,这碾伯所……我们是不是也要增加一些实力?” 增加实力是必须的,关键是能不能消化,不过,现在的西宁,风平浪静,那就是退牧还耕的工作宣传得不错,更为重要的是,李自成麾下的七大百户,其中有六大百户开始扩军,甚至已经完成了,客观上已经具备了扩张的条件。 “云水,现在天气转寒,眼看着就要下雪,你做好准备了吗?” 刘云水顿时兴奋起来,眼中放光,鞑子入塞的事,早就被置之脑外,“大人,属下早就做好准备了,只等着大人一声令下。” 李自成却是面向梁文成,“依文成看,现在是否是袭取碾伯所的时机?” “自成,云水,鞑子入塞,九边的军队必定勤王,现在临近的陕西,应该兵力空虚,正是夺取碾伯所的最佳时机,”梁文成却还有一丝顾虑,“可是,一旦碾伯所被袭占的讯息传出去,朝廷必会震怒,那他们在鞑子身上失去的,必会在我们身上找回,那时,恐怕连西宁都不得安稳了。” “文成担心的是,”李自成缓缓点头,“所以,袭占碾伯所的方略,应该和西宁一样,突然袭击,封锁讯息,俘获军士,尽量兵不血刃。” “大人,属下明白,”刘云水抱拳行礼道:“眼下天气转寒,乃是下雪的前兆,碾伯所必会疏于守卫,正是天赐良机。” “碾伯所内,尚有三百余士兵,另外还有一个高店子营,”李自成稍稍思索,“云水,你只有两百士兵,这样吧,我让驻守石峡的宋文部,暂时归你统一指挥,务必封锁讯息,不要惊扰百姓。” “属下明白!”刘云水并不担心碾伯所的事,但是李自成的“兵不血刃”方略,让他有些不爽,如果能像对待蒙古人那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才畅快,但他也明白西宁现在的状况,为了大局,他还不敢率性而为,他担心的倒是袭占碾伯堡之后的事,“大人,一旦偷袭成功,未来的碾伯堡,将如何自处?” “碾伯堡归属西宁,高店子营就没有做为军堡的意义了,应该废军为民,至于碾伯所,既然百姓以耕地为业,自然要撤军立县,就叫……乐都县吧!” “是,大人!” “碾伯所,高店子营的所有军士,除了留下镇守太监和一两名军事主官,其余的人员由宋文押解回西宁,留下的那名主官,云水要仔细鉴别,临时做为乐都知县,”说道这儿,李自成目视梁文成,“文成,这乐都县,暂时归属西宁府,又是新收之地,文成可要上心了。” 三人就作战的细节,商量了半个多时辰,梁文成、刘云水方才离开。 李自成伸个懒腰,正在为西宁正式走上扩张之路感慨,何小米却是进来了,“大人,学子孙梦洁求见!” 第133章 同床 第134章 天主教 第135章 理由 十二月初五,李自成正在给学子授课,何小米却是找到学堂,压低声音道:“大人,刘百户的捷报!” “刘百户?云水?”李自成接过捷报,刘云水写的非常简洁:碾伯所已经拿下,一切尽在掌握中,士兵们的死亡率是零,宋文押着碾伯所的三百余降兵,已经出发,估计两三日之后,便能抵达西宁。 更新最快 李自成顿时大喜,征服碾伯所,西宁的南部,全面推进至黄河一线,又与陕西承宣布政使司隔着小积石山,南方暂时无忧了。 不过西宁的处境,依然凶险异常,从东至北,分别是大明的庄浪卫、凉州卫、永昌卫、山丹卫和甘州卫,特别是甘州,乃是陕西行都司的治所所在,共有五卫的士兵;西宁的西面。蒙古人依仗战马的速度优势就像幽灵一样,随时可能向三角城探出魔抓。 虽然西宁与三角城之间,已经建立了信鸽传书通道,但李自成最为担心,还是三角城,它远离西宁,孤独地延伸到大草原,最容易被蒙古人偷袭。 李自成知道,虽然刘云水占了碾伯所,但这只是开始,还远未到胜利的时刻,庆祝还显得过早,中午的时候,他在宋玉莲的服侍下,稍稍喝点白酒,算是给自己一些鼓励,便在炕上休憩起来。 一觉醒来,已经是未时末,他穿衣下床,来到中衙的书房,不想遇见了孙梦洁。 孙梦洁因为当了班长,需要代交学子们的作业和先生的讲义,时常在放学之后,独自来到李自成的的书房,便顺便替他整理一些杂物,亲兵们见怪不怪,也不阻拦,最多偶尔嚼几句舌根子,因为牵涉到李自成,他们也不敢过分胡言乱语。 李自成来到书房的时候,孙梦洁尚未离开,恰好被李自成逮个现行。 “先生!”孙梦洁尚未整理完毕,见到李自成,作势要回去。 “洁儿,”李自成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怎么我来了,你就要走?难道是作业没完成?” 孙梦洁立即摇着头,发现小手还在李自成的掌握着之中,挣了两下,却是没有挣脱,“先生……” 李自成笑道:“洁儿,上次去我家,为何对宋氏横眉冷对?你和她应该没有什么过节吧?” “这个宋氏,”孙梦洁咬牙切齿道:“这么一把年纪,还要勾引先生,先生也是,要找女人,也不该找这样的老女人,便是学生……学子们,也比她……强些!”孙梦洁察觉到话语不对,赶紧转过方向,越瞄却是越黑,脸颊上不觉飞起朵朵霞云。 “洁儿,你不懂男人,”李自成摇着头笑,道:“先生今日恰好有兴致,咱们来说说男人与女人的问题。” “先生,你先放手!”孙梦洁两只大眼睛巴巴地望着李自成,小手抽了抽,却也不敢太过用力,恐怕弄出动静让外面的亲兵发觉。 “哈哈,洁儿,”李自成笑道:“难道洁儿不知道,先生早就喜欢上你了吗?” “先生……先生要是喜欢学生……应该去向学生的父母……父母……提亲……”说到此处,两颊上绯红早已向四面扩散,连棉衣领子上的半截颈脖,也是艳红一片,脑袋扭向别处,再不敢看李自成,剩余的那只小手,却是掩住口鼻。 “先生倒是准备提亲,”李自成松开小手,却是取来木椅,让她乖乖地在身边就坐,这才压低声音道:“可以你的父母未必会同意!” “学生的母亲一定会同意的,她人很好的!”孙梦洁如释重负,轻轻揉着被捏痛的小手,心脏的剧烈跳动也是缓了些,不经意转过脸,用大眼睛瞄着李自成。 “那你父亲呢?”李自成卖个破绽,微微笑道:“听说他是老顽固,认准的道理,九头牛也拉不回。” “阿爹也不是这样的……”孙梦洁像是喃喃自语,显然底气不足,却是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李自成,“万一阿爹……阿爹不同意,那怎么办?” “先生倒有一个办法,”李自成向孙梦洁招招手,让她靠近点,右手搭在她的肩上,凑近着道:“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孙梦洁的注意力显然被李自成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李自成手上的动作。 李自成将她的香肩向自己身边拉了拉,“生米做成熟饭,那时,你阿爹应该无话可说了。” “不!”孙梦洁一扭娇躯,着了火似的逃离了李自成的控制范围,缩到对面的墙角,“学生怎么能这样……” “洁儿,你听我说,”李自成摇着头叹息,看来火候还是不到,只好釜底抽薪了,“洁儿,除了这种法子,你有把握说服你阿爹吗?” “阿爹……自有我娘去说……万一阿爹要是不同意……民女……岂不是……”孙梦洁满心焦急,她多么希望李自成能想出法子,但法子却不能让她如此纠结。 “连你也知道,要说服你阿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娘一个人能行吗?” “先生要是……要是有把握说服阿爹……” 李自成索性再加一把火,“洁儿,你了解李丹吗?” “李丹?”孙梦洁吓了一跳,心中顿时犹如针刺,“先生……先生是喜欢李丹吗?” “李丹是个好姑娘,但先生有你就够了,”李自成微笑着道:“你没发现你哥的心思吗?” “先生……先生是要凑合他们?还是……”孙梦洁明白了李自成的用意,但没有得到他的亲口答应,心中依然有些不安,暂时将自己的事抛之脑后,哥哥是家中长子,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他才是家中的希望。 “凑合?那倒不必,他们郎情妾意,哪里需要凑合?”李自成轻笑道:“不过,孙林虽是军需官,但他入伍以来,寸功未立,想要娶李丹的话,将士们如何心服?最后闹将起来,只怕事儿要黄。” “先生……先生乃是千户,就不能……不能帮帮大哥?”孙梦洁的眼角已经微红,似乎虽是可能来一场绵绵细雨。 “先生既是千户,对兄弟们就要端平一碗水,否则将来如何执行军律?孙林又不是……”李自成顿了一下,继续道:“洁儿也要体谅先生呀!” “先生,究竟要怎样才能成全大哥?”孙梦洁抬起双目,长长的睫毛下,已是水汪汪一片,着实让人怜惜。 “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李自成柔声道:“洁儿,过来,听我慢慢道来!”向她招招手。 孙梦洁迟疑了一下,又抬眼瞄了李自成,还是慢慢过来了,在刚才的木椅上坐下,身子却是歪向另一侧,尽量离李自成远点。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成全你大哥,又不违反军队的律令,”李自成的右手,不经意搭上她的柔肩,将她的身子向自己这边扳过一些,“那就是让他立功!” “立功?可是……可是战场很危险,阿爹一定很担心的……” “立功不一定要在战场,只要我给他机会,不上战场也可以立功。”李自成指了指门口,又将孙梦洁的身子向自己身边扳过一些。 孙梦洁却是推开李自成搭在肩上的手,突地站起身来,快步冲到门前,将门关上,还落了闩,然后回到座椅上,将李自成的大手拉上她的右肩,恢复了原状,身子却是主动向李自成身上靠了靠,比原来更近了。 “洁儿,我想好了,关键还是在你身上,”李自成轻轻抚摸着香肩,“向你阿爹提亲的任务,落在你哥身上,他要是将这件事办成了,自然是立了功,就是要娶李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要是再敢嚼舌根子,先生决不轻饶。” “我哥?他行吗?”孙梦洁还有些担心。 “你哥比较木讷,光他回去说,自然有些难度,”李自成悠悠地道:“所以还需要你的配合,如果你与我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再无反悔的余地,加上为了你大哥的亲事,那时你娘再从旁说合,才会有效果,你想想,到时候你爹还会有选择吗?” “噗嗤!”孙梦洁忽地笑出声来, “说了半天,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白了李自成一眼,道:“要不这样,我回去骗阿爹,就说我们已经……万一阿爹不同意,也有反悔的余地,你也说了,我阿爹认准的事,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我这么辛辛苦苦为了你哥,你敢耍我?”李自成将孙梦洁直接提起,整个人按到自己腿上,右手袭胸,嘴唇也是亲上了柔嫩的脸蛋。 孙梦洁双脚乱蹬,两只小手却是缠住李自成的胳膊,双目紧闭,口中却是叫道:“先生,现在可是白天,等晚上……” 李自成提出生米做成熟饭时,她只是感觉突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自然躲得越远越好,当李自成说道李丹的名字时,她的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便是李自成看上了这个甜妹子,当时的心里像是被抽去茧的蚕丝,乱作一团,这些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不是不肯,只是缺少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自己,又能给家人一个交代的理由。 现在李自成已经给了理由,这个理由足够堵住他爹娘的嘴。 这个理由,不但能堵住孙梦洁爹娘的嘴,也能堵得住时间,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 第136章 姐妹花 李自成一个公主抱,将她弄到床铺上,孙梦洁平躺着,双目紧闭,面前一片暗黑,心中却道:不是我要勾引他,而是他非要……他的力气那么大,我就是反抗,也是徒劳,再说,他现在掌控着西宁卫,手下有的是士兵,万一惹恼了他,不仅大哥在军中的前途不保,就是爹娘,恐怕从此也是难以安生……” 直到被脱成白羊,孙梦洁方才有些醒悟,但此刻由不得她做主……她已经无力反抗,只能微微扭动着身子。 更新最快 这对李自成来说,无异于恰到好处的配合与鼓励,他再次噙#住她的双唇,大舌头抵充片刻,霸道地找上她的小香舌。 从身子到内心,她已经完全沦陷了…… 良久,李自成猛地打个冷战,身子一歪,从云端滑落下来。 孙梦洁依然不敢睁开眼,却是慵懒地问道:“先生,真的可以成全我哥吗?” 这个傻丫头,这种时候还在想着这事,李自成又在她胸前的汉堡上摩挲起来,“别急,这事包在我身上,不仅你哥,就是你的爹娘,我也预备将他们接到西宁来,给他们找些活计,你们一家人,早晚也好团聚。” “真的,先生?”孙梦洁缓缓睁开双目,发现李自成正在端详着自己,受惊的白兔似的,立即紧紧闭上双目,“先生,你可不要骗学生!” “不会的,”李自成继续把玩着,将她的胸前的汉堡挤得变了形,“孙林已是我的大舅子,我岂能不帮他?” 孙梦洁微微点着螓首,“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告诉爹娘,也好替大哥向李家求亲。” 李自成刚刚食甘知味,岂能放她回去?便敷衍道:“过几天我要离开西宁一趟,也没时间给你们上课,你们兄妹,正好回去一趟。” “先生,听说你以前有过……有过婆姨,是吗?”孙梦洁倒是不担心宋玉莲,她毕竟老了,青春迟早会逝去,倒是担心李自成的夫人,不知道是否严厉。 “嗯,”李自成先是想起了韩金儿,心中不免一痛,不过她已经死了,还是自己亲手杀的,也就绝了念想,却是将思绪转到高桂英身上,脑中现出那个喜欢袖中拢手的形象,“我们已经分开了很久,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先生知道她在哪儿吗?为什么不去找她?” 李自成苦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不过,她与她的兄弟们在一起,应该是安全的,我早晚会找到她!” “奥,”孙梦洁侧翻了一下,将正面完全暴露在李自成的眼前,“学生要起身了,时间久了,怕是……” “怕什么?”李自成刚刚离开的大手,又回到那熟悉的汉堡上,“兔崽子们要是敢来打扰,我剥了他们的皮!” “先生,”孙梦洁“噗嗤”一笑,双目随之睁开,完全定在李自成的脸上,“外间传闻,先生杀人不眨眼,依学生来看,先生却是……却是……”想了半天,却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洁儿放心,在床上,先生相当温柔,”李自成伸腿,将她乱动的双腿压住,“杀人不眨眼,那是对士兵而言,没有严格的军纪,士兵们焉能打胜仗?”顿了一顿,又道:“现在是在床上,先生再让洁儿体味一次,什么叫温柔。” “先生……”孙梦洁大惊,她双手护痛,欲待起身逃走,却被李自成压住双腿,身子动弹不得,没奈何,只得乖乖闭上眼举手投降了。 从此以后,孙梦洁便离开学堂,住在后衙,她比较护羞,起初死活不肯,耐不住李自成软硬兼施,甚至以她哥哥的亲事相威胁,孙梦洁才乖乖就范。 宋玉莲在李家隔壁打扫出一间寝房,让孙梦洁暂居,孙梦洁见宋玉莲次数多了,也不再像开始那样横眉冷对,况且每日三餐,都是宋玉莲做的,心中的隔阂渐渐淡了。 陈秋蝶对于孙梦洁的事,起初怒火中烧,但被李自成狠狠收拾一顿后,也就乖了些,加上她娘的时常教导,这才明白:她到现在还未与李自成圆房,算是没过门,只是一个婢女,哪里管得大人的事? 她本就是没心没肺的姑娘,况且在学堂,年岁大的孙梦洁也没少照应她,两人逐渐冰释前嫌,上学下学,两人常常结伴而行,倒像是一对姐妹花。 但孙梦洁宿在后衙,与学堂隔着两道耳门,李自成几乎每夜都宿在她的房中,自然没时间照应姐妹们的学业了,李自成在班级选了李丹做为副班长,接替孙梦洁,但交作业、记录先生讲义的事,仍然归孙梦洁。 十二月八日上午,李自成刚刚上完语文,进入课间休息,何小米急报:“大人,宋百户回来了,正等着求见大人!” 李自成急问道:“宋文?现在在哪?降兵带回来了吗?” “回大人,降兵带回来了,全部在操训场,宋百户此刻正在后衙!” “小米,带宋百户去书房,我很快就过来!”李自成向学子们交代一番,让她们自行复习以前的知识,便离开学堂,去往书房。 宋文刚刚落座,茶水都没喝上一口,李自成就进来了。 “大人,”宋文慌忙起身,弯腰下跪,“属下回来交令!” “不用客气,坐!”李自成向宋文示意,自己也是坐到主位,“宋百户今日可是有功之人呐!” “属下不敢,一切都是大人运筹帷幄!”宋文告过罪,方在侧首坐了,他原本是个比较耿直的百户,一向不太注重礼节,是以不得上司欢心,他也不以为意,但归入李自成不下后,经历的几次战斗,都是出奇地顺利,特别是偷袭碾伯所,士兵竟然零死亡,在他内心里,李自成的形象便无比高大起来。 李自成笑道:“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 “回大人,一切顺利,就像我们预计的那样,”宋文将分兵偷袭高店子营和碾伯所的事,说得绘声绘色,“大人,刘百户驻扎碾伯所,奥,对外称碾伯所,我们这边叫乐都县。” 李自成哈哈一笑,这个宋文,啥时这么会说话了?“降兵带回多少?” 宋文双眼泛出得意的神色,拱手道:“回大人,降兵带回三百二十八,除了先前早已逃亡的,碾伯所的士兵,一个不少!” “三百二十八?好!”李自成预备将这些全部士兵转化为自己的士兵。 虽然这些士兵中,不乏有一些不合适的人,但他们远离碾伯所,如果不能将他们控制起来,万一逃亡了,将西宁、碾伯所的情况泄露出去,李自成便要过早面对朝廷的大军了。 不合适的士兵,暂时也要养在军队,待得大势逐渐明朗以后,再行裁员。 李自成倒是不用担心他们的粮饷问题,他们原本就是军士,在碾伯所时就有一份粮饷,现在刘云水入驻碾伯所,他们的粮饷自然还在,碾伯所与西宁不同,由于是军垦,粮食能自给自足。 “大人,这些降兵,要如何处置?” “处置?这个不忙,先让他们在操训场操训,按照我们的操训法,”李自成笑道:“关键是你们的军功,云山的军报上,极为简洁,所以难以认定你们的军功。” 宋文拱手道:“大人,李百户是此次用兵的主将,属下只是协助刘百户,说道功劳,自然是刘百户的。” “宋百户也不用过谦,”李自成还了一礼,笑道:“云水是主将不假,但你们能协同作战,配合刘云水部,完成本份工作,对于本次战争,也是功不可没” 宋文嘿嘿一笑,“属下一切听大人的!” “嗯,”李自成点头,“具体的军功待得云水的详细军堡到达之后,再行定夺,对于士兵,每人发放一张战功月票,放假两天,不过,宋百户要统筹安排,不能让士兵们一窝蜂涌向水果楼,哈哈……” 宋文也是眉目含笑,拱手道:“属下代兄弟们谢过大人!” “再说说宋百户自己的事,”李自成微微笑道:“在详细军抱到达之前,先给你扩军两个总旗。” “属下多谢大人!”宋文赶紧离座,躬身下跪,却是问道:“大人,是从这三百降兵中挑选吗?” “这些降兵,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暂时让他们独立操训,给你的士兵,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了,不过,到你手上,训练还是不能放松,”李自成捧起热茶,“咕咚”两口,“宋百户,走,我们去操训场看看!” 操训场上,白雪皑皑,寒风凌厉,冰雪并没有解冻,踩在上面,硬邦邦的,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摔上一跤。 此时的操训场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场景,东南角,两百余士兵正在进行协同性实战练习,士兵们以小旗为单位,同进同退,李自成亲眼看到,一名士兵摔倒了,为了配合整个小旗,这名士兵还是将手中的木棒当做长枪,奋力向对手刺出,另外一名士兵,身子一个趔趄,欲要摔倒,他用脚在地上画了半个圆圈,方才稳住身形,但身子已经是背对着对手,尽管如此,他还是将手中的木棒从腋下向后刺出,完全是凭着感觉。 而在操训场的西北角,数队士兵,正列着整齐的队列,静静注视着这些在雪地上操练的士兵。 第137章 有后了 第138章 知府做媒 第139章 西宁品牌 宴席摆在李自成后衙的家中,宋玉莲将菜肴端上方桌,便待在餐堂,只要李自成不叫唤,她是不会主动出来的,而陈秋蝶压根就躲在内室不敢出来。 更新最快 何小米将搬运回来的四坛蒸馏酒,早已摆在左近,待众人坐定后,他取出一坛,拍开封泥,屋内顿时飘出一股异香,穆青山神色一变,却是没有说话,毛湘和姚次平都是酒坛英雄,虽然不知道这是蒸馏酒,却也知道这种酒绝对难得,他们吸吸鼻子,目光早就盯上了何小米,便是梁文成,也是目露精光,和李自成对了目光,便定在何小米手中的坛子上。 何小米依次给各人斟了半盏,便放下酒坛,退在李自成身后。 梁文成笑道:“小米太小气了,怎么只有半盏?难道担心你家大人酒水不够?难得来自成家吃顿饭,这样的好酒,毕竟不常见!” 何小米憨憨一笑,“大人先喝着,完了小米自会倒酒!” 毛湘和姚次平偷偷将鼻孔凑到盏口,深深吸了一气,早已被蒸馏酒陶醉,梁文成等人在说什么,他们根本没在意。 李自成哈哈一笑,举杯示意道:“文成,各位东主,请,不过这酒太烈,最好悠着点!” “大人请!” 众人一齐举杯,李自成浅尝细作,只喝了一小口,梁文成、穆青山也是用舌头舔了舔,然后是一小口,毛湘和姚次平嗅了嗅,却是一口灌下。 “咳……咳……”毛湘和姚次平剧烈咳嗽起来,但蒸馏酒已经过喉下肚,却是吐不出来,只得用手捏住喉咙,老脸憋得通红。 李自成哈哈大笑,“我有言在先,别怪我没提醒。” 穆青山皱皱眉头,这两个酒鬼,刚刚入席,就弄得丢人现眼,早知道就不带他们过来了。 毛湘终于缓过劲来,“大人,这酒……这酒,比传说中的‘烧刀子’还厉害!” 姚次平跟着道:“是呀,这酒实在太烈,烈得带劲,草民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酒,大人,这酒不是西宁出产的吧?” 李自成暗道,这样的酒,你们这些一辈子窝在西宁的人,自然没见过,便是现在的大明,会制作蒸馏酒的厂家,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这种酒产量低,价格自然就高,江南、京师富庶之地,想要买一坛都不容易,不要说小小的西宁。 他把眼看着穆青山,“穆东主认为,这种酒是西宁出产的吗?” 穆青山却是不敢接话,迟疑许久,方道:“草民去西安的时候,似乎听说过这种蒸馏酒,不过草民……草民未能亲眼见过,难道……难道大人这酒,是从西安运来的?” 心中却是感叹,李自成为了宴请自己这样的商人,难道特意着人从西安运来了酒?他究竟要做什么,是感激自己上次捐赠学堂房屋的事,还是另有他谋? 穆青山自己也不能确定,这种蒸馏酒究竟是不是来自西安,也许来自京师也说不定,难道是兵部在押送粮饷时,顺便夹带过来的? 他用目光扫视一眼梁文成,发觉梁文成也是迷茫的样子,知道他也是第一次喝上蒸馏酒,只得将目光投向李自成,只有李自成才会有答案。 “哈哈,”李自成大笑,顺便夹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待吞咽完毕,方道:“其实,这种蒸馏酒,乃是西宁原产。” 众人顿时一脸黑线,特别是毛湘和姚次平这两酒鬼,“大人,草民喝遍西宁的酒楼,从未见过这种蒸馏酒,不知何处有出售?” “出售?很快就有出售了,”李自成面向穆青山,“穆东主,上次我成说过,西宁并非没有物产,只是没有开发而已。” 穆青山隐隐有些明白李自成的意思了,今日这顿酒宴,主要就是冲着这些蒸馏酒来的,难道…… 不过,他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经商多年,从未发觉西宁有出产蒸馏酒的迹象,大明虽然已经生产出蒸馏酒,但技术严格保密,“传子不传婿”,那些酒商,家大业大,保密措施非常健全,失窃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上次李自成说得自信满满,难道他早就知道了什么?穆青山想起来了,蒸馏酒只是其中的一种,依李自成的意思,这样的货物,还会有很多。 想到这儿,他站起身,长身一揖道:“大人能否告诉草民,这蒸馏酒,究竟是何人生产出来的?” “穆东主先坐下来,这是家宴,无需多礼,”李自成笑道:“也许穆东主有些不信,这酒,乃是西宁卫里生产出来的。” “卫里?”穆青山陷入沉思,难道自己的讯息太不灵通了?西宁出了这样的好酒,自己还是一丝不知,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不过才四十呀! 梁文成也是一脸惊疑,卫里产出这样的蒸馏酒,他这个西宁知府怎会不知道?而且,他还顶着卫指挥佥事的头衔,他隐隐觉得,这中间一定会有什么问题,这个问题一定与李自成有关,但李自成既然不说,他也不好直接发问,好歹他也是卫里的人。 李自成才不管众人的惊疑,只是让何小米斟酒,给各人满上,“大家不要急,蒸馏酒管够,保证让各位喝好!” “大人,”穆青山举杯向李自成示意,先饮了一大口,放下酒盏,道:“大人能告诉草民,在哪能买到这种蒸馏酒吗?” “忘了告诉你们,这酒,暂时买不到,”李自成笑道:“穆东主有什么想法吗?” “大人,草民乃是商人,这样的好酒,草民自然不肯放过,”穆青山有些糊涂了,这种能行销全国的蒸馏酒,难道生产者只是为了自己享受?难道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大人,草民想见见这位东主,大人能不能替草民引见?至于中间的……” 李自成伸手止住,道:“穆东主,你已经见到这位东主了——我,便是蒸馏酒的东主!” “大人?” 不仅毛湘和姚次平惊诧不已,便是梁文成,也是紧盯着李自成,只有穆青山面不改色,他一直在想,上次李自成与自己说了那么多,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可惜当时自己没在意,如今看来,这位千户大人,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李自成见关子卖得差不多,方才将自己正在生产蒸馏酒的事,当众说个大概,当然,蒸馏酒的制作过程,已经购买低度白酒的事,却是一句也没说。 他当时让穆青山带上两位酒量好的朋友赴席,除了这种酒坛高手是识货之人,还有一点,他估计这两人中,至少有一人是穆青山商业上的朋友,正好借着他们的两张口,将自己生产蒸馏酒的事,在西宁广为宣传,算是免费为蒸馏酒做广告。 穆青山脑子飞快转动了一会,拱手行礼道:“大人这酒……” 李自成答非所问,“奥,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它出自湟水南岸,就叫‘湟酒’,因为产于西宁,所以全名就叫‘西宁湟酒’,也算是为西宁挣点名声。” 穆青山到了此刻,才有些明白李自成的意思,“开发西宁市场”,打造西宁产的货物,二者相辅相成,不过,仅有一个“西宁湟酒”是远远不够的,李自成一定还有后手。 依李自成出手的方式,将来生产的货物,也一定是市场上难得一见的,“有价无市”,只要能弄到这些货物,绝对赚得盆满钵翻。 “大人,草民……草民不是这个意思,”穆青山试探着,见李自成一直面目含笑,方才咬牙道:“这‘西宁湟酒’,大人可有意对外出售?” “穆东主是想要求得‘西宁湟酒’的销售权?”李自成微微一笑,“这事明日再说,今日咱们只喝酒,不过,我酒量有限,若要作陪,各位恐怕难以尽兴,这是家宴,各位不必拘束,要是喜欢,就多喝点。” 李自成每次都是一小口,穆青山因为心中有事,也是浅饮为主,倒是梁文成,开怀畅饮了一次。 毛湘和姚次平更是敞开了喝,直到三坛见底。 这是二斤装的坛子,三坛便是六斤,这种蒸馏酒,虽然比后世的白酒度数稍微差点,但也不会低道哪里去,见毛湘和姚次平大口大口喝水似的,都是抢着喝,梁文成也是老脸通红,与毛湘、姚次平称兄道弟,杯来盏去,李自成估摸着,他们差不多了,再喝下去,弄出人命就不好了,便果断地中止了宴席,让亲兵将四人分别送回家。 李自成虽然喝了不到半斤,但也有些发困,便钻到宋玉莲的炕上睡了。 翻个身,已是傍晚时分,他听得耳畔有些声音,睁眼一看,却是陈秋蝶,已经将脑袋凑到李自成的脸上,借着琼鼻呼出的热气,让李自成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李自成翻身坐起来,一把握住她的小手,“到吃晚饭时间了吗?” “娘还没做好晚饭,”陈秋蝶抽回小手,羞羞地道:“大人……” 李自成觉得她今儿怪怪的,“怎么了,蝶儿?” “大人,你摸摸!”陈秋蝶闭上眼,将自成的大手拖到怀中,放到棉桃上,李自成稍稍用力,抓了一把,几日不见,棉桃柔软了许多,像是成熟的红柿子,但大小并没有明显变化,便道:“蝶儿,你这……还是太小了,等长到和你娘的一样大,就能服侍大人了。” 陈秋蝶顿时鼓起小嘴,冷哼一声道:“大人最近很少来婢子这儿留宿,它如何能长大?” 李自成顿时无语,沉思许久,方道,“要不,你晚上过来,咱们还是一起睡,人多也暖和些!” 陈秋蝶方才露出笑容,使劲点着螓首。 第140章 嫡出庶出 穆青山回到家,立即让人将四小姐穆思蓉找来,他因为心中有太多的疑虑,倒是没有放量喝酒,虽然面色上微微泛红,心里却是清楚得很。 更新最快 李自成请他过去赴宴,根本的目的还是在于蒸馏酒,利用他的商人身份,将西宁湟酒的名声打出去,如果李自成真的将西宁湟酒交给他出售,利润应该也是可观。 不过,穆青山心中有些不爽,李自成事先没有透露任何讯息,他有种被利用的感觉。 如果拒绝李自成的意思,对蒸馏酒不闻不问,又该如何? 穆青山不禁打个寒颤,没有穆青山,西宁还有其他的商人,李自成就是让没有经营经验的士兵来出售,利润上也是可观的,至少比一般的货物更为赚钱。 这种由卖家说了算的货物,也许一辈子也遇不上一件,作为商人,谁不希望自己的货物,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但这样的货物,却是可遇不可求,贫瘠的西宁,更是难得一见。 想到西宁,穆青山心内又是一惊,李自成的意思,是要开发西宁市场,打造“西宁”这个品牌,难道他的手中还有其它的奇货? 自己是商人,如果与李自成合作,自己应该占据优势才对,不说掌控李自成和他的西宁卫,至少也要让自己立于主动的地位,然而,李自成手中掌握着蒸馏酒,这在西宁可是独一无二的。 穆青山叹口气,李自成身上有太多的迷,不到万一,还是不要和他斗法。 “爹,怎么了?刚刚吃完酒回家,就唉声叹气的!”穆思蓉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似的,一头闯了进来。 “蓉儿?坐!”穆青山已经泡好了热茶,让穆思蓉在他对面坐下。 穆思蓉乖乖坐下,却是问道:“爹,怎么了?蓉儿觉得爹今日怪怪了,酒吃多了吗?还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说出来听听,也许蓉儿能替你拿个主意!蓉儿在先生那儿,可是学到不少学问。” “学问?”穆青山眼珠一转,问道:“蓉儿在先生那儿学到什么学问了?说出来看看,比爹爹还差多少。” “蓉儿学了很多,”穆思蓉白了她爹一眼,“蓉儿在先生那儿学到的知识,都是爹爹从未教过蓉儿的,说出来爹也不会懂。” “不懂?那你说说,你现在认识了多少汉字?”女生外向,倒也不奇怪,但穆思蓉口口声声“先生”两字,显然将她爹忘在脑后,穆青山感觉到在她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气息。 穆思蓉顿时吃瘪,巴巴望着她爹,“这个……这个……先生说,待过了新元,便开始教习汉字。” “没有教习汉字?”穆青山皱起眉头,“那先生教了什么?” 穆思蓉扬起小脸,骄傲地道:“先生教的很多,有拼音,有数学,还有……还有很多科学上的知识。” “拼音?数学?科学?这些是什么”穆思蓉更加疑惑了,“先生不是说,用三年的时间,就可以让学子们学完别人十年时间才能学到的汉字吗?怎么会没有汉字教习?” “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蓉儿拿来给爹看,”穆思蓉梅花鹿似的的窜出屋子,不一会儿,将她平时的作业拿过来,厚厚的一大本,“爹,这些就是先生所教的学问!” 穆青山接过来一看,却是吓了一跳,这哪是什么汉字,满满的纸上都是鬼画符,简直与西域的文字有几分相似,翻了五六张,都是如此,心中的疑问更紧了,难道李自成这是要教外文? “先生平时就教这些?” 穆思蓉撇撇嘴,“先生说,这叫‘拼音’,是给汉字注音的,学会了这些,将来所有的汉字都能认识,不认识的也可以查字典!” “字典?《永乐大典》上有这些鬼画符吗?”穆青山神色更加凝重起来,蓉儿这是怎么了,说到先生,满脸都是敬佩之色,连眼神都是不一样,难道李自成给她吃了什么药? 不行,明天早点过去,一定要当面问问她,千万别把蓉儿教坏了。 穆思蓉却是不服,道:“先生说,字典需要我们自己编写,必要的时候,他会协助我们。” 穆青山摇摇头,一本《永乐大典》,耗费了多少人力和钱财,这还是永乐盛世时代的事,朝廷要是弱些,恐怕都编不出这本字典,又岂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子所能完成的?他又翻看了下面的作业,却是与刚才的鬼画符不一样。 “蓉儿,这又是什么?” 穆思蓉接过来一看,道:“这是数字,记账是会用得到!” “记账?你会记账吗?”穆青山朝他女儿翻着白眼。 穆思蓉想了一会,昂起头道:“嗯……现在还不完全会,还未学完,先生说,等学完了这些,记账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 “先生,先生,就知道先生,”穆青山有些恼怒,“现在给你一些账务,你会记账吗?” “应该不会,”穆思蓉晃动着脑袋,“蓉儿现在还不识汉字,不过,如果爹爹能将账务上的字迹读出来,蓉儿倒的可以帮着算算,账目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蓉儿是说,你可以查账?”穆青山作为东主,自己的事情太多,账目交给别人打理,多少有些不放心,如果蓉儿真能查账,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他从抽屉中翻出一个账本,“蓉儿,那爹爹将账目读出来,你帮着算算,看看有没有出入的地方。” “蓉儿也不确定,数学尚未学完,如果数目很大,蓉儿便难以计算,”穆思蓉歪着脑袋,盯着她爹手中的账本,她也想在爹爹面前表现一下,便道:“不过,蓉儿可以试试!” “那爹爹找一页数目小的,”穆青山终于找到一页数目不超过百两的,“蓉儿听好了!” 穆思蓉去了纸笔在手,方才点点头,示意她爹可以说了。 穆青山缓缓将一页账目全部读完,见穆思蓉停下笔,白纸上只有几串他看不懂的符号,“蓉儿说说,这一页的总账目,应该是多少?” “八十八两六钱!”穆思蓉见她爹瞪大了眼睛,以为算错了,“爹,你再说一遍,蓉儿重新计算一下。” “蓉儿,不用重新,你算得很对,”穆青山的眼神蓦地放光,比他女儿说到先生时更有光彩,再次看了眼他女儿在白纸上写的那几串符号,“你就这么几笔,就核对了一页的账目?”心中还有些不信,别是她偷看了账目上的数字。 “是呀,爹,怎么了?蓉儿算对了吗?”得到她爹肯定的答复,穆思蓉几乎要跳起来,“蓉儿就说嘛,先生的学问大着呢!” 穆青山换了几页,结果差不多都是一样,只有一次,穆思蓉算错了,但再次计算时,也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关键是穆思蓉在查账时,账房记录的满满一页,到她笔下,只有寥寥数行,尽管这些符号他一个也看不懂。 穆青山合上账本,陷入沉思,难道自己看错了吗?难道李自成是一个奇人?他是商人,穆思蓉又是女儿,倒不指望着她能科举,这样的知识,对他这个商人之家,真是太实用了。 这个李自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穆青山自小经商,阅人无数,从商的经历,让他觉得一向看人很准,哪怕是西宁的第一富商金东主,他也自问相当了解,但今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李自成没什么把握。 “爹,你在想什么呢?”穆思蓉算对了所有的账目,顿时像一个骄傲的公主,“爹爹要是有什么……有什么难题,蓉儿可以为爹分忧,蓉儿已经长大了。” 穆青山这才发觉自己走神了,是呀,蓉儿长大了,自己就要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心中一动,他忙转移话题,道:“蓉儿,那数目大的,为何你算不出?” “这个,先生还未教,毕竟时间太短了嘛!”穆思蓉哪知道她爹的心思,脸上洋溢着笑,“不过,爹放心,新元之后,蓉儿还会去学堂,那时就该学会了!” 穆青山却是打翻了五味瓶,这个李自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自己千万不要错过了这个机会,如果李自成真的像他所想象的那样,那自己跟着他,早晚会夺回西宁第一富商的头衔,虽然钱不是最重要的,但那是家族的荣誉,爹丢了这个第一,死的时候,双眼都合不上,别人也许不知道原因,但他一直跟着爹走南闯北,爹的心思他最清楚了,“蓉儿,你说,先生是个啥样的人?” “这个……蓉儿说不好,蓉儿觉得先生是个有大学问的人!” “大学问?”穆青山心中一阵悸动,也许李自成真的像蓉儿认为的那样,望着女儿灿烂的笑脸和一脸的崇拜之情,他又有了新的想法,“蓉儿,你喜欢先生吗?” “蓉儿倒是喜欢先生,她常常给我们讲些有趣的故事,”穆思蓉忽地敛了笑脸,撅起双唇,道:“但先生太忙了,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他。” 穆青山自然看穿了女儿的心思,就像她自己所说的,她已经长大了,可惜,蓉儿只是庶出,要是嫡出就好了,不过,他随即有些自嘲地笑笑,这才哪里呀?无论如何,明天见了李自成再说。 第141章 脑门上冒汗 第142章 合作 “既然是合作,那双方都得有银子赚,”李自成正色道:“穆东主得了蒸馏酒,将来的销售市场,还是在东南方,西安、兰州,就是军镇固原也行,当然也可以销往两京,不过……”李自成拉长声音,道:“现在的陕西,盗贼四起,长途运输恐怕不太安全吧?当然,你也可以销往西方,西域,但西域远在万里之外,中间隔着万水千山,难保没有游牧民族的盗贼出没,穆东主的利润,究竟在哪里?我不是商人,实在看不明白!” 穆青山冷汗涔涔了,李自成将他的后路,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人,还用得着骗人吗?真正的智者是不屑谎话的,“那依大人……” “一千两银子,合约的时间是一年!”李自成笑道:“穆东主要是同意,咱们再谈谈蒸馏酒的价格吧!” 才一千两?这样的风险就小得多了,蒸馏酒的利润,现在只是期望,要真正实现,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签订一年的合约,恰好相当于试销,穆青山抹了把汗渍,问道:“大人能给出什么价格?” “穆东主,你是叱咤风云的商界领袖,这蒸馏酒的价格,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穆青山没法,李自成如此说,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其实他早就考虑过蒸馏酒的事,将来必定走高端路线,价格肯定要上去,一般人喝不起,那才叫身份,大约一两银子一斤,“大人是爽快人,草民就直接给出底线了,草民最多能给出五百文一斤,再高些,草民恐怕就没有利润了……” “五百文?”李自成暗笑,难怪后世都说白酒是暴利,见穆青山惊疑不定,笑道:“若是太平盛世,穆东主卖出一两银子一斤,也不算过分,然而现在民不聊生,陕西盗贼未息,辽东消耗掉大量的军饷,鞑子依然破关而入,这样的价格,恐怕也只有富商巨贾再有资格品尝了,这样吧,我给出的价格是一百文,至于你买到多少,那是你的事了!” “一百文?”穆青山掐了一把老腰,疼痛,应该不是做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李自成不知道蒸馏酒的价格,也就罢了,自己已经开出五百文,他却是只收一百文,不管李自成是不是骗子,他绝对不是傻子。 更新最快 难道真像他那样说的,忧国忧民?放着银子不要,不仅西宁,恐怕大明都找不出第二人,他本就是反贼。 “不用,”李自成断然拒绝,“我之所以让利,乃是因为穆东主捐助学堂的事,商人助学,乃是良心未泯,虽说商人的天性是为了银钱,但‘盗亦有道’,我敬佩的乃是凭良心办事的人,不管他从事什么职业。” 盗亦有道?穆青山似乎懂了,李自成虽然有谋反之意,但对百姓、商人秋毫无犯,自己当日捐助学堂,乃是担心遭到洗劫,看来,自己是多虑了,这笔钱是白费了,不对,如果没有这几百两银子,恐怕还没机会认识李自成呢! 难道这就是李自成的盗亦有道? “我也有两件事不明,要想穆东主清缴,不知穆东主是否愿意赐教?” “大人请说,草民当知无不言!”穆青山索性不想这些事,暂时不会有答案,想了也是白想。 “对于蒸馏酒,穆东主将售往何方?”李自成补了一句:“我不是要打听你的商业秘密,实在是……如果穆东主方便,能否在回程的时候,捎带些我需要的货物?” “不知大人需要什么?”穆青山一时摸不着头脑,含糊回了一句。 李自成笑道:“我需要的货物很多,粮食、生铁,还有红薯等等。” “草民经营的货物之中,就有粮食这一项,大人若是需要,草民可以……可以半价给大人弄来一些,”穆青山有些迟疑道:“生铁乃是朝廷禁运之物,量少还行,若是大量需要,就有些难办了,至于红薯,草民闻所未闻,不知究竟是何物,产自何方?” “半价怎么行?按照市场价吧,没有利润,如何能长久?关键的稳定的粮食供应,”李自成叹了口气,“西宁本地粮食产出少,士兵们时常要饿着肚子呀!没有他们,怎能保持西宁的稳定?” 李自成此刻虽然并不缺少粮食,但他必须未雨绸缪,万一朝廷对西宁进行封锁,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粮食,“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说到底,大明还是农业社会,粮食乃是第一要务。 偏偏粮食不像工业产品,可以加班加点,不到时间,你就是睡地上哭一场,他也不会快长。 李自成还有一种打算,西宁的格局太小,乃是边陲,又是四战之地,他迟早要进入陕西,但陕西盗贼盛行,乃因为连续三年大旱,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如果没有粮食,陕西再多的人口,也不会为他所用,甚至连叛乱都平息不了。 他要穆青山捎回红薯种子,也是这个意思,红薯不像小麦水稻,不但产量极高,而且对土地的要求极低,就是田间地头山腰拐角的地方,也可以长出来,最关键的是,红薯耐旱,这对于陕西,甚至西宁来说,都是极为合适的物种。 红薯虽是粗粮,但乱世不比盛世,对于死亡边缘的人来说,只要是吃的,还管什么粗粮精粮?能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草民明白,草民会尽量促成此事。”穆青山也不担心李自成付不起银子,双方之间有银钱上的往来,大不了用蒸馏酒抵账。 “至于生铁,穆东主也不用为难,只要告诉我,何处可以买到,我自会着人去买。”李自成必须先备好各种物资,万一陕西的盗贼断了商路,或是朝廷对西宁进行物资上的封锁,再要大规模运回生铁,那就难了。 西宁是不是有生铁矿,他实在不知,在后世的十大钢铁联合企业中,根本没有西宁的位置,证明西宁缺少大型铁矿,但有没有小型铁矿,看来,只能到开春之后,着匠人们去寻找了。 西宁的匠人太少了,上次派出两人去寻找天然碱,到现在尚未恢复,李自成不是担心他们私自跑了,有这么好的酬劳,怕是赶都赶不走,最大的可能,就是没有找到这种材料,难道西宁真的土地贫瘠吗? “草民明白,草民会注意收集生铁的讯息,一旦有了喜讯,草民会立即知会大人!” “关于红薯的事,估计现在只有江南才会有,这种东西并不金贵,关键是离此太远,如果穆东主的商行有人去江南,我会给你们详细的讯息。”李自成忽地想到,自己也可以派信得过的士兵过去,大不了多花些盘缠,能带回多少是多少,起初作为种子种下去,两三年一过,就会变出大量的种子。 只要有了这些粗粮,粮食的问题就算解决了,至少不会让士兵百姓饿死,以汉人坚韧的意志力,只要不死人,地方就能稳定。 从另外一方面说,李自成倒是希望天下大乱,越乱他的机会就会越大,不过,大乱的情形,不能出现在他的地盘,如果他的根据地不稳,又怎能让士兵安心为他卖命? 相反,如果附近都不安生,只有他这儿有一片净土,可以吸引逃荒的百姓过来,在科技含量基本为零的时代,生产力基本上就决定于人口的数量,“人多力量大”,在大明时代,应该不为过。 这样一来,百姓就会流离失所了,李自成也顾不上了,他倒不是冷血,一方面到了一个时代的末期,百姓无粮可食、地方饿殍遍地,乃是常有的事,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另外一方面,大明已近末路,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它,“只争来早与来迟”,既然无药可救,不如推倒重来,“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送走穆青山,李自成正在想,到底要不要派人去江南?派谁去合适呢? 何小米又不失时机过来了,“大人,夏景、冬凉求见!” “夏景、冬凉是谁?”李自成脑子转了一圈,却未想起这两人是谁,听名字,似乎是哪个门派的一对师兄弟。 “大人,他们是烧烤匠,上次大人将他们派出寻找天然碱!” “原来是他们?”李自成刚才还想到这两个人,只是当时没问他们的名字,是以对这两个名字不太熟悉,“让他们进来!” “是,大人!” 何小米转身出去,将夏景、冬凉带进书房,二人躬着身进来,见了李自成,赶紧叩头行礼, “草民夏景,叩见大人!” “草民冬凉,叩见大人!” “起来吧!”李自成微微打量 ,见二人起身后,依然佝偻着身子,估计是怕冷,边让何小米将火盆端过来,放到他们面前,又泡了热茶,方道,“你们辛苦了!” “为大人效力,乃是草民的福分,”夏景在火盆上烤了会手,脸上的气色恢复了些,他向门外看了看,做贼似的,幸好门口除了何小米,再无他人,遂压低声音道:“大人,草民等幸不辱命,找到天然碱了!” 第143章 过门 第144章 同吃同住 两人顿时都愣住了,陈秋蝶刚要送到口边的酒盏,连同半条手臂僵在空中,还是宋玉莲率先清醒过来,用脚在桌底踢了她女儿,面上堆着笑,道:“婢子恭喜大人!” 陈秋蝶将半杯红酒一口灌下,方道:“婢子……婢子也是恭喜大人!” 孙梦洁早就住在后衙,房子还是宋玉莲给整治的,李自成常常在她那留宿,宋玉莲、陈秋蝶也是清楚得很,不过,突然听到李自成要娶孙梦洁,两人的心中还是有些杂念。 更新最快 陈秋蝶将自己和孙梦洁拿来比比看,除了犯官家眷的身份,哪一样不如她?小姐出生,脸蛋白皙,琼鼻圆润,就是双手伸出来,也是比孙梦洁白嫩得多。 她倒不是反对李自成迎娶孙梦洁,而是李自成对她的冷落,李自成不但早早将孙梦洁收在后衙,现在又要迎娶她,但是,对自己呢?到现在连圆房都不肯,难道大人真的不喜欢自己吗? 宋玉莲也是为了陈秋蝶,她知道自己的年龄、身份,能在李家做个管家,直至终老,就是奢望了,哪里还会去和这些小女孩争什么名分,但蝶儿正是如花的年龄,大人……大人却一再不肯……即使宿在他的床上,也是不肯圆房,难道大人真的不喜欢蝶儿吗?以大人的身份,要是不喜欢蝶儿,完全不用这么拖着,只要一句话,谁敢不听? 她忽地心中一惊,难道大人是因为婢子的缘故?难道大人只是将蝶儿看做女儿,而不是女人? 不行,一定要当面问问大人,为了蝶儿,她宁愿自己从此孤苦一生。 宋玉莲瞥见蝶儿似乎与红酒接了仇一口一杯,便夺下酒盏,扶住她先入了内室,放她躺到炕上,然后才回头伺候李自成用饭。 待李自成吃过年夜饭,宋玉莲收拾碗箸,默默去了餐堂。 李自成心中不爽,这年夜饭吃的,难道自己要娶个小妾,还要你们批准不成?想到宋玉莲尚未有孕的事,李自成更是恼火,不行,待会一定要问问她,吃我的喝我的,还能反了不成? 稍顷,宋玉莲收拾好碗碟,见李自成还是呆坐在原先位置,便给他泡杯茶水,然后在他身边停下。 “大人,婢子有一事要和大人说!” “莲儿,我有件事要问你!”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随即相视一笑,李自成随即沉声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是,大人,”宋玉莲不敢就座,躬身站立在李自成的身边,“大人就要娶亲,婢子心里为大人高兴呢!” “高兴?我好像没看出来你哪儿高兴,”李自成心里越发不痛快,“这顿年夜饭吃的!” “大人,都是婢子的错,”宋玉莲已经看出,李自成是非常重视家庭的,年夜饭一定要等着她,让她再次有了家的感觉,虽然她明白,这不是自己的家,最多就是蝶儿的家,“大人,其实蝶儿……蝶儿只是有些任性而已!” “无论她多么任性,都不能给我脸色看,难道本大人娶妻娶妾,还要她同意不成,莲儿,看来,蝶儿你要好好教育她。” “是,大人,婢子过后一定会多多教导她如何做人,尤其不要惹大人生气,”宋玉莲小声道:“大人,蝶儿还是孩子,有时难免有孩子的想法和念头,大人千万不要生她的气,婢子在这先替蝶儿赔罪了。”她曲起双腿,弯腰下跪,额头都碰到地面了,“都是婢子的错,求大人责罚!” “起来吧!”李自成心中的气渐渐消了,也是,跟两人女人斗什么气,要是不听话,直接一顿皮鞭,那多省事,下次要在家中备上家法,也让她们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宋玉莲缓缓起身,迟疑了一下,终是道:“大人,婢子有句话……” “有话你就说。”李自成捧起茶水,轻轻啜饮了口,也不看宋玉莲。 “大人,蝶儿还是孩子,大人若是……若是要了蝶儿,”宋玉莲玉齿轻咬着红唇,道:“蝶儿有了归属感,也就成熟些,以后……以后也不敢惹大人不痛快了!”言罢,低下头,再不敢看李自成一眼。 李自成揣摩着宋玉莲的话,这种话她说过不止一次了,哪有做娘的将年龄还小的女儿,往男人的怀里推?哪怕这个男人是她未来的男人,自己有没有逼迫她,而且对她应该还不错,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了一会,方才明白,原来陈秋蝶没有安全感,她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女人,也曾简单行过入洞房之礼,偶尔还会在她房中留宿,但自己一直没有将她收房,让她对自己没了信心,还以为自己不要她了。 至少她的意识中,有着这样的担心。 就是宋玉莲,恐怕也有类似的忧虑,自己不肯将蝶儿收房,却是黏在她身上,教她如何不担心蝶儿的未来? 但是,陈秋蝶还是太小了,虽然胸前的棉桃起了一些变化,但还是没有长多少,比棉桃也大不了多少。 李自成看向陈玉莲,发现她正在偷看自己,不觉笑道:“莲儿不用担心,我说过,蝶儿是我的女人,谁也抢不走,不过,蝶儿还小!” “婢子明白大人的心意,是要……是要保护蝶儿,”宋玉莲见李自成脸色和缓一些,咬着牙道:“可是蝶儿常常与我们……与我们同床,心里也会早些……早些晓事,过了除夕,蝶儿就十四了!” “十四?”李自成恍然大悟,古人所说的“女到十五当家婆”,并不是说女子到了十五岁才开始嫁人,而是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必须要嫁人,否则就会被看做老姑娘,嫁不出去的人,实际上,女子十三、四岁嫁人,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有十二岁就嫁人的。 记得在哪本上看过,朝廷为了增加人口,限定“男子到十八岁、女子到十五岁,必须嫁娶,否则,对于这样的适龄人口征收双重的人头税”。 这里终究是大明,不是后世。 李自成感慨一番,对宋玉莲道:“要不,今晚就收了蝶儿?” “哎!”宋玉莲大喜,脸上顿时绽开花来,刚才唯唯诺诺的样子顿时不见了,“大人,婢子……婢子这就去知会蝶儿一声,交代几句……” “这个等会再说,”李自成悠悠地道:“我问你,我收了你这许多时日,没少辛勤耕耘过,为何你的肚皮没有任何动静?” 宋玉莲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哆嗦着道:“婢子……婢子……” “说,是不是用了什么药?” “婢子……婢子……”宋玉莲可怜巴巴地看了眼李自成,瞬息低下头,“大人迟早会受用蝶儿,蝶儿将来一定会为大人生下孩子,如果婢子……婢子有了孩子,将来……将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李自成脸色稍稍缓和些,“即便如此,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该擅自做主,白白辜负了本大人的一片好意……” “都是婢子的错,婢子不该瞒着大人用药!” 宋玉莲话刚说完,却感觉有些不对,什么叫“辜负一片好意”?难道大人这是故意的?抬起眼道:“大人?” 李自成放下茶水,站起身来,在宋玉莲的有些艳红的脸蛋上抚了抚,“生孩子就生孩子呗,怕什么?难道你不喜欢孩子?” “婢子十分喜欢孩子,可……” “这就够了,”李自成打断她的话,“你只管做该做的事,一切由本大人做主,知道不?” 宋玉莲还待解释什么,但看着李自成果决的样子,到底没敢说出口,只是冲着李自成轻轻点了下螓首,已经羞得不行,两颊顿时飞出无数的火烧云。 李自成捧起她的脸,让她的双目对着自己,轻轻向她额头亲去,“听话,知道吗?” “嗯!”宋玉莲声音虽小,脑袋却是狠狠地点了下去。 “去吧,让蝶儿准备准备!” 宋玉莲像是得了赦令,小跑着将一盆热水送入内室,约莫一刻钟,才从内室出来,又服侍李自成擦拭了身子,方道:“大人,蝶儿已经在等候大人了!” “嗯!” 李自成轻步来到内室,房门虚掩着,轻轻一碰,门便自动开了。 两支红蜡烛分别固定在床头两侧,软和的光线中,陈秋蝶早已上了炕,将衾被盖住小口,只剩上面的半个脑袋,在大红色锦被的映衬下,白皙的脸上透出数点红丝。 见李自成入了房,她的眸子陡然一亮,轻唤一声:“大人!”可能是娇羞,她赶紧躲入被底,却又将衾被掀开一丝缝隙,偷偷向外看。 李自成来到床前,探下身子,抬手将衾被稍稍拉下,露出陈秋蝶的整个脸蛋。 “大人!”陈秋蝶只看了眼李自成,便闭上双目。 李自成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啄了口,陈秋蝶的脑袋明显颤动了一下。 便在此时,宋玉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人,蝶儿,你们睡了吗?” “娘……”陈秋蝶的声音拖得很长,显然有一些怨念。 李自成起身一看,房门根本没关,便笑道:“莲儿进来吧!” 宋玉莲见李自成的棉衣尚在,心中稍定,讪讪着走向床前,“大人,我来交代蝶儿两句话!”经过李自成身边的时候,轻声道:“大人怎么不关门呀?” “娘,有什么话不能明日说吗?” 李自成转身,闭上房门,却是回身发现,宋玉莲将一个白色的物事塞向陈秋蝶的枕下,顿时明白了,那是蝶儿的“清白单”! 宋玉莲完成任务,便待回去,却发现李自成正站在门里,房门已经上了闩,顿时吃了一惊,“大人……待婢子离开后再插门呀!” “不是你让我关门吗?”李自成坏坏地笑:“今晚乃是除夕,我们一家人同吃同住,图个团圆嘛!” “大人……”宋玉莲知道难以脱身,却还是有些不甘,“大人,今晚是蝶儿的……” “蝶儿还小,万一有什么不懂,莲儿也好临时教导,”李自成右手拦住宋玉莲的腰,贴着她耳朵道:“万一蝶儿不会使用‘清白单’……”见宋玉莲愣住了,却对陈秋蝶道:“蝶儿,让你娘留下来吗?” 陈秋蝶早就参与了三人行,虽然大人没有收用她,却对大人与她娘之间的事,一点也不陌生,有时还偷偷装睡充当灯泡。 她晚上惹得大人不快,回想起来已是不安,她苦苦等了数月,方才有了今晚的机会,如何敢再惹李自成生气?看了她娘一眼,弱弱地道:“娘,上炕吧!” 第145章 穆氏的女儿 第146章 是梦又有何妨 李自成的脑海中立即显出那个梳着歪斜桃花髻、时常戴上两朵粉色小纸花的学子,穆思蓉的年龄太小,恐怕比陈秋蝶还要小一些,“文成,穆思蓉太小,穆家怎么会这么急着让你来做媒?” “穆青山说了,先将亲事定下来,什么时间迎娶,就看自成你的意思了!” 李自成默默思索片刻,这桩婚姻,如果自己同意了,显然是一桩政治婚姻,至少掺杂着许多功利的成分。 更新最快 不过,现在不是自由的时代,又有多少婚姻中没有功利成分?就拿孙梦洁来说,如果自己不是千户,又能给孙家这么大的利益,孙家一定就肯将女儿嫁给自己做偏室吗?陈秋蝶的事,就更不用提了。 关键是穆青山的真实用意。 “文成,依你看,穆青山为何要将女儿嫁与我为妾室?” “嫡女庶女,都是穆青山的女儿,”梁文成正色道:“原因不外乎两种,一是拉近与自成的关系,二是从商业上与自成合作,穆青山可是个精明的商人,不可能不知道西宁的现状,所以,无论哪个原因,他都是看好自成的前景。” 真是这样吗? 李自成一时也是拿不准,但穆青山是他即将依仗的商人,既然他主动投桃,自己没必要拒绝他的心意,两人当下谈妥,算是初步定下这门亲事。 不久之后,留守在西宁的百户马有水、宋文,以及穆青山本人,都来给李自成拜年,中午自然又是蒸馏酒当道,穆青山从梁文成的眼神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饮酒的时候,反而更加矜持,不像马有水、宋文这些武人,逮住蒸馏酒就是性命。 这几日的时间,李自成晚上都是宿在陈秋蝶的内室,从除夕之夜开始,她算正式成为李自成的女人了,但正月初六,孙梦洁即将嫁入李家,作为新妇,李自成必然要宿在她的房间,这样满打满算,能陪陈秋蝶的时间,只有六天。 正好利用空暇的时间,李自成以此为起点,立下家规:新妇过门,有六天的时间可以独享,其余的时间,则是轮流侍寝;若是李自成短期出行,回来之后,依照原来的顺序,继续下去;若是出行时间过长,回来的第一晚,从孙梦洁开始,轮流侍寝。 这样看来,在目前的三人中,孙梦洁的地位最高,陈秋蝶算是通房丫头,而宋玉莲,压根就没想着李自成能给她一个名分。 不过,她们母女也不吃亏,李自成宿在宋玉莲的房中时,以陈秋蝶的性子,一定会来蹭些腥味,而当李自成宿在陈秋蝶的房中,以他们已经出现过多次三人行的状况,难保李自成或是陈秋蝶不会将宋玉莲强行拉入过去。 孙梦洁是单门独院,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陈家母女难得享受这几天完全属于她们的时间,而此刻在孙梦洁住过的內衙那间房子,士兵们正在紧锣密鼓抓紧清扫、布置。 士兵们的假日,只有三天时间,从初四开始,便要赶回军营报到,除了给孙梦洁整理房屋的那些士兵外,其余的都要去操训场参加操训,但晚上可以回家宿住,直到元宵节之后,假期才算完全结束,士兵们也要正式回到军营。 对于少量在西宁无家的士兵,像何小米这些从甘州来的士兵,李自成给他们每人发放了三张月票,本来应该算是保底月票,但考虑到新元,这些士兵接近一年没有回家了,李自成便将月票改为战功月票,都是免费的。 一眨眼的时间,便是正月初六,这一天,是李自成迎娶孙梦洁的日子,但他没有亲迎,而是让何小米代替自己,在大媒梁文成的陪同下,去了孙家。 地上的积雪开始融化,道路泥泞不堪,尽管梁文成、何小米在初五的晚上便带上各种彩礼到达孙家,尽管孙家一早边让孙梦洁坐上花轿出门,尽管轿夫预备了双套,在路上交替给孙梦洁抬轿,当回到西宁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疲惫不堪,泥泞,是最大的敌人! 李自成迎到官衙外,当孙梦洁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事,心中一阵悸动:终于到家了,官衙的后衙,从此就是她的新家了。 但她又有些担心,先生,还像以前那样对他吗? 在一片鞭炮声中,孙梦洁被宋玉莲与婆子接入新房,当然,房子还是她年前住的房子,只是被粉刷一新,就像她身上的水红色喜服一样。 宴席随之开始,后衙足足摆了十八桌,来的除了军营中的各级军官,卫里的官员,还有西宁的商人,礼金最重的,便是穆青山,除了一千两银子,还有布匹、绸带、脂粉等。 在宴席上闹得最凶的,便是军官们,平日他们对李自成敬畏有加,但“新婚三天无大小”,逮住机会,便是向李自成灌酒。 李自成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怎么被这些孩童们看笑话?经过梁文成、何小米双双挡驾,才买个破绽,逃回新房。 苏梦洁头上顶着大红盖头,与水红色的喜服几乎连成一体,她正端坐在床沿,一名婆子正与她说着什么,见李自成进来,婆姨向李自成施了礼,便退出新房,顺手带上房门。 两支粗壮的蜡烛,将新房照得如同是唱戏的舞台,白色的墙壁,将各种彩色的物事,夸张似的反射入李自成的双目。 李自成却是没有对新房中的物事过多观测,直接来到床沿,坐在孙梦洁的身边,“洁儿?” 苏梦洁扭过头,小声哼了一声,至于说了什么,含糊不清。 李自成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体香混着淡淡的脂粉,**药似的直冲口鼻,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方才揭了盖头。 孙梦洁略微有些黑的脸上,在烛光的映衬下,白皙了许多,两侧脸蛋上淡淡的红晕,既是脂粉,也有着几分羞涩,恍然如即将开始成熟的苹果,刚刚绽露一些初红。 李自成搭上她的香肩,稍稍向自己的身边搬动,凑上脑袋,在她特别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洁儿,这不是梦吧?” 孙梦洁“噗嗤”一笑,虽然是新妇,但除了新房与服装,连同两位新人,一切都是原先的模样,她比通常的新妇,少了些羞意,向李自成身上靠了靠,“只要与先生在一起,是梦又有何妨?” 趁着李自成俯身亲他的时候,还主动在李自成的脸上亲了口,然后羞得不行。李自成将她整个搂在怀里,“洁儿,天色不早了了,咱们早些歇歇吧!”孙梦洁不是正妻,交杯酒就免了,能让她穿着水红喜服,已是格外开恩,这也是高桂英暂时不在李家的缘故。 孙梦洁轻轻“嗯”了一声,小手随即为李自成宽衣,待李自成钻入衾被之下,她方才灭了蜡烛,褪了所有的衣裤,钻入李自成的怀中。 李自成在黑暗中咧开嘴笑,想起了一句晚清的一句艳词“两个新人,各出一样旧物”…… 初七这一天,李自成几乎腻在孙梦洁的房中,被她拉着讲各式各样的故事,当然,“寓教于乐”才是李自成的本意,大部分都是一些科学知识,或是科学家的故事,当然,所有的人都被换成汉人的名字。 到了初八,原本新娘子孙梦洁是要回门的,但李自成已经安排好了,直接将他的父母兄弟接到西宁,在靠近军营的位置,给他们准备了一家酒楼——西湟酒家。 他们几乎赶了半夜的路,午时才到达西宁,直接入了西湟酒家,从此以后,孙家算是告别了牧民的身份,正式入驻西宁,而孙元,就成了西湟酒家的掌柜。 不过,真正的东主还是李自成,孙元夫妇只是代为经营,李自成付给他们的报酬,乃是每月一两银子,加上一成的利润。 这样的报酬对富商来说,也就是一顿饭的事,但对孙家这种原先的牧民来说,已经与过去有着天壤之别了,但就一两银子的月薪,已经抵得上两名年轻力壮的士兵了,还有那一成的利润,有着西宁独家的蒸馏酒,现在谁也无法预料将来的盈利情况。 孙元与他婆姨蓝氏到达西湟酒家的时候,伙计们已经准备了丰盛了午饭。 因为这里是孙氏的新家,李自成便携了孙梦洁来到酒楼,算是孙梦洁回门。 在酒楼大门口,孙元夫妇前来迎接李自成,孙元却是倒头便拜,口称:“大人!”他婆姨蓝氏一看,只得随了孙元,拜在李自成脚下,而此时孙梦洁正好也在拜她爹娘,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李自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原本孙梦洁并不是正妻,回门可以,但李自成地位远高于孙元,按照惯例,不需要跪拜的,当然,孙元夫妇作为长辈,也是不需要跪拜李自成的,只要孙梦洁需要跪拜了爹娘,见面礼就算结束,该吃饭吃饭,该喝酒喝酒。 但孙元刚刚进入西湟酒家,得知他将是这家酒楼的掌柜,又有着不菲的酬劳,知道李自成比当日,又是进了一步,心中一时惊慌,是以见了李自成,被他身上的那股威严吓糊涂了,而蓝氏也只能夫唱妇随。 三人都下跪了,只剩下自己自己,李自成没法,只得随着下跪。 看着四人同时下跪的样子,倒像是两队新人同时拜堂。 还是蓝氏先清醒过来,瞪了孙元一眼,道:“老头子,让咱家姑爷如此,像个什么样?姑爷可是有身份的人!”她率先起身,然后一手拉起孙元,又过来扶起李自成,“姑爷快起来,一边喝茶去,洁儿,快陪姑爷进来!” 第147章 千头万绪 过了初八,家中暂时安生了,李自成又开始忙碌起来,先是去了一趟匠作坊,虽然明知道841暂时不会有什么喜讯,他还是要投入自己的关注,也是给匠人们一种压力,实际上,新元期间,匠人们只有三天假。 更新最快 木匠与铁匠还要合理打造曲辕犁,特别是铁匠,还面临着冶炼优质钢铁的任务,人手又不多,想要闲下来都不可能,不过,李自成给出的酬劳也很优厚,与以前穷得没裤衩的日子相比,他们极度害怕再回到从前那种生活,对新元假日的期待,反而淡了许多,尽管从初四就开始加班加点,他们仍然干得热火朝天。 李自成最急的还是玻璃的生产问题,如果夏景和冬凉说的是真的,西海中沉积了大量的天然碱,则制造玻璃的原料,已经全部齐备了,至于玻璃厂,李自成颇费了一番周折,最后决定放在虎头山,也就是陈有道的大土司府附近的那一系列山峰。 虎头山出产砂子、石灰石,只要将天然碱运过来即可,更重要的是,虎头山远在西宁之北,无论是从西面来的蒙古人,还是可能从东面来的朝廷大军,就难以及时到达虎头山,更不会看上这块不起眼的土地。 将来生产出玻璃,可以沿着北川河,从水路运往西宁。 为了考察地形,李自成亲自去了一趟虎头山,玻璃乃是绝密的商品,不仅要提防朝廷与蒙古人,也要防着商人和当地的百姓捣乱。 虎头山坐落在北川河西岸,朝向北川的方向,有一个巨大的“c”型开口,北面几乎达到北川沿岸,南面距离北川岸边,也不过数里,几乎是一处封闭的结构,如果在此建一道山墙围起来,则可以形成一片与世隔绝的天地。 这样的地形,正是李自成需要的,山坳里数户居民,被强行迁出,重新给他们建房,划分耕地,而他们原先的住房,恰好腾出来安置匠人和护卫的士兵。 上次李自成离开虎头山的时候,就留下了一部分士兵,现在又加入了两名亲兵进去,算做是自己的眼睛。 回到西宁,已经是正月十三了。 西宁已经逐渐开始恢复它固有的惯性,军政人员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投入到新一年的工作之中,就连西宁女校的学习们,也是陆陆续续返回西宁,准备开始新一年的开学事宜。 但积雪尚未完全消融,草地上依然积着冰,硬得狗头似的,暂时还无法开垦耕地,府里县里,暂时只能做好登记人口的先期事宜,将去年未完的工作进行下去。 不过,匠作坊中的烧烤匠们,已经全部行动起来,大部分都是赶赴虎头山,只有夏景和冬凉带着一队士兵,去了西海,准备捞取天然碱。 新年的工作千头万绪,整个新元假日,李自成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间,从拜年到迎娶孙梦洁,再到匠作坊,这些事情尽管安排妥当,他还没有空余的时间,为西宁寻找新型作物的事,又面临着选择。 要不要派人去寻找红薯等新型作物的问题,他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派出自己的人手,原本指望着穆青山,但穆青山是商人,什么时间去江南还说不定,就是去了江南,也会以商业活动为主,绝不会集中力量帮着寻找。 这些新型的作物,可是李自成的命#根子。 西宁的粮食,一定要给自给,李自成才会放心,当然,仅仅自给还远远不够,如果西宁也像陕西一样,闹起灾荒,那这些作物就是稳定民心的重要保证。 此外,陕西现在已经闹翻了天,万一盗贼闯入临近的西宁怎么办?是将他们驱赶回去,还是收留他们? 驱赶回去的话,等于绝了他们的生路,但收留他们,让他们活下去,就得有足够的粮食,否则西宁必将成为新的盗贼作乱之地。 李自成盘算过了,如果西宁有足够的粮食,哪怕是红薯这种粗粮,到时候可以从就近的陕西招揽人口,无论是发展农业工商业,还是扩充军队,都需要大量的人口,在生产力极为低下的时代,毛太祖说得太经典了:人多力量大! 在派出的人选上,李自成仔细斟酌,最后选中了任二喜。 任二喜做为亲兵小旗官,当何小米不再身边的时候,就是由他来服伺,尝到了当亲兵的甜头,这厮应该已经真正归心了,用起来放心,而且,几次出场,也是中规中矩,在不是特别的危险的场合,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 还有一点,任二喜是西宁本地人,家中不仅有婆姨孩子,爹娘双亲还健在,他们都是留在西宁的人质,如果他要卷走银子,去外地安家落户,婆姨可以重娶,孩子可以重生,但爹娘却是无法复制,在以“孝”立国的大明,除非是丧心病狂,任何人只要有一丝机会,就绝不会丢下自己的爹娘。 正月十五这天,李自成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加上四名亲兵随行,离开西宁向东南而去,临行前,李自成担心作物在江南有不同的名称,便将红薯、土豆、玉米的种子、果实、秸秆的形状,都画在纸上,方面任二喜寻找。 李自成特别交代,只要得到这三种作物,不拘多少,当然,能多点最好,种子越多,繁殖起来越快,能尽早进入百姓的餐桌。 送走了任二喜,李自成在正月十六日的上午,准时来到学堂。 十名合约上的学子,加上孙林、陈秋蝶、穆思蓉三名编外学子,全部端端正正,等着李自成开课。 第一节照例是语文,李自成已经教完了拼音,简单复习下,便将检查这些学业的事,交给孙梦洁、李丹,孙梦洁已经常驻后衙,但下午的时候,还是有时间去学堂转转,李丹更是与学子们吃住在一起,顶着副班长的名头,自然要尽些责任。 汉字教学从“一、二、三”开始,李自成在黑板上写下“一、二、三”三个字,先是给这三个字注音,教习学子们认读,讲解片刻,便是书写。 陈秋蝶抢着道:“先生,原来汉字如此简单,学生已经会了,一便是一横,二便是二横,三嘛,就是三横!” “说的不错,观测也很仔细,”李自成笑着停下手中的教鞭,笑道:“可是,还有百、千、万呢,难道也要这样书写下去?” 学子们思索片刻,随即哄堂大笑。 陈秋蝶闹个大花脸,红着脸道:“先生,那百、千、万又是怎的?” 李自成在黑板的另外一端写下“百、千、万”三个字,道:“这三个字,其实也不是特别难写,今日板在这儿,先让你们看看,不做为作业。” 众学子一看,这三个字,果然不是千笔万笔,特别是“千、万”两个字,不过寥寥数笔,比刚才的“三”字,也就差不多。 陈秋蝶气得白了李自成一眼,李自成含笑没有回应,在学问面前,做不得假,也没有面子问题,却是面向众人道:“下面开始练习书写,注意每一横的长短!”又走到学子中,指导她们正确的写法。 无论是读还是写,这三个字的确向陈秋蝶说的那样,都是非常简单,李自成根据学子们的接受状况,又教习了“四”和“五”这两个汉字。 下课后,孙梦洁找到李自成,“先生今日所教的汉字,和以前的大不相同,以前的汉字,都很复杂,书写起来,也是繁琐,尽是何故?” 听到孙梦洁发问,其他的学子纷纷围拢过来,看着这夫妻二人如何斗法,孙梦洁正月初六出嫁的事,她们都知道,原本以为她不会再来学堂了,没想到孙梦洁还是与去年一样,一如既往来学堂求学,她们本就有些好奇。 李自成笑道:“那你说说,以前教习的汉字,和今天教习汉字,究竟哪个容易些?” 孙梦洁想了想,道:“如果汉字都是今天的样子,自然是现在的汉字好学些!” “以后教习的汉字,虽然比今天的稍稍难写写,但也差不了多少,比以前教习的汉字,却是有着天壤之别。”李自成已经习惯了简化的汉字,自己认识的繁体字就不多,不过,与他军户的身份,倒也比较合适。 如果是糊弄别人,倒也罢了,现在是在课堂,传授他的独门教学内容,自然是选择简化汉字,方便学习们读写。 “先生,学生有些明白了,”穆思蓉从众人的隙缝里钻了出来,扬起小脸道:“这就是大人所说的,能让我们用三年的时间,掌握别人用十年时间的所学。” “说得不错,”李自成含笑打量着自己这个未来的老婆,道:“所谓先生,不仅是先于学生出生,更要为学生找到一种更容易学习的方法。” 众人又是大笑。 穆思蓉却是问道:“先生,你说,我也能用三年的时间,学会别人用十年时间才能学会的知识吗?” 这么可爱的问题,李自成都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当然,没有任何邪心的那种,不过,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冲动,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穆思蓉是自己的老婆不假,但那是将来的事,现在学子们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应下穆青山的事,没有定亲仪式,或许连穆思蓉自己都不知道。 他淡淡一笑,道:“我说的这个意思,一般人都能达到,你这么聪明、一点就透的人,怎么可能做不到?除非……” “除非什么?”穆思蓉起初听到李自成的夸赞,心中十分得意,小脸也是微微泛红,但听了最后的转折,却是大惊,脸上微微变色,淡红色攸地不见。 “除非你过早嫁人,不想进学堂了,”李自成笑道:“你是编外的学生,身上并没有合约,你就是不来学堂,先生也是管不了你!” “不会的,学生一定会将学业继续下去,”穆思蓉猛烈晃动着螓首,担心李自成不放心,继续道:“洁儿姐姐嫁人了,不是一样还在学堂吗?” 说完之后,忽然觉得不对,好似她急着嫁人似的,面上陡然一红,钻入人群中,瞬息就不见了。 李自成又上了数学课,方才携着孙梦洁、陈秋蝶回到回到后衙,宋玉莲已经踩点做好了饭菜,他刚刚捧起碗箸,何小米急急来报:“大人,王安平总旗官来了,欲待求见大人!” 第148章 传教士 第148章 传教士 “王安平?”李自成一愣,王安平不是被派到陕西去了吗?难道他带回了汤若望的讯息?“快,让王安平上这边来!” “是,大人!” 何小米走后,李自成让孙梦洁、陈秋蝶、宋玉莲离开餐堂,去内室就餐。 更新最快 不大一会,王安平在何小米的指引下,直接来到参堂,见到李自成,翻身便拜:“属下王安平,叩见大人!” “起来吧,安平远赴陕西,辛苦了,”李自成示意王安平在对面就坐, “安平还没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谈!”向内室叫道:“莲儿,装些饭上来!” “大人,这……”王安平虽属李自成直管,却是长期在外做游骑,打探各方面的讯息,实际上与李自成在一起的时间,还是李自成在甘州任小旗官的时候比较多,以后基本上是通过信鸽联系,见面倒是很少,是以比较拘谨。 “安平不用客气,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李自成笑道:“正好给我说说去陕西情况。” 宋玉莲答应一声,早已捧出一大盘白面馒头,向王安平施了一礼,便微笑着退了出去。 李自成伸手示意,“安平,吃,我们也是刚刚上了饭桌,这些菜肴,也不算残羹冷炙。” “大人说哪里话?这是属下的荣幸!”王安平啃了口馒头,方才道:“大人,属下幸不辱命,那个汤若望,属下带回来了!” “带回来,现在在哪?”李自成大喜,这个汤若望,可是他的又一个宝贝,幸好抢了时间,赶在朝廷之前下手。 “在官衙,现在由兄弟们看着呢,大人要不要见见他?” “见是一定要见的,不过,不急,我们先吃饭,”李自成吞了口饭菜,方才道:“你先说说,这个汤若望,在陕西怎么样?” “大人,汤若望乃是西洋的传教士,传布什么教,在西安还建了教堂,不过,没什么人受他的骗,当地官府也不待见。” “奥?入会的百姓不多吗?”这完全在李自成的意料之中,大明有自己的宗教,且不说尊帝尊师尊父母的儒教,单纯意义上的宗教,还有佛教、道教,要想在大明百姓中推广西洋的教派,后世中央之国经过邓太宗的改革,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兴旺发达,正是推广宗教的黄金时期,但西洋教派依然没到达到教皇们的期望值,反倒是祭祖、修家谱闹得轰轰烈烈。 汉民族的文化,源远流长,又从未间断,所以对外族文化比较排斥。 “大人,入教的百姓还不如传教士人数多,汤若望实在混得不咋的!” “这就好,”李自成心道,在西安混得落魄,自己在给他传教的机会,不怕他不就范,“他是独自来的吗?” “还有他的两名助手,大人命令下得急,属下不知何事,索性将他的行李一并带来了,足足装了两大箱。” “安平,办得好!”李自成大喜,他的箱笼里,应该藏中许多宝贝。 王安平狼吞虎咽,一会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放缓速度,“大人,要不要给他们松绑?” “松绑?你是将他们绑来的?”李自成顿时一脸黑线,“这可是我尊贵的客人。” “大人,”王安平只得讪讪地笑,“这个汤若望,好说歹说都是不肯来西宁,说那是边陲,是不是大明的国土都难说,所以属下……” “这不怪你,”李自成安慰道:“吃过饭后,安平先去休息,我去见见他,暂时不能太委屈了他们这些传教士。” 王安平自然不明白李自成的心思,不过,他也不需要明白,执行李自成的命令,是他的最高目标。 两人吃过饭,李自成便前往官衙的前面,顺手携了两个馒头。 何小米正带着亲兵们看守着正门,李自成进了正厅,便看到一个西洋人坐在箱笼上,双臂上缚着绳索,低头托着腮,在他的身后,还有两名西洋人,却是蹲在地上,双臂也是绑了,怎么看怎么像是战俘。 李自成并不如认识汤若望,边随口唤道:“亚当先生,委屈你了!”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汤若望转过身,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你们为何绑架我?” “绑架?”李自成摇摇头,“亚当先生,你误会了,小米,给他松绑!” “大人,这……”何小米初见汤若望,以为是怪物,一旦松绑,担心对大人不利。 “松绑!”李自成重复了一句。 “是,大人!”何小米没法,只得颤巍巍地上去松了绑,然后手抚腰间的刀柄,护在李自成的身前,随时准备出刀。 汤若望揉着发麻的双臂,扭动了几下,活动自如,方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将我绑到这里?” “这个问题,不急!” 李自成嘻嘻打量,汤若望应该有四十岁了,不过,白人的年龄,看得不太准确,尖尖的下巴,干瘪的双腮,金黄色的头发杂乱地陈列在脑袋上,蓝色的眼球有些发绿,显得惊恐不安。 不错,应该是他。 李自成向主位上一坐,将两个馒头丢在案桌上,“亚当先生,一定饿了吧?先吃饭!”又让何小米倒了杯白水。 汤若望抓起馒头,就向嘴里塞,一点也不担心李自成在馒头中下了毒,吞了两口,这才想起身后的两名助手,“他们……” “小米,让人带他们下去吃饭,”李自成大手一挥,“吃饱,喝足。” “是,大人!”何小米立即安排几名亲兵将那两名助手带下去,自己却不肯离开。 李自成让汤若望在对面的木椅上坐下,方才问道:“我是该叫你汤先生,还是亚当先生?” “你……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李自成微微一笑,“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我能协助你在此传教。” “传教?真的?”汤若望已经吃完了馒头,瞪着蓝得发绿的双目,“你真的能助我传教?” “当然,这就是我请你来西宁的目的,”李自成又让何小米给他添上茶水,“亚当先生一路旅途劳顿,我们是现在谈谈,还是先休息一日,咱们明日再谈?” “现在谈,现在谈,”汤若望慌不迭放下茶水,向前探出身子,“我们能在此建教堂吗?” “当然能,”李自成微微一笑,“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李自成,西宁卫千户,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叫我李先生。” “李先生?”汤若望打量着李自成,良久方道“我们什么时间开始建教堂?” “亚当先生,你总得让我明白你们的教义吧,否则我怎么帮你宣传?”李自成心中暗笑,这个汤若望,混得不咋的,都急成什么样了,即使他后来成为明、清两朝皇帝的座上宾,传教的效果也不理想。 关键是没有将他脑中所装的知识留下,实际上,他不禁是传教士,也是欧洲最为前沿的科技人员,不过到了西宁,就由不得他了,不将他的价值榨出来,都对不住自己的穿越身份。 “奥,李先生说的也是,”汤若望起身离坐,打开木箱,从箱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籍,递给李自成,道:“这是我们的经书,李先生拿回去自己看看!” 李自成哪有心思看这么厚的经书,笑道:“这是《新约》还是《旧约》?这么厚的书,应该是合在一起,叫《圣经》吧?” 汤若望十分吃惊的样子,“李先生知道我们的经书?” “亚当先生,奥,这里是大明,我还是按照汉人的规矩,叫你汤先生吧,”李自成看了眼汤若望,并没有接过经书,“汤先生是有名的神甫,长话短说,你们有什么教义,需要信徒们遵守什么。” “那我简单和李先生说说。”汤若望的汉话说得挺溜,甚至还带有一些京腔,三言两语,便将天主教的教义说改大概。 李自成侧耳聆听,直到汤若望说完了,才悠悠问了句:“汤先生是哪国人?” “我出生于科隆,受葡萄牙皇室委派,来东方传扬天主教。” “科隆?莱茵河畔,那可是个好地方,”李自成微微一笑,“汤先生,你知道为什么在大明传教不成功吗?” “李先生知道莱茵河?”汤若望更加惊奇了,他来到大明已经十一年,从来没有人知道西洋,这个年轻人,难道去过西洋吗? 他仔细盯着李自成看了好半天,却是摇头,不像,根本没有家乡的那种绅士风范,冲着他歪斜着身子的动作,倒像是个暴发户,可他为什么知道莱茵河? “李先生去过西洋?” “我只是对西洋有些兴趣罢了!”李自成没有正面回答,却是拿双目盯着汤若望看。 汤若望笑着摇摇头,“李先生,要怎样才能让大明人信奉天主?” “修改教义,”李自成淡淡地道:“比如,你们承认教皇是最高领导,所有的信徒都必须服从教皇,但大明的百姓,却是信奉自己的皇帝,如果不修改教义,不但百姓不会加入天主教,你们这些传教的人士,迟早会因为触犯大明皇帝的权威,从而遭到捕杀。” 第149章 吞钩 第150章 理解上的差别 第二天,李自成起床后,趁着早晨冰雪未融,去操巡场小跑了几圈,直到身子微微出汗,方才回到后衙,由陈秋蝶伺候着擦嘴洗脸,汤若望不顾何小米的阻拦,一头闯了进来,跟在后面的何小米,已经亮出腰刀,双目猩红,好似随时要砍下去。 更新最快 汤若望向李自成扬了扬手中的一叠白纸,“李先生,我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奥?汤先生来得这么早呀?”李自成由着陈秋蝶将脸上的水珠擦尽,起身笑道:“汤先生还未吃早饭吧?来,我们一起吃!” 何小米也赶了过来,狠狠地看着汤若望,到:“大人,这个洋鬼,偏要闯进来,怎么劝都不听……” “小米,这次就算了,汤先生是西洋人,不懂我们的礼节,时间长了,他自然会懂的。” 吃过早饭,李自成将汤若望带入中衙的书房,让何小米泡茶。 何小米先给李自成泡了一杯,然后才是汤若望,茶杯送到面前时,却是重重地掷在桌面上,茶水都溅出不少。 “小米,汤先生是客人,不得无礼,”李自成知道何小米心中有气,他抽出雷#管的制造图纸,递给何小米,笑道:“小米,你着人将这个送去匠作坊,交给方志,我要单独接见汤先生。” “大人……”何小米的目光移到汤若望的身上,几乎不会动了。 李自成情知何小米是担心他的安危,但小米在这儿,势必影响二人的谈话气氛,便道:“小米放心,汤先生算是我的朋友了!” 何小米没法,只得离开书房。 李自成展开天主教教义,好家伙,一共二十条,不过,汤若望的书法也是歪歪扭扭,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仔细看完,在有关的教义旁做了记号,遂道:“汤先生,这第一条,就修正的非常不错,信徒崇拜的是天主,而不是教皇,如果他们的要求不能满足,到时候就不用找教皇或是神职人员对质了。” “李先生,我是按照你的意思修正的,但罗马教皇恐怕……”汤若望有些担心,蓝眼睛也变得迷蒙起来。 “你也说了,教皇远在罗马,怎么知道大明的现状?”李自成淡淡一笑,“汤先生,传教布道是你的事,如果继续按照原来的教义,一尘不变,你觉得大明会有许多百姓加入天主教吗?以你在京师、西安的传教经验,估计在有生之年,能有多少百姓信奉天主教?这……可是你的责任呀!”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汤若望还是被李自成昨天的话,深深吸引了,“李先生,这样真的可以让更多的人成为信徒吗?” “放心,只要听我的,保准你传教顺利,”到了此时,李自成只能一条道走下去,稍稍犹豫,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他指着教义,道:“像‘孝敬父母’这一条,在接下来的传教活动中,要大力弘扬,重点突出起来,这与大明‘以孝治国’的理念完全一致,也最容易获得百姓的共鸣。” 汤若望除了点头,哪里还有说话的份?他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自成的身上,不管李自成说的有没有道理,他只有这一条道路了。 李自成又指着一条教义,道:“这一条有些难办!” 汤若望瞪大眼,蓝幽幽的眼球似乎要夺眶而出,“李先生,这一条恐怕没得商量,难道允许信徒随意侮辱他人妻子?” “我知道,汤先生不要着急,”李自成没有正面辩解,却是道:“汤先生可知道,大明奉行‘一夫多妻制’,很多富贵之人都有许多妻子,这样一来,这些人就无法入教了。” “李先生的意思是,这一条需要废除?那可不行,你可知道,我们神职人员,都是不可娶妻的,难道教徒可以有许多妻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打算要废除这一条。”李自成见汤若望反应激烈,先给颗定心丸。 从内心来说,李自成还是赞成“一夫一妻制”,除了他原先所想的,能让美女将更多的优秀基因遗传下来,还能维持国家的男女平衡,有利于社会的稳定,此外,如果富商权贵没有那么多老婆,维持一个家庭生存的最低物质需求,也会降低许多,即使不能杜绝,也能减少以权谋私现象的数量。 但大明并没有进入“自由、平等”的时代,而且相距甚远,甚至连哲学家、理论家们都没有意识到,要想让所有人都遵循“一夫一妻制”,暂时不太现实,就是他自己,除了杳无音讯的高桂英,至少还有三个半老婆——宋玉莲、孙梦洁、陈秋蝶三个老婆,加上穆思蓉这个没过门的半个老婆。 变革是必须的,但需要时间。 “汤先生,如果有多个妻子的人,想要入教,有变通的办法吗?” “教义里规定得清清楚楚,何来变通一说?要想入教,必须离异,最多只能留下一个妻子。”汤若望自然不知道,延续了数千年汉语,很多情况下都会有歧义,也就是同样一句话,可以有不同的解释,至少,不同的人,会有理解上的差别。 “汤先生,大明与你们的神圣罗马帝国不一样,”李自成叹口气,“在大明,女人一旦被离异——我们大明叫休妻,将很难再嫁出去,难道为了天主教,你忍心让这些女人终生守寡吗?” “那李先生的意思是……” “能不能这样,”李自成准备采用温情主义了,“如果已经有了妻子,无论多少,都可以入教,但以后不能再娶了,这样可行?” “不行,”汤若望断然拒绝,“无论如何,信徒只能有一个妻子。” “我再退一步,”李自成绞尽脑汁,终于有了新的法子,“拥有多个妻子的人,可以休妻,但这些被修掉的女子,他还可以继续供养着,这样应该不会违反教义了吧?” “不行,这和‘一夫多妻’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区别大了,”李自成笑道:“汤先生你看,这个人只有一个妻子,没错吧?现在不违反教义了,有什么不可以?” “但是这些女人依然被这个男人供养着,日日在一起,谁能保证他们之间没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这是实际存在的,李自成也无法否认,但他已经有了对策,“汤先生,就算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那也没有违反教义——那些被休掉的女人们,已经不是人妻了,不是吗?教义里说,一个信徒,只能有一个妻子,也就是说,并不反对信徒还有其他的女人,包括可以上青楼,只要不违反大明的律法即可。” 汤若望顿时语塞,教义上说,“信徒不得淫他人之妻”,但这些女人的确不是任何人的妻子,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自成不待汤若望回过神来,继续道:“汤先生,这些拥有多个妻子的人,一般都是有钱人,将来的教会,需要他们布施,如果将这些人排除在外,教会的正常运转,恐怕就要出现问题——在大明,教会是不允许作为独立的实体存在的,不可能像你们那样,拥有众多的田产,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你还要将这些人排除在外吗?” “……” “汤先生,我还有一个折衷的法子,”李自成觉察到汤若望的迟疑,便道:“我们不需要更改教义,但私下里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这……恐怕不妥吧?”毕业于神学院,一心维护宗教贞#洁的汤若望,眼睛里自然揉不得沙子。 “汤先生,如果这些人真正成了信徒,就会学习教义,在天主的感召下,在天国之路的指引下,也许他们将来主动遣散多余的妻子也说不定。”这些连李自成自己都不信,反正宗教就是这么回事,信者有之,不信则无,永远无法证明对错。 汤若望为了要传扬天主教,只得已从了李自成,除了李自成,他实在看不到信徒大规模加入的希望,不仅他自己,与他一同前来大明的邓玉函、罗雅谷等人,也与他差不多,传教布道并不顺利,“李先生还有那些见教?” “还有这个。”搞定了主要的,其余的也就不重要了,李自成还提出,除了复活节、圣神降临节、圣母升天节、圣诞节之外,信徒因为事务繁忙等原因,可以不定时去教堂做弥撒,毕竟西宁的教堂,将只有一座,有些人居住地距离教堂很远。 “教义不能随意更改,”汤若望到:“还是比照前面的法子,私下允许百姓不来教堂举行弥撒,”他想了想,又道:“对于信徒集中的地方,如果没有教堂,可以在某一信徒家中,将其他信徒集中起来,举行弥撒!” 两人探讨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方才将教义的事,最终定都下来,天主教,暂时打上了大明的烙印,李自成最为满意的,就是第一条,信徒崇拜的是天主,而不是教皇,将来教皇如果利用宗教来干涉大明的政治,不但朝廷不买账,就是信徒,恐怕也没几个跟着闹事的。 眼看着就要结束双方的谈话了,汤若望忽然问道:“李先生对天主教的传教布道这么热心,是否会成为第一个入教的人?” 第151章 模具 第152章 三河交汇 第153章 废物利用 第154章 困惑 碾伯所以东,湟水北岸,地面尚未完全干透,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碎冰,踩在上面,发出“咕吱咕吱”的声响,一队数十人的骑兵,正顺着湟水,向东南而去。 更新最快 时间已经是二月,北风吹在脸上,还是恍如刀刮,不过这些骑兵,都是身着厚厚的明光铠,只有双眼与半张脸裸露在寒风中,他们时而打马如飞,时而停下来指指点点,不像是急着赶路,倒像是一群追逐寒风的冬游者。 “大人请看,这一片故地,是不是能开辟为优良的农田?”刘云水忽地勒住马缰,指着面前的一片开阔地带。 李自成随着勒住马,放眼一看,湟水沿岸果然是平坦的谷地,还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无声地穿过,如果开发出来,应该是优良的农田,然而此刻,这片土地上满是青灰色的草茎,显然是一处牧场,或者是荒芜的无主地。 李自成皱起眉头,碾伯所的粮食并不富余,此处为何没有被辟为耕地,以汉民族数千年的农耕经验和技术,没有理由会忽略这么好的耕地。 “走,到前面看看!” 李自成再次向东南而去,不过,他似乎发现不对经,沿途而来,似乎没有见到百姓,“云水,怎么没有百姓,这一片土地,属于何人所有?” “回大人,这一片土地上的百姓,我们已经登记过了,基本上是藏人,”刘云水伸手向北方一指,“大人请看,北面隐隐能看到一些山峰,那里便是藏人的栖息地。” “藏人?”李自成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在归化西宁的异族时,想的都是土人,倒是忘记了藏人,这些藏人,有自己的佛教,而且还特虔诚,为了宗教,甚至连老婆孩子爹娘都不要,直接跑去寺庙剃度,要想归化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像土人,几乎失去了本民族的语言,说话用的是汉语,对汉人的认同感高了许多。 如果不归化他们,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又会怎么样? 李自成想了想,显然不太现实,藏人是农耕加游牧的混合体,如果是农耕还好些,只要像汉人那样上交农业的税赋,但游牧就不同了,会占用大量的耕地,同样一片耕地,农耕与游牧,两者的产出相差百倍。 更令人气愤的是,在这片土地上,向卫里纳税的只有汉人,其余的土人、藏人、回人等,都是向自己的土司纳税,就像被灭掉的土人大土司陈有道那样,他吃掉所有土人的赋税,根本不用上交卫里,这样的异族,还算是大明的百姓吗? 他在西宁推行天主教,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利用宗教的力量,同化与汉人同种的异族,但现在才是刚刚开始,显然还不能发挥作用。 究竟要如何对待这些藏人? 是将他们斩尽杀绝,还是赶回两藏地区,让西宁真正成为单一的汉人区? 青藏高原上的藏人,的确让人有些头痛。 “云水,此处有多少藏人?中间混有汉人吗?” “回大人,藏人有两百多人,约有五六十汉人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刘云水似乎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意,“大人,这些汉人,虽然还说着汉话,但他们的生活习惯,已经与藏人一样,大都信奉佛教,长期下去,怕是……怕是变成藏人的一部分了。” 李自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可是,他现在没有与朝廷正式决裂,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如果对藏人采取大动作,势必会引起朝廷的警觉,况且,西宁现在的处境,东、北是朝廷的卫所,西面时常有蒙古人出没,如果再加上藏民,那深入草原的三角城,恐怕就要危险了。 不过,既然历史赋予了他这种机会,他还是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走,藏人必须归化,暂时只能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法子,哪怕由此带来三角城的险情,也是在所不惜,不解决这些民族问题,迟早会让国家限于两难的境地。 “云水,如果让这些藏民归化,难度有多大?” “大人,目前藏民在西宁、碾伯所的人数,仅次于汉人,如果要归化他们,势必要动用军事手段,”说道战争,刘云水的眼中顿时能喷出火来,“大人放心,碾伯所的藏人,比西宁少多了,归化起来容易多了,还能给水果楼添人进口……” “就知道水果楼!”李自成笑着呵斥道:“云水,能有和平的法子让他们归化吗?比如,归化为农耕民族,他们的生活会更好。” “大人,这恐怕不行,”刘云水缓缓摇头,“藏人对佛教,那是十分的虔诚,让他们像汉人那样,放弃佛教,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李自成也会是没法,他不是不愿采取武力的人,但大明朝廷,就像一把刀一样,时刻架在头顶,迟早有一天,双方会兵戎相见,以西宁现在的这点实力,和大明朝廷并不是一个级别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大明自己不倒,西宁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撼动大明。 不过,既然藏民对宗教虔诚,不如直接去找他们的宗教领袖,如果能让宗教领袖归化,岂不事半功倍? 究竟要如何收复他们的宗教领袖? 这是将来的事,李自成现在面对的可是碾伯所的藏人,“云水,在分配的土地的时候,汉藏区别对待,若是他们为了佛祖,宁愿吃点亏还好,若是闹事,军队也不是吃素的。”李自成的意思,这种法子,能分化藏人,至少一部分藏人觉得能够活下去,也就失去了挑战军队的勇气,如果方法得当,归化一小部分藏民也不是梦想。 “大人,属下一定按照大人的意思去做。” “云水,现在不是直接、完全使用军事手段的时候,只是以部分藏人的归化,来诱导其他的藏人,注意恩威并施。” “是,大人,属下明白。” “走,我们继续去前面看看!”李自成一抖缰绳,拍马向东南而去,何小米、刘云水等紧紧跟在后面。 一行人又奔了三十多里,尚未到大通河的河口,李自成忽地感觉到,背面的达板山逐渐向南挤压过来,距离他们奔马的河沿,已经不足两里,前面的地势也逐渐凌乱起来,像田间的垄土似的。 “云水,前面怎么样?” “大人,前面就快到大通河了,过了这些山峰,土地更加不平整,想要垦为耕地,怕是不容易了。” “奥?”李自成是有些明白了,难怪这三河交汇之地,后世没有诞生大型城市,原来如此! 此处处于青藏高原的东麓,山势虽然变缓,但分出了大量的余脉,经过山势的阻挡、分割,三河虽然冲击出一些平整的土地,但格局太小,虽然是良田,但数量太少,也就无法养活大量的人口。 想到这儿,心中反而释然了,既然此处可以养活一部分人口,那就可以设立农耕定居点,大型的城市不行,立县设镇还是可以的。 “云水,我们度过湟水,去南岸看看。” “是,大人。”刘云水在一处湟水的拐弯处,找到渡口,去了南岸。 李自成顿时觉得地势更加开阔,与达板山从北面碾压着湟水相比,南岸的小积石山虽然比达板山高大、厚实了许多,但小积石山距离湟水,明显要远得多,足有数十里,因此,在湟水以南,出现了一个宽度达到二三十里的小型平原。 李自成大喜,“云水,就在湟水以南,设立县城,就叫‘三川县’,不过,三川营的位置,过于偏南,将县城北移,兼顾北岸。” “属下明白。” 李自成的目光投向东面,久久不去,过了黄河,就是陕西的地界了。 “大人可是对陕西……”刘云水凑过来,他也不太确定。 “陕西,那是快好地方,汉唐故地,汉唐都是因为关中平原,成就霸业,”李自成略略有些惋惜,“可惜呀,经过千年的变故,关中早已不复当年,现在更是滋生盗贼的土地,百姓但凡有一丝活路,绝不愿意去做这杀头的勾当。” “大人……” “云水,陕西我早就看在眼里,不过不是现在,我们连陕西行都司都没有摆平,现在的西宁,乃是在处在火山口,稍有不慎,可能就是万劫不复,”李自成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还是先行做些准备,云水可着人去陕西打探讯息,千万莫要让盗贼扰了西宁卫的宁静,此外,查探去陕西的道路,我们暂时无法入陕西,但至少要保住现在的边境。” “是,大人,属下会盯紧黄河上的各个渡口,随时着人打探陕西的近况。”刘云水已经麻木了,他早就见识过李自成的谋略,此番视察碾伯所,显然也是为西宁的未来打算,他自知在谋略上远远比不上李自成,早就打定主意,执行便是。 要打探讯息,还是要依靠王安平,他们是专门的游骑,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而刘云水的属下,不过是普通的士兵。 想到这儿,李自成转身问身后的何小米,“王安平现在何处?” “回大人,应该在庄浪卫附近,估计要一两个时辰才会到达。” “不用来回奔波了,飞鸽传书吧。”李自成将需要查探的讯息,简要写在白纸上,让何小米立即传给王安平。 第155章 庄浪卫 第156章 人与人的差别 二月十五日,马有水第六百户的两百余士兵,终于赶到碾伯所。 更新最快 经过与庄浪卫的接洽,西宁卫、庄浪卫、碾伯所各出两百士兵,驻扎在官亭渡口,刘云水的属下,正对官亭渡口要冲,马有水的属下和庄浪卫千户薄平的士兵,分列在左右的侧后方,互为犄角,由于总共才六百士兵,三者都不敢托大,军营相聚不过一里之遥,几乎相当于同一支军队。 午饭的时候,西宁卫与碾伯所的饭食,如出一辙,不但有咸鱼,还有羊肉汤,“鱼”和“羊”合而为“鲜”,漂着葱花的咸鱼羊肉汤,经北风一吹,恰好满足了下风口的庄浪卫士卒的口鼻之福。 但人的**是无穷大,闻到肉香的庄浪卫士兵,纷纷拿着馒头,赶到西宁卫的士兵身边。 “咦,真有羊肉!” “兄弟,你们每日都这样吗?” “我用一个白面馒头,换你半碗肉汤,如何?” “……” 西宁卫的士兵,原本对庄浪卫的士兵不感冒,都懒得搭理,听到交换的话,顿时飞过一个白眼,“兄弟搞错了吧?我们这边,白面馒头任吃,怎么会需要你们的白面馒头。” “啊……任吃?”那庄浪卫的士兵大惊,“你们……你们西宁卫,难道都发财了不成?” “那倒没有,我们大人有令,白面馒头任吃,但不得私自带出。”西宁兵将咸鱼羊肉汤喝得贼响,汤碗晃动,加快了蒸发,鲜美的肉味混着空气,直接飞进庄浪兵的鼻孔。 那庄浪兵重重地习习鼻子,希望吸进更多的肉鲜,但隔着足有两步的距离,还是太远了,到得鼻孔,差不多只能依靠想象了,“兄弟,让我尝一口好不好,反正你们每日都有,也不在乎一点!” “那可不行,”西宁兵作势护住汤碗,“我们虽然每日都有肉汤,但训练也很辛苦,没有鱼肉,哪有气力训练?等你见到我们的训练,大概就不想着我这咸鱼羊肉汤了。”西宁兵担心对方用强似的,赶紧将碗中的一大块羊肉捞起,欲待吞进嘴里,但羊肉快太大了,又有坚硬的羊骨,终是吞不下,只得啃了一大口,咀嚼的速度极快,三两下便将一大块羊肉全部吞咽下去,只剩下干净的羊骨。 “训练?哈哈,要是每日都有肉汤,白面馒头管饱,就是训练时加些量,又有何妨?”那庄浪兵咽了口水,顺便将剩余的半个馒头吞了。 西宁兵随手将羊骨扔了,又将碗中的肉汤一口喝尽,“我们这些羊肉汤,可是拿命换来的,每天的训练,都是要玩命的。” “拿命?”庄浪兵向地上啐了一口,“他妈的老子也是兵,同样是士兵,人与人的差别为什么这么大?难道老子天生的就该受穷?” “你们真想喝羊肉汤?”西宁兵此时已经吃过饭,暂时将汤碗搁在一边。 “要怎样才能喝到羊肉汤?” 围在左近的庄浪士兵,有四五人凑过里,将那西宁兵面前的寒风完全阻隔了,对他们来说,平日里要喝到肉汤,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只要你们加入了西宁兵,保管你们和我一样,每日都有羊肉汤喝,”西宁兵神秘地笑笑,“从大人到士兵,每个人的饭食都是一样。” “真有这样的大人?”那庄浪兵不信,举目四望,西宁兵差不多都吃过了,但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汤碗,“哎,你们大人是谁?” 西宁兵笑道:“我们大人有很多,小旗官、总旗官、百户、千户,再往上我就不认识了,不过,认识不认识都是一样,只要他们在军营,饭食就和我们一样,怎么样,来不来?” “你就别寒碜兄弟了,”那庄浪兵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要不是附近都是西宁兵,他恨不得将这个嘚瑟的西宁兵揍个狗血喷头,但此刻,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我们都是庄浪卫的人,怎么可能加入西宁?有本事你跟你们大人说说,将我们调过去?” 西宁兵直摇头,“这个……兄弟可没什么办法,兄弟不过是以士卒,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下午的时候,庄浪兵无所事事,便在军营附近闲逛,指望着有一两只不开眼的野兔、獾子之类的野物,闯入自己的视线,如果凭着人多,能猎杀这些野物,晚上也便有了诱人的肉汤,哪怕是一点油星也好。 碾伯所的士兵,因为正当官亭渡口,干系重大,大部分士兵直接坐在还有些潮湿的地面上,为防长裤被泥水弄湿,一般都会在屁股下面垫上石块,或是木棒。 而西宁卫的士兵,午饭后只休息不到半个时辰,便在距离军营一箭之地的斜坡上,开始了“玩命”的训练。 二十个小旗的士兵,差不多分为七八组,今日演练的是登山战,斜坡顶端是一个小气的士兵驻守,负责从坡底进攻的,通常是一个或是两个小旗。 “嗨!” “杀!” “注意,牛娃子,你他妈的不要一个人突在前面,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样危险,你会成为敌人的攻击目标!” “……” 庄浪卫的士兵,都被这边的热闹和呼喝声吸引,纷纷围拢过来,就连暂时闲着不用值勤的碾伯所的士兵,也被吸引了。 后来,庄浪卫的千户薄平,也被西宁卫的操训所吸引,他不着声色地隐在士兵群中,偷偷观测地西宁卫的操训。 他们一边为西宁卫的士兵叫好,一边却是想到自己平日的训练——基本上不训练,因为训练要消耗热量,就会需要更多的粮食补充,但他们每餐的白面馒头,都是限量供应,饭量小的士兵还凑合,而饭量大的士兵,只能长期处于半饱半饿的状态,实在忍受不了饥饿的,都是逃亡了。 卫里军官都知道这么回事,跑了的绝对没人去追,少一个人,就会少一分军饷。 至于打仗的事,军官们也不用去想,想了也是白想,况且庄浪卫承平已久,也没见蒙古人来骚扰过,打仗,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次朝廷要求庄浪卫派兵阻击陕西的盗贼,他们原本是极不情愿的,但西宁卫牵头,碾伯所又是积极响应,没办法,卫里临时任命了千户薄平为指挥官,士兵都是各个堡驿抽调的,这个堡十人,那个驿八人,好不容易拼凑了两百士兵。 这些士兵们自然不会操心打仗的事,他们留在军营,只是为了吃饱肚子,如果不是为了这点可怜的粮食,谁还愿意呆在军营? 看到西宁卫的士兵忙的热火朝天,庄浪卫的士兵们就骂开了。 “都是傻蛋,这么卖命训练,多消耗的粮食谁来补充?” 旁侧就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人家西宁卫的士兵,白面馒头管够,哪像我们庄浪卫?” “听说他们每日都会有肉汤,不是鱼,便是牛羊,哪像我们庄浪卫,穷得像叫花子?” 先前的那士兵顿时抓住了机会,“谁说我们庄浪卫穷了,还不是当官的贪了粮饷?如果不是兵血,他们能吃得肥头大耳?” “听说西宁卫官兵一致,所有人的饭食都是一样的。” “如果我们的饭食也是一样,又怎会吃不饱?” “哎,真羡慕这些西宁兵,他们怎么就摊上好运了?” “羡慕有个屁用?谁让你是不出生在西宁?要是早点将家小迁到西宁,还会看着人家眼馋?” “我说兄弟们,也别太羡慕人家西宁兵,我们还能随便逛逛,但人家西宁兵,却是满头大汗,比较起来,还是我们自在。” 这人顿时招来了大家的白眼, “要是每日有肉,还能吃饱饭,老子也愿意玩命地训练!” “你他妈的是不是那个官家派来的探子?替他们说好话?” “官家贪的银子,有你的一份吗?究竟分了多少?” …… 刚才出言无状的士兵,见到被同伴的吐沫星子淹没,立即乖乖地躲入人群中,再不敢探出脑袋,唯恐成为众矢之的,将他们对官家的怨气,撒在自己身上。 晚饭的时候,一些有心的庄浪卫的士兵,特意与西宁卫的士兵们套着近乎,顺便看看他们的饭食,是不是像传说的那样,白面馒头管饱,让他们失望的是,传言竟然是在真的。 更让他们气愤的是,碾伯所的士兵,也是满面馒头管饱,他们甚至还看到,碾伯所的营帐中,也是储存着大量的牛羊肉。 为什么只有庄浪卫的士兵吃不饱?难道是因为我们好欺负? 这样的讯息一旦在士兵中传开了,顿时像炸了锅,有好几个士兵甚至将晚饭的碗碟摔得粉碎。 不怕肚皮半饱,只怕大家不均! 眼看着就要酿成一场兵变,幸亏薄平得到讯息,极力弹压,将那摔碗的士兵打了板子,又临时增加了白面馒头,每人一个,士兵们的骚乱这才渐渐平息下去。 但薄平知道,摔碎的碗碟是无法再还原的,士兵们心中一旦有了怨气,早晚还会找到出气口的,况且他的粮食就这么多,今日给的多了,以后就会不够。 而且这些士兵来源太杂,原本就不是他的属下,甚至都不知道他薄平的存在。 沉思良久,他决定去拜会西宁卫,那个富得流油的千户。 李自成正准备上行军床休息,何小米忽然来报:“大人,庄浪卫千户薄平求见!” 第157章 咸鱼羊肉汤的诱惑 薄平这个时候求见,应该是军营中开始发酵了,李自成稍稍思索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是,大人!”何小米转身出了大帐,将薄平迎进大帐。 更新最快 李自成起身,“薄千户,久仰久仰,是哪阵风将你吹到这儿?”回头对何小米道:“小米,掌灯,给薄千户看坐,上茶!” “是,大人!”何小米忙得团团转,先是在大帐内点燃两根蜡烛,又给薄平送上木凳,最后才是上茶。 “李千户客气了!”薄平淡淡一笑,在李自成的对面坐下,顺手操起茶杯,轻轻揭开,顿时一股异香。 此时才是二月,新茶尚未转绿,这隔年的茶叶,不仅保管得极好,茶质也是极为难得,绿得诱人,薄平苦笑道:“李千户,这样的一斤茶叶,即使抵不上一头牛,至少抵得上一只羊吧?李千户好大的手笔!” “哈哈,”李自成大笑,烛光都是随着不断晃动,“这不是薄千户来了吗?” “哈哈哈……”薄平一阵大笑,“李千户,你我若不是此次共同出兵,怕是素不相识吧?” “哈哈,薄千户说得不错,正是因为你我乃是初次见面,所以相互之间才不会有任何荆棘,西宁与庄浪,都是隶属于甘州的一家人嘛!”李自成同样打着哈哈,“薄千户此番来访,恐怕不是为了评茶吧?” “不瞒李千户,在下此次唐突前来,乃是要打个秋风。” “秋风?”李自成不着声色,盯着薄平的脸道:“薄千户的意思是……” “李千户,咱们同为千户,看起来庄浪卫要穷得多呀,”薄平拱手道:“我听兄弟们说,西宁卫的士兵,每日都有咸鱼羊肉汤,白面馒头也是管饱,我的兄弟们没有夸张吧?” 李自成皱起眉头,旋即道:“是呀,这是西宁卫士兵的伙食标准,不过,兄弟们怎能在外吹嘘呢?薄千户,如果因此给薄千户造成什么不便,在下深表歉意,回头我就处罚这些兔崽子们。”也是拱了拱手。 “歉意倒不必,毕竟士兵们说的也是实话,”薄平似笑非笑,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只是……兄弟们有些眼馋,李千户,西宁卫是不是有什么挣钱的法子?” “薄千户说笑了,”李自成心中一动,看来薄平的压力不小呀,“我们是军人,哪有什么挣钱的法子,还不是朝廷拨给的粮饷?” “粮饷?”薄平的脸上有些玩味,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兄弟我就直说了,难道西宁卫没有喝兵血的?” “这个……”李自成微微一笑,道:“说实在的,现在恐怕没有不喝兵血的军队了,只是,西宁卫只吃空饷,对于实有的士兵,粮饷都是足额。” “奥?”这次轮到薄平皱眉了,“西宁卫真的没有克扣士兵的粮饷?”他就不信了,空饷绝大部分别卫里收缴,难道带兵的百户千户们,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没有,”李自成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瞒兄弟,西宁卫的空饷,由镇守太监伍少陵统一安排,不仅卫里,就是千户百户们,也有一定的分成,卫里对士兵的实有人数又是抓得紧,所以,带兵的千户百户们,倒也不敢造次。” 李自成自然不会说出西海捕鱼和金银滩牧羊的事,如果薄平要借钱借粮,到时候也好推脱,开玩笑,到了这种关键时刻,除非薄平主动向自己靠拢,否则薄平就是他这个计划中的最大障碍和最重要的筹码。 “哎,”薄平叹口气,“西宁有了伍公公,李千户有福了,兄弟我可是处于水深火热中呀!” 李自成故作吃惊道:“难道庄浪卫……尚有克扣士兵粮饷的事……那兄弟岂不是……” “是呀,所以兄弟们见到西宁卫的士兵就餐,早就眼馋了,怎么样,李千户,能帮兄弟一把吗?”薄平虽然极度渴望,但心中却是没底,毕竟他和李自成并不熟悉,所以脸上只是装作轻松的样子。 帮你一把?难道让自己的计划付诸东流?李自成心中暗笑,口中却是道:“薄千户,兄弟要如何才能帮你?难道将兄弟们的伙食降下来?” “这倒不用,怕是西宁的兄弟们也不答应吧?”薄平苦笑道:“李千户能否借些粮食与我,也让我的兄弟们吃顿饱饭,好歹将这些日子对付过去。” “借粮食?”李自成顿时苦着脸道:“薄千户,我们的粮食,都是按照士兵的实有人数定额支取的,若是到时候还不上……明人不说暗话,薄千户,你什么时候归还?又如何才能归还?” 薄平顿时木然无语,他原本指望着李自成这边的粮食有些剩余,帮他一把,也有一丝可能,但李自成已经将话说满了,他们不是地主老财,没有多余的粮食,如果要借,必须及时归还。 但这是不可能的,李自成真要借了他粮食,他自己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上,卫里已经给了他足够的粮饷,但这些粮饷,生生被他贪了,现在怎么可能再吐出来?若是再向卫里去要,想都不用想,他来找李自成,就像他口中说的那样,的确是要打个秋风。 平日也就罢了,现在有了西宁卫做比较,士兵们的肝火正旺,没有些甜头,恐怕很难将他们的肝火完全压下去。 薄平无奈,只得放下身段,哀求道:“李千户,要不匀我些咸鱼羊肉,反正这些基本上是做汤,少放些肉沫,多加几瓢水,一样是鲜鱼羊肉汤。” 李自成依然摇头,道:“薄千户有所不知,无论是白面馒头,还是咸鱼羊肉汤,都有定制,一旦克扣食材的位份,被士兵举报,在下的脑袋就要搬家,西宁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是以再无军官敢于克扣军饷。” 薄平也是无奈,他也知道,他与李自成没什么交情,让李自成给自己背锅,实在是勉为其难,但除了李自成,他实在没了法子,只得舔着脸道:“李千户,真的没有变通的法子?” “薄千户,咱们都是军人,但凡有些法子,在下定会……定会帮兄弟一把,可是,这是杀头的事,兄弟实在……还望薄千户多多谅解。”言罢,李自成拱下身,深深一揖。 “兄弟明白了,”薄平也不还礼,起身离了座,硬着嗓子道:“既然李千户不肯伸出援手,在下也不必再次自讨没趣,告辞!”一抖下身的衣角,转身便去。 李自成还待解释两句,薄平已经离开了大帐,何小米急匆匆地进来了,“大人,薄千户……” 李自成微微笑道:“怎么样,薄千户气得不轻吧?” 何小米有些茫然地挠挠头,“大人,原来你们没有吵架?那薄千户因何气冲冲的?” “吵什么架?小米,你看我像是喜欢吵架的人吗?” “大人,不像……”何小米摇着头笑,知道大人没有吃亏,他也就放心了。 天还未亮,西宁的火兵就开始炖起了肉汤,肉香顺着北风,向南飘去。 庄浪兵大营,一名士兵迷迷糊糊的,尚未完全睁开眼,便嗅到一股肉腥味,他奋力习习鼻子,“肉香,啊,我们也有肉汤了。” 临铺的一名士兵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醒醒吧,那是人家西宁兵的肉汤,你呀,只能在梦中闻闻味吧!” “西宁卫?”那士兵一骨碌坐起身,“为何西宁卫有肉汤,我们就没有?同时吃粮当差,难道我们就低人一等?” “这话呀,你去和千户大人说!” 那士兵一缩脖子,顿时没了言语,良久,却又和衣躺下,“既没得肉汤,老子才不起身,老子没了力气,要好好休息一番!” 整个白天,庄浪军营不断在发酵,到处都是士兵的怨言,开始的时候,薄平还是依照昨天的样子,将口出怨言的士兵打了板子,到后来,这样的士兵实在太多,他也懒得再理了。 入夜,刘云水借助黑暗的掩护,悄悄来到李自成的行军大帐,“大人,效果出现了!” “奥,说说看,究竟有什么效果。”李自成淡淡地道,昨晚薄平来访,他就认定,自己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原本以为,至少要三天时间,才会出现一些他所希望的迹象。 “大人,昨晚薄平给每名士兵加了一个馒头,又将闹事的士兵打了板子,勉强将士兵弹压下去,但士兵的情绪还在,”刘云水压低声音道:“从今天早晨开始,火兵又恢复了原先的定额,据兄弟们回报,庄浪卫的士兵,显然是干柴遇上烈火,随时可能将整座军营烧了。” “云水的这个比喻十分贴切,”李自成道:“薄平这是找死,给士兵们增加馒头,不是明着告诉士兵,只有闹起来,才能吃饱肚子吗?我原先还担心,干柴与烈火,隔着一段距离,现在看来,他这是抱薪救火呀!” “大人,”刘云水坏坏地一笑,“大人,要不要兄弟们再加把火?” “云水,庄浪兵的怨气已经起来了,薄平现在就是想要弹压,怕也不容易,没有粮饷,一切都是白费,你们的人,也不要做得太过,”李自成略一思索,又道:“已经走好各种准备了吗?” “是,大人,兄弟们睡了半个下午,早就养好了气力。” 李自成招手,让刘云水靠近自己,耳语几句。 “是,大人,属下明白!”刘云水敬个礼,转身离开李自成的大帐,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第158章 兵变 第159章 苦水湾 李自成倒背着双手,在庄浪卫的士兵面前踱了一圈,“杀了薄平,你们算是一时痛快了,但如何收场,你们可曾想过?不管是朝廷,还是庄浪卫,都不会放过你们,刚才你们也听到了,就是薄平的亲兵,也不会放过你们,不要以为你们是群杀,就找不到直接的凶手——其实能不能找到元凶已经不重要了,你们所有的人,都要为薄平的死陪葬。 更新最快 “……” 李自成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当中的有些人,心中已经想着逃跑了事,我也可以放过你们,”他有意识给庄浪兵一些希望,但这种希望谁非常短暂的,“就算你们跑了,你们的父母怎么办?你们的妻儿怎么办?拖家带口,你们确信能逃得掉吗?” “……” 李自成继续冷声道:“按照大明的律法,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斩杀上官,一律论诛,包括你们的子孙,男丁一律问斩,断子绝孙,而你们的妻女,将送入教坊司,沦为千人骑万人压,最后还得……”他突然停了下去,用阴冷的目光扫视了庄浪兵一眼,将这些好不容易抬起头的士兵,再次吓的如霜打的茄子。 “此事既然由克扣粮饷而起,你们本来占着理,但由于你们的鲁莽行为,已经超过了极限,现在不但死了人,而且死的还是你们的上官,卫里要向朝廷交代,怎么可能不拿你们当替罪羊?” “大人,”刚才那说话的百户“噗通”一声,跪在李自成的面前,“大人,我们知道错了,求大人给我们指条明路,属下……属下必定对大人感恩戴德……” 庄浪兵顿时跪下一大片,“求大人给我们指条明路!” “求大人给我们指条明路!” “求大人给我们指条明路!” …… 望着全部跪倒在地的庄浪兵,李自成并没有让他们起身,这些没有脑子的士兵,真该受点教训,“我给你们明路?”他微微冷笑:“你们不是我西宁卫的人,难道我还能将你们的家眷迁到西宁不成?” “大人,我们愿意将家眷迁到西宁!”那百户哭诉道。 “庄浪卫有大量的士兵,他们难道是吃素的?他们会任由我将你们的家眷迁去西宁?”李自成摇头,“你们这是谋反大罪,难道要牵连本大人?” “大人,”那百户叩头如捣葱,“大人一定要救救我们,兄弟们一时糊涂……从今以后,我们就跟着大人,加入西宁军!” “加入西宁军!” “加入西宁军!” “加入西宁军!” …… 为了自保,庄浪兵已经顾不得了,百户大人为他们挣得了一点点活命的希望,他们只能将这种希望当做救命稻草,尽管活命的希望不大,用脑子想想,西宁的千户大人,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这些大头兵,从而走上对抗朝廷的谋反之路?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李自成兵没有阻止他们加入西宁军,“你们可知道,即使加入西宁军,你们也是朝廷的罪人,以后,你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愿意,我们愿意!” “我们愿意追随西宁,追随李大人!” “追随李大人,不但可以免死,还能有肉吃!” …… 那百户长起身子,双手抱拳道:“李大人,兄弟们都愿意追随李大人,求大人给我们一条活路!” 李自成陷入沉思,良久,方对那百户道:“你们这里,还有谁是百户?” “回大人,还有两人!”那百户感受到一丝希望,不觉抬眼看着李自成,叭儿狗似的。 “我……” “我……” 在下跪的人群中,有两人颤巍巍举起手,胳膊不停抖动,似乎要上刑场似的。 李自成叹口气道:“你们三人,随我过来,咱们协商一下,”又转向下跪的庄浪兵,“你们先起来,待我们商讨出一个可行的法子,再做打算。” 有些庄浪卫的士兵上不敢起身,但在李自成亲兵的催促下,最终还是起来,在凛冽的寒风中,等待着李自成的裁决。 李自成和庄浪卫的三名百户,离开众人的视线,去了附近的大帐,开始闭门商谈。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就在庄浪兵惊恐不安的时候,四人回来了,从三名百户的脸上,庄浪兵看到了生的希望。 那个叫毛彪的百户,气宇轩昂地来到庄浪兵面前,将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吸引过来,方道:“各位兄弟们,经过我们的百般哀求,李千户总算同意收下我们了,我们总算不用……不用担心被卫里追杀了!” 另外两个百户也是上前,勉励士兵们从此听从李千户的教诲,走上新生的道路。 士兵们顿时展开笑颜,齐声向毛彪和那两个百户道谢,毛彪却是正色道:“你们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李千户大人!”说完,率先在李自成面前下跪,“属下毛彪,从今以后,唯大人马首是瞻!” “唯大人马首是瞻!” 士兵们一起下跪,拜倒在李自成面前。 “起来吧,”李自成缓缓站到庄浪卫的士兵面前,凛然道:“弟兄们,为今之计,救下你们倒是不难,但要将你们的家人全部从庄浪卫撤出,却是根本不可能,必须要采取非常对策。” 毛彪朗声道:“全凭大人吩咐!” “全凭大人吩咐!”士兵齐声道。 “好,好,”李自成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只要你们听我的,我保准你们的家人安然无恙,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属下,和我的属下共同训练,吃着同样的饭食。” 庄浪卫的士兵,被分为四个总旗,三个百户临时充作总旗官,加上另外一个总旗官,四个总旗,在马有水的直接领导下,开始了新一天的训练。 虽然毛彪等从百户将为总旗官,但李自成早就有言在先,原先庄浪卫官兵体系,已经不复存在,要想升官发财,必须建立新的军功,而且也不限于那几名百户,所有的士兵,都有机会。 现在马有水才是百户官,军中自然不可能再出现另外一个百户。 士兵们连着训练了三天,李自成觉得有些成型了,便召集马有水、刘云水二位百户官,命令他们按计划行事。 午时中,马有水的士兵先行,除了毛彪等几名来原庄浪卫的的总旗官和士兵,其余的全是他原先的属下,原庄浪卫的士兵,作为中军大约在后面十里,最后面才是刘云水部。 傍晚时分,马有水部抵达苦水湾,这里既是军堡,也是驿站,因为接近庄浪卫的东南边界,士兵相对比较齐整,有数十人之多。 毛彪原先就是这个堡驿的守将,在防备陕西盗贼的时候,被卫里抽调出来,临时做为薄平的属下,此番来到苦水湾,实际上乃是回家。 他看了眼马有水,见马有水点头示意,方才带着几名士兵,大大咧咧来到南门,城头上的守军突见远远来了许多兵马,早就关闭了城门,此刻有人来到城下,便大喝一声:“你们是谁?因何来到苦水湾?” 毛彪骂道:“兔崽子,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大人也不认识?” 城上的守军揉揉双眼,见是毛彪,还有些不敢相信,迟疑着道:“大人不是去了官亭渡口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妈的,还知道本大人去了官亭渡口,”毛彪用手一指城上,“官亭渡口并没有出现盗贼,本大人奉命赶回庄浪,现在天色已晚,便要在苦水湾休息一个晚上,明日再北上,薄千户大人就在军中,要是怠慢了,当心揭了你的皮。” 那守军向后一看,暮色中果然都是明军的旗号,大大的“薄”字正迎风展开,显得特别刺眼,忙点头哈腰道:“是,是,小人这就开门!”一面说,一面喝叫身边的两名士兵开了城门。 毛彪神色淡定,直到城上的守军迎出城门,方才随着他们入了城,却是把守在城门处,后面的“薄千户”见毛彪已经占据了城门,方才大摇大摆地进来。 二百余人全部入了城堡,守城的士兵以为他们要入军营休息,没想到毛彪道:“你们几个,先跟我下去休息,今日城中的守卫,暂时交给薄千户的亲兵。” “大人……”守城兵迟疑不能决。 “你个兔崽子,本大人离开苦水湾才几天,说话不好使了不是?”毛彪双目一瞪,攥起马鞭,就要劈头盖脸抽过来,“薄大人身份金贵,要是出了问题,你有几个脑袋?” “薄平”却是有些不耐烦,道:“毛百户,不知者不怪,先将他们带下吧!” “是,大人!”毛彪躬身道,回头却是把眼一瞪,喝道:“还不与我退下?” 守城兵在毛彪与“薄平”的双重威压下,哪里还敢半个“不”字,况且毛彪原本就是苦水湾的守将,他只能将城头的位置让出来,交给“薄平”的亲兵,自己随着毛彪一道,绕行其它几座城门。 所有的守城兵都换上“薄平”的人,原先各门的守城兵却是被集中到军营,连同军营中其余的守军,约莫三十人,此时都被集中到操训场。 “薄平”的属下,除了把守城门者,全部列队集中在这些士兵的对立面,右手不知觉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毛彪咳嗽一声,缓缓来到苦水湾的守军面前。 第160章 心思 第161章 西宁与辽东 第162章 岳父大人 李自成回到西宁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底了,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西湟酒家。 更新最快 孙元这次倒是没有给李自成下跪,只是手足无措地叫了声:“大人……”便将目光投向他婆姨,蓝氏在深蓝色的围腰上擦净双手,一面给李自成让座,一面让婢女给李自成上茶,又拉拉她的一角,让她去换过小姐。 孙梦洁听得李自成突然造访,忙不迭从内室冲出来,见到李自成正含笑与她父母闲聊,麦麸色的脸上,顿时一片清白,两只水银眼眨巴几下,已是现出一丝晶莹,她用手揉揉不争气的眼球,“先生……” 李自成转过身,见到孙梦洁,忙起身将她搂在怀中,在她额头上浅浅地啄了一下,“洁儿……” 孙梦洁护羞,低声道:“爹娘还在看着呢!”眼圈却是一红,碎密的水银不觉滚滚而下。 蓝氏讪讪地笑笑,却是冲着孙标道:“外面冷,让大人去内宅歇歇,标儿再点上两个柴火盆,放到炕沿下。” 李自成自然从命,搂着孙梦洁去了内室,这里是她临时的闺房,不过,孙梦洁已经是他的女人,倒是畅通无阻。 房里已经有了一个炭火盆,加上没有寒风,比外面温暖多了,孙标点上两个炭火盆,不知道放在何处,想起他娘说的,便推到炕下,在李自成的笑意中,带上门就要出去。 “标儿!”李自成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塞进他的手中,“出去买些糖果吃!” “多谢姐夫!”孙标先生楞了一下随即抓起碎银,一溜烟跑了。 “先生不要惯坏了标儿!”孙梦洁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甜甜的。 李自成不理会孙梦洁,顺手在她脸蛋上抚了一把,“洁儿,想我没有?” “想,学生日夜想着先生呢!”孙梦洁却是向李自成的怀里挤了挤,似乎那里有不尽的温暖,“先生这次不再出远门吧?” “暂时不会了,”李自成顺势搂过孙梦洁,亲上了她的嘴唇,这一次没有外人在场,强度已经加了不少,直弄得她娇#喘吁吁,大手却是趁机伸进她的胸衣,咱们的孩儿怎么样了,调皮吗?” “才两个多月呢,娘说,要五个月之后才会动弹,”孙梦洁忽地觉得不对,李自成只是在她的小腹抚了抚,大手早就向上移动到她的双峰,“先生……” “洁儿不是想我吗?”李自成不仅没有收手,动作却是更大了。 “先生,这是白天呢,爹娘还在外面,”孙梦洁无力地抗议着,小手搭在李自成的大手上,却是无力抵挡,“晚上回家,还不由着你折腾——也不行,孩子……” “洁儿,”李自成轻笑道:“傻瓜,你娘为啥让标儿在炕下点上两个柴火盆?难道你不明白吗?看到我们恩爱,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娘也真是……”苏梦洁口中说话,身子早就有了反应,她无力地靠在李自成的肩头。 李自成噙#住她的小口,不让她说话,双手搂住她的纤腰,不由分说,已是将他横放到炕上。 到了此时,孙梦洁哪里还有气力反抗,乖乖地被李自成剥成绵羊…… 良久,云收雨住,李自成半躺在温暖的炕沿,又将孙梦洁的身子扳过来,靠在自己的腋下。 “现在舒服了吧?”孙梦洁却是一个白眼,“要是让娘知道……” “知道了又怎么样?”李自成恬着脸道:“我送给她一个外孙,难道她也会给我一些礼物?” “看你……”孙梦洁气得说不出话来,微闭了双目,懒得理他,却又从他怀中脱出来,“快点起床,一会要吃饭了,千万不要让娘知道才好……” 李自成只得松开手,放她起身,自己也是穿了衣服。 孙梦洁将衣服收拾齐整,又在头发上抹了抹,道:“看看我的头发,乱了没有?赶紧帮我理理!” 李自成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收拾齐整,又将一缕留海挽到她的耳后,心中却是暗笑,收拾得再好也没用,脸上的艳红岂是一时退得了? 孙梦洁丢下李自成,独自冲出闺房,看到她娘,立即道:“娘,午饭好了吗?先生赶了半上午的路,早就饿了!” 蓝氏看了她女儿一眼,脸上漾着笑意,“午饭马上好,你怎么不陪着大人,独自出来了?” 孙梦洁像是被她娘看穿了心思,急急低头道:“先生让我问问午饭的事,马上就过来。” 午饭的时候,孙林也过来了,与李自成见过礼,却是不敢就坐,李自成哪里肯依,硬是拉了过来,连孙梦洁、孙标也是一桌做了,蓝氏死活不肯,说是要上菜,李自成不好硬拉,向孙梦洁使使眼色,孙梦洁却是视而不见,只得作罢。 酒过三巡,众人的话语才多起来,蓝氏靠在孙元的背后,也是插上一句:“大人,洁儿已经有了身子,大人以后还是住在官衙吗?” 李自成想了想,如果搬离官衙,整一座李府,平日生活也会方面些,不过,他还是西宁女校的唯一先生,离开官衙,授课、辅导就有些不便了,他现在的时间很紧,若是住在官衙,只要有空,随时可以给学子们授课,在这批学子毕业之前,恐怕离不开官衙,便道:“岳母大人放心,迟些时日,我便去集市上买回两个丫头,再……买个婆子,照顾洁儿,家中玉莲是过来人,早晚也会照顾洁儿。” 孙梦洁红着脸,白了她娘一眼,道:“大人别听我娘的,学生能够照顾自己。” 李自成正好坐在孙梦洁的邻座,便轻轻拉着她的小手,“洁儿,娘是关心你呢,我倒是想要一个关心我的娘,哎……” “先生……”孙梦洁返身挽住李自成的大手,“只要先生愿意,学生的娘,便是先生的娘……” 蓝氏忙道:“是呀,只要大人不嫌弃,老身从此以后,就像娘亲一样,关照大人,绝不会让大人受到丝毫的委屈……” 这样还是亲娘吗?最多不过是信得过的婆子而已,李自成笑笑,“岳母大人,洁儿,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刚刚从庄浪回来,见了太多的血腥有些感慨而已,”又冲着不知所措的孙元道:“岳父大人,西湟酒家怎么样,可还有些盈余?” 孙元顿时来了兴致,忙放下手中的酒盅,道:“这个,不瞒大人,随着新元逐渐过去,生意逐渐好起来,哎,大部分客人,都是冲着蒸馏酒来的,也不问价格……” “哈哈,”李自成大笑,有了独门的蒸馏酒,还怕没有生意上门?“岳父大人,每天限量供应,宁可少挣钱!” “啊?这是什么话?难道眼睁睁放着银子不要?”孙元恰好夹了一块羊肉,准备送入口中,嘴都张开了,却是僵在那里。 孙梦洁看着她爹的样子,顿时一个白眼送过去,又看着李自成,道:“先生的意思,可是让爹每天固定卖上几桌酒席,宁愿让客人排着队,这样上好的蒸馏酒,可不是随便能买到的。” “还是洁儿聪明,”李自成把玩着孙梦洁的小嫩手,“岳父大人,既然客人是冲着蒸馏酒来的,整个西宁,独此一家,也不怕他们不来。”心中想着的,却是后世的“限量供应”,反正钱不会少挣,人却不会太忙,再说,这个酒家,就是解决孙元家的就业问题,也没指望着赚多少银子,真要赚钱,也是要去大明内地的繁华之地,西宁能有多少钱。 “哈哈,也是。”孙元半天才反应过来,只得打着哈哈,而蓝氏却是一脸惊异样,目光在李自成与孙梦洁之间不断游移,似乎他们早就商量好似的,最后却是定在李自成的脸上,她了解自己的女儿,这样的主意,肯定是李自成想的。 李自成避开蓝氏的目光,却想着孙元道:“岳父大人,平日可有醉酒之人在此闹事?” “没有,没有,”孙元听到“岳父大人”这四个字,心中无限受用,孙梦洁乃是李自成的妾室,他原本当不得“岳父”这个称呼,李自成如此称呼他,显然没拿他当外人,或者自己的女儿在李家的地位,暂时相当于夫人,如果李自成那位丢失的夫人找不回来,或许……想到这儿,忙举起酒盏,“大人,这杯酒敬你,有了你的名头,哪有人敢来闹事?上次那个谁,醉酒了,想要撒泼,我只报出你的名字,立马吓得屁滚尿流,哈哈……” “干!”李自成也是举杯,一口干了。 孙元又让孙林给二人满上,欲待举杯,蓝氏见李自成的脸上已是微微发红,抢着道:“你个老东西,自己没事就知道喝酒,大人每日繁忙,怎能比得上你这样自在?” “喝这点酒,应该没事吧?想当年,我像大人这个年纪……” “爹!”孙梦洁白了她爹一眼,“这话你都说了一百遍了,”扭头向着李自成,软声道:“先生……可不要影响了军务才好!” 李自成从桌底下轻轻拍拍孙梦洁的饱满的臀部,“没事,没事,岳父大人高兴,我就陪着喝两杯,来,喝!” 孙梦洁唯恐被爹娘看出端倪,却是不敢躲闪,只是默默握住李自成作怪的大手。 孙元已是微醉,心中却是明白,回身挑衅似的看了蓝氏一眼,“还是女婿好,洁儿有福了,哈哈……我也跟着沾沾光!” 蓝氏和孙梦洁四只白眼,齐刷刷地射在他的脸上,孙元只做没看见,又喝了几杯,方才用了白面馒头。 孙梦洁和蓝氏去收拾好衣物,何小米早就准备了马车,载了孙梦洁一同回家,刚刚出了西湟酒家,李自成便招过一名亲兵,“立即知会梁大人来后衙一趟。” 第163章 区别对待 李自成回到后衙的家,才刚过了午时,陈秋蝶和宋玉莲听到讯息,忙迎了出来,“大人……” 陈秋蝶早已双目泛红,若不是何小米等人随在李自成的身后,她早就扑进大人的怀中了,宋玉莲起初倒是云淡风轻的,见到陈秋蝶双眼不断眨巴,也是受了感染,面上顿时生出许多依恋。 更新最快 原本在她的心目中,自己只是婢子的身份,李自成虽然常常上她的炕床,那只是男人的本能,一旦他有了合适的娇妻,必然将她忘记脑后,但上次李自成和她长谈,让她放弃吃药,顺其自然,她才感觉到,李自成早已将她当做正常的女人看待,要不是碍于蝶儿的身份问题,她已经将自己当做他的小女人了。 亲兵们逐渐散去,李自成方才入了家门,宋玉莲随手关上门,那边陈秋蝶已是扑在李自成的身上,用双手将自己吊在李自成的脖子上。 宋玉莲只得摇着头笑,“蝶儿,大人一路劳顿,你就不要闹了,让大人先休息会。”说到此处,心中倒是生出一股异样的情愫,真的希望,吊在李自成身上的,是她自己,不过,她怎么能与蝶儿争呢? 李自成在陈秋蝶的翘臀上拍了一把,陈秋蝶不但不护羞,反而纵身一跃,将双腿夹住李自成的老腰,整个身子悬在空中。 宋玉莲只得摇头苦笑,不过,看到蝶儿与大人如此嬉闹,她的心里是欢喜的,带着一点涩涩的味道。 李自成陪着闹了一会,方才在她红唇上亲了一口,道:“先好好休息,晚上再好好收拾你。” “不嘛,婢子现在就要!”陈秋蝶缩在李自成的怀中,微闭着双目,道:“婢子都这么久没见到大人了” ! “晚上要是撑不住,当心打你小pp!”李自成捏了把她的小脸蛋,正待开始下一步的行动,何小米不解风情地进来了,“大人,梁大人已经来了,正在书房等候。” 李自成推开陈秋蝶,装模作样拍了她的小pp,道:“晚上将小pp洗白白,等着我。” 陈秋蝶知道李自成有公务要谈,不敢耽搁,在李自成的脸上亲了口,方才放他离开,却是狠狠瞪了何小米一眼。 李自成来到书房,梁文成正在优哉游哉地评着茶水,见到李自成,忙起身道:“自成回来了?怎么样,碾伯所搞定了?” “这个等会再说,”李自成向主位一坐,示意梁文成坐下,方才道:“先说说你手头上的事,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梁文成知道李自成关注的重点,便详细汇报了手头的工作,“……总之,现在各个府县,都开始了春耕,但由于农具不足,推进的速度比较慢。” “西宁改为马政区,已经很久了,现在突然改为农耕,需要一个适应过程,文成不用急,等到收获季节,百姓看到农业的巨大收成,他们就会抢着退牧还耕,”李自成话题一转,道:“人口登记进行得怎么样了?现在的西宁,究竟有多少人口?” “人口登记,我们借助卫里封存的档案,加上雪天都未停止,现在登记得差不多了,”梁文成从袖中掏出一份厚厚的白纸,“西宁府,加上北川、南川、威远、湟源四县,一共有一万八千余户,超过十万人口。” “十万?”李自成心中一喜,十万人口,应该是一个上等的府县了,如果按照游牧民族全民皆兵,能组建一支三万人的军队,不过,李自成要让西宁农耕化,不可能养活这么多的士兵,但可以暂时实行军事化管理。 梁文成微笑着摇头,“自成,这不过是纸面上的数据。” “纸面上的数据?什么意思?”李自成不解,“难道有人死亡了没有上报?虚报人口也没什么好处呀!” 梁文成苦着脸,道:“这十万人口中,我们主要分为两类,一类已经转为农耕,或是即将转为农耕,这部分人口大约有六万,基本上都是汉人和土人,奥,土人汉化也是比较顺利。” 李自成微微点头,等着梁文成后面的难题。 “还有一类,百姓暂时不肯转为农耕,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畜牧,这部分百姓,除了汉人,主要是异族,包括藏人、回人,藏人有一万多,回人接近五千。” 李自成心中一阵悸动,看来他曾经的计划,需要提前实施了,“文成,为何汉化藏人、回人,难度远远大于土人?” 梁文成皱起眉头,良久方道:“土人只有自己的语言,没有文字,甚至连自己的语言都不完整,而藏人、回人不但有自己的语言文字,还有让他们凝聚在一起的宗教,”顿了顿又道:“藏人不但难以归化,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藏人向西宁迁移,恐怕……” “又是宗教!”李自成怒了,他在后世特别讨厌那种恐怖教,动不动就放出人肉炸弹,破坏普通百姓的正常生活,看来,还是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让它消失,至少要在在中央之国彻底消失。 特别的是回人,还是典型的欧亚混血人种,与汉人在长相上完全不同,根本无法同化他们,而回人借助恐怖教的凝聚力,却是在汉民族的中心区,吸取汉民族的给养,一步步壮大,到头来却是闹起分裂、独立。 必须将他们消灭在萌芽状态。 “这次去了碾伯所才知道,除了回人,在碾伯所,还有一个叫撒拉尔人的异族,也是信奉恐怖教。”李自成决定一并解决了。 “撒拉尔人?” “据说他们的先祖数百年前来自撒马尔罕,迁居小积石山附近的黄河两岸,最初不过数百人,现在已经发展到近万人,其中在碾伯所的,就有千余人,还有世袭的尕最(掌教)、百户,以及哈儿(头人),完全是一副国中之国的样子,长期下去,早晚必出乱子。” “自成准备如何归化他们?”梁文成有些担忧,“既然数百人能够生存下来,而且还能生根发芽,要想归化他们,恐怕不是易事。” “即便不是易事,却也必须做下去,假以时日,问题会更大,我不希望将来在某个关键的时刻,这些异族在西宁附近捣乱,他们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白皮肤,蓝眼睛,规划起来肯定不会轻松,”李自成咬着牙道:“当然,我会先礼后兵,如果不肯归化为汉人,也就怪不得我了……”对着梁文成,耳语几句。 梁文成立时瞪大双眼,“自成……” “暂时还不会,”李自成笑道:“马有水这次扩军的步子很大,暂时只是练兵,等到他形成新的战斗力……撒拉尔人数最少,自然是要拿他们开刀。” “自成,万一激起他们的反抗……” “既然强行归化他们,必然要在整个西宁实行军管,也就是说,那时候整个西宁,就像是游牧民族,所有百姓都是军户,”李自成轻轻抚了下巴,“再说,针对的只是撒拉尔人,对汉人没什么影响,也许他们还巴不得呢!” “那藏人和回人呢?他们的人数可是不少,不会作乱反抗吧……” “回人和撒拉尔人一样,也是白人,也是信奉恐怖教,我只给他们一次机会,”李自成的脸色有些阴冷,对于这些奉行或是将来奉行恐怖,又喜欢干涉国政的宗教,绝对不能给他们半点机会,“而藏人就不一样了,我有耐心,也会给他们更多的归化机会。” “自成,为什么不一样?” “原因多了,”李自成的表情轻松了许多,“藏人和我们长得一样,归化起来可能性更大,一旦归化成功,他们很快就会消失在汉民族的洪流之中,此外,除了西宁,乌斯藏、朵甘两个都司,尚有大量的藏人,如果今天在西宁归化藏人成功,有了经验,那么两藏地区的藏人,迟早也会归化为汉人。” “自成,我倒是担心,这样会不会让西宁不稳定?万一发生内乱……” “文成放心,我会珍惜西宁现在的局面,不会急于求成,有些只是我的长期规划,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才有可能实现,我不会不知轻重的。” 梁文成缓缓点头,但脸上依然有些许担忧。 “不说这了,换个轻松的话题,”李自成轻笑道:“此次去碾伯所,顺带着搞定了庄浪卫,文成现在是文官了,说说看,如何设计府县?” “碾伯所?庄浪卫?”梁文成脸上的担忧尽去,代之而起的,是极度夸张的惊愕,“自成,我没听错吧?我们搞定了庄浪卫?” “你没听错,”李自成云淡风轻的,他将征服庄浪卫,以及马有水、刘云水分别接受了庄浪卫士兵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又摊开行军地图,道:“这庄浪卫,自然改为庄浪县,我已经视察过,可用的耕地不多,最多也就立县,但庄浪县距离西宁还是太远了,如果属于西宁管辖,怕是不太方便。” 第164章 财源 第165章 西域胡商 李自成先是给学子们授了一上午的课,接近午时时候,才回到后衙,穆青山已经在中衙的书房内等了一个多时辰。 更新最快 “真是抱歉,让穆东主久等了。” “哈哈,谁都知道,大人是个大忙人,再说,草民的小女蓉儿,也是在大人的学堂求学呢!”穆青山哈哈一笑,却是弄不清李自成的用意。 李自成可能的西宁最忙的人,请自己吃饭,肯定不是品酒这么简单,如果真有要事,又为何优哉游哉地上了半天的课,白白浪费了自己大好时光。 难道李自成真的将西宁女校看得如此重要? “哈哈,穆东主,请!” 两人在餐桌前评着酒,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语。 突然,一道金光从屋内#射出,急速奔向穆青山的眼前,将他吓了一跳,“啊……”他顿时感觉到头晕目眩,以为遇上了刺客。 坐在对面的李自成,不但不帮他,却是哈哈大笑,“哈哈哈……” “爹,看把你吓的……原来爹爹这么胆小……” 一名草绿色绸裙的姑娘从屋内蹦出,手中端着一件物事,金光就是从她手中的物事中发出的。 穆青山听得声音熟悉,仔细一看,却是他的女儿穆思蓉,不由恼羞成怒,“蓉儿如何在这里?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李自成担心穆青山误会,忙道:“蓉儿平日住在学堂,今日听说穆东主来访,便吵着要来见见爹爹。” 这样的理由也说得过去,况且穆青山已经将穆思蓉许配李自成为妾,即使暗度陈仓,也怨不得穆家门风不紧,而且妾的身份比妻低了许多,要求也不像正妻那般严格,就是将青楼中的女子娶回为妾,也是常有的事,但他对女儿手中的物事,还是心有余悸,“那是什么?如何发出金光?” 穆思蓉将手中的物事朝她爹扬了扬,眉眼含笑道:“这是先生的又一杰作,玻璃,爹听说过吗?要是投放市坊,可是卖个好价钱!” “玻璃?”穆青山一时不知道为何物,但听得穆思蓉说,能卖个好价钱,方才想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玻璃? 可是玻璃明明来自西夷,大明国内根本没有生产,怎么说是李自成的杰作? 这样的物事,大明国内极为罕见,价格高得离谱不说,常常有价无市,就是他这样的西宁商人,也只是听着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玻璃。 难道真的是李自成的杰作?还是他从哪儿买来一块? 穆青山小心地从女儿手中接过这一尺见方的物事,白白净净,光滑无比,却又完全透明,隔着玻璃看物,几乎毫无阻滞。 他将玻璃放在眼前,果然能看清对面的人物,自己女儿的一颦一笑,列列在目,他转了转身子,连李自成的须根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放大的效果。 “大人,这真的是玻璃?” 李自成含笑不语,却是点了点头。 穆青山小心地将玻璃放到餐桌上,用手摸了又摸,简直比……他的女儿的皮肤还要光滑,不觉问道:“大人,此物来自西夷吗?” “西夷?”李自成笑道:“蓉儿不是告诉你了吗,此物乃是本大人的杰作,西夷能造的物事,为甚我们不能制造?” “真的的是大人制造?”穆青山的目光终于离开玻璃,却是紧盯在李自成的面目上,似乎那里有着他急需知道的答案。 不过,穆青山很快就释然了,上次的蒸馏酒,还有西宁女校的教学内容……李自成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异,现在只是增加了一样玻璃而已,也许今后,李自成还会带来更多的惊异。 想到此处,穆青山偷偷看了女儿一眼,刚才还担心李自成偷吃了他的女儿,现在倒是有了新的想法,如果李自成偷吃了穆思蓉他才放心呢,只可惜穆思蓉不是嫡女,无法成为李自成的正妻。 “这的确是我制造出来的,”李自成微微一笑,“怎么样,穆东主可看得上?” 穆青山彻底明白了,李自成今日约他吃饭,乃是为了玻璃的事,李自成虽然掌控着西宁,却是没有商道,或者说,李自成根本无暇从事商业活动,手中再好的物事,如果没有商人的帮助,也是卖不出银子。 穆青山的第一感觉,便是要抢下玻璃的独家销售权,最好能将价格压低点,自己的利润才会大点。 但想到蒸馏酒的事,心中顿时惊出冷汗。 李自成没有商道不假,但卖与他的蒸馏酒,却是相当的低价,或者说,压根就没打算以奇货自居,当时他还不明白,但这一刻,穆青山终于明白了,李自成根本看不上蒸馏酒的那点利润,玻璃才是他真正的奇货。 不对,穆青山在心中告诫自己,也许除了玻璃,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物事。 看来,回去之后,还要找找梁文成,最好让穆思蓉早些过门,有了翁婿关系,以后的生意,也会便当些,尽管穆思蓉不会成为李自成的正妻,但有了这层关系,生意上的关系才会牢靠,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大人……” 李自成只道穆青山见了玻璃,一时惊异,哪里知道穆青山已经想了这么多,笑道:“穆东主,这样的一块玻璃,能卖出多少银子?” “银子?”穆青山这才醒悟过来,他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玻璃,至于玻璃的价格,也是说不准,思索片刻,咬着牙道:“若是卖到京师、江南这些富庶的地方,怕是有百两银子。” “玻璃本就是奢侈品,若是在西宁出售,定然卖不出他原本的价值,”李自成早就算计好了,奢侈品自然要卖向富庶的地区,大明的两京,是富贵之人最为集中的地方,自然是玻璃的首选出售地,“穆东主可有意盘下玻璃的销售权?” 穆青山反问道:“大人有多少玻璃?” “这样的玻璃,有三百块!” “三百?”穆青山大吃一惊,一块已是罕见,要是三百块,岂不是价值三万两?一夜之间便造就西宁巨富?他摇着头道:“这些玻璃,草民实在吃不下!” 李自成挥手,让穆思蓉去后堂用饭,当餐堂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方才笑道:“穆东主难道没有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吗?” “合作伙伴?”穆青山顿时醒悟过来,他乃是西宁数一数二的富商大户,如果以他为主体,成立商人联合体…… “穆东主要是实在吃不下,我也可以向西宁的其它商人出售,”李自成卖个关子,放出饵料,“不过,若是其他的商人,我可是要现银。” “现银?大人是说,允许草民暂时赊欠?”穆青山眼前一亮,似乎山穷水尽的时候,上帝显灵,忽地在面前现出一条宽阔的阳光大道。 “哈哈,”李自成大笑,“穆东主先取了玻璃,待出售之后,下次取玻璃的时候,可以将上次的银子带来,如此反复,也就欠着一个月的银子,谁让我们是老朋友呢!生意讲求的是互利嘛,也要让穆东主方便不是?” 李自成并非商人,他怎么会想到如此销售之法? 穆青山暗暗吃惊,脸上却是漾着笑,他明白李自成的话语,互利自然不错,谁知道蓉儿的身份,在中间起了多大的作用,顾不得了,他要先抓住这个机会,玻璃可是比蒸馏酒利润高得多的物事,“不知大人以什么价格,卖给草民银子?” “穆东主认为多少合适?” 又是将皮球踢给自己,穆青山相当不爽,不过在李自成面前,什么样的商业策略都不管用,还是老老实实妥当,“五十两,如果运气好,草民可以得到大人一半多利润。” “不应这么高,”李自成已经盘算过,玻璃的生产成本极低,满打满算,一块玻璃成本还不足五两,“二十两,穆东主以为如何?” “二十两?”穆青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除非傻子,有人会给出这样的价格,而是玻璃现在还是有价无市。 难道李自成是傻子?穆青山有些搞不懂了,他再次见识到李自成的怪异,还不是一般的怪异。 李自成倒是有自己的计较,每块玻璃的净利润超过十五两,每月三百块玻璃,就是四千五百两,足够九千士兵的饷银了,如果稍稍增加玻璃的产量,利润还会适当提高。 而玻璃的价格高的出奇,乃是因为稀缺的缘故,一旦市场上出现大量的玻璃,价格必然要直线下滑,如果将玻璃的价格定得过高,穆青山要追求商业利润,必然不肯底价出售,一旦玻璃滞销,吃亏的还是自己。 巨额利润固然可喜,但绝对不会长久,特别是李自成准备大规模生产的时候。 “草民多谢大人体谅,”穆青山忽地离席,跪倒在李自成面前,连着叩了三个响头。 “穆东主不用多礼,都是一家人,”李自成起身,含笑将他扶回座位。 真要是一家人就好了,穆青山暗自叹息,口中却是道:“大人,为了继续打响西宁这个牌子,这种玻璃,就叫‘西宁玻璃’吗?” “穆东主误会了,打响‘西宁’这块牌子,不是现在,”李自成心道,一旦朝廷发觉西宁处于半独立状态,必然对西宁实行封锁,那时的“西宁制造”,恐怕都会成为朝廷的禁物,“上次穆东主说,认识西域的商人,不知道现在能否联系上?我们暂时打着西域的名头,价格也会上得去。” “西域胡商?”穆青山顿时苦着脸,“大人,西域被一个叫做‘叶尔羌’的国家占据了,商路早已断绝,胡商更是不见踪迹,连草民也是……” 李自成举起酒盏,向穆青山示意,一扬脖子干了,方才道:“没关系,我倒是可以为穆东主提供几名西域胡商。” 第166章 才不是小孩子 第167章 泛滥成灾 第168章 无影门 李自成将吴二毛带来的四名所谓奇人异士,亲自考教了一番,虽然没有出彩,但与吴二毛的口述差不多,便暂时收下了他们。 更新最快 他们的这点技能,究竟有什么用处,李自成暂时不知道,不过,总比普通的百姓强些,需要用他们的时候,比士兵应该顺手些。 晚上在西湟酒家宴请了吴二毛一行,直到他们都喝得酩酊大醉,被蒸馏酒灌倒餐桌下面,方才结束了宴席。 这八个人暂时安置在中衙的小厅内,由李自成的亲兵照应着。 隔天早饭后,李自成决定召见他们,给他们分配工作,总不能,每日只是白吃饭,就是兄弟也不行。 因为人数众多,李自成在前衙的大厅会见了这些兄弟们,他首先单独召见白浪儿。 “浪儿叩见大哥!”白浪儿恭恭敬敬地给李自成叩了头,他虽然与李自成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在昨晚的宴席上,见识了李自成的手段,无论是他们做强人时的大哥吴二毛,还是游荡江湖的剑客上官嗣羽,无不在在李自成面前服服帖帖,八个人差不多被李自成一人就灌醉了。 虽然他们现在依赖李自成,但像吴二毛、上官嗣羽这种桀骜不驯的人,若是没有一分敬佩之意,是很难让他们如此的,他们一向快意恩仇惯了,如果仅仅为了这顿饭食,就要对李自成卑躬屈膝,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他白浪儿,也是对李自成的所作所为,深感佩服,这一顿饭食所见识的震撼,比他进三十年的人生还要精彩。 “浪儿不用多礼,起来吧,”李自成向对面一直,“坐!” 何小米昨日就见识了李自成对这批人的态度,不用李自成吩咐,忙给白浪儿奉上香茶,虽然他是李自成亲兵总旗官,比白浪儿的身份高贵多了,但现在的白浪儿,不但是李自成的兄弟,更是李自成的客人,他这个亲兵统领,说白了就是李自成的贴身侍卫兼随身內侍,不过,李自成不是皇帝,他也不用去挨他断子绝孙的一刀。 白浪儿谢过李自成,方在在对面侧首落了座。 李自成含笑道:“浪儿兄弟昨日说,喜欢充实稳定的行当,不知道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这个……”白浪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只是不愿再过刀头舔血的生活,李自成乃是军人,他能提供的职位,应该都与战争有关,似乎也没有什么平稳的行当,难道是军中记录的文书? “浪儿兄弟,我能提供的职位很多,”李自成估计白浪儿不了解自己的底细,也不浪费费时间了,“眼下倒有一件伙计,不知道兄弟是否有意?” 白浪儿也不详问,只拱手道:“只要大哥认为合适,浪儿绝不推辞。” “哈哈,”李自成大笑,“那大哥就替你做主了,从今日开始,你便是西宁玻璃厂的厂长。” “玻璃?厂长?”白浪儿顿时如坠深山,“大哥,这些兄弟实在没听说过!” “没听过可以从现在开始学习,”李自成微微一笑,将玻璃厂的事宜,简要叙述了一遍,“浪儿兄弟,你的职责,便是监督工匠们劳作,并提供一切便利的条件。” “大哥,我有些懂了,”白浪儿双目露出精光,“这玻璃厂,就像是酒窖,而我,就像是掌柜,大哥就是东家。” “好,有悟性,”李自成伸出拇指夸赞了一把,“不愧识过字的,怎么样,有信心吗?” “大哥,我以前从未深入过,如此重要的行当……” “怕什么,有大哥在背后支持,”李自成说了工匠们的重要作用,提醒白浪儿善待工匠,减轻他们生产之外的事宜,最后问道:“浪儿希望领到多少酬劳?” “大哥说什么酬劳,只要大哥给兄弟一口饭吃,我白浪儿就满足了!” “那怎么行?”李自成倒是希望西宁玻璃厂朝真正的企业方向发展,将来独立核算,不能总是依赖士兵#运送各种材料,“既然跟了大哥,大哥就得为你将来考虑,先积攒银子,将来再娶房婆姨。” “大哥……” “浪儿,只要你真心实意替大哥办事,大哥不会亏待与你,”李自成想了想,道:“除了每日的饭食,另外每月一两银子!” “一两?”白浪儿大惊,一两银子,可以购买两石粮食,大哥另外提供饭食,如果节俭些,这些都是存款了,急叫道:“大哥,使不得……” 李自成笑道:“一两银子虽然比不得日夜操劳的工匠们,却也比得军中的总旗官了,大哥只是希望,浪儿兄弟以后真心实意替大哥办事!” “大哥!”白浪儿连忙离座,叩拜在地,“我白浪儿如是三心二意,背叛大哥,此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浪儿,起来,”李自成拉住他的胳膊,将他送回座椅,“大哥信任你,才会给你这么重要的活计,大哥只是担心,兄弟将来见识的银子多了,难免会动别样的心思,万一……记住今日的誓言,将来对你也有好处!” “是,大哥!” 李自成起身,拍拍白浪儿的膀子,“浪儿,好好干,厂子里要是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尽管来问大哥,上午就去厂子,先熟悉下环境。” 送走白浪儿,李自成召见了其余的兄弟,包括吴二毛带来的那四名所谓的能人异士。 “叩见大哥!” “叩见大人!” “都是自家人,不用客道,坐!”李自成向对面的木椅一指,又示意何小米上茶。 这些兄弟们,换身衣服,又洗了澡,与昨天已经判若两人,连精气神也是提高了不少,李自成待众人都落了座,方才笑道:“怎么样,酒都醒了吗?” “大哥,昨日这酒,实在是烈了些,我到现在还是头痛……”吴二毛轻轻抚着太阳穴,又用手指将眼角的眼屎擦去,“不过,大哥放心,有什么需要,兄弟们绝对不会误事!” “若是误事,大哥定会打你们的板子,”李自成微微一笑,“大哥还真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大哥只要吩咐一声,兄弟们立马就可以出发!”吴二毛打头,兄弟们都是摩拳擦掌,只差动刀了。 李自成沉声道:“二毛如此心急,我怎能放心让你去做大事?” “大事?”吴二毛一惊,难道自己这样的人,还能做什么大事?他小心地道:“大哥……” “事情多着呢,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李自成轻声道:“若是没本事,大哥也可以养着你们,不过,想要富贵,那就别指望了。” “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吴二毛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完成大哥交代的事。” 众人齐声附和。 “做事是认真,不是拼命,若是性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富贵?”李自成轻笑道:“我准备成立无影门。” 上官嗣羽问道:“无影门?可是江湖帮派?” “江湖帮派的那种打打杀杀,我不感兴趣,若是需要打斗,调集军队,直接就抹平了,”李自成微微一顿,又道:“从这个称呼上,你们能听出什么吗?” “无影……难道是做些让别人不知道的事?暗杀?”上官嗣羽小声道。 “也对也不对,不过嗣羽说道根子上了,”李自成朝上官嗣羽点点头,“无影门,顾名思义,让别人连影子也抓不到,当然,它的主要作用,不是暗杀——至多偶尔执行一下暗杀的任务。” “大人,我有些明白了!”上官嗣羽默默点头。 吴二毛思索片刻,道:“大哥是想让我们做些什么?” “你们平日什么都不用做,只管保护好自己就成,若是大哥有需要,再交给你们具体的任务,大哥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完成任务就行。” “锦衣卫?”黑蛋小声道。 “和锦衣卫不同,锦衣卫可以随意拿人,你们不行,你们只是暗中完成大哥交代的任务,还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二毛与上官嗣羽先是点头,随后众人都是狠狠点头,唯恐大哥说他们傻 ,连一向脑子不太好使的宣洋,也是拼命点头,还朝李自成笑了笑。 “那无影门现在就算是正式成立了,二毛兄弟任掌门,”李自成唯恐他人不服,继续道:“在你们当中,二毛兄弟可能不是最为出色的人,但这个掌门,本身就不该由最为出色的人来担当——而是由最为忠心的人出任,最为出色的人才,需要用在刀口上。” “是!”众人齐声应喏。 吴二毛却是起身,拜在在李自成的身前,“二毛多谢大哥的信任,二毛一定不会辜负大哥的期望!” “二毛且起身,”李自成待吴二毛落座,方道:“我还要交代几句,首先是保密,你们暂时不要公开自己的身份,以免将来完成任务时增加难度。” “是!” “我会在西宁给你们备下府邸,你们平日可以宿在府内,”李自成看了眼黑蛋,“但要完成任务时,你们很可能要远行,我会给你们备下信鸽,这个就由黑蛋兄弟负责吧,黑蛋兄弟要熟悉信鸽的性子。” “是,大哥!” “你们平时要保持团结,一切以完成任务为中心,”李自成面色一凜,“若是我听到你们相互拆台的事,那就不是饭食的问题,因为你们掌握了秘密,就是天涯海角,我也会追杀你们。” “我们谨记大人的吩咐!”众人一齐在李自成面前下跪。 “起来吧,”李自成的目光转向门口,“小米,拿银子!” “是,大人!”何小米袖出两锭元宝,共是一百两,放到方桌上。 众人顿时将双目瞪得滚圆,惊讶、闪烁、贪婪、攫取,什么样的眼神都有,李自成咳嗽一声,道:“你们可能经常出差在外,银子多备些无妨,所谓‘穷家富路’,不过,你们要记住,一切以完成任务为中心,切不可贪杯误事!” “是,大哥!”吴二毛代表大家,将银子收入袖口,“大哥,现在可有什么任务?” “眼下倒有一个任务,就算是对你们的考验!”李自成让吴二毛近身,耳语几句。 第169章 舍生取义 艳阳高挂天空,无私地挥洒着自己的光辉和能量,而寒风由于失去了强力的后援,早已失去了骇人的威力,这种时刻,百姓若是行商赶路,完全可以褪下棉袄棉裤,换上夹衣便可。 更新最快 但在莲花山后山的半山腰,因为众多的宫殿阻挡了阳光,显得有些阴冷,加上山间并没有完整的道路,寻常人家是不会来此焚香、游览的。 此刻,一名单身女子,正沿着后山若有若无的羊场小道,奋力向山顶攀爬,可能是疲劳,也可能是在寻找道路,她时不时的要停下来观望一番,然后再走上几步。 女子身着彩服,长裙盖过脚面,亦是色彩斑斓,明显不是汉家装束,在隐隐约约的绿意丛中,宛如一只天晚归家、缓缓起舞的蝴蝶,若是让文人墨客见了,定会随口吟上两句: “你站在山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山上看你……” 忽然,她踩上一块凸起的岩石,岩石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顿时与山体脱离,骨碌碌滚向山脚。 女子脚下落空,身子失去平衡,口中发出“啊……”的一声,也似那块岩石般的,向山下滚去。 幸好山坡上有许多树木,女子的膀子撞在一颗粗壮的松树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半卧在松树下,许久不见动静。 阻挡这一片后山阳光的是大拉让宫,宫内一名约莫五十的老僧,隔着窗户目睹了这一切,轻轻叹息一声:“又一个不听佛祖劝告的痴人!” 他原本不愿多事,但见到女子一动不动地侧卧着,良久不见动静,终究还是忍不住,缓步出了大拉让宫,来到女子身边,蹲下身子,拍了拍女子的肩部,“施主……” 女子没有反应,似乎永远睡熟了。 老僧皱了皱眉头,又将女子的身子扳过,让她平躺着。 满头长辫几乎遮住了大半边脸面,仅余的一点腮边嘴角显得十分苍白,与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老僧伸手在女子的鼻翼前探了探:有气!女子呼吸虽然微弱,却很均匀,应该伤得不重,可能是疲劳过度的缘故。 老僧摇摇头,欲待离去,到底还是没忍住,双手向那女子探去。 他一手挽住女子脑后,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大臂上,另一手抄起女子的腿弯,将女子横抱起来,缓缓回了大拉让宫。 将女子放到僧床上,让她平躺下来,老僧去了里间,寻了一样药丸,又倒了半杯清水,迟疑了一会,终是捏住女子两腮,和着清水,将药丸强行灌下去。 在离开的一刹那,老僧忽地发现,女子的面容实在姣好,皮肤白皙细腻,像是出自大户人家,两腮呈倒三角形,典型的瓜子脸蛋,鼻翼圆润,准头有肉,淡扫峨眉,斜飞入鬓,他不觉在刚才捏过的腮边轻抚了一下。 女子睫毛忽地闪动,似是随时要醒过来,将老僧吓了一跳,不过她只是稍稍蠕动了身子,又沉沉睡去。 老僧刚才吓得不轻,见女子睡去,擦了把不见形的汗珠,在一旁的红木椅子上落座,心中却是起了涟漪,目光时不时向女子这边扫过,久久落在她精致的脸蛋和饱满的玉峰上。 老僧乃是这塔尔寺的寺主丹增嘉措,自从入主塔尔寺以来,几乎未离开过莲花山,除了必须的早课等,连大拉让宫都是很少出去,常年研究佛法,乃是得道的高僧,塔尔寺在他和两位活佛的导引下,已经成为藏传佛教格鲁派在西宁一带最有影响的庙宇。 塔尔寺香火甚旺,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不过丹增嘉措几乎不接见外人,信徒们只是知道他的名望,绝难见上一面。 大拉让宫乃是丹增嘉措的寝宫,处于莲花山的后山,附近尚未开辟出供善男信女游览的山道,不过,塔尔寺在附近的藏民中威望甚高,时常会有些年轻的男女,沿着尚未成型的羊肠小道向山顶攀爬。 丹增嘉措见得多了,便不以为意,不过像今日这般,一名年轻的女子独自向山顶攀爬,倒是不多见。 更为罕见的是,乃是女人的容貌,就是放到西宁,也会不属于汉人中的极品。 丹增嘉措一向精研佛法,对女子之事,倒不上心,自从入主塔尔寺,因为常年不出寺,难得见到女子一面,但今日这名女子,不仅独身,而且貌美,倒像是佛祖赐给他的礼物,奖励他这些年为佛教,为塔尔寺所做的贡献。 虽然塔尔寺中是清一色的男僧,不过丹增嘉措知道,在遥远的西方,佛经来源的地方,大型寺庙中是赡养圣女的,在外人面前,圣女们高高在上,冰清玉洁,菩萨般让人可亲可敬,却又顶礼膜拜,但在庙宇之内,她们却远远不像外人看起来那般风光。 说白了,她们唯一的职责,便是陪庙宇中的高僧合体双修,协助高僧们在道行上更进一步。 丹增嘉措从未想过让圣女帮着双修,塔尔寺的红火,已经让他得到极大的满足,但今日,他的内心,再难似往日那般平静如水,似乎有一股来自菩提树下的微风,在他的心中刮起了一丝涟漪。 他口念咒语,刚刚让内心平静下来,但一转眼,看到女子的长发遮挡不住的娇容,心中的波澜却是加重了一个层次。 就像是后世的戒烟,如果没有足够的心里准备,被迫强行戒烟,一旦不成功,再次尝到那种熟悉的感觉时,便在心里上亲近一份,换句话说,戒烟一旦不成功,烟瘾便会在戒烟的过程越戒越大。 丹增嘉措当然没有戒烟的经历,既然心中难以平静,他决定仔细看看,这个女子为何触动他的心魔。 让他惊讶的是,细看之下,女子的脸蛋比他的想象还要精致一些,刚才脸蛋上被一些浮土、碎叶遮挡,若是清洗干净,绝对比得上西方的那些圣女。 丹增嘉措伸手欲待拂去女子脸上的污垢,不想女子突然张开了双眼,醉意朦胧的样子,神情比刚才更为诱人,他不敢造次,决定先弄清女子的身份,“施主,你终于醒了?” 女子看了丹增嘉措一眼,无喜无嗔,无怨无怒,似是比他的佛法还要高深,将丹增嘉措吓了一跳。 但女子双目无神,神情木然,也不看丹增嘉措。 “难道是傻子?”丹增嘉措心中一惊,口中却是试探道:“施主因何来到这后山?” “你为甚要救我?”女子只冒出这一句,又恢复木然的状态。 丹增嘉措心中稍定,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探得女子的一些讯息。 女子此次上山,乃是源于一场婚变,被男方抛弃,女子一时不忿,于是独自上了莲花山,她特意选择人迹罕至的后山,准备要用自己的身子丈量这莲花山的确切高度,但在半山腰,一脚踩空,撞到树上,是以昏厥。 “让佛祖惩罚他吧,施主却要好生活下来。” 女子道:“大师弟子要在塔尔寺出家!” “出家?”丹增嘉措心中甚喜,但面上却是丝毫不变色,口中道:“可是,塔尔寺中并没有女僧。” 女子的神情一直木然,此刻却是明显闪过一丝失望,怅然若失道:“大师,难道没有变通的法子吗?” 丹增嘉措沉思良久,方道:“佛家有一种修炼之法,传承于西天,但来到西宁之时,为免惊扰当地异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倒是没有……” “大师,”女子终于露出喜色,“是如何的修炼之法?弟子愿意修炼!”言罢,从床上翻身而起,向丹增嘉措盈盈下跪。 丹增嘉措心中暗喜,口中却道:“此修炼之法,需要女施主全心配合……” “弟子愿意,弟子愿意,只要能在塔尔寺出家修炼……” 丹增嘉措默然片刻,方道:“施主考虑好了,若是修习起来,至少三年,此间不得中断,若是施主家人阻挠……” “大师放心,弟子此番来到塔尔寺之前,已经留书家人,道是长途远足,若不是大师相救,弟子怕是已经……家人绝对不会阻挠弟子修佛,感激大师还来不及呢!” 若是香消玉殒,倒是可惜了!丹增嘉措神色不变,却是微微点头,“既然女施主心意已决,老衲自然舍生取义,只是如此一来,老衲的道行却是要损耗几年,欲待成佛,此生就难了……” “大师……”女子一脸愕然,似是不忍。 “别管这了,佛家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除了今生,还有来世,若是心诚,终究成仙成佛,早成晚成,于茫茫世界,有何区别?” 女子方才欣喜,跳下僧床,围着丹增嘉措道:“大师,那我们何时开始修炼?” “修炼之前,必须焚香沐浴,昭告佛祖,”丹增嘉措抽出三根丹香,引着女子来到香房,道:“你去将丹香点着,三拜佛祖,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九九八十一遍,我去准备热水,待焚香完毕,再行沐浴,请示佛祖,方可开始修炼!” 第170章 度人度己 第171章 意外发现 李自成决定去三角城看看,一方面,三角城孤悬在草原上,附近牧民太少,守卫三角城的军士,如果见不到后方的同类,必然有一种孤独感,其次,他要去野外看看春耕的情况,现在已经是三月了,天气逐渐转暖,正是开垦的季节。 更新最快 亲兵们都有战马,行动起来十分迅疾,不过李自成出了西宁城后,并没有立即西行,而是绕城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看到数个定居点都是人头攒动,方才满意地西去。 离开西宁城,向西而去,就难以见到刚才的热闹场面了,李自成加快速度,一个多时辰后,接近镇海堡,这是他来到西宁后,最先驻扎的地方。 现在的镇海堡,因为西面有了三角城,已经失去了军堡的作用,李自成在退牧还耕热潮中,原本留有一点“私心”,欲待让镇海堡升格为县,但实地考察后,觉得镇海堡附近的农田太少,难以供养大量的人口,便忍痛放弃了。 镇海堡乃是军堡,有完整的小型城郭,如果完全放弃,实在太可惜了,以西宁现在的人力资源,想要建设这样的城堡,实在不易,最后镇海堡作为西宁府直属的一个小镇保留下来。 奇怪的是,镇海堡几乎在西宁府与湟源县的正中点,如果从镇海堡步行出发向东西行走,一日之内可以到达两地,这就为商贾百姓的出行,提供了便利,加上镇海堡内原本就有不少百姓定居,李自成期望,将来镇海堡可能走上农商一体化的路子,如果人口达到一定的规模,还是可以升格为县。 在汉民族的传统中,“律不下县”也就是说,朝廷管理国家,最低到县一级,至于县城以下,虽然可能存在镇、堡、村一类的组织,但基本上属于百姓自治,主要受礼法或是族规的约束。 但李自成在镇海堡留下了一名管理人员,就是上次接替何小米练兵的伤残老兵楚生。 楚生只是缺少半条胳膊,腿脚、脑子都还正常,李自成用他担任镇海堡理事,可谓一举多得。 作为伤残军士代表,得到卫里妥善安置,此后不但不会生活无着,甚至比普通退役的士兵,生活得更好,此举就是给军士们最好的广告。 其次,西宁刚刚变天,又面临着退牧还耕等巨大变革,民心可能不稳,像镇海堡这种人口相对集中的地方,不能出现权力真空,需要有人替卫里监管起来。 其三,随着疆土越来越大,李自成最头疼的就是人才不足,或者说,既可信任、又有能耐的人,严重不足,在村镇一级安排理事官,实际上是对这些人员的培养和考察,一旦需要,就可以承担更高的职位。 像楚生这样的人才,即使不是左臂残疾,距离李自成的要求,也还是有距离,至少他大字不识一个,如果需要登记、记录什么的,就难以完成了。 不过,在这非常时期,像这种不识字的老兵,非常容易收心,一旦给予温情、利益等,他们十分忠心,不像文人,因为懂得的知识都,脑子的想法就多,关键时刻,反而不好控制。 距离镇海堡还有数里的时候,李自成便看到野外稀稀疏疏的人影,似乎男女都有,他一拍马背,加快了马速,后面何小米和亲兵们紧紧跟随。 马蹄声影响了百姓的劳作,楚生也在,他抬起头,远远看到李自成,急急叫了声:“大人来了,快快迎接!”率先出了人群,倒头便拜。 百姓们先是一愣,但看到理事官楚生都 下跪了,只得随在身后,一起下跪,口中叫道:“大人……” 李自成翻身下马,马缰向后一扔,道:“大家都起来,不用多礼!”知道楚生身子不便,将他搀扶起来,“楚生,让百姓们起身,不要耽误劳作!” “是,是,大人!”楚生起身后,朝百姓们挥着手,又说了几句话,百姓这才渐渐散去,但他们劳作的时候,不时地偷眼打量李自成,却是不敢说话。 李自成先是瞄了眼都在劳作的百姓们,又将目光向远处投去,四面一扫,微微皱起眉头道:“楚生,开垦土地的百姓,似乎不多呀,虽然这里只是东门,但镇海堡的百姓,应该不少呀,难道他们……” “大人,”楚生双手抱拳学着文人的样子,道:“此事,此事乃是属下私自……求大人责罚!” “责罚?”李自成一愣,“楚生,你说明白了,究竟怎么回事?” “大人,属下想……属下想……”楚生的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见李自成正打量着他,牙关一咬,道:“属下担心春小麦没有收成,所以……所以允许部分百姓们继续放牧,万一年岁不好,有了牛羊,百姓们也不会挨饿!” 李自成回身看了看,难怪开垦耕地的百姓不多,今年是第一次,春小麦的收成,谁也无法预料,楚生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便笑道:“楚生,这是为了百姓,也不为过,说说看,你还有什么打算?” 楚生这才放下心来,道:“大人,属下给丁口的二十亩土地,已经分发下去,但同时又规定,今年的耕作,只要完成十亩,就算完成任务,另外十亩,可以来年再耕作。” “奥,那另外十亩呢?难道暂时做为牧场?” “另外十亩,属下没有强行规定,由百姓根据实际情况,量力而行!” “嗯,”李自成微微点头,又道:“楚生为何这般安排,难道是百姓的牧场不够?”心中却道,十亩牧场有啥用,连一只羊都养不活。 “那倒不是,百姓们牧场充足,”楚生道:“乃是因为时间仓促,若是强行耕作二十亩,可能贪多不烂,到时候土地都是侍弄不好。” “奥?楚生能够想到这些,足见对百姓的事情十分上心,说说看,还有那些新鲜的做法?” “大人,”楚生得到鼓励,更加放松了,“除了镇海堡附近,属下还预备从堡内迁出一些百姓,在远离镇海堡的地方,为他们寻找新的耕作地点。” 这是扩大耕作范围了,若所有的百姓都居住堡内,耕作的范围只能在镇海堡的四周,只有将部分百姓迁出堡外,重新安置居民区,才能开设新的耕作地点,李自成不禁向楚生多看了两眼。 “大人,”楚生犹豫了一会,终是道:“属下……属下私自允许百姓,在耕作的土地中,种植不超过五亩的青稞……” “青稞?”李自成这就不懂了,这是原产于青藏高原的作物,“青稞的产量不是很低吗?西宁以前就有种植的吧?” “大人,青稞的产量的确比不上春小麦,但在同样的土地上,收成总是好过牧业,正因为西宁原本就有种植青稞的,属下才知道青稞是稳产,今年是推行农耕的第一年……若是百姓看到小麦的产量超过青稞,以后自然会抢着耕种小麦……” 李自成的目光投在楚生的脸上,久久不去。 楚生这是风险分担,难道他天生就是经济学家? 自己掌握着后世的经验,才知道西宁可以耕作小麦,但楚生肯定不知道,为防春小麦颗粒无收,百姓陷于无粮可食的境地,他采取了小麦、青稞、牧业三条腿走路的形式,保证百姓的粮食供应,不失为稳妥的做法。 青稞虽然产量低,但它是实践过的作物,百姓的认同感高,小麦虽然产量高,但百姓不能保证有收成,就是李自成自己,,也是不敢打包票,万一西宁和陕西一样,发生大旱呢,谁也无法预知未来。 楚生的做法,用后世的观点,就是“不能将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万一小麦收成不好,有了青稞和牛羊,百姓也不至于挨饿。 西宁雨水不多,整个冬季只下了一场雪,持续的时间还不是太长,这对严重依赖淡水的小麦来说,是极为不利的,估计楚生没什么信心,而青稞耐旱耐寒,对雨水和温度要求不高,应该是稳产,正好可以弥补小麦的不足。 李自成忽地想到了关外的蒙古高原,也许那里也有着适合青稞的土壤,可惜生活在那里的人,与藏人的半耕半牧不同,他们完全没有种植业,遇上年岁不好,便劫掠富庶的汉人。 如果不能从汉人这里劫掠到足够的粮食,他们只好劫掠自己人,至少战争可以消灭一部分人口,减少粮食需求。 假如游牧民族掌握了青稞的种植技术,能获得稳定的粮食供给,他们会不会减少对汉人的掠夺? 李自成摇了摇头,即使有了基本的粮食供给,以游牧民族好战的性子,他们还是会向南方“打草谷”,毕竟掠夺比繁琐的种植便利多了,至于说到血腥和杀戮,游牧民族才不会将异族当做平等的人,当然,他们也不会将同族的人当做人看待。 对游牧民族来说,杀戮、掠夺和血腥,是他们的本色,每一名壮丁,就是这样训练成勇士的。 这个楚生,倒是意外发现,沉思良久,李自成发觉楚生正惊疑不定,遂伸出大拇指道:“楚生,你的心机和心思,都用在百姓身上,这才是百姓的父母官!” “大人……” 第172章 开刀 第173章 山下来客 李自成去了趟三角城,原本还准备去倒淌河口的西海渔场看看,这次就免了,直接去了南川县,也就是原先的伏羌堡。 更新最快 虽然南川县附近,百姓们也是热火朝天地从事耕作,但李自成没有心思过问,他立即召见了正在莲花山附近的吴二毛。 莲花山在南川县以西,距离西宁足有五十里,但与南川县城之间,不过七八里。 吴二毛听说李自成亲自来到南川,忙屁颠屁颠回到南川,面见李自成,叩拜在地,“大哥这么快就来了?” “二毛,起来说话,”李自成让何小米上了茶水,“上次你说,这个贡达拉姆绝对可靠,但语焉不详,说说看,她到底时候什么人?” “大人,这个贡达拉姆,乃是有名的美人,”吴二毛只差落下口水了,要不是为了完成大哥交代的任务,他宁愿自己将贡达拉姆拿下,怎么会便宜了丹增嘉措这个大和尚,他下意识吸吸口水,“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可惜家道中落,爹娘还欠下了一笔巨款,若不是我们,她的爹娘恐怕被债主打死了,就是贡达拉姆,也要被拉去抵债。” “哈哈,二毛倒会怜香惜玉,”李自成大笑,“那你是如果处理其事的?替她爹娘还债了?” “大哥还不知道我的老底,穷得就剩下一条裤子了,要不是大哥收留……”吴二毛神色有些凄然,但随即换了面色,道:“我只是将她的爹娘保护起来,不让债主寻到,当然,贡达拉姆暂时也见不着她的爹娘,若是不听我们的,她的爹娘便会被送给债主。” “奥,原来这个贡达拉姆不仅是美女,还是个孝顺的孩子,二毛,若是可能,尽量不要伤害他们。” “大哥,伤害她的不是我们,而是丹增嘉措,若是要算账,也是找这个大和尚。” 这是笔糊涂账,贡达拉姆明显是受害者,到底谁是是恶人,一时说不清,丹增嘉措只是为了弘扬佛法,他的错误,在于不该来西宁,若是在乌斯藏,或是朵甘,自然不会被暗算。 真要说起来,李自成也有一定的责任,但他是为了汉民族的未来,为了大一统的局面,比起纳粹的集中营,他所采取的的方式,算是温和的了,“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 李自成哈哈一笑,“二毛,若是为了目标,花些银子,也是可以的。”他希望吴二毛能安置好贡达拉姆的爹娘,人家已经贡献出自己的女儿,怎么着也该让二老能安度晚年。 “大哥是说,将贡达拉姆的爹娘安置好?这个容易,只要让他们换个地方,永远见不到债主便可。” “他们的生活也要安置好,”李自成的意思,不仅要让贡达拉姆的爹娘能安心生活,如果能改奉天主教,那是最好不过了,人一旦处于绝境,很容易抛弃原先的认知,包括信奉了一辈子的宗教,“还有,这个贡达拉姆,将来如何收场?” 吴二毛挠着后脑勺,“这个……我倒是没想过,一切听大哥的。” 李自成想了想,还是让吴二毛将贡达拉姆的爹娘弄到西宁,最好加入天主教,至于贡达拉姆本人,只能根据具体的情况而定了。 吴二毛点头,“大哥,这好办,我将她的爹娘弄到西宁,交给大哥处置便是。” “嗯,”李自成也是微微点头,“二毛,现在丹增嘉措那儿怎么样了?” “大哥,火候差不多了,”吴二毛的双目顿时闪现出奇异的光彩,这是大哥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如果完成得好,将来肯定会得到重用,他压低声音道:“大哥,那个大和尚,已经迷上了贡达拉姆这个臭娘们,连屁股上的一块肉瘤,都被我们知道了。” “哈哈,二毛,你们干的不错,回头去西宁领赏,”李自成大喜,他原本还担心,以贡达拉姆来要挟丹增嘉措,若是丹增嘉措幡然醒悟,从此断绝与贡达拉姆的往来,岂不功败垂成?现在没有摄像技术,更没有dna鉴定,万一丹增嘉措提起裤子不认人,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有了身上的暗记,丹增嘉措就是想要抵赖,也是不可能,大不了向寺庙告发他的事,别的可以不认,但屁股上的肉瘤,总是抵赖不掉的,如果没有肌肤之亲,怎么会将要害部位的暗记让别人知道? 丹增嘉措再要抵赖,即使能逃脱佛教的处置,恐怕也不会得到上层的信任了,佛家政教合一,失去了寺主之位,也就失去了一切特权,对他这样的寺主来说,身份地位的下降,恐怕比死还难受。 吴二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大哥……这怎么可以,上次给的银子尚未花光……” “二毛不用推脱,这是给你们的奖励,”李自成盘算片刻,道:“二毛,我们先合计一下,明天,我要见见这个丹增嘉措。” 吃过早饭,李自成安排驻守南川县的第四百户官李绩,暂停训练一天,将所有的士兵拉到莲花山脚下,整整齐齐列好队,虽然并不阻挡行人游客,却是吸引了大量游客的目光。 随后,李自成带着亲兵们,欢欢喜喜来到莲花山,他学着游人的样子,一路上指指点点,一边观看着山脚刚刚发出的青绿嫩芽,一边打量着巍峨的宫殿。 此时的塔尔寺,乃是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在西宁地区最重要的寺庙之一,与乌斯藏地区的甘丹寺、哲蚌寺、色拉寺、拉扎伦布寺,及安多地区的拉卜楞寺齐名。 李自成抬头向山上看去,虽然是初春,但山上多的是四季常青的树木,蓊蓊郁郁的,与古木参天相比,大量的殿堂却是镶嵌在这一片深绿之中。 殿堂庙宇虽多,但到了半山腰,基本上就结束了,山顶上依然是清一色的原绿。 塔尔寺香火甚旺,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从他们话语和衣着中,李自成知道,其实有许多汉人。 李自成既非香客,也非游客,他没有给任何一座菩萨或是庙宇上过香,只是随意看了看道路两侧的庙宇,便直奔大金瓦殿。 在后山的大拉让宫,丹增嘉措刚刚早课回来,关上殿门,便迫不及待地搂着贡达拉姆,温存片刻,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凝视着贡达拉姆白净的脸蛋,用颤抖的右手抚了抚,又亲了她红润的双唇,“拉姆,你真是佛祖送来的最好的圣女!” 贡达拉姆轻轻扭动着娇躯,用她柔嫩的小手抚着丹增嘉措充满皱褶和智慧的老脸,痴痴地道:“嘉措,今天还要双修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丹增嘉措恨不得每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不停地双修下去,但他已经年过五十,虽然佛祖保佑,但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年轻的时候,他估计,要想修得正果,恐怕要下辈子了。 他也想立刻双修下去,但他的小嘉措……他将贡达拉姆搂得更紧了,贡达拉姆因为呼吸不畅,已经微微气喘,他的老而皱褶的大手,在贡达拉姆的脸蛋上肆意游走着,“拉姆,佛祖也需要休息,寺庙刚刚做完早课,先让佛祖休息片刻,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双修。” “哎,”贡达拉姆失望地闭上双目,微微叹口气,“真希望时间过得快点!” 丹增嘉措将贡达拉姆的下巴微微挑起,刚要将嘴唇凑上去,殿外却是传来敲门声,“嘉措!” 贡达拉姆身子一颤,微微张开双目,“嘉措,怎么回事?” 丹增嘉措的额头上现出两个清晰“三”字,他将贡达拉姆放下,“拉姆,你先回僧房,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嗯,”贡达拉姆用她的小琼鼻轻轻哼了一声,又向殿门外投去一个白眼,“真是讨厌!” “拉姆不用着急,我很快就回来,不会耽误双修的。”丹增嘉措轻抚着贡达拉姆嫩滑的脸蛋,他真的舍不得离开,哪怕是一小会。 “嘉措,你早点打发他,快些回来!”贡达拉姆一扭身,乖巧的去了僧房。 丹增嘉措亲自开了殿门,见门外站着一个小沙弥,冷声道:“你为何敲门?” “嘉措,”小沙弥不知道触了丹增嘉措的霉头了,低声道:“山脚下来了一队官兵。” “官兵?他们来做什么?”丹增嘉措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似乎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他仔细在心里过了一趟,应该没有得罪官府和军队呀。 “这个……弟子不知,”小沙弥低下头,双手合十,“官兵在山下列着队,也没上山,更没打扰香客们,但阿嘉活佛不放心,让弟子来问问……” 丹增嘉措也不知道,军队为何来到莲花山,这里向来是佛家圣地,就是官府,也管不到这一块,便问道:“有什么其它的异常没有?” 小沙弥道:“没有,奥,弟子想起来了,刚才有一堆士兵上山了。” 原来是哪位军官上山礼佛的,丹增嘉措如释重负,佛法在西宁传诵已久,汉人礼佛,也是常有的现象,便对小沙弥道:“你先下去吧,如果没有异常的情况,不要来打扰我。” “是,嘉措!”小沙弥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丹增嘉措正打算关殿门,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贡达拉姆应该急着要双修了,这时,又一名小沙弥“咚咚咚”跑过来,见到丹增嘉措正好在殿门内,忙双手合十道:“嘉措,山下来了一名西宁卫的军官,指明要见嘉措!” 第174章 是否戒色 丹增嘉措吃了一惊,“西宁卫的军官?他为何要见我?” 小沙弥又是双手合十,躬身道:“这个弟子不知,却藏活佛只是让弟子来告知嘉措一声,要不要见,由嘉措自己拿主意!” 丹增嘉措有些不悦,他虽然很少去前殿,怎么说也是一寺之主,阿嘉、却藏这两位活佛,怎么都当他是玩偶似的?虽然心下牵挂着贡达拉姆,却还是道:“你让那位军官在大金瓦殿稍等,我马上过去!” “是,嘉措!”小沙弥行了礼,便离开了大拉让宫。 更新最快 丹增嘉措连殿门都未关,回到殿内,先是去了僧房,“拉姆,来了一个要紧的客人,我先去应付一下。” 贡达拉姆正坐在床沿,虽然身着淡黄色男式僧服,但玲珑的身段还是毫无遮掩,尤其是她的一张脸蛋,完全当得起仙女的称呼,月白色的皮肤,配上两丸会移动的水银球,越发显得灵气。 她虽然有些失望,却是十分乖巧,淡然道:“嘉措乃是一寺之主,既然有客人来访,还是先去吧,弟子等你回来!” “我很快就会回来!”丹增嘉措略显歉意,不过,作为寺主,他有些公务,也属正常,他本来就不太喜欢各种应酬,加上贡达拉姆来了之后,他就更少去前寺了,除了早课等必须的活动,他都是在大拉让宫,和贡达拉姆合体双修。 今日来了军官,指名要见他,他不得不出去应付一下,西宁卫的军官,他还得罪不起。 不过,他现在已经放心了,山脚下的那些士兵,定然是那位军官带来的,既然不让士兵上山,看来还是不敢在佛祖面前放肆,要见一见自己,不过是他将来能在朋友面前吹嘘炫耀一番。 丹增嘉措快步来到大金瓦殿,大殿外面围着数名士兵,他微皱起眉头,“这是谁呀,竟然带着士兵来到大金瓦殿,难道是西宁的镇守太监?” 士兵们倒是没有阻拦,丹增嘉措顺利地来到后堂,李自成已经在客位就座,身边只有他的亲兵统领何小米,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抬头看到一位年约五旬,身着艳红色袈裟的僧人,忙离座欠身,道:“大师可是寺主丹增嘉措?” “正是,施主是……”丹增嘉措打量着李自成,虽然比较陌生,但脸上的一股英凌之气和有些决绝的眼神,深深吸引了他,难道自己意会错了?再说,此人有胡须,明显不是太监。 李自成反客为主,手指主位,道:“大师请坐,在下乃是西宁卫千户李自成!” “千户?” “在下来到塔尔寺,乃是要求学佛法,希望嘉措能赐教!” 丹增嘉措在主位就坐,轻扫了李自成一眼,“千户大人是佛家弟子?” 李自成笑道:“不瞒嘉措,在下算不得佛家弟子,只是对佛家的经典有些兴趣,算是个佛家的边缘人吧!” 丹增嘉措微微点头,口中却道:“千户大人既然求教佛法,应该去大经堂,那里经常有熟悉典籍的活佛、大师们弘扬佛法。” “弟子也曾以香客的身份去大经堂去过,然而身为军人,不能常常去听,”李自成淡然一笑,“在下有一问题,常常在内心纠结,不知嘉措肯否为在下解惑?” 听说只有一个问题,丹增嘉措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再说,佛家经典,乃是他的长处,便道:“千户大人有何疑虑?” “在下曾在五台山听过佛法,以后虽然很少有机会听大师们讲解,却也请回不少典籍,自行感悟,”李自成神色凛然,道:“但在下有一个疑问,便是佛家在汉地传承佛法,因为某种原因,传至五祖弘忍,尚属完整,至六祖慧能,已经出现偏差,六祖虽然勉强修得真身,但佛法再难传承下去,不知是否属实?” 丹增嘉措的脸上平静如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情愫,“千户大人所说的,乃是佛家禅宗之事。” “在下修习的,便是佛家禅宗,不知禅宗是否已经走到尽头?” “大乘佛教乃是佛家正宗经典,分出十三宗,乃是因为修习者在理解上的差别,经义本身倒没问题,”丹增嘉措昂然道,“便是禅宗,起初出现的偏差并不大,但经义一旦出现偏差,越来越大,自然在所难免,传至五祖弘忍时,尚能以佛法主流,压制偏差,但六祖慧能之后,偏差过大,再难修得真身。” “嘉措的意思,如果继续修习禅宗,已经不可能圆满了?” “不可能!”丹增嘉措身形不动,却是缓缓摇头,脸上现出惋惜之色。 “也就是说,修习禅宗,已经没有必要了?” “那倒不是,如果将来在出现有缘之人,逐步将偏差纠正过来,禅宗尚有恢复的希望,”丹增嘉措又是摇头,“难啊……” “嘉措,既然禅宗已经偏了正道,那修佛之人,又该如何?” “为今之计,只有修习我密宗,”丹增嘉措面上微微现出喜色,“密宗秉承佛祖旨意,又得佛祖眷顾,不时着活佛转世,纠正偏差,以致长久不衰。” “可是,密宗似乎也未修得真身呀,禅宗尚有六祖,密宗……” “胡说,”丹增嘉措呵斥道:“密宗并非修得真身,而是转世,活佛在肉身消失之时,同时在佛家之地转世成人,继续修度,岂是你等窥得门径?” 李自成也不生气,却是喟然道:“依大师的意思,普通人修正正果,便是活佛,从此以后,世世代代修度下去?” 丹增嘉措见自己动了怒气,面上稍稍一红,缓缓道:“普通人修习,须是得了机缘,便可上升为活佛,从此以后,世世代代修习下去,终会修成正果。” “以嘉措的说法,活佛每至肉身气绝,便转世投胎,重新诞出生命,如此反反复复,何时才能破空,修得正果?至少我等世人,却是永远看不到。” “佛渡有缘人!”丹增嘉措欲待呵斥,心念一动,却是猛然醒悟,心中暗念“阿弥陀佛”,方才压制住怒气,暗中却是吓出冷汗,今天这是怎么了?以自己的佛法造诣,难道连这样一个孽障都镇不住? 难道是佛祖对自己的考验?又或者是指引? 他眯上双目,却是用眼睑之间的缝隙,仔细打量着李自成,年轻的军官,虽然有些军人的气度,但佛法显然不深,应该不是自己的业障,便沉声道:“活佛转世,乃是度人自度,利用转世,延长生命,在度人的同时,逐步积累自己的功业,直至圆满。” 李自成的脸上现出嘲笑之色,“不仅我等世人,就是佛法高深的嘉措,恐怕也从未亲眼见过有哪位活佛真正圆满吧?” “见心本性,佛在心中!”丹增嘉措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却从眼缝中瞪着李自成,这个孽障的胡搅蛮缠,不知几时才能结束,他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见他,让活佛去解说,或者直接送去大经堂,免得浪费许多时间,他很想结束这段不愉快的谈话了,“修佛之人与佛之间,乃是依靠感应,不是靠双目去看,修佛之人,眼中无物,岂是外人所能看破?” “也许佛祖可以感应到嘉措,但嘉措恐怕感应不到佛祖吧?嘉措能知道佛祖的心思?”李自成决然道:“在下倒是希望修行佛法,然包括汉地的禅宗、藏地的密宗在内,大乘佛教共有一十三支,加上小乘佛教的成实宗、俱舍宗,这十五个分支,相互争吵不休,每一宗都是认为自己才是佛门正宗,掌握了正确的修行之法,试问嘉措,既然佛祖可以感应,那佛祖为何不指引得道,将这些分支合并,让世人掌握一个正确的修习之法?连佛家中人尚不能确定,让世人又如何选择?” 李自成知道,以自己的佛法水平,简直就是幼稚园小班,当不得丹增嘉措的一根小指头,不待他反驳,继续道:“禅宗尚有六祖得道,留下肉身,破空而去,而密宗,除了反反复复寻找转世灵童,实在是……奥,就是密宗,也是分为宁玛派、萨迦派、噶举派和格鲁派,在传教的同时,也是互相拆台,无论哪一派掌握了修习之门,其余各派,岂不是白白浪费修习的时间?世人既然信奉佛祖,佛祖也该向世人传承修习之门,不能因为各宗的所谓高僧,错误理解了佛经教义,而白白耽误了普通的信徒——他们没有道行,不能转世,也没有真身,难道就这么被湮灭在尘世之中?” “你……”丹增嘉措待要叱骂,心中却是有些吃惊,这个孽障的佛法虽然不高,但对佛家的来龙去脉,却又有些认识,难道…… “在下倒是有心向佛,然而佛法分支太多,究竟哪一支才是正宗,在下不得其道,”李自成觉得将佛家诋毁得差不多了,便含笑道:“依嘉措看,在下究竟要入哪一支?” “施主乃是将军,浑身充满着杀伐暴戾之气,需要佛法化解,方能修得善终,”丹增嘉措凛然道:“密宗菩萨大慈大悲悲悯终生,施主可修习波罗蜜多乘和密乘,求得平安!”此为修习之门,他的意思,李自成乃是孽障,将教义念反了,须得重头修习。 李自成冷冷道:“在下已有妻室,不知道密宗是否戒色?” 第175章 亲戚 第176章 矛盾与问题 第177章 利益保证 第178章 身陷重围 穆青山长身而已,对着李自成一揖,道:“大人,草民知道蓉儿尚幼,但蓉儿放在学堂,草民实在不放心……” “穆东主的意思,是让蓉儿暂时居于李家?”李自成有些惊讶,穆思蓉将来虽然为妾,不似正妻那般严格,但毕竟未过门,怎能居于夫家?这不是鼓励或是创造机会,让穆家家门漏风吗? 他何尝不明白穆青山的心思,一旦穆思蓉居于李家,便等于向外界宣布,穆思蓉已经是李自成的人了,他穆青山与李自成的关系,也便进了一大步,双方成了自己人。 更新最快 真要拉近双方的关系,一定要这样吗? 在这个时代,联姻的确是最好的方式,但穆思蓉年龄尚幼,暂时不能完婚,至少自己不愿意,穆青山是否觉得自己是在推脱? 穆思蓉模样还不错,人也很机灵,如果嫁与自己为妾,李自成自然是愿意,只是她现在还小,和陈秋蝶一般年岁。 李自成忽地一惊,陈秋蝶就是在她娘宋玉莲的一再推荐下,已经被自己吃了,如果穆思蓉居于李家,早晚见面自然能增加与她的感情,关键是,万一自己哪天醉酒糊涂,连夜吃了她,要不要向穆青山交代? 马撇的,李自成倒是感觉到,穆青山这不是嫁女,而是贿赂,后世常见的那种贿赂。 但穆青山在这样活动中,能得到什么?难道就是自己对他的信任? 他究竟是相信自己的大业,还是看上了自己不断推出的新奇产品?或者两者都有,从此以后,两人命运就绑在一起了,从穆思蓉居于李家开始,不管李自成是否将她吃了。 “大人,李家有士兵护卫,草民也放心些,蓉儿可是草民最喜欢的女儿,”穆青山趁机道:“大人放心,蓉儿不是学堂的正式学子,她这段时间的食宿费用,草民一样不会少。” “穆东主,这些就不要说了,”李自成摇着头笑,“蓉儿算是我未过门的妾室,我也有责任要照顾她,只是不知道她在李家是否习惯。” “一定会习惯的,”穆青山放下心来,面上的笑容更甚了,“上次蓉儿回家的时候,每次说到先生,都是一脸的崇敬,草民相信,在李家,他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穆东主这样说,那我的责任就更大了,哈哈……” 穆青山还要留李自成在穆府用膳,李自成委婉地拒绝了,“多谢穆东主的美意,我为了生铁的事,正忙得焦头烂额,卫里的各个知县,都在问我要农具呢,多谢了,改日,改日咱们再好好喝一杯,也许又有什么喜事也说不定。” 李自成的意思,本是要说,也许那时又会制造出什么新的货物,但穆青山明显意会错了,以为李自成要送给他一个外孙,便拱拱手,讪讪地笑笑。 整个西宁,都在按照它惯常的节奏前进,百姓抢着开垦耕地,士兵加紧操训,市坊之上,小商小贩不停地向客人们兜售着自己的手工制作。 但在这些表象之外,也正发生着常人难以察觉的变化,首先从三月十日开始,各个府县都是暂停分发土地。 已经登记为汉人,并分发了土地的百姓,自然高高兴兴开垦着自己的耕地,哪怕现在不能种植小麦了,也要先翻过来,将土地变成熟地,下半年可以早早种上庄稼。 没有分到耕地的百姓也不着急,他们依然拥有着以前那份的牧场,根据这些年的经验,有了牛马羊,他们当然不会挨饿。 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变化,发生在积石县。 这里原属碾伯所,是朝廷设立三屯营的地方,靠近黄河西岸的小积石山。 上次李自成视察三川府的时候,顺道视察了三屯营旧地,他惊异地发现,从小积石山上流下的雨水,在山下冲出了数道河流,河流两岸,是相对平整的黄土地,应该是个不错的农耕之地,这片耕地的面积至少有数千亩,如果再沿着河流向两侧扩张,耕地还会更多,便再决定在此设立积石县。 但积石县并没有开衙,因为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百姓,除了汉人和少量的藏人,还有好几个撒拉尔人的村庄,有近千的人口。 据这些撒拉尔人口口相传,他们的先祖来自遥远的撒马尔罕,已经在此生活了数百年,李自成最讨厌他们的地方,还不是这些百姓的黄白混血身份,而是他们信奉恐怖教,所以,视察的当时,他便有了计较。 马有水与刘云水合力攻取碾伯所和庄浪卫之后,两人都是大规模的扩军,属下都是达到十个总旗,超过了五百士兵,刘云水随李自成回到西宁后,马有水独自驻扎在碾伯所、庄浪卫的旧地。 在强化练兵的同时,马有水的士兵逐渐深入到撒拉尔人生活的那几个村落,经过反复查对,撒拉尔人共据有街子、崖曼、西沟、白庄四个阿格勒(村庄),有一个大明朝廷赦奉的世袭百户管理。由于他们全民信奉恐怖教,与汉人、藏人的村落有着严格的分界线。 黄河以西,萨拉尔人来得较晚,大部分撒拉尔人,现在还是生活在对面的黄河东岸。 撒拉尔人虽然也会与汉人、藏人等通婚,但通婚的前提,无论嫁还是娶,对方都必须和他们一样,信奉恐怖教,而且要加入他们的村落,一句话,就是成为他们的人。 当马有水将这些讯息汇报给李自成时,李自成勃然大怒,“马撇的,难怪几十个来自撒马尔罕的异族,竟然在黄河两岸生活了数百年不灭,而且还是越发壮大,原来是利用恐怖教,在同化其它的民族,也包括那些不要祖宗的汉人。” 李自成授权马有水,让他便宜行事,一旦军士整顿完毕,立即采取行动。 马有水知道李自成有些厌恶恐怖教,但撒拉尔人在西宁生活的时间太长了,本身也与附近的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连他们说话,也基本与汉人无异,他相信,如果不是恐怖教的缘故,李自成很可能不会灭了撒拉尔人。 他决定给撒拉尔人一个机会。 在军事整训逐渐进入尾声的时候,马有水亲自率领数十名士兵,来到撒拉尔人驻地,找到当地的世袭百户韩风,向他道明来意,希望他们顺应时势,加入汉籍,改奉天主教。 韩风尚未听完马有水的话,直接便要将马有水赶出阿格勒,“我是大明朝廷赦奉的世袭百户,又有朝廷颁发的金牌,岂能任由你们摆布?再不滚蛋,老子放狗咬你!”撒拉尔人不吃狗肉,在他们的心目中,狗是神圣的物种,只有遇上高贵的人,才会放狗咬他。 朝廷了不起呀?老子早晚推翻这种里外不分的朝廷!马有水骂骂咧咧,当韩风拿出金牌炫耀的时候,他一把抢过金牌,仍在地上,又用脚狠狠踩了两下。 韩风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马有水,一边剧烈咳嗽。 亲兵一看不对劲,拉着马有水就跑,“大人,看这韩风的样子,根本不会听劝的,我们还是走吧,他们人数多……” 这当口韩风已经顺过气来,虽然还是不能说话,却是从腰间摘下一个用红线串着的物事,像是贝壳似的,只见他放入口中使劲吹奏起来,“唔……” 他几乎不换气,老脸憋得通红,忽地扑倒在地。 马有水正待趁机杀了韩风,让这些撒拉尔人失去他们的头领,亲兵却是死死了拉住他,“大人,快走,这老儿兴许是在求救兵,现在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人多,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待我们大军一到,他们自然都要被枭首。” “怕什么,我们有数十士兵,还能怕了这些百姓不成?”马有水话音刚落,外面已是人声鼎沸,似乎四面八方都是脚步声,他这才有些吃惊,“难道又是一个全民皆兵的民族?” 马有水立即让士兵们拉开架势,摆出防守阵型,因为人数不多,只有三个小旗,队型只能是三角形。 越来越多的撒拉尔人,都是向他们靠近,手中是各式各样的武器,连锄头菜刀都用上了,这些武器说不上多吓人,但架不住人多,士兵们发现,人群中有不少女人,也是抬头挺胸,一路呐喊着向他们扑过来。 马有水自然无心观看那些跳动着的玉峰,他有些后悔,如果早些突围,现在恐怕已经出了庄子了,现在被堵在庄子里,只能和他们拼了,不知道有多少兄弟,竟然要伤身在这些异族百姓的手下。 大人说得不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大喝一声,“弟兄们,记住要协同作战,大家共同退出庄子。” “是!”士兵们有些紧张,特别是碾伯所、庄浪卫新加入的士兵,甚至有些恐惧,虽然对面是百姓,但架不住他们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初步目测,四面八方至少有数百人。 “挡我者死!”马有水大喝一声,开始率领一个小旗的士兵,向正北方,也就是庄子的外面突去。 数百撒拉尔人,不分青红皂白,都是向核心的士兵扑去,口中叽叽咕咕嚎叫着什么,马有水恍惚中听到“安拉”什么的。 “……噗……” 金属相碰后,再刺入肉身,热血狂喷,肢体散落,第一波战斗,对双方来说,都是士气最盛的时候。 西宁兵组成三角形队型,每一次冲杀,都是以极小的代价,砍倒对方数名士兵,如果他们算得上士兵的话。 但马有水发现,对方似乎有无穷的兵员,虽然倒下了一大片,人数却是越来越多,他们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 第179章 杀,杀,杀 撒拉尔人还在增加,女人、老人和半大的孩子,也纷纷拿起最原始的武器,加入到对西宁军的战斗,特别是有人发现韩风倒地不醒后,以为是马有水他们毒打残害所致,攻势更加凶猛了,仅从人数上看,这是场一边倒的战斗。 更新最快 撒拉尔人是西宁军的数倍,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兵,而西宁军只有区区数十人,伤亡一个就少一个。 激战了半个多时辰,西宁军伤亡了四五人,原先的队列逐渐变得松散起来,撒拉尔人有数次差点突入西宁军的阵中,都被西宁军顽强地杀回去,这样的经历,每多一次,就多一分危险,照这样下去,明军迟早被撒拉尔人分割包围。 一旦撒拉尔人插入进来,西宁军就会腹背受敌。 马有水见情势不妙,脑子高速运转起来,为今之计,只有先行突围离开,哪怕狼狈些,先回去再说,但阵型当中伤亡的士兵怎么办?他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若是要突围,伤亡的士兵绝对难以带走。 发现西宁兵要撤退,撒拉尔人自然不肯干休,他们死了这么多人,若是让西宁军跑了,自己的人岂不是白白伤亡了? 马有水咬了咬牙,亡去的兄弟们暂时顾不得了,还是先救回生还的士兵再说,至于受伤的兄弟,能带走的尽量带走,他将三角阵型稍稍转动了方向,一个朝前,相当于骑兵冲锋中的“箭”式阵型,而三角形后面那一条边上的士兵,主要承担断后的任务。 既然撒拉尔人暂时杀不完,他们便不以杀人为目标,每条边上的士兵,在协同作战时,一半士兵进攻,间隔的一半士兵全面防守,这种均衡的战法,虽然杀敌少了些,但己方的伤亡,也是明显减少。 西宁军的三角阵形以整齐的形式,缓缓向庄外移动,但战事依然胶着,撒拉尔人依然将他们重重包围着。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马有水他们已经出了最后一个庄子,前面就是平原大地了,但撒拉尔人死死缠住了他们,虽然伤亡很大,但撒拉尔人似乎不畏惧死亡,不知道他们伤亡后,阿格勒会不会给他们发放抚恤。 快要午时了,经过半上午永不停息的激战,西宁军的士兵,已经极度疲劳,如果再不能冲出包围圈,即使不会战死,也会在撒拉尔人的轮番攻击下,活活累死。 马有水心中焦急,他此时已经顾不上伤兵了,这是他经历的最为艰苦的一场战斗,也是自进入西宁以来,最为艰苦的一场战斗,这些该死的撒拉尔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勇士,他们明明都是百姓呀。 难道自己苦苦训练的士兵,就这样败在一群乌合之众的手中? 马有水心有不甘,但形势并不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也许再有半个时辰…… 他吓出一身冷汗,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只有拼了,他自己死了不要紧,不能连累弟兄们,他们还有父母妻儿,必须好好活下去。 马有水在左右两名士兵的掩护下,一刀将面前的撒拉尔人砍翻,趁着喘气的时候,口中大叫一声:“弟兄们,我们的人就在前面,没准他们已经发现我们在战斗了,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向他们靠拢,冲呀,杀呀!” “冲呀!” “杀呀!” …… 士兵们虽然极度疲劳,但还是在马有水的带领下,还是奋力喊出了口号。 每一句口号,不仅是对同伴的激励,也是对自己最大的鼓励。 马有水见士兵在奔跑者逐渐散开,心中焦急,急急叫喊道:“保持队型,在没有冲出包围圈之前,千万不能乱!” 挡在前面的撒拉尔人,在西宁军猛烈的攻势下,纷纷向两侧败退,进攻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也是极度疲劳,腿脚早就像灌了铅似的,双臂酸软无力,他们只是机械地向西宁军挥动着手中铁制木制武器。 马有水见前方的撒拉尔人出现松动,岂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大吼道:“弟兄们,撒拉尔人败了,杀,杀,杀!” 一连三个“杀”字,马有水终于吐出了一口恶气,战斗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他第一次看到突围的希望。 “杀,杀,杀!” 士兵们跟着呼喝,他们突然间像是天主附体,出手的速度快了许多,挡在他们前面的撒拉尔人,纷纷被砍翻在地。 前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马有水留下数名亲兵,亲自指挥断后,士兵们将吃奶的力气拿出来,方才摆脱了撒拉尔人的追击。 马有水虽然逃了出来,但在断后的时候,吃了撒拉尔人的暗亏,右臂上被划了两道口子,幸好有棉衣和铠甲的防护,伤口不深,但已经渗出殷红的鲜血。 约莫逃出十余里外,亲兵才给马有水裹了伤口,马有水抬起失神的双眼,向后一看,远方,撒拉尔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但马有水的魂魄似乎丢在了撒拉尔人的驻地,他呆呆地立在原地,眼睑一眨不眨,英俊的脸庞上笼罩了一层阴冷之气,比田野的寒风,还要冷凛百倍。 “大人……” 亲兵的呼唤让马有水稍稍清醒些,“告诉兄弟们,就地休息,吃点干粮,喝些清水,半个时辰后出发,此处不太安全。” “是,大人!” 亲兵去传达命令的时候,马有水暗自清点了士兵的数量,二十六人,连同他自己在内,也就是说,伤亡了九名士兵,撒拉尔人死了那么多,即使后面有受伤的兄弟,应该……应该也是被撒拉尔人杀了,这些兄弟……都是因为自己的轻率,才丢了性命。 马有水长叹了一口气,他的心中堵得慌,虽然腹中早就饥饿难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胃口,连清水都懒得喝。 自从李自成在西宁起事以来,这是一次最大的伤亡,就是进攻西宁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的伤亡。 “大人,要不要吃些干粮?前面还有好些路要走?”亲兵打开布袋,将干粮送过来。 马有水缓缓摇头,留在撒拉尔人驻地的兄弟们永远失去了吃干粮的机会,他们的伤亡,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过失,他如何吃得下?他从亲兵手中接过水袋,拧开盖子,将袋中的清水一股脑倒在地上,心中默默地念叨着:兄弟们,对不住了,我以水代酒,向你们赔罪了。 袋中的清水早已干涸,一滴都不剩,马有水还是茫然地举着水袋,似乎那是一袋长流水。 “大人,时间到了,要不要前进?” “嗯,”马有水微微点头,猛地抬起头,双目陡然瞪到极限,眼眶欲裂,“走,回去!” 回到三川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马有水换过几名传令兵:“立即出发,通知各地驻军,除了分水岭,明日午时,所有士兵务必赶到三川府,迟到者,杀!” “是,大人!” 传令兵离开后,亲兵提醒道:“大人,各地士兵全部集中到三川,万一……” “没什么万一,分水岭上的二十名士兵尚在,北上的卫所难以越过孔洞,陕西的盗贼没有任何动静,一时半会,不会渡过黄河。” “此地发生的事情,要不要报告千户大人?” “明日午时,待我大军出发之后,立即着人报告千户大人,”马有水咬着牙道:“拼着大人责罚,我也要先拿下撒拉尔人,替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马有水草草吃过晚饭,便熄了灯上床休息,一时睡不着,盘腿坐在床头,思绪万千,直到戍时,方才沉沉睡去。 天亮后,先是乐都的军士赶到三川,随后驻扎庄浪的士兵也是次第赶到,整个上午,三川县的操训场人嘶马叫,马有水一直待在营房,不肯出来。 直到午饭后,他才来到操训场,十个总旗,站成十列纵队,紧紧地矗立在微风中,操训场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各个总旗官小旗官梦,已经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大气都不敢喘,唯恐触了马有水的霉头。 马有水先是扫了所有的队列一眼,方才狠狠地道:“各位兄弟们,撒拉尔人全民皆兵,他们昨日突袭,杀了我们的兄弟,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点:血债血偿,口号只有一个字:杀,谁他妈要是心慈手软,无论官兵,老子先宰了他!” “杀!” 整齐划一,喊杀整天,数百人的声音,汇成一句战争和杀戮交响乐,如果天主听到,对于正义的屠杀,他一定会选择原谅。 有了兄弟们的鲜血,战争之前,不用再行动员,士兵们的怒火,早就被昨日的血液点燃。马有水的粗口,只是火上浇油,让原本就处于兴奋之中的士气,有了喷薄的出口。 刚才纹丝不动的队列,由于士兵们摩拳擦掌,出现了少许的躁动。 马有水待声音落下去,简单向几位总旗官交代了作战任务,大军便开始向积石县出发。 士兵们向南,奔了将近两个时辰,太阳挂在山腰的时候,才来到撒拉尔人的第一个阿格勒——白庄。 让马有水泄气的是,白庄附近,见不到任何撒拉尔人,与昨天的人山人海相比,今日突然安静下来,让人顿时生出失去了对手的感觉。 第180章 罪恶和血腥 留下的游骑过来向马有水汇报:“大人,撒拉尔人大概是害怕我们报复,所有的人都集中到西面的西沟去了。 更新最快” “想逃?”马有水冷凛地一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弟兄们,先将西沟围起来!” 他原本还在考虑,是否要趁夜进攻,现在看来,如果不趁夜行动,撒拉尔人可能跑得没影了,属下十个总旗,被分做四份,其中正面安排了四个总旗,一旦走上进攻的节奏,四个总旗轮流出击,不间断进攻,其余的三个方向,都是安排了两个小旗,一正一辅,一个小旗主要用于防守,防备撒拉尔人逃跑,另外一个小旗,随时准备其它方向的增援。 西沟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庄,左右距离不过一里半,明军很快就部署到位,但马有水并没有让士兵们立即发动进攻,而是先吃饭喝水,战斗一旦开始,以撒拉尔人的战斗意志,一时半会恐怕结束不了。 但士兵们只能吃个半饱,在剧烈运动之前,吃得太饱会影响战斗力。 撒拉尔人已经发觉了西宁军,起初虽然有一些慌乱,但他们很快就在百户官韩风的调教下,稳住了阵脚,老弱妇孺被集中到村落的中央,除非西宁军攻下整个村落,否则他们将是安全的。 见明军隐在夜色中,韩风还以为明军要待天明后,才会发起进攻,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实在离谱。 一声号响,明军开始从北面发起进攻,五个小旗的士兵,几乎成一条直线,直接向前平推,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三个总旗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替换上阵。 “杀,杀,杀!” 西宁军喊着统一的口号,开始向庄内扑进,而庄内的撒拉尔人,为了将西宁军阻击在庄外,保护庄内的老如妇孺,他们一个个飞蛾扑火般迎向庄外,一个个挥舞刀枪棍棒向西宁军扑来。 尽管她们人数众多,但庄子只有那么宽,除了少数人与明军接触,大部分撒拉尔人只能跟在后面呐喊助威。 声音大不代表战斗力就强,特别是面对严格训练过的士兵。 那些在后面呐喊助威的撒拉尔人,很快就有了“立功”的机会,当前面的撒拉尔人倒下的时候,他们自觉地补了上去,此刻,他们是最无畏的战士,根本不需要韩风压阵指挥。 战斗进行了半个时辰,西宁军第一个出战的总旗,不知道砍杀了多少撒拉尔人,但血腥味让他们异常兴奋,甚至忘了后面还有替补,直到第二个出战的总旗官发怒了,他们才找准机会,慢慢撤下来。 生力军比刚才的士兵更加勇猛,顿时将撒拉尔人向庄内挤压过去。 马有水见局势正向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遂不再关心争斗本身,却向那刚刚撤退下来的总旗官道:“立即查点人数,看看有多少士兵伤亡。” “是,大人!”总旗官将士兵领到一边,开始列队查探,稍顷小跑着向马有水回报道:“大人,没有重伤和死亡,只有六名士兵轻伤,应该无大碍!” “嗯,不错!”马有水的面上终于露出喜色,他刚才亲眼看到,撒拉尔人像割韭菜似的被放倒,己方竟然无一死亡,看来,士兵和百姓的差距终于显现出来了。 他更加后悔昨天的轻率,若不是心肠软,想要再给撒拉尔人一次机会,那九名兄弟就不会死,想到此处,他要紧牙关,将目光投向战场,心中念道:这些撒拉尔人,狗咬吕洞宾,真该赶尽杀绝。 不但马有水要对撒拉尔人赶尽杀绝,正在作战的那个总旗,更要对他们赶尽杀绝,无论是为死去的兄弟们复仇,还是要将刚才的那个总旗比下去,他们都不愿留下后手。 在总旗官的大声呼喝下,士兵们越战越勇,而对面的撒拉尔人,原本壮丁不过三百人,经过两轮斩杀,已经丧失了人数上的优势,尽管还有一些壮女、老人和半大的孩子加入,但战斗力已经打了折扣,面对凶残的西宁军,他们抵敌不住,开始向庄内败退。 韩风一看形势不妙,亲自站出来为撒拉尔人打气,马有水借着微弱的火把,看到韩风指手画脚,不禁大怒,若不是这个天杀的不识好歹,那几位兄弟也不会死,他冲着正在作战的士兵大喝道:“对面的那个,就是兄弟们伤亡的罪魁祸首,杀!” “杀,杀,杀!” 士兵们的战斗力陡然上升到极致,顿时将对面的撒拉尔人冲得七零八落,若不是为了保持协同作战,早就有士兵冲杀过去了。 韩风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发现西宁军将他当做目标,吓得直往庄子中心逃去,一会就没影了。 逃跑也会传染,无论是战事胶着,还是出现不利的局面。 韩风用事实告诉他的百姓,战斗已经失败了,要想活命,唯有逃跑,虽然夜色有些昏暗,但撒拉尔人如何看不明白? 不知道从谁开始,撒拉尔人逐渐逃离战场,想要与西宁军脱离接触,在大量的杀戮面前,他们以前的勇气,已经荡然无存。 马有水看清局势,冲着士兵们大喝一声:“兄弟们,撒拉尔人想逃,压上去。” “杀,杀,杀!” 三个总旗的士兵,紧追着撒拉尔人向庄子中心杀去,只有马有水身边的那个总旗,留在后面殿后,防备撒拉尔人躲进房屋,趁乱逃出庄子。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方向上的西宁军,也是向庄子发起总攻。 四路大军,在庄子的中心汇合,但马有水发现,除了老弱妇孺,被俘的壮丁不过数十人,“就这么点壮丁,怎么可能抵抗到现在?一定是趁黑逃跑了,或是藏在屋中。” 话音刚落,留在后面的士兵,押着十数名撒拉尔壮丁过来了,他们趁着天黑,想要逃出庄子,被潜伏在后面的士兵逮个正着,知道大势已去,他们再没有抵抗,乖乖做了战俘。 马有水不放心,又让士兵们挨个搜寻屋子,但搜寻到的基本上是老弱,壮丁不过数人。 难道只剩下这些了?马有水还是不敢相信,韩风呢?好像没见到,经过查找,原来换了衣服,躲进女人群中。 马有水不觉大笑,“韩风,你咋不躲进你娘的肚子里?还他妈的百户……” 韩风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正好衣冠,缓步来到马有水面前,道:“我有大明朝廷赦奉的金牌,你们不能杀我!” “金牌?”马有水听到这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位兄弟就是因为这个金牌,才丧了性命,他冷冷道:“什么金牌?拿来看看,谁知道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还有成祖爷亲自手书的大字!”韩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从怀中掏出金牌,仰天上举。 马有水一把夺过,也不细看,却是放入自己怀中,“韩风,你的金牌呢?拿来看看!” “你……”韩风发觉上当,但此刻,金牌已经落入马有水的怀中,他隐隐惊出一身冷汗。 “没有金牌,还墨迹什么?杀!”马有水这是要当众杀人立威了,也不全是为了替兄弟们报仇,当众抢夺金牌,倒有些像是“指鹿为马”。 亲兵举起手中的腰刀,向前一划,只见寒光一闪,随即一股带着腥味的液体,从韩风的颈脖出喷薄而出。 韩风手捂着创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风中晃了两晃,身子一歪,重重地摔在地面上,血柱被摔成几段。 马有水当众杀了韩风,让残余的撒拉尔壮丁惊吓不已,但他们已经被缴了械,再要反抗,已是不可能,再说,西宁军已经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如果反抗,只是死得更快些。 所有的撒拉尔战俘都被集中在庄子中心的一块空地上,西宁军点起火把,将这一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连女人的面色都看得清清楚楚。 壮丁们被挑选出来,一共五十八人,都用绳索缚了,然后带入左边的庄外,这里发生的一切,再于他们无关。 随后是挑选壮女,马有水设定的基本标准,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下,若是年龄稍微小些,但胸部轮廓已现,容貌姣好者,也被收了,至于超过三十岁的,除非是绝色,才有机会进入壮女的行列。 马有水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火把,挨过看了看,从中挑出五名塌鼻尖腮,长得对不住天主的,放回老弱群中。 壮女们也被绑了,却是被带入右边的黑暗中。 待壮女们走远,马有水要为自己曾经的心柔赎罪,他狠了狠心,伸出右手,朝亲兵做了个下切的动作,然后转身出了庄外。 亲兵起初有些起疑,见马有水走远了,已经没有了进言的机会,他忽地想到遇难的兄弟,咬牙切齿道:“杀!” 白刃挥舞着,一道道血幕,像是失去重力的漫天雪花,毫无规则地飞舞着,连动手的士兵身上头上,都是一片暗红色。 这时候,各种分贝的惨叫声号哭声求饶声,利刃入骨的“咔嚓”声,还有垂死者在地上翻滚时发出的“嘣崩”声,都被士兵们忽略了,在他们的心中,只有那九名连尸身都不见的兄弟。 剩余的老弱妇孺并不多,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整个西沟村就恢复了平静,夜色,掩盖了一切罪恶和血腥,无论是己方的,还是对方的。 第181章 莲花山 最近这几日,李自成至少有半日是呆在匠作坊的,工匠利用仅有的生铁,打造了十支火#枪,连同原来的那一支,一共是十一支,再要打造,只能利用废旧的兵器、铠甲了,但这些铁器需要回炉,方能冶炼出优质钢铁。 更新最快 李自成从刘云水部共调集了二十二名士兵,直接住在匠作坊操训。 既是为了测试这种火#枪的性能,也是让士兵们熟悉这种火#枪。 将靶子移到四百步的地方,士兵们的命中率大大提高,如果有足够的时间瞄准,命中率能达到五成。 他将这种火枪的有效射程,正式定在四百步,以后有了更多的枪支,就按照这个标准训练士兵,只有特殊的士兵,才需要训练更远的距离。 这种火#枪与大明正在使用的火#枪,有着天壤之别,无论是射程、精度、射速,还是子弹的威力,所以这样的火#枪,至少有一个不同于大明火#枪的正式名字。 因为产于西宁,所以就叫西宁步枪,李自成给这种步枪命名“西宁”,还有一层原因:以后让对手听闻道“西宁”两个字,便丧失作战的勇气和信心,不战而屈人之兵。 就在李自成对“西宁步枪”赞叹不已的时候,他收到马有水的飞鸽传书:积石县战斗不利,随后,马有水派出骑兵,专门送去了详细的讯息。 李自成气得将自己的毡帽都摔了,“这个马有水,战场怎能有菩萨心肠?你要是不称职,尽早给我滚蛋!”但骑兵告诉他,马有水已经集合了属下所有的士兵,已经出发去征缴撒拉尔人,他也无何奈何,只好等待最新的讯息。 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马有水又给他飞鸽传书:撒拉尔人已经全部被剿灭,没有一个漏网,他将亲自来西宁谢罪。 这只是最终的结果,信鸽无法传书更多的讯息,李自成一面派出传令兵打探更为详细的讯息,一面坐等马有水上门。 马有水将士兵和战俘安置妥当,便急急赶往西宁,他只有三匹战马,从游骑那里借了两匹,除了他自己,只带了四名亲兵。 一路急行,他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西宁城。 来到官衙,马有水反而不敢见李自成了,逡巡着不敢去后衙,还是亲兵提醒他:“大人,你迟早是要见千户大人的,既然已经来了,还是求见吧!” 马有水想想也是,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便来到后衙,李自成的书房,找到何小米,“小米,大人在吗?” “马百户?”何小米虽然已是总旗官,比马有水这个坐镇一方的百户,还要低上一个级别,而且马有水担任李自成亲兵总旗官的时候,他是亲兵小旗官,是马有水的直系属下,是以对他保持着一份敬意,“听说马百户灭了撒拉尔人,正风光着呢!” “小米,别说了,”马有水摇着头叹气,“这次死了十几位兄弟,大人不定怎么处罚我呢,大人还在生气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何小米笑笑,“我隐约听到一丝讯息,马百户,到底怎么回事?” “哎,别提了,我原本只是希望能够救下几个撒拉尔人,没想到竟弄成这样……”马有水只是摇着头叹气,简要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谁知道这些撒拉尔人,真是狗咬吕洞宾……” “大人不是让你便宜行事吗?实际上就是让你……如果撒拉尔人不听劝说,直接灭了他们……” “每个人只有一条命呀,小米……” “你说的不错,每个人的确只有一条命,”李自成突然推门进来,直接坐到主位上,沉着脸道:“撒拉尔人的命,是不是比兄弟们的命 ,更为金贵?” “大人,”马有水吓了一跳,慌忙跪倒在地,“属下……” “先详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李自成既没有让马有水起来,也没有让何小米上茶,只是示意何小米暂时出去,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坐一跪。 “大人……”马有水不敢抬头,面对地面将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李自成,“属下知道错了,求大人责罚!” “自然是要责罚,”李自成听到士兵能拼死作战,面色方才和缓些,“先起身吧,你的事情,问题大了!”让何小米给马有水上了茶,方道:“你是我的亲兵出生,是我最为信赖的军官之一,然忠心是一回事,遇事要动动脑子。” “是,大人。” “也别是了,自己想想看,究竟那些地方做得不对!”李自成向木椅上一靠,双目却是紧盯着马有水的眼睛。 “属下不该……不该亲自去劝说撒拉尔人……” “还不算太糊涂,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李自成悠悠地道:“经过先前几番劝说,撒拉尔人已经明确拒绝,双方之间已经有了巨大的隔阂,在前景不明的情况下深入险境;在明知实力明显不济的情况下,义气用事故意惹怒对手,致使险情加剧;危险时刻,丢下自己的兄弟;这哪一条,都足以用军法处置!” “大人……属下……”马有水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连向李自成谢罪,都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李自成暂时不管马有水的愧疚心里,继续道:“因为要给兄弟们复仇,致大局于不顾,万一陕西的盗贼渡过黄河,失土之责,你如何担当得起?我又如何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你驻守?” 他倒不是担心盗贼占据碾伯所、庄浪卫的土地,城堡失去了没关系,夺回来就是,如果没有占据城堡的实力,除了今日的盗贼,迟早也会失于朝廷之手,关键是自己的实力,但盗贼西顾,必然将朝廷的视线吸引过来,西宁的现状,就会穿帮。 骗取朝廷的粮饷不说,西宁布局尚未结束,过早与朝廷大军对垒,李自成实在没把握,大明对付北方的游牧民族吃力,但对付同为农耕文化的分裂者,既不缺乏优秀的军官,也不缺乏勇敢的士兵。 “大人,属下知错了……”马雨水双目泛红,几乎滴下泪珠,他早就知道错了,此次来西宁,就是当面向李自成谢罪的。 “作为一军之主,万不能感情用事,”李自成瞪了马有水一眼,“后悔不能改变现实,发生的事情,就是永远发生了,死去的兄弟能活过来吗?” “大人,属下知罪,求大人责罚,无论大人如何责罚,属下再无怨言!”说到死去的兄弟,马有水愧疚心被完全激发,他最后悔,觉得对不住的,就是那几位失去的兄弟,他们本来完全可以活得好好的。 他突然离座,跪倒早李自成面前,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何小米实在不忍看到马有水的样子,便迟疑着道:“大人,马百户远来西宁,现在天色已晚,是否……” “就知道你护着他,”李自成喟然长叹,“本来,灭了撒拉尔人,为积石立县立下汗马功劳,有水头上的百户官,完全可以再上一个台阶,如今却……哎……” “有水愧对大人提携,有水对不住大人!”马有水将脑袋叩得“咚咚”直响,心中那个悔呀,大人给了自己立功的机会,实际上是在提携他,西宁现在有七大百户官,他要是能更进一步,就会从这些百户官中脱颖而出,真正的一人之下,至少在军队中是这样,如今却由于自己的任性…… “好了,起来吧,该来的总是会来,”李自成的脸上终于褪去了寒霜,换成春日的暖阳,“小米,你去安排一下,晚上就在这儿吃饭,就我们三人,备些蒸馏酒!” “是,大人!”何小米慌不迭地跑去准备了。 “有水,起来吧,”何小米一走,李自成立即换了一副面孔,“你这次征剿撒拉尔人,也不是没有出彩之处,在激烈的对抗中,兄弟们没有退却吧?” “绝对没有,兄弟们都是勇往直前。”马有水随即发现,协同性作战,还是大人给军队定下的策略,他只是执行者。 李自成微微点头,“无论如何,兄弟们都是立了功的,不能亏待兄弟们,死伤的的兄弟,要妥善安排后事。” “属下明白,属下绝对不会亏待兄弟们!”马有水心内一酸,但随即低下头,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 “还有那个口号,杀,杀,杀!”李自成微微笑道:“虽然简洁,但于士兵来说,却是十分提气,特别是关键的时刻,以后就作为全军的动员口号了。” 西宁军原本的口号,乃是“杀强盗”,那是针对蒙古人的,但西宁军将来的对手,不仅有蒙古人,还有朝廷的军队,所以李自成一直想换个口号,上次将这个任务交给梁文成,可惜梁文成做了西宁知府,已经是文官了,也就没有了下文。 “这个的确提气,”马有水脸上泪渍未干,却是绽开笑脸,“被撒拉尔人包围的时候,兄弟们在这个‘杀’字的指引下,硬是冲开了一刻缺口。” 李自成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有水,撒拉尔人现在怎么样了?” “大人,撒拉尔人已经全部解决,除了战俘,其余的……都被兄弟们杀了!” “有多少战俘?” “壮丁五十八人,还有壮女一百零三人,”马有水看向李自成,道:“大人,这些战俘怎么办?” “怎么办?”李自成发现,马有水的眼中泛出一股奇异的光彩,“我知道你的心思,还是先安置好壮丁吧,他们都是极好的劳动力,就让他们在积石县耕地吧,积石县要驻扎军队,将这些撒拉尔人严格看管起来。”好不容易消灭了西宁境内信奉恐怖教的撒拉尔人,李自成可不希望他们死灰复燃。 “是,大人,”马有水抬起双眼,巴巴地看向李自成,“那这些壮女……” “她们嘛……”李自成想了想,要消灭撒拉尔人,就不能让他们再有繁衍的机会,谁让自己不开眼,让马有水抓住了机会,“第六百户的兄弟们,这次可是立功了,就留下三十人,在当地成立水果楼,不过,平时要对她们加强管理,不能让她们怀上孩子,卫生问题更不能忽视。” “是,大人。”马有水几乎要下跪谢恩了。 “这次兄弟没有孬种,我给参加战斗的士兵,每人四张战功月票,另外,平日每月一张保底月票,不得随意增加。” “是,大人。” “南川县、三角城各送去十名壮女,其余的,都留在西宁吧!”李自成原本还想给北川的李过送去十人,但北川县连县城都没有,士兵、官员都是住帐篷,也就打消了主意,“至于你,这次就不处罚了,但也没有奖励,连战功月票都没有,回去之后,给我好好盯住那数十撒拉尔人,要是再出差错,你这个百户,也就不用当了!” “是,大人,属下遵命!”马有水连忙站起身,笔挺地给李自成行了军礼。 正好何小米回来了,李自成吩咐道:“小米,记得明晨着人去镇海堡,调楚生去积石县担任知县,千万不要忘了,吃过早饭,我们要去莲花山一趟。” 第182章 祈福 第183章 赌约 第184章 一只绵羊 第185章 王杰与吕布 第186章 流言 第187章 管家婆 四月三日,首批数百斤生铁终于抵达西宁,由穆青山亲自押运的这些生铁,被交给李自成后,立即送到西宁匠作坊。 更新最快 与此同时,李自成接到王安平的讯息:朝廷派曹文诏征缴陕西的盗贼,坊间传闻,高迎祥的老寨被攻破,连他的二儿子傻二也被击杀。 李自成的第一感觉,便是朝廷要对陕西动手了,高迎祥遭到及其严重的打击,那其他的各路盗贼首领,怕也好不到哪里。 但他突地心内一惊,高迎祥的老寨被攻破,那他的属下们怎么办?李自成倒不是为高迎祥担心,朝廷与盗贼作战,谁胜谁负与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说,如果朝廷与盗贼作战,将精力放在陕西,西宁恰好在边陲赚得盆满钵翻,实际上,西宁军的发展,已经进入了最为关键的时期,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让李自成放心不下的,自然是高桂英,还有高立功兄弟。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特别是失败的一方,往往会遭到对方的追杀,兵荒马乱之计,个人的生命完全由天主决定,能捡回一条性命,实在是值得庆幸的事。 他早就有了道陕西接过高桂英的想法,可惜,以他现在的实力,一旦离开朝廷的羽翼,即使有黄河这种天险,怕是被甘州附近各位卫和陕西的军镇,吃得连渣都不剩,还谈什么保护高桂英? 李自成在书房内踱了几步,脸上阴郁得几乎要滴下水来,虽然早就让王安平探寻过高迎祥的下落,但游骑的目标,主要还在碾伯所、庄浪卫这些附近的卫所,陕西的人手明显不够,加上他自己的态度一直不太坚决,矛盾的态度,决定了王安平对此事一直不上心。 要是能早点找到高迎祥、找到桂英……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无用,李自成有些颓然地倒在座椅上,沉思片刻,终于拿起毛笔,先是给王安平、吴二毛各写了一封简信,让他们不惜一些代价,也要找到高桂英的下落。 然后又给黄河西岸驻守的马有水去了一封信,让他密切关注各个黄河渡口,严防盗贼入境,若是普通的百姓,倒是可以小规模放行。 这一段的黄河渡口太多,为了加强防守,李自成让整顿已经结束的宋文部,即刻赶赴三川府一带,协助马有水驻守黄河。 包括三川府在内的整个西宁地区,并不缺乏耕地,而是缺少人口,如果熟练掌握耕作技术的陕西人能在西宁安家落户,不能提高西宁地区的耕作水平,也能帮助开发出更多的土地,为西宁生产出更多的粮食。 而且,随着这些纯粹汉人的增加,还能提高西宁的汉人比例,各个府县管理起来也会相对轻松些。 这些逃亡的百姓,只要能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应该是什么都肯做,甚至还是很好的兵源。 朝廷在陕西的军事行动,也让李自成警觉起来,这样的事情,迟早会发生在西宁,为今之计,必须要增加西宁的军事力量。 除了加强现有士兵的训练强度外,必须尽快扩军,碾伯所、庄浪卫这两块土地,虽然耕地不填丰富,但都能自给自足,客观上也为扩军创造了条件。 刘云水、马有水这两个百户各自扩充到五百士兵,但这一千士兵,一个碾伯所就可以养活,何况朝廷每月还是按照三千士兵的标准,给西宁派发军饷。 这两个百户已经达到五百士兵,接下来就要扩充其余的百户了,李自成首先想到的便是李过的那个百户,到目前为止才两百士兵,算是最少的了。 他立即派出亲兵,通知李过,让他扩充三百士兵,如果北川县兵源不足,可以来西宁募兵。 另外就是南川县的李绩部,暂时行募兵一百,达到三百人,而同样只有两百士兵的周宾部,因为驻守在三角城,已经深入到草原深处,粮草运输多有不便,暂时维持现有的编制,等到将来在西海中造了大船,再从水路运输。 想到水路,李自成心中一动,他一直在发展陆军,如果在西海中打造一支水军,无论是对西海以东的蒙古人,还是对于西海以西的藏人,都是一种牵制。 要组建水军,自然需要大把的银子,李自成暂时不具备这样的财富,但水军成熟需要耗费时日,暂时打造几艘大船训练士兵,哪怕是用于捕鱼、运输也好,关键是要培养出足够的水手。 西宁地区河湖密布,识水性的百姓不在少数,但要组建水军,该由谁负责?自己肯定不行,他要掌控全军,对于具体的事务,他绝对没有时间,一个西宁女校已经占据了大把的时间,以致不得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想长期入驻西海附近,绝对没有时间,也不利于掌控全局。 他忽地想起上次视察西海的时候,负责捕鱼的总旗官周坤,隐隐向自己提过,想要回到军队的事,随着各个百户的扩编,被淘汰加入捕鱼队的士兵越来越多,完全可以将周坤调出来,至于士兵,如果捕鱼队的士兵实在不合适,可以从整个西宁地区挑选,会水的士兵优先。 这样想着,李自成独自在书房呆了很久,回到后衙的时候,已经午时了,宋玉莲立即端上热腾腾的饭食。 看到孙梦洁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李自成才想起上次说过,要买几个丫头服侍的事,最好再买个婆子,年龄大些的女人,生活经验丰富些,他将这个念头在餐桌上一说,孙梦洁顿时大喜,她知道这些奴仆主要是为她买的,不过又有些心疼银子,“先生,要花许多银子的,要不迟些买吧,学生现在还是无碍!”说完又下意识向自己的小腹看了看,有棉衣遮掩,孕迹还是不太明显。 “银子算什么?可别累坏了我的洁儿!”李自成哈哈一笑,目光迅疾从孙梦洁的小腹上扫过。 “不会的,家中的事务,都是宋姨做的,学生只是照顾好自己就成!”孙梦洁还向宋玉莲看了一眼,报以感激的微笑。 看来,她已经放弃偏见了,李自成乐见她们之间和睦相处,也是微微一笑,“洁儿,要不,这段时间,你就别去学堂了,落下的课程,我自会给你补上!” “不用,不用,现在数学上正学到乘法的关键之处,学生不想落下,”孙梦洁摇头,因为担心伤着腹中的胎儿,幅度不敢太大,“得到……得到有了感觉……学生就会在家休息,安心……”话未说完,面上已是微微泛红。 陈秋蝶悄悄放下碗箸,用手在她的小腹上一摸,“婢子来看看,孩子有没有感觉……咦……会踢人了……” “要死!”孙梦洁骂道,她不敢扭动身子,只好任由陈秋蝶在她的小腹上摸了一圈。 趁着两人笑骂的时刻,宋玉莲悄悄对李自成道:“大人,婢子暂时还能料理家中事务,要不……只买两个丫头……” 李自成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份问题,一旦丫头婆子多了,她的身份就会越发尴尬,介于婆子与侍妾之间,中间又有尴尬的陈秋蝶,如果让她坐实管家婆的身份,也许她的心中反而安心些,不过,在李自成的心目中,白天可以当着管家婆的身份,夜深人静之时,侍妾的身份,还是少不了。 望着宋玉莲忐忑不安的样子,遂笑道:“就依莲儿,下午我派两名亲兵护着,你去市坊卖两个丫头。” “是,大人!”宋玉莲方才底下头,无声地笑了。 午饭后,稍稍休息了一会,李自成带着孙梦洁、陈秋蝶去学堂,而宋玉莲在两名亲兵的护卫下,前去市坊挑选了两名十三四岁的俊俏丫头,一个叫小梅,一个叫小兰。 当天晚上,李自成宿在宋玉莲那儿,一番温存过后,宋玉莲喘息初定,趴在李自成的胸口,小心道:“婢子……婢子想和大人说些事!” “莲儿有什么心事就说吧!”李自成抚摸着他的后背,从上向下,最后在松软的臀部停下来,“莫不是莲儿也怀上了?” “不是婢子,”宋玉莲的声音更低了,“大人,蝶儿似乎有了!” “蝶儿有了?”李自成一阵狂喜,“能确认吗?怎么没听蝶儿说过?” “就是这两天才发现的,应该是怀上了……” 宋玉莲是过来人,她说怀上了,应该可能性很大,这数月之间,之间便有了两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只要的自己的骨肉就行,李自成冷静下来,一手捏住她的香腮,“洁儿与蝶儿都怀上了,莲儿霎时也能怀上?” “大……人……”宋玉莲扭动着脑袋,勉强挤出话语,“婢子正要和大人说,蝶儿已经怀上了,将来婢子要是再怀上……” 黑暗中看不真切,但李自成明显感受到手上的温度正急切上升。 最让宋玉莲纠结的是,自己将来要是生了孩子,这称呼问题如何解决,蝶儿的孩子,可以叫她宋姨,因为她的管家婆身份,但自己的孩子将来如何称呼蝶儿,却是个大麻烦。 叫姐姐,显然不行,他和蝶儿的孩子是兄弟,怎么能将兄弟的娘称呼为姐姐呢?叫二娘或是娘,也是不对劲,他和蝶儿毕竟是一母所生…… 李自成也觉得有些头疼,先前只顾着舒爽,倒没想太多,现在宋玉莲提出来,他倒是有些尴尬,难道让莲儿的孩子与蝶儿的孩子永远不相见? 宋玉莲见李自成不说话,显然在思索,便小心地试探着:“大人,要不,婢子还是不要孩子了……婢子也不要身份,宁愿做个管家婆,只要大人让婢子和蝶儿在一起……” “管家婆?”李自成想想,其实叫什么不重要,无非就是个身份问题,关键是实质,便笑道:“管家婆也可以,不过,那是白天,到了夜晚,还得和蝶儿一样,要伺候本大人!” 宋玉莲忙乖巧地点头,唯恐李自成反悔,他早就是李自成的女人,此生都逃脱不了,她已经认命了,关键是实是不适合生孩子,为了蝶儿,维持现在的状况,于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第188章 奇货 李自成趁着早闲,抓紧时间给女校的学子们授课。 更新最快 开年后的几个月,他花在女校上的时间,比用在军事上的时间都多,所以课程的进展也比较快,这些学子们比后世的学子年龄要大,智力水平、生**验也丰富得多,所以他在教学的时候,常常根据学子们的课堂状况,来确定相应的教学内容。 据孙梦洁统计,现在她们已经学会了五百多个汉字,但是大明的典籍并没有用简体汉字标注的,依然无法正常阅读。 李自成今日教授的内容,乃是一首唐诗,孟浩然的《春晓》,这些学子都是女生,自然不太适合《满江红》、《凉州词》这种金戈铁马的味道,还是生活气息浓郁的诗词更加切合她们,更加重要的是,李自成自身的文学素养也不算太高,有些诗词他也无法准确解读,还是挑熟悉的好。 李自成将二十个字,连同标题一并板写在黑板上,问道:“你们知道这首诗的作者是唐代的哪位大诗人?” 默然无声,良久,方才见到一个个被长发包裹着的茫然小嫩脸左右摇摆着,像是无数的蝌蚪在水草丛中攒动,李自成这才想起,这些学子,基本上没有国学和文学基础,她们虽说已是接近成年,要论起知识,也就后世一二年级的水平。 他只好操起将手教学法,“唐代有个大诗人叫李白……” “李白?我知道,这是李白写的诗吗?难怪……” “作者不是李白,而是李白的朋友,孟浩然,”李自成将“孟浩然”三个字板在黑板上,“不过,可能是因为朋友的关系,他们的风格倒是有几分相似。” 李自成在教习了所有的生字之后,这要讲解诗人本身的意思,帮助学子们在理解的基础上记忆,却发现陈秋蝶双眼朦胧,几欲坐立不住,不仅双眼皮在打架,连身子也是摇摇晃晃,像是喝高了蒸馏酒,便笑道:“春天的时候,大家觉得做什么最舒服?” “春天?自然是郊游了!” “爬山,路程不太远,山路不太长,这样的小山最适合我们女孩子!” “摘花,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红的、黄的、白的,甚至还有蓝色的,就是看看,也是醉了……” …… 原来这些女孩子对人生都是乐观的态度,而自己为了……无论是为了什么,都不该将她们锁在这片狭小的天地,看来,等哪天有空了,带着她们去野外踏踏青,也让她们感知下季节的变化,不过,今天还是要回到课堂上来。 李自成微微一笑,“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不过,先生倒是觉得,春天最快乐的事情,便是睡觉,晚上要早点睡,睡好,否则,白天就会像陈秋蝶那样,对先生的教习,发出自己的抗议了!” 众人一齐将目光投向陈秋蝶,看到他的样子,顿时忍不住笑,莺声燕语,充斥着整个课堂。 陈秋蝶朦朦胧胧中听到先生点她的名,还以为先生是要提问,急急忙忙从座位上站起身,“啊……” 孙梦洁含笑拉了她一把,让她先坐下,一手捂住小嘴,含笑不语。 陈秋蝶眨巴着眼睛,似乎明白了当前的处境,便恨恨地向李自成投去两柄目剑。 他昨晚是宿在陈秋蝶的房中的,说起来陈秋蝶没休息好,他也脱不了干系,见孙梦洁面上的含羞的模样,方才知道玩笑开大了,幸好,幸好这些学子中,只有孙梦洁和陈秋蝶隐隐约约有些懂,而她们都是自己的女人。 李自成直接无视陈秋蝶的目剑,继续讲解道:“诗人孟浩然也是如此,早晨贪睡,一觉醒来,天色已是大亮,到处都是鸟声,兴许,是这些鸟声惊扰了诗人的美梦……” 今天的语文课,特别的顺畅,虽然中间出了陈秋蝶打瞌睡的事,并没有影响到教学,相反,在陈秋蝶被李自成“点名批评”后,所有的学子都是打起精神,唯恐落入先生的法眼,被归入陈秋蝶的同类。 但李自成觉得,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下去,不但太累,而且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一旦军政方面有事,女校就得停课,所以,他早就有了编写字典的打算。 要完成一部全新的字典,工作量可想而知,不但李自成个人完成不了,就是整个西宁卫,一时半会恐怕也很难完成,无论是大明,还是满清,要完成这样的工作,集中全国的人才和物资,还要花上好几年。 李自成既没有大量的银子,更无法集中人力,实际上在西宁,能找几个识字的人都困难,他只能采取“拿来主义”了,先编写一本供学子们使用的字典,字数不用太多,三五千足矣。 就是这三五千的字典,编写起来也不像说话这么容易,而且还要给每一字注音、释义,甚至合上词组。 所以上次他在汤若望那儿看到一本叫做《字汇》的书籍时,感觉到就是天主在照耀着自己,只要有空闲,他便对《字汇》进行改编。 《字汇》是一本真正上的字典,是由南直隶人梅诞生老先生编写的,估计成书于大明万历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 让李自成欣喜若狂的是,《字汇》完全是按照部首来归类的,他本来并不知道汉字有多少部首,这一点,《字汇》上说得清清楚楚:两百一十四个,虽然与后世的现代汉语不一定完全相同,没关系,这本字典只是临时救急,属于过度性质的。 至于《字汇》上用反切、直音、音近等方式给汉字注音的情况,李自成全部抛弃不用。 由于是过度性质,李自成并没有给这本字典命名,只是宽泛地给出《字典》的名称,以区别《字汇》。 用字典查字的法子,一共有两种,一种是根据部首,李自成原封不动地照搬了《字汇》;另外一种查字的法子,才是李自成编写字典的主要目的,乃是根据拼音,就是他在女校中教习的内容,所以这样的一本字典,只有女校的毕业生才会正常使用。 《字汇》上字数太多,李自成进行了适当的删减,共收录了四千六百余字。 最大的问题,还不是编排顺序问题,而是字典中使用的繁体和古文,李自成需要一点点“翻译”过来,到目前为止,整个翻译工作还不到两成。 这样下去,加上印刷,《字典》不知道何日才能问世,所以,李自成直接将所有需要收录的汉字圈出来,用简体备注了,剩余的“翻译”释义的工作,准备交给孙林了。 孙林是典型的慢性子,话语不多,屁股能在板凳上撕磨半日,又是女校中唯一的男学子,现在他的职责是军需官,手头上事务并不多。 当然,《字汇》上的繁体和古语,孙林很难直接翻译出来,李自成准备对他单独开小灶,待孙林基本学会了方法,再行翻译,最后由朱由检审核。 下课的时候,李自成将孙林单独找到一边,让他接受这项工作,这本《字汇》暂时就交给他了,但要让他承担起这样的工作,还是任重道远,李自成闲暇的时候,不但要审核,自己也会做些翻译上的事。 为了鼓励孙林,提高她的干劲,李自成让李丹做为孙林的助手。 后面原本还有一节数学课,但李自成要去西宁天主教堂,便让学子们自行背诵孟浩然的这首《春晓》。 汤若望亲自在给信徒们解读《圣经》,听说李自成来访,急忙将解读经文的事,交给他的助手安格里塔,安格里塔也是来自神圣罗马帝国,来到西宁后,改用汉名“安格”,在汤若望正式荣升主教后,他也水涨船高,成了西宁天主教堂的牧师。 “大人怎么有空,来到教堂?”汤若望一面给李自成让座,一面让神职人员给李自成上茶,在大明呆了十余年,他早就学会大明的各项礼节了,包括汉话,说得也是非常溜,如果说他是一位“大明通”,实在不为过。 “哈哈,汤先生,奥,应该称呼汤主教才对!”李自成毫不客气,向木椅上一座,却是示意汤若望在对面坐下,完全像是在自己的家里。 “大人取笑了,”汤若望忙在李自成的对面落座,“如果没有大人鼎力支持,哪里有我这个主教?大人要是不支持,我这个主教恐怕一天都做不下去。” 知道就好,李自成心道,这个汤若望,还真不是二愣子,不过,他支持甚至用非常手段协助汤若望在西宁地区推广天主教,不全是为了汤若望,或者天主教本身,而是为了自己心中那个宏伟的计划,不过,这些自然不能喝汤若望说,“主教大人不是一般的忙,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此次过来,乃是希望主教大人能抽出时间,制造一架望远镜。” “望远镜?大人要这个做什么?难道大人有时间观天象?” “观天象倒是没空,”李自成从袖中掏出两块打磨过的玻璃,现在就是凸透镜了,“玻璃我已经打磨得差不多了,只要稍稍打磨变形,主教大人在《远镜说》一书中,详细提出了改良之法,自己不是不会制作吧?” “玻璃?”汤若望顿时二目放光,“在我们欧洲,也只有威尼斯的商人才有,他们据为奇货,价格高得离谱,大人从哪得来的?价格高吗?” 第189章 大量生产 “这样的玻璃,要多少有多少,主教大人大人要是需要,回头我让士兵们给你送几块过来,”李自成笑道:“我现在需要的是军用望远镜,倍率不需要太高,只要能看清数百米外敌情就行,能制造吗?” “数百米?应该没问题,”汤若望将那两块打磨过的玻璃放到室内的光线下,影子上顿时出现一个明亮的圆点,“这块玻璃不错,折光均匀。 更新最快” “那望远镜的事,我就拜托主教大人了,”李自成又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几块半尺见方的玻璃,“主教大人,还有一事,我的学生希望亲眼看到细菌的存在,所以,我打算制造一架显微镜,这个好像只有你们欧洲有,不知道神圣罗马帝国有这样东西吗?” “显微镜?”汤若望还真没听说过,不过,他总不能承认神圣罗马帝国在欧洲落后、分裂的现实,“好像听说过,不过没有亲眼见过,大人能不能详细说说?” “我听说它在大明京师出现过,好像是尼德兰人,还是荷兰人。”李自成将显微镜的用处及可能的制法,简要说给汤若望听,因为不知道使用的是凸透镜还是凹透镜,这几块玻璃都没有打磨。 “原来如此,那和望远镜的原理也有相似的地方,”汤若望将玻璃接过来,上下打量着,眼中有些贪婪,“这些玻璃真是不错……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造出显微镜!” “那就好,回头我让士兵给你多送几块玻璃,供你研究,”李自成啜饮口香茗,淡淡地道:“不知道主教大人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对大人的唯一期望,便是天主教,”汤若望的双目迅速转灰,朦朦胧胧的,“我们当时设定的目标,是千名信徒,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了……” “那是因为我们当时对天主教的传播前景不明,西宁有十数万人口,这才百分之一,若是信徒达到总人口的五成以上,那才算真正弘扬天主,”李自成悠悠地道:“可惜,在最初的时刻,信徒向教会捐款的不多,仅仅依靠卫里的银子,我也是有些压力,所以,便打算在西海里捕些鱼虾贴补士兵,可惜,沿岸的蒙古人,总是不消停……” “五成?”汤若望灰蒙蒙的双眼顿时明亮起来,但听到李自成后面的话,却是不太明白,“大人的意思是……究竟要如何才能达到五成?” “要达到五成,一时半会怕是不行,需要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李自成不能给汤若望太高的期望,要达到五成,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我的意思,想要在在西海打造几艘战船,保护捕鱼的士兵。” “奥,可惜我不会造船,若是火炮,我倒是会上一些……” 火炮自然更好了,不过,李自成暂时没有足够的生铁,连打造步枪的生铁都不够,没办法,只好去陕西恐吓秦王朱谊漶,勉强弄些生铁过来。 “大明并不缺少造船工人,我说的是战船,不是商船,”李自成慢悠悠地道:“主教大人不是乘葡萄牙人的战船来倒大明吗?难道对战船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果汤若望不会打造战船,那就用大名的商船改装,当然不是下水后再改装,而是在先根据汤若望的所见,绘制出新的图纸。 也许这还不是标准的战船,没关系,现在才是开始,将来在使用的过程中再慢慢改良,凡事都需要一个从无到有的积累,在使用战船的过程中,无论是打造战船的工匠,还是使用战船的士兵,都会提出改良的意见,逐渐让战船臻于完美。 “这个……”汤若望想了想,“似乎船底不是平的,而是尖底,对,就是尖底,我曾经无意下到舱底,战船不仅是尖底,而且为了维持平衡,还压上许多大石。” 尖底?大石?李自成在心中思索,为什么会是这样?船底越尖, 在同等重量的情况下,吃水不是越深吗? 如果不是汤若望说谎,就是有什么深意,依汤若望的性子,应该是不会说谎的,那究竟是什么用意? 李自成反反复复思量,一时没有答案,他陷入沉思之中,直到神职人员过来添加茶水,他才有些醒悟过来。 他准备喝些茶水洗洗大脑,却是不慎将茶水打翻了。 “……”李自成正要为自己的失礼抱歉时,脑中忽地有一道亮光闪过,刚才的困顿一下子解开了,“稳度,不错,就是稳度!” 将战船做成尖底,再装上大石,船底会比较沉重,整个战船的重心偏低,稳度就会增大,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这样的结构,能保证战船不会因为开炮、风浪等原因发生严重倾斜,它就像陀螺,自身修复倾斜的能力非常强。 而商船,因为要增加载重量,一把不会在船底装载大石,提高稳度的方法,便是宽度,但战船要高速运行,无法增加宽度,所以才会使用这种结构。 李自成豁然开朗,面上不觉露出淡淡的笑意。 “大人……”汤若望哪知道李自成的心思,见李自成面色古怪,不觉充满疑问。 “我明白了,”李自成的面上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主教大人再想想,葡萄牙人的战船,在船舱设计上有什么特点,就是说与普通的商船有什么不同。” “这个……”汤若望一时说不出所以然,“容我仔细想想,大人若是需要,我可以让博科去一趟南洋,他本就是葡萄牙人,即使弄不到图纸,至少可以将战船的样子画出来,供大人参详。” “这样最好,”李自成大喜,他倒忘了博科是葡萄人,现成的人物不知道使用,“若是博科能弄来葡萄牙战船的图纸,我们就可以在西海不受限制地捕鱼,有了这些物资,我保证,在年前之前,将信徒增加到两千。” “大人放心,我一定让博科弄来战船的图纸,只要博科能完成任务,我立即升他为牧师。”汤若望站起身,向李自成长身一揖。 “一言为定!” 李自成在教堂匆匆吃过斋饭,也不回家,直接去了匠作坊。 他原本是要去木匠坊,寻找木匠负责人曹建,不想却遇上了在室外闲逛的方志,登时皱起眉头,“方志,上次完成的西宁步枪,现在怎么样了?” 方志连忙跪倒在地,叩头道:“回大人,士兵们正在训练,这已是第五批了。” “第五批?”李自成心中一动,依照他原来的安排,每个批次是二十人,第五批就是百人了,虽然西宁步枪的数量严重不足,但让士兵们提前熟悉这种步枪,也是好的,“那你们有没有收集到测试的数据?” 没有李自成的允许,方志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回大人,每次士兵们来操训,我们至少有两名工匠在场观测,并记下相关的数据。” 李自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方志的话隐隐有些不对,“记录?工匠们都识字吗?” 方志摇头,“工匠们都不识字,他们只是将需要改进的地方,记在大脑中,然后来火器坊汇总,我们再将所有的问题,交给铁匠坊。” “奥,”李自成的眉头稍稍舒展,既然不识字,这种方法也没什么不对,“起来吧,你说说看,你们记录了那些数据?西宁步枪又有那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方志缓缓站起身,道:“回大人,西宁步枪的准头不错,四百步的位置,只要士兵的眼力正常,精度可以达到六成,若是在二百步的位置,可以达到八成以上。” “这么高?” 李自成深思片刻,方志的话,让他有了一种全新的思路,西宁步枪的有效射程虽然达到四百步,但到了战场,有时候并不需要在这么远的距离射击,毕竟这时候弓箭的射程,不过四五十步,最多不过六七十步。 如果情势许可,完全可以将敌人放到二百步,甚至一百步的距离,再进行射击。 当然,前提是士兵们经受过严格的训练,在敌人面前不能畏缩,而且,步枪本身也不能出问题。 “这是我们多次记录的结果,大人尽管放心,”方志继续道:“我们也发现了西宁步枪的不足,比如,在射出二十发左右的子弹后,枪管就会发烫,需要及时冷却,否则可能炸膛,准确性也会跟着下降。” 二十发已经是个不错的临界点了,以命中率五成来计算,平均两颗子弹便可射死射伤一个敌人,二十颗子弹能消灭十名敌人,如果集中五百支步枪,在枪管发热之前,便可消灭五千敌人。 这样的数据,足以吓到一切敌人,不管他们有多少士兵,当你面对的是一边倒的屠杀时,谁还有信心继续上来送死? “那其余的零件呢?比如扳手、撞针等,有没有损毁的可能?” “会大人,损毁的情况也是有的,但并不严重,若是士兵们熟悉了步枪的结构,自己都可以更换。” 李自成心中一喜,“你是说,这种步枪,暂时不需要改进了?” “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们已经和铁匠坊说了,应该不难,”方志微微躬身,道:“若是有足够的生铁,就可以大量生产了。” 第190章 妻与妾 李自成有些奇怪,方志他们才是火器匠,而刘方他们只是普通的铁匠,便问道:“方志,你们不参与打造步枪吗?” “是刘方不需要我们,”方志微微有些失望,摇着头叹气道:“刘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些叫做……摸具的东西,只要我们给出具体的尺寸,他们直接将烧红的铁水灌进摸具,稍稍打磨便能成型,不但节约了大量的时间,连尺寸大小都完全一样!” “是模具,”李自成笑道:“这样的确能提高打造的速度。 更新最快” 不过这样一来,匠作坊就要发生分化了,铁匠的人数不多,还要兼管炼钢、铸枪,而原本作为主角的火器匠们,基本上只是动动嘴皮子,难怪方志显得十分清闲呢! 不过,铁匠们工作压力大,要考虑增加人手了,哪怕增加普通的工人也好,为将来的大规模生产做准备。 如果是工业化阶段,方志他们就是设计人员,是顶级的工程师,但是现在,他们只能做些修修补补的事,不用说设计,连改良恐怕都困难。 李自成暂时不要他们有改良的能耐,他的身上,有的是改良过的图纸,他最缺乏的,乃是合格的材料。 “走,我们去训练场看看。” “是,大人!”方志领着李自成一行,来到后院的训练场。 尚未推开院门,李自成便听到“砰,砰……”的声音,显然是士兵们练习射击,但枪支显然不多,不过寥寥数声,便归于平静。 方志打开院门,让李自成进入后院,士兵们正在填装子弹,因为“西宁步枪”属于后膛枪,子弹都是从后面装填进去,士兵们就是趴在地上,也能完成这个动作。 李自成目测了一下,士兵们距离靶位,大约四百步,但前面二百步的地方,放置了十数个竹篮,竹篮中都是盛放着纸壳子弹。 “原来士兵们早就开始了二百步距离的射击训练!”他微微一笑,并没有打扰士兵们,“方志,子弹怎么样,够用吗?” “大人,仅仅为了训练,应该是足够了,我们已经制造了上千发子弹!” “奥,”李自成明白了,如果要将这种步枪在战场上发挥威力,子弹就不够 ,“为什么不能大规模生产子弹?难道是因为红铜不够?” “回大人,红铜的数量的确不足,”方志躬身陪在李自成 的身边,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士兵们手中的子弹,“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人手不够,无法生产出大量的雷#管!” 李自成的目光变得阴郁起来,扩充人手并不困难,卫里现在存有五六万两现银,还有蒸馏酒、玻璃的收入,每月不下六千两,招收几名百姓作为工人,银钱上不是问题,关键还是红铜。 西宁本地并没有铜矿,市面上存铜,主要就是流通的铜钱,如果通通都被收回,市面上就会缺乏硬通货,必然造成银铜金贵而导致的通货膨胀,李自成不是经济学家,一旦出现这样的问题,他很可能束手无策,在没有绝对的控制力之前,最好不要违背事物的自然规律。 联系到西宁缺铁,李自成的目光里,阴郁得能滴出水来,好不容易研发出了西宁步枪,却没有足够的铜铁,看来,必须在西宁地区找出铜矿、铁矿,他就不信了,西宁这么多的山川,还会找不到铜铁矿,哪怕是小型矿藏也行,总好过完全依靠购买。 不说他没有足够的银子,万一朝廷对西宁实行禁运,缺少铜质弹头的步枪,可是连废铁都不如。 有了解决问题的法子,哪怕只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李自成的脸上绽放出笑容,无论铜铁的问题能否解决,他都不能在方志他们这类工匠面前乱了阵脚。 “砰,砰……” 士兵们装填完毕,又完成了一轮射击,在工匠们们查验靶子的时候,李自成惊异地发现,工匠们在地上捡起什么,丢到靶子后面的大箩筐中。 “方志,他们在做什么?” “回大人,因为红铜太过金贵,所以我们要回收弹头,如果弹头没有明显的变形,直接用于制造下一颗子弹,万一弹头出现严重的变形,无法正常使用,便要回炉重炼,再铸成新的弹头。” “回收弹头?”李自成心中一动,这的确是个节约材料的法子,不过,若是上了战场,总不能从敌人的尸体上将弹头一颗颗取下来,如果因为弹头的事儿影响了士兵的战斗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关键还是要有新的来源。 不过,方志能想到回收弹头,暂时缓解了红铜的不足应当予以鼓励,“方志,你能想到节约红铜的法子,做得不错!” “大人……” “小米,给方志五两银子,”李自成也不管方志正惊得目瞪口呆,道:“这是对你个人的奖励,不必与他人平分!” “草民多谢大人!”方志大喜,除了叩头,他实在想不出感谢大人的法子,额头在地上叩得“咚咚”直响。 “不用多礼,”李自成让方志起身,拍拍他的膀子,“好好干,我会给你们增加人手,争取生产出更多的子弹。” 方志的动作,吸引了士兵们的注意力,他们发现李自成正在视察,慌忙放下手中的步枪,抢着给李自成叩头行礼。 “免礼,都起来吧!”李自成让士兵们继续训练,却将他们的小旗官单独留下,“训练得怎么样?命中率可有提高?” 那小旗官像是中了七星彩,起初还有些紧张,不过说到命中率,顿时两眼放光,“回大人,在四百步的距离上,属下的命中率能达到五成,再训练几天,命中率还会有所提高!” “那他们呢?”李自成手指着正在装弹的士兵。 “他们和属下乃是同一批次训练的,命中率也差不多。” 李自成微微点头,却又想起一事,遂问道:“子弹的穿透力怎么样?” “据属下估计,四百步的距离上,可以穿透两到三层皮甲,若在在二百步的距离,即使不能穿透明光铠,也可以从隙缝中钻进去,不过……因为子弹太过金贵,我们没有做过这样的试验。” 问题还是处在铜铁这样的材料上,李自成暗中下了决心,就是砸锅卖妾,也要解决铜铁问题,从某种程度上说,现在对铜铁的需求,已经超过了金银。 因为在步枪上有可喜的成就,也有需要及时解决的问题,李自成暂时无心关注打造战船的事了,他在召见曹建的时候,只是让他先行准备造船的木料,再向汤若望那儿讨要造船的图纸,便离开了匠作坊。 回到官衙,李自成经过深思熟虑,让小旗官雷万军和三名亲兵,带着两名识货的工匠,去山中寻找铜铁,他只是告诉雷万军,要特别注意从附近的百姓口中寻找线索。 次日午后,李自成来到中衙的书房,翻看着各地传回的讯息,忽地一张不起眼的白纸条深深吸引了他,讯息是正在陕西的吴二毛发回的,上面只有区区六个字:找到夫人高氏! 李自成又惊又喜,在曹文诏来到陕西之前,他从未尝试过寻找高桂英,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西宁明面上还是朝廷的西宁,暗中却是被危机四伏,一旦哪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可能就会推到多米诺骨牌。 他宁愿自己身处险境,却不愿高桂英跟着自己冒险,有着后世的经验,他虽然不知道高桂英生活怎么样,至少在高迎祥那儿,没有性命之忧。 如今却不同了,高迎祥新败于曹文诏,连儿子傻二都被杀了,高桂英被迫随着他颠沛流离,反而不如在西宁安逸,女人,谁不向往平静的生活? 所以当他听说高迎祥被曹文诏破了老寨,立即命令王安平在陇西一带设法寻找高桂英,吴二毛对西安的秦王做出恐吓之后,也加入寻找高桂英的行列。 吴二毛原本就是陕西人,属下人员多为当地的地头蛇,如今看来,熟悉地形的他,还是占据优势,先一步找到高桂英。 捏着白纸,李自成的手心都出汗了,他与高桂英的婚姻,说不上轰轰烈烈海誓山盟,但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高桂英义无反顾地嫁给他,至少与他之间,有着一份斩不断的亲情。 回想起与高桂英在壶芦山的点点滴滴,李自成的嘴角不觉露出微笑,不错,他和高桂英之间,还是夫妻情分重些,也就是说,像亲情那样,责任重于情分。 难道这就是妻与妾的区别? 不过,高桂英当得起“妻”的重责吗?她能容得下孙梦洁她们嘛?特别是宋玉莲,高桂英会不会真的当她是婆子? 李自成忽地想起,当初娶高桂英的时候,因为家中尚有韩金儿,她当时是做为妾的身份出嫁的。 只要她当得起“妻”的身份,拥有“妻”的度量,自己就给她一个正妻的身份,相信经过战火纷飞疲于奔命的日子,这是给她最好的礼物。 万一她是妒妇,那就难说了,反正她原本就是“妾”的身份,自己不介意将来再娶一位正妻。 不过想到韩金儿,李自成心中一阵刺痛,韩金儿已死,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跟她计较已经没有意义,他与韩金儿之间,只有一夕之情,而且是捡了“李自成”的便宜,说不上有多少感情和责任,人死灰灭,加上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的心中已经没有恨意。 李自成恨的倒是盖虎,让这种欺男霸女的人活在世上,他都没法原谅自己,,他甚至想到让吴二毛和上官嗣羽远赴米脂,直接灭了盖虎,不过,让别人替自己复仇,总不如自己亲手来得痛快,就是盖虎死了,还会有儿子、孙子,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盖虎,你最好长寿一点,能活着见到我,否则,你的子孙,便会因为你而遭受灭顶之灾,这些,都是你欠他们的,李自成咬牙切齿。 思索转回手中的纸片上,李自成提笔给吴二毛回了信:立即护送高氏来西宁! 因为要飞鸽传书,纸片不能太大,它所蕴含的讯息量也不能太多,不过,李自成觉得就快要见到高桂英了,所有的衷肠,可以当面倾诉,一年多的时间都过去了,也不在乎这几天。 第191章 流民 两日之后,高桂英在吴二毛的护送下,终于接近西宁,李自成听到讯息,立即带着亲兵们,打马赶到西宁东面的石峡迎接。 更新最快 石峡因为地形上极为险峻,成了西宁城的东大门,有两个小旗的士兵驻扎,小旗官突然见到数十骑兵,心中紧张,慌忙闭了关隘,等到发现是李自成,又急急打开关隘,接应李自成入关,“属下不知大人亲临……” “你做得不错,情况不明时先闭了关隘,”李自成拍拍那小旗官的后背,“东面有什么状况吗?” “东面?”小旗官还以为有什么敌情,再次紧张起来,“大人,属下刚刚打东面过来,没发现什么……” “奥,也许他们还未到,”李自成示意何小米随那小旗官去东面看看,自己倒是优哉游哉地在关隘里转了一圈,没发现防守上有什么漏洞,便靠在椅子上打起盹来。 接近午时,何小米方才回报,“大人,东面来了数百人,不知道是不是吴二毛他们,属下已经着人前去打探。” “数百人?”李自成一骨碌爬起来,“难道来的是高迎祥的主力?走,去看看!” 何小米尾在李自成的身后,道:“远远看起来,不像是军队,倒像是逃难的百姓。” 李自成三步并两步,已经来到石峡的东门,远远望去,果然有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这时只见两骑快马正从人群中如飞奔出,直奔石峡而来。 何小米低声道:“大人,马上的是我们的兄弟。” “奥,先看看他们带回什么讯息!”李自成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是寻找,但此时相距甚远,根本看不到高桂英的影子。 稍顷,那两起快马已经来到石峡口,关上的士兵打开关隘,放他们入关,两名亲兵将战马留在关外,步行入了关,见到李自成,忙叩头汇报,“属下叩见大人!” 李自成并没有对亲兵们说起高桂英的事,所以亲兵们还以为李自成迎接的是吴二毛他们。 “为何有这么多的人?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李自成皱皱眉问道。 “回大人,都是陕西的百姓,因为无粮可食可食,他们已经沦为流民,又被官兵、盗贼勒索、欺负,他们已经两三天没吃饭了。” “吴二毛可在人群中?” “在,吴二毛正陪着一个夫人缓慢行走,看样子,那妇人倒是没饿着,精气神不错。” 那妇人定然是高桂英了,否则,吴二毛断不会陪着行走,李自成冲着何小米道:“出关,迎接吴二毛他们。” “大人,”何小米忙拉着李自成的衣襟,“大人,对方人数众多,情况又不明,不能单凭吴二毛在场,就……” “小米,你要让前面的人知道你说出这样的话,怕有人要揭了你的皮,”李自成哈哈一笑,摸摸何小米的脑袋,“别墨迹了,立即出关迎接!” 何小米呆了一呆,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大人赶到石峡,迎接三十里,怎么可能是为了吴二毛?忙道,“是,属下这就给大人备马!” 二十余骑,如飞向对面的人群奔去,不过眨眼间,便来到人群面前。 吴二毛领着一众兄弟,突在人群的最前面,集体跪倒在地,“叩见大哥!” “二毛,兄弟们,都起来!”李自成翻身下马,目光却是在人群中搜寻起来,人群中忽地从后方挤出两人,一男一女,虽然经过长途跋涉,两人都显得比较憔悴,但目光却是晶亮晶亮,女子原本是向李自成急奔过来,但在距离李自成尚有两步的地方,忽地停住了。 “桂英!” “自成!” 李自成张开双臂,赢了上去,高桂英脑子一热,再也顾不得身边成百上千眼睛了,紧跨一步,最后是一小跳,恰好跃入李自成的怀中。 李自成一把接住,将身一旋,原地转了个圈,方才稳住身形,“桂英,终于找到你了!” “我也是,终于找到你了!”高桂英伏在李自成的肩头,闭上双目,再也不愿睁开,时间就像是停滞了,如果有得选择,高桂英倒是希望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咳……咳……”跟在高桂英身边的年轻男子,非常不合时宜的咳嗽起来。 高桂英顿时一羞,面上涨得通红,触了电似的急急从李自成的怀中脱出来,转身背对着李自成,却是给了咳嗽的男子一个白眼,面上不由红透了。 “一功?”李自成跨上两步,过去拍拍他的膀子,道:“一向过得好吗?” “我还以为自成只记得我姐,早把我忘了!”高一功翻了下白眼,傻傻地一笑,“自成,我可是饿坏了,到了你的地盘,能不能先给我弄些吃的?” “奥,小米,先将干粮和清水拿出来!” 何小米将随身携带的干粮,还有水壶,解下递给高一功,另外一名亲兵将自己的干粮、清水递给高桂英。 高一功狠狠咬了口,噎得直翻白眼,喝了两口清水,方才缓过起来,“自成,还……还有吗?这些百姓,都有两天没吃了……” 就在高一功说话的时候,百姓们已经自发围了上来,刚才失去神气的双目,立时发出光来,都是盯着高一功与高桂英的手中的烙饼。 李自成皱起眉头,因为不知道这么多的百姓随行,加上不是远距离行军,亲兵们身上的干粮也是不多,就是全部拿出来,也不够这些百姓分的。 看着百姓涌上来,李自成还有一层担心,就是百姓会乱起来,数百没有任何训练的百姓,饥饿了两天,一旦见到烙饼,还不是发了疯的抢夺起来,尤其是现在的烙饼远远不够分配。 高一功见情势不对,立即拔刀在手,大声喝道:“排队,谁要是乱了,我他妈宰了谁,也省得浪费粮食!” 何小米等亲兵也是拔刀相向,百姓方才止住脚步,但呆滞的目光依然盯在烙饼上。 李自成迎上两步,朗声道:“大家不要急,按顺序排好队,都会有烙饼,如果吃不饱,一会去了前面的石峡,还会有足够的馒头和清汤,如果有谁拥挤,不仅影响分发烙饼的速度,军法亦是不容,你们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千万不要在最后关头死在自己人手上!” 言罢,也是亮出腰刀,做了个下切的姿势。 高一功见百姓开始列了两队,便走上前,将企图插队的人踢了两脚,亲兵们才开始分发烙饼,何小米、雷万军各领着十余名士兵,依次分发,不论老少,每人只有三分之一快烙饼。 还未等亲兵们发到一半,前面的百姓已经将烙饼吃完了,目光又是盯上了士兵们手中的烙饼,高一功担心这些百姓抢夺他人的烙饼,一旦发生混乱,这些饿得几乎虚脱的百姓,肯定有不少被踩死,他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厉声道:“大人说了,到了前面就有白面馒头,谁要是敢抢他人的烙饼,老子立马宰了他!” 见一名高个子百姓的眼中放射出攫取的刚忙,他举起钢刀,向那百姓奔去,作势要砍,那百姓立即摊到在地,“大人,草民……草民实在是饿呀……”捂着肚子,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又用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胃部,“大人,行行好吧……” 高一功欲待将自己尚未吃完的小半块烙饼给他,李自成以目阻止了他,如果有人闹事,就会得到烙饼,那不是鼓励他们闹事吗?再说,其他人要是跟着学,暂时哪有许多烙饼? 高桂英也是面露不忍之色,但李自成自然不许,她也不敢造次,毕竟这些人与李自成没任何关系。 高一功想了想,却是朝那躺在地上的百姓踢了脚,“想要吃饱饭,还不快起来?大人说了,到了前面,就有白面馒头。” 李自成默默点头,这个高一功,脑子还不错。 那百姓没法,只得爬起来,继续朝前走,那些已经吃完烙饼的人,也是随着他向石峡奔去,李自成唤过一名亲兵,让他骑马快速向石峡奔去,让石峡多准备馒头面汤。 当所有的百姓赶至石峡的时候,白面馒头尚未蒸熟,但面粉汤已经做了几大锅,连同锅碗,全部抬至石峡东面的空地上。 在高一功的呵斥下,百姓们再次排起了长队,看到前面有几大锅面粉汤,他们顿时口中生津,双目放光,无论如何,面粉汤总比白水好些,这次倒是没有原先那么焦急,一来有了一些烙饼垫底,肚内的饥饿稍稍减轻些,二来面粉汤很多,一时半会也吃不完。 百姓们列出五队,按照顺序每人先来一碗面汤,也不用咸菜,权当白水喝了,领到面汤的人,并没有走远,而是重新回到队尾,预备要下一碗。 半个时辰后,石峡内终于送来了白面馒头,大量的箩筐里,馒头数量怕有上千个,看来石峡内可能将存粮全都用上了。 只分发馒头的时候,士兵们原本预备每名百姓两个,一次分发,但李自成却是反对:每人先发一个,吃完可以再去后面排队,领取下一个。 高一功不解,“自成,一次发了岂不省事?” 第192章 关宁骑兵 李自成当众解释道:“这些百姓,饿了很久,体质太弱,若是暴饮暴食,肠胃一时消化不了,那些馒头就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更新最快” 这不是李自成耸人听闻,二战末期,盟军将集中营中的战俘释放出来,好酒好肉让他们吃个够,结果一顿饭下来,死亡率超过五成,盟军起初认为有人下毒,经过尸体解剖,医生才给出答案:都是暴饮暴食惹的祸。 两个馒头,加上两碗面汤,对这些饥肠辘辘的百姓们来说,只能吃个大半饱,但石峡存粮不多,只能得到西宁再吃了,有了这些食物,他们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 趁着百姓吃饭的时候,李自成问了高一功,方才知道这些百姓原本是依附高迎祥的,但老寨被曹文诏攻破后,士兵、百姓在官兵的打击下失散了,这些百姓只得随着高氏兄妹突围出来,四处躲藏,堪堪保住性命。 这些百姓中原本还有几名士兵,但在饥饿的折磨下,已经和普通的百姓没有任何区别了。 “一功,你和桂英都在,那立功呢?”李自成与高立功的感情更深一些,如果不是去壶芦山避难,他压根就没见过高桂英和高一功。 “大哥……大哥为了掩护我们突围,恐怕……恐怕凶多吉少了……”高一功略微有些放#荡的脸上,霎时布上一层阴云。 李自成只得安慰道:“这……立功吉人自有天相,一功不用担心,我会着人去陕西寻找。” 高一功摇摇头,似乎不相信他大哥还活着,连大嫂刘氏也在战乱中失去了踪迹。 李自成赶忙转换话题,“曹文诏的军队究竟怎么样?”西宁与陕西,只是隔着黄河,万一朝廷派大军,甚至就是曹文诏的军队来攻打,先要了解一下可能的对手。 “这个曹文诏,实在厉害,”高一功的眼中满是恐惧,“他用的是关宁骑兵,兄弟们要是迎上去,只有死路一条,若是逃跑,两条腿的人又岂能跑得过四条腿的畜生?他们同样从后面追杀,哎……弟兄们都是用生命阻挡,才勉强冲出这些士兵百姓……” “关宁骑兵?”李自成心中一惊,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关宁骑兵一向在辽东与鞑子对峙,是大明战斗力最强的军队,他们比鞑子可能差些,但与这些陕西的盗贼相比,那是“杀鸡用了宰牛刀”,看来为了剿灭陕西的盗贼,朝廷是下了血本了,“曹文诏有多少关宁骑兵?” “大约有一千骑,人数虽然不多,但借助马匹的优势,战斗力极为强悍,往往一次冲锋,就能攻破我们的阵势,接着就是在后面追杀……可怜了那些兄弟,他们也是实在没有活路才参加造反的,没想到死得更快……” “一千骑兵?”李自成盘算了一下,自己这方面的骑兵,除了自己的亲兵,都是集中在刘云水部和李过部,刘云水的骑兵刚够二百,而李过部还不到一百五十。 若是遇上曹文诏的骑兵,无论是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不是他的对手,这还只是关宁骑兵的一部分,若是朝廷全力攻打西宁…… 李自成沉思片刻,忽地有了新的主意,“一功,今后有什么打算?还要去追寻闯王吗?” “还能有什么法子?不追随舅父,就只能饿死,”高一功叹口气,将碗中的面汤一口干了,“不过,追随舅父,恐怕也是个死,只是不知道哪一天会轮到自己而已。” 李自成心中一动,悠悠道:“一功是否愿意留在西宁?” “西宁?”高一功眨了眨双眼,“听吴二毛说,自成现在是西宁的千户,属下应该有不少士兵吧?” “士兵倒是没多少,不过,只要一功肯留下,总有你的一口饭吃。” “留下?”高一功有些迟疑,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最后却是道:“那二姐……” “一功你这个傻瓜,你二姐是我的婆姨,自然是随我留在西宁,难道还要随着你们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那边高桂英听到了此话,面上不觉一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喜悦,只讪讪道:“一功,留下来吧,在西宁,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那我就留下?”高一功咧嘴一笑,“既然二姐说了,我敢不听命吗?” “德性!”高桂英白了他一眼,“自成担着干系给你找口饭吃,也不知道谢谢人家?” “多谢自成!更多谢二姐!”高一功拱起双手,向两人各行了一礼,又道:“二姐,如今可要沾你的光了。” 高桂英立时抛给他一双目剑,小脸微红着,既害羞,心中也有些得意,偷偷瞄了李自成一眼,见他正望着自己傻笑,面上不觉更红了,结果却是将怒气发泄在高一功身上,“以后你要是敢胡乱惹事,就是自成绕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高一功不敢惹他二姐,便冲着李自成一眨眼,道:“自成,不知道你今后如何过日子……” 高桂英大怒,飞起一脚,奔高一功大腿飞去,口中却是骂道:“没大没小的东西,自成也是你叫的……” 高一功避开他姐的神仙脚,没好气地道:“是,是,叫姐夫!” “在公开场合,要叫‘大人’,你没听到士兵们的称呼呀?”高桂英没好气地道。 “是,叫大人,”高一功一边注视着他姐的腿脚,口中嘟噜着,“这才刚见着大人,就这么折磨自己的兄弟……” 高桂英面上凶恶,心中却是不忍,见高一功一副哀怨的模样,本想再骂两句,却是生生咽了下了话语。 李自成笑道:“都别闹了,一功,你可愿意待在军队?我的属下,都是军纪严明的士兵,你可要想好了!” “军队?大人,除了军队,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在闯王那儿,就是一名小旗官……” 李自成知道,在后世的历史上,高一功乃是一员猛将,也许在谋略上与所欠缺,但杀伐果断、勇敢,甚至能冲在第一线,应该适合做骑兵,正好李过的第二百户正在募兵,就让高一功去他的属下,他们原本的关系就不错。 李自成微微点头,半响方道:“一功,这些百姓,将来还会回到陕西吗?” “大人,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土地,如今尚属反贼一伙,若是回到陕西岂不成了曹文诏的军功?求大人一并收下他们吧,只要能赏口饭吃!” “在这乱世中,要想生存下去,当兵是一条极好的道路,虽然在战斗也会有伤亡,总好过活活饿死,”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一功,你能从他们当中招募百余士兵吗?” “这当然可以,就是将他们全部招募过来,也没问题。” “当兵自然不仅是为了吃饭,我说了,我这是正规的士兵,须得严格遵守军纪,这个以后再说,”李自成看了眼百姓,发现他们壮丁极多,老人和孩子很少,真正缺乏劳动能力的,估计不足一成,隧道:“也不用全部当兵,否则谁养活他们的家眷?” “……” “一功,你将这些百姓简单分类,若是没有家眷,又能遵守军纪的,全部募兵;有兄弟数人者暂时募一人为兵;若是有家眷又是独子者,暂时不用募兵。” “是,大人,”高一功立时明白了李自成募兵的原则,显然与舅父不一样,“那其余的百姓呢?” “其余的百姓,先带入西宁,我会着人给他们分配土地,按照亲近关系,分为三到四个村落,就住在西宁城外吧,现在已经过了寒冬季节,暂时就住在帐篷了,我会尽快给他们搭建房屋。” “是,大人!”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这些百姓要想步行入西宁,今日肯定来不及了,李自成便让高一功留下来,陪着这些百姓在石峡外搭建帐篷,明日一早再赶赴西宁。 李自成与高桂英共乘一骑,在亲兵的簇拥下,先行返回西宁。 宋玉莲已经知道高桂英的身份,事先将自己住处左侧的空房清理出来,又精心布置一番,准备用做她和蝶儿的卧房。 在她的心目中,高桂英是李自成的正妻,自然是要占据中间的卧房。 李自成看着整理一新那间卧房,心中一动,道:“莲儿、蝶儿,你们今晚还住原来的房子,这清扫出来的房子,就留给桂英吧!” 严格说来,高桂英并不是他的正妻,当时在壶芦山娶高桂英时,因为家中还有韩金儿,所以说好了是妾,但现在韩金儿已死,高桂英作为共患难、又是最早过门的妾室,是最有可能作为成为正妻的。 不过,李自成现在的身份,已经与当日在壶芦山落难时不可同日而语,而且还有了孙梦洁、陈秋蝶、宋玉莲等女人,如果高桂英没有足够的度量,便难以胜任正妻之职。 今晚,李自成要先观测观测,所以暂时让高桂英住在左侧的东厢房。 宋玉莲满心诧异,这中间的屋子,无论是出于中心的位置,还是附属功能齐全的餐堂等,都是正妻应该享受的,大人这是怎么了? “莲儿,你是管家婆,暂时住在原来的屋子,做饭什么的,也会便利些,”李自成自然不会让新来的高桂英去做饭,“快去做饭,我带桂英去卧房中看看。” 宋玉莲心中虽有疑问,却是不敢再问,忙答道:“大人放心,晚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好!” 第194章 唯一的选择 “正妻?”高桂英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她原本是以“妾”的身份嫁给李自成的,而且之前还曾嫁过一次,虽然没有……但总归有些不清不白,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正妻,这一年多的时间,算是没有白等,惊喜之余,一时还不敢相信,“自成,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自成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下,“本大人还会骗你不成?不过,你作为姐姐,以后可是要多关爱各位妹妹,不要无端制造矛盾,本大人也会一碗水要端平!” “嗯!”高桂英轻轻哼了声,倚在李自成的怀中,这一刻,她已经放下了所有的疑问,都不重要了,只要她是正妻,就拥有了大半个李自成,便是再多的侍妾,也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更新最快 一连三日,李自成晚上都是宿在高桂英的房中,但白天时,他却更加忙碌。 先是捕鱼队总旗官周坤来到西宁,李自成召见他的时候,只是让他招募水军士兵和水手,名额暂定一百,除非有特别的要求,不要从捕鱼队中招募,虽然捕鱼队现在人满为患,但他们都是从各支军队中淘汰下来的,放到水军中也不太合适。 现在虽然没有大型战船,但周坤可以设法改建渔船,哪怕是木筏也好,关键是大型木筏也可让士兵得到锻炼。 接着高一功带着陕西的流民来到西宁,李自成没有亲自接见流民,只是让梁文成将这些百姓安置在西宁周围,集中在三四个村落。 他们的粮食,暂时由卫里提供,但他们需要开垦土地,相当于“以工代赈”,如果要兴修水利、道路,他们就是最廉价的劳动力,可惜李自成没有足够的银子开展基础建设。 李过从这些流民中招募了百余士兵,这本身相当于一个百户的身份,但李自成将这些士兵分为两个总旗,由高一功做为共同的总旗官,先行训练,将来归入李过属下。 但李过现在还在北川县,算起来他在北川的时间也有半年之久了,最后李自成让驻守西宁的第三百户秦大年部,前往北川,接替李过部,让李过回到西宁整顿。 第三日晚间,李自成再次来到高桂英的卧房时,高桂英虽是笑脸相迎,心中却是不安,两人温存一番,高桂英小声道:“自成,这一连三日,你都宿在我这儿,那些妹妹们岂不要在背后骂我?” “骂?他们敢骂?反了他们不成?”李自成把眼一瞪,微微现出红丝,“他们都是我的女人,自然要听我的!” “自成说得不错,不过……”高桂英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道:“要不,自成明日去她们的卧房吧,改日再来,我随时为你留着门。” “桂英,你在陕西苦了一年多,我自然是要好好补偿你,”李自成搂着高桂英的两腮,她的小嘴都变了形。 “自成,这都三日了……” “三日怎么够?”李自成思索了一会,“这样吧,六日,至少六日,六日之后才有他们的份,桂英,你可要把握机会,争取在这六日内怀上孩子,不能让孙梦洁她们比下去!” “自成……” “桂英,来,我们再努力一次,我就不信了,我的桂英身体这么出色,拿根木棒就上阵杀敌,却还会输给这几个丫头片子……” “……”高桂英欲拒还迎,她比自成还急,虽然顶着正妻的名分,若是不能早早为李自成诞下嫡子,即使地位稳固,在外人面前,还是抬不起头,若是内宅中有个泼辣的,迟早会挑战她的地位。 “母以子贵”,在一个妻妾成群的大家庭,再多的女儿都抵不上一个儿子,更不用说嫡子了,如果高桂英能诞下以为嫡子,她的地位便是无比巩固。 但李自成这一次食言了。 在高桂英来到西宁的第五日,李过也是回到西宁,中午的时候,正与高一功在李自成家喝酒吹牛。 李过因为属下的士兵一下子扩充到五百,又得了高一功这位狐朋狗友,一时得意起来,拉着高一功拼起蒸馏酒,连主人李自成都放在一边。 李自成看着两人亲热地斗酒,倒是不在意,但高桂英却是不断向高一功使眼色,无奈高一功就是看不到,急得她差点要将蒸馏酒泼到高一功的脸上。 就在这时,何小米急匆匆赶到,翻身跪在李自成的面前,“大人,三角城急报!” “三角城?”李自成顿时一惊,面上却是毫不变色,“发生了什么事?” “三角城遭到蒙古人的袭击!” “蒙古人?”李自成皱起眉头,“巴雅尔不是被打残了吗?难道他还敢入侵不成?”心中却是想到,现在已经是初夏,正是水草开始旺盛的时节,蒙古人并不缺少草料,为何要来攻打三角城? “回大人,的确是巴雅尔,”何小米抬起头,道:“据周宾的汇报,这次巴雅尔集结了一百多名骑兵,比上次的气势更甚。” 一百多骑兵,那三角城就危险了,周兵虽然有两百余士兵,是蒙古骑兵的两倍,但他的属下全是步兵,如果发生激战,简直就是被屠杀,三角城虽然已经建好了城墙,但高度不过一丈,连盗贼都防不了,何况是蒙古骑兵。 若是弃城而走,有蒙古骑兵在后面尾随,恐怕也是很难脱身。 李自成暂时无暇思考巴雅尔的战略意图,他可以失去三角城,却不愿失去周宾这个第五百户,三角城丢失了,将来可以再收回来,以蒙古人的性子,基本上以抢劫为主,一旦得到城内的物资,在明军大兵压境的情况下,基本上就退走了。 如果周宾这个百被歼,西宁卫不但失去了一个百户官,更是失去了整个百户,更为重要的是,他好不容建立起对蒙古人的心里优势,又会荡然无存。 想到这,李自成立即给何小米下达了命令:“立即传书捕鱼队,将所有的渔船驶向三角城,预备从水路接应周宾,同时给周宾传书,坚持守城三日,万一战事不利,为免不必要的伤亡,可以从水路撤回。” 巴雅尔既然敢于明目张胆进攻三角城,显然没将西宁卫放在眼里,看来,上次打得他不够痛,要想维持西线的安稳,必须重拳出击,让巴雅尔后悔自己的劫掠行为。 如果巴雅尔真正被打痛了,他才会重视明军,在心里上与西宁划定分界线。 要解决三角城之围,必须立即增派援军,李自成将各个百户在脑中过了一遍,心中蓦地一惊,西宁城中,只有刘云水部和李过部这两个骑兵百户,而李过正在扩军,士兵们暂时无法参战,他能调动的士兵,只有一个刘云水部。 第三百户秦大年部,接替李过入驻北川县,第四百户李绩部正在南川县,而第五百户,就是三角城的周宾部,第六百户刘云水部驻扎碾伯所、庄浪卫一线,第七百户宋文部奉命赶去增援,现在正在三川府。 更为重要的是,这几个百户全是步兵,要想解三角城之围,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以周宾部区区两百士兵,要想守住三角城,根本不可能延续太久,李自成只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便可自行从水路撤离。 这唯一能够调动的第一骑兵百户刘云水部,也只有两百匹战马,就是全部出战,如果没有地形上的优势,能和百余蒙古骑兵打个平手就是万幸,至于三百步兵,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战场。 距离三角城最近的驻军,乃是南川县,但李绩部只有三百步兵,而且正在整训阶段,战斗力恢复到什么程度,李自成并不知晓,就是拉到战场,战斗力也是堪忧。 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刘云水部派去增援。 既然这是唯一的选择,也就不用纠结了,李自成立即让亲兵前去传刘云水、梁文成来官衙议事。 “大人,属下请求增援三角城!”何小米刚走,李过便放下酒盏,向李自成请命。 这样的好事哪能少得了高一功,他在李过之后,赶紧向李自成请命:“大人,属下愿意增援三角城,马上就能出发!” 李自成看了他们一眼,李过的属下倒是有一百五十匹战马,但骑兵的战斗力就不敢恭维了,西宁最优秀的骑兵,还是刘云水部。 而高一功刚刚从流民中招募了百余士兵,他们恐怕连军纪都未完全弄清楚,又何来战斗力?也许以前高迎祥就是这样做的,所以属下的士兵才没有战斗力,被曹文诏撵着屁股追杀。 即便高一功是军事奇才,但他的属下都是步兵,一时半会也不能救急。 不过,增援三角城不行,驻守西宁可就要靠他们了,李自成微微笑道:“双喜、一功,此番增援三角城,还是刘云水的第一百户,你们安心在西宁练兵,并看好西宁城,现在的西宁城,乃是我们的根本所在,若是有丝毫闪失,我拿你们问罪!” “是,大人!”李过虽然不爽,但李自成亲自下达了命令,他岂敢违抗?加上他刚刚募兵三百,一时半会的确难以形成战斗力,只得悻悻作答,高一功有心增援,但他的属下全部是步兵,也只能干着急。 稍顷,李自成去了前衙的正厅,梁文成、刘云水已经在等他了。 第195章 比拼消耗 李自成留下梁文成、李过这一文一武留守西宁,自己亲自率领第一百户的骑兵,前去增援三角城。 更新最快 第一骑兵百户只有两百余匹战马,加上李自成的亲兵有二十余匹战马,超过两百三十匹战马,这些战马载着骑兵做为先头部队,立即轻装向三角城方向飞逝而去。 第一百户余部三百余名步兵,做为后援,携带着粮草辎重,也是同时离开了西宁。 李自成一路上都在思索对付蒙古骑兵的法子,依照历史上的经验,无论是汉唐还是大明,都有一些借鉴的法子,至于后世,因为机械的大量出现,骑兵基本上从战场绝迹了。 在冷兵器时代,对付骑兵,主要有两种办法,一是训练出更为精锐的骑兵,比游牧民族更加游牧化,方能在在野外与之对决,甚至击败他们,像大汉的霍去病、大明的李成梁。 二是利用汉民族的技术、物资优势,打造出各种战车,利用战车做掩护,迟滞骑兵的速度,如果骑兵失去了速度优势,战斗力便急剧下降,步兵完全可以依靠人数上的优势,与之一战,并且步兵尚可借助战车的掩护,完全可以和骑兵互攻,这中间的代表,便是大汉的李陵、大明的戚少保。 至于西洋人所创立的“马其顿方阵”,又或者是大唐的陌刀阵,如果没有长时间的训练,加上大把的银子,想都不用想。 就是前面的这两种法子,也需要大把的银子和大量的物资,只有大一统的王朝,才会有足够的实力采办这些设备,养活这些高昂的兵种。 李自成现在不过是偏居西宁一隅,无论是根基还是时间,都不可能达到这些条件,他的属下虽然有了三百余匹战马,但士兵的骑射术,都与蒙古人不在一个档次上,与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相比,他的属下只能算是会骑马的步兵,战马最多只能算是交通工具。 至于战车,西宁不仅没有,就算有战车,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运往三角城,时间并不在李自成的这一边。 但李自成也不是束手无策,当日带着一百新兵,就能击退巴雅尔,现在他的属下已经有了两千余士兵,难道还能怕了巴雅尔不成? 刘云水部的骑兵,乃是西宁最为精锐的骑兵,无论是马匹还是士兵,都是最好的,如果真的与巴雅尔这种蒙古骑兵中的二等兵在野外相遇,依靠人数上的优势,鹿死谁手还真的说不准,即使刘云水部伤亡严重,至少不是像步兵那样完全是送死。 况且,李自成的手中还有蒙古人从未见过的宝贝。 出奇制胜,相信巴雅尔会留下终生的记忆,如果李自成成功了,而巴雅尔还能逃得性命。 骑兵们一路狂奔了七八十里,战马已经显示出疲惫之态,跑在最前面的几匹战马,已经开始打着响鼻,士兵们也有些疲劳,但李自成没有命令,谁也不敢放缓马速。 刘云水快马一鞭,向李自成靠过来,“大人,这都急奔一个多时辰了,若是这样赶到三角城,即使兄弟能咬牙撑着,战马恐怕也是无力再战!” “救兵入救火,早一刻赶到也是好的,”李自成虽然焦急,但还是稍稍放缓马速,以这样的速度冲刺下去,战马迟早要累趴下,万一战马不行了,行军的速度反而慢下来,“云水不用担心,我们先紧着赶路,待到距离三角城五十里的地方,再让兄弟们和战马休息一番,等体力恢复了,再赶赴三角城。” “是,大人,属下明白!”刘云水拨转马头,继续向前冲刺。 三角城,这座突进草原的孤城,此刻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经过三日试探性进攻,巴雅尔已经发现,城内的守军并不多,加上城墙并不像镇海堡、伏羌堡那样高大厚实,他的心中,已经将城内的物资算作自己的了,可惜,这次还有麦力干的人,必须要让他分享一些。 巴雅尔原本只是想来汉地打打草谷,顺便要报上一次的损兵折将之仇,但三角城恰好阻挡了他前进的道路,如果不将三角城拿下,他的势力将被限制在三角城以北,富裕的汉地将不会再为他提供一丁点的物资补给。 他的士兵在上次的战斗中伤亡惨重,没办法,只好和大通河上游的麦力干合作,双方出动了相同的骑兵,说好了一旦劫掠到物资,由两家平均分配。 巴雅尔似乎看出了城中的衰势,到了第四日,一反常态,从北、东两面发起进攻,所有的士兵都被放了出去。 箭雨,是蒙古人最为犀利的进攻利器,这也是三角城内西宁军最大的短板。 “百户长大人,汉狗只会躲在城墙后面,像个乌龟似的!”巴雅尔的身边,朝鲁的面目相当狰狞,因为上次跟着巴雅尔死里逃生回去了,被巴雅尔升为十夫长,他刚才亲手射死了一名冒头的明军士兵。 “这种低矮的城墙,也能阻挡我们蒙古的勇士?”巴雅尔面目含笑,对于三角城,他是志在必得,以他对汉人的了解,城内必定储存着不少的粮食和物资,而这些物资,很快就将成为他的战利品。 “百夫长大人,汉狗都不敢露头了,要不要直接攻城?” “攻城先不急,汉狗都异常狡猾,等他们的士兵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进攻。”巴雅尔打量着半里外的三角城,目光里只有黝黑的城墙,城头上早就不见明军士兵了,但他知道,明军就躲藏在城墙后面,一旦蒙古人开始攻城,他们就会像土狗一样钻出来。 “百夫长大人,还要等多久?明军会不会有援军?” 巴雅尔将目光转向东南方,嘿嘿一笑:“我们今日便会拿下三角城,晚上便在三角城过夜,如果明军来了援军,恰好是我们的下一个攻击目标,朝鲁,我们蒙古人的壮丁,实在太少了,这些汉人,就是长生天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朝鲁的眼里也是闪着的光芒,就像草原上的狼一样,一旦发现猎物,岂肯再让它们跑掉?“百夫长大人……” 巴雅尔仰天大笑:“哈哈,朝鲁,只要你好好战斗,这些汉人奴隶,我也会分你两个,将来挤牛奶的时候,就不用你亲自动手了!” “是,百夫长大人,小的这就去前面战场!” 三角城内,西宁军十分憋屈。 蒙古人的弓箭实在太厉害,它们几乎不敢从城墙上露头,就连观测蒙古人的位置,也是极度危险的事,蒙古人的箭矢都是射向天空,然后借助惯性和重力急速下坠,这种抛射的方式对于城墙后面的士兵,也是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西宁军的盾牌都是椭圆形的,如果顶在头上,并不能完全遮挡住蒙古人的箭雨,后来四名士兵将盾牌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巨大的盾牌阵,但四块盾牌的连接处,出现一个巨大的隙缝,还是有箭矢可以钻进来。 周宾灵机一动,在四块盾牌中间的隙缝处,再加上一块盾牌,士兵们五人一组,伏在盾牌下,依靠城墙与盾牌的掩护,与城外的蒙古人周旋。 其实也说不上,完全被动挨打,只是他们没有撤下城头而已。 不时地有一名士兵从盾牌下钻出来,去垛口向城外放上一箭,绝大部分士兵真的像乌龟似的,躲在城墙后面绝不敢露出一丝发梢,在蒙古人的箭雨面前,西宁军的确没什么好办法,能保护好自己就是万幸,更别说利用城墙来反击了。 一旦离开了盾牌的掩护,那是绝对危险的事,在西宁军渺茫的反击中,已经伤亡了十余人。 周宾一直阴沉着脸,他恨不得冲出城外,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与蒙古人来个近身肉搏,哪怕被蒙古人杀了,也好过这种缩头乌龟,在日常的军事训练中,他从来没有教过士兵这种战法。 但出城是不可能的,蒙古人都是骑兵,甚至一人双马,一旦离开城墙的掩护,差不多就是蒙古人的箭靶子,连逃跑都没有机会。 “妈的,老子要是有战马,一定和狗日的蒙古人真刀真#枪干上一仗!”在蒙古人的一再挑衅下,一向好脾气的周宾忍不住骂娘了。 “大人,蒙古人停止射箭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攻城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周宾的双目紧紧盯住城墙,这道石墙高不过一丈有余,只要稍微搭个木梯,甚至搬块大石头垫脚,就可以攀上城头。 不过,与刚才的箭雨相比,周宾更喜欢攻城战,一旦开始攻城,蒙古人必须放弃他们的骑射优势,转入肉搏战,这是西宁军唯一可以和蒙古人一战的地方,至少不会像刚才那样,完全被动挨打。 第五百户平日训练的内容,除了士兵们的体力、体质,便是协同性作战,近身肉搏乃是士兵们训练最多的内容,虽然士兵们还缺少战场的磨练。 如果蒙古人开始攻城,西宁军不仅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更有着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在这些优势面前,即使不能克制蒙古人,至少可以和蒙古人比拼消耗,蒙古骑兵不过百余人,比西宁军更禁不起伤亡。 第197章 改变策略 西宁军协同作战的战法,并不是一个战阵,士兵之间并无默契的分工,只要相互之间的动作合拍就行,就像是大型团体操表演,要的是整齐划一,人数上并没有严格要求。 更新最快 协同作战,只是依靠人数上的优势,让对手无暇防守,人数上倒是没有定数,十一人就是十一般武器,八人就是八般武器,只要配合上没有问题,还是一个完整的集体。 但仅仅一个回合,己方就是一死数伤,让周宾暗自吃惊,蒙古还是那么刚猛,哪怕他们离开了马背。 这两名蒙古士兵被逼退回去,靠近女儿墙的垛口,将垛口堵住,后面的士兵反而上不来,只好在木梯上干等。 看到蒙古士兵身上的血迹,士兵们并没有增加多少恐惧,相反,他们似乎明白了,这些狼性的野蛮人,也是血肉之躯,在刀剑之下,也是会流血甚至死亡,只要刀枪的速度够快。 新的战斗更加惨烈,只要蒙古士兵没有离开城头,西宁兵绝不会罢休,这次蒙古士兵学乖了,他们并没有抢上前来,而是利用城墙,保护自己的后背。 这样一来,他们的弯刀有了顾忌,再不敢进入西宁兵群中冲杀,在留下两道新伤后,慌不迭从垛口爬出去。 周宾皱起眉头,战斗才刚刚开始,士兵就出现了死亡,而且还是以多打少,充分发挥了协同作战的威力,若是短兵相接双方单挑……他实在不敢想下去了,顿了一顿,弯下身子,伸出手指在那倒下的士兵鼻前探了探,随即摇摇头,道:“带下去吧!” 士兵们将这具尚未凉透的尸体拖下城头,四名伤兵中,两人受伤较重,也一并下去休息,而两名轻伤兵,只是由同伴简单包扎下止血,依然坚守在城头。 双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锯战,西宁兵占据城墙里侧的有利位置,将木梯上的蒙古士兵一次次逼下去,但要杀敌,却是很难,士兵们算是见识了蒙古人的战斗力,无论如何,再不能让他们攀上城头了。 蒙古士兵似乎伤亡不大,与汉人短兵相接,他们有着心理优势,攻击越发猛烈了,西宁兵丝毫不敢大意。 麻杆个儿较高,但身体偏瘦,所以同伴们都叫他麻杆,他此刻正相中了一块足有三四十斤的石块,双臂一交劲,奋力搬起,瞅准一名蒙古士兵正攀上木梯,狠狠地砸了过去。 石块砸在蒙古士兵的盾牌上,自身的重量加上冲力,那蒙古士兵本来就难以承受,加上又是在木梯上,立脚不稳,顿时从木梯上倒栽下去。 麻杆兴奋得大叫:“打中了,我打中了,狗日的蒙古人,叫你们来抢我们的东西……”转身又去搬运石头。 三角城的城墙太矮了,一丈的高度,蒙古人只要上了木梯,放个屁的时间就可以攀上城头,用石块御敌,效果实在不好,往往石块尚未扔出去,蒙古人已经开始攀爬城墙了。 但除了石块,西宁兵实在无计可施,论远距离打击,弓箭是最好的守城利器,可惜,这恰恰是他们的短板,先不说准头,就是力道也是不足,在蒙古人包了生牛皮的盾牌面前,几乎就是白费力气,甚至比白费力气都不如,纯粹是浪费箭矢。 石块的效率虽然低些,好歹还有一些收获,不过蒙古人的木梯极短,如果不是砸中要害,即使从木梯上摔下去,也不会出现严重的伤亡,拍拍屁股上的泥土他们又会开始新的攻击。 麻杆再次搬开一块石头,这次小了些,大约有二十斤,因为右侧有两名握刀的士兵,他来到垛口左侧,这时木梯上蒙古士兵才上到一半,正是扔石块的最好时机,他奋力将石块举过头顶,想要借助高度增加冲力,在这样的高度上,即使砸在盾牌上,蒙古士兵也极有可能摔下木梯,“如果摔断胳膊腿脚就好了!”他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麻杆,小心!” 迟了,就在麻杆像举重运动员似的将石块举过头顶的时候,他的身子完全暴露在垛口,木梯上的蒙古士兵发现了,他的弯刀虽然够不着麻杆,但情急之下,将手中的弯刀狠狠抛向麻杆。 弯刀带着一股劲风直射向麻杆的胸前,麻杆手中的石块尚未抛出,根本无力抵抗,眼睁睁看着弯刀飞向自己,利刃入肉,发出“扑哧”一声。 两人只隔着四五尺的距离,那蒙古士兵又是使尽了全力,麻杆虽然有明光铠护身,弯刀还是破体,只有一半刀身露在外面。 麻杆只觉得胸前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随即传来剧痛,他来不及察看,奋力想要将手中的石块抛出。 但他的手臂已经不听使唤,身子迎风晃了两晃,就在所有人都呆愣的一瞬间,麻杆的手臂一弯,无力地垂了下去。 那块举在头顶的石块,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麻杆的脑袋上,向前滑去,在胸前的刀口上一撞,毫无滞涩地沿着垛口,飞向城下,又将那名同样惊呆的蒙古士兵撞落木梯下,方才稳稳地在地面上停下来。 “啊……” 麻杆呼出人生的最后一时气息,仰面直挺挺倒下,翻个身便再无声息,原来刺在胸前的那柄弯刀,创口在心脏的正下方,倒不是致命的,但刀口朝上,被石头一击,相当于以刀背和明光铠的接触处为支点,刀柄向下,刀刃向上,划了一段弧线,恰好刺破心脏。 “麻杆……” 周宾急忙赶过来,亲自检查了一遍,也是无奈地摇头,旋及大喝一声,“快,堵住垛口,再不要让狗日的蒙古人攻上城头!” “是,”原先负责这个垛口的小旗官,高声答应着,他瞪着血红的双目,大声喝道:“弟兄们,杀强盗,杀,杀,杀……” “杀,杀,杀……” 士兵应和着,纷纷跑向垛口,又与蒙古人战在一起。 鲜血,像是廉价的矿泉水,早就将这一处垛口染成枯黑色,但双方的士兵,在没有得到撤退的号令之前,像是红了眼的公鸡。 蒙古士兵身上脸上的血迹更甚,也许他们的伤口并不比西宁军严重,在城头,鲜血是顺着空气向下流淌的,这让蒙古人看起来更为狰狞,不过,无所谓了,西宁军在激战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看他们的脸色,士兵们只是明白,垛口是双方的分界线,绝对不能再让蒙古人越过这个分界线。 又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午时了,蒙古人终于吹响了低沉的牛角号,那“呜咽”的声音,对双方的士兵来说,都是天籁之音,特别是西宁军,当蒙古人离开城墙,退到弓箭的射程之外时,刚才作战的士兵,一个个瘫倒在地,连午饭也不想吃了。 周宾默默地注视着五百步外的蒙古士兵,他们正一手提着牛羊肉干,一手提着水壶,就着清水猛啃肉干,“这些蒙古人,真是她娘的野兽,脸上的血迹都不擦……如果兄弟们的手中都有长兵器,岂能容得狗日的如此嚣张?” 他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平息,午饭之后,蒙古人的攻击会增加猛烈,如果他们不撤军的话,“快起来,趁着蒙古人退下去,赶紧洗洗吃饭!” 火兵早就将白面馒头和香喷喷的肉汤送到城头下,但刚才激战的士兵们,像是被集体点了穴道似的,一动也不想动,他们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好好地睡一觉,也许一觉醒来,那些伤亡的兄弟们,又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重伤兵已经被抬下城头,除了少量哨探留在城头监视蒙古人,绝大部分士兵都吃饭去了,周宾拍拍地上的士兵,将他们一个个拉起来,扔到火兵面前,“就你们这熊样,看看蒙古人,难怪你们的战斗力不如他们。” “大人……”一名士兵有些不服,上午的战斗,他至少砍伤了两名蒙古士兵,但看到周宾的目光,后半句话生生咽了下去,道:“属下……属下实在吃不下!” “兄弟,我知道你是第一次上战场,遇上的又是蒙古人,能将蒙古人阻在城外,每个人都是好样的,我们没有愧对大人发放的军饷,”周宾过来拍拍他的膀子,又将他身上的泥土拍掉,“兄弟,第一次见到鲜血,人总会有些难受,习惯了就好了,记住,我们都是军人,上阵杀敌那是我们的本份,走,吃饭去,先弄些肉汤润润嗓子!” 那士兵这才发觉嗓子早干出火来,只是蒙古人一直在攻城,他根本没时间喝水,甚至连嗓子干裂都没发觉,“是,大人,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吃饭,吃饱了饭,才有力气与这群蒙古强盗干下去!” “这就对了,蒙古人尚未死绝,我们还要战斗!” 午饭加上休息,一共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周宾沿着城北和城东巡视了一圈,将上午参加守城的士兵全部撤下去,换成另外一个小旗镇守垛口,但作为预备队的士兵,包括他手中的两个小旗,并没有动用,大人不知道何时才会发来援军,蒙古人会不会继续耗下去,他心中没底,暂时不敢将所有的士兵都投进去。 下午的战斗,依然从蒙古人的箭雨中开始,城头上的西宁军,再次被压制在城墙的后面,借助城墙和盾牌的掩护,勉强维持着在城头上的存在。 周宾就在城下最靠近城头的地方,恰好在蒙古人的射程之外,他正在思虑着蒙古人什么时间开始攻城,却有一名士兵“咚咚咚”跑过来,“大人,蒙古人正在向城墙边运送石块,不知道要做什么?” “运石块?”他顿时吃了一惊,难道蒙古人要改变策略? 第198章 撤军 周宾认为,在上午的攻城战斗中,虽然西宁军难以接触到蒙古人的木梯,但被石块撞击多少也会损毁一些 ,加上正常损耗,几部木梯肯定难以正常使用了,蒙古人向城下运送石块,应该是要抬高地面,然后站立石块上攻城。 更新最快 如果要攻城,无论是从木梯上还是石块上,结果都差不多,没有大型攻城利器,城上低矮一些、用于瞭望的垛口,是他们必须要迈过去的,而西宁军正是死死护卫着这些垛口,在狭窄的垛口内与蒙古人展开激战。 他顶着盾牌,来到城头,但却无法靠近垛口,那里是箭矢最为密集的地方,蒙古人的目的就是阻止西宁军向城外探头。 但城头上的守军基本束手无策,想要扔些石块之类,只能盲扔,不仅伤人的效率极低,实际上就是在帮助蒙古人运送石块,如果使用弓箭,就必须从垛口探出头去,又会蒙古人的射击目标。 周宾只得默默计算着,三角城的城墙有一丈高,蒙古人要想从石块上攀上来,至少要垫起六七尺高,虽然城外到处都是石块,但蒙古人显然没有充分的准备,没有便利的工具,要想在城外堆起石墙,至少得要一两个时辰。 在这段时间内,西宁军很难打击蒙古人,更无法阻挡蒙古人的行动,不过,兄弟们可以多休息,先养精蓄锐,然后再和攻城的蒙古人拼个你死我活。 大约在未时末,传令兵来报:“大人,蒙古人已经在城外搭起三座阶梯型石墙,应该很快就要发动进攻了。” “嗯,你先去北门一趟,看看那边有什么状况。”周宾倒不是特别担心,三座攻击性阶梯石墙,都是临时搭建的,应该不会太宽,最多也就相当于三部木梯,只是石墙损毁后,修复起来应该更容易,看来,蒙古人是铁下心了,不攻下三角城,恐怕誓不罢休。 他有心抗击下去,只是不知道千户大人何时能发来援兵,这样与蒙古人拼消耗,究竟有没有意义。 蒙古人并没有给周宾选择的机会,城头上已经传来的厮杀声,下午的攻城,正式开始了。 “大人,不好了,蒙古人从石墙和云梯上同时发起攻击,我们只有三个小旗,人手吃紧!” 周宾吃了一惊,原来蒙人人打造石墙,乃是为了增加攻击点,给城内施加更大的压力,如果防守不当,城头上的防线很快就被他们突破,一旦蒙古人上了城头,战斗就会更加艰难,上午他已经在城头见识过了。 以蒙古人现在的心态,很可能是要一鼓作气将三角城拿下。 而东城参与作战的守军,只有三个小旗,另外尚有三个小旗的预备队,周宾的属下一共有二十个小旗,其中上午在北、东城作战的六个小旗,下午正在休息,根本就不在城头,他的手中有两个小旗的总预备队,其余的十二个小旗,平均分配在城墙的两面,即使不留预备队,也只有六个小旗。 周宾皱着眉头思考片刻,吩咐道:“将预备队顶上去,每个攻击点暂时安放一个小旗!”他已经豁出去了,蒙古人的第一波攻击,必定是最惨烈的战斗。 他已经无法待在城下,在亲兵的护卫下,来到东面城头,果然像他预料的那样,战斗,比上午更加惨烈,这一眨眼的时间,守护在垛口左右的两侧的士兵,开始出现伤亡,甚至有两名士兵已经因为伤重,直接退出了战斗,另有一名士兵已经躺在地上抽搐,眼看是不行了。 “妈的,蒙古人这是发疯了?” 伤亡还在延续,周兵从垛口看到,似乎蒙古人的上肢比西宁士兵粗壮得多,狭路相逢,力气上自然站着极大的便宜。 西宁士兵只能依靠人数的优势拼消耗了。 周兵想看看蒙古人的伤亡情况,便走向一个没有蒙古人攻击的垛口。 “大人,蒙古人会扔飞刀,另外,城下的蒙古人完全有可能放箭,大人千万不要靠近垛口,如果有什么吩咐,就由属下去吧!”亲兵紧紧拉住周宾的衣袖。 周宾点点头,他不是怕死,如果现在蒙古人攻破三角城,他只有殉城一条路了,但在双方相持不下的紧要关头,一旦主将受伤,军心必然涣散,那城头上这些浴血奋战的士兵,还有城内的那些百姓,恐怕一个也逃不出蒙古人的魔掌。 想到这儿,他缓缓点头,道:“你去看看,蒙古人的伤亡怎么样,我就不信,他们的身子都是铁打的。” 亲兵寻到一个没有蒙古人攻击的垛口,探头张望,似乎不敢相信,揉了揉双眼,确认一下,片刻,飞跑向周宾,兴奋地道:“大人,蒙古人……有两名蒙古人坐在地上,其中一人缺少左臂,应该都是伤势不轻!” 周宾大喜,缺少左臂,那就是丧失作战能力了,肯定是在战场伤亡的,如果是原本就缺少左臂,怎么可能来到战场,这里不是黄山风景区,没什么好玩的。 只要蒙古人有伤亡,那双方的战斗就是比拼消耗,比拼双方的战斗意志,究竟哪一方先撑不下去,或者说,哪一方先承受不住巨大的伤亡。 对西宁军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只要能不断消耗蒙古士兵就行。 西宁军是防守的一方,根本没得选择,如果放弃抵抗,所有的士兵很可能都会成为蒙古人的刀下之鬼,如果奋力抗争,反而有一线生机,至少不会全军覆没,战斗结束之后,很多士兵还会得到物质上的奖励。 这些道理,士兵们应该都懂,根本不用动员。 要想减少损失,只有放弃三角城,全军撤退。 可是千户大人让他们镇守三角城,难道只是看守那几道低矮的城墙?如果见了蒙古人就跑,就连这道城墙也是看守不住。 第五百户有守土之责,荣誉感迫使他们与蒙古人拼个你死我活,如果直接望风而逃,那和以前的军队有什么区别?就是士兵们愿意,他周宾也不能这么做。 而蒙古人是主攻的一方,掌握着战斗的主动权,如果承受不了人员的伤亡,他们就会自动退兵。 双方其实并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蒙古人实际上是一伙盗贼,目标无非是为了城内的物资,而西宁军正是这些物资的守护者,战争的道义性显然在西宁军这边。 虽然道义在战场上不值一钱,但可以激发士兵的斗志,哪怕是一个天生胆小怕事的人,在别人抢夺你的财物、当面侮辱你的妻子的时候,也会表现出一些血性,而蒙古人作为盗贼和战争的主动方,一旦发觉这些目标比较扎手,或者实现这种目标需要付出极大和难以承受代价,他们便会主动撤离。 从这个方面说,蒙古人越早清醒过来,战斗便可早点可以结束。 稳住情绪后,周宾已经下了决心,哪怕暂时没有千户大人的讯息,三角城也要守下去,以他对李自成的了解,既然苦心恢复三角城,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放弃,为蒙古人做了嫁衣。 周宾立即让亲兵去各个垛口传令:大人亲自在督战,兄弟的表现,都在大人眼里,战斗结束后,大人会根据兄弟们在战场的表现,论功行赏。 由于隔着城墙的垛口,实际参战的士兵并不多,但战斗还是异常激烈,守在垛口的西宁军,虽然以二敌一,甚至以三敌一,又占据着位置上的优势,伤亡还是十分惨重。 周宾已经弄不清,有多少士兵因为伤重而被抬下城头,又有多少士兵因为直接没了气息,而被丢在城头无人搭理,也许城墙垛口的喊杀声,便是他们最好的葬礼乐,他们虽然去了,但同伴们接过他们的刀枪,战斗还在继续着,三角城还在西宁军的手中。 他担心北城有失,亲自去北城巡视了一番,幸好蒙古人没有攻上城头,虽然兄弟们伤亡一样惨重,但战斗还在呈现胶着状态。 防守北城的总旗官,将士防守各个垛口的士兵分成三拨,每隔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不管士兵伤亡如何,都要撤下来休息,换一批士兵上去,这样的车轮战法,士兵们得到充分的休息,伤亡的情况反而比东城小一些。 周宾马上让亲兵传令,让东城的总旗官,也采用这还车轮战法,以减少士兵们的伤亡。 申酉之交,太阳似乎不能直视这人间的惨剧,已经缓缓向西方沉去,被远山遮挡了一大半,只有一小半脸面,还在无私地向人间挥洒着它的光辉。 像是崴了脚似的,太阳猛地一沉,完全隐没在远山之后,只在山顶处洒下万道霞光,血红血红的…… 从攻城战斗开始,巴雅尔几乎就没挪动过位置,亲卫不断向他汇报着战场上的各种状况,其实,他只是在战场的五百步开外,完全可以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直接收在眼底,亲兵的絮叨完全就是多余。 何时明军撑不住了,那才是他最需要的结果。 巴雅尔不问过程,他只要结果。 然而,他最期望的这个结果,迟迟没有到来,甚至都看不出明军溃败的迹象,随着夕阳逐渐隐去,白天快要结束了,巴雅尔不禁在马上打个寒颤:今天的攻城就要结束了吗? 亲卫知道巴雅尔心情不好,便低声道:“百夫长大人,太阳已经落山了,要撤兵吗?” 巴雅尔心有不甘,他在城中过夜的计划,显然无法实现了,依他的性子,还要连夜攻城,待城破之后,将城内的倒霉蛋明军全部屠尽,至于城中的财物、女人,自然是他的战利品。 不过,蒙古勇士们天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夜盲者居多,一旦离开长生天的照应,便什么也看不见,即使点起火把,如果看不清地方,出刀的速度便会慢下来,在这些明军面前,估计也占不了便宜。 巴雅尔再也没有了战斗开始时的自信与豪情,他艰难地抬起手臂,微微扬了扬,“传令,撤军!” 第199章 心电感应 (ps:多谢兄弟们红票支持,多谢兄弟们订阅支持) 蒙古人的大帐搭建在城北三里外的地方,倚着一座体量不大的小山,当道而立,避风朝阳,整个大帐大致呈椭圆形,帐篷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显得相当紧凑,将巴雅尔的中军大帐紧紧拱卫在核心,巴雅尔倒是不担心大帐在明军的火炮射程之内,城内并没有火炮,否在明军早就开炮了。 更新最快 刚刚回到营帐区,巴雅尔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属于他的中军大帐,连牛皮鞋都未脱,和衣倒在大床的熊皮垫上,顺手从床头操起一大块干冷的牛肉干,又拎起一袋马奶酒,快速拧开盖子,凑近密密的胡须丛中。 “咕咚”一声,马奶酒几乎没有经过口腔,直接入喉,坠入早已干瘪的肠胃。 他长长呼出一口充满酒精的浊气,浅白色的大舌头在牛肉干上舔了口,可能是觉得牛肉干太硬,微微皱起眉,迟疑了一会,终是用牙齿咬下一小块,轻轻咀嚼起来。 巴雅尔的目光有些涣散,似乎没有对准焦距,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而是在想着下午的战斗。 明军的战斗力一向孱弱,战场上跟绵羊似的,勇猛如狼的蒙古士兵,几乎就是他们的天敌,勇士们最大的乐趣,便是遇上这些富得流油的汉人。 哪怕这些汉人原本是士兵,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在蒙古的勇士面前,明军和汉民,都是两脚羊,只会给他们送来大量的粮食财物,甚至还有大屁股会生养的年轻女子。 可今日……巴雅尔心念一动,不知觉将尚未嚼烂的牛肉干囫囵吞下,脑中一时混沌不清,勇士们苦战了一个多时辰,竟然不能撼动三角城分毫,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巴雅尔也是跟着林丹大汗走南闯北的人,经历过的大小战斗无数,难道未能学会林丹大汗的分毫本领? 巴雅尔将酒袋的细口塞入口中,一扬脖子,马奶酒灌入口中,因为倒得太快,部分酒水顺着嘴角流入颈口,滑入胸毛上,他倒是毫不在意,“咕噜咕噜”两声,大口灌了两嗓子,顿时一股甘冽之气充斥而来,脑子稍稍清醒些。 不过,如何攻下三角城,巴雅尔还是没有主意,蒙古勇士攻取大明的城池,向来都是这样依靠勇士们悍不畏死的战斗力和决心,从心里上击溃明军,只要他们稍稍丧失了信心,便是一盘散沙,待宰的羔羊,只会争先恐后企图逃离战场。这时但凡拿得起弯刀的,无论是蒙古的女人,还是七八岁的孩童,都可以将弯刀切入他们的后背。 看来,明军今日的伤亡还不够多,对他们心里的打击还不够沉重,明天从一开始,勇士们便要摆出强攻的架势,展现必胜的信心,务求一鼓作气拿下横在路途上的三角城。 “百夫长大人,伤亡的情况统计出来了。”巴雅尔的亲卫入了大帐,小声道。 巴雅尔装模作样灌了口马奶酒,方才懒洋洋地问道:“勇士们伤亡怎么样?有重伤不能上战场的吗?” “回百夫长大人,勇士们死亡了六人,重伤十六人,其中两人伤势很重,流血过多,恐怕……” “这么多?”巴雅尔一骨碌从熊皮垫上翘起来,马奶酒流到皮垫上也没发觉,“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再去核实一下。” “百夫长大人,小人这就去核实,不过……小人刚刚核实过了,应该不会出错。” 巴雅尔烦躁不安,张开大口狠狠咬了口牛肉干,牙齿快速咀嚼着,似乎那就是与他们做对的明军士兵,对蒙古人来说,女人、牛羊、水草虽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勇敢的壮丁,没有壮丁,再多的财物迟早也会落于他人之手。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竟然伤亡了这么多勇士,这让他回去如何交代?特别是麦力干这个老鬼,若是知道他们的属下出现伤亡,还不与他拼了老命? 弄错了,肯定是弄错了,勇士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伤亡,才一个多时辰的小规模战斗,怎么可能伤亡这么大? 难道三角城的守城军官是李自成? 巴雅尔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城头上根本没有打出“李”字大旗,李自成根本就不在城内,只要不是李自成,勇士们绝对不会伤亡这么大,就是李自成在城内,他也不怕,上次不过是被李自成偷袭,他不相信李自成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不过,想到上次的偷袭,巴雅尔立刻谨慎起来,这次一定要布置哨兵,绝不给明军趁夜偷袭的机会。 亲卫很快就回来了,伤亡的数字是真实的,经过再次核实,确认无误。 巴雅尔如坠深渊,脑子霎时就懵了,他挥了挥手,让亲卫退下,他要一个人静一静,也许只有马奶酒才能帮助他。 勇士们伤亡这么多,怎么办? 巴雅尔左思右想,只有攻下三角城,大不了城内的汉人壮丁不杀了,一并带回去做奴隶,这样才能弥补勇士们伤亡的损失,至于城内的女人、财物,就当是汉人补偿他了,大不了多给麦力干几个奴隶,既然明军死守三角城,城内的财物女人一定不少。 该死的汉狗,这么拼死反抗做什么?老子又不准备杀你们,只不过要了你的财物,人,我们只是带回去。 如果说下午战斗的时候,巴雅尔看到勇士们倒下的时候,曾经萌生退意,现在知道了勇士们伤亡的情况,他是绝不肯退兵了,一定要将三角城拿下,这样才能弥补勇士们伤亡之后的损失,汉人壮丁虽然文弱点,看看牛羊挤挤马奶还是有用的。 在西宁军的营房内,周宾同样紧锁着眉头,他心电感应似的也在回想着与蒙古人的战斗,这一天下来,明军伤亡了三十六人,光死亡的就有十二人,还有数名士兵伤势严重,三角城内缺少良医,即使能保住性命,人肯定要残废,以后再也不可能上战场了。 除了自己手中的那两个小旗,十八个投入战斗的小旗,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 超过两成的伤亡,不仅让士兵们心生忌惮,连属下的总旗官也有些不满,“大人,趁着夜晚,撤吧,千户大人只让我们守城三日,现在已经过去四日了,也不算违反军令。” 周宾瞪了他一眼,道:“千户大人的军令,是说三日后可以撤离,并没有要求我们必须撤离,是否撤离,由我根据战场的状况临时做出决定。” “大人,兄弟们伤亡太大了……” “打仗,尤其面对凶残的蒙古人,哪有不死人的?千户大人上次收回伏羌堡,不是也伤亡了数十士兵吗?如果出现一点伤亡就撤退,那还要士兵做什么?千户大人用丰厚的粮饷养着我们,难道就是让我们在蒙古人面前望风而逃?” “大人……” “我们有伤亡,难道蒙古人就没有伤亡?”周宾沉着脸道:“蒙古人都是骑兵,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可他们还是在北城外扎了营,他们能承受伤亡,为什么我们不能?” “大人,属下……属下知错了……” 周宾拍怕他的膀子,脸上稍稍和缓些,“千户大人并没有忘记我们,得到蒙古人入侵的讯息,早就派来了船队,至少我们有个退路,不至于被蒙古人困死,也许,也许千户大人派来的援军,已经在路上!” “大人,属下知错……属下原本只是担心兄弟们伤亡过重,万一到时候……” 这的确时候一个问题,汉人不同于游牧民族的全民皆兵,士兵相互之间根本不需要演练,由于西宁士兵一向集中训练,相互之间依赖性太强,一旦伤亡达到一定的数量,整支军队完全有可能突然崩溃。 除了最近的几次战斗,西宁士兵一向对蒙古人畏惧如虎,如果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敌信心,一旦消耗殆尽,会在士兵们的心头留下阴影。 周宾沉着脸,思索片刻,道:“一日,我们再坚持一日,如果千户大人的援军未至,明日天黑之后,我们就从西海撤回去。” “属下明白,属下明日一定会多伤几名蒙古人!” “先回去休息吧,也要让弟兄们休息好,明日的战斗,一定不会轻松!” “是,大人,属下这就回去养精蓄锐,明日,属下一定让蒙古人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西宁军。” 周宾却是没有休息,他先是让城内的百姓乘捕鱼队的小船离开,一些伤重难以恢复战斗力的士兵,也随百姓去往倒淌河口,为明日全军撤退做好准备,三角城算是新城,除了城墙,城内的实施基本上只有几处士兵的营房,民房更少,只有十余户百姓,应该用不了几艘船只。 为防蒙古人趁夜偷袭,他让士兵们在城头点起火把,安排哨兵时刻盯着城外的动静,蒙古人夜袭的可能性不大,但作为三角城守将,他不能不防。 待一切安排结束,周宾又去了军营,给受伤的士兵安慰一番,方才回去休息。 周宾想到明日的战斗,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便将可能发生的状况在脑中过了水,直到子时,方才沉沉睡去。 第200章 望眼欲穿 周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了,他一骨碌爬起身,唤过亲兵,协助披甲,昨夜他是和衣而睡,只要将铠甲一片片披在身上即可。 更新最快 走出营帐,一股迎面而来的晨风轻轻抚慰着他的脸庞,周宾顿时精神一振,下意识抚了抚头顶的铠甲,新的一天开始了,战斗也会更加激烈。 绝大多数士兵尚未起床,外面静悄悄的,若是没有战争,此刻便是宁静祥和,可惜,蒙古人绝对不会让人消停,战斗开始之前,双方都在蕴藉力量。 周宾并没有让号兵吹号,今日不用出操,一会儿还会有一场恶战,让士兵们休息好,最好能一觉睡到自然醒,还有一点,大战在即,他不愿在士兵中制造紧张气氛,战斗之前,绝对应该让士兵们放松。 他来到北城头,值守的士兵纷纷叩头行礼,“大人!” “起来吧,不用多礼,”周宾挥挥手,“对面的蒙古人有动静吗?” “回大人,暂时没有,这些蒙古人狗贼应该还未睡醒,一觉睡死了才好呢!” 周宾微微一笑,觉得士兵的这种想法倒是好的,不过,要实现这个目标,还需要西宁军的刀枪。 他抬眼向蒙古人的大帐望去,青绿色的山谷中,晨雾蔼蔼,乳白色的蒙古包隐隐约约的,虽然只有一里左右的距离,却是朦朦胧胧的。 不过,蒙古包外并没有士兵在活动,连值守的士兵都看不到,也许他们隐藏在某块看不见的区域,也许压根就没有值守的士兵,敢将蒙古包扎得这么近,显然没将城内的西宁军放在眼里。 既然蒙古人尚未起身,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攻城,周宾带着亲兵又去了东城头转了一圈,方才回到营房。 陆陆续续有士兵起了床,他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正舀冷水洗脸,营房开始了一天的喧闹,看他们轻松的样子,周宾总算稍稍松口气,看来昨天的伤亡,并没有在士兵的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 早饭是白面馒头和咸菜,每名士兵还有一小碗羊肉汤,这是战争期间特有的福利。 周宾将士兵们重新编队,除了自己手中两个小旗的预备队,其余的十八个小旗因为缺编严重,被压缩为十二个小旗,正好封住北、东城头的十二个攻击点,但这样一来,城头上就没有预备队了,一旦蒙古人突破某个攻击点,完全有可能将守军击溃。 他想起李自成已经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 大汉将军、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李陵,以五千步兵和战车,远征漠北的匈奴,在浚稽山遇上匈奴的三万骑兵,李陵凭借优势射程的汉弩,硬是打残了这些匈奴骑兵,歼敌三四千。 但浚稽山已是匈奴人的活动范围,他们的骑兵越聚越多,最后单于本人出动了八万骑兵,包围了李陵部,却始终无法接近李陵的战车。 匈奴骑兵以伤亡一万余骑的代价,将李陵部困守在南山的山谷中,在叛徒告密的情形下,他们从山顶向李陵部的士兵放箭,令李陵部伤亡惨重。 李陵在向南突围的时候,不得已将士兵分成三拨:身上三处伤者,坐车;两处伤者,驾车;一处伤者,战斗。 虽然李陵最终兵败被俘,但他将伤兵临时武装起来的思路,还是启发了周宾。 他按照这个思路,将剩余的伤兵进行了查验,实在伤口严重不能作战者,继续留在营房休息养伤,而轻伤兵,以能够跑步、手脚能够活动为限,将伤兵变为两个小旗,准备作为最后的预备队。 周宾相信,一旦形势危急,连伤兵都参战了,士气必然得到提震,在战场上,士气虽然摸不着看不到,却是对战争的胜负,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的,特别是在双方都精疲力竭的时候。 士兵们没有休息多久,城头上就有了动静——蒙古人开始攻城了。 不出周宾所料,今日的战斗果然辛苦异常,蒙古人在弓箭的掩护下,快速抵达城墙后,立即展开猛烈的攻击,十二个攻击点,领头的蒙古士兵都是不要命地往前冲。 与昨天不同的是,他们不再以杀伤西宁士兵为目标,而是为了攀爬上垛口,只要西宁军的士兵稍稍后退,他们便不再追杀,而是瞅准机会想要跃上垛口。 在一旁观战的周宾,很快就发现了蒙古人的意图,为了鼓舞士气,他亲自上了城头,在攻击点之间穿梭巡视,给士兵记录战功,甚至帮着将受伤严重的士兵抬下城头。 尽管西宁的士兵士气高昂,连小旗官、总旗官都亲自参战了,依然有几处攻击点出现了险情,周宾急得差点将手中的预备队放出去了,好在最后都被士兵们顽强顶住,将战场限制在垛口,双方隔着垛口拼杀。 有城墙阻挡,这种拼杀完全不能随心所欲,双方的士兵只要将垛口控制住,就能限制对方的前进,这主要是西宁兵,蒙古人并不需要这么做,西宁兵根本不敢出城,真要出城,最好的地点应该是城门。 这种高强度的战斗,士兵伤亡极大,周宾不完全统计,近一个时辰的战斗中,至少有三十名兄弟阵亡了,参战的士兵几乎人人带伤。 他皱起眉头,蒙古人这是怎么了,这样不要命的进攻,难道他们不怕伤亡?还是蒙古人来了援军? 周宾让亲兵去垛口查看一下,亲兵立刻回报,城外并没有蒙古援军,每个垛口上,不过数名蒙古士兵轮番攻城。 这样的结果让周宾稍稍放心,不过,他还是暗暗吃惊,如果战斗维持在这个强度,就是所有的士兵打光了,恐怕也撑不到天黑。 怎么办? 周宾稍稍思索,还是决定暂时将预备队留下来,越是艰苦的战斗,越是要将预备队留到最后,一旦将预备队全部放出去,就是最后一搏了,如果援军不能及时赶到,或是蒙古人突然增兵,那就是城破人亡了。 将目光投向前面的垛口,他惊异地发现,蒙古人进攻的强度明显降下来了,在这个垛口,反反复复就一个蒙古士兵,几乎攻击了一盏茶的时间,却是没有得到更换。 “妈的,蒙古人也不过如此,看你们还能猖狂道几时!”周宾冷冷一笑,面上顿时轻松起来,不过,在战斗结束之前,他绝对不敢掉以轻心,如果有援军就好了,他望眼欲穿,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千户大人真的会派来援军吗?” 战斗再次陷入胶着状态,强度却是下降了不少,蒙古人再不似刚开始那般,一味的要攀附城头,而是与西宁军在城头打起了消耗战。 这正是周宾最希望看到的,这种消耗战,西宁军不仅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现在没有统计,不知道人数是否继续占优),而且占据着地利上的优势,将双方的战斗力差距缩到最小。 不过看到兄弟们一个个伤亡,甚至倒在城头再也不曾站起身,周宾的心中实在不是滋味,这些强盗似的的蒙古人,为何总是入侵汉地?汉人自己种地挣钱,碍他们什么事了? 这种问题没有答案,至少周宾现在没有。 游牧民族由于自身的生活方式和掠夺的本性,对农耕民族的入侵和掠夺,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谓之“打草谷”,农耕地区无论是人口和财物,都是他们的最爱。 如果农耕民族地少人寡,不仅亡国,甚至面临着灭种的风险,假如附近没有合适的农耕民族,打草谷的对象,便是弱小的游牧民族或是部落。 “呜……咽……” 城外忽地传来了牛角号,周宾一愣,难道蒙古人要撤军了? “大人,不对呀,这不是撤军,而是出击的号令!” “啊?”周宾大惊,难道蒙古人要加强进攻?他抬头看看天日,离午时大约还有一个时辰,“这是蒙古人最后的进攻,只要顶住,他们就要撤军了,与我们相比,他们更加耗不起!” “大人,现在怎么办?” “通知个预备队,做好补上去的准备!”看到士兵一个个倒在垛口前,周宾的心情沉重起来,若是昨夜撤离三角城,这些兄弟们就不用牺牲了。 “大人,前面那个垛口顶不住了!” 周宾心中一惊,暂时放弃了其它的想法,前面第三个垛口上,只剩下一名士兵了,那士兵满脸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蒙古人的,看着步伐踉跄的样子,显然受伤不轻,似乎在风雨中飘摇的蜡烛,随时可能完全熄灭。 “半个小旗,顶上去!” 他不能将所有的士兵顶上去,否则,再也哪个垛口出现问题,就等着城破人亡了。 不过,其它垛口也没支持多久,不过盏茶功夫,他手上的预备队全部放出去了,包括两个临时组建的伤兵小旗。 周宾身边只剩下两名亲兵了,他摸摸腰间的刀柄,再有那个垛口出现险情,只有自己上了。 “哒哒哒……” 东方隐约传来了马蹄声,周宾内心一阵悸动,难道是援军到了?他猛地抬头望去,远处似乎有一队骑兵,正急速向三角城赶来。 从东方赶来的,自然是西宁军,周宾大喜,他的目光几乎定在这股骑兵身上,太慢了,这些骑兵,怎么比步兵还慢?他恨不得自己生出两翼,将这些骑兵快速驱赶过来。 近了,越来越近了。 “李”字大旗下,明光铠反射出夺目的光亮。 周宾顿时大叫起来,“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千户大人到了,兄弟们,杀,杀强盗!”话音未落,他已是拔出腰刀,冲向最近的垛口。 第201章 骑兵出击 李自成、刘云水率领第一骑兵百户仅有的两百余骑,接近午时的时候,急急赶到三角城,李自成放缓马速,“云水,在六百步的距离上,兄弟们枪法如何?可有神枪手?” 李云水摇头,“大人,兄弟们训练得时间太短……” “那四百步呢?” “应该有四名士兵枪法不错!” “好,停下,枪手列队!”李自成翻身落马,他原本是要采用“三段式”射击方式,形成不间断火力,但西宁步枪太少了,一共才十一支,而且基本上都是试验品,准头没有经过战场的检验,只得让士兵们分为前后两列,四名所谓的神枪手全部站在后队。 更新最快 好在蒙古士兵并不多,他目测了一下,骑兵不顾五六十人,而且刚刚从城墙上撤退下来,伤兵连包扎都来不及。 “骑兵分为左右两列,一旦枪手出现伤亡,最后面的枪手立即顶上去!”李自成的计划,先用步枪消灭掉几名蒙古人,再用优势的骑兵冲击,他有四倍数量的西宁骑兵,就是用牙咬,也能将蒙古骑兵击退。 步枪是这个时代的远程打击利器,四百步的距离,我能打到你,你却只能干瞪眼,即使蒙古人不计伤亡,冒着子弹冲过来,在六十步的弓箭射程之内,每名士兵至少能打出两三发子弹,以命中率五成计算,至少能伤亡十余名蒙古骑兵。 此消彼长,双方骑兵的差距还会进一步拉大。 李自成就不信了,在这么恐怖的火器面前,蒙古人会不心寒,如果能从心里上击溃蒙古人,则战斗一定会朝着有利于西宁骑兵的方向发展。 刘云水比划了一下,微微点头道:“大人,巴雅尔亦在射程之内,要不要擒贼先擒王?” “巴雅尔?”李自成冷笑道:“三角城内只有两百步兵,四日半的时间,蒙古人尚未破城,这样的草包,需要消灭吗?这么好的对手,要是杀了,下次哪里找去?” “是,大人,我明白了!”刘云水转过身,向已经填好子弹的枪手们做个手势。 十一名枪手相互使个眼色,很快就确定了各自的目标。 “砰,砰,砰……” 但见火光一闪,子弹带着尖利的呼啸声,脱管而出,划破长空,铜质弹头已经接近蒙古骑兵。 巴雅尔正手指着西宁骑兵的方向,与属下交流着什么,突见明军阵前现出微弱的火光,一闪即逝,跟着数声脆响,顿时吃了一惊,明军善用诡计,这次又用了什么?难道又是那种令人胆寒的火药弹? 他尚未来得及发出疑问,便听得左前方传来“啪、啪”的声响,注目一看,数名士兵没来由的摔下马来,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便一动不动,更中了邪似的。 巴雅尔大惊失色,面目都扭曲了,他目测了一下,与明军至少隔着四百步的距离,难道明军有妖术不成?他忙翻身下马,用指头在那几名落马的士兵鼻前依次探了下,眉头不觉皱得更紧了,五名士兵都已气绝,只有脑袋上的伤口和嘴角的血液尚在流淌。 对面的明军骑兵纹丝不动,丝毫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巴雅尔有些纠结,明军的数量显然是他的数倍,这还不是关键,如果双方的士兵仅仅只有数量上的差距,巴雅尔会毫不犹豫地命令勇士们冲上去,将明军分割撕裂,一点点消灭。 关键是明军是生力军,而自己的士兵已经激战了半日,不少士兵身上都带着伤,如果以疲军与明军的生力军作战,除非能快速击溃明军,否则时间一长,就是累也会将勇士们累死。 而且,这些明军还有着妖魔化的火器,四百步之外就能让勇士们死于无形。 战争中偶然因素很大,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就像今日,他的勇士们几乎攻上城头了,明军的防守阵型已经支离破碎,随时可能像烛火一样被彻底掐灭,可谁知道,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明军的援军到了,而且还是骑兵。 巴雅尔扫了眼身边的士兵,默默地跨上战马,目光最后还是定在那几具新的尸体上。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 死亡在所难免,但巴雅尔不甘心,他的勇士们不能白白牺牲,他可是向麦力干打了包票,夺回的财物、女人,还有土地,都会与他平分,甚至将林丹大汗的名头都抬出来了,麦力干才勉强借了他五十名勇士。 现在伤亡这么大,而财物却是丝毫未得…… 就这么退兵?巴雅尔摇摇头,就这样回去,不但向族人,更无法向麦力干交代的,可是如果继续与明军对决战场……明军真的还像绵羊一样孱弱吗? 巴雅尔想起来了,自从上次被赶出伏羌堡,明军似乎换了样,难道西宁骑兵真的和女真骑兵一样善战了吗?他们都是蒙古骑兵的克星吗?他不觉打个寒颤。 长生天,你在哪里?你难道不再眷顾蒙古人了吗?即使你不愿意看我巴雅尔一眼,好歹也要眷顾林丹大汗吧?我们都是大汗的子民呀! 战争,永远是纠结的,特别是当结果无法预知的时候。 巴雅尔多么期望长生天能给他一个明确的旨意,哪怕是让他撤军,他也会立即执行。 “砰,砰,砰……” 又是一阵脆响,又有数名士兵坠落马下,不过,有一名士兵肩部中弹,子弹穿过皮甲,深入肩胛骨,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疼痛让他满地翻滚,还发出狼一样的嚎叫。 巴雅尔心烦意乱,不禁狠狠瞪了那士兵一眼,丝毫没有理会。 虽然没有看到士兵们是如何受伤的,但他已经知道,一定是明军的火#枪,射程竟然达到四百步,长生天不帮助蒙古人就算了,难道已经站在汉狗的一边了? 他向对面的明军扫了一眼,不动如山,浑若天成,如果不是明光铠反射出炫目的光线,明军像是长在马背上。 巴雅尔深锁着眉头,多少年了,蒙古人从未在战场上输给明军,就连孽种瓦剌人都能俘获大明的皇帝,难道他们这些黄金家族的后裔,连瓦剌人都不如?虽然上次他在战场上输给了李自成,但那纯粹就是意外,明军乃是偷袭,加上使用了火药。 看着军容齐整的明军骑兵,巴雅尔犹豫不决,不过蒙古骑兵与生俱来的骄傲,最终还是占了上风,虽然人数上处于劣势,但他不能容忍他的对面,站着大明的骑兵,又不是女真骑兵,人数多点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强过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 他回身向城头看了眼,城上的明军集中在城头观望,并没有出城接应他们援军的意思,那就不用担心明军前后夹击了,“城内的明军要是敢出城,只是让勇士们多挥动一次弯刀而已,在马背上,蒙古的勇士们还是无敌的,至少在明军面前的是这样。” 想到这儿,巴雅尔信心大增,蒙古骑兵应该是无愧于“勇士”的称号,他挥动战刀,指向长生天,“勇士们,杀,击溃明军的跛脚骑兵!” “杀!” “哒哒哒……” 战马催动,骑兵身子前倾,蒙古骑兵的素质极高,巴雅尔只是一个动作,士兵们都是毫不迟疑向人数占优的明军迫过去,在他们的心目中,明军骑兵与步兵也差不多——最多是头上长了两只脚的绵羊,在狼群面前,同样免不了被撕咬、吞噬的命运。 “这群不知死活的蒙古人!”李云水目视枪手,面沉似水,“射击!” “砰,砰,砰……” 这已经是枪手们第三次射击了,七名射击准头不太好的士兵,此时已经度过了最初的紧张期,准头有所提高,在蒙古人向前出击的时候,士兵和战马挤在一起,人头攒动,相互之间的距离很近,纵向上看,几乎是一片无缝的巨型靶子,基本上都不用瞄准,只要将子弹打出去就行。 有多少蒙古士兵或是战马中弹,刘云水没有看清,从马背上坠落的士兵,基本上都战马碾成肉泥。 巴雅尔的在滴血,不过,勇士们的鲜血不会白流,他要成百上千倍地从明军身上找回来,只要勇士们接近明军,就是砍瓜切菜的时刻,再要攻破三角城,以此为依托,那时粮食、女人还有壮丁……他已经决定了,如果不抓获二百名壮丁,他绝对不回头。 二百步了,骑兵的速度终于加起来了,虽然没有达到最大,但气势已经起来了,呼呼的风声从两鬓穿过,巴雅尔的血脉顿时扩张起来,他已经举起弯刀,与弓箭相比,近距离的弯刀,杀起明军来更是畅快淋漓。 “砰,砰,砰……” 西宁军的枪手又完成一轮齐射,巴雅尔亲眼看到,至少有五名勇士坠马,又被迫近的战马从身上踏过,有一匹战马不开眼,前蹄恰好踩到一名伤兵的脑袋上,脑袋像皮球一样在地上滑动了一两尺,那战马立脚不稳,身子向左一歪,将背上的骑兵向前摔出,正好撞在另外一名骑兵的后背上,两人一起向侧面扑去。 立脚不稳的战马,自身打了一个旋,横在路上,勉强平衡下来,不想被后面的战马一撞,两马几乎同时摔倒,又引发了新的碰撞。 骚乱被巴雅尔及时止住,但战马刚刚起来的速度,几乎降到零,巴雅尔不及细看,只是挥动着弯刀,“勇士们,杀,汉狗就在前面!” 第202章 四成的死亡率 李自成一直冷眼观战,西宁步枪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所取得的效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虽然枪手们开始时有些紧张,但两轮发射后,命中率接近四成,基本达到训练的水准,如果有足够的数量,他相信,蒙古骑兵绝对难以进入到弓箭的射程。 更新最快 见蒙古骑兵再次提速,他轻声问道:“还有多远?” “回大人,接近一百五十步!” “骑兵准备,打出这一波,骑兵立即顶上去!” “是,大人!”刘云水立即拨转马头,回到队列当中,做好冲刺的准备。 “砰,砰,砰……” 巴雅尔不知道又有多少勇士坠落马下,他已经顾不上了,骑兵已经开始冲刺,他就是想收也收不住了,一百多步的距离,一眨眼的时间就可以靠近明军,只要与明军纠缠在一起,明军的火#枪就会失去目标。 明军枪手打出最后一波子弹后,刘云水立即催动战马,“弟兄们,跟我上,杀蒙古强盗!” “杀,杀强盗!” 顿时马动如潮,左右两侧各有两个总旗的骑兵,在总旗官与刘云水的亲自率领之下,向蒙古人骑兵的阵营冲去。 明军虽然启动较晚,马匹的速度没有加上来,但蒙古骑兵刚才出现了混乱,速度也快不到哪里。 李自成亲自督战,刘云水与总旗官们奋勇争先,加上人数上的优势,西宁骑兵并没有怯战,而是迎着蒙古骑兵直刺上去。 “轰……” 两股骑兵,像两支利剑,直刺向对方的核心。 西宁兵从左右两侧出击,直接奔着蒙古骑兵的两肋,加上人数上的巨大优势,顿时将蒙古分成三拨,他们的战斗力虽然不如蒙古骑兵,但手中都是长枪这样的长兵器,距离上占着优势,士兵就是不会刺杀,哪怕将长枪端在手中,利用战马的速度,也能让对方中枪落马。 两股骑兵,一晃而过,相互交换了位置,蒙古人转入东面,而西宁军则冲刺到战场西面,中间的空地上便是伤亡的士兵和无主的战马。 何小米指挥亲兵严阵以待,唯恐巴雅尔调转马头,不要命的向李自成发起冲击,不过,巴雅尔只是从侧面一晃而过,在没有消灭刘云水的骑兵主力之前,他暂时没有将李自成当做目标。 “吁……”巴雅尔一声长呼,勒住战马,将马头调整过来准备发起下一波的攻击。 “百夫长大人,我们……” “朝鲁,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巴雅尔已经做好了冲刺的准备,此时的明军,尚未完全转过身来,正是出击的好机会,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 “百夫长大人,我们已经不足三十骑了……” “什么?”巴雅尔大惊,刚才从三角城撤退的时候,他明明数过,足有五六十骑,这才多会儿怎么可能损失这么多? 虽然他知道,一旦勇士们坠落下马,在战场就算是死亡了,但这样一个回合的冲杀,不可能伤亡这么多,难道勇士们都是束手待毙? 巴雅尔真想给朝鲁一顿马鞭,关键时刻,怎能灭了己方的威风?他转过身,亲自数了一遍,不错,只有二十八骑。 “究竟怎么回事?” 他想起来了,在双方的骑兵对冲之前,明军使用了火#枪,“该死的汉狗,就会使用诡计奇术,有本事就在骑兵上见个真章!” 战场是无情的,对于弱小的一方来说,战斗从来很难向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怎么办? 再打下去,即使能击溃明军,勇士们怕也要死光了,回去之后如何向麦力干交代?又如何向林丹大汗交代?该死汉狗,他们人数太多,好像永远也杀不完,可是蒙古的勇士……他们太宝贵了,伤亡一个就少一个。 巴雅尔心慌意乱,在明军的骑兵面前,他再一次犹豫了。 “百夫长大人,撤吧,明军真是太多了……” 朝鲁的话,提醒了巴雅尔,这时明军骑兵已经完全转过身来,他们开始加速了,巴雅尔来不及思考了,他一咬牙,“冲杀过去,不要掉头,立即撤回去!” “轰……” 两股骑兵再次相撞,不过这次相撞的回声,远远不如刚才壮烈,蒙古骑兵已经不敢正面相碰,而是寻找隙缝,立即穿插过去,尽量不与明军激战。 双方的士兵一旦脱离接触,巴雅尔也不回头,他快马一鞭,口中大叫道:“快,向北撤回去!” 刘云水勒住马缰,刚刚调转马头,预备再战,却不想巴雅尔已经远去了,他急得大叫:“大人,蒙古人逃跑了!” “追,二十里!”李自成原本打算只追出十里,刘云水的骑兵毕竟训练时间不长,但这次是在骑兵对攻中击溃巴雅尔,士气正处于高峰,是以临时增加了十里,让兄弟们增加荣耀感,打破永乐大帝之后蒙古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 “是,大人!”刘云水一带马缰,双腿夹紧马腹,在马臀上狠狠抽了一鞭,毫无滞涩地向西方追击过去。 李自成见刚才双方骑兵的战场上,尚有少许伤兵,便命令何小米将西宁伤兵带回三角城内,而蒙古伤兵,直接割了首级。 亲兵们将无主的战马聚拢起来,看数目,李自成吓了一跳,足有六十多匹,这是他缴获战马最多的一次。 周宾已经将三角城东门后面的石块搬去,打开城门迎了出来,低着头向李自成下跪道:“大人……” 李自成紧走两步,将周宾扶起,“周百户不用多礼,咱们先进城再说!”见他左臂的明光铠上渗出血迹,忙道:“伤口怎么也不包扎一下?怎么样,不碍事吧?” “不碍事,一点小伤,多谢大人挂怀!”周宾憨憨一笑,“幸亏大人来得及时,再迟得一刻,兄弟们怕是顶不住了,天杀的蒙古人,战斗力还真是强……” 李自成点点头,“兄弟们伤亡怎么样?” 周宾顿时一脸黑线,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李自成已经入了城,上了东城头,脸色不觉大变,整个东城头上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加折叠,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但城头上并没伤兵,应该是被运送走了。 基本上都是穿着明光铠的士兵,蒙古人的尸体极少,他们的尸体应该是在城外。 “周宾!”李自成厉声道:“我只让你坚守三日,为何不早点从水路撤出?” “大人……”周宾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李自成的面前,以头叩地,道:“属下准备今日晚间便撤出……” “今日晚间?”李自成冷声道:“你能撤出的只能是这些尸体了!”这是他来到西宁,甚至来到大明之后,见到伤亡最多的一次,比上次在伏羌堡惨烈得多。 “大人,”周宾不敢抬头,只得对着李自成的脚背道:“属下乃是三角城的守将,自然有守土之责,一旦放弃三角城,那金银滩草场怎么办?我们几乎所有的牛羊都在那里……还有西海的捕鱼队、西海沿岸信任我们的百姓……蒙古人没有人性,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人……” “周百户,起来,”李自成小心地搀扶起周宾,免得碰到他的伤口,柔声道:“为了百姓,你……是真正的军人!” 周宾就势起身,“大人……” 李自成小声念叨着:“兄弟们是为百姓而死,这才是他们的正当归宿,无愧于百姓交纳的粮饷!” “大人,兄弟们不仅护卫了百姓,而且也拼掉不少蒙古人,尸体都在城下!” “我看到了,兄弟们都是好样的,”李自成目光盯着城头上的两具蒙古人的尸体,说明当时蒙古人已经攻上了城头,但最终却被兄弟们消灭了,可以想象战斗是如何激烈,他喃喃道:“伤亡怎么样?” “回大人,属下无能,兄弟们已经……已经死亡了八十四人,除了火兵和我的两名亲兵,现在只有伤兵了!” 三角城的火兵,是扩军以后从百姓中招收的,并没有与士兵们一同受训,实际上就是普通的百姓,除非战场的血腥点燃了他们的怒火,否则,他们根本没有战斗力。 而周宾自己,左臂也是受伤流血,只是属于轻伤员而已。 看来,第五百户从百户官道最普通的士兵,非死即伤,超过四成的死亡率,士兵们还能保持着战斗力,最终将们蒙古人阻挡在城外,这才依靠相互配合的汉兵中极为罕见。 李自成将目光投向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幸好城墙上的垛口足够狭小,兄弟们几乎是单兵作战,要是在旷野上,这样死亡率,士兵应该早就溃不成军了。 这样的士兵,值得尊敬。 李自成一挥手,“走,去看看兄弟们。” 周宾担心李自成见到血污和伤兵的惨状,中午吃不下饭,“大人,现在已经是午时了,先吃过饭……” “不,我要先看看兄弟们,否则,午饭我吃不安分!”李自成又回身对何小米道:“立即组织人手,将城外的伤马拉进城,给兄弟们煮些马肉汤。” 现在城内的士兵,都是伤兵了,这些体力活只能由何小米这些亲兵来完成了,马肉虽然比不得猪肉牛肉羊肉,好歹也是肉食,汤水对伤兵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滋补营养品,而且马肉数量众多,完全能够满足需要。 “是,大人!”何小米一招手,分出一半的士兵,立即去了城外,而自己带着一个小旗的亲兵,紧紧护卫在李自成的身边。 第203章 从千户 伤兵营就是原先的营房,李自成在周宾的陪同西,进入一所营房,一股浓烈的骚臭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扑鼻而来,他皱了皱眉头,道:“小米,午饭之后,立即组织人手,将营房打扫干净,营房内不许有任何垃圾,否则,我唯你是问!” “是,大人!” 周宾以为李自成嫌弃营房气味不好,忙解释道:“大人,有些营房内住着轻伤兵,他们自己可以料理!” 李自成微微点头,“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营房打扫干净,营房里要是脏了,哪怕是空气,兄弟们都会容易受到感染,伤口恢复起来就慢了许多!” 原来如此!周宾心中对李自成更为敬佩了,但他不打算麻烦何小米,便岔开话题道:“兄弟们,千户大人来看望你们了!” “千户大人……” “千户大人……” 这所营房内只有二十多伤兵,看样子都不是重伤号,见到李自成,一个个忙着行礼。 更新最快 “兄弟们都躺着别动,”李自成快步上前,按住一名欲待起身的伤兵,“你是伤员,就别那么多礼了,好好养伤!”又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问起伤情,以及当时的战斗状况。 那伤兵顿时双目熠熠生辉,歪着脑袋,道:“大人,属下虽然受伤了,却也砍下蒙古人的一条胳膊……” 说到功劳,士兵们兴奋起来,似乎伤情一下子减轻了,你一言他一语,刚才死气沉沉的营房,顿时热闹起来。 “我一刀砍过去,那狗贼躲得快,只砍断几根手指,虽然没死,以后再也不能持刀作恶了……” “老子一枪过去,直接将那蒙古狗贼刺个对穿,眼见得是不行了,因为要对付下一个狗贼,不得不放过他,也不知死了没!” “妈的,老子一刀过去,只是砍在那狗贼的肩膀上,只差一点,就能将他的脑袋直接割下,可惜了……” “……” 周宾忙上前,道:“大人,兄弟们的功劳,都在功劳簿上记着!” 李自成大笑道:“兄弟们都是好样的,你们现在好好养伤,身体恢复后,还可以继续杀蒙古强盗,争取再创西宁军的辉煌!” “大人,我们还能上战场吗?”刚才受到李自成特别优待的伤兵,年龄较大,胆子也大些,见李自成和颜悦色,遂小心问道。 “兄弟们先安心养伤,我会根据功劳簿的记载,给每一位兄弟请功,”李自成将所有的伤兵扫视一遍,发觉重伤号也有,有些人恐怕要永远离开战场了,他用几乎变了调的声音道:“兄弟们,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如果能回到战场,我不仅给你们发放赏银,还会给你们升官,如果因为伤重身残,丧失战斗力和求生的能力,我也会给你们重新安置工作,保证你们每个人和你们的家人,都是一辈子衣食无忧,就是死亡的兄弟,我也会照顾他的家人,父母妻子终生,孩子养育到成年!” 李自成打算,如果是部分丧失劳动能力,可以将他们安置在各个府县的衙门,充当衙役捕快,他们虽然身残,但从战场上,从死人堆里出来,身上暴戾之气一定会优于普通人,衙役捕快主要的作用,就是制造紧张气氛,吓唬百姓的,并不需要多强的战斗力。 而且,这些人参加过三角城保卫战,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捍卫过的西宁和百姓,不可能没有感情,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血液里已经灌注了一种刚猛之气,公道、正义感也会比普通的文职人员更强些。 “大人……” “大人……” 士兵们纷纷想要从床上翻身行礼,有些士兵都哭了,这些数月前还是战场逃兵,甚至是别人眼中的垃圾人,这次在三角城,在蒙古骑兵的弯刀面前,他们硬是挺了下来,但李自成的几乎话,竟然比蒙古人的弯刀还要厉害,直接刺中了他们心中最为柔软的部分。 汉人对生活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这些原本就是他们该得的权益,现在只是得到口头承诺,一个个便是感恩戴德的样子。 李自成忙阻止伤兵们行礼,士兵对军官的敬重的应该的,但不是这个时候,他抱拳向伤兵们一一还礼。 看到营房又恢复了原先的庄重和压抑,这实在不利于他们恢复伤势,调养身子,遂笑道:“兄弟们,赶紧将身子养好了,待伤情痊愈,我会给你们发放战功月票,要是你们的内伤没调理好,到时候对付不了娘们,可怨不得别人……” “哈哈……” “多谢大人……” “大人还真是……” …… 不仅伤兵,连周宾都咧开嘴笑了,不知道大人会不会也给他发放一张战功月票,估计没戏,战功月票一般都是发给士兵的,军官们要是立了功,基本上都是升职,不过,他现在已经是百户了,再要升职,岂不是要比肩千户大人了?况且其他六大百户官也有立功的状况,却从来没有升职,只是得到财物的赏赐。 他们这几大百户官,都是因为整顿的时候,缺少军官,临时提拔的,算是提前预支了军功,经过这次三角城之战,千户大人不为自己请功,也不算罔顾军律,不过,从此以后,这个百户官,他算是踏实了,不再是无缘无故的提拔。 经过李自成的这句玩笑,营房里顿时洋溢着欢声笑语,哪里还像是重病房,倒是更像喧闹的幼稚园。 李自成离开这座营房,又将各处营房巡查一遍,方才随周宾去了餐堂,马肉尚未炖烂,只能吃些青菜汤水白面馒头。 这时刘云水已经回来了,见到李自成,翻身便拜:“大人,我们追了二十里,可惜还是让巴雅尔跑了……不过,我们将蒙古人的尸体集中起来,连同城下的,一共八十二具,可惜伤兵都被隔了首级,一名战俘都没有。” “八十二?”周宾大喜,“巴雅尔不过百名骑兵,死了八十二,他的身边应该不足二十骑了,而且还有伤兵……这个巴雅尔,总该消停一段时间了吧?” “八成的死亡率,还落得狼狈逃窜,没有抢到任何物质,看他以后还拿什么来打草谷,”李自成也是大喜,“只剩下不足二十伤兵,巴雅尔这次几乎是全军覆没,三角城是要安宁一段时间了。” 午饭吃得很快,饭后,士兵们也没闲着,除了照顾伤兵吃饭,便是掩埋尸体。 蒙古人的尸体,战马出肉后剩余的马骨,为了节约土地,先是集中起来,一把火烧了,再将剩余的骨灰挖个坑埋了,就算处理完毕。 西宁士兵的尸体,肯定无法带回西宁了,现在天气已经渐渐炎热起来,若是带回西宁,路上必定会发臭,容易引发疾病和瘟疫,只得在城北的山地上,找了块半山腰的土地,将兄弟们一一安葬了。 战马已经聚拢起来,能继续在战场使用的,足有八十多匹,蒙古人打草谷的时候,为了驮运物资,都是一人双马,一马载人,一马载物,但巴雅尔狼狈出逃时,都留给了西宁,这算是西宁军唯一的缴获。 李自成给周宾分发了数匹战马,以示奖励,其余的全部交给刘云水部,以增加骑兵的人数,集中壮大骑兵的力量。 死马和伤马也不能白费,马肉都被剜下来,连马骨都是留着炖汤,可惜,现在三角城的士兵太少了,一时吃不完,火兵便暂停宰羊,咸鱼也是封存起来,接下来的几天,全是马肉和马骨汤,再吃不完,便要腌起来,方便保存。 三角城的驻防,肯定不能交给第五百户了,连周宾都受伤了,士兵们几乎人人挂彩,根本无力守城,李自成从西宁起兵的时候,便已经盘算好了,暂时将三角城交给刘云水的第一骑兵百户。 骑兵最大的优势便是机动性,原本不适合守城,或者说,守城纯属浪费,但一来刘云水尚有三百步兵,可以用来守城,二来刘云水部的骑兵也不闲着,可以学着巴雅尔的样子,深入敌境,向落单的蒙古牧民或是小部落打些草谷。 李自成到不指望从蒙古人那里抢夺什么补给,而是威慑蒙古人,至少也能给三角城的守军提前示警,相当于在三角城的北面增加一些流动的烽火台,当然,如果能从蒙古人那里弄到一些战马就更好了。 评定战功的事,要等到回西宁之后了,不过,李自成先行给周宾吃了颗定心丸——升职为从千户,属下士兵扩充为五个百户,百户官尽量从伤兵中选出,全军回西宁整训。 如果论功,周宾在超过四成的死亡率、全军受伤的情况下,依然守住了三角城,这份功劳可以直升千户,不过,李自成现在才是千户,他升为从千户,已经是极限了。 李自成原本期望,自己的七大百户中,最先升职为从千户的,最好是刘云水、李过或是马有水这样的亲信,其余的四个百户官,都是原西宁卫的旧军官,多少沾染了一些恶习。 像原先第六百户官谢广则,竟然在攻打西宁的关键时刻,当了逃兵,甚至预备向甘州告密,若不是李自成早有准备,后果不敢设想。 今日的周宾,以全军的受伤,甚至生命为代价,让李自成看到,在他的调教之下,整个西宁军已经脱胎换骨,哪怕是原先的西宁卫士兵和军官,经过整训后,也当得起“军人”这两个字。 光辉的过去,也有利于聚集人气,提升全营士兵的战斗力,现在看起来,第五百户,已经是一支有着光辉传统的军队。 所以,便将“从千户”的职位,第一次授予了周宾。 第204章 死了八成 “大人……属下……多谢……大人!”周宾赶紧叩头谢恩,他几乎语无伦次了,能从七大百户官中脱颖而出,升职为从千户,不仅是战功,更是李自成对他的信任,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千户大人心目中的亲信了。 更新最快 “周从千户有伤在身,就不用多礼了,”李自成将周宾扶起,“升职不仅仅是一种荣誉,更是一种责任,希望周从千户能再接再厉,为西宁再立新功!” “属下会谨记大人的教诲!” 周宾在刘云水羡慕的目光中,完成了人生的一次升华,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真正进入了新的西宁卫的军事核心,不仅是职务,更是一种身份。 两日之后,第一百户的三百余步兵才抵达三角城,车载的物资全部搬入三角城中,空出的牛马骡车,恰好可以载着第五百户的士兵回西宁休养。 由于刘云水的属下已经训练了百余枪手,但他们的准头和战术尚未完全成熟,还需回到西宁受训,便由他们随着车队,护送第五百户的士兵回西宁。 李自成则是带着自己的亲兵,骑马快速赶回西宁。 刘云水、周宾都来给李自成送行。 李自成跨上马背,回首看了三角城一眼,原本他这一阶段的目标,都是放在河西走廊的各个卫所上,三角城一旦守不住,暂时可以放弃,待将来东线战事平息后,再来打理三角城的事,蒙古人再凶悍,城墙总移不走,到时候打回来就是。 但第五百户以死亡八十多人的代价,硬是守住了三角城,让他意识到,这将是一座有着光辉战斗历史的军城,而且,蒙古骑兵的数量、战斗力亦不过如此,三角城完全可能守得住,从而护卫住西海沿岸的金银滩草场,为军队放牧大量的马牛羊。 “云水,三角城就交给你了,凡事都得有个度,不可贪功冒进深入草原太多,你的骑兵人数太少,也很宝贵。” “属下明白,大人放心,属下会以三角城为重,否则也对不住第五百户的浴血奋战。” 李自成点点头,道:“此外,这一百士兵训练成熟后,我会让他们及时归队,你也要安排下一批士兵去西宁受训。” “属下一些以大人的律令为准。”刘云水拱着手,小声道。 李自成转向周宾,“周宾,我在西宁等着为第五百户庆功。” “多谢大人,”周宾也是拱手行礼,笑道:“属下会尽快赶去西宁,属下还等着大人给属下募兵呢!” “哈哈……” “哈哈……” 在一连串的笑声中,李自成一拉马缰,拨转马头,带着自己的亲兵,打马如飞,向着西宁而去。 回到西宁,李自成赶上一连串的喜事。他来不及回家,立即处理起这些令人愉快的公务。 匠作坊已经用穆青山运回的数百斤生铁,打造了十八支西宁步枪,现在正赶着制造子弹。 再过两三日,第一骑兵百户的百名枪手回到西宁的时候,用于训练的步枪,就会达到二十九支,这会大大提高受训的速度,步枪的数量多了,就可以进行战术性训练。 西宁步枪都是单发的步枪,射出子弹后,需要重新填装子弹,若是在战场上,就会出现一个空档期,为了弥补这个空档期,达到不间断射击的效果,士兵们需要分为前中后三队依次发射,这种射击方式叫做“三段式”。 李自成是在后世的电影中,看到早期欧洲军队之间的战斗,就是采用这种方法的。 原先打造的十一支西宁步枪,属于试验性质的,应该回炉重新铸造,但李自成想要看看这种步枪的射击极限,特别是到底能射出多少子弹后,枪管、扳手等才会出现破损变形,影响射击效果,所以暂时没有回炉。 第二件喜事,是任二喜回来了,而且带回了一车的种子,足足有二百斤。 李自成在后衙的小厅召见了任二喜,他先是从布袋中拿出一个“土疙瘩”,果然是红薯,暗红色的表皮虽然有些破损,幸好并不严重,应该还能发芽,随后将一个最大的布袋全部翻倒出来,都是红薯和土豆,心中不觉大喜,“二喜,你辛苦了!” “没有弄错种子,属下就放心了!”任二喜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回到胸腔,他拿出一个最小的布袋,“大人,据当地百姓说,这就是玉米,不知道是不是大人所说的那个……” 李自成解开袋口,伸手抓了一把种子,摊开在手掌上,不错,正是它,黄灿灿的玉米粒!他正想搂住任二喜,来个“二人转”,想想还是忍住了。 根据任二喜的说法,他是在福建漳州得到这些种子的,当地的百姓,主要用这些来喂猪,虽然也有百姓当做粮食,但食用的人很少,因此价格及其便宜,他当时买了一千多斤,也没花上数两银子,主要是运输不便。 在翻越蜀道的时候,因为担心陕西的盗贼,他没有从嘉陵江上游直达渭水,而是从嘉陵江支流白龙河的源头翻越了大量的羊场小道和峡谷,再沿着黄河东岸,从贺尔加渡口过了黄河,种子多有遗失,回到西宁的时候,只剩下两百斤了。 三四个月的时间,虽然有些长,但西宁与福建漳州不知隔了几千里,而且还有大量的山间小道,完全需要步行,能平安回来就不错了,李自成道没有责怪的意思,“二喜是沿着长江南下的吗?” “是,属下先是去了成都,然后乘船东下,从南京燕子矶弃舟登陆,一路南行,终于在福建漳州找到这些种子……大人,沿江东下的时候,是顺水不几日便道,但返回的时候就是逆水了,不但江船走得慢,价格也贵得多,”说到这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碎银,双手奉上,“大人,这是剩余的盘缠!” 李自成扫了一眼,足有十余两,却没有接过,“二喜,这几个月,你和兄弟们都辛苦了,这些银子,就当是给你的奖励吧,要知道,从江中乘舟,实际上是很危险的!” “大人……”任二喜待要说些什么,但想到大人已经发话了,遂咬住嘴唇,忙叩头谢恩道:“属下多谢大人……” 打发了任二喜,李自成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交通,现在的西宁,完全是大明的边陲,地处黄河上游的西岸,和陕西隔着黄河。 从军事上说,有了黄河这道天险,只要守护好有限的几处主要渡口,朝廷就是有再多的大军,也难以进入西宁,但对于正常的商业交流,交通就是极大的阻碍了,特别是和江南富庶之地的联系,被大量的山川河流所阻,通行极为不便。 蜀道之难,自李白之后,天下尽人皆知,但西宁与江南的联系,却不得不借助蜀道,除非敢大着胆子穿过京师附近重兵云集之地。 如果没有便利的交通,即便西宁将来能生产出高额垄断利润的商品,利润中的绝大部分,也会在路途上白白消耗掉。 西宁与江南之间,究竟有哪些通道,或者说,一旦越过黄河,东出陇右,陇右与江南之间,是否有宽阔的大道,李自成一丝不知。 哎!李自成轻轻叹口气,大明的国土虽然庞大,但山地众多,交通严重受限,特别是西部和南部,像蜀道这样难以通行的,实在不是少数,看来,以后得关注附近的交通状况了。 他又将书房中堆积的来自各地的讯息浏览一遍,方才离开书房,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申时了。 高桂英率领众女像是众星伴月似的,将李自成迎入正厅,也就是宋玉莲与陈秋蝶一直居住的那幢院落。 李自成刚刚落座,陈秋蝶便抢着泡茶,而宋玉莲缩在高桂英的身后,微微颔首,低声道:“大人一路劳顿,婢子这就去做饭,一会便好!”也不待李自成回话,便离开了厅堂,将时间留给郭桂英等一众妻妾,她这个没名分的人,还是做她婢子的本份工作。 “哈哈!”李自成笑着让众女都是落座,目光扫视了一遍,陈秋蝶的倒是看不出变化,而孙梦洁的身子已经出落得有型了,虽然穿着一件宽大的罩袍,但隆起的腹部,还是十分明显,整个脸蛋上都是洋溢着母性的光环,浅浅的,轻轻的,连微笑都怕惊着腹中的胎儿,与陈秋蝶的轻佻,形成鲜明的对比。 倒是高桂英的身子养眼些,她已经被李自成定为正妻,言行之间不知不觉在培养一种属于正妻特有的端庄,加上会些棍棒之术,又上过战场,端庄之中,自有一股飒爽之气。 “桂英,这些日子,家中还好吧?” “姐妹们都很好!”高桂英微微点头,目光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李自成的脸面,似乎李自成的脸上有着一股躲避不开的磁性。 “大人,给我们讲讲战场的事吧,大人这次杀了多少蒙古人?”陈秋蝶将胳膊支在方桌上,用小手托住下巴,目光也是定在李自成的脸上。 “战场?战场有什么好讲的?我们的骑兵一到,蒙古人就乖乖地停止攻城,转身就跑……” “这就完了?”高桂英哪里肯信,在她的心目中,蒙古骑兵来去如风,战斗力极为强悍,绝不会这么容易认输的。 “也没完,”李自成笑笑,脸上显得特别轻松,“我们派出骑兵追出二十里,然后蒙古人才完了——死了八成。” 第205章 六朵金花 “八成?”孙梦洁的大眼睛里水银晃动,似是不信,“蒙古骑兵不是挺能打的吗?” “那要看跟谁打了,”李自成隔着陈秋蝶,伸手在她脸上抚了抚,“你家先生,可不仅是学堂中的先生,在战场上,也是蒙古人的先生!” “噗嗤!”陈秋蝶笑得牙齿都露出了一小半,和她平日一样,一点淑女的风范都没有,而孙梦洁却是红着脸,预备将李自成的大手拿开,结果被李自成翻过手腕,拨弄几下,却是握住了李自成的大手,还将脑歪在上面,微闭着双目,有些陶醉了,“先生真是厉害,看这些蒙古人,以后还敢来打什么草谷!” 陈秋蝶微微扭动身子,蹙着眉道:“这个故事一点也不精彩,还不如学堂里的那些故事有趣!” “自成在学堂不是授课吗?怎么还会讲故事?”高桂英还以为李自成在学堂中搭讪这些不谙世事的女学子,自己当时就是被他这样勾搭上的,不禁微微有些不满,“有什么好听的故事,自成,现在说来听听!” “学堂里的故事呀,的确是精彩多了,不过洁儿与蝶儿已经听过了,也就没有了味道,”李自成拍拍高桂英的膀子,“等晚上,晚上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再说给你听!” 高桂英岂能不知道李自成的意思?当着孙梦洁与陈秋蝶的面,竟然说这样的浑话,不禁狠狠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即低下脑袋,含羞一扭,不敢再看李自成一眼。 更新最快 李自成哈哈一笑,“好了,我要洗个热水澡,这是我的家,不能将战场上的暴戾之气带回家中!” “大人,婢子服侍你吧!”陈秋蝶年龄虽小,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是熟妇了,很多服侍李自成的事,已是无师自通。 “你?”李自成瞳孔微张,紧紧盯住陈秋蝶,直到她忸怩不安,方道:“你和洁儿都是有身子的人,暂时就不用服侍我了,去,帮我准备一些热水!” 陈秋蝶悻悻离去,不过,能帮助大人准备温水,也是好的,还不是一无所用。 服侍李自成洗澡的人,只能是高桂英了,她也知道李自成的意思,但她是正妻,不能像孙梦洁、陈秋蝶她们那样胡闹,便道:“自成,让小梅和小兰服侍你洗澡吧!” 李自成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家中这两个婢子,尚未服侍过自己,一向都是在孙梦洁那儿服侍着,陈秋蝶虽然也有了身子,一来时间尚浅,身子尚能活动自如,二来有她娘照应着,倒是很少依赖小梅和小兰。 这时已经是初夏,洗澡水不需要太热,不一会儿便准备好了,李自成来到浴室,小梅和小兰已经在等他了。 两个小婢都换了短衫短裙,小梅一身淡黄,小兰则是一身纯白,短衫相当于无袖裙,腰间用一根布袋束了,短裙刚刚过膝,差不多是后世的七分裤的长短。 也许是第一次服侍男人洗澡,见到李自成,两人的脸上都是微红。 李自成试了水温,刚刚好,便褪了衣裤,钻入温水中。 小兰拿起李自成膀子搓洗的时候,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李自成闭上双目,靠在木桶边缘,倒是不客气地吮吸着她们身上的处子清香。 许是宋玉莲要讨好李自成,这两个小婢虽然算不得倾国倾城,却也是相当俏丽,特别是小兰,每次见到李自成的时候,都是低眉顺目,一副羞羞的样子,让人不禁生出一些怜惜,这也是李自成同意让她们服侍洗澡的原因。 如果说小兰是一朵静室中的幽兰,适合在心平气、气定神闲的时刻静心赏阅,那小梅就是一朵盛开在广场上的鲜花,活泼、开朗,将自己的任何一点快乐,都会毫无保留地挥洒给别人,与小兰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韵致,似乎也比小兰成熟些。 如果一定要作何比较,李自成更喜欢小兰的幽兰气质,若是在外面疲劳了,回到家中,小兰本身就是一味放松剂,而小梅则是能调万口的鲜花。 “啊??……”李自成忽地打个喷嚏,心中不觉一惊,天主呀,我只是想想,也没动手,难道也会违背天条吗?老子又不是天主教徒。 再说,这里是大明,不是欧洲,大户人家的婢女,主要有两种来源,一是在人才市场买来的,另一种时候附近的百姓,因为家贫,将家中的女儿放在大户人家做工,指望挣得一些零散的银子。 这些婢女的结局,主要有三种,一是给家中的老爷少爷做小妾,特别是买来的那一类;二是到了婚嫁的年龄,回到父母身边,再找个人嫁了,这主要是做临时工的那一类,当然,即便这一类,如果被家主看中,取过来做小妾,她们的父母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和理由;还有一种,结果是最惨的,就是先被家主睡了,然后再卖去青楼。 李自成不会做缺德的事,第三种选项是不会出现在自己家中的,所以婢女的结局,就只有前两种了,只要看得上眼,将来会给她们一个合适的名分,如果实在看不上眼,将来只有让她们嫁人,或是转手出售,不过,这可能性不大。 然而,小梅与小兰,现在年龄还小,甚至比陈秋蝶还小,李自成暂时不会打她们的主意,最多只是在洗澡的时候,因为无聊,脑子想想而已,留在家中,她们也跑不掉,迟早还是他的。 刚才天主的一个警告,让李自成转了思绪,既然这两个小婢暂时不能多想,那就想想高桂英她们,这总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家中的几个妻妾,李自成最喜欢的就是孙梦洁,她是带露的白色芍药,纯洁、典雅、得体又有主见,常常惹人怜惜,见了忍不住就想亲一口,却又不忍过度摧残,陈秋蝶肌肤娇嫩,有着大小姐的底色,娇媚、慵懒而又略显任性,却又不似大小姐般矜持,总是瞪着两汪如泓的眸子,永远喋喋不休的样子,倒像是被微风掀起一角的万朵绿叶做衬托的睡莲。 高桂英原本就是山间的野菊花,胜在清素,又有几分自然地野性美,现在做为正妻,越来越端庄,倒是向牡丹靠拢,不过,她出生并不高贵,又在军营生活了一年多,牡丹的富贵之气,只是有些若有若无的影子,最多也就一朵牡丹的花蕾。 而宋玉莲,李自成倒是没想她是什么花,一定要找一个相称的,棉花更合适,温暖、贴心、会照顾人,如果不是身份上的转变,洁净白皙肤若凝脂的脸蛋上,永远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倒像是深山里一尘不染的百合,不过,现在不同了,婢子的身份,已经深深地印入了她的血液与骨髓…… 小梅和小兰已经将李自成的上半身洗净,但木桶比较深,李自成坐在桶底,热水几乎淹到颈脖,她们的小手却是够不到最下面。 两个小婢对视一眼,小梅点点头,乖巧地褪了衣裤,钻入桶内的热水中。 李自成虽然一直闭着双眼,却也能感受到小梅的入水,便道:“小兰也进来吧!” 小兰面上一红,幸好大人没有看到,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一咬牙,慢慢褪了衣裤,跨入木桶,将身子缩在温水中。 她低着头从李自成的右侧向下擦拭到了腹股沟的位置,再不敢向下,而是向右一偏,转向大腿的方向。 小梅在左边擦拭,到了紧要处,迟疑了一下,却是将李自成最为**的部位,擦拭得干干净净,尽管她比小兰老练成熟一些,却也不免呼吸沉重起来。 李自成张开双肩,分别按住她们的柔嫩的双肩,“小梅、小兰,你们辛苦了,休息一会吧!” “这是婢子应尽的本份,婢子不累……”小梅话未说完,却发现李自成的大手,已经从她的前方滑下,直至胸前…… 她身子一震,却不敢反抗,心中又喜又羞,大人平日似乎都不正眼看她一眼,今日却是……她干脆闭上双目,靠在李自成的肩头,任大人施为。 李自成的双手分别拨弄着小梅与小兰的棉桃,发觉比陈秋蝶的还小还硬,也就没了兴致,把玩了几下,忽地睁开眼,道:“小梅、小兰,晚饭怕是好了,我们赶紧起身吧!” “是,大人!” 小梅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这是第一次,只要大人对她的身子有兴致,迟早都会有机会,小兰却是明显的面色一松,慌不迭逃出木桶。 小兰正准备擦干身子给自己穿衣,却被小梅用眼神止住,没办法,只得羞羞答答与小梅一道,光着身子先合力将李自成搀扶出木桶,她几乎闭着双目用棉巾将李自成的身子擦干,又换上清爽的衣服,方才背过身收拾自己的身子,穿好短衫短裙,再罩上一件长袖衫裙。 两个俏丽的婢子,随在李自成的身后,回到厅堂,宋玉莲果然已经将晚饭准备妥当,只等着李自成享用了。 当日晚间,李自成为兑现“陪伴六个晚上的”诺言,弥补因蒙古人入侵打断的时间,继续留宿在高桂英的房中。 第206章 烦劳 第二天起床后,李自成立即让何小米去请梁文成,自己则来到操训场小跑了几圈,直弄得身子微微发汗方才回到后衙的家。 更新最快 刚吃过早饭,梁文成已经来到后衙的书房,李自成三步并两步来到书房,“文成,来得真早,差点连早饭都来不及!” “不是自成你急招,我哪敢来得这么早?成天忙得头昏眼花的,”梁文成哈哈一笑,“听说自成在三角城打了漂亮的骑兵战,蒙古人几乎被全歼,怎么样,没累坏吧?” “没有,没有,不过几百里路而已,”李自成在主位落座,让何小米上茶,“文成是个大忙人,我也就直说了,上次给你的数百陕西流民,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呀,”梁文成顿时头痛,“现在早就过了春耕的季节,只能让他们开垦一些土地,留待秋季耕种,”顿了顿,又道:“自成,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这些流民,卫里还要用粮食养着,陕西那么多流民,我们养得起吗?” “能养一些算一些吧,其余的流民,眼不见为净,”李自成悠悠地道:“其实,也不算白养他们,立功不是从他们当中募了士兵吗?他们现在垦了多少土地?” “他们被安置在西宁周围的河口、东升、望溪三个庄子,庄子周边的土地,差不多都开垦出来了,应该不四十亩。” “这就是他们的用处,”李自成笑道:“二喜从江南带回了一批农作物的种子,亩产能达到两千斤,正好让他们下种和管理。” “两千斤?这么多?”梁文成的嘴巴顿时像是进食的河马,双目似两盏黑夜中燃烧的灯笼,“自成,这是什么作物?可靠吗?” 西宁地处边陲,土地贫瘠,雨水稀少,粮食产出向来不高,以小麦计算,每亩能有两石的收成,就是非常不错了,大约就是两百斤稍多点,而这些作物竟然达到两千斤,足足是小麦的十倍,如果不是李自成已经创造过一个个的奇迹,打死梁文成他也不信。 即便此话出自李自成之口,他还是有些不信,因为他从未听说过江南有什么作物,能有如此的产量。 “哈哈,这才是开始,种植技术可能不过关,产量可能无法达到最大,不过,一千斤绝对不成问题,”李自成低头品着茶水,直接忽略了梁文成有些夸张的表情,“这些都是粗粮,比不得白面馒头,但对于百姓来说,至少可以糊口,不至于饿死。” 李自成曾经在小说中看过,陕西连着数年大旱,庄稼几乎颗粒无收,灾民饥不择食,在饿极了的情况下,不仅卖儿卖女、易子而食,更有一些百姓,将燕雀啄食的红泥吞下,指望着红泥里面的少许营养,但红泥却是不能消化,亦不能正常排出体外,最后腹胀而死。 与红泥、树皮、草根相比,红薯、土豆、玉米这些农作物,营养价值的确比不上大米、小麦,但主要主成分还是淀粉,能保障人体所需的养份,仅仅是为了活命,应该不成问题。 这些作物原产于美洲,被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带入南洋一带,刚刚开始传入大明的沿海地区,它们不仅产量高得惊人,而且种植技术和对土地的要求非常低,无需良田,就是种植在山间地头土旮旯,也能获得丰收。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作物对淡水的要求也是不高,非常适合西宁这种山多、水少、地形又不平整的区域,就是发生大旱的陕西高原,哪怕只要在栽培季节有一丁点的水分,作物也会开花结果,也许产量上要打些折扣,但至少不会让老百姓饿殍遍地。 “大人,现在已经过了春耕季节,还能耕种吗?” “应该可以!”李自成并不知道这些农作物的确切耕种时间,但看到土豆表皮上发出的新芽,再说,红薯、玉米的成熟期,都是在夏秋季,估计差不多,但为防万一,每样作物,都留下少许,万一种下去的种子、块茎不能开花结果,至少下次可以重来,不用让任二喜再跑趟江南。 李自成的目标,当然不会这么早给百姓当做粮食,而是无限扩大种子的数量,有个一两年时间,就可以分发给百姓了。 梁文成点点头,忽地想到一个问题,“自成,既然这些都是农作物,万一被百姓偷吃了,怎么办?” “文成,这就看你的了,”李自成哈哈大笑,“百姓并没有见过这些作物,只要你不告诉他们这是作物,他们敢吃吗?当然,你得给他们发放足够的粮食,如果他们饿极了,连红泥都会吃,何况这些作物……” “自成,我明白了,”梁文成讪讪一笑,“我会告诉百姓,这些都是军用品,卫里用粮食养着他们,让他们给卫里做些活计,也是应该的……” 两人相视而笑,有时候,谎言是必要的,就看你的动机和目的。 这些作物,是任二喜花了数月的时间,千辛万苦从江南网罗到的,百姓可不管这么多,他们要是知道这就是粮食,不被偷吃了才怪,生存,是每一名百姓的权利。 不是不让百姓食用,李自成运回这些作物的目的,最终还是为了百姓,但必须留下种子,只有种子达到一定的数量后,才能作为粮食在市场上流通,最终进入百姓的餐桌。 百姓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些作物,没有基本的栽培技术,还需要任二喜亲自传授技术,李自成原本准备给任二喜放几天假,看来只能等到栽培之后了,为了补偿任二喜,李自成预备给他计份军功,先发放一些饷银,将来再奖励几张战功月票。 梁文成拿起一个发了芽的土豆,四处翻看着,随后讪笑道:“大人,这样的作物,产量真的能达到两千斤?” “这个文成不用怀疑,二喜在江南的时候,那是亲眼见过,”李自成想起后世的“烤山芋”、“牛肉烧土豆”、“玉米糊”等各式名菜,特别是风靡大江南北的风味小吃——“薯片”,不觉笑道:“文成,等到收获季节,这些作物的种子多了,我请你吃一顿这些作物的大餐!” “自成,这个还是等到收获季节再说吧,”梁文成将桌上散落的红薯、土豆收拾好,“趁着午饭之前,我赶紧将这些种子分发下去,让百姓们抓紧时间耕种!” 梁文成离开官衙,带着种子和衙役,亲自去了河口、东升、望溪三个村庄,指导百姓耕种。 李自成却又在书房会见了穆青山。 “草民叩见大人!”虽然是李自成的未来岳父,但穆青山在李自成的面前,比梁文成拘谨多了,连坐都不敢。 “穆东主不用多礼,起来说话!”让自己的老丈人向自己下跪,怎么说也不合适,李自成忙将他搀扶起来,按在对面的木椅上,又让何小米奉上茶水。 穆青山勉强半个屁股落座,却是拱手道:“草民恭贺大人在三角城全歼蒙古骑兵!” 李自成捧着茶盏,轻轻道:“也不算全歼,蒙古人虽然死伤惨重,他们的头领还是逃跑了!” 穆青山却是心潮起伏,似乎来到那个跌宕起伏的战场,他是商人,只想闷声发大财,原本对战争没什么兴趣,那里并没有他最看重的银子。 但听说李自成亲临三角城,击溃了入侵的蒙古骑兵,俘获了大量的战马,他隐隐意识到什么,明军击溃蒙古骑兵,自从永乐北伐之后,再也不曾听说过。 年纪青青的李自成,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起初得到这样的讯息,他还不敢完全相信,“话经三张嘴,长城也长腿”,传言未必是实,但亲眼看到李自成轻描淡写的样子,这样的传言,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但李自成不愿多谈,他也不敢再问,反正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着太多的怪异,他曾经暗中探究过,但一无所获,也许一辈子都难以窥的个中秘密。 李自成含笑问道:“穆东主,上次从西安购买的生铁,下一批何时能抵达西宁?” “回大人,最快的一批,是从西安出发,绕道汉中,再西渡黄河,也许三五天就可抵达,而当时为了迷惑秦王,走东线反方向的生铁,由于绕行更远,恐怕还要等些时日。” “奥!”李自成随口应了句,心中却是盘算着,当日从秦王府购买生铁的时候,为防秦王府生疑,数千斤生铁是以不同商人的身份购买的,走的是不同的路线,甚至还有反向朝东先运输一段距离的,待避过秦王府的耳目,再折而向西,这样一来,路上必定会耽搁许多时日。 上次在三角城,李自成亲眼见识了西宁步枪的威力,虽然因为数量不足,难以成为战场的主宰因素,但步枪那种逆天的射程和远程打击能力,还是让李自成非常信赖它,无论是后世还是现在,它已经经受过战场的检验。 假如有足够的西宁步枪,完全有可能将巴雅尔的数十骑兵,阻挡在射程之外,让他们成为枪手的靶子。 我能打到你,你却无法攻击我,让蒙古人也体味一把抓狂的滋味。 李自成现在无力大规模扩军,士兵的战斗力提高到一定的阶段,再也难以有效提升,除非是拉到战场上。 但李自成一时半会不愿与朝廷作战,大明的体量,对西宁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士兵们既然无法得到战场的锤炼,便只能依靠步枪了。 可惜到目前为止,步枪才二十九支,其中还包括十一支试验性质的,要想成军,数量远远不够,而造枪必须依赖生铁。 让李自成烦劳的是,西宁本地暂时没有找到铁矿,想要大量的生铁,只能通过购买。 第208章 河西走廊 这几日闲来无事,李自成白天几乎都是窝在女校,他要抓紧一切时间,将以前请假的日子补回来,争取让这些学子早些毕业,以便传授更多的学子。 更新最快 官亭渡口一直没有讯息传过来,李自成有些不放心,为了应对曹文诏在陕西剿灭盗贼的事,官亭渡口不仅有马有水的重兵驻守,更是将宋文部三百余士兵全部调派过去,以免盗贼和流民大量西渡黄河,涌入西宁。 这日午后,李自成来书房转转,顺便查看来自各自的讯息,王安平的游骑终于送来了陕西的讯息。 根据讯息,陕西的盗贼已经被曹文诏驱散,盗贼的首领或死或擒,已经分崩离析,李自成这才长出一口气。 这与后世的历史惊人的一致,无论是盗贼还是流民,都看不上西宁这样的边陲,或者说,即便来到西宁,在多民族的熔炉中,他们也没有安全感。 流民逃亡的方向,主要有三条:西南方向,经蜀道入川;东南方向,跨越黄河,沿淆函古道进入河南洛阳;还有一处,就是直接东渡黄河,进入山西。 其中蜀道、淆函古道不仅艰涩难行,沿途又有关隘,只要朝廷驻扎一支军队,以盗贼的战斗力和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大规模通过,或者说,沿着这两条道路逃亡的盗贼和流民,基本上都被朝廷的大军剿灭了。 张献忠后来的入川了,而且在西川称王,那是他主动入川,而且是在投降朝廷之后,得到朝廷的庇护,有足够的时间穿越蜀道。 现在陕西的盗贼和流民,正像王安平所说的,除了被剿灭的,大部分都是逃向一河之隔的山西。 无论盗贼是逃向山西、河南,还是西川,只要远离西宁,便与西宁没有直接的关系,即便李自成想要解救他们,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的西宁,能够自保已是万幸。 李自成拿起行军地图,现在是三川府,也就是原先的碾伯所地区,已经集中了马有水、宋文两部,八百余名士兵,既然盗贼的事没有下文,他们也不能闲着,不如趁机由南向北,先拿下古浪所。 从行军图上看,古浪所紧靠边墙,位置相对独立,介于庄浪卫和凉州卫之间。 古浪所的面积不大,又与庄浪卫之间隔着分水岭,应该从属于凉州卫,但现在却是独立成所,不知是什么缘故,也许当年设计卫所时,庄浪卫与凉州卫之间,多了一块空地,总不能闲着,朝廷在此设立了古浪所,用于防护这一段边墙。 这只是一种感觉,李自成并不知道古浪所的真实情况,上次王安平送来古浪所的讯息,他的心思不在古浪所,只是随意浏览一遍,并没有刻意记在脑子里,他似乎记得,王安平并不是使用信鸽,而是特意命令游骑送回的讯息。 他在文书中翻找起来,果然找到了那份讯息,原来是一份古浪所的军事布防图,标注得十分详细,因为容量太大,所以无法使用信鸽,王安平大概是因为古浪所与已经隶属于西宁的庄浪卫相邻,所以在古浪所上下了不少功夫。 与李自成设想的完全相反,古浪所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卫所,因为境内有一条叫做“古浪”的河流而得名,令李自成稍感意外的是,这条滋养了古浪军民的河流,竟然冲出了边墙,最终流向东面的荒漠。 虽然是荒漠,但边墙之外,便是蒙古人的天下,而古浪河谷便是蒙古人入侵的通道,虽然古浪河的水量远远不如它西北面的石羊河、讨来河,沿岸水草也是不够旺盛,不过,蒙古人要是遭受天灾**什么的,一旦饿极了,也会沿着古浪河谷入侵,所以古浪所的主要军事目的,便是守护边墙的缺口。 古浪所境内的堡驿不多,只有松林堡、石峡关、泗水屯堡等寥寥数个,但这些堡驿都在古浪河以东,介于古浪河与边墙之间,除了拱卫边墙,主要还是守卫古浪河谷的通道,特别是石峡关,据说最早筑关的是大汉的霍去病将军。 与古浪所极为重要的地位相称,现在的古浪所,实际士兵达到五百人,在卫所士兵大逃亡的境况下,这简直抵得上一个“卫”的士兵。 机会就在眼前,但古浪所的士兵太多,土地又小,士兵相对比较集中,要想兵不血刃拿下古浪所与所有的堡驿,难度实在太大。 李自成原本想亲自指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要总管全局,如果不是紧要关头,还是少离开西宁为妙,再说,他还要给女校的学子们授课,现在可能轻松点,一旦忙碌起来,就可能很长时间无法授课。 最重要的是,要让几大百户官学会打仗,必须给他们战场训练的机会,如果像诸葛亮那样事必躬亲,最后必然是人才调零,“汉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不仅是蜀国的悲剧,更是诸葛亮个人性格上的悲剧。 现在三川府左近只有八百士兵,要将集中优势兵力,一举拿下古浪所,看来得要马有水、宋文合兵了,但他们二人都是百户官,由谁做为主官,领导这次战斗? 李自成思索片刻,决定交给宋文。 虽然宋文不是嫡系,但宋文老成,战斗经验丰富一些,马有水虽然出自亲兵总旗官,算得上嫡系了,但他太年轻,战场经验少,上次征服撒拉尔人的时候,差点出了问题,几乎将小命都丢了,一句话,虽然有虎气,有血性,但还是太嫩。 宋文上次作为刘云水的辅官,协助刘云水拿下碾伯所,公平对待,应该给予他领兵作战的机会,而马有水已经相对独立地攻打过庄浪卫的各个堡驿了。 李自成收拾好行军图,立即给宋文写了一封长信,连同古浪所的军事布防图,一并预备传令兵送去三川府,在信中,李自成一再告诫宋文,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争取兵不血刃,封锁讯息,对百姓秋毫无犯,如果条件不成熟,可回信说明,暂时放弃攻击古浪所。 在占据整个陕西行都司之前,李自成不想与朝廷翻脸,或者说,他只想躲在朝天的羽翼之下,闷声发大财,一点点积蓄自己的力量。 此时春耕早已结束,小规模的战斗,只要不是拉锯战,不会影响农业生产和收成,未来的古浪所,还可以养活一定数量的士兵。 此外,李自成还给马有水去了一封短信,嘱咐他先得安置好三川府的事,特别是被充作耕夫的数十撒拉尔人,另外就是全力协助宋文,快速拿下古浪所,一切,以宋文为主。 将两封书信交给传令兵,让他速速送至三川府,差不多已是未时了,李自成匆忙去了女校,授了半下午的课。 七日之后,李自成刚刚从女校回到后衙,已是收到讯息,宋文已经拿下碾伯所,因是飞鸽传书,讯息量并不大,详情会有传令兵专门送达。 李自成独自来到书房,展开行军地图,整个河西走廊尽收眼底。 附属于陕西承宣布政使司的陕西行都司,差不多就是后世的甘肃省,增加了西宁卫,而减少了陇右、陇东高原。 李自成已经占据了西宁附近的卫所,现在的陕西行都司,差不多只剩下相对比较封闭的河西走廊了。 整个河西走廊依据祁连山的走势,大致呈西北——东南走向,除了石羊河、讨来河两块突出的部位,基本上就是长方形,西为祁连山,东为边墙,北面是嘉峪关,南面是祁连山的支脉拐出的分水岭,后世称为乌鞘岭。 西宁军占据庄浪卫的时候,相当于突破南面的分水岭,已经据有地利上的优势,宋文进入古浪所,相当于在分水岭以北获得了一定的纵深,已经深入了河西走廊的南部。 现在的陕西行都司就显得相当尴尬了,西、东、北三面分别是祁连山和边墙,唯一与大明内地有陆地上联系的、南面的分水岭,却又掌握在西宁军的手中。 瓮中捉鳖。 李自成心中闪现出这样的念头,不过,也只能想想,真要实现,却是万难。 河西走廊虽然封闭,但内部有山有水,满足军屯的条件,能养活一大批士兵。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有凉州卫、山丹卫、永昌卫、甘州卫、肃州卫、镇番卫,还有两个守御千户所:镇夷所、高台所,特别是治所甘州,竟然下辖五卫:甘州前卫、甘州后卫、甘州中卫、甘州左卫、甘州右卫,依照明初每卫五千六百士兵的编制,仅仅甘州卫就有两万八千士兵,实在是恐怖的数字。 不过,从西宁卫、庄浪卫、碾伯所、古浪所的情形来看,到了明末,不可能还是满编,能有五成士兵就是顶天了。 即便如此,现在的河西走廊,体量还是比李自成现在掌握的西宁军大得多,李自成若是要打他们的主意,也是不易。 何况在三角城的西北,还有蒙古骑兵不时骚扰,在黄河以东,还有大明的陕西省。 要想着整个河西走廊,还是太遥远了,他现在关心的是,古浪所现在已经属于西宁,按照惯例,将设立古浪县,县城就是原先的古浪所,它坐落在古浪河西岸,应该有足够的淡水,只要能出产粮食便行。 第209章 军歌嘹亮 李自成在等着宋文讯息的同时,将主要精力放在西宁女校上,指望着学子们早日学成毕业,开始在西宁地区逐步推广新式教育。 更新最快 两日后,宋文的传令兵方才赶到西宁。 宋文按照李自成的指示,从降兵从挑选了两百余人,组建了四个总旗,使自己麾下的士兵达到十个总旗,五百余人,为了不影响战斗力,这些士兵是单独操训的,待到操训结束,符合西宁军的基本要求,再与原来的士兵合编。 古浪所其余的三百士兵,已经启程,赶往西宁,接受卫里的处置。 李自成捏住自己的下巴,沉思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三百降兵,剔除实在不合适从军的,加入牧羊队与捕鱼队,其余的士兵,给北川县的李绩整编四到五个总旗。 这样算起来,李自成麾下的七大百户,已经有六大百户扩军至五百人,只有驻扎在北川县的秦大年部依然保留着六个总旗的编制。 七大百户的士兵加起来已经达到三千三余人,这还不包括游骑、火兵和自己的亲兵。 李自成觉得,这样的扩充速度实在太快了,即使粮食、饷银跟得上,士兵的战斗力也是问题,消化吸收需要一定的时间,特别是增加了原来的卫所士兵,积习难改,忠诚度也是让人不放心。 如果再发生三角城那种与蒙古人死磕的战斗,士兵能否顶得住,谁也不敢保证,这样的战斗能极大地提高士兵的战斗力,对军队对士兵,都是一种蜕变,但战斗同样存在着巨大的风险,一旦失利,军队的士气便会一泻千里。 三角城战斗的胜利,与战场的指挥官有着密切的关系,或者说,人治的烙印非常明显,如果周宾早一天撤出三角城,或是关键时刻没有顶住蒙古人的攻城,即便援军赶到,面对的也是城内的蒙古人,也许三角城可以失而复得,但付出的代价、战斗的意义就会完全变了样,至少是一场惨胜,只是西宁军最终夺回了三角城而已。 一句话,无法从制度上保证三角城的胜利,更无法保证扩军后军队的战斗力,在强敌环视的西宁,这是十分危险的。 李自成及时醒来,思索了近一个时辰,心中惊出冷汗,西宁军现在就处在火山口附近,只要出现任何方面的错误,恐怕就要被挫骨扬灰。 他决定暂时停止扩军的步伐,开始为期三个月的军整训,既要提高士兵的战斗力,更要提高士兵的忠诚度,从心里,也就是思想上引领各支军队,给出他们发展的方向。 粮食也是制约西宁扩军的一个重要因素。 西宁眼下进入“退牧还耕”时代,这是第一年,雨水能否像期望的那样维持庄稼的正常生长,还有待于时间的检验,还有,来自与美洲的三种作物,能否获得丰收,大量增加种子的储备,李自成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如果不依赖朝廷的供给,西宁能完成自给自足,李自成才有底气扩军。 此外,就是银子,无论是饷银,还是保障当地百姓的生存,都需要一定数量多银子,但西宁本地的农业基本上被军方垄断,工商业根本没有足够的造血功能,还需要李自成剑走偏锋。 打发走宋文的传令兵,李自成将自己关在书房,将手头的工作全面整理了一遍。 即使暂时不扩军,他也有许多事情要做,关键是替他分忧的人才太少了。 粮食问题,现在差不多交给民政官梁文成了,谁让他是西宁知府呢,当初设立府县,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民政官来征收、管理粮食的。 虽然民政官也主官各府县的税收,但农业税基本上就是粮食,百姓能够上交的税银微乎其微,几乎可以看做零,而工商业又是处于极其低端的位置,并不能给农业人口增加多少收入,而且工商业本身并不纳税,除了协助市场正常运转,对卫里几乎没有贡献。 要想银子,只能将目光投向西宁以外,李自成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穆青山。 目前能从外面挣钱的,只有蒸馏酒与玻璃,蒸馏酒的收入少些,但玻璃每月都有六千两银子的收入,但与李自成的扩张要求,还是相去甚远,必须开拓新的源头。 军队的训练与管理,一直是李自成亲自在抓,在这点上,他是不会允许别人染指的,不过,他还是希望有一个懂军事的人,能够协助他,将他从繁琐的军务中解放出来。 现在的七大百户(周宾已是从千户了,但习惯上还是七大百户),在李自成的心目中,都叫西宁军,以与朝廷的军队区分开来,但西宁军除了训练严格之外,并没有自己的多少特色,连武器、铠甲、军律等都是借用朝廷的,与明军一般无二,以致巴雅尔一直以为西宁军就是明军。 既然要整训所有的军队,就要建立西宁特色的军队,装备暂时无法更新换代,但军律可以作为改革的重点,大明的军律虽然深入人心,但到了此时,已经不适应战场的现状了,面对游牧民族,明显失去了明初时的锐气,必须进行改革。 李自成想到了历史上的强军,究竟使用了什么样的军律,能不能做个参考。他最为推崇的就是汉武帝时代的汉军,无论骑兵步兵,都敢直入漠北匈奴的王庭,这在中央之国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事。 还有就是岳家军、戚家军,甚至大唐的陌刀军,不过,李自成悲哀地发现,这些强军,对手无一例外都是异族,也就是说,他们打的都是民族牌。 而西宁军面对不仅有巴雅尔这样的蒙古人,更主要的还是朝廷的军队,西宁最终将会以叛乱者的身份出现世人的面前,民族牌是不行了,至少不能做为主流。 无奈之下,李自成想起了毛太祖,此时的西宁,倒是与毛太祖时代有些相似,朝廷有对应的朝廷,割据有对应的割据,就连关外的后金,也与当时东面的倭岛有几分相似。 如果说邓太宗发展了中央之国的经济,那奠定中央之国地位,让百姓感受到国家存在的,便是毛太祖了。 后世那首传唱了数十年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便是李自成现在最需要的军律,他挥笔将歌词中的内容写在纸上,将后世的语言大明化,用普通百姓和士兵能听得懂的语言,翻译出来。 “三大纪律”的第一律,是“一切行动听指挥”,这正是李自成一贯倡导的“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完全吻合,想了一想,这几个字根本不需要调整,便转入下一条。 第二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意思非常清晰,但大明时代,没有“群众”这个称呼,便代之以“百姓”二字。 第三律“一切缴获要归公”,李自成想了想,似乎这个“公”字不太符合士兵们的认知习惯,不过现在的西宁,基本上是家天下,他自己通过开办实业赚取的银子,不是一样要投入到扩军之中? 必须要让士兵认识到,西宁军是一个整体,在这个大家庭中,军官之间,士兵之间才会相互信任相互帮助,若是上了战场,将士们才会团结一致,不会为了保留自己的实力,因观望而失去战机。 一个军官麾下有多少士兵,不是他有多少银子多少粮食,而是卫里给他多少指标,士兵的粮饷有卫里统一发放,士兵伤亡了,卫里给补充人数,这就杜绝了私兵的可能性,西宁卫就会成为一个集体,最后,李自成并没有更改这一律,而是准备给各个百户官洗洗脑子。 “八项注意”是八句话,短小精悍,语言通俗,基本接近大明时代的口语,本身不需要修饰,但李自成看了看,“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这七项注意倒是没什么问题,第八项“不虐待俘虏”,就值得商榷了,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人道,如何对待俘获,完全根据俘虏方个人情况和彼时的战场需要。 就像马有水在剿灭撒拉尔人时,不但将所有的伤员、老弱妇幼杀了,壮丁转为耕奴,壮女入驻水果楼,如果一点利益都没有,哪个士兵还能保持战斗热情? 这一条暂时不能要了,为保持完整,李自成将之改为“不毁坏公物”,这是为了防止士兵将来攻下城池后,在巨额财富面前,产生打砸抢行为。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虽然说的都是军民关系,在这个人命草菅的年代,却是争取百姓支持最为重要的手段,至于士兵本身需要遵守的军律,李自成相信毛太祖还会有很多,但他一丝不知,不过,也没关系,“一切行动听指挥”,基本上就涵盖了一切,如果非得细分,将来由军中的秀才们再行揣摩,毕竟一个新事物的产生,本身就是一个过程,需要不断的完善。 最后,李自成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完善为一首军歌, “西宁军人个个要牢记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百姓一针线 百姓对我拥护又喜欢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 努力减轻百姓的负担 三大纪律我们要做到 八项注意切莫忘记了 第一说话态度要和好 尊重群众不要耍骄傲 第二买卖价钱要公平 公买公卖不许逞霸道 第三借人东西用过了 当面归还切莫遗失掉 第四若把东西损坏了 照价赔偿不差半分毫 第五不许打人和骂人 军痞作风坚决克服掉 第六爱护群众的庄稼 行军作战处处注意到 第七不许调戏妇女们 流氓习气坚决要除掉 第八不许毁坏公财物 不许毁坏不许打砸抢 遵守纪律人人要自觉 互相监督切莫违反了 军队纪律条条要记清 西宁战士处处爱百姓 保卫西宁永远向前进 全国百姓拥护又欢迎。” 这首歌曲的传唱,李自成不用担心,相信不久之后,整个西宁士兵甚至百姓都会传唱,但究竟由谁来当传唱的引路人,李自成陷入沉思,现在要在军队中搞文工团,肯定不合适,不但要增加军队的开支,而且在军官士兵的自律尚未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前,容易产生意想不到的问题。 不过,李自成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包括西宁在内,有些军队的驻扎地已经有了水果楼,而水果楼内的女人,正好可以承担这样的角色,只要先教会几个水果楼模样周正的女人,再由他们传授士兵,保准事半功倍。 第210章 迟疑不决 李自成还准备设计专门的军旗,虽然现在用不上,但是,一旦与朝廷分道扬镳,为了与朝廷的军队区别开来,便是军旗启用之时。 更新最快不过,这中间还会有许多事情,比如,旗号、口号等,问题还有许多,暂时都不能决,还是先放到一边。 再一个让他忧心的便是匠作坊,现在的匠作坊,不仅规模太小,人数太少,房子太老,而且没有统一的规划,基本没有明确的分工与职责。 匠作坊的发展方向,将是军器的专门生产工厂,真正的研发单位,需要与生产工厂分开,以节约研发人员的时间和精力,至于两者之间密切关系,可以作为邻居,甚至放在一墙之内也无不可,但生产者与研发者必须独立,以免牵扯不必要的精力。 当然,这仅仅是远景规划,现在的李自成,并没有足够的财力,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力和强大的控制力做为保证,一切都是空谈。 现在的匠作坊,除了协助制造玻璃等奢侈品,帮助西宁军赚银子,主要精力还是在西宁步枪的制造上,这才是李自成的当务之急,如果有了足够的步枪,他至少可以整合整个大西宁地区,改变西宁地区“四战之地”的窘境。 要改变西宁地区的窘境,与西宁隔着分水岭的河西走廊,就是绕不过去的坎,他再一次想到了这个曾经令汉民族魂牵梦绕的狭窄走廊。 河西走廊是非下不可,关键的问题,是他没有做出决定,究竟是自南向北逐步推进,还是直下甘州,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逐步推进的最大好处,可以各个击破,并及时、充分吸收各个卫所的给养,提高西宁的体量,缩小与朝廷之间的差距,而问题就是,这样会延续很长时间,万一朝廷发现端倪,而西宁又没有拿下河西走廊的所有卫所,就会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加上西北的蒙古余孽,这样的威胁李自成绝对承受不起。 直接拿下甘州,充分利用甘州的中心和领导地位,迫降其余的卫所,倒是可以一劳永逸,解决了东北方向的后患,可以将主要兵力投放到南方,即使与朝廷对峙,压力也会减小。 不过,这样也有两个问题,一是实力问题,以西宁军现在的数量和实力,能否一具袭占甘州而让附近的卫所来不及救援,甘州是陕西行都司的治所所在,本身有五个卫的编制,无论现在有多少士兵,总会比其余的卫所强些,士兵的战斗力恐怕也不是其它的卫所可比,西宁军能一口吞下吗? 另一个问题,便是道路问题,西宁与甘州,中间隔着凉州卫、永昌卫、山丹卫,绝对不可能从这些卫所的土地上奇袭甘州。 西宁卫的西北方向,倒是与甘州直接接壤,据曾经驻守此地的秦大年回报,有一条叫做“大斗拔谷”的通道,可以直达甘州,可惜这一片土地,只是名义上属于西宁卫,实际上早就被蒙古人麦力干占据,他的势力,一直延续到大通河的中游,为了保护新设立的北川县,李自成将第三百户秦大年部驻扎在此地。 指望麦力干借道是不可能的,上次巴雅尔攻打三角城的时候,就有一半骑兵来自麦力干部,双方已经有过战斗和伤亡,如果西宁军攻打甘州,他能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借道就不用想了。 如果要从大斗拔谷攻击甘州,则必须先行荡平麦力干部,即使西宁军有这个能力,这样打大动作,势必会引起临近的甘州主意,再要奇袭甘州,也就不可能了。 是先打甘州,还是先打麦力干部,除了对方的军事实力外,还有一个民族感情问题,至少在激发士兵战斗力的时候,会存在差别。 从心理上说,“攘外必先安内”有些让人受不了,至少有卖国的嫌疑,但要具体而论,如果不能整合内部,便不能集中力量对付外部,而外部侵入和威慑的力量,通常都是十分强大,非集中整个民族国家的力量不可。 以后世的大明来看,“明亡清兴”是传统的说法,实际上大明并非亡于满清,至少不是直接亡于满清,而是亡于李自成的大顺政权。 如果不是大顺、大西政权,还有多如牛毛的陕西盗贼消耗了大明的粮食、军队、壮丁,将京师附近方的北五省闹得乌烟瘴气,大明能不能守住山海关和大同一带的长城关隘,还真说不定,如果大明能多坚持数十年,明清之间最终会不会出现逆转,谁也说不准。 体操王子李宁说得好,一切皆有可能。 当然,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之流,本质上并不是割据势力,而是一群灾民,他们起兵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能吃饱肚子,能在乱世活下去,这是百姓的最低生活要求。 满清的兴起,加上当时处于小冰河时期,北方气温偏低,降水偏少,陕西出现大面积灾荒,所以说,大明亡于天灾**,当然这个**也包括士大夫阶层的短视和自私。 如果大明能多坚持数十年,待小冰河期一过,北五省恢复风调雨顺,满清能否在关内站稳脚跟,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这些问题和西宁军现在所面临的问题一样,暂时都不会有答案,李自成决定暂时不做决定,留待士兵三个月的整训之后,再做决断,也许这段时间,还会发生什么变化。 李自成的精力,除了西宁女校,便是匠作坊,也许西宁步枪能改变各方的实力对比,他虽然不是“唯武器论”者,但步兵面对游牧民族的骑兵时,那种无奈和绝望,哪一部穿越小说中都有,而对付游牧民族的骑兵,最好的办法,便是火器。 依靠科技的力量,是击杀骑兵的最好方式,在后世,随着各种火器的出现,骑兵逐渐退出战场,连曾经不可一世的“哥萨克骑兵”,也大炮坦克面前,只能望洋兴叹,杀了马匹归于农庄从此离开他们赖以生存的战场。 现在的火器,远远达不到后世的威力,但在三角城之战中,李自成第一次见识了“西宁步枪”对蒙古骑兵的压倒性优势,如果对手是机动性更差的大明步兵,李自成相信,步枪的威力还会进一步增大,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但穆青山上次在西安秦王府购买的第二匹生铁,迟迟没有到达西宁,心急之下,他派出士兵,沿着穆青山所说的路径,去路途上巡查迎接。 端午节那天,李自成给女校的学子们放了半天假,说起来西宁女校已经授课五六个月了,除了新元,学子们只能窝在那个小院中,连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都很难。 如果按照季节计算,现在应该算是夏游了,时间上已经是初夏了。 想着一众的莺莺燕燕出去郊游,孙梦洁自然也是吵着要去,她的理由很充分,做为班长,她有责任照顾好班上的每一名学子。 李自成看看孙梦洁已经隆起的小腹,轻声道:“洁儿,你身子不便,今日郊游,需要消耗很大的体力,你……就不用去了!” “不,”孙梦洁断然拒绝,“我是学子,既然学子们都去郊游,我自然不能例外。” “洁儿听话,”李自成轻轻抚着孙梦洁的小腹,“洁儿若是强行出去,万一牵动胎气,伤了孩子……” “这……”孩子果然是孙梦洁的软肋,听到此话,顿时不敢叫嚣了,两颗水银眼球左右转动几下,越来越潮,越来越旺,眼看着就有水分要夺眶而出,李自成赶紧到:“洁儿不用觉得遗憾,等生下孩子,还会有这样的机会——万一没有这样的机会,先生就是抽出时间,也会陪洁儿去游玩一番!” “真的?先生会陪我?”孙梦洁这才破涕为笑,但还是有两滴泪珠不自觉破眶而出,她用白嫩的手臂轻轻拭去,扬起小脸,道:“先生不会骗学生吧?” “看你说的,”李自成捧住她的小脸蛋,用舌头轻轻舔去泪迹,“洁儿,先生啥时骗过你——显微镜的事,你不要着急,很快就会有了。” 孙梦洁此时顾不得显微镜了,她挣脱李自成的怀抱,却是入了内室,与陈秋蝶耳语一番,方才笑吟吟目送众人离开官衙。 除了孙梦洁兄妹,女校尚有十一名学子,包括陈秋蝶、穆思蓉这两名编外学子,为了节约路途上的时间,李自成弄来了两辆马车,由任二喜领着亲兵们骑马陪护。 李自成早就听说过“西宁八景”之说,除了“石峡清风”,其余的尚未见过,不过,他最近感觉到有些疲劳,懒得出门,学子们郊游,他正好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 学子们刚刚离开官衙,何小米便来回报:“大人,梁大人求见,已经去了书房!” 李自成摇着头苦笑,看来,他想休息一上午的梦想,恐怕又要落空了,梁文成突然来官衙,恐怕是和粮食或是银子有关,难道又有什么意外的支出? 既然梁文成来了,他不能不见,便道:“先给梁大人奉上茶水,我随后就到!” “是,大人!”何小米转身去了书房。 第211章 即将到来的收成 梁文成正在品茶,见李自成进来,赶忙站起身,“自成,知道你忙,我就长话短说了,冬小麦就要收割了,要不要去城外看看?” “冬小麦?”李自成大喜,原来不是某人某地缺粮,乃是他推进的“退牧还耕”政策,正迎来第一个收获的季节,“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 “应该顺利,冬小麦长势喜人,据麦农们估计,每亩可能有两石的收成,”梁文成的脸上溢出笑意,“可惜,由于时间紧迫,冬小麦还是太少了,主要是在北川县,西宁府、南川县的冬小麦极少。 更新最快” “文成,初步估计一下,冬小麦能有多少产量?” “在登记的田亩中,三地种植的冬小麦,大约有一千亩,依亩产两石计算,便有两千石的收成,现在已经接近收割期,只要不出现大风暴,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数了。”梁文成此次求见李自成,乃是因为有些麦农已经开始收割小麦了,可以说小麦的产量大局已定。 “两千石?”李自成默默计算了一遍,按照大明“十五税一”的标准,两千石粮食,上交的赋税只有区区六七十石,只能养活十五名士兵。 不过,这些粮食可以养活大量的百姓,如果百姓的粮食富余了,除了在西宁流通,绝对不允许流出西宁,卫里要是购买,总得有粮食才行。 按这样计算,养活一名士兵,需要六七十亩耕地,要养活现在三千多名士兵,至少需要二十万亩耕地,这还是风调雨顺的时候,如果扩军的话,就要开坑更多的土地了。 李自成不准备增加赋税,西宁的百姓已经太苦了,除了农田,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指望,这种低税率必须保持下去,粮食如果不够的话,就开垦更多的土地,人口不够,还可以将陕西的灾民吸引过来,况且还有他视为宝贝的红薯、土豆等。 只要红薯土豆这些作物获得成功,至少百姓士兵们不会挨饿。 梁文成见李自成久久不语,以为他对这点粮食不满,隧道:“自成,这只是冬小麦,其实,春小麦的种植面积足有三千五百亩,目前长势正常,以每亩石半计算,总产大约五千石,赋税应该在三百石以上。” 三百石亦不过养活数十士兵,加上冬小麦,连百名士兵都养不活,现在西宁的士兵,已经超过三千,靠这些粮食,远远不能解决问题,更别说将来的扩军了。 不过李自成想到一个问题,刚才梁文成计算的都是西宁卫的粮食,碾伯所、庄浪卫、古浪所原本就是农耕之地,应该还有一些收成。 李自成敢于扩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扩充的士兵都是这些卫所的士兵,他们原本有着充足的粮食。 “文成,三川府那边怎么样?” “自成,这正是我要说的,”梁文成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三川立府,已经不属于他的直接管辖,“据我了解,三川府那边,都是产量较高的冬小麦,乐都、积石、庄浪、古浪四县,加上三川府,共有冬小麦六万五千多亩,仅赋税一项,就能达到八千石,能养活接近两千名士兵。” 李自成哈哈一笑:“加上朝廷给西宁卫两千士兵的粮饷,只要冬小麦顺利收割,今年的粮食应该不成问题了。” “嗯,应该足够了,”梁文成点点头,却又昂然抬头,道:“自成可还记得撒拉尔人?” “撒拉尔人?”李自成皱起眉头,“黄河西岸的撒拉尔人,不是被马有水完全剿灭了吗?难道又有撒拉尔人作怪?” “自成可还记得,马百户当时留下了数十撒拉尔壮丁,全部用于屯田。” 李自成想起来了,马有水当时留下了五六十撒拉尔壮丁在积石县继续耕种原先的土地,他们实际上是做为西宁军的奴隶存在的,以弥补他们对西宁军犯下的过错,他们所屯的耕地,是不用上交赋税的——土地上的全部产出,都归卫里所有,而撒拉尔人只能得到最低限度的、足以维持生命的粮食供给。 换句话说,即使他们死了,也只是掩埋了做为耕地上的化肥,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 “文成,他们一共屯了多少耕地?” “五十八名壮丁,一共屯了近三千亩,若是顺利收割,怕是有六千石粮食。” “六千石?”李自成大惊,不到六十名撒拉尔壮丁,就能养活一千三四百士兵,几乎抵得上一府四县了,难怪游牧民族样蓄养奴仆。 当初将这些撒拉尔人转为军奴,主要是无法处理他们,杀了有违天和,若是放了,又担心他们走漏讯息,而且他们都信奉恐怖教,放到哪里都是麻烦,无奈之下,方才将他们集中起来,耕作撒拉尔人原有的土地。 没想到竟然能得到六千石粮食,除去他们一年的粮食消耗,剩余的粮食至少可以养活一千二百名士兵。 这真是意外之喜。 “文成,这般说来,今年的粮食问题,即便没有朝廷的粮饷,咱们也能自给了?” “应该是这样,”能用大半年的时间就解决了西宁的粮食问题,梁文成也有成就感,“其实,还有部分百姓没有转化为耕农,需要以牛羊纳税,还有,自成从江南弄来的作物,也会有收成,到了收获季节,百姓也需要纳税。” “哈哈,”李自成大笑,“这个不能算,这些宝贝今年不能食用,全部留做种子,最多请你吃顿大餐!” “既然要留做种子,请我就算了,等将来种子丰富了,再请不迟,”梁文成大度地挥挥手,却又笑道:“自成,看到今年小麦的守成,明年耕种的百姓、土地一定会大幅增加,到了那时,我们掌握的粮食还会增加。” “是呀,到了明年的时候,从江南弄来的那些作物,也应该可以进入百姓和士兵们的餐桌了,那时,即使没有朝廷,我们的粮食也会有些节余。” 梁文成忽地小声道:“自成,现在粮食问题基本解决了,要不要马上扩军?” 李自成想了想,还是摇着头,“文成,粮食问题是基本解决了,但小麦毕竟还长在地里,等明年的小麦收上来后,粮食有了节余再说吧。”他想起刘基给朱元璋开出的“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的古训,现在的西宁,才是纸面上解决了粮食问题,一旦进行大规模的战斗,粮食在运输中消耗必然大增,究竟够不够吃,现在还说不准,再说,陕西连着几年大旱谁知道西宁会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梁文成还不死心,继续劝慰道:“自成,就这样借助朝廷的羽翼,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朝廷迟早会发现西宁的异状,自成还是要早做打算呀!” 李自成哈哈一笑,“今日乃是端午,文成不在家过节,来到官衙,难道就是劝我扩军的?说实话,我也想大规模扩军,免得每日 都是小心翼翼地活着,战战兢兢做人,唯恐朝廷的大军征伐西宁——真要来了,反而没那么多担心。” 梁文成扬起眉毛,释然道:“自成有什么打算吗?” “文成,我也希望大规模扩军,但士兵不仅需要粮食,更需要银子,”李自成扳着指头算道:“现在西宁军已经超过三千,每月的饷银就超过一千六百两,一年就是两万两,这还不包括赏银,我的压力很大呀!” “银子的事……自成不是有蒸馏酒和玻璃吗?”梁文成不解,这两样每月的收入,应该不止一千六百两呀! “现在能赚银子的物事太少,万一生产、运输、销售等某一环节出现了问题,经济命脉就会被掐断,到了那时……” “自成说得是!”梁文成不住点头,“还是自成考虑问题周到,我只是看到光鲜的一面……” “能解决粮食问题,文成,你辛苦了!”李自成笑道:“文成这些时日,怕是做梦都盼着风调雨顺吧?哈哈……” “能为西宁,为自成尽一份力量,我……也是深感荣幸,”梁文成想起以前的西宁卫,颇有些感慨,“不瞒自成……若不是自成来到西宁,我就是想要报效,恐怕也是无门……” “文成,咱两也别在此大发感慨了,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李自成哈哈一笑,道:“文成,我的目标,还是北面的这些卫所,不解决它们,西宁永远没有安全感,随时会面临着三个方向上的压力——若是拿下北面这些卫所,士兵就是我们最好的兵源,而且,这些地方的粮食本身就能自给,也不需要担心。” “自成准备啥时动手?” 李自成摇头,“暂时没有打算,七大百户都在整训,我计划用三个月的时间,改变一下士兵们的风貌,他们主要都是来自原先的卫所,我有些不放心,战斗顺利还好,万一战事胶着,甚至不顺……” “自成说得是,我倒是操之过急了!”梁文成自嘲地笑笑,“不过,知道自成的打算,我也放心了。” 梁文成走后,李自成在双踱了几圈,粮食问题让他放下心来,他的心思便发生转向,又有一批生铁抵达西宁,已经进入匠作坊了,不出数日便可打造出步枪,他担心的倒是银子,现在西宁的经济命脉,几乎全寄托在玻璃上,万一玻璃产销不顺…… 鸡蛋决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可是,还有什么挣钱的法子呢?李自成陷入沉思,却一时没了主意。 第212章 体香 午饭之前,学子们就回来了,李丹、穆思蓉带着学子们返回学堂,陈秋蝶直接回家,人还在门外就大叫道:“洁儿姐姐,我带来了这么多的花,快来看看你最喜欢哪朵!” 孙梦洁猛地开了门,挺着大肚子冲出来,“快让我看看,蝶儿妹妹到底采了哪些花!”她将陈秋蝶的手中的一把鲜花抢过来,“这是芍药,我喜欢,还有这茶花、春鹃、紫珠、丁香……这些我都要了!” 李自成忙道:“洁儿小心些,若是想要鲜花,还不容易,现在正是初夏,城外到处都是。 更新最快” “先生不知道,她们今日去了南山,这些品种,城外的荒地上都是找不到,”孙梦洁取了一朵粉色芍药,嗅了一口,眯上双目,道:“真香呀,哎,好久没见了!” 陈秋蝶几乎笑弯了腰,“洁儿姐姐,要说花香,芍药怎比得上玫瑰?”她将一朵白色玫瑰瓣向脸上一擦,“这儿至少会香郁整个下午,中午我就不洗脸了!” “不,我最喜欢的就是芍药,层层叠叠之中,还能分化出花芽,”孙梦洁又是嗅了一口,“可惜这朵是水红色,要是白色,就更好了,蝶儿妹妹,还有白色的吗?” “没有了,”陈秋蝶摇头,“人家一上午都只顾摘花了,连凤凰亭都没看……” 李自成却是心中一动,陈秋蝶说到“香郁一下午”,他立马就想到香水,香水留存的时间更长,天下间哪个女人不喜欢香水? 要是卖到江南去,不仅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妾争着抢着,就是富商大户,谁家不是妻妾成群?要想吸引自家的男人,香水是女人体香最好的延伸,连秦淮河上的画舫,恐怕也是蜂拥而至,若是能买到宫里…… 李自成顾不上吃饭,立即去了书房,他明明记得,身上就有香水的配方和工艺。 进了书房,他将房门合上,抽出重新誊写过的那些宝贝,仔细搜寻起来,果然找到了香水。 李自成心中大喜,慢慢翻开起来,不一会儿,心中已经有了大略,方才回家吃饭。 午饭后,他又给学子们放了半天假,自己却是躲到书房,细细揣摩起来。 制造香水,原料并不复杂,现在正是花草芬芳斗艳的时节,野外有的是。 香水乃是高档奢侈品,价格昂贵,所获利润颇丰,也就是说,他一旦制造出香水,完全是独家垄断,掌握着香水的定价权。 为免引起朝廷的注意,香水的销售市场,还是和玻璃差不多,乃是面向江南的富庶之地,香水的体积小,比玻璃更容易运输。 但香水的制造工艺及其复杂,或者说,需要的化学原料一时难以弄到,反复观看工艺,李自成方才有些明白。 如果像陈秋蝶那样,直接从花瓣中揉出花汁,不但在皮肤上保存的时间不长,香味也是无法取舍,更不能保证在无花季节得到香水。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香水”根本就不能叫香水,因为它没有经过净化和纯化。 配置香水的原料,主要有三样:蒸馏水、酒精和香精。 这里面最容易得到的,就是纯净水,但水质是相当重要的,必须除去水中多余的钙、镁离子杂质,然后再用蒸馏的方法得到纯净的蒸馏水。 酒精能溶解香精,从而留住香味,在使用的时候,又由于它具有挥发性,在喷发香水时能把香味很快散发出去。 但对酒精的本身要求也很高,需要纯度达到百分之七十——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而且还要进行酯化。 李自成反复观测白纸黑字,选择了一种最为切实可行的法子:在酒精中加入火碱液,煮沸回流数小时,分馏,收集其香气最为纯正的部分,用来配别香水。 这将是香水第一次问世,并无竞争对手,按理说无需严格按照工艺书来完成,但香水的价值,在于一个“香”字,如果因为工艺不当,或是原料不纯,造成香水气味打了折扣,甚至一段时间后发臭,那就会砸了自己的“钱”程。 香精本身需要陈化处理一个月以上,方可与酒精、蒸馏水混合,经搅拌、沉淀后,再一次进行陈化处置,时间至少要三个月。 如果到时候有浑浊或是沉淀出现,还要进行过滤,方可装瓶成品。 这中间最为艰难的,便是香精的提取。 李自成反复阅读、思考、揣摩、分析,方才根据工艺说明书,理出一条最简洁、最清晰的思路。 即使工艺完备,从开始提取香精,到香水成品,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 等待只能白白消耗光阴,李自成说干就干,先是命令蒸馏酒厂生产出纯度高达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同时发动亲兵,去野外采摘花草。 理论上说,任何花草或是叶片都可以制作香水,但李自成这是首次制作,带有一些实验性质的,所以他选择的是香味比较浓烈的薰衣草。 亲兵们在西宁附近的山川河流沼泽荆刺丛中出没,凡是有薰衣草的地方,就有亲兵的身影,李自成另外着亲兵购买了四个铜壶,又从玻璃厂收集了一些薄玻璃片,自己在中衙的小厅里鼓捣起来。 两日之后,方才弄出一尊像当日蒸馏白酒的瓮体和甑体装置,不过,这次做为甑体的,并不是铜壶,而是铜壶形状的玻璃球体,玻璃球体的上端是一根细长的玻璃管,球体中下部尚有一个活阀。 李自成从成堆的薰衣草中抓出两把,塞进铜壶又向里面看了看,觉得不够,又添了一把,方才向铜壶中灌满清水,下面用黑炭燃烧起来。 不大一会儿,铜壶中的清水被煮沸,蒸汽通过导气管进入玻璃甑体,迅速冷凝成水,滴滴答答的。 “大人,这是做什么?”何小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嗯,还早着呢!”李自成交代三名亲兵看守着,炭火昼夜不息,若是甑体中的水面漫到瓶颈,便打开瓶体上的活阀,放出清水。 他特别强调,清水千万不能放尽,水面在活阀之上便要关伐,否则,军法从事。 三名亲兵吓得一缩脖子,“大人,属下一定盯紧了甑体。” 李自成将另外三个铜壶带回家中,合着玻璃,又闭门鼓捣起来。 也许是手艺熟练了,仅仅一日的时间,又有一个蒸馏装置连接完毕,放入中衙的小厅,开始蒸馏薰衣草。 孙梦洁见李自成又在劳作什么,这一日的时间,几乎连房门都未出,忍不住问道:“先生又在进行什么惊世骇俗的制作吗?” “惊世骇俗?”李自成觉得这几个字还算贴切,香水一旦问世,贵妇人还不抢购成风? 他看了眼水波荡漾的孙梦洁,手中的玻璃继续在火上烧烤着,口中道:“洁儿听说过杨贵妃吗?” “杨贵妃?就是那个整天在身上抹花蜜勾引唐明皇的那个?”孙梦洁双目一翻,原先的温润霎时不见了,“听说她原本倒是算得上美人,不过,整天想着勾引男人,品行上就有些不对……” 勾引男人?李自成哈哈一笑,“洁儿,杨贵妃是唐明皇的妃子,生在宫中,除了勾引皇上,她还能做什么?” “那也不能整天只想着勾引男人呀!”孙梦洁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 “她勾引的是皇上,她的男人,又不是太监、大臣,有什么不对?”李自成忽地发觉,逗弄孙梦洁这样的小女人,也是件很开心的事,至少比侍弄玻璃爽快多了,难怪人家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先生不是好人!”孙梦洁白了李自成一眼,低下头不再说话,目光却是落在李自成手中的玻璃上,忍不住问道:“先生这是做什么呀,玻璃这么久尚未点着?” “点着?”李自成试了试,玻璃开始熔融了,赶紧侍弄几下先做出瓶底的形状,然后将上部放至火上烧烤。 “咦?这玻璃怎么能弯曲?”孙梦洁的大眼睛顿时圆润起来,两丸水银在眼眶里左右转动,“学生有一块先生送的玻璃,学生也制造一个花瓶,来日插上一束鲜花……” “千万别!”李自成赶紧阻止,老子会这玩意儿,那是花了多少学费多少时间,在实验室中吸了多少有毒有害的气体,现在就剩这么点玩意儿,岂能信手拈来?“这很危险,而且你那玻璃太厚,根本不能用燃烧的方法让它弯曲!” “啊……” “洁儿,别管花瓶了,先生的这个器具,乃是制造香水的,也就是杨贵妃涂满遍身吸引唐明皇的,最多半年,就能生产出来,那时洁儿应该已经生过孩子,要是涂在身上脸上,就可以勾引先生了……” 孙梦洁作势要打,小手已经扬起,却担心牵动腹中的胎儿,顿时软了下去,只好用目剑狠狠剜了李自成一眼。 正在这时,陈秋蝶已经完成了作业,从内室出来,她习惯性地将脑袋凑过来,“大人,洁儿姐姐,你们在做什么呢?什么勾引不勾引的?” 孙梦洁顿时语塞,又恨恨地剜了李自成一眼,方才解恨。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蝶儿,女孩子身上都有一股奇异的香味,男人闻了往往欲罢不能,但……一旦女子与男人接触多了,这种体香就会逐渐变淡,乃至消失,本大人现在做的,就是恢复和延续女人身上的这种香味。” 第213章 香精 “是吗?在哪呢?婢子怎么没看到?”陈秋蝶在房间内四处搜寻,却是一无所获,见孙梦洁正在窃窃偷笑,便凑过去用力嗅了一口,有些失望道:“姐姐身上也没有呀!” “傻瓜,现在才开始呢,至少到了新元,方能成功,”李自成嘿嘿一笑,“蝶儿真的想要吗?” “只要是大人做的,婢子都想要,”忽地见孙梦洁正掩口窃笑,陈秋蝶方才醒悟,不觉羞红了脸蛋,“大人就会欺负婢子!” “没有,没有,本大人说的都是真的,”李自成倒是觉得陈秋蝶比孙梦洁赏脸多了,要是制出香水,她就是最好的第一顾客,免费的那种。 更新最快 欲待调笑两句,何小米却是急匆匆赶来,“大人,不好了,作为甑体的那个圆球内,出现一股恶臭……也许是涩味,总之,十分难闻,要不要倒掉?” “恶臭?”李自成心中一惊,怎么可能?这明明是从薰衣草中蒸馏出来的香精,因为悬浮在水面上,所以也称为精油或是香精油,怎么可能发出恶臭,应该异香扑鼻才对呀。 他放下手中尚未完工的玻璃器皿,熄了烛火,立即去了中衙的小厅。 玻璃甑体内只有大半的冷水,但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油晕,色泽淡黄,从玻璃外面看得十分清晰。 李自成来到另一个甑体前,因为加热的时间晚上一日,虽是看到一层油晕,却是极淡极淡,如果不是细辨,几乎看不出。 他将鼻孔凑近甑体的上端管口,用手轻轻扇动,一丝空气入鼻,果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味,难道蒸馏的工艺不对?还是铜壶在高温下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 李自成原本准备将瓮体也做成玻璃烧瓶,可惜瓶口太小,难以放入花草,而且他暂时无法制出石棉网,如果烧瓶受热不均,很可能在加热的时候发生爆裂,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铜壶。 问题究竟处在哪里? 玻璃性质稳定不假,但铜的化学性质也是相当稳定呀,蒸馏酒不就是用铜壶蒸馏的吗? 如果将这种气味洒在身上脸上,别说吸引人了,男人闻一口恐怕就吓得逃之夭夭了。 李自成将整个工艺在大脑中过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得皱着眉头,在小厅内缓缓踱步。 亲兵们也知道蒸馏出现了问题,但他们连原理离都不知道,自然无法查找原因,一个个呆立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视线随着李自成不断移动,不过,李自成却是紧缩双眉,看来这种气味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踱了片刻,李自成忽地打开铜壶的盖子,将鼻孔凑上去,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倒是有一股淡淡的异香,应该是薰衣草的味道,他又拿起士兵采摘的薰衣草,嗅了一口,不觉恍然大悟。 马撇,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随着水蒸气蒸馏出来的,乃是薰衣草的香精,因为浓度过大,气味自然不正,如果将这种香精稀释十倍、百倍,再经过适当的处理,香味就会变淡,也会更加纯正。 就像糖精和味精,少量加入食品中,才能体会到甜味和鲜味,若是有谁贪婪起来,直接食用糖精和味精,那口味绝对不好,李自成后世的时候,曾经偷食过味精,苦、涩、腻,简直比药还难吃,吓得他差点将一瓶味精全部倒掉。 看着甑体里不断被水滴冲开,却又粘在一起的油晕,李自成顿时露出贪婪的目光,仿佛那是黄灿灿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 “继续加热,甑体里暂时不用放水,待到液面上升至瓶口位置,再来告诉我。” 李自成回家取了一个里外都上了釉的白色小瓷瓶,还有一把小瓷勺,小瓷瓶高不过两寸,却是非常精致,瓶身是一个长发仕女图,虽然仕女的脸部轮廓不太清晰,但能在这么小的瓶子上刻出人物图像,制作者的手艺可见一斑。 他用清水将瓷瓶、瓷勺洗净,瓶口朝下,让瓶内的清水流尽,刚刚与孙梦洁、陈秋蝶调笑几句,何小米就过来了,“大人,甑体内的水已经满了!” 李自成回到小厅,举目一扫,玻璃甑体内一目了然,淡黄色的油晕快要漫至瓶口,他用洁净的小瓷勺深入甑体口内,轻轻舀出油晕,倒入瓷瓶,一边让亲兵们观看,“小心将油晕舀入瓷瓶,千万不要带入清水,最下层不易舀入的,暂时不用管,留待下次一并舀入,另外,小瓷瓶不用的时候,一定要盖上防止油晕挥发。” 又将瓷瓶、瓷勺留下,方才回家,继续制作剩余的玻璃甑体。 四套蒸馏装置全部完毕,已是两日后了,李自成再去小厅的时候,瓷瓶中差不多已经装了半瓶香精,心中不觉大喜,按照这样的速度,不出三日,便可得到第一瓶香精,现在有了四套装置,蒸馏的速度还会加快。 不过,这是第一次,李自成不准备制作太多,关键是成功,只要将所有的工艺吃透了,银子迟早有得赚,这第一次嘛,就制作两瓶薰衣草、一瓶玫瑰的香精,若是成功了,待到明年再扩大规模,最好是一个独立的香水厂,就像玻璃厂那样,完全是一个企业化的存在。 这时,酒厂已经蒸馏了两坛高纯度的酒精,李自成暂时封存起来,等到瓷瓶内的香精满了,再对酒精进行酯化,酯化后的酒精,才能向香精中注入一两滴,用于陈化,然后将酒精、香精分别封存起来,贴上标签,注明品种和时间,留待一个月之后进行混合、再陈化。 蒸馏的事,暂时交给亲兵了,等到瓷瓶内的香精装满的时候,李自成再亲自处理。 ……………………………………………………………… 穆青山从秦王府购买的生铁,陆陆续续抵达西宁,这和第一次运抵西宁的生铁,其实是同时购买的,为防秦王府疑心,才转为向不同的方向运输,然后折而向西,耽搁了时间,李自成早就望眼欲穿了。 这些生铁,共有三四千斤,经过工匠们日夜加班,全部打造为西宁步枪,有了模具,生产的速度大大加快,在现有的条件下,只要有生铁,差不多就能快速打造为步枪。 原先打造的试验性质的步枪,在测试出必要的数据后,已经在没有生铁的间隙期,由工匠们回炉重铸了。 这一百四十余支步枪,要想成军,还是太少了,但比起原先二十一支,在训练士兵上,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不过,李自成改变了训练的士兵,最先接受步枪训练的,乃是第一骑兵百户的骑兵,考虑到步枪无法在马背上发射,骑兵的战斗,还是依靠冷兵器,所以在刘云水麾下的一百士兵完成战术训练后,便按时归了队。 接下来训练的士兵,乃是刘云水部,为了训练上的方便,刘云水部及时回到西宁。 一百四十支步枪,差不多能同时训练三个总旗的士兵,李自成给他们射击训练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要么进入战术训练,要么将步枪让出来,让其他的士兵训练。 让李自成头疼的是,雷万军带着工匠们,至今尚未找到铁矿石,难道西宁地区真的没有铁矿石?哪怕是找到小型铁矿也好呀。 李自成有些抓狂,马撇的,自己准备了那么多的材料,却忘了带上矿石分布图,没有足够的生铁,只能用银子卖了,但是,生铁是朝廷的禁运品,虽然到了明末,这种禁运并不严格,但临近西宁的陕西省,上次由穆青山买了三四千斤,再要大规模购买,恐怕很难了,想了想,李自成忽地对何小米道:“立即让吴二毛来见我!” “是,大人!”见李自成神色凝重,何小米立即如飞去了,迅速将西宁城内休养的吴二毛带来了。 “大哥!”吴二毛见了李自成,忙叩头行礼。 “二毛不用多礼,起来吧!”李自成让吴二毛起身后,贴着他的耳边交代了几句。 “是,大哥,我明白了!”吴二毛毕恭毕敬地给李自成行了礼,方才离开书房,扬长而去。 六月十三日,距离第一瓶薰衣草香精封存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李自成迫不及待地取出了第一个小瓷瓶,瓶子还是那个瓶子,仕女图上水红色的裙装,依然那么红润,娇艳欲滴。 李自成双手捧着小瓷瓶,仿佛瓶子里装的的太阳黑子,重逾千斤,他心里默默念叨着,天主呀,千万要保佑这第一瓶香水。 直到双手几乎将冰冷的瓷瓶焐热了,李自成才烧掉封蜡,揭去玻璃盖子。 屋内顿时飘出一股淡淡的气味,若有若无,就像是五九时分的柳芽,远看已是一片青绿,走进了看,却是朦朦胧胧的,几乎看不到绿的影子。 李自成不知道是好是坏,香水的制作过程,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于是将小瓷瓶凑到鼻孔前闻了闻,一股熟悉的气味直冲鼻孔,虽然气味不太适合人的嗅觉,但与上次相比,却是淡了些纯了些。 如果说原先的香精,就像从运动场上下来的少女,脸上的汗渍将脂粉冲得七零八落、道道浅沟,如今的香精,就像美女刚刚沐了浴,无论容颜如何,至少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只要没有变质就好,李自成顾不上许多,他将早先预备的高纯度酒精,还有蒸馏水,按照比例,倒入一个巨大的瓷坛里,用玻璃棒充分搅拌,大约半个时辰后,再装入数个小坛,用蜡封了口,贴上标签,放到床底的阴凉处。 第214章 褪下明光铠 李自成又将目光转到步枪,即使香水成功,有了足够的银子,生铁还是难以买到,吴二毛到现在还是杳无音讯,其实,也是他太心急了,这才几天,吴二毛恐怕尚未到达目的地。 更新最快 在书房踱了几步,他忽地有了一个主意,既然西宁步枪的射程远超弓箭,将来上了战场,枪手们基本不用与敌人近身肉搏,那他们身上的铠甲,不就是一种摆设吗?其实比摆设还不如,明光铠重达数十斤,比步枪还沉,穿在身上多有不便,若不是为了防护敌人的箭矢,谁愿意穿着数十斤的铠甲在战场奔跑? 数十斤的铠甲,加上数十斤的步枪,别说是人,就是战马驮起来,也会费力,士兵的负重太多,必然影响作战能力,战斗力难以提升上去。 既然铠甲已经丧失了他原本的作用,那还不如…… 李自成猛地拉开门,冲何小米一挥手,“小米,走,去操训场看看!” “是,大人!”何小米急忙点起亲兵,护卫着李自成,一行人大摇大摆向着操训场而去。 原先步枪数量少的时候,士兵们受训,是在匠作坊的后院,但现在步枪已经达到一百四十余支,匠作坊的后院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的靶子,士兵们便在操训场竖起靶子,进行射击训练。 此时的操训场,并没有战马,看来李过去城外训练骑术去了,但整个操训场还是相当的热闹,既有士兵们训练刺杀、对攻,也有士兵在进行体能训练。 操训场的东北角,竖起了一大片的木耙,士兵们或站或蹲,在紧张地进行着瞄准,李自成并没有打扰他们,而是放轻脚步,缓缓来到枪手们的身后。 “射击!” 随着马有水一声叫喊,顿时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子弹呼啸着冲向木靶,又发出“嘣嘣”的撞击声。 李自成待这一波射击完毕方道:“有水,兄弟们训练得怎么样了?” 马有水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李自成来到操训场,忙翻身叩头,“大人!” “有水不用多礼,快快起身!” “是,大人,”马有水站起身,拱手道:“这批兄弟训练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再过两天,就要换下一批兄弟了。” “嗯,”李自成微微点头,现在只是普及射击技术,不可能让士兵达到纯熟的地步,将来给他们配备了步枪,还可以继续射击训练,“兄弟们的准头如何?” 马有水忙对身边的传令兵道:“立即去靶位查看,大人需要确切的数字。” “是!”传令兵带着数名士兵,转身向木靶跑去,趁着枪手们正在装弹的机会,挨个检查了木靶,然后迅速跑回,跪在李自成的面前,“回千户大人,士兵射击者一百四十二人,射中靶心者二十八人,另有中靶者六十三人,其余五十一人脱靶!” 李自成目测了一下,射击的距离大约在四百步,这已经是西宁步枪的最佳射程了,士兵们开始训练的时候,大概是二百步,能有接近一半的士兵射中靶心,成绩应该算是不错了,按照这个水平,若是在战场上,基本上能集中头、胸等要害部位。 士兵们已经装弹完毕,正在瞄准木靶,只等马有水下令了。 李自成挥挥手,让马有水前去下令,以便士兵们完成这一轮的射击。 “砰,砰,砰……” 又是一轮射击,马有水趁着士兵们装弹的时候,再次来到李自成的身边,“大人,这些吃了回门茶的笨蛋,这一轮射击,恐怕比刚才还要差点……” 李自成突然来到,士兵的心里受到波动,成绩稍微差些也属正常,若是士兵们做到“心中有枪,眼中无物”,那一定是令人恐怖的军队了,他含笑不语,却将目光投到枪手们身上,“有水,士兵们身上早就湿透了吧?” “那肯定是,现在已经是六月天,这种天气,就是在田间地头走一遭,也会大汗淋漓,何况是在操训……”马有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抬头看天,可惜现在才是辰时,离中午收操还早。 李自成若有所思地点点他,“有水,训练的士兵中,有两个完整的总旗吗?” “有,大人,现在有一百四十二支步枪,除了两个完整的总旗,差不多还有大半个总旗的士兵在操训。” 李自成云淡风轻地道:“那好,让那两个完整总旗的所有官兵,将铠甲脱了!” “脱了?”马有水的两个眼球顿时在眼眶中高速转动起来,几乎涨破眼眶,“大人,若是脱了铠甲,将来上战场的时候,恐怕难以适应这几十斤的重量……”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有水,你觉得士兵一旦配备了这种步枪,还需要铠甲护身吗?” “啊?”马有水立时清醒过来,不禁换了脸色,眉开眼笑道:“大人是说,要给这两个总旗的士兵配发步枪?” “暂时还不行,现在这种步枪太少,士兵们需要训练,等将来有了足够的步枪,再给他们配发吧,若是不配发步枪,要兄弟们如此辛苦训练射击又有何用?” “大人,属下明白了!” 马有水大喜,虽然西宁步枪现在的产量严重不足,不知道何时才能配发到士兵手上,但大人如此安排,显然是要给他的士兵最先配发,通过这一个月的射击训练,他早就知道这种步枪的威力,真要上了战场,敌人根本无法近身,简直就是士兵们的靶子,西宁步枪,完全就是战场上的远程打击火器,说不定比朝廷的火炮还要好使。 像担心李自成反悔似的,他忙跑到训练的士兵面前,传达了李自成的命令,那两个总旗的士兵,正嫌天气热,痛痛快快地退下了身上的铠甲,扔在一边。 马有水又小跑着回来,“大人,这些铠甲如何处理?是不是留着将来扩军时用?” “不用,”李自成朗声道:“你让其余的士兵,将这些铠甲送至匠作坊,让工匠们回炉熔化了。” “化了?”马有水再次瞪大双眼,“大人,这么好的明光铠……”随即明白过来,有了步枪,还要什么明光铠?忙道:“大人放下,属下这就安排!”又让亲兵将操训场另外一侧正在进行实战练习的士兵过来,将这些铠甲送去匠作坊。 李自成看着褪了铠甲的士兵,发现士兵们的神色轻松不少,不过,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明光铠虽然笨重,但穿在身上非常气派,特别当明军强大的时候,外族只要见到明光铠,恐怕就要吓得屁滚尿流,这是明光铠给对手施加的心里压力。 西宁军一旦褪下明光铠,尚没有统一服装,无论将来战绩如何,也免不了给外界一个杂牌军的印象,不行,既然褪了明光铠,必须设计一套统一的军服。 虽然给士兵统一着装需要一大笔银子,但与明光铠相比,简直就不值一提,关键是什么样服装,在这个时代,除了明光铠,只能是布装了,但选择什么样的制式、颜色,还是有讲究的。 李自成的思绪飞到后世,无论高中还是大学时代的军训,专用的服装都是迷彩服,不仅中央之国,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在使用迷彩服,只不过图案上有一些区别。 无论是西宁地区,还是中央之国,境内都是多山,杂草树木遍地都是,正需要这种服装进行伪装,只是按照大明时代的工艺水平,恐怕做不出迷彩服的化学材料,没办法,只能选择布装了,不过,可以印染上迷彩那种图案,算是大明时代的迷彩服。 迷彩服有三色的,有四色的,李自成甚至还见过六色的,不过,这些图案太复杂了,在没有机器的时代,还是简单点,最后他决定选择一种茶绿两色的,茶色接近枯枝、黑土、城墙,绿色接近草木。 至于具体的图案,李自成实在记不清了,看来只能让人设计出来,自己参与挑选,一旦认准了,再做定型。 第一批迷彩服,先给刚才褪去铠甲的百余士兵定制,根据季节的不同,每名士兵至少要准备三套,春秋季单衣、夏季短衣、冬季棉衣。 这样的军服穿到士兵身上,最初可能引来非议,只要坚持下去,特别是在步枪的支撑下,一旦西宁军的战斗潜力挖掘出来,必然成为西宁军的一道靓丽风景。 军服的事,由李自成定下来了,但还差着名字,李自成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称呼——后世的任何称呼对这个时代来说,都是新奇的,最后定下名字——迷彩军服。 李自成离开操训场后,直接带着亲兵,在市坊上找到一家印染厂,向他们讲述了军队的需求,让他们按照自己的要求,印染出一部分图案。 店家起初不肯,对于这样的奇装异服,除了军队,根本没有市场,何小米待要瞪眼,却被李自成一把拉住,“小米,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背熟了吗?这些军律,不仅要记在口中,更要放在心中!” 何小米顿时面红耳赤,讪讪道:“大人……” 李自成笑着摇摇头,“小米,我不希望下次再看到类似的事情。” “是,大人,属下以后保准不再犯了……” 李自成给出二两银子的定金,道:“这种布料,军方的需求很大,而印染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如果你不能按照我的要求,下次我会找别人,机会只有一次!” “是,是,我一定按照军爷的要求去做!”店家见了银子,赶紧一叠连声,并且记下李自成口述的要求。 李自成倒是不但心版权问题,迷彩服一旦问世,只要对普通的百姓有吸引力,以汉人的模仿能力,不过三日时间,便可满大街都是迷彩服晃眼,除了动用军队的力量,谁也拦不住。 真要出现这样的光景,说明士兵在百姓的心目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对西宁军来说,这倒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第215章 三段式射击 不过数日时间,匠作坊便将百余士兵的铠甲,打造为李自成极为需要的西宁步枪,不过,铸造过程中,需要去除一些杂质,铁质会有部分损耗,最后只能打造八十余支,加上原来的步枪,已经超过两百二十支了。 更新最快 正好马有水要训练第二批士兵,这次训练的士兵人数,足足超过两个总旗。 印染厂也送来了迷彩服的图案,李自成从五块布料中,选择了一块最能顺眼的,他剪下一半,做为样品,另外一半由印染厂的伙计带回去,依样扩大印染数量。 七月中旬的时候,为期三个月的全军整训正式结束,李自成原本想去各地巡视一番,想想还是放弃了,不过,他将各地的驻军进行了一定的调整,以便西宁城内有更多的机动兵力,不能再想三角城求援时那样,西宁城内除了刘云水,几乎没有可以增援的军队。 调整最大的还是三角城,原本接替周宾部驻守三角城的刘云水部,乃是西宁最为精锐的骑兵百户,让骑兵去守城,实在是太浪费了,做为机动性最强的百户,自然被调回西宁,与第二骑兵百户李过部一样,做为西宁城内的最为快速的机动兵力。 三角城的防守,交给了原本镇守南川县的李绩部,李绩部在扩军两百后,将兼管南川县和三角城。 三角城和南川县,分别扼守西海的东西两岸,现在一并交与李绩,也是顺理成章的,不过三角城深入到西海的东北角,而南川县远在西海的西南,距离西海岸边尚有近百里,与三角城相距太远,不利于两者之间的联系。 要解决这个问题的,只能靠西海了。 西海捕鱼队的队员,原本就是士兵,被新的西宁军淘汰之后,被迫来西海地区捕鱼牧羊,他们手中的船只,平日需在西海捕鱼,一旦李绩部有需要,就会转为第四百户的运输船,协助第四百户运送士兵、粮草、军械、联络讯息等。 李自成筹划组建的西海水军,正在两条腿走路,日夜加速组建。 一条腿是以曹建为代表的工匠们,他们已经在西海岸边开始建造战船,根据李自成亲兵的回报,他们在西海岸边搭建了最简易的窝棚,利用最原始的船坞,依据汤若望提供的建议图纸,正没日没夜打造战船,曹建也许是在赎罪,但跟着他去西海的工匠们,怕也跟着受罪了。 李自成并不希望因为工作而影响健康,万一来个“过劳死”,那也是卫里的损失,西宁的工匠毕竟还是很金贵的,不过,只能等到第一艘战船成功了,才有机会改善居住、生活条件,现在能做的,只是让捕鱼队就近给他们提供一些鲜鱼补充营养。 另一条腿乃是原先的捕鱼队长周坤,他以水军总旗官的身份,受命招募了百名水军,已经利用小船在西海中操练,熟悉船性、熟悉水性,是他们现阶段最为重要的任务,一旦战船下水,他们才算得上是水军。 李自成原本只是建造一艘战船,一边训练士兵,一边试验战船,现在看来,一艘根本不够,无论这种战船的性能如何,哪怕是做为运输船也好,至少要建造三艘,这样在维修的期间,保证西海中有两艘战船。 无论是士兵,还是战船,现在恐怕店都配不上水军的称号,李自成并不担心,从无到有,总要有一个过程,实际上他既没有精力也没有银子来组建真正的水军。 西宁水军虽然无法与同时代的欧洲海军相比,但他们的对手,只是连水军尚未听说的蒙古人和藏民,在李自成的设想中,通过西宁水军,将西海东西两岸的驻守连接起来,必要的时候,水军也可以登录作战,万一战事不利,至少城内的士兵百姓可以乘船逃跑,对于马背上的蒙古人来说,西海就是他们永远迈不过的坎。 按照这种设想,西海西南方向的防守,如果继续留在南川县,就显得过于保守了,距离东北岸的三角城也是太远,南川县就是原先的伏羌堡,乃是用来威慑当地百姓的,并没有驻守西海的功能。 现在西宁军已经进入西海地区,防线必须西移,至少要推进到日月山口一带,扼守“唐蕃古道”,再向西海以南建几个烽火台,连接上西海,将来条件许可,还要在西海南岸筑城,与东北岸的三角城互为犄角。 在西宁的北方,并没有明显的变化,秦大年的第三百户是唯一只有六个总旗的百户,他的主要任务,就是驻守北川县、威远县,对于大通河沿岸的蒙古人麦力干部,暂时采取守势,在无法彻底根除麦力干部的时候,最好不要惹他。 就算能彻底剿灭麦力干部,还有蒙古察哈尔部的巴雅尔在后面等着,现在的麦力干部恰好是西宁军与巴雅尔之间的缓冲地带,在大明的边陲,各个蒙古人的部落就像是春天的小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在东南方向上,由于东面基本上是防御蒙古人的边墙,宋文的第七百户,主要防守任务还是分水岭以北的凉州卫。 这样的布局,虽然三个方向都显得比较弱势,但西宁城内集中了第一、第二、第五、第六#四个百户,兵力超过两千士兵。 李自成这也是迫不得已,第一第二百户是骑兵百户,主要是骑兵,不可能长期驻扎在某个方向而失去他们的机动性,在西宁这个中心地带,反而能发挥他们最大的优势,一旦某个方向出现险情,骑兵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增援。 马有水的第六百户,正在西宁城内操训步枪,现在差不多有八个总旗完成初步的射击训练,正进入关键时期,必须驻扎西宁,而周宾的第五百户,将是下一个全面操训步枪的百户,同样必须待在西宁。 李自成将周宾部定为第二个操训步枪的百户,只要是因为周宾部在三角城经受过惨烈的战斗而不倒,从军官到士兵,都完成了人生的一次升华,第五百户现在非常珍惜在这场战斗中闯出的名头。 虽然招募了大量的新兵,但老兵的框架还在,大部分都被提拔为军官,因此军队的战斗力并不会因为大量的伤亡下严重下降,相反,士兵们的士气非常高昂。 李自成不用担心这支军队会倒下,只要老兵尚在,军队的底气就在,他头疼的乃是没有足够的步枪让士兵们训练。 马有水的第六百户,每日就与周宾的士兵在同一操训场受训,士兵的眼中,除了羡慕,还是羡慕,人家使用的是西宁步枪,而自己手中,还是传统的刀枪,实际上长枪这种长兵器都很少,绝大部分都是腰刀这类短兵刃。 三角城战争中,周宾的属下就是因为缺少长兵器,从而在于蒙古人的战斗中吃了不少亏,第五百户虽然得到大规模的扩军,但兵刃并没有得到根本性改善,一句话,还是因为缺少生铁,他们只能使用卫里原先库存的短兵刃。 第五百户官兵心中的焦急,李自成感同身受,他一咬牙,又从马有水的士兵中,选出两个总旗,将他们的明光铠脱去,熔化为铁,打造西宁步枪,加上穆青山这一段时间,从外省零星收集到的生铁,又打造了百余支步枪。 西宁军的步枪已经超过三百三十支,李自成对这些步枪重新进行配置。 第六百户马有水部,最先被被褪去铠甲的唐正涛、钱德胜两个总旗,正式配备西宁步枪,开始进行战术性操训;马有水部尚有百余士兵没有进行过射击操训,留下百余步枪,让他们继续射击训练。 第五百户周宾部,已经初步完成为期三个月的整训,但所部新兵较多,暂时让两个总旗进行射击训练,其余的士兵,根据整训的具体状况,继续原先的操训,时间为一个月。 李自成估计,有了一个月的时间,原先操训步枪的那两个总旗,射击训练应该差不多了,百余步枪可以操训下两个总旗了。 射击训练已经进行了数月,已经不乏教官,李自成并不关心,他关心的乃是在外界发现没有西宁军当下的情形下,特别是已经配发步枪的第六百户唐正涛、钱德胜部。 战术训练与原先的射击训练完全不同,射击训练除了让士兵学会使用、保养、简单维修步枪外,主要是提高射击的准头,只要打中目标就行,根据西宁步枪现在的状况,士兵们主要进行一百步、两百步、四百步射击训练。 由于时间急切,少数士兵的射击水平可能暂时达不到要求,李自成并没有因此将这些士兵驱逐出军队,而是让他们继续加强训练,“勤能补拙”,只要时间到位,他们中的绝大部分,还是能够成为合格的枪手。 而接下里的战术训练就不一样了,西宁步枪是单发,每射击一次后,就要重新装填子弹,这个间隙,就相当于蝴蝶的羽化期,射击的枪手们并没有自保能力,需要得到同伴的支持。 后世的史书中,对这种来源于西欧的战术描述得非常清楚,并取名“三段式”射击,也就是将枪手们分做三排,第一排枪手射击之后,在他们装弹的同时,让位于第二排枪手,由第二排枪手完成接下来的射击,然后是第三排枪手射击。 当第三排枪手完成射击之后,第一排枪手应该已经填弹完毕,开始下一轮的射击,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使步枪差生不间断的射击。 “三段式”射击一般是齐射,可以弥补单兵射击准头的不足,但要求士兵装填弹药的速度基本一致,这就需要严格的操训。 根据训练的状况,将来再设定装弹的时间,如果能达到这个要求,就像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产品,即便有士兵临时加入别的军队,也能融入群体完成齐射,反之,实在达不到要求的,就只能退役,或是转为其它兵种,比如捕鱼队、牧羊队等等。 李自成并没有亲自教习,他只是向马有水讲解了其中的要领,便离开了操训场,才回到后衙,尚来不及回家,亲兵小旗官任二喜就上前汇报:“大人,吴二毛刚刚传回了讯息!” 第216章 孩子与官印,哪一个更重要 成都,抚台衙门。 更新最快 四川巡抚张论刚刚送走了前来道贺的同僚。 永宁宣慰使奢崇明、水西宣慰同知安邦彦犯上作乱,朝廷调集云、贵、川三省的兵力,打了九年时间,终于以“桃花坝大捷”而告终。 奢崇明、安邦彦战死,永宁宣慰司被朝廷永久撤销,而年幼的水西宣慰使安位,因为年幼无知,被宣慰同知安邦彦所挟持,朝廷选择宽恕了他,仍官复原职,水西宣慰司也得以保留下来。 这些都是朝廷的事,指挥这场规模极大、时间极长战役的,乃是兵部尚书朱燮元。 张论在衙门中宴请同僚,乃是因为这场战争在自己任职期间结束,作为巡抚四川的大员,他还兼提督军务,因此朝廷并没有忘记他的功劳。 朝廷经过长时间的斟酌,昨日圣旨以下,张论因为剿匪有功,着升为都察院右都御史,与都察院主官左都御史只有一步之遥。 张论的喜事,自然是四川同僚的喜事,他日张论回到京师,至少这些同僚都是脸熟,所以同僚们都来捧场,亲自入府贺喜。 他一时高兴,晚上对于同僚们敬酒,几乎来者不拒,比新婚入洞房还要生猛,不过,待同僚们一一散去,张论方才感觉酒意上涌,喝了几口温茶,勉强将酒气压下去。 丫鬟服侍他洗了温水澡,将他送入内宅。 按照大明的惯例,张论在四川为官,需要向朝廷质妻质子,他的家眷都在京师,不过,这却难不倒他这样的高官。 来成都不久,他就在当地纳了一房小妾吴氏,吴氏不仅年轻貌美,肚皮也很争气,在张论的辛勤耕耘下,前不久为张论生了儿子,取名张静,刚刚过了百日。 自从来到四川,张论不仅又一次经历了洞房花烛,而且赶上奢崇明、安邦彦穷途末路,几乎白送他一份军功,右都御史的头衔,已经跻身朝廷高官的行列,不啻于当年的金榜题名。 张论今日虽喝了不少酒,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像是年轻了二十岁,摇摇晃晃推开吴氏的房门,作势就要扑上床。 “老爷,”吴氏怀抱着婴儿,正侧身而睡,整个身子缩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张嫩滑的脸蛋,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越发娇俏,“静儿刚刚睡熟,小心不要吵醒了他……” “老爷我……今儿高兴,”张论已经褪去了丫鬟刚刚给他穿上的薄稠衫,用力一扔,早不知扔到何处,“静儿为什么不给奶娘带去?” “哎……”吴氏轻叹一声,似乎舍不得,但看着张论瞪着血红的双目,内心如何不明白?只得唤过奶娘,将静儿抱去隔壁的耳房,那边张论已经匆匆插上门闩,将薄薄的衾被一掀,拱了进去…… 天色微亮,张论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吴氏打个哈欠,也是醒了,低声嘟噜着:“这才刚睡下,谁在外面吵闹?难道又是静儿不安生?奶娘是干什么去了?” “老爷,不好了,”外面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应该是一名府丁,“静公子……静公子不见了……” “不见了?”张论大喝道:“蠢材,你们不会找找呀,三个月大的孩子,还能跑出屋去?真是白养了你们这些废物!” 吴氏却是脸色一变,睡意顿消,慌忙摸黑穿衣下床,顾不得梳妆打扮,抢开房门,“奶娘呢?怎么回事?静儿找到了吗?” “夫人……”奶娘立在门外的暗影处,连头都不敢抬,“奴婢……奴婢昨夜喂饱了静公子,便早早睡下……半夜醒来,预备再给静公子喂奶,谁知道……谁知道静公子不见了……” “你是死人呀?还不赶紧去找?”吴氏像一头发怒的河东狮,一掌掴在奶娘的脸上。 静公子是她唯一的儿子,在母凭子贵的年代,也是她唯一的希望和依靠,这都过了大半夜了,即使能找到,恐怕……孩子才三个月大,她越想越怕,顾不上与奶娘斗气,忙一阵风似的向奶娘的屋子冲去。 屋里亮着灯,数名奴仆正在翻箱倒柜寻找着,有一名丫鬟钻入床底弄得一头一脸清灰,应该是没有发现目标,又失望地从床下爬出来。 见到吴氏,众人似乎有了主心骨,齐齐停下手上的动作,跪在吴氏身前:“夫人……” 因为张论的正妻不在四川,吴氏也享受着夫人的的待遇,但在这紧要的时刻,她已经顾不上这些虚无的名分了,“静儿才三个月大,还能跑出去不成?” 她亲自在床头的旮旯里寻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吴氏顿时三魂去了二魂半,她疯子似的,一头一脸泥灰中,两眼已经呆滞,来不及束起的长发,披散在脸上,遮盖住一半的眼睛,显得有些阴森,过了半响,她才挥舞着双手,道:“找,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我的静儿找出来……你们这些废物、蠢材、狗奴才……还不快找?” 张论此时已经披衣下床,见府内乱哄哄的不成体统,不仅皱起眉头骂道:“你们这些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三个月大的婴儿都照应不好,我要你们何用?”来到奶娘的卧房,见吴氏披头散发,像是正在作法的道姑,眉头上现出一道深深的“三”字。 “老爷……这个……”一名府丁急匆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刀柄下面,垂着一件物事。 “这是静儿的肚兜,奴亲手给穿上的……”吴氏一把夺过肚兜,那边已经嚎啕大哭起来:“老爷,你要给妾身和静儿做主呀……” “这是哪里来的?”张论盯着短刀问道心里一惊盘算开了,难道府内入了刺客?刺客为什么何孩子过不去?若是孩子被杀,为何不见尸体? “奴才……奴才听得府内有动静,便出了小院,要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刚出了院门,便听得后面一声闷响,回头一看,院门上多了一把短刀,还有这肚兜,奴才怀疑是静公子,一刻也没敢停留……” “飞刀留简?” 张论知道麻烦大了,静儿不是丢了,而是被人偷走了,从手法上看,这是江湖人物,他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并没有什么江湖中的仇人。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难懂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张论一时思量不出所以然,只得从吴氏手中接过那件乳白色的肚兜,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额头上也是渗出汗来,另一手指着肚兜,像是拿着一件不干净的物事,嘴唇蠕动着,半响方才发出声音:“快,去前面看看,官印……” 一名府丁迟疑了一下,随即飞奔而出。 根据大明律法,官员一律不得在任职地购买房产,主官必须住在当值的衙门,张论的住所,就是巡抚衙门,前面是处理公务的厅堂,后面才是他的住处,办起公务来,十分便利。 那府丁不肖一刻便会,手中捧着一个长方形的雕花木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在胸口拍了好一会,方才发出声音:“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官印……官印不见了……” 张论顿时如坠深渊,颓然倒向一边的木椅上,手脚冰凉,两眼发呆,脸上笼罩着一层青白之气,手指着雕花木盒,想要说话,也是半天发不出来声音来。 静儿丢失的时候,他尚能保持一贯的冷静,即使看到贼子飞刀留简,知道静儿被绑架,他也不太着急,孩子丢了,找回来便是,就是被贼子撕了票,大不了让吴氏再生一个,反正她还年轻。 静儿是吴氏的命#根子,却不是他的唯一,他在京师尚有成年的孩子。 但官印就不同了,依照大明律法,官印是官员的身份凭证,具有唯一性,比乌纱、官袍更为重要,一旦弄丢了,轻则罢官免爵,重则被捕下狱。 大明的言官具有风闻言事的权力,一向捕风捉影、无事生非,以讹传讹,要是让他们逮住把柄…… 张论虽然新晋为右都御史,是御史言官中的领袖人物,但大明的言官,有两套独立的系统,除了御史,尚有六科给事,他们并不受左、右都御史的节制。 即便是御史们,也不是他这个远离京师的二把手所能完全控制的,右都御史出事,正好给别人腾出位置,痛打落水狗,向来是言官们的乐事,张论自己也没少干过。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张论身上?难道是报应? “老爷,快救救静儿吧,迟了一定会出事……”吴氏一心记挂着静儿,尚不知道官印丢失的事,见张论坐在木椅上默不作声,便摇着他的胳膊叫喊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鼻涕拖得老长,雨线似的都挂上了张论的官袍。 “滚开,你这臭娘们,就知道哭,哭……”张论一把推开吴氏,他正心烦意乱,吴氏的哭喊,只是让他更加恼怒,凭空生出一丝厌倦,这娘们,真是不识大体,官印都丢了,却只关心他的孩子,孩子与官印,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吴氏像是丢了魂魄,身子本就发软,站立尚且勉强,被张论一推,顿时跌坐在地上,她先是双脚乱蹬,泼妇似的叫着:“静儿,我的静儿呀……” 不过,见所有的奴仆都和张论一样,呆呆地不发一言,忙止住哭叫,双目在众人的脸上扫来扫去,希望发现什么端倪。 第217章 抚台衙门的人 张论像是丢了魂魄似的,双目发呆,两眼无神,连表情都是僵在那里,一动不能动,如果他死了爹娘,或者皇帝驾崩,应该都不是这个表情,至少他能理性地嚎上几句。 更新最快 一众府丁、丫鬟、婆子从未见过老爷如此,担心老爷伤心过度,万一失了心智……谁都不敢打扰,唯恐自己不慎惹祸上身,遇上这样的事情,连管家都只能外围打转。 吴氏虽然一向仗着年轻,在老爷面前撒娇惯了,但看到老爷为了爱子,竟然伤心如此,于心也是不忍,虽然挂念着静儿,却不敢再向老爷撒泼,施加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论方才缓过劲了,当务之急,必须封锁讯息,千万不要将官印丢失的事传出去才好,一旦被政敌、言官们探得蛛丝马迹,后果不堪设想。 就是四川的这些同僚们,昨夜酒桌上大家都是哥们,但背后谁能知道他人的心里想法?也许有人巴不得他出事呢!他要是出了事,坏了官身,兴许下面的官员能集体官升一级。 这样的事情,只能依靠自己,张论幡然醒悟,咳嗽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道“管家,立刻增派人手,加强府内安全守卫,十二个时辰轮值!”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办!” “所有人都记住,”张论忽地从座椅上站起,目光阴郁,上下牙咬得“咯咯”直响,“谁要是泄露了府中的任何一点讯息,本老爷立即扒了他的皮!” “是,老爷!”奴仆们齐声作答。 虽然无法替老爷分忧,但他们都在张论手下久了,政治敏感性和自身安全意识还是非常强,此时此刻,万不可再惹老爷生气,否则,自己将成为众矢之的,老爷、夫人也会将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还有,”张论叫住正要离开的管家,“本老爷不胜酒力,身子不爽,所有来客一律挡驾,今日暂停办公!” “是,老奴明白,老爷昨夜醉酒了,至今沉睡未醒,身子尚未复原……” 张论有心大骂,这个老奴,有这么咒骂自家老爷的吗?不过,管家的这种说法,的确是闭门谢客的绝好理由,他勉强点点头,一言不发,留下一屋的奴仆,独自来到书房,给自己泡了壶热茶,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他的思索也逐渐打开。 马撇的,是谁与老子做对?会不会是同僚的嫉妒? 他从按察使到成都知府,凡是够得上级别的,一一在脑中过了一遍,却又否定了,盗子盗印,非同小可,可谓深仇大恨,这些人和自己都犯不上,自己已经是右都御史,乃是京官,即便被罢了官,朝廷还会重新派出巡抚,这些蠢货们并没有“普调一级”的可能。 难道是水西的余孽? 也不太可能,安邦彦、奢崇明要是会采用这种手段,也不会这么快兵败身死了,飞刀留简乃是江湖人的把戏,难道自己得罪了江湖中人? 张论还是否定了,自己乃是一省的巡抚,怎么可能与江湖中人有过牵连? 现在怎么办? 要不要派出士兵在城内搜捕?贼子盗子盗印后,还能及时飞刀留简,现在肯定还在城内。 可是这样一来,丢失官印一事,必然闹得满城风雨,即便将来官印能找回来,自己也免不了丢官罢职的命运。 张论长叹了一口气,一时没了主意,他起身踱了几步,又回到书桌前猛喝了几口温水,眼前忽地一亮。 贼人飞刀留简,显然不是冲着静儿和官印,这些对他们没什么用,他们一定有什么目的,如果满足了他们,一切就会回到原点,只要府中的人不说出去,又有何人可以知晓? 府中都是自己的人,他们的利益前途,都系在自己的身上,谁又敢将官印丢失的事,在外面宣扬开去?除非他不想活了。 关键还是贼人。 既然留下刀简,就一定会和府中联系,否则,他们怎么能得到想要的利益? 贼人到底想要什么? 堂堂巡抚衙门,竟然失了窃,而且丢失的物事,于公于私都是要害,张论觉得灰头土脸到家了,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生气,重要的是将失物找回来。 贼子,你究竟藏在哪里?要何时才能现身? 静儿的事不急,关键是官印,没有官印就无法公文,他可以拖得一日不上堂,却不能拖上半月、一月,与贼人斗法,时间不在他这一边。 整个上午,张论一直在思量,连书房的门都未出,但却没有任何头绪,贼子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再未出现过。 张伦等得心焦,于午饭时分终于出了书房。 奴仆们见了老爷,忙去准备午饭,老爷到现在尚未吃早饭呢! 吴氏也是坐在餐桌旁,她已经知道官印丢失的事,对官宦人家来说,这是伤筋动骨的事,见张论阴沉着脸,她本不敢开口,但静儿是她唯一的儿子,忍了一上午,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便试探着道:“老爷,静儿……” “吵什么吵,就知道静儿……” 张论刚刚扒了几口饭,听得此言,心中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他重重地放下碗箸,摔在餐桌上,身形不动,却是将脑袋扭向另一侧,再不看吴氏一看。 吴氏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既不敢再问,又割舍不下静儿,一双眼睑眨巴几下,目中已是泛出一汪泓泉。 便在此时,一名在门口值守的府丁飞也似的跑进来,“老爷,老爷,刚才有人送来这个……” 张论抬眼一看,见府丁手中拿着一张折叠的白纸,心中剧烈跳动,贼子终于来了!忙一把抢过来,“谁送来的?” “是一名七八岁的孩童……” 果然是江湖老手,做事不留首尾,张论在心中感叹一句,缓缓接过折纸,展开一看,白纸上写着黑字: 婴孩睡熟,大印封存; 原本无恶,取财求生; 午未望江,唯求单身; 妄动刀兵,尸印无存。 下面没有落款,却画着一把带血的短刀。 张论不仅微微一笑,贼子终于沉不住气了,这样的一个婴孩带在身边,怕有些烫手。 从这则打油诗似的文字中,他已经看出,贼子并非仇家,而是为财绑票,只要自己不回绝,贼子暂时不会撕票。 若是妄动刀兵,想要抓住他们,结果就不得而知了,逼急了贼子,不但静儿难保,就是官印,也可能被扔到某个不知名的臭水塘,再也寻觅不见,那才是是令人头疼的事。 贼子约定,午未之交,在望江楼相会,看来胆子不小,不像是小喽啰,当然,小喽啰根本不敢在他这个巡抚身上打主意。 望江楼在成都的东南,在城内的中心地带,得罪了巡抚,还敢在城内招摇,张论有些看不懂了,难道贼子如此嚣张,吃定了自己不敢动手拿人? 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讯息之前,张论的确不敢拿人,万一鱼死网破……贼子似乎打在他的七寸上,静儿事小,关键是官印,那是张家几代人的饭碗。 张论对着白纸思索片刻,决定派一向稳重心细的二管家去摸摸贼子的底细,为防意外,只带着两千两的银票,对于穷途末路的贼人来说,两千两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如果贼子肯交出官印与静儿,两千两的损失,还不算太大。 那个叫王富成的二管家,忐忑不安出了官衙,见时间尚早,并没有直接去望江楼,而是在望江楼对面的一家茶肆,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慢悠悠品起茶来,望江楼门前的一举一动,却是尽收眼底。 望江楼似乎并不知道王富成的存在,门前车水马龙,喝过酒吃过饭红着脸脖准备离开的人,与可能预定晚宴的人,依然川流不息。 挨到午未交接时刻,望江楼前的客人少了些,但王富成一无所获,只得离开茶肆,硬着头皮来到望江楼门口,他并不清楚贼子是什么样的人,更不知道贼子现在何处,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个位置坐等,望江楼却是闪出一个伙计,向王富成迎了过来: “客官可是抚台衙门的人?” 王富成吃了一惊,难道小二也是贼子的一伙?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小二因何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细细打量小二一番,发现小二一脸茫然的样子,方才点点头,道:“不知小二有何见教?” “客官,这是早先的客人留下来的,嘱咐小人在午未之交,转呈抚台衙门的人,小人看客官的衣着……没想到大人果真是抚台衙门的人……”小二将一张揉得有些皱褶的纸片递过来,态度倒是十分恭敬。 王富成心内一惊,自己早在贼子的算计之中,心理上已是落了下乘,他随手接过纸片,口中淡然道:“是什么样的客人?” “小人也不知道,那客官头戴斗笠,面上蒙着黑纱,小人只知道他是中等身材,奥,好像操着关中一带口音……” “关中口音?”王富成轻轻摇头,这些讯息,基本上都是废物,中等身材、关中口音的男子多了去了,看来贼子是个老手,善于隐藏行迹。 在打开纸片的一刹那,王富成忽地变了脸色,纸片上只草草写着两行黑字:城南五里的大榕树,半个时辰,过期不候! 城南的那颗大榕树,乃是成都城外的一颗古树,城内几乎人人皆知,但从望江楼到南城门,应该有七八里,加上城外还有五里,至少有十三、四里的路程,半个时辰到达,中间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如果紧赶慢赶,才能堪堪赶到。 因为涉及到巡抚大人的孩子和官印,王富成不敢大意,立即向南城门赶去。 当他赶到南城外的那可大榕树时,时间刚刚好,却是见不到人,难道我来迟了?还是人躲在树丛中?王富成向树顶上张望着,找了好一会,确定没有贼子,却见树干上钉着一张白纸,上面写道:东面的海榕镇,半个时辰! 王富成知道着了贼子的套路,他有些气恼,但此番前来,干系重大,只好小跑着向海榕镇赶去。 赶到海榕镇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双目发黑,连站立的气力都没有了,幸好靠近路口的地方,有一间茶肆,一名有些婴儿肥的男人正坐在一张茶桌前,旁若无人似的的喝着下午茶。 王富成迟疑不决,但还是慢慢憋入茶肆。 “抚台衙门的人吧?”婴儿肥男子头也不抬,只冷冷冒出一句。 第218章 礼送出境 (ps:多谢布伯、浮云一马捧场,多谢兄弟们订阅支持,多谢兄弟们红票支持!) 果然是贼子! 王富成一时跑得太急,双腿发软,两眼干涩,脑子缺氧,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了,不过还好,总算见着贼子的面了。 更新最快 婴儿肥男子比他壮实得多,若是单打独斗,肯定不是人家对手,他停下脚步,四处打量着,茶肆内除了他们,并无外人,连掌柜的和小二都不见人影。 “别找了,这里只有你我,我没带帮手,府衙中也没有派出随从吧?”婴儿肥男子显得有些不耐烦,瞪了一眼,迅疾将目光收回,旁若无人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水杯。 王富成只得讪讪道:“你是……” “明知故问!”婴儿肥男子放下茶盏,侧转脸面,把眼一瞪,道:“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王富成吓了一跳,刚刚平缓下来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就是扒了他的皮,他也不敢答应这个数字,虽然知道贼子的开价会高些,然后进入双方讨价还价的阶段,但这样的数字,与他的心里距离、以及老爷的交代,还是相去甚远,他怀中的两千两银票,连交定金都不够,不过,以他的人生经验,这个婴儿肥男子,应该不是和谈的老手,“这……这也太贵了吧?我家老爷可是没有这个数……” “啰嗦!你以为小爷我是买菜的,由着你还价?”婴儿肥男子冷笑一声,离了茶肆,扬长而去,临出门前,还向王富成伸出五个手指,下巴一扬,道:“别忘了,五十万!” 王富成一时呆如木鸡,欲待挽留对方商量个合适的价格,但对方已经走远了,起初还以为他是作势,但现在看来……他只得吞了口吐沫,深一脚浅一脚慢慢返回府衙 。 婴儿肥男子见王富贵去得远了,却是折了方向,一阵风似的向北方跑去,他虽然有些肥胖,但跑步的速度可不慢,五六里的路,不消一柱香的时间。 在海榕镇北面的一处山坳里,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正倚树而立,睨了婴儿肥男子一眼,淡淡地道:“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没有,这次我总共才说了四句话,应该未出纰漏,”婴儿肥男子恬着脸,道:“掌门,这么重要的任务,为何交给我?掌门要是没空,可以让上官嗣羽他们出马,我小时候爬数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脑子一直不大好使……” “宣洋,你脑子的确不大好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掌门面前,要自称属下。” “是,是,我……属下再不敢了!” “算了,跟你多说也是白搭,”掌门吴二毛身形几乎未动,只是无聊地咬着口中的一根青草,“告诉你也无妨,对付这种小角色,自然轮不到本掌门亲自出马,至于上官嗣羽,也要对付更厉害的角色,你嘛,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块头有些吓人,这就足够了,”说道此处,忽地“呸”了一口,“不知道老东西现在急成什么样了,官印一日不取回,他就一日无法公务。” 抚台衙门后院,张论果是勃然大怒,将王富成骂个狗血喷头,还不解气,又指着他的鼻子,道:“亏本老爷平日如此信任你,被贼子玩了半日,什么讯息都未带回,还……” 五十万两银子的赎金,张论绝不会同意,哪怕罢官回家。 如果将京师的府邸卖了,或许能凑够这个数,可这样一来,他一夜之间,几乎成了露宿街头的叫花子,几十年的辛苦完全白费了,这和官印丢掉有什么区别? 即使被罢了官,他还有五十万的的存头,只要不下狱砍头…… 张论一脚将王富成踹出书房,独自盘算起来。 贼子如何知道自己的身家达到五十万两?难道府中有内鬼? 他心中一惊,若是内鬼存在的话,即便官印能够赎回,那丢失官印的事,迟早还有传出去,倒时候…… 不过张论很快就释然了,贼子并没有说出交银的时间和地点,五十万两的事,显然是信口开河,等着自己还价。 他的心中稍安,脑子高速运转起来,自己究竟在多少的价位上可以松口?原本还有捕捉贼子的想法,但贼子显然是冲着银子而来,为了孩子和官印,他暂时放弃了这种打算,准备在贼子交货之后,再发兵将之一网打尽。 “五万两?不,至多两万两,”张论在心中做着剧烈的斗争,“还是五万两吧,只要能保住官印,这些银子,迟早会有人送上门,如果能抓住贼子就好了,那这些银子就当是出去旅游一趟……” 张论最担心的还是官印,一日不寻回,他便一日无法办公,只能在家中装病,因为所有的文书上都是需要印签的。 “贼子,就算让你得些便宜,也要将官印早早还我!” 张论咬着牙,但贼子不出现,他也没有办法,谁让自己在明处贼子在暗处呢?只能等贼子再次出现了,不过,先得准备数万两银子,贼子要方便逃跑,应该是需要银票。 吃过晚饭后,张论亲自在府中巡视了一遍,见各处都安排了值守府丁,方才安心宿了,因为实在烦心,今晚并没有去吴氏的卧房,而是睡在书房的里间。 天刚蒙蒙亮,张论就被管家唤醒,“老爷,贼子传出讯息了!” “奥,这次贼子是为何事?”张论已经懒得问管家是如何得到讯息的,以贼子的手段,必然没有漏洞。 “贼子说,要与老爷商量商量……” 既然要商量,那就是给自己还价了,张论的眉头稍稍舒展,结局总不是太坏,“管家,这次你亲自去一趟吧!” “老爷,那我们可以给出……给出多少上限?老爷说个数,老奴也好心中有底!” “上限是五万两,不,最多两万两,”张论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心中实在生痛,不过,静儿事小,关键是官印,如果失去了官印,就会失去一切来源,“管家若能再少些,便是你的大功一件!” “老爷,老奴明白了!”管家心中暗暗叫苦,贼子开出五十万,可老爷只同意两万,这中间巨大的差距……老爷希望更少些,这烫手的劳之事…… “记住,要弄清贼子的底细!”张论还想先赎回官印,再拘捕贼子,怎么吃进就怎么吐出来。 “老奴明白!”管家只能尽力而为了,但主动权在贼子手中,他少不得像二管家一样,被贼子牵着鼻子弄得四处奔波…… 到了晚饭的时间,管家方才回到府衙,问明张论的所在,立即奔到书房,“老爷!” “怎么样,贼子可曾松口?”张论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道。 “回老爷,基本说妥了,价格上可以松动,但贼人需要……” “贼子胆大妄为,本老爷未跟他算账,他还蹬鼻子上脸了!”张论心中吃惊,难道贼子探得自己手中的那幅字画?这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他处逼出来的。 “老爷,贼子说,还要六千斤生铁……” “生铁?六千斤?贼子要这些生铁,他能带走吗?”张论不觉冷笑,刚才还准备出兵拘捕,贼子现在要带上这么多的生铁,他能跑得掉吗?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他随即吃惊不小,府库中的确有六千斤生铁,贼子如何知晓?难道贼子早就探得讯息?他们的目标主要是生铁? 若非如此,贼子怎么会开口索要这些笨重的生铁? 按照此时的市价,一斤生铁合银一分,六千斤生铁,不过六百两银子,关键生铁是朝廷的禁运之物,贼子为何在银钱上松口,却偏偏需要这些生铁? 就是将这些生铁给了他,贼子必然跑不快,难道贼子有恃无恐,根本不担心官兵的追杀? 张论心中惊出冷汗,贼子绝不像普通的匠户人物那么简单,难道…… “老爷,除了生铁,贼子还要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张论心中一喜,这远远超出他的预想,看来还是管家厉害,一出马就搞定了,与银子相比,那些生铁的价值几乎被忽略了,“能不能更少些?” 管家摇头,“贼子狂妄得很,老奴用尽好言好语……到了最后,贼子再不肯让步,说是再不成交,他们宁愿撕票……” “贼子还说了什么?” “贼子让老爷将生铁和银两装车,送出剑门关交付之后,就会释放静公子,三日之后,他们会还回官印,若是耍花招……” 张论淡淡地道:“那管家可曾探出贼子的端倪?” “老爷,贼子的确是关中口音,”管家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张论的脸色,“据老奴度量,恐怕是陕西的盗贼一伙……” 张论顿时一惊,面上也是勃然变色,“管家是说……” 管家使劲点着头,“依老奴看,极有可能,老爷,剑门关以北……” “一定是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难怪贼子如此嚣张,”张论心中盘算着,若是抓住这些盗贼,定是奇功一件,他这个右都御史,就是沾了盗贼的光了,“管家,看来,我们要在剑门关一带部下伏兵。” “老爷,万万不可!”管家急忙止住,脸上已是吓得变色,“如果在剑门关外布下伏兵,贼子可能落网,但丢失官印一事,恐怕再也无法隐瞒了……” 当局者糊涂呀!幸亏管家及时提醒,贼子敢在剑门关外接货,就会有几分把握,弄不好鱼死网破,张论嘿嘿一笑,支吾过去,却是问道:“依管家来看,此时如何善了?” “礼送出境!”管家道:“贼子的胃口并不大,已经给我们留着余地,依老奴看,他们的目标,还是生铁,银子只是顺带而已!” 生铁倒不是问题,价值不过数百银子,大不了今年的铠甲兵刃不用修补了,反正四川的战事已经结束,实在不行,还可以从兄弟省份购进一些。 张论倒是更心疼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虽然这个数目比他想象的要少得多。 第219章 黑衣人 (ps:多谢浮云一马的支持,多谢各位兄弟们不离不弃的支持) 剑门关外,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并行至多两人,或是一骑,两侧山势林立,正是强人最喜欢的伏击之地。 更新最快 此时正值夏季,山上枝繁叶茂,杂草荆刺丛生,行人不见踪迹,更平添了些许恐惧的气氛。 一支商队在山谷中穿行了二三里,尚不见一个人影,车夫商贾们不免焦躁起来。 “咦,已经出了剑门关,怎的还是不见动静?” “真当自己是太上皇了?” “要不是老爷招呼,我才不做这等丢人现眼之事!” “……” 内中就有些老成的,估计距离剑门关太近,让大家耐心些,只要交了差事,就可以回去喝酒吃肉了,据说老爷已经摆好了家宴,既是给他们这些人请功,也是欢迎公子回家。 百余人的队伍,在这山谷中,几乎拉出一条直线,拐过一个直角弯道,前后之间,已经相互看不见了。 树林中忽地出现一个黑影,当先的车夫大喝一声:“谁?出来!”他已经拔出随身携带的腰刀,护住车辆。 黑影慢慢从树丛出来,却是一生黑,连头脸都用黑巾裹住,只露出两只转动的眼球。 “别乱来,我是来收货的!” 听到动静,领头的商贾忙来到前面,“你是收货的?人呢?” 那黑巾汉子拍拍双手,林中又是钻出一人,也是全身裹在黑衣里,怀中抱着一物,用衣襟裹住,看不真切,此时商队的车夫和所有的商贾,均是拔刀相向,明晃晃的钢刀,发出夺目的寒光,但对面的两人,却是丝毫无惧。 领头的商贾朝身边的车夫一努嘴,想要上前,却被黑衣人止住,“慢着,我们要先验货!” “验货?我要先看看你怀中的孩子!”领头的商贾傲然道:“若是敢耍花招,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真是不知死活,连你家巡抚老爷都不敢如此,”黑衣人再次抚掌,但见两侧山势中树影晃动,杂草中不时探出半个漆黑的脑袋,都是一样的装束,脸上都是蒙着黑巾。 看阵势,商队已经被包围了,如果他们真是强人,此时发动攻击,在这样狭窄的山路上,只要将两端一堵,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飞! 商队中的人都携带了腰刀,显然也是士兵装扮的,他们原先还想着见机行事,即使不能将贼人全部拿下,至少在得到他们想要的物事后,能将这些物资平安地带回成都。 但此时此刻,他们迅速改变了想法,还是抚台大人有眼光,贼子果然……幸好双方没有完全翻脸,否则,别说拿贼人抢物资,就是自家的性命……能抢回去就不错了,万一贼人恼了,将静公子和抚台大人的心肝宝内似的物事扣住不还,他们就是有命逃回,恐怕也架不住抚台大人的断魂刀。 那领头的商贾忙堆起笑脸,躬身道:“小人这嘴巴,该抽,该抽,”还装模作样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小人奉我家老爷之命,给各位好汉们送来这十辆大车,其余的小人一概不知,好汉爷们大人有大量……” 最先下山的黑衣人却是不理他,只是打个呼哨,山上顿时下来十名黑衣人,他并不说话,只以目示意,十名黑衣人立即朝 十辆大车走去。 大车前的车夫商贾们虽然手中握着明晃晃的钢刀,黑衣人仿佛没看见似的,绝无半点滞涩,倒是车夫们,见自己的统领吃瘪,纷纷向后退,让出安全距离。 每名黑衣人分查着一辆大车,他们检查得十分仔细,甚至连车厢底部都是一一查验,防备以石头代替生铁,特别是那一万两纹银,更是仔细数过,方才罢手。 稍顷,黑衣人检查完毕,纷纷向为首的黑衣人点头,随即一一退后,在大车的不远处盯着,黑衣人首领方才将怀中的孩子向对面一丢,“孩子在此,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孩子原本是睡熟的,此刻脱离怀抱,可能感觉到身子悬空,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两侧的山上陆续钻出数十黑衣人,大摇大摆地赶着大车,缓缓上路了,拉车的都是骡子和驴子,并没有价格昂贵的战马,看来,四川也是缺少马匹。 商贾头领见车队已经驶出弯道,这才醒悟过来,忙追上黑衣人,哀求道:“各位好汉,我家老爷的另外一件物事……” “这个,你们放心,”黑衣人头领回身道:“我们一定会遵守约定,三日之后,自当归还物事!” 话是这样说,可贼子一旦离开剑门关阁道,谁知道会沿哪条路北上?那时茫茫的米仓山,哪里去寻贼子的踪迹? 商贾头领显然不放心,“好汉爷……” 领头的黑衣人轻锁眉头,“这样吧,你们派两兄弟跟着,到了时间和地方,我们自然会归还物事。” 商贾头领没法,又不敢用强,只得点了两名车夫,颤颤巍巍跟着黑衣人一路北行。 山路本就崎岖,加上又是上坡的羊场小道,车队的速度极慢,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摔下两边绝壁,三日时间,不过行了**十里,不过已经快要出四川的边界了,黑衣人还算守信,将官印交还了一直跟随他们的那两个明显是川兵的人。 两个川兵一走,黑衣人顿时活泛起来,张论的人随行时,他们唯恐露了形迹,都不太敢说话,三日时间,气氛极为沉闷,此时正好可以透透气。 “大哥,张论的人,不会追过来吧?”吴二毛此次立下大功,自然不希望功劳化为泡影,若是张论的人真的追上来,他是“罪魁祸首”,不被车裂、凌迟才怪。 “他们应该不敢,况且,后面的树林中,还有我们的兄弟,一旦出现川兵,他们不可能不示警,川兵追上来又能如何?不过是丢下几具尸体而已!”李自成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虽然穿行在山谷林荫之中,但此时正值盛夏,就是打趟太极,也会憋出汗来。 吴二毛的胆子实在太大,竟然绑架四川巡抚的儿子,还拿了他的官印,不过,除了这种法子,李自成一时也想不到如何才能买到这些生铁,而张论的这些生铁,不但不要钱,还白送了大车和牲口,运输起来极为便利,“二毛,兄弟们辛苦了,这些生铁可是西宁的宝贝,回到西宁之后,大哥再论功行赏!” 在李自成的眼中,这不仅是数千斤的生铁,简直就是数百支的西宁步枪,是让西宁军威力大增的利器。 除了生铁,还有一万两银子,李自成自然不会替张论心疼,张论的银子,也是不劳而获,只是抬抬手指头动动嘴皮子的事,银子就跟长了腿似的向他府中飞。 “若不是大哥调度有方,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想当年在灵州……哎,不说了,我吴二毛的一切,都是大哥给的,大哥的事,就是掉了脑袋,我吴二毛也要完成任务!”吴二毛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他只知道,在灵州的时候,他完全就是瘪三,比叫花子也好不到哪儿,但来了西宁……大碗喝酒大口出肉,这样日子,他只有梦中才会想过。 难道大哥真是自己命中的福星? “就说这次吧,若不是大哥亲自率兵接应,就是再多的银子,兄弟们也是无福消受,兄弟们已经看出了,张论派来押车的,都是士兵,身上都挂着兵刃,那日若不是见我们人多,几乎就要动手了,张论吃了这么大的闷亏,岂能善罢甘休?若没有大哥撑腰,二毛绝对没有胆量去四川勒索,而且苦主还是巡抚……” “哈哈哈……” “哈哈哈……” 李自成与吴二毛相对而笑,身边的士兵们也是跟着大笑,笑声激荡在这不知名的山谷,久久回荡不去。 回到西宁,李自成二话不说,直接将生铁押送至匠作坊,一万两银子,却是让军需官孙林收了,然后准备子在西湟酒家给吴二毛等人庆功。 吴二毛这些人,暂时算不上士兵,也并无军籍粮饷,但他们是战斗在看不见的战线上,也许三年不出手,一出手便是奇功! 虽然到目前为止,吴二毛他们只是完成三件事,可这三件事,哪一件都是极为棘手之事,摆平塔尔寺的丹增嘉措、让西安的秦王府放弃到手的生铁,这次又从成都弄来数千斤的生铁…… 如果说“西宁步枪”的研制,匠作坊、汤若望都立下了汗马功劳,那铸造“西宁步枪”所需要的材料,吴二毛也曾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究竟要如何赏赐吴二毛,李自成在回西宁的路上,就已经考虑妥当了。 连同李自成,八个人恰好占据着一张八仙桌,何小米等亲兵早就将楼上的这所雅间,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人不得打扰。 “大哥,自从兄弟们来到西宁,日子完全就不一样了,大哥就是我等的福星,这第一杯酒,我们兄弟共同敬大哥!”吴二毛早就想好了,大哥不仅掌控着西宁的军队,手中更是握着十数万的生死,对他们这些在陕西混得有一顿没一顿的兄弟来说,的确就是福星,或者说,他们是来到西宁之后,在大哥的属下,才像现在这般如鱼得水的。 “二毛兄弟,还有各位兄弟,咱们都是兄弟,有福自然同享,”李自成并没有举杯,而是伸手示意众人放下酒盏,“在喝酒之前,我先宣布对你们的奖励!” 第220章 唯一的律法 说到奖励,众人立即放下酒盏,齐齐盯着李自成,似乎奖励的财物都写在他的脸上,更怕漏掉了一个字,上次的奖励,他们就知道李自成的手笔甚大,这次不但直接弄回了生铁,还顺手捎带了一万两银子,奖励的物资肯定会更加丰厚。 更新最快 “二毛,各位兄弟,你们此次冒险弄来了西宁急需的生铁,还有银子,大哥不会亏待你们,论功行赏,乃是西宁军的一贯做法,”李自成语音一顿,又道:“不过,这一万两银子,虽然倾注了你们的心血,却不能全部或者大部给你们,而是交给西宁军——我们共同的集体,有了西宁军的存在,我们才能在这边陲之地安身立命。” 吴二毛等兄弟都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他们也知道,这一万两银子让他们分,根本不现实,虽然他们立了功,若没有西宁军那么多兄弟的接应,他们根本无法将这些银子弄回西宁。 他们能弄来这么多银子,又不用担心首尾,正是有了西宁军这颗大树,或者说,西宁军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后盾。 “二毛,各位兄弟,不仅你们,就是上战场的兄弟们,一旦有所斩获,也不能私自截留斩获的物资,而是交给集体,由卫里统一分配——当然,该赏的会赏,该罚的要罚,卫里绝对不会含糊!” “……” “西宁军的这些规矩,我只是提个醒,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西宁的军律,下面我宣布这次的奖励!” 众人忙正经正座,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奖励,他们在陕西的时候,都是穷疯了,对财物,尤其是银子,有着常人难一理解的贪婪和渴望。 “第一,从即日起,吴二毛升为总旗官,其余的六位兄弟,均升为小旗官!” 李自成让他们加入军籍,是要用军纪军律来约束他们,否则以吴二毛的胆量,以后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惊天的举动,当然,加入军籍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从此以后,可以领到固定的粮饷,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甚至有饿着肚子的时刻。 总旗官和小旗官的粮饷,虽然不能发财,但吃饱饭、偶尔喝点小酒,总是没问题的,李自成这是要永久性解决这些兄弟的温饱问题。 “从今以后,兄弟们就按照军士的标准,领取固定的粮饷,当然,这是你们平日的粮饷,若是接受任务,需要离开西宁,我会给你们重新派发银子,作为盘缠之用,用多少算多少,回来后一并结算!” “是,大哥,兄弟们都听大哥的。”吴二毛见兄弟们都不说话,用脚在桌底下踢了他们,军士的粮饷并不高,以小旗官为例,除了足额的粮食,饷银不过一两,但至少永久的存在,只要西宁军没有解散,他们再不用担心饿着肚子。 换句话说,他们这是吃上公粮了,尽管只是在军中挂靠身份,并不需要操训和参加战斗。 以西宁军重视军功的一贯做法,士兵要想升上小旗官、总旗官,没有军功基本上不可能,而他们连一日的士兵都没当过,却是升上了小旗官,他本人更是直接升为总旗官,除了他们这些人,在整个西宁军中,绝对不多见。 众兄弟都是盘算着,被吴二毛一踢,便纷纷出言,感谢大哥的提携。 他们的表情,李自成尽收眼底,看来,兄弟们对这样的奖励,都是不太满意。 他将无影门的人都纳入军籍,既是为了让他们领到固定的粮饷,也是为了今后的管理,用军律来约束他们,虽然无影门的人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很难完全遵守军律,但至少他们要明白,无影门只是西宁军下属的一个机构,并非太上皇。 如果兄弟们的想法太多,得了银子就是自己的,或者因为与自己的特殊关系,就要求特殊的利益或者权力,那这股苗头从源头上、从一开始就必须掐死。 无论是军事、民政,还是其它的附属机构,在西宁,唯一的一项律法,那就是自己,写在纸面上的各种律法,都是自己在各个方面的延伸。 李自成微皱眉头,默然不语。 吴二毛见情势不对,一巴掌扇在宣洋的脑袋上,“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没有大哥,你能吃香的喝辣的?就说这次的事,没有大哥的接应,不被川兵砍掉脑袋才怪,还能顺顺坐在这里喝酒?以前在灵州过的什么日子,难道忘了?还不向大哥赔罪?” 话刚说完,他扫了众人一眼,已是率先离座,匍匐在李自成的面前,“大哥,兄弟们一时……脑子……宣洋的脑子一直不好使,大哥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大哥……” “大人……” 众人大惊,齐齐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 李自成轻轻把玩着酒盏,虽是满盏,却没有洒出一滴蒸馏酒,他淡淡地道:“二毛,各位兄弟,在整个西宁,只有你们叫我大哥,所以在大哥的心中,对你们就会亲近些。” “……” “不过,凡事无规不立,大哥希望,我们永远是共患难同富贵的兄弟,”李自成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直到他们刚刚抬起的脑袋又重新垂下去,“二毛兄弟说的不错,你们以为立了大功,但功劳不是全部属于你们。” 李自成忽地将声音提高四度,“如果没有接应你们的士兵,你们是否能平安抵达西宁?如果接应你们的士兵也看中这些银子,那这些银子又将如何分配——他们同样冒着与川兵作战的危险,同样将生命置之度外。” “……” “没有,他们谁也没有要分这些银子,更不会找我要军功,他们只是服从我的命令——他们平日领着我发的粮饷,就该服从我的命令,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大哥……”吴二毛再次抬起头。 李自成伸手阻止他说话,“二毛,各位兄弟,以前你们闲散惯了,可以没有‘集体’这个概念,可是,从你们来西宁投靠我的第一天开始,你们就属于西宁军的一部分了——不管你们有没有入军籍,平日里,西宁军发给你们粮饷,你们可以逍遥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但是,一旦有了任务,你们必须不辞劳苦地去完成,这是你们的职责,不是功劳,谁要是不愿意,尽管离开西宁,另谋高就!” “……” “现在跟你们说说什么叫‘集体’,”李自成铿然道:“在你们需要的时候,集体会给出一切所能的帮助,你们饿了,集体给你们粮食,你们渴了,集体给你们清水,你们冻了,集体给你们棉衣和房子……” “当然,集体不会给你们想要的一切,它只能保证你们不被饿死、渴死、冻死……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只能靠你们自己去争取,立功是你们唯一的机会,现在你们连一日的操训上都未去过,连一次的战场都未上过,为什么可以直接当上小旗官总旗官……” “大哥,我们知道错了……” “我们再也不敢了……” “大哥……” …… “以后你们都是军人了,二毛闲暇的时候,要带着兄弟们学习军律军纪,”李自成轻轻叹口气,“都起来吧!” “是,大哥!”吴二毛又“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其余的兄弟也是跟着叩了三个响头。 吴二毛没有回到座位,就站在八仙桌的对面,朗声道:“大哥,我吴二毛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在灵州的时候,每日都要为吃饱饭而发愁,自从跟了大哥,这日子——简直是在天上,我吴二毛只有一句话,以后大哥让干啥就干啥,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吴二毛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宣扬刚才被吴二毛打了脑袋,算是特别提示,这时也占了起来,“大哥,我这脑子一贯不好使,大哥千万别生气,以后,我只听大哥的,大哥让干啥就干啥,只是我脑子笨,大哥千万别让我打狗,我自小就怕狗……” 李自成哈哈一笑,在众人都表态之后,脸上的寒霜终于裂开一道缝隙,“各位兄弟,刚才已经说过,这只是给你们奖励的第一个方面,目的是给你们找一个终生的饭碗,即便将来大哥出现不测,有了这份粮饷,你们也不会饿着冻着!” “大哥……”吴二毛几乎哽咽了,他张了张嘴唇,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咕咚”一声,吞下一大口空气。 跟其余的兄弟相比,李自成当年是他结识的,又果断认下了大哥,但李自成并没有忘记他们这些潦倒的兄弟,一旦站稳脚跟,就派人千里找寻,让他们来到西宁,过上了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当日他信任李自成,多少有些赌博的心里,今日他宁愿再赌一次,那时还有数十文的赌本做为见面礼,而今日来到西宁,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赌本了,他是依靠李自成而活,这完全是只赢不输的赌注。 李自成朝吴二毛微微颔首,继续道:“行赏的第二个方面,吴二毛做为掌门,调度有方,赏银百两,上官嗣羽直接立功最多,赏银八十两,其余的兄弟,每人赏银五十两,明日去军需官孙林出领取。” 第221章 野外操训 “多谢大哥!”吴二毛打头,众兄弟又是给李自成叩头,如果说小旗官总旗官只是身份上的变化,所得的粮饷只够温饱,你这次的赏银,就足够他们过上一段时间的小康生活了,以大明此时的物价,五十两银子,可以买到五亩良田,或是百石精粮。 更新最快 特别是李自成刚刚给他们分析的,小旗官和总旗官是终生的饭碗,他们的心中多少有一些愧疚。 这才几日的时间! 这次勒索四川巡抚张论,基本上是吴二毛拿的主意,危险的活计都是上官嗣羽干的,就是最后遇上川兵,还是大哥带人接应的,他们这些兄弟只是跟着跑跑腿,一眨眼的时间,就得了这么多赏银! 这叫他们……刚才还误会大哥了。 上次叩头是在吴二毛的带动下,多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而这一次叩头,不仅心甘情愿,更有着谢罪的成分,所以在叩头的时候,虽然响度上并无多大的差别,但力度上却是增加了不少,有两名兄弟的额头上,已经渗出血来。 “起来吧,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李自成虽然没有露出笑脸,但脸上的寒霜又褪去一层,“你们居住的房子,乃是临时居所,卫里迟早要收回,因为你们连续两次立功,我额外奖励你们每人一套三间的居室,不过,居室甚为简陋,如果你们将来要娶婆姨,或是想要几进几间的府邸,就要再立新功,我会给你们机会,但一切还要靠你们自己!” “多谢大哥!”吴二毛抢先下跪,引得众兄弟又是跟着叩头谢恩,“大哥,有什么任务,你就直接吩咐,无论算不算功劳,兄弟们一定都会拼着命地去完成。” “这一段时间,你们的任务,就是学习军律,二毛,兄弟们就交给你了,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我唯你是问!”李自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春光,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喝酒,今日是为众兄弟庆功,谁也不许藏着掖着,我们不醉不归……” ……………………………………………………………… 匠作坊的工匠们没日没夜地浇铸,到七月底的时候,已经打造了百支步枪,这百支步枪究竟是配发给马有水的第六百户,还是周宾的第五百户,李自成迟疑不决。 第六百户已经拥有两百余支步枪,所有的士兵都完成了射击训练,除唐正涛、钱德胜两个总旗官正式配发了步枪,另有百余支步枪正在两个总旗的士兵手中进行战术训练。 而第五百户已经有两个总旗完成了第一步的射击训练,另外两个总旗正在进行射击训练,已经进入了尾声。 从需要的角度出发,两个百户现在都特别需要,配发给第六百户,可以让他们尽快成军,早日能上战场,给了第五百户,则可以让士兵大规模地完成第一步的射击训练,让更多的士兵尽早接触步枪。 关键是在哪儿能发挥更大的功效。 李自成听说马有水的第六百户,正在城外进行战术训练,便决定去看个究竟,然后再决定这百支步枪的归属。 亲兵们随着他浩浩荡荡出了南城门,来到预定的城外,远远望去,前面的青草地上,围着一群人,而远处还有几匹待发的战马,正被士兵勒住缰绳。 走进了看,人却分做两拨,李自成笑道:“有水这是搞什么鬼,不是让士兵在搞对抗演习吧?” 见李自成突然来到,马有水忙迎了过来,倒头便拜,“大人……” 李自成并没有下马,只是挥挥手,让马有水起身,“有水,听说你嫌操训场太小,将兄弟们拉到城外训练,怎么样,兄弟们能适应‘三段式’射击方式吗?” “大人,这两个总旗的士兵,已经掌握了‘三段式’射击的基本要领,属下正在给他们增加难度,以提高他们的战场应变能力!” 李自成用手一指前面的几匹战马,“奥,已经掌握了要领?那你搞这些马匹做什么?难道是训练对付骑兵?” “这个……”马有水挠了挠后脑勺,“属下也不知道能否对付骑兵,属下只是想要测试兄弟们的射击速度,若是将来遇上蒙古骑兵,至少做到心中有数!” “测试出什么结果了?”李自成看向一侧的枪手们,他们已经装填好了子弹,因为马有水没有发出射击的口令,他们都在等待,连对面侍弄战马的士兵,也是静静地等带着。 “回大人,战马从一里外出击,从四百步到二百步这段距离,兄弟们可以发出两轮射击,进入二百步的最佳射击距离后,到一百步的警戒距离,还能完成一轮射击,”马有水铿然道:“四百步是步枪的有效射击距离,兄弟们的准头为三到四成,进入二百步的最佳射击距离,准头可以超过五成,这是对骑兵的数据,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数据,能否对付蒙古骑兵……” 李自成默默计算了一遍,以大约五成的命中率来算,如果有五百枪手对阵五百蒙古骑兵,在进入蒙古人弓箭的射程之前,可以消耗掉以他们一半的骑兵,可是一旦进入蒙古人的弓箭射程,甚至进入白刃战,西宁兵刚刚积累的优势,恐怕就会不复存在了。 不过,以步兵对付骑兵,从来都不是一对一,汉人的人口优势,无论如何要发挥出来,如果枪手的数量是蒙古骑兵的两倍、甚至三倍……归根到底,只要有足够数量的“西宁步枪”,他就可以装备出更多的士兵,而且枪手们的训练,不像蒙古人训练骑兵那样,需要从小训练,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补充起来也会更容易,而蒙古骑兵死一个就少一个,想要补充,至少需要十数年的时间。 不过,李自成忽地想到后世的影视剧中的场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有水,你先让骑兵再冲刺一次,我亲自看看。” “是,大人!” 马有水转过身,来到枪手们中间,先是提示枪手们做好准备,然后才是向对面控制马匹的士兵举旗示意,让他们放马。 “哒哒哒……” 虽然只有五六匹战马,但在众人的注视中,无限放大了速度的威力,连李自成的心中都是小鹿般乱撞。 这样的试验,一旦试验成功了,以后再遇上了蒙古骑兵,就是在草原平地上,也可以肆虐他们,不像以前,只能依靠城墙,或是靠人命去堆。 “砰,砰,砰……” 枪手们发出第一波射击,虽然是齐射,但每个人勾动扳机的速度还是有区别,听起来错落有致,像是雨点打在蒙古包的顶棚上,噼噼啪啪的。 第一排枪手蹲在最前排,他们射出子弹后,并没有观测战果,而是急急忙忙开始装填弹药,第二排的枪手,一直是站立的,前面的人并不会影响视线,他们早就完成了瞄准,见战马在继续突击,忙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完成射击后,他们赶紧像第一排枪手那样,蹲下身子装填子弹,将空间让出来,这时,早就急不可耐的第三排枪手,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这一轮结束,第一排的枪手已经完成了装弹,开始新一轮的射击。 两轮射击完成之后,李自成看了看战马,这时冲在最前面的战马,才刚刚进入地面上标识的二百米的最佳射击区域。 士兵们又射击了一轮后,战马才进入百步的警戒线。 如果能将战马阻击在百步之外,三排枪手们就可以周而复始地射击下去,除非子弹不够,或是枪管发热,无法继续射击下去。 李自成忽地发现,士兵们已经停止射击了,但战马还在继续奔驶,如果冲撞了士兵怎么办? 他尚未来得及发问,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余的,如果发生这样的踩踏事件,那枪手们还不是损失惨重? 果然,就在战马距离士兵尚有四五十步的时候,第一排的枪手们已经放下手中的步枪,从地面上拿出一个个半人高的木牌,战马的速度虽快,但见了这些木牌,顿时避开士兵,向两侧掠去。 李自成只能看到木牌的背面,一时有些好奇,“咦,有水,战马为何害怕这些木牌?” “大人,属下让人在木牌上画上大虫的图案,都是张着血盆大口呢……” “哈哈,有水,真有你的!” 如果说刘云水、李过是勇将,适合掌控骑兵,他们的身上有着“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特色,那马有水、周宾这些人,就是谋略上更突出一些,更善于进行攻防战,凡事愿意动脑子。 今日的操训,李自成看到了马有水用心的一面,上次在撒拉尔人事件上所犯的错误,也就逐渐抹去了痕迹。 这时,士兵们已经将战马聚拢过来,李自成发现,战马身上草人外面裹着的白布上,早已是伤痕累累,烧焦的洞口连着洞口,几乎看不出究竟中了多少子弹,“有水,这样不会伤着战马吗?” 第222章 终于问世了 第223章 唐寅的真迹 清晨,西宁的秋风已经夹杂着寒气,吹在脸上,已经颇有一丝阴寒,大街上的行人早已褪下单薄的夏装,换上一层夹衣。 更新最快 北门大街,穆氏商行正对着街面的一间铺子前,忽地飘出一股淡淡的幽香,香味越来越浓烈,被寒风吹送得越来越远,终于引起过往行人的注意。 驻足的行人议论纷纷,这种奇特香味,他们从未见闻过,难道穆氏商行内出现一种新的物事? “这是什么香油?怎的如此异香扑鼻?” “不像是香油,倒像是某种花的香味!” “穆氏商行又出精油了吗?” …… 行人越聚越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一时议论纷纷,汉人的“围观”,可是有着源远的传统,今日的西宁北大街就可见一斑。 时间不长,从穆氏商行内走出两名年轻人,每人手中拿着一个不足五寸的白色小瓶子,满目含笑着朝众人走过来。 人群自动分成两半,将中间的道路让出来,待年轻人进入核心,旋及又将他们包裹起来, “他们手中拿的什么?” “瓶子虽然小,却是透明的,这是什么材质的?” “别急别急,一会就回有结果!” …… 两名年轻人先是向四周扫视一番,然后缓缓打开瓶盖,向众人一挥手,顿时又是一股异香直冲鼻孔,“诸位百姓,我们并不是穆氏商行的人,其实,我们乃是西宁卫的人,只是借用穆氏商行的宝地……瓶中所壮的,乃是香水……” “香水?” “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怎的如此奇香?” “是焚香入水吗?有啥用处?” 这两名年轻人,其中为首的便是李自成的亲兵总旗官何小米,他受李自成委托,前来西宁的市坊推销香水,因为穆青山与李自成交情非浅,便借用了穆氏商行的店铺。 何小米唤过站在前排的一名小妇人,招手让她近前,小心地向他的掌心倾倒了两滴液体,让她在掌心揉开,然后涂抹在脸蛋上,“这位大嫂,你的俏脸,保准能香艳到午时,你家男人要是闻了……” 小妇人明知道何小米在调笑,脸上一红,却没有生气,低着脑袋羞羞地道:“真的假的?能保存那么久吗?” “当然喽,这可是最为名贵的香水!”何小米扬了扬手中的玻璃瓶,“光是这瓶子,小巧、透明,你见过吗?可是值大把的银子……” 小妇人不再羞羞答答,却是将目光贪婪地投在何小米手中的瓶子上,何小米一龇牙,大人说了,这种香水,可是挺贵的,“这位大嫂,这瓶香水可是要值数十两银子,在下实在不敢做主送人!” “啊?”小妇人顿时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只得用左手盖住,眼神却是在何小米的脸上打转,见何小米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便将双手凑到鼻前一嗅,虽然恋恋不舍,终于还是一跺脚,钻入人群中。 何小米放开嗓门,“各位,各位,这是极为名贵的香水,只需一滴,就能保证脸上手上香艳半日,所以又叫‘半日香’,一旦销售的时候,每瓶至少要数十两、上百两……” “半日香?真有这么奇特?”人群中有人大声责问道。 “为了让你们相信,自今日开始,连续三日,只要到此的大姐大嫂门,都可得到一滴免费的香水,大家只要排好队,排好队……”对于男子,何小米直接无视,大人说了,男子并不是主要的潜在客户。 人群一阵骚动,但何小米将玻璃瓶紧紧握在手中,并不分发,没奈何,一个个女人只得乖乖去排队,而男子因为没有领受的权利,依旧乱哄哄的,甚至抗议何小米的性别歧视。 何小米哪有心思去关心男子们,他从打头的女人开始,不分年龄,每个人的手上都会滴上一两滴,直到他们在手心中揉开了,然后均匀地吐沫的脸蛋上。 女人们身上散发出的清香,交相辉映,整个北门大街都充斥着香水味,几乎成了香水制造车间,引来更多的行人驻足,致使北门大街罕见地出现了交通堵塞。 “这位官爷,这种香水出售吗?多少银子一瓶?”一个衣着华贵的夫人,好不容易挤到何小米身前,脸上一时汗津津的,湿漉漉的发丝紧贴在俏脸上,身后跟着两名俏丽的丫头,显然是某位大户人家的女眷。 “对不起,这位夫人,最近三日,只送不卖,也许以后可以出售,不过价格可是不便宜,”何小米顿了顿,又道:“这样的一小瓶,至少要数十两银子,也许要百两银子也说不定。” “这么贵?”那妇人呆了一呆,目光一顿,眼神空洞起来,过了好久,她一咬牙,“请问这位官爷,那在何地可以买到?” “这位夫人,暂时的确买不到,只能等,要是以后有出售,穆氏商行定会传出讯息!”没有李自成的命令,何小米哪敢私自出售?即便那妇人看上去是如此的渴望,他也爱莫能助。 那妇人摇摇头,叹息一声,带着侍女们缓缓离开了,本来围观的男人,还想着给自己的婆姨买一瓶带回去,闻言都是歇菜了,别说人家现在不卖,就是买了,这样的价格,也是吓死人。 女人们还想得到香水,哪怕是一小滴,但何小米铁面无私,凡是派发过的,再不肯施舍一点,说那是浪费,若是想要,明日早早前来排队。 人群失望之余,渐渐散去。 而几乎在同时,东门大街的闹市口,任二喜也在做着同样的派发活动。 第二日已时,李自成正在学堂授课,亲兵来报:“大人,金东主求见!” 金一心?你终于出来了!李自成心中暗喜,却没有立即离开学堂,只是让亲兵暂时将他带入书房奉茶,自己将第一节语文课授完,方才离开女校,来到中衙的书房。 “草民金一心,叩见大人!”金一心正在书房喝茶,见到李自成,慌忙拜伏在地。 “哈哈,金东主是稀客呀!”李自成哈哈一笑,一面让金一心起身落座,自己也在主位上坐了。 “多谢大人!草民叨扰大人了!”金一心半个屁股落在座椅上,难以平衡,身子弓得跟大虾似的。 李自成很满意金一心谦恭的态度,眼角余光一瞟,见金一心身子不稳,也不点破,笑道:“金东主乃是西宁商界的魁首,如今怎有空来官衙坐坐?” “大人,”金一心离座,与半个屁股落座相比,站立倒更爽利些,“草民早就想着拜访大人,奈何俗务缠身,加上没有见面礼……昨日草民得到一幅江南唐寅的真迹,特送来与大人品鉴!”一面从怀中抽出一副画卷,递了过来。 李自成接过画卷,笑道:“唐寅?可是民间传说中点秋香的那个?” “正是这个唐寅!”金一心原本还担心李自成不识货,闻言大笑,面上一松,“唐寅位居吴中四大才子之首,为人……有些放荡不羁,但书画却是好的,江南之人无不以得到唐寅的真迹为荣!” 李自成含笑不语,展开画卷一看,原来是一副风景画:一幢低矮的茅屋,掩映在一片桃花林中,只露出三个屋角,一名峨冠博带的仕子醉卧在桃花中,仕子的脸面看不清,只能看到青灰色的长衫和头巾上飘带。 画卷的右上角,提着四列草书: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酒醉酒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画与诗都有一股禅意,应该是科举受阻之后的画作,”李自成指着画中之人,道:“峨冠博带,应该对仕途尚有留恋和渴望,应该是早期制作,那时唐寅尚未完全沉沦……” 忽地想到最为脍炙人口的那两句,难道这首诗不是一时所作?便道:“金东主,因何画卷上没有‘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这两句?” “这……”金一心大惊,原以为李自成不过是一草莽,未曾想李自成竟然对一位江南的落魄才子唐寅竟然有如此的研究,这李自成……仅从画中的片段,便能偷窥出唐寅的心态,难道李自成也是仕林中人? 即便仕林众人,也没有兴趣研究唐寅! 金一心面不改色,心中却是直冒冷汗。不过,他见过李自成的文字,歪歪扭扭像是七岁孩童的文笔,真要浸染数十年的墨水,怎会写出如此差劲的文字?文字乃是读书人的脸面,大明仕林哪个读书人,不是从文字开始,写得字正有形?这个李自成,真像唐寅的诗中所说的,让人“看不穿”! “此画送与大人,草民乃是弄绰成巧了,”金一心长身一揖,“草民原以为……” “原以为本大人是泥腿子,哈哈……”李自成大笑,“其实也差不多,只是唐寅的经历太过坎坷,才名又大,世人多有惋惜,所以坊间的传闻就多些,唐寅是否真的点过秋香,恐怕谁也说不准,世人不过以此来寄托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大人,草民不敢……” 李自成一挥手,打断了金一心的道歉,随后将画卷收起来,“唐寅的真迹,除了仕女图,多被他拿来换酒,现已被收藏,坊间流传的并不广泛,能传到西宁,就更难得了,我若是不收,难免却了金东主的厚意,若是收了,这么大的人情,却是不好还……” “大人,这是草民的一番心意,只要大人看得上,实在不必介怀!”金一心偷偷打量着李自成,见他的脸上既无愠怒,亦无贪婪,一时竟猜不透他的本意。 李自成笑道:“金东主突然来到官衙,不只是让本大人鉴赏一幅唐寅的真迹吧?” 第224章 江南商道 金一心已经落座,闻言忙起身,长身一揖,道:“大人,草民乃是商人,自然追逐商业上的利润,最近两日,听说大人在城内推广香水……” “奥,原来金东主的心思在香水上?”李自成向桌上的画卷瞟了一眼。 更新最快 “大人千万不要误会,这画卷乃是草民献给大人的见面礼,无论草民能否有机会与大人合作,”金一心忙低头拱手,“说起来也是草民的不是,大人执掌西宁多日,草民一直未能得见大人真颜——借着这次机会草民特来拜见大人!” 李自成眉眼含笑,“金东主可知西宁眼下的局势?” 金一心一惊,他长久以来,不愿拜见李自成,就是因为李自成的反贼身份,尤其是他实在不看好李自成的前景,小小的西宁,怎可与朝廷对抗?但穆青山与李自成合作之后,经济实力大增,在西宁也吃得开,大有赶超金氏之势。 他这才紧张起来,不得不对李自成另眼相看,从而加强了对卫里的了解。 穆青山的经济实力大涨,乃是因为从李自成处购得了西宁独一无二的蒸馏酒、玻璃,最近两日,城内闹得沸沸扬扬,有一种叫“香水”的物事突然从穆氏商行出现,几乎成了西宁城内目下唯一的热点。 据说有些女人讨得香水涂抹在脸上之后,一天都不愿洗脸,就是为了保持皮肤上的香艳。 不出意外,香水又将成为穆氏商行的下一颗“摇钱树”,如此发展下去,不用多久,穆氏商行便会超越金氏商行,重新占据西宁各商行的首位。 他有心告发,但李自成手中掌握着西宁的数千士兵,这些士兵也许对付不了朝廷的大军,但对付他这个商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金一心也曾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李自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李自成身上透出很多古怪,以他商人的眼光,这些古怪无不朝着利好的方向发展,假以时日…… 万般无奈之下,金一心才被迫求见李自成。 他的心思,还是保持观望的态度,暂时只有商业上的往来,如果李自成将来出现崩盘,在他的身上,怎么也找不到协助李自成的证据,万一李自成一飞冲天,他借着合作的机会,正好可以拉近双方之间的感情,到时候水到渠成…… 至于双方之间的来往,也有可能被朝廷清算,但这里毕竟是边陲,朝廷不可能太过认真,只要花些银两,应该不会伤筋动骨。 但李自成的问话,显然是要将自己,以及整个家族,绑到他的谋反战车上。 金一心在决定求见李自成之前,虽然深思熟虑过,但李自成问得如此直接,还是让他的后背上冷汗涔涔,难道西宁第一商户的金家,从此就要加入到谋反者的行列了? 加入到谋反者的行列,也不是不可选择,现在的大明,除了辽东的疥癣,陕西已是盗贼纷起,天下大势,还真的说不清楚。 李自成自执掌西宁以来,实力稳步发展,现在已经占据了西宁卫、碾伯所、庄浪卫等卫所,连蒙古人都被赶出了西海,这局势…… 难道李自成真的是未来的明主?至少到目前为止,李自成并没有盘剥西宁的百姓商人,他的志向…… 将家族的前途绑到李自成的战车之上,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家族的利益能否得到保证,甚至像穆氏商行那样得到进一步发展,但穆青山已经尽得先机…… 以目前不明朗的局势,最好还是闷声发大财,在双方的合作交往中,逐步拉近关系,静观时局的变化!金一心拱手道:“大人,草民是商人,在商言商,不关心西宁的局势,草民只是希望从大人的手中讨得一些商业上的利润,草民绝不敢亏了大人,这是草民与大人双赢的局面!” 李自成敛了笑脸,果然是老狐狸,既要银子又不肯吞饵,完全是看中自己生产的香水,这和空手套白狼有何区别?他直视着金一心的双目,道:“金东主说得,也对也不对,本大人在商业上一贯仰仗穆东主,即便有金东主加入,本大人也只能赚得同样的利润。” 金一心重新落座,气定神闲,道:“大人,草民知道穆东主财力雄厚,然大人的这些货物,利润、价格均为上乘,穆东主恐怕已是极限,这香水……据说要数十两银子一瓶,以穆东主的实力,恐怕难以完全吃下……如果草民加入进来,就能让大人更快地回笼资金……如果大人愿意,草民愿意以现银购买……” “金东主果然是精明的商人,”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但说服我的,并不仅仅在此,而是坊间流传的金东主在江南的商道,以金东主预计,香水若是卖到江南,会是什么价格?” “这……”金一心支支吾吾,香水乃是亘古未见的物事,饶是金一心是西宁商界的翘楚,又游历过京师、江南的富庶之地,却也无法准确给香水定价,实际上,他根本不了解香水的制作过程和生产工艺,并不知道香水的实际成本。 “若是卖到江南,尤其是苏、松、杭富裕之地,应该不下百两,”李自成从抽屉里取出一瓶香水,道:“光看这香水的瓶子,虽然高不过五寸,但至少能值十两银子。” “百两?”金一心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紧紧盯着李自成放在桌上的香水,手指不知觉翕动着,虽然他明白,香水现在是卖方市场,垄断利润可观,却没想到,这小小的一瓶,就能价值百两,但真有这样的客户吗? “金东主不信?”李自成笑道。 “草民不敢!”金一心的脸上阴晴不定,“草民……草民对香水的销售情况,不得而知……” “金东主下过江南,自然知道江南的富庶,”李自成淡淡地道:“若是将香水卖到南京的秦淮河上……” “秦淮河?”金一心几乎惊叫起来,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秦淮河上公子富商云集,为了捧红自己喜欢的姑娘,常常一掷千金,白花花的银子,跟流水似的向外淌,百两银子算什么? 物以稀为贵,香水乃是西宁开天辟地之物事,若是卖到秦淮河上,到时候公子富商一旦为心爱的姑娘争抢起来,就是天价也不是没有可能。 金一心又是一揖,道:“大人,草民受教了,但不知大人的香水,以何价格出手?”百两银子,那是最终的零售价格,但李自成以什么价格出售给自己,目前尚不明朗,总不能自己白忙活一回,到时候完全为他人做嫁衣。 “价格嘛……总之不会让金东主白忙活,我以五十两一瓶的价格出售给金东主,扣除旅途盘缠等费用,金东主应该有些利润吧?”李自成早已洞察了金一心的心思,“不过,金东主想要盘下香水,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知道金东主意下如何?” 五十两银子进货,百两银子出手,中间的差价是五十两,香水属于高奢侈品,体积不大,携带方便,随着其它的货物直接就夹带过去了,盘缠额外化不了几个钱。 而且,香水一旦到了江南富庶之地,并没有竞争对手,若是经营手法得当,完全可以卖出更好的价钱,在商言商,单香水一项,利润的确可观,至少比自己的想象要好。 更重要的是,今日的香水,完全是从穆青山的嘴里抢过来的,将来李自成还有更多的物事,自己还有更多的机会。 但金一心不知道李自成要附加什么条件,便舔了舔嘴唇,道:“大人请说,只要草民能够办到,草民绝不有负大人的期望。” “工商税,”李自成的脸上淡淡一笑,空谷深崖般一尘不染,“我打算在西宁征收工商税,所有的工商业一律纳税,金东主能否带头支持?” “工商税?但不知税率如何?”金一心心中一惊,脸上却是不变色,李自成难道是要穷兵黩武、刮地三尺了?如果是这样,自己拼着不要他的香水,也绝对不合作。 只不过,李自成已经露出他的利齿,不知道会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如果工商税的税率低点,自己倒可以顺水人情,至少可以借机拉近与李自成之间的心里距离,今后卫里有了好处……大不了香水的利润不要了,权当没有这类物事的诞生。 不过,想到即将到手的利润,金一心的内心不禁滴起血来。 “十五税一,和农业税完全一样,”李自成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似乎根本不知道金一心的心中的想法,“不过,若是夫妻店,年收入在三十两以下,就不用征税了,这些人养家糊口也是不易。” 十五税一?金一心心中盘算起来,刚才估算香水的毛利润在五十两,如果按照这个标准纳税,利润至少要减去三两。 这还不是关键,如果李自成将香水的价格提高三两,他金一心并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香水利润上的损失倒是不大。 关键的其它的项目,如果也是按照十五税一的标准纳税,那自己的家产……可是要凭空损失掉七八分的银子!这些可是自己和祖上数十年的辛苦所得,凭什么要交给西宁卫? “大人,所有的货物都要纳税吗?包括家中的库存……” “对于货物来说,只有完成了销售的,才需要纳税,”李自成的脸上依旧像是和煦的春风,“但货物没有出售的话,暂时不用纳税,而且,律法不具备涉及力,商人的家产,乃是以前的收入,并不需要纳税,也就是说,只有今年出售的货物,才需要纳税。” 如果是这样,金一心勉强还可以接受,大不了香水的利润不要了,如果能用这些利润结交李自成这种枭雄,在这边陲之地,自己的日子也会好过些,至少不会被穆青山比下去。 “大人,那其他的商人也要纳税吗?”金一心还有些不放心。 第225章 初为人父 “我明白金东主的心意,”李自成笑道:“不仅穆东主,就是本大人自己的工厂,也是要纳税。 更新最快” “大人的工厂也要纳税?”金一心不明白了,这和掩人耳目有何区别?左边口袋的钱,放到右边的口袋,有这个必要吗? “金东主有所不知,工厂赚钱,属于本大人的私房钱,而纳税的银子属于卫里的款项,并非本大人私人所有。”李自成耐心解释一番,不过,他心里清楚,在现在的情形下他的私房钱,与卫里的公款并没有根本的区别,都是由他支配。 金一心微微点头,似乎懂了,或者说,即使不懂,他也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结,“大人,据草民所知,大明朝廷并不向商人征税……为何西宁要向商人征税?” “金东主可知,陕西出现大量盗贼的事?又可知陕西因何出现大量的盗贼?”李自成哈哈一笑,也不着急,如果不能让金一心认识到纳税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谁知道他会不会阴奉阳违、偷税漏税? 如果西宁商界的两大领袖,穆青山与金一心都同意纳税,加上他们商业上的朋友,商界纳税的人数就有七七八八了,而所谓的工厂,除了李自成自己的,西宁也没多少够得上纳税标准的厂子,摆平了这两人,西宁的工商税,基本上就齐整了。 对于这些工商税,现在的数量不会太多,李自成并不指望着能起到多少的作用,关键是要形成习惯,为将来做准备。 “草民的确听说过陕西的盗贼,据说那是因为陕西发生了大旱,庄稼颗粒无收……” “金东主说的只是表象,”李自成把手一扬,道:“陕西连着发生大旱,庄稼无收,而地方官员却是将百姓的隔夜粮,甚至种子都强行纳税,天灾加上**,才是陕西盗贼兴起的原因。” “……” “这种事情原本完全可以避免,天灾,哪个朝代没有?陕西大旱,如果朝廷能够免税,再对百姓赈灾,岂会产生这些扑之不灭的盗贼?” “这……那朝廷因何不免税、不赈灾?” “一句话,朝廷没有足够的钱粮,”李自成的脸上瞬间阴郁起来,他自己何尝不是银子的受害者?如果朝廷不是大规模裁撤驿站,也许这会,他还是宁夏驿站的一名驿卒,“朝廷放弃对江南富商大户征税,却是将目光对准百姓,即使已是连着两年大旱的陕西百姓……官逼#民反,官逼#民反啦!” 金一心忽地觉得,李自成虽然与陕西盗贼的性质一样,都是朝廷的叛逆者,但他与陕西的盗贼,却有很大的区别,究竟区别在什么地方,他一时无法把握,“大人……” “西宁与陕西距离很近,金东主,如果不能未雨绸缪,一旦西宁发生大旱,你说说,饥民的目标,又会对准谁?” 饥民的目标,自然是大户,像他金一心与穆青山,更是首当其冲,而且西宁与陕西,只是隔着黄河,万一……金一心惊出一身冷汗,“大人,草民……草民……” 送走金一心,李自成的心中总算落下了一块石头,由金一心与穆青山领头,西宁的工商税总算可以启动了,这将为西宁卫和西宁军提供源源不断的银子,尽管银子的数量暂时不会太大。 一旦工商税形成定制,反抗的商人就会减少,更不会铤而走险。 他用蒸馏酒、玻璃收伏了穆青山,又用香水征服了金一心,虽然自己的利润暂时少一点,却可以赢得永久的利益和制度。 现在的西宁、三川两府,如果年收入超过三十两银子的商户,基本上都集中在西宁城,所以,李自成只是在西宁府增设了一名税务官,而其它的府县,都是由民政主官代收。 ……………………………………………………………… 九月中旬,孙梦洁进入待产期,李自成早就准备了两名产婆,让她们住进了李家,小梅、小兰,甚至宋玉莲都处于随时待命状态。 九月十八日傍晚,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李自成的第一个孩子终于降生,他已经在室外等待了半个时辰,初为人父的喜悦,加上对孙梦洁的担心,让他不顾一切,冲入产房,来到孙梦洁的床前,“洁儿,怎么样?” 孙梦洁靠在一床棉被上,身子极为虚弱,两颊苍白,微闭着双眼,耳鬓挂着一缕缕潮湿的发丝,她数度张口,终于冒出了一句话:“是男……是……女……” 李自成并不知道她生的是男是女,产婆抱着浑身是血的婴儿,靠近孙梦洁,道:“恭喜二夫人,生的是公子!”只是在孙梦洁的眼前晃悠了一下,便抱了开去清洗。 孙梦洁白得怕人的脸上,顿时恢复了些许红晕,甚至还露出了微笑,孩子虽不是嫡子,却是李自成的长子,在李自成的心中,自然有一定的份量,更重要的是,李自成进门时的那句话,“先生刚才入门,只问学生,为何不问孩子男女……” “傻瓜,男女都一样,”李自成来自后世,自然体会不到“母凭子贵”的孙梦洁的心思,至少他的第一反应没想到男女,孩子有哭声,健康就行,“可是洁儿经历了分娩的痛苦,先生自然是关心我的洁儿。”他在孙梦洁依然白皙的脸蛋上轻轻亲了一口。 “有先生这句话,学生便是死了也值!”孙梦洁微闭上双目,顺势靠在李自成的肩上。 “说什么傻话!”李自成将孙梦洁的脑袋搂在怀中,轻轻摩挲着,“既然高兴,就该好好活着,咱们的孩儿,可是需要你这个做娘的!” “大人,产房中血气太重,还是等我们收拾妥当,大人再进来吧!”产婆催促道,她要给孙梦洁收拾身子了。 “是,是!”李自成嘿嘿一笑,松开孙梦洁,将她放回棉被上,又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方才离去。 孙们估计却是用沙哑的声音喊道:“先生,给咱们的孩儿,取个响亮的名字吧!” “取名?”李自成还真没准备,他想了想,男孩子的名字是要响亮点,就叫……李峰吧,这孩子将和自己一样,无限风光在险峰! 李峰的出生,不仅是李家,也是整个西宁卫的大喜事,李家有后,属下也更有奔头,李自成依照集体的意见,在家足足摆了一天的流水席,不过,只有西宁城内的军官、文官和商人才有机会吃上一杯喜酒,而其余府县的官员们,都不得擅离职守,想要喝酒,以后可以补。 宴席过后,李自成单独留下梁文成,二人初步商定了工商税的具体细节。 十五税一的标准并不算高,也就是百分之七不到,比起后世百分之十七、甚至到达百分之三十三的企业所得税,更是差远了,不过现在的西宁,工商业水平极低,基本上都是出于刚起步阶段,如果税率高了,无异于杀鸡取卵。 在征收工商税的同时,更要保护工商业的发展,除了设定的“年收入三十两以下”工商业不需纳税外,整个西宁卫还要鼓励工商业的发展,尽管这个鼓励暂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至少绝对不允许军队干涉、破坏工商业,更不允许士兵们强买强卖。 最后拟定的这部律法,并不叫《工商税》,而是叫做《工商律》,实际上是一部对西宁工商业实行保护的一部律法。 李自成希望,将来不管西宁军打到什么地方,都要保护当地的工商业,所以拟定中的《工商律》,将在整个西宁卫,特别是士兵中广泛宣传。 关于工商税的征收,李自成打算避开夏季的农业税,初步定在每年的春秋两季征税,今年是征税的第一年,即将征收工商税时,是以今年的营业额为基准,而明年春季征税时,将从今年征税以后的日期算起,不得重复征税。 《工商律》的颁布,标志着西宁卫的经济政策有了基本的框架,也有了稳定的收入,加上粮食的丰收,李自成原本最为担心的粮饷问题,基本得到解决。 九月二十五日,李自成召集驻扎西宁的刘云水、李过、周宾、马有水四大百户官开会,梁文成作为曾经的西宁卫官,也参加了这次军事会议。 李自成给这次军事会议设定了两个主题:一是扩军问题;二是西宁军的下一步行动目标。 “大人,以属下看,既然西宁卫现在不缺钱粮,还是早早扩军为好,现在整个西宁军,才三千余士兵,还不到以前一个西宁卫的编制。”刘云水希望每个百户扩充到一千士兵,至少目前在西宁的四大百户,要先行扩军。 虽然他不指望着升为千户官,但西宁扩军迟早的事,晚扩不如早扩,毕竟士兵训练需要一定的时间。 “你们有什么想法?”李自成的目光从其余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李过、周宾、马有水都是各自军队的主官,自然是希望士兵越多越好。 但梁文成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大人,各位百户官,从表面上,西宁军似乎并不缺钱缺粮,但工商税尚未开征,无法预知确切的数字,征收的时候是否有难度,现在也不得而知,其次,今年的粮食虽获丰收,但我们的存粮毕竟不多,如果明年风不调雨不顺,我们转还的余地就会很小,再次,朝廷的钱粮,我们也不能过多指望,万一……而且朝廷在送钱送粮的同时,已经多次向我们催要战马,我们虽然一拖再拖,但万事总有个尽头,西宁现在的状况,终究不会长久……” 第226章 北伐甘州 周宾起身道: “大人,梁大人,正因为我们和朝廷迟早会决裂,才更应该扩军,我们现在已经有了钱粮,与半年前、一年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万一粮食不足,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更新最快”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理论上说,朝廷现在有超过一百万的士兵,与西宁的三千士兵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上、黄河与水沟,万一朝廷征剿西宁……陕北的盗贼闹得厉害,但朝廷只是派出了曹文诏,盗贼们立即做鸟兽状逃开了。 朝廷并非没有强军,只是盗贼们像是蚊蝇,朝廷暂时缺乏彻底消灭盗贼的政治土壤。 如果不能解决百姓的吃饭问题,朝廷大军即便能扑灭一处两处盗贼之火,却不能永久性消灭盗贼,此起彼伏,就是盗贼们的现状。 西宁与陕西之间虽然隔着黄河天险,但世上从来就没有攻不破的防线,无论是长城,还是马奇诺防线。 万一朝廷大军征剿西宁,必定是雷霆万钧,至少在军事上,西宁军难以凭借黄河抵挡朝廷大军。 李自成想了想,觉得采用折衷的办法。 “既然钱粮没有达到理想的状况,那就暂时不扩军,不过,在人口聚集的核心区,如西宁府、三川府、南川县,先选出适量的百姓参加训练,作为预备,一旦条件许可,他们只要稍加操训,便可成军,至于数量嘛……先操训两三千吧!” 这是个两全的法子,百姓在农闲时刻操训,并不需要多少粮饷,却又为将来的快速扩军,打下坚实的基础。 李自成一锤定音,众人便不再纠结扩军的事,而是将注意力转向西宁军的下一步动向上。 究竟是从南向北稳步推进,对河西走廊上的卫所各个击破,还是直下甘州,一了百了,彻底解决后顾之忧。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和优劣,李自成已经考虑了不下二十遍,但还是没有做最后的定夺,他倒是倾向直接南下甘州,迫降其余的卫所,快速解决河西走廊上的朝廷军队,尽快改变西宁四面环敌的不利局面。 关键是西宁军有这个实力吗?百户官们有这个胆略吗? 如果拿下甘州,其余的卫所就会望风而降吗? 曹文诏在陕西征剿盗贼的战争结束后,王安平的游骑差不多全部被派入甘州以及附近的几个卫所,所以这些卫所的讯息,也是不断传入西宁。 “大人,甘州五卫,目前至少有两千士兵,若要一战而定,恐怕绝非易事,万一走漏风声……反而将西宁的现状泄露给朝廷。”梁文成现在的文官的首领,显得颇为稳重。 “大人,梁大人,在北面的卫所中,甘州的士兵的确之多,战斗力恐怕也是最强,如果我们能一举拿下甘州,就可以威慑其余的卫所,”这几个月的时间,刘云水几乎闲出病来了,他根本没有将甘州的士兵放在眼里,“况且,甘州是陕西行都司的治所所在,必然存储着大量的粮食,就是生铁,恐怕也是不少,这些都是我们急需的物资。” “可是,刘百户有把握拿下甘州吗?”梁文成还是有些不安,“即便能取得胜利,万一有散兵逃出,向朝廷告密,我们岂不腹背受敌?” “散兵出逃是肯定的,甘州五卫有数千士兵,想要和以前一样,兵不血刃,恐怕不太现实,”周宾悠悠地道:“可是宋百户驻扎在分水岭一线,如果封锁了分水岭,这些散兵无论如何也逃不回陕西。” “至于说到获胜问题,我们有骑兵,机动力和战斗力上都占据优势,总体战事上,应该不会处于下风,”李过也主张直接拿下甘州,“如果大人决计攻打甘州,我部愿为先锋!” “我部也愿意做为先锋!”刘云水抢着道。 梁文成只得摇头苦笑,与原先的西宁卫相比,现在的百户官们都是抢着打仗,只有打仗才会有军功,才会升官、得赏银、发战功月票。 军士们脱胎换骨,军队的战斗力增加了,甚至连蒙古人也不放在眼里,自信,已经在西宁军中扩散开了,这一切,只是源于李自成来到西宁。 可是,一旦攻打甘州的讯息传出去,极有可能招致朝廷的大军、附近卫所的一致反击,西宁军真的顶得住吗? 西宁目前不过三千士兵,与朝廷动辄数万、十数万大军相比,西宁军真的能顶住十倍、数十倍的朝廷大军吗?西宁与陕西之间隔着黄河,但黄河真的是天险吗? 军士们的信心,基本来自李自成,但年轻的李自成,真能摧枯拉朽吗?朝廷的军队虽然不如西宁军精锐,但毕竟人数众多、援兵源源不断、补给极为充分,就是以十倍的伤亡比拼消耗,西宁也是耗不起。 虽然他明白河西走廊上的卫所给西宁形成的巨大压力,但灭了这些卫所,西宁军可能面临更大的威胁。 梁文成将目光投向李自成,看来只有李自成能阻止这些疯狂的百户官们。 李自成见众人都住了口,方才淡淡一笑,道:“既然各位百户官都同意直接拿下甘州,我也同意,甘州虽然强大,但并非坚不可摧!” 众人都是盯着李自成,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一张嘴,梁文成虽然稍稍有些诧异,但还是耐着性子,想听听李自成究竟有什么好的策略。 “如果攻打甘州,我们不可能聚集到大量的士兵,从人数上看,我们处于劣势,”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但甘州的士兵,并非全部集中在甘州,而是分散在附近的各个堡驿内,也就是说,每次攻打一个堡驿,我们都能集中优势兵力,以多打少!”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人数不足的问题,就这样……轻松就解决了,等到最后与甘州决战的时候,双方的人数,应该差不多了。 “刚才双喜也说了,我们的士兵,战斗力要强于甘州的士兵,又有骑兵的协助,可是,你们还忘记了我们一支最重要的力量,”李自成将目光投向左侧,“有水,你的士兵,训练得差不多了吧?” “是,大人,”马有水大喜,看来第六百户已经得到大人的青睐,不出意外,将做为这次战争的主力,立功的机会到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如果能收获大胜,兴许这百户的身份……他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再有半月,所有的士兵将完成战术训练,完全可以上战场了。” “西宁步枪的有效射程,至少能达到二百步,四百步的距离上,准头也会达到三四成,若是给第六百户全部配发这种步枪……”李自成恰好要看看步枪在战场的威力,上次在三角城面对蒙古骑兵,步枪装备太少,并没有能够主宰战场,打败蒙古骑兵的,还是刘云水的优势骑兵,步枪的真正威力,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李自成相信,经过后世检验过的“西宁步枪”,在对付步兵的时候,绝对拥有惊世骇俗的统治力,他这一段时间的重点,就是为了步枪,甚至不惜让吴二毛远赴西安、成都,威胁、恐吓秦王和四川巡抚。 马有水这段时间训练的重点,便是具有实战性质的战术训练,甚至以骑兵为目标,士兵的战斗力必会更上一个台阶,如果战场上突然换成速度更慢的步兵…… 无论对于士兵,还是步枪,李自成都寄托着很大的期望,所以他早就主张直取甘州,快刀斩乱麻,免得西宁四面环敌。 至于粮食问题,现在的西宁已经进入全面“退牧还耕”阶段,冬小麦的种植面积一定会大大增加,即使冬小麦减产,以红薯为代表的“美洲三农”,也能一定程度上保障士兵和百姓不会挨饿,特别是土豆,秋季的时候还可以再种一季,库存量还会大幅上升。 不管精粮粗粮,只要能维持温饱,以汉民族的忍耐力,应该不会出事。 这些设想,都是建立在最坏的基础上,李自成不相信,所有的坏讯息都被自己赶上了,除非老天要灭了自己,如果老天真要没了自己,为何又要让自己穿越数百年的时间,来到这遥远的大明? 梁文成起初还希望李自成能约束麾下的几大百户官,但李自成一分析,连他自己都热血沸腾了,恨不得再次穿上明光铠,亲自在阵前厮杀。 可惜,这样的机会,恐怕不会太多,他现在是西宁知府,典型的文官,他要为西宁军,为李自成筹集粮草和银子。 会议虽然奠定了大致的方向,但李自成却没有公布具体的方案,以免走漏讯息,他倒不是担心这些百户官们会告密,而是担心他们嘴巴不严,向下属泄露了具体实施方案,进而传播开去。 十月中旬,西宁已经十分寒冷,草地已经完全退化成一片片枯黄色的草茎,就连高山牧场也已经难以觅到牲口所需的青草。 驻扎在北川县的第三百户官秦大年,给李自成飞鸽传书:由于缺乏草场,大通河沿岸的蒙古麦力干部,已经开始收缩,进入冬息期。 李自成早就完成了北伐的一切准备,为了避免麦力干部的骚扰,他还是命令刘云水,携带着所有的骑兵和百支步枪,先行一步,赶到大通河,给大军提供掩护。 匠作坊已经打造了五百四十余支步枪,其余的枪支,全部配发给马有水部,他们和李自成组成中军,作为北伐的主力。 李过的第二骑兵百户,尽管接受了西宁卫所有成熟的马匹,如今也只有两百余匹战马,这些骑兵将做为先锋,而其余的步兵将随李自成一道,做为中军。 周宾的第五百户,因为补充了绝大部分新兵,李自成让他镇守西宁,暂时接受梁文成统属。 十月十八日,在刘云水部离开西宁两日之后,李过的先锋营与李自成的中军,同时离开西宁,李过的两百余骑兵做为先锋,除了携带三日的干粮,完全的轻装出发,而李自成的中军,则携带着大量的车辆辎重,缓缓渡过湟水,一路向北而去。 第227章 大斗拔谷 十月二十三日傍晚,中军赶到俄博河,这里已经是传统的西宁卫的最北缘,只要越过前面的一段山势,便是大斗拔谷的南部入口——红土口。 更新最快 李自成命令大军在此扎营,等待前方的李过传回讯息,一面着传令兵通知刘云水,命令第一骑兵百户立即向中军靠拢。 马有水有些不解,“大人,如果刘百户的士兵全部撤回,万一麦力干部卷土重来,我们的后路岂不被断?” “后路?”李自成哈哈大笑,“昔日楚霸王渡过漳水河,即命令士兵破釜沉舟,你可知何意?” “大人是说,楚霸王是下定决心死战不退?”马有水并不知道项羽这个人,不过李自成 的意思非常清楚,稍稍思索,便明白了大人的意思。 “这和我们要攻打甘州极其相似,有水想想,如果我们输了,还有后退的机会吗?若是攻下甘州,我们又需要这条后路吗?”李自成见马有水神色有异,遂问道:“有水害怕吗?” 马有水闻言,身子一振,挺起胸膛道:“属下不害怕,只要跟着大人,战斗就不会失败!” “有水此话,是将胜利寄托在我的身上,”李自成扫了眼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势,道:“放心,我一定会带着兄弟们胜利返回西宁,我的信心,来自兄弟们平日的操训,有水知道西宁兵与甘州兵的区别吗?” 马有水也是来自甘州左卫,原本和李自成同属一个小旗,对于甘州士兵的操训情况,自然了如指掌,他向前跨了一步,挺直腰身,朗声道:“大人,属下明白了,属下就知道,跟着大人,准保能打胜仗!” 李自成微微点头,让马有水去督促士兵们扎营,却从怀中掏出望远镜,举目远眺,前面山势苍茫,影影绰绰,山中的树木早已褪尽枯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一个个哨兵似的守望着。 上下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掩在灌木丛中,但两侧的山势十分陡峭,若是在次伏下一支奇兵…… “这样的险地如此轻易就放弃了,”李自成恨铁不成钢似的摇摇头,口中咕噜着:“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李自成尚在叹息,何小米轻轻走过来,“大人,王总旗官派人接应大人了!” “奥?让他过来!”李自成大喜,王安平派来了接应的游骑,说明他们已经掌控了峡谷,保障大军通行。 稍顷,游骑被带到李自成的面前,他快行两步,叩拜在地,“属下叩见大人!” “起来说话,”李自成放下望远镜,交给何小米,“王安平现在何处?” 游骑忙起身,躬身答道:“回大人,总旗官正在峡谷另一端的炒面庄。” “惊动炒面庄的百姓了吗?李过现在何处?” “回答人,总旗官扮做行商的客人,并没有惊动庄子里的百姓,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大军已经来到山谷,”游骑喘口气,继续道:“李百户已经进入山谷,骑兵速度快,估计天黑之前可以穿出山谷,进入炒面庄。” 李自成略一沉思,又道:“山谷中情形如何?可有宽阔的大道?” “回大人,山谷中原本有牧羊人,但现在已是冬季,牧草枯死,牧民们早就撤离了山谷,山谷之中,道路曲折盘旋,起伏不定,宽处可达三四丈,窄处只有容纳一人一骑通过,须得十分小心,”游骑看着李自成,忽地又道:“大人,山谷中阴冷无比,有些地方几乎终年积雪,大人须得做好准备。” 大斗拔谷是横切祁连山的峡谷,海拔甚高,虽然人畜可以穿行,但山谷中温度必然很低,但终年积雪,还是超出李自成的想象,难道堪比珠穆朗玛峰?他略一思索,心中已有计较,“山谷有多长,一日之间能否穿过?” “据总旗官和属下估计,山谷大约有五六十里,如果急行军,一日应该可以通过,属下就是从辰时出发,此刻方能见到大人。” 李自成点点头,“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大人,属下明日给大人引路!”游骑叩了头,方才退下。 李自成回身问道:“云水什么时间能够到达?” 何小米躬身答道:“回大人,明日午时之前,应该能够到达此处。” 第二日,李自成睡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他才懒洋洋地起床,推开营帐,马有水、何小米早就等在外面了,“大人!” 李自成笑道:“怎么,你们起得这么早?” “大人一贯不是起得很早吗?”何小米不解,为何大人今日起得这么晚,昨晚也未熬夜呀! “哈哈,”李自成大笑,“这里距离红土口不过二十里,今日可以轻松抵达,兄弟们也可以息息,明日方才通过大斗拔谷。” “这……”何小米这才明白,大斗拔谷非常寒冷,士兵们不宜在山谷中过夜,是以清晨从红土口出发,连夜赶至炒面庄,那今日的行程,只有这一段的二十里,“大人,那……我们何时启程?” “先吃早饭,”李自成打个哈欠,道:“辰时末出发,午时应该抵达,恰好在红土口吃饭。” “是,大人。”马有水回到士兵当中,何小米却是给李自成取来干粮,就着热水解决早饭。 辰时末,大军准时出发,二十里的山路,不过两个时辰,午时中就到达红土口,这时,刘云水的骑兵亦已赶到,就在红土口外扎下营帐。 午饭后,李自成并没有安排军事活动,士兵们可以自由活动,只要不离开营帐三里之外,在李自成的眼中,祁连山的景色虽然优美,但他们不是游玩的,而是要打仗。 士兵们并没有满山游逛,大部分士兵都在营帐中休息,或是将步枪拿出来擦拭干净,有些士兵就在营帐外的阳光下睡着了,连着赶了**日的山路,他们已经十分疲劳。 二十五日,天色刚刚见亮,士兵们便被唤醒,开始早餐,卯时中,刘云水的骑兵先行,李自成紧紧跟在后面,最后面才是马有水的步兵,千余人拉出一支长达两三里的长队。 好在开始的时候,山谷尚有三四丈宽,骑兵速度快,很快就与步兵拉开距离,不会影响步兵的速度。 但沿着白水河行了四五里之后,道路开始变窄,数百匹战马挤在山谷中,再无可能急奔,李自成随着放缓马速,开始打量着周围的山势。 与山谷相比,两侧的山峰并不显得突兀,这是山谷本身地势甚高的缘故,但山石嶙峋,奇峰林立,叠嶂无穷,几乎山连着山,难怪山谷中没有伏兵。 不过,李自成还是想不通,以汉人的性子,若是在山谷中筑关以守,外敌插翅也难行,难道甘州总兵、巡抚都是瞎子? 难道没有足够的银子? 两侧亦有不少缓坡,人马均可上山,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道路,但青灰色草茎犹在,一直连到谷底,两山夹一河,有水有草,典型的牧场,难怪那个游骑说,这里常有牧民出入。 平缓处森林密布,陡峭处寸草不生,李自成实在无法形容这大斗拔谷的感觉,不知道商贾行人是如何穿越这段山谷的。 但李自成明显感觉到,山谷中阴风习习,若不是快速赶路,真有阴冷之感,还真不是理想的游玩之所。 又行了三四里,便有了直角转弯,连续两次,方才回到原来的方向,此后,像这种盘旋的山势越来越多,转弯的角度也越来越大,甚至还有往复回环的路径。 在穿过诸葛碑之后,山势突然变得起伏不定,时而盘旋而上直入峰顶,时而俯冲直下深坠谷底,谷中的大风吹得两侧的石块不断落入呼啸奔腾的河水中,人马走在河沿,两股战战,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大风吹倒,道路本来就窄,两侧山势伸出的巨石又将道路切去一大半,李自成只得下马,牵着马走过这一段。 “人不能并肩,马不能并辔”,而且道路上下起伏,盘旋不定,直到过了娘娘坟,道路才有稍稍开阔。 幸好王安平派来了游骑带路,大军倒不至于在山谷中迷路,更不会多走弯路。 最后的数里,地势不但平坦,而且开阔起来,到了这种宽阔的道路上,骑兵的速度骤然加快,尽管如此,出了山谷,已是酉时了,李过、王安平已经过来迎接,一起叩拜道:“大人!” “终于穿过这大斗拔谷了,昔年隋炀帝穿过大斗拔谷时,据说士兵、妃子、宫女冻死者不下五成,其实,山谷中也不像传说的那般寒冷。”李自成哈哈一笑,但回头一看,马有水的步兵并没有跟上来,不仅皱起了眉头。 李过等人自然不知道隋炀帝是谁,不禁面面相觑,他未见到马有水,知道他还在山谷中穿行,便道:“大人,谷内阴寒,先喝些热汤驱寒吧,我们会派人在谷口等待马百户!” “嗯,”李自成点头,一面翻身下马,随李过来到他的早先扎好的大帐,见火兵正忙碌着送上滚热的羊肉汤,隧道:“多准备些热汤,一会还有兄弟出谷,给他们亦准备些!” “是,大人!”火兵留下一大锅滚热的羊肉汤,自行出帐准备去了。 第228章 奇特的地形 李自成就着热汤吃了两个白面馒头,一面与刘云水、李过闲聊山谷中的美景,但他的内心,却是有些焦急,如果马有水部不能及时穿过大斗拔谷,夜晚山谷中温度降低,冻死人的情况,很可能再次上演。 更新最快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亲兵方才回报:马有水部已经全部穿出山谷了。 李自成顿时放心心来,这次攻打甘州的三个百户,刘云水、李过部都是以骑兵为主,并不适合摧城拔寨,真正的主力,乃是马有水的第五百户。 马有水部不仅配发了西宁军最为犀利的步枪,而且粮草辎重也是随他一道,他们完全穿过山谷,大军的后勤才有了保障。 李自成还在感叹之时,马有水已经赶至大帐,“属下马有水,叩见大人!” “有水不用多礼,快起来喝口热汤!”李自成伸手向对面一指,让马有水先落座。 马有水也不客道,端起桌上的一碗热汤,“咕咚咕咚”几口,一大碗热汤全部下肚,面上恢复一些红润,“大人,现在我军全部穿越了峡谷,下一步……” 李自成没有回答,却从怀中掏出一张甘州行军地图,道:“从此处出谷后,最近的堡驿,便是洪水堡,离此仅仅六十里,明日云水、双喜两步的骑兵,缓缓而行,天黑之后,方可抵达,南门有我们的游骑接应。” “是,大人!”刘云水、李过躬身领命。 李自成又道:“洪水堡内的百姓,均为汉民,不可有丝毫的惊扰,当心军律处置,降兵亦要妥善安抚,我和有水随后接应。” 河西走廊上人口稀少,汉人更加金贵,汉唐时代移过不少汉民至此,但经过千年的变迁和战争,走廊上的汉民死的死、逃的逃,剩余的早就归附了异族,现在走廊上的汉民,都是大明立国之后,再一次向走廊上移去的汉民,因为实行军屯,这些百姓大部分都有军籍。 西宁的汉人本就不足,连土地都难以全部开发,李自成根本无力向河西走廊移民,是以他要求刘云水、李过保护当地的汉民,为我所用,至少能为西宁军生产出一定的粮食。 更为重要的是,李自成要打造一批军纪严明的将士,却不可重蹈历史覆辙,将大好河山拱手让给满清,汉民族从此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让一群不会汉话、不懂现代科技的野人,足足统治了四百年。 刘云水、李过二人领了军令,只有马有水一直在等待,他原本以为,此次攻打甘州,摧城拔寨,都是步兵的事,没想到却被刘云水、李过二人抢了先机,而自己,只能跟着大人在后面收拾残局,安抚堡内的百姓,稳定堡内的秩序,这实在是……有愧于他手中的西宁步枪。 李自成暂时无法照应马有水的心情,只是让刘云水将带在身边的百余支步枪全部交还马有水,“云水、双喜,你们拿下洪水堡之后,待我们前来接应,然后兵分两路,云水直取西北的顺化堡,而双喜向北直取下天乐堡,此两处亦有游骑接应,不过……”李自成顿了顿,方道:“若是准备不够充分,切不可贸然行事,亦不可强攻,惊动堡内军民,骑兵原本不适合攻城,若是出现伤亡,实在得不偿失,我和有水随后便到!” “属下谨遵大人之命!” 李自成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又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战斗,在大脑中过了一遍,唯一不放心的,便是刘云水要蛮干,周宾已经升职为从千户,对几个百户官刺激很大,只要有立功的机会,以刘云水的性子,断然不会放过。 不过,这绝对不是好事,如果立功心切,反而容易迷了心智,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甚至会出现违反军令的事,受到处罚,反而得不偿失,看来,明日出发之前,还要敲打一番。 李自成又喝了杯热茶,待身子暖和些,方在亲兵的服侍下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刚放亮,大帐外即有稠密的脚步声,间或还有士兵在低声说着什么,李自成被惊醒,不觉摇着头苦笑,庄子已经被士兵控制,百姓们为了减少麻烦,此刻定然还在梦乡,不可能是他们。 应该是刘云水、李过耐不住性子,其实炒面庄距离洪水堡,不过六十里,骑兵最多小半日即可到达,根本不需要起早。 而且要等夜深人静,堡中的百姓和士兵已经休息了,放才开始进攻,去早了根本没用,还有可能暴露目标,最好天黑以后开始逼近洪水堡四周。 这是北伐甘州的第一战,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从而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外面动静太大,李自成已经无法熟睡了,索性翻身起床,在亲兵的服侍下洗了脸,然后步出大帐。 果然是刘云水闹的动静,战马已经上了辔头,连路上要用到的干粮清水都已经挂在马背上,只等吃过早饭立即动身。 “刘云水!”李自成大喝一声。 这一声将刘云水吓了一跳,他正待发怒,回身见是李自成,忙恬着脸道:“大人早!” “我要不早,你恐怕就要动身了,昨晚怎么和你说的?”李自成板起脸,怒气冲冲道:“炒面庄距离洪水堡,不过六十里,一日时间,步兵都可轻松到达,何况是骑兵,你动身这么早,莫不是想要强行攻城?” “属下……属下不敢!”刘云水忙停下手上的动作,将一壶清水背在身后,躬身道:“属下绝不敢破坏大人的作战计划!” “知道就好!”李自成瞪了他一眼,道:“甘州五卫,士兵不下数千,如果过早惊动他们,合兵一处,会给我们增加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依计而行,我们才可各个击破,先剪断各个堡驿与甘州的联系,让甘州成为一座孤城,那时再行决战,想要立功,就要等到这个机会,如果到时候不能……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大人放心,属下领的都是骑兵,要是不能击溃甘州的步兵,坏了大人的大计,大人直接将属下的脑袋割下来当尿壶,属下再无怨言!” “若是违反军令,天大的功劳,也抵不上你的过错,”李自成一挥手,“去吧,记住昨晚我和你说的话!” “是,大人!”刘云水窥见李自成走远了,方才将手中的水壶一扔,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装作未睡醒的样子,回到自己的大帐赶回笼觉去了。 李自成的中军是辰时开始出发的,他发现,一路上的地形十分特别,耕地、荒漠、丘陵,很难说得清哪一种地形为主,既没有一望无际的农田,亦没有大片的荒漠,而是耕地与荒漠交织在一起,辅以大量的低山丘陵。 这种“我中有你、你总有我”的地形结构,很难形成大片的绿洲,只能是绿洲、荒漠相间,难以养活大量的人口,难怪整个河西走廊上实行军屯制度,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具有军籍,他们除了养家糊口,一辈子所做的唯一一件大事,就是给卫所生产粮食,严格来说,军屯制度下的百姓,基本上算是军奴。 不过李自成发现他有了改变这种现象的可能,虽然荒漠无法利用,但荒漠与绿洲之间的丘陵,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黄土,应该可以种植“美洲三农”,如果将“美洲三农”引种至此,以“美洲三农”的巨大产量,完全可以生产出大量的粗粮,从而解放出大量的劳动力。 “大人,前面距离洪水堡只有十五里了!”何小米勒住马缰,放缓马速,几乎与李自成并行。 李自成抬头观天,太阳还高挂在半山腰,应该才是申时,淡然道:“云水与双喜,此刻到了何处?” “回大人,刘百户与李百户就在前面五里处,距离洪水堡尚有十里,他们已经停下来了。” 这个刘云水,胆子不过如此!李自成的脸上漾起笑意,道:“继续前进,合兵一处,待赶上刘、李两位百户,我们就在那儿扎营!” “大人,我们今晚不入洪水堡?” “入堡?”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刘、李二位百户官今晚要抢占洪水堡,半夜方才入堡,还不知收拾到何时,我们要是入堡,今晚还有得休息吗?” “属下明白了!”何小米向身边的亲兵耳语几句,那亲兵立刻拨转马头,向回跑去,口中大叫道:“大人有令,继续前进,前面五里处扎营!” 刘云水与李过果然就在前面,二人下了马躺在一处山沟里闲聊,见李自成的中军跟上来,两人慌忙过来行礼:“叩见大人!” “云水、双喜,等得不耐烦了?”李自成跃下战马,将马缰递给亲兵,“这种攻城方式,你们可能觉得不过瘾,但我们的损失最小,别着急,有你们立功的时候!” “大人是说,前面还有硬仗?”刘云水顿时二目放光,硬仗才是他的期望,像这种偷袭,兵不血刃,都是小儿科,如果不是为了给兄弟们立功的机会,他都懒得请命。 “你以为甘肃巡抚梅之焕和甘州总兵杨肇基都是吃干饭的?据说甘州附近有数千士兵,他们岂会束手待毙?”李自成笑道。 “大人,属下明白了,”刘云水嘿嘿一笑,五根手指头攥握成拳,捏得“叭叭”直响,“大人放心,无论如何,属下一定会严格遵守军令!” 第229章 啃了满嘴黄泥 李自成赶到洪水堡的时候,战斗早已结束,其实,堡内并没有发生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只有游骑在抢夺城门的时候,黑暗中动了刀子,三名守城的士兵全部阵亡,这就是堡内流下的全部的鲜血。 更新最快 驻扎在营房中的士兵,都是在睡梦中被包了饺子,他们两股战战,糊里糊涂就成了俘虏,起初还以为的蒙古人偷袭,但今夜并没有发生血腥的屠杀,他们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蒙古人绝不会心慈手软,对待汉人,不,他们从来没有将汉人当做人看待,汉男是他们的军功,一了百了,汉女是他们的战利品,为他们生儿育女,扩张人口的数量。 刘云水、李过指挥士兵,将城内的明军一个个绑了,用绳索串成一串,驱赶至操训场吹寒风,这些战俘都是汉人,打不得杀不得,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胜利者的余威了。 堡内的军官也被从热被窝里拉起来,无路他们之前在床上做着什么运动,家中值钱的财物,也被抄了,可惜,洪水堡内的军官,比士兵也好不到哪儿,折腾半夜,刘云水只抄了不到两千两银子,这还包括女人的首饰在内。 刘云水骂骂咧咧,要不是李自成下了死命令,他早就想找几个不顺眼的军官,试试他的刀锋,今夜,战斗特别顺利,但他刘云水特别不爽。 李过比李云水也好不到哪儿,他倒霉透顶,将一名赤身**的军官从被窝里拖出来。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那个水灵灵的小妾,他直恨得口吐白沫,若不是身边还有亲兵,他真想钻进被子里,代替那个军官,在暖暖的被子里和她交流半个晚上,哪怕半个时辰也是好的。 李自成与马有水入了堡,刘云水与李过便将堡内的烂摊子让出来,包括搜查到的五千两银子。 结果两人被李自成一顿臭骂:“这些军官,明明没有反抗,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抄了他们的家?” 要不是马有水与何小米拼命阻拦,李自成恨不得给他们给他们一顿板子。 李过还好,刘云水觉得委屈,大人明明只说不得伤害和惊扰堡内的百姓,这些军官,他们是百姓吗?万一他们不肯投降……但他不敢明言,只得在心中咕噜着。 李自成见洪水堡周长超过三里,是少有的大军堡,便有意以此为据点,将粮草、辎重囤积起来,便让刘云水、李过各留下一个总旗的步兵在此驻守。 吃过早饭,刘云水、李过先后出堡,而李自成让何小米去安抚被俘的军官,只要他们不反抗、不逃跑,西宁军绝对不会为难他们,他们的家眷,也会有士兵保护,绝不刁难。 至于查抄来的五千两银子,李自成估计他们不敢要回去,压根就没让何小米再提。 洪水堡的四门,按时打开,堡内的百姓还需要出堡翻地,对这些百姓来说,昨夜发生的事情,与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绝大多数百姓根本不知道洪水堡已经易主,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翻地,指望来年有个好收成。 大街上的行人很快就匿了行迹,他们并不受躲藏起来,而是去了城外翻地,只有两家面点铺子的小二,还在无力地叫卖着他们的面点,堡内逐渐恢复了它惯常的宁静。 李自成将堡内的粮草查封起来,又向留守的两名总旗官交代几句,让他们接管四座堡们。 百余名士兵被集中看管起来,如果表现得好,可以去掉身上的绳索,但不得离开营房,软禁总比捆绑要舒服些。 一切处理完毕,差不多已是午时了,李自成边让士兵们在堡内吃了顿热汤饭。 他并没有及时出堡,而是让士兵们在堡内休息,现在已经是寒冬季节,堡内的营房,无论如何拥挤不爽,总比帐篷里暖和、舒爽些,此外,李自成想要看看,堡内的秩序是否稳定。 整个下午,堡内如往常一样平静,连打探讯息的百姓都没有,李自成这才放下心来,让士兵们在堡内宿了一夜,第二日辰时,匆匆吃过早饭,中军便出发赶往顺化堡,同时让传令兵给下天乐堡的李过传令,命他在天黑之后,派出一个总旗的士兵,将战俘押至洪水堡,集中看管。 顺化堡与洪水堡相距不过三十里,才刚午时,李自成的中军便赶至顺化堡,不过令他失望的是,堡内只有一名百户官和不足五十名守军,这些战俘自然也被押至洪水堡。 甘州有五卫的士兵,各个堡驿星罗棋布,如果这样两个堡驿两个堡驿地收拾下去,迟早会走漏讯息,李自成决定加快进军的步伐,反正每个堡驿只有数十名士兵,就算强攻,西宁军也不会处于下风。 以刘云水、李过部数百骑兵的力量,偷袭一个只有区区数十士兵驻守的堡驿,实在是一种浪费。 李自成让刘云水、李过部一分为二,在游骑的接应下,每夜偷袭四个堡驿,而他与马有水则负责善后。 十一月一日,甘州以南的堡驿,已经全部被攻破,所有的降兵集中在洪水堡,刘云水、李过部各有两个总旗的步兵驻扎看守。 此时的刘云水部,剩余的八个总旗,全部是骑兵,机动性达到最强,而李过部的骑兵,只有四个总旗,另外四个总旗的士兵,因为缺少战马,只能依靠步行。 西宁军集中在距离甘州最近的据敌堡,但堡内的营房太少,只有李自成、马有水部勉强驻扎下来,而刘云水、李过部的骑兵,只能在堡外立营。 甘州的游骑已经嗅到了味道,他们巡逻到据敌堡外,但堡外有大量的西宁骑兵,他们一时不敢靠得太近。 西宁士兵连日行军,已经十分疲劳,李自成决定让他们休息一日,明日再行攻打甘州,由刘云水、李过部轮流派出骑兵,打探甘州的讯息,以防甘州军偷袭。 午饭后,李自成正要休息片刻,何小米来报:“大人,甘州派出使者求见!” “使者?”李自成心中好笑,仗都打到家门口了,难道一名使者就能让我退兵?即便你如苏秦、孔明般巧舌如簧,又能动我分毫?不过,使者来了也好,隧道:“让他进来!” “是,大人!” 稍顷,何小米领着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士兵入了大厅,那士兵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双小眼睛骨碌碌直转,他用最短的时间,将大厅内的情形扫视了一遍,方拱手道:“小人奉甘肃巡抚梅之焕、甘州总兵杨肇基大人之命,特来拜见将军,并给将军传书一封。”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 李自成端坐木椅,双手搭在两侧的膝盖上,身形纹丝不动,却是阴森森地道:“你……可知罪?” “知罪?”使者眼珠一轮,扫了眼李自成,见李自成面沉似水,心里打个激灵,神色微变,口中却道:“小人是使者,何罪之有?” 李自成大喝一声:“跪下!” “小人乃是朝廷的人,你是……小人怎可向你下跪?” 何小米使个眼色,两名亲兵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使者,各自向他膝弯处一脚踢去,待他双腿一弯,紧紧按住。 使者挣扎一番,见挣不脱,愤然到:“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是使者,因何受到折辱?” “不斩来使,不错,只要你遵守规矩,”李自成示意何小米接过书信,淡然道:“你既为使者,就该懂得,本大人是此处主将,与你家巡抚、总兵官身份对等,难道你见了你家巡抚、总兵,竟敢不跪?” “这……” 李自成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道:“你家大人的诘问,我就不回信了,借贵使者的口,替我传言,只有两句话,其一,敌兵已至甘州,方才知晓,他们是如何将兵的?其二,我是军人,一切要在战场上见分晓,若是他们能在战场上打败我,我自然退兵!” “大人,甘州兵精将猛,城内如小人这般着明光铠的,不下数千……” “掌嘴十下!”李自成一声断喝。 两名按住使者的亲兵,立即左右开弓,“啪,啪……”重重掌了十下嘴巴。 “你……”待掌嘴结束,使者方才吐出一句话,不过才说了一个字,就牵动了伤口。 李自成看着使者有些红肿的两腮,阴冷地笑道:“你既为使者,就该知道,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问的话不问——若是要说话,让你家巡抚、总兵大人来说,你,不够格!”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摇了摇。 使者捂着被搧得生痛的腮帮子,低着头耷拉着眼睑,再不敢言语。 李自成转了笑脸,和颜悦色道:“去吧,告诉你家大人,他们屁股底下的座椅,该换人了,让他们将屁股洗净,等着明日挨打!” 使者双肩一耸,从亲兵手中挣脱出来,一言不发起身向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却是回头瞪了李自成一眼。 “小心门槛……” 李自成话音未落,只听见“啪”的一声,使者在门槛上一绊,一跤跌到,啃了满嘴黄泥。 “让你小心嘛……” 第230章 监军的奏折 第231章 高个子军官 不大一会儿,甘州南城门缓缓打开,数千甘州士兵涌出城外,他们在军官的带领下,毫无滞涩,直扑西宁军。 更新最快 李自成用望远镜一看,不觉心生羡慕,喃喃道:“不愧是军镇所在,甘州就是富裕,光铁架大车就超过百辆!” 何小米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场面,见到这么多对方的士兵,他不知不觉向李自成的身边靠了靠,正好听到李自成在自言自语,隧道:“大人,此战之后,这些大车就该归我们了!” “知我者,小米也!”李自成微微一笑,放下望远镜,难怪毛太祖的士兵越打越强,原来战争本身可以有大量的斩获,“小米,立即传令两侧的骑兵,切不可轻举妄动,听旗令行事!” “是,大人!”何小米回转身,命令两名亲兵前去传令,自己却是紧紧护卫在李自成的身边,其实,战斗尚未开始,李自成的身边此刻并无任何危险。 “小米,别紧张!”李自成自己也有些紧张,这是西宁军第一次大规模作战,又是步枪第一次做为战场的主力,谁也不能保证战场不会出现意外。 如果能够击溃甘州的主力,不仅参战的三个百户官,甚至所有的西宁军,在自信心和战斗力上,都会有一次巨大的提升。 不过战斗的本身,却是紧张和残酷的,充满着许多未知的因素,特别是对从未参加过大规模作战的西宁军来说。 也许有某一位士兵不慎摔倒,就可能加剧士兵的紧张情绪,进而引发军心的动荡,也许某一位士兵抢着撒泡尿,都可能引发军心的变化,这些细节甚至能左右战场的胜负。 李自成的紧张,并不是战争的胜负,而是士兵能否承受住心里压力,特别是做为主力的马有水部。 但他必须隐藏自己紧张的一面,主将的紧张和担忧,自然会波及身边的人,也会传递给士兵,进而影响他们的信心,如果这时候能旁若无人地听听音乐、或是叼上一支香烟……这些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能让士兵们的信心大增。 可惜,音乐、香烟,这个时代……李自成想了想,忽地跃下战马,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何小米,“好好盯着对面的甘州军!” 李自成像是来战场旅游似的,优哉游哉来到枪手们的身后,马有水忙迎上来,“大人!” 他只是点点头,目光却是盯着对面的甘州军,此时甘州军的前部,距离西宁军已经不足五里,明光铠迎着阳光,反射出夺目的光华,大地上似乎一瞬间亮了不少。 虽然都是步兵,但清一色的明光铠,加上整齐的步伐,自有不凡的气度,加上光线的照射,连他们脸上的怒气与傲气,都是一览无余。 李自成看到甘州军前部左侧,有一名身材偏高的军官,状如鹤立鸡群,遂心中一喜,朗声道:“兄弟们,你们看到那名特别高大的军官了?” “高大军官?” 枪手们乍见整齐的甘州军,心中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和恐惧,西宁步枪第一次做为战场的主力,他们遇上的又是甘州军的主力,这可不是平日的操训,要说都是心静如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听到李自成的话,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名身形高大的军官身上,有些士兵开始用步枪瞄准,不过,四五里的距离,还是太远了,即便能瞄准,也无法射击,西宁步枪虽然令人恐怖,但还没有这么远的射程。 “谁要是击毙了那名军官,本大人赏银十两!”李自成悠悠地道。 “十两银子?真的?” 一枪就有十两银子,超过一年的军饷,有的士兵瞠目结舌,更多的士兵跃跃欲试,不过距离还是太远了,失望之余,许多士兵将目光投向李自成,大人为啥要射杀那名军官?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仇?有没有仇,士兵们根本不关心,这样的仇人如果多些,他们可就发财了。 “别看了,本大人与他无冤无仇,”李自成嘿嘿一笑,道:“本大人只是看不惯他趾高气扬的样子,难道你们喜欢他的样子?” “对,看他那熊样,属下也是不爽,即便大人不给银子,属下也要射杀他!” “傻瓜,有银子不会要……” “你们都别吵,让我好好瞄准,只要他进入射程,我第一个就干掉他!” …… 李自成大笑,道:“不过,本大人有言在先,射杀他只能在战斗中,若是此人投降了,本大人决不允许有人再射杀他!” 人群一时议论开了,连马有水也加入进来,因为李自成曾在甘州左卫为伍,他还真以为那军官什么地方得罪过李自成。 士兵们的议论,主要集中在银子上,有人心中早就憋足了劲,就等着那军官前来送死,好为自己挣得一份赏银,而且这份赏银还是大人亲自允诺的,要是大人知道自己射杀了那名军官…… 这样一想,刚才的紧张和恐惧,早就抛之九霄云外,代之而起的是渴望,渴望那军官早些过来,快快进入步枪的射程,最好是死在自己的手中,更渴望那军官不要投降,否则自己的赏银就要泡汤了。 可惜,那军官并没有进入步枪的射程,像是感应到什么,在距离西宁军两里外的地方,他就停下了步伐。 刘云水再次派出传令兵,向李自成请示,要求趁对方立脚未稳,先用骑兵冲开甘州军的阵势,打乱他们的部署。 但李自成依然拒绝了,到最后,李自成让传令兵告诉他,今日西宁军的主角,乃是步兵,让他稍安勿躁,切不可擅自出战。 枪手们听说自己成为西宁军的主角,顿时骄傲得一个个挺起胸脯,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那甘州军官一枪毙了…… 刘云水很是抓狂,但李自成传过来的是军令,他只能坐在马背上等待时机,希望不要等得太久,心里却是恨得牙根咬咬。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甘州士兵已经布好了阵势,但他们并没有立即展开进攻,忽地阵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人一骑从阵后冲出,直奔西宁中军,手中却是挥舞着一面白旗。 “大人,要不要射杀?”马有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都啥时候了,难道甘州军要单挑? “不用,这是他们的传令兵!”李自成冷冷一笑,“还真舍得,不过数匹战马,还要送我一匹,那我就不客气了,未战先竖白旗,这场战斗,你们输定了!” 那骑兵在数十步外就跃下战马,将马缰交给迎上去的李自成亲兵,步行来见李自成,“李大人,我家总兵大人问你,为何无辜兴兵?若是早早投降,总兵大人定会为你遮掩,还能保你一个好的前程……大人念你是个人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还有吗?”李自成面无表情,像是参透了喜怒哀乐,这次他并没有要去对方下跪,“如果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出来,我斟酌斟酌!” “若是不识时务,继续与甘州为敌,不仅甘州的上万兵马,还有朝廷的百万大军……” “够了,你可以回去了!”李自成打断了他的说话。 “那我如何回复我家总兵大人?” “你将白旗带回去,什么也不用说,你家总兵大人会明白我的意思!”李自成挥手示意,让亲兵将战马直接送给李过。 “李自成,我家总兵大人一番好意,你不领情就算了,为何扣了我的战马?”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战马并不是使者,你让他说句人话听听?”李自成依然沉着脸,没有一丝表情,“赶紧回去,趁我没有改变主意,本大人既敢兴兵甘州,也不在乎多杀一人!” 旁边的枪手们都是大笑,有人直接开言,“喂,那传令兵,你让战马说句话听听,是不是常常与战马说话、亲嘴,哈哈……” 那传令兵见李自成虎着脸,知道再说下去,亦不会有期望的结果,只能转过身,恨恨地去了。 李自成也是转过身,冲着枪手们道:“兄弟们,做好准备,甘州军就要来了,注意那个高个子军官!” “属下早就瞄准了,他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抢!” “谁说是你的?他是你儿子?在他没死之前,谁都有机会。” “我看你们都别争了,在五百步的距离,我就开枪……” …… 果然如李自成所料,那传令兵回去之后,甘州军后部一阵骚动,随即就有一支队伍走出阵势,向西宁军阵地扑来。 一色的明光铠,整齐的步伐,昂首挺胸,鼻孔朝天,可惜那高个子军官并没有随行。 李自成目测了一下,至少有五百士兵,“马撇,太小气了,连一个千户的士兵都舍不得。”他是不知道,这已经是甘州军一个千户的士兵了,只是士兵不满员,不像现在的西宁军,一个百户官,属下就有三五百士兵,全部是超员状态。 不过,战争比的是全部,并非一个千户一个百户的对决。 甘州军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了,李自成看到他们的手中,不仅有刀枪,还有鸟铳、双眼铳、三眼铳等五花八门的火器,看来甘州军已经拿出压箱底的陈货了。 “西宁军只有一样火器,不过,今日让他们开开眼!”因为甘州军只有五百余人冲刺,与第六百户的枪手人数不相上下,李自成让马有水传令,示意将甘州军放近至两百步的距离再射击,免得战事不利,甘州军缩回去。 四百步,西宁士兵已经跃跃欲试,连马背上的刘云水,也是不住惋惜,他的属下有枪手,知道步枪的射程,可惜他们现在没有步枪,步枪都交给第六百户的士兵了。 三百步,西宁军寂然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是盯着前面的人头,枪手们已经完成瞄准,有人开始在计算着距离。 二百步,已经进入步枪的最佳射程,枪手们都有些着急了,马有水这才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第232章 西宁军有魔法 “砰,砰,砰……” 第一排枪手应声扣动了扳机,铜制弹头呼啸着飞向迎面而来的甘州士兵,除了人的大脑,马有水实在找不出能快过子弹的物事,如果用一眨眼来形容,那简直是对子弹速度的亵渎。 更新最快 也许甘州士兵听到了枪声,也许他们没听到,在二百步的距离上,他们绝不会射击,更不会担心对方的火器会伤着自己,没准他们正在嘲笑西宁软蛋军,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就吓得放枪壮胆。 这样的事情在他们身上也曾发生过,不过,那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的事,难道西宁军都是新兵? “叮…………嗞……” 弹头射中明光铠,这些声音西宁军可能听不到,但对于甘州军来说,将来回想起来,可谓刻骨铭心,如果他们有回想的机会。 只要不是与明光铠的鳞片发生正碰,子弹都能斜斜地切入肌肉,而寻着缝隙的那些子弹,更是深深钻入肌肉里,深可入骨。 “啊……妈……啪……” 脑袋、胸口中弹的士兵,只能发出一个最简单的单音节汉字,而那些非致命伤的士兵,哭天喊地之余,也是随大流,重重的摔倒在地面上。 甘州军像是中了魔法,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士兵,突然集体摔倒,绝大部分士兵口中还有气,他们早就扔下了手中的刀枪,双手捂住某处滴血的创口,在刀山枪口上翻滚号呼。 后面的士兵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了不踩着同伴,被迫收住脚,前面已经没有了下脚的地方。 剩余的甘州士兵已经在二百步开外,第二排枪手一时不知要不要射击,直到马有水再次发出射击的命令。 “砰,砰,砰……” 所有的枪手完成一轮射击后,躺在地上的甘州士兵,已经超过三成。 “西宁军有魔法……” “妈呀,快跑……” 到了此时,甘州士兵才明白,同伴们不是跌倒,也不是遭遇了深坑,他们遇上了火器,是伤亡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们平日连想都不敢想,这时候,什么军容、军纪、军律都不管用了,生命是自己的,在死亡面前,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撤退。 甘州士兵并没有接到撤退的军令,他们是主动撤退,转身就跑,这是自发行动,完全没有了前进时的从容淡定。 他们也许是不愿看到血腥,尤其是同伴的血,他们宁愿将后背留给他们的敌人。 马有水见甘州军想要逃跑,扯着嗓子大叫:“射击,射死这些逃兵!” 在机械面前,人的两条腿终究是血肉之躯的一部分,如果再让鲜血破体而出,那剩下的肌肉,即便有骨骼的帮衬,士兵们也只有呼天呛地的份了。 又是两轮射击,地面上忽地堆起无数的沙丘——都是血肉之躯,活着的,刚刚死去的,只有极少数士兵逃出了西宁步枪的射程。 那边刘云水打出旗语:追不追? 李自成目测了一下,不过二三十士兵逃了回去,真要出动骑兵,还够不上马料钱,便果断地让传令兵打出旗语:不追!却是让传令兵给李过属下的二百步兵传令:打扫战场! 甘州军毕竟是汉人,只有伤重估计难以活命的士兵,才会被补上一刀,早早去见天主,免得继续在人间受苦,希望耶和华看在他们是汉人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他们的愚昧了,毕竟人死为大。 万一下辈子还投人胎,最好睁大眼选择西宁军。 轻伤兵都被拉到一边,只简单缚了手脚,至于流血的伤口,西宁士兵挨个给他们包扎,不过他们不是医生护士,也不一定有足够的时间,如果甘州军再要涌过来,他们只能归列,任由这些伤兵继续流血了。 前面的道路已经被清理出来,李自成不知道甘州军还会不会进攻,不管如何,都得给他们进攻的机会,只要他们不在乎伤亡。 在甘州军阵的最后,总兵杨肇基正在听取逃兵的汇报,逃兵的话语尚未说完,他已经怒不可遏,“胡说,你们都是胡说,你们一定是贪生怕死,推卸责任,西宁军怎可能有这么厉害的火器?二百步?绝对不可能!” 他飞起一脚,将那名离得最近的士兵踢翻,“拿下,统统拿下!你们这些人渣!” 但静下心来,杨肇基一思量,士兵的话也不全错,这才半泡尿的时间,五百余士兵,只剩下二三十,而对方……隔着二百步,己方的士兵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对方应该没有没有伤亡。 难怪李自成有恃无恐, 将自己两次派出的使者,完全当做空气,甚至还扣下了他的宝贝战马,杨肇基倒吸一口凉气! 更让他气愤的是,战斗尚未结束,西宁军竟敢当面打扫战场,收割伤兵,完全是拿甘州军,拿他杨肇基…… 怎么办?要不要继续进攻? 在西宁军面前,在所有的甘州军面前,他这个总兵官难道能忍受如此的羞辱? 不能,绝对不能。 而且,如果不能打败西宁军,活捉李自成,那岳士权的折子…… 杨肇基的右手抚着刀柄,准备让全军压上去,即使不能抢回伤兵和死亡士兵的尸体,至少也要让李自成看到,甘州军并非他想象的那般孱弱,任人鱼肉。 他的右手一直挺在刀柄上,但钢刀并没有拔出来。 杨肇基忽地明白了,李自成扣下他的战马,一句话也不说,便将传令兵打回,表面上是不愿搭理他,实质就是为了激怒他,让他在愤怒之下,派出士兵进攻,不,是送死。 他已经中了李自成的圈套,可惜了那五百士兵。 好你个李自成,竟敢玩阴的,老夫偏偏不上当。 如果自己并不进攻,依靠百两钢铁大车,西宁军又能奈我何?即便你有骑兵——这些大车,这个大车阵就是为蒙古骑兵准备的,西宁军那数百骑兵,又算得了什么? 只能这样了!杨肇基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对付西宁军的罩门,只要己方不进攻,西宁军就不会有机会,大车阵在蒙古人面前,从来都不落下风,难道李自成还能强过蒙古人? 谁进攻谁就处于不利的境地,这样的战争……杨肇基幽幽地叹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西宁军直逼甘州,现在的甘州军,乃是防守的一方,如果形式对防守有利,甘州一时半会就不会出现危险! 西宁军远道而来,粮草定然难以为继,尤其是要穿过六月都可能飞雪的大斗拔谷,就是比消耗,也要将西宁军耗死伤。 在正面战场上,杨肇基第一次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以前哪怕是面对鞑子的骑兵,他都从来没有退却过,甚至只有三百家丁,就敢和鞑子的骑兵硬杠,可如今…… 他忽地打了个寒颤,如果就这么耗下去,固然可以耗死西宁军,但岳士权的限令……只有五日的时间,西宁军能坚持五日吗? 西宁军是突袭甘州,甘州一时不察,他对西宁军了解不多,甚至西宁军有没有援军,粮草能维持多长时间等这些重大的敌情,都是一无所知。 还有西宁军的火器。 为何一夜之间,西宁军的火器如此逆天? 无论逃回的士兵说得是否正确,他可是亲眼看到,甘州士兵手中的鸟铳、双眼铳甚至三眼铳都是未放一枪,显然在射程之外。 西宁军,李自成,一时让他看不透。 西宁是甘州的属地,如今……杨肇基后悔起来,为何总是待在甘州?如果能早些去西宁视察一番,发现一些端倪,也好将这种火器扼杀在摇篮之中,当然,能为甘州所用就更好了。 如果说他上次后悔没有视察西宁,主要是因为西宁出现了兵变,而这一次的后悔,主要就在于西宁军的那种火器了。 对面的西宁军岿然不动,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杨肇基紧缩眉头,这些西宁兵,怎地如此雄壮?不是指他们的身体,而是他们的军姿。 杨肇基以前对甘州军的军姿相当沾沾自喜,,甚至要压过京军一头,但与西宁军相比,那可是大大的下乘,刚才自己并没有下达撤军的命令,而士兵们竟然自发地逃回来,这两者之间的差距……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就是僵持下去,结果对甘州军也未必有利。 现在怎么办? 冲上去是死,等待又有多种可能发生,还有岳士权限定的时间,就像绳索一般套在他的脖子上,但杨肇基最担心的,还是有自己意想不到的情形会出现。 对面的西宁军并没有发动攻击的迹象,难道他们在等待自己进攻? 杨肇基决定不上当。 如果以伤亡五百人的代价,换取自己对西宁军的清醒认识,阻止西宁军向前推进的势头,至少战局不坏,杨肇基已经说服了自己。 不过,接下来怎么办?如何才能打败西宁军? 总不能永远在寒风中耗着,也许西宁军能耗得起,但甘州的士兵绝对耗不过三日。 “马撇的,天底下哪儿冒出了李自成?” 杨肇基刚刚骂完,虽即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晃动,他用手揉了揉双眼,不错,是西宁军,西宁军的确在动了。 他顿时亢奋起来,冲着传令兵大吼道:“结阵,稳住阵角,西宁骑兵就要来了!” 第233章 死亡线 在杨肇基纠结的同时,李自成也没闲着,刘云水、李过、马有水三部的士兵,都在等待军令。 更新最快他见甘州军一时没有行动的迹象,便让传令兵召来刘云水与李过。 刘云水刚刚跃下战马,便迫不及待道:“大人,甘州军吓傻了,我们要不要用骑兵冲一冲?” “进攻自然是要进攻。”李自成又招过李过,对他二人耳语几句。 刘云水立即瞠目结舌不解道:“大人,甘州军都是步兵,为何不用骑兵冲阵?若是将他们分割……包抄……” “甘州军阵外都是钢铁大车,用你的战马冲一下试试?”李自成把眼一瞪,正色道:“执行命令!” “是,大人!”刘云水吓得一伸舌头,生生将后面要说的话吞咽下去,向李自成行了礼,与李过各自归于本部。 霎时,西宁军左右两翼骑兵催动,马蹄带起的扬沙,足足飘到半空,从甘州城头远观,半空中忽地起了无数道蘑菇状的云沙。 甘州士兵赶紧将钢铁架的大车阻在四周,士兵都溜到核心,也许见惯了蒙古骑兵,对刘云水、李过两部的数百骑兵,他们并不看在眼里。 不过他们还是张弓搭箭,或是操起鸟铳、三眼铳等火器,一旦西宁骑兵靠近,这些远程打击利器,将毫不留情地招呼他们。 待到西宁骑兵进到一百五十步左右,阵中的甘州士兵才蹲下身子,只露出半个脑袋,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下蹲是多余的,完全是白白消耗能量,西宁骑兵的手中,只有明晃晃的长枪短刀,根本没有弓箭,甚至腰间都没有箭壶,肩背上也没有弯弓。 “难道他们要冲阵?”杨肇基心中暗喜,将护在大车外面的士兵,全部撤回阵中,专等西宁骑兵前来冲击阵型。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西宁骑兵并不准备冲阵,而是放缓马速,在百步外完全停了下来。 杨肇基心中打个激灵,冷汗都出来了,西宁骑兵这是要断他回城的后路! 而且他们待在百步之外,甘州军的火器、弓箭根本够不着。 难道自己的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西宁骑兵被甘州军的钢铁大车所阻,并没有贸然发动进攻,但甘州军都是步兵,只能依靠大车阵与他们对峙,步兵本身的移动极慢,若是被骑兵尾随,绝难退回甘州城。 骑兵的机动性,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大人,西宁步兵过来了!” 杨肇基扭头一看,正面战场的西宁步兵,正缓缓向前移动,这一片土地虽然荒漠较多,但地形极为开阔、平整,西宁步兵几乎阵型不变,向前平推过来的。 此时整个西宁军的阵势,像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两侧的骑兵,困住甘州军左右两翼,并且向前延伸、合拢,阻断了甘州军的回城之路,中路的步兵枪手,保持着战斗的姿势,缓缓向甘州军挤压过来,而李过部留下的两百步兵,这时却护卫在枪手们的两侧。 杨肇基的身子,就像是夏日正在工作的空调,体内发冷,体表出汗。 李自成并不知道,杨肇基已经被吓得冷热不调,他撇开马有水,亲自指挥枪手们向前平移,也就一支烟的时间,枪手们已经在甘州军面前停了下来,保持着二百步的距离。 该来的总是会来! 杨肇基知道,甘州军已经被包围了,虽然西宁军的人数只是与他们相当,也许这个大车阵……它并不是万能的,它只能对付蒙古骑兵。 但他并没有退缩,甘州军很快分出一部,将箭头和枪口对准西宁军的这支步兵,只要他们进入射程,杨肇基相信,西宁军也是人,一样会流血,一样会伤亡。 现在西宁步兵压上来,正好可以近距离看看他们的火器,也许并不像逃兵们所说的那样可怕。 “砰,砰,砰……” 第一排枪手齐射后,第二排枪手并没有继续选择齐射,为了节约子弹,李自成让他们改齐射为点射,如果有谁露头,立刻会有铜制弹头招呼过去。 铜质弹头撞击在钢铁挡板上,发出清越的撞击声,这种声音,对双方都不是好事。 甘州军早就不敢露头,乌龟似的藏在挡板后面,如果挡板被击穿,他们将再无藏身之地,完全沦为西宁军的靶子;而每一次子弹打在挡板上,西宁士兵则感觉,他们是在浪费宝贵的子弹。 “大人,看看这儿!” 杨肇基和士兵一样,也是藏在钢铁挡板后面,他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挡板被子弹击中的地方,已经严重凹进一个缺口,几欲穿透,如果再有一发子弹击在同一点,挡板就会被穿透。 “马撇的西宁火器,怎地比蒙古人的弓箭还要厉害?” 杨肇基并不知道,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在百步的距离上,如果两发子弹击中同一点,比奥运会射击比赛上连续打中十环的难度,还要大上一些,至少距离上要远得多。 他的身子从空调变成了火炉,他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周身发烫,幸好汗水带走了部分热量,但是被寒风一吹,又凉透了整个身心。 就像是打摆子的人,他现在基本上搞不清自己是冷是热,只感觉周身的体温有些不对劲。 “马撇的西宁军,怎的造出如此犀利的火器?”甘州军虽然有火器,却是无法射击,西宁军远在它们的射程之外,杨肇基绝望之余,这才发现刚才错怪逃兵了,看来他是白挨了一脚,因为他没有因害怕而撒谎。 谩骂从来不能解决问题,能解决问题的,是实力与勇气。 既然躲在大车后面也不安全,归路又被西宁起步截断,杨肇基只好拼一把,如果能击退西宁步兵,他还可以与西宁起步对峙,至少比现在这样完全被动挨打、绝无还手之力要好。 “裘生!” “属下在!”裘生是一名高个子千总,相当于西宁军的千户官,他原本藏在亲兵的身后,闻言做了两次翻滚方才来到杨肇基的身边。 杨肇基见他如此狼狈,不觉心生厌恶,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况且自己也是缩在挡板后面,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便忍住一顿臭骂,道:“你立即带着本部士兵,突出大车阵,将这些西宁军驱散!” “这……是,大人。”裘生虽不情愿,但总兵大人亲自点名,他岂敢反抗,只得点起本部所有的五百士兵,自己却是躲在最后,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还能赶紧撤回来。 五百甘州士兵,猫着腰,顶着恐惧,缓缓移开大车。 马有水急叫道:“大人,他们要突围吗?” “外围都是我们的骑兵,他们又能逃到哪儿?”李自成哈哈一笑,道:“甘州军熬不住了,他们要上来送死!” “大人,要立即射击吗?” “别急,让他们进到百步的距离上!”李自成要试验步枪的另外一种战法:死亡线! 如果敌军人数众多,轮番出击,则枪手们从心里画出一定的距离,三排枪手不间断射击,封锁着这条路线,谓之“死亡线”。 此时敌军人数众多,枪手们基本上不用瞄准,只要将子弹朝着这条死亡线射击便成,死亡线后面的敌军,相对则是安全的,枪手们根本无暇顾及。 但攻守双方总有个人数比,一旦超出这个范围,或者进攻的道路过于宽阔,枪手们也有可能顶不住。 今日的甘州军,基本上被西宁步枪打趴下了,正是试验这种战法的好机会,比实战演习得到的数据更为真实。 西宁军暂时停止射击,倒是给了裘生一线希望。 裘生自然不会认为西宁军被他们的勇敢气势吓傻了,也许是火器故障,也许是火器的枪管发热无法连续射击,不管什么原因,现在是机会,只要兄甘州军能缠上去,论起肉搏,兄弟们绝对不在西宁军之下,至少可以和西宁军有了公平对决的机会。 他不断催促士兵,趁着这个机会,全力靠过去。 “砰,砰,砰……” 西宁军终于开始出手了,这一次距离更近,士兵们已经经受过战场的考验,准头更高,第一排枪手齐射,甘州军倒下过百,死的死,伤的伤,爬的爬,叫的叫。 百步的死亡线附近,已经没有站立的甘州士兵,第二排枪手迟疑不决,是将甘州士兵放到百步的死亡线,还是继续射击,剩余的甘州士兵都在射程之内,如果放走他们,实在太可惜了。 不知谁反应过来了,“那个高个子军官,大人的十两赏银……” “砰,砰,砰……” 李自成摇着头苦笑,自己当时为了排解士兵们的紧张情绪,没想到却是害了这些甘州士兵,就算他们退回大车阵,也是跑不掉,何必多造杀孽? 三四轮射击后,五百甘州士兵几乎全部倒地,千总裘生的身上,更是变成了蜂窝煤,鲜血顺着明光铠的隙缝,汩汩地流出来…… 但李自成准备实践的“死亡线”战术,彻底无法实现了,两拨攻击都是全军覆没,伤亡千人,借杨肇基九个胆,他也不敢再冲击西宁军的步兵了。 “大人,那个高个子军官,他死了……” “哈哈,”李自成大笑,他也有些头痛,他是死于乱枪之中,“可你们知道是谁打死的吗?” “这个……”何小米用手挠着后脑勺,“属下的确没看清,子弹都是一样的,又没有标志……” 百步外都可以看到,那名军官已经死翘翘,身上肯定多处中弹,见士兵们一个个瞪着期盼的眼神,李自成实在不忍心打击他们的积极性,“第六百户人人有份,每人……半两!” “奥……”士兵们欢天喜地,半两银子,足足是他们一个月的军饷,虽然十两银子更为诱人,但刚才的情形,谁也不能确定那军官就是自己打死的,他们也清楚,从死得这么快来看,他肯定得到大家的重点照顾,受弹甚多。 半两银子,可以说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第234章 一波消失,一波兴起 第235章 大势 (ps:多谢书友46372305的打赏,多谢兄弟姐妹们订阅、红票支持) 骑兵对步兵的速度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一时不及撤退的甘州士兵,顿时被战马撞得七零八落,侥幸躲过一劫的,又被骑兵的长枪刺个透心凉。 更新最快 刘云水杀得兴起,一直冲到大车阵的另一端,不过,他很快就陷于困境,对骑兵来说,大车阵内的空间太小,又有许多障碍物,一下子冲进数百骑,不但提不起速度,连转个身都难,到最后,几乎就立于原地与甘州的步兵对杀。 关键时刻,还需要步兵的协助。 在甘州士兵被赶到大车阵另一端的同时,西宁步兵紧随着本方的骑兵,将南端的大车一辆辆拖开,大车阵只剩下不到原先的一半。 杨肇基虽然久经沙场,与女真骑兵都进行过战斗,但在大势面前,个人的力量,已经难以起死回生,他见大车阵已经无法阻挡骑兵的进攻,只得放弃大车阵,亲率数百士兵向外突围。 眼看着胜利在望,西宁军岂肯纵虎归山?西宁步枪早就瞄准了这些突围的士兵,在更外围,李过的骑兵更是早早切断了甘州军的后路,从北面挤压过来。 刀光剑影,血沫横飞,马踏肉泥,弹穿铠甲,金属的撞击声、步枪子弹呼啸声与伤兵的惨叫声,组成人世间最悲壮的交响乐,这里的听众,似乎只有李自成一人,数里外的城头上,一直在观战的梅之焕,看到这样的一幕,脸上也是变色。 杨肇基眼看着大势已去,遂停止突击,手中的弯刀缓缓垂下来,殷红的血液顺着刀尖逐渐渗透到底下的荒漠,再也不见踪迹。 良久,他忽地想起岳士权限定的五日时间,看来这个目标是无法实现了,岳士权如何上折子,他已经不再关心。 钢刀缓缓抬起,血迹在杨肇基的眼中被无限放大,天地仿佛旋转起来,这一刻,他已经万念俱灰,带血的钢刀一点点抬高,直至颈脖。 杨肇基最后看了一眼城头,然后绝望地闭起双目,再不忍直视这人间的一切,解脱了,终于解脱了,他猛地一拉钢刀,想要将思维定格在最后的血红里,这是对将军最好的诠释。 “大人……”一名亲兵奋力想要夺下杨肇基的钢刀。 “放开!”杨肇基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兵,“战败至此,我有何面目去见巡抚大人和监军?又有何面目回到京师……我不能成为战俘呀……让我保持最后一丝尊严吧……” “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两名醒悟过来的亲兵,赶紧冲上来,死死抱住杨肇基的胳膊,但杨肇基气力甚大,双方僵持着,刀锋距离颈脖,最多不过三四寸,一时却不能移动分毫。 “大人……你不能丢下我们呀……”又有两名亲兵抢上来,终于夺下钢刀,仍在一边。 杨肇基一屁股坐到地上,双目空洞,两眼失神,只是机械地蠕动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李自成远远看到这一幕,唤过何小米,耳语几句,何小米传令下去,西宁军顿时齐声大呼:“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杨肇基忽地一悟,西宁军总算给兄弟们一条生路,不管这是不是谎言,他已经没得选择,他猛地站起身,扫了对面的西宁军一眼,缓缓道:“兄弟们,降了吧,你们已经尽力了,战争失败的责任,完全在于我……” 无论岳士权如何上折子,无论朝廷如何给这场战斗定性,他杨肇基心里明镜似的,士兵已经尽了力,失败并不是士兵的责任,而是这场战斗本不该发生。 杨肇基趁着亲兵不被,快速拾起钢刀。 但西宁兵已经涌过来,也许是发现了他不一般的身份,他们一拥而上,夺下钢刀,用绳索缚了。 无需杨肇基提点,甘州士兵已经跪拜在地,任由西宁军用绳索困了结实,重伤兵杀,轻伤兵缚,不消一柱香的时间,数千甘州士兵,死的死,降的降,西宁伤兵则是被同伴们抬进大车,包扎伤口。 杨肇基百感交集,这才多长时间,原本意气风发的甘州士兵……他扭动着身子,大声叫唤道:“李自成,我要见李自成……” 李自成正在视察甘州军的大车,这些笨重的宝贝,到底是留着运送粮草,还是交由匠人们融化了,再铸成西宁步枪……听到杨肇基的叫喊,他斜跨两步,来到杨肇基的面前:“我就是李自成,你是……” “甘州总兵官杨肇基!”杨肇基用不屈的目光打量着李自成,心中一动,自己就是败给这样一个年轻人? “奥?你就是杨肇基?”李自成淡淡一笑,像是在打量着一件即将损毁的艺术品,“难怪刚才要自杀,数千甘州士兵就这么没了,作为总兵官,是该向朝廷谢罪!”李自成才不相信他真的要自杀,刚才不过是给亲兵们做做样子,真要自杀,就是被缚,也可以咬断自己的舌头。 “落到你手里,我也没打算活着,”杨肇基翻了个白眼。没想到李自成如此奚落他,“只是……只是临死之前,我想知道,西宁军的火器为何如此犀利……” “这个问题,说起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李自成气定神闲,甘州军的主力已经被消灭,他的信心大增,“待破了甘州城,晚上咱们再慢慢聊!” “晚上?”杨肇基顿时一脸黑线,“甘州城高墙厚,粮草器械充足,军士上下同心,你能半日拿下甘州城?休想!” “半日?”李自成哈哈大笑,“一个时辰足矣,杨大人看好了。” 他抬头看天,日头顶中,应该是午时了,遂不再搭理杨肇基,而是传下命令,让士兵们休息半个时辰,吃点干粮,补充清水,半个时辰后,开始攻城。 为防甘州城内的士兵出逃,刘云水、李过部的骑兵,率先赶到城下,进行巡逻,利用骑兵的速度,威慑城内的士兵。 甘州南城,梅之焕一直在城头观战,眼睁睁看着杨肇基军败,他却不敢增援,城内的守军实在太少,就是顶上去,也是于事无补,留在城内,还可以固守城池。 此时他已经知道杨肇基兵败被俘,但士兵一个也没逃出来,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他不禁仰天长叹。 主力已没,城中所剩的残兵,又能守得几日?他的眼神涣散,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亲兵告诉他,西宁军正在午饭,骑兵已经突入城下,他才回过神来。 不用岳士权,他要自己给朝廷上折子谢罪。 现在甘州已经四面被围,无法派出人员送信,只能向朝廷飞鸽传书了。 梅之焕顾不上午饭,在亲随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离开城头,回到抚衙,独自摊开纸笔,右手接触到纸笔,心神逐渐合一,字斟句酌起来…… 半个时辰后,西宁步兵午饭已经完毕,马有水属下的枪手们,立即向甘州城进发,而李过留下的两百步兵,用绳索将甘州降兵串成一串,缓缓向甘州行进。 刘云水与李过听说李自成已经来到城下,立即前来拜见,“大人,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何时开始攻城?” 李自成向南城头扫了一眼,道:“城内的甘州军怎么样?可有突围的迹象?” “没有,他们除了恐惧,应该是想利用城墙负隅顽抗了。” “你们两部立即封锁西、北两座城门,勿要放走一名敌军,”李自成又看向身边的马有水,“枪手们分做两拨,围住东、南城门,东城佯攻,南城主攻。” 但凡攻城,为了降低城内守军的抵抗意志,一般“围三阙一”,给守军逃跑的希望,他们才会无心守城,但李自成这次是欺负城内守军人数不多,是以要四面围城,不给守军逃跑的希望,至于他们众志成城,坚守城池,李自成也不在意。 “是,大人。”三人拱手行了一礼,各归本部,马有水虽然想要主攻,但对骑兵来说,攻城不是强项,而且骑兵操训起来难度极大,又需要大量的时间,实在伤亡不起,是以并没有提出异议。 李自成带着亲兵,稍稍退后,亲自在南城外督战。 看着远远而来的甘州降兵,李自成真想与杨肇基好好谈谈,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眼下攻城要紧,还是留待晚上吧,再凶残的财狼,一旦落到猎人的陷阱里,还不得摇尾乞怜? “砰,砰,砰……” 前面,马有水的士兵已经来到南城外百步的地方,开始向城头观望的甘州守军射击。 甘州士兵虽然知道他们的主力已经全军覆没,军心早已涣散,但李自成围住四门,显然是不给他们出路,在巡抚大人和军官的们的鼓舞下,他们还是拿起手中的刀枪,分别镇守着各座城门。 有些士兵亲眼见到杨肇基兵败的情形,但城头距离战场,毕竟有四五里的距离,看不真切,西宁步枪的恐怖射程,他们并不知晓,当西宁士兵来到城下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弓箭、鸟铳、三眼铳等,妄图阻止西宁士兵靠近城墙。 但西宁军在百步外就停下了,这远远朝出他们的攻击距离。 就在他们期望西宁军再进一步,成为自己的猎物时,西宁军手中的步枪响了,百余发子弹,呼啸着将城头的守军完全笼罩在弹雨中。 “啊……妈……啪……” 守军垂死之前的惨叫,西宁士兵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们摔倒在城头的声音,就听不到了,西宁士兵无暇从声音中辨别,城头到底有多少重伤兵,这一刻,他们唯一的事情,便是装填子弹。 便在此时,马有水伸出右手食指,猛地向前一指,士兵中窜出四名士兵,两人一组,抬出一个木箱,快速冲向南城门。 百步的距离,士兵全速冲刺,也就半泡尿的时间,城头再出现守军之前,这四名士兵已经冲进城门洞,进入城头的盲区。 第236章 一封没有发出的奏折 南城门传来的枪声,让梅之焕大吃一惊,难道西宁军这么快就开始攻城了?他丢下写了一半的奏折,快步出了巡抚衙门,这时,东城门也传来了枪声,致密而短暂。 更新最快 梅之焕一时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去南城门,还是该去东城门,恰好有个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大人……西宁军……西宁军开始进攻南城门了,兄弟们……兄弟们伤亡惨重……” “走,去南城门看看。”梅之焕一下子有了主意,带着亲随奔南城门而去。 其实不仅梅之焕,听到枪声之后,已经有军士自发向南城门靠拢了。 此时的南城门外,西宁步兵紧盯着城头,只要守军露头,立刻就是两发子弹招呼过去,甚至没有守军露头的时候,也会有一两发子弹示威似的在城头呼啸着。 城门洞的方向,四名西宁士兵已经从城门洞走出来,其中两人手中还拿着导#火索,,撒网似的一路散发过来。 枪手们显然也是看到这四名士兵,射向城头的子弹,更加密集起来,死死压住城头的守军,绝不让他们发现城外的状况。 马有水的手心都出汗了,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这是他第一次攻打这种坚城,而且还是强攻,若是能拿下这座陕西行都司的中心…… 爆破的士兵也是加快了速度,拐过城墙后,终于到了导#火索的尽头,另外两名士兵赶紧扭开火折子,点燃导#火索…… “快跑……”士兵们相互招呼着,齐齐向外奔跑。 像一小块金属钠投到清水中,导#火索发出“嗤嗤”的声响,微弱的火光,沿着不规则的路线快速向前窜行…… “轰……轰……” 两声巨响,南城的厚重铁门夺框而出,斜飞出数丈远,堪堪落在梅之焕身前不足三步的地方,“嘭”的一声,重重坠地,扬起无数的灰尘,喷了梅之焕一头一脸,一股浓烈的硫磺味裹着空气,向他压迫过来,几乎将他推到。 如果铁门再多飞五步,或是梅之焕出门时没有犹豫,早一刻出发,管保被铁门一切为二。 梅之焕是幸运的,但早他一步来到南城门、正要走上城头的士兵们,则赶上了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霉运。 在梅之焕的眼前,先是一阵扬尘,随后被温热的鲜血生生浇灭,一同坠地,低空像是下了一阵红色的温热的急雨。 士兵们连最熟悉的那个字眼都没有叫出来,就已经四分五裂,梅之焕亲眼看到,一条粗壮的滴血的大腿,先是飞上半空,然后狠狠地砸向地面断成数截…… 南城门已经洞开,西宁军呼喊着向城门扑过来。 梅之焕全身无力,三魂去了二魂半,只剩半魂在屁股后面不着边际地萦绕,随时可能脱离躯体扬长而去,他的嗓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隔空生生捏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乖乖地成为西宁军的战俘。 如果不想成为战俘,那只有一条路可走,可惜城门处的士兵在做出选择之前,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西宁军迅速占据南城门,并且沿着城墙向其它城门推进,接应城外的西宁军入城。 到了此时,李自成才真正放下心来,城内已经没有多少守军,在西宁军的步枪面前……他都不敢想象,但愿今日一直没捞到什么战功的刘云水,不要滥杀无辜,否则,必须杀一儆百、杀鸡儆猴,维护“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权威性和神圣性。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城内的枪声逐渐稀疏起来,战斗已经进入尾声,西宁军开始搜索残余的甘州士兵。 李自成回身看了眼身后的杨肇基,“杨大人,如何,没有超过多少时间吧?” “啊……你……”杨肇基对李自成的嚣张,极为不爽,恨不得舀口水吞了,若在平时,五十军棍定然少不了了,可是现在…… 胜者王侯败者贼,他现在全身被缚,两臂酸麻,连舀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哈哈,杨大人,咱们晚上见!” 李自成几乎是最后一批进入甘州城的,他的身后,只有看押杨肇基和战俘的二百余名第二百户的步兵。 城内异常寂静,整个甘州城,像是一下子坠入一个全新的三位空间,大街上见不到一个百姓,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闭着门窗,不留一丝缝隙。 只有一些西宁士兵,在无聊地逡巡着,像是搜寻残余的甘州士兵,一时却又没有方向和目标。 李自成微微一笑,对传令兵道:“传令下去,只许捕捉甘州士兵,不得骚扰城内的百姓,不得私自闯入百姓家中,违令者,杀!” “是,大人!” “另外,立即张贴告示,安抚城内百姓,着人敲锣打鼓,沿街宣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的,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李自成先去军营中转了一圈,见城内的降兵被缚在一起,集中在操训场上,他只是朝看守的士兵点点头,便来到巡抚衙门。 “大人,我们发现了这个!”一名正在查抄巡抚衙门的士兵,见了李自成,立即送上一张白纸。 李自成接过一看,原来是巡抚傅欢向朝廷上的折子。 “巡抚甘州梅之焕奉上:今见西宁叛军,人雄马壮,火器犀利,军纪严明,悍不畏死,其志不在小,若不及时派出强军,久后必为朝廷大患。” “臣观之,西宁叛军,与陕西民变军极为不同……” 这是一份没有完成的奏章,纸上字迹未干,显然刚刚搁笔不久,若非西宁军及时打进甘州城,这份奏章,恐怕迟会被信鸽传入朝廷的手中。 可惜,梅之焕已经没有机会完成奏章的下半部分了,即使有机会完成,他也无法上达朝廷了。 李自成连着看了两遍,微微一笑,道:“梅之焕在哪?将他押过来!” “是,大人!” 稍顷,梅之焕被押送至抚台衙门,这里本是他的官邸,如今李自成鸠占鹊巢,他倒成了阶下囚。 梅之焕蓬头垢面,管帽上的璞头都少了一个,可能挣扎时被士兵推搡了,脸上还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因为被绑缚,官袍被挤得变形,勒在身上,将他瘦小的身形完全衬托出来。 但他双目有神,精光外泄,表明脑子还算清醒。 “这是你上的折子?”李自成扬了扬手中的那张白纸。 梅之焕双臂被缚,只得躬着身抬眼一看,果是自己尚未完成的那份奏章,“正是老夫的手笔,可惜,朝廷是看不到了,可惜呀,可惜……” “梅大人,你还真看得起我,”李自成淡淡一笑,道:“这是朝廷大员给我的最高评价,不知梅大人是如何知道在下的?” “可惜你这样的枭雄,却不能为朝廷所用,”梅之焕没有回答李自成问题,也许他是从战场看到的,也许根本是他的胡诌,目的是推卸自己的战败责任,他先是摇着头,随后定定地注视着李自成,“若是你能幡然悔悟,老夫还能保你一个美好的前程。” “保我前程?有趣,”李自成大刺刺向大堂的主位上一坐,“梅大人,现在你的生命都在我手中,如何保我前程?” 梅之焕神情索然,道:“只要你释放了老夫,老夫不但既往不咎,还会……还会向朝廷秉明你的不得已!” “不知梅大人能保我多大的前程?”李自成满脸堆笑,显得很感兴趣的样子。 “本官巡抚甘肃,又在朝中挂着御史的头衔,若是保你一个游击将军……”梅之焕睨了李自成一眼,又道:“若是你肯留在甘州这样的边陲之地,就是参将,也不是没有可能!” “游击将军?参将?”李自成轻声念叨着,像是在做着选择。 以他对大明朝廷的了解,梅之焕还真没骗他,陕西的盗贼,每当不敌官军,就忙着投降,但风头一过,又是重新举起义旗,“反了再降,降了再反”,就是这样的境况,朝廷还是允许盗贼们投降,归顺朝廷。 “你没有军功,参将已经是极限,”梅之焕沉声道:“除非你以后有了军功,方可……” 李自成淡然道:“依梅大人看,在下要是归顺了朝廷,将来如何立下军功?” “能立下战功的地方有很多,辽东便是最好的机会,”梅之焕轻轻摇着头,“不过,辽东……如果你不想去辽东,就是甘州,也可以立下军功,蒙古人时不时的来打个草谷,不知道你的火器,能否对付蒙古的骑兵……” “对付蒙古骑兵倒是不难,”李自成淡淡一笑,傲然道:“请问梅大人,在下连蒙古骑兵都能对付,为何还要归顺朝廷?难道朝廷的军队比蒙古骑兵还要强大?别忘了,现在不是洪武、永乐年间,大明早已日薄西山,只有梅大人这样的忠臣,才会看好朝廷!” “你……”梅之焕想要伸出手指头,指着李自成的鼻子大骂一通,连着转了几次,方才发现自己被缚,原来是人家的阶下囚,老脸不觉羞得黑中带红,像是未完全成熟的桑葚。 “朝廷的事,咱们迟些再说,”李自成没有嘲笑的意思,他的心中,已经隐隐确定了一个主题,“梅大人可知,在下本是甘州的一名小卒?” “甘州?你曾在甘州的卫所待过?”梅之焕的脸上勃然作色,不知道是悔恨,还是恼怒,“那是什么时间的事?你的上官是谁?” 第237章 没有虚言 梅之焕已经被李自成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弄得有些昏头,听说李自成曾经是甘州的士兵,心中大惊,这样的人才,自己为何早先不识,愣是放到西宁,致使今日之祸。 更新最快 李自成却是不急,抬头道:“梅大人,天色已经不早,在下的肚皮早就抗议了,要不,咱们边吃边谈,大人要是再有机会写折子,也可以详细一点。” “这……” 李自成见梅之焕没有明确反对,隧道:“小米,给大人松绑,上茶,然后,将我的晚饭送过来,别忘了,给梅大人也来一份!” 梅之焕揉着发麻的双臂,心中一时掀起惊涛骇浪,久久注视着李自成,似乎要从外表看透这个年轻的枭雄,李自成亦是不发一言,两人心电感应似的都是揣摩着对方的心思。 直到何小米送上他们的饭食。 李自成伸手一指,“梅大人请,这是军中,没什么好招待的,委屈梅大人了。” 梅之焕一看,晚餐的确简陋,除了三个白面馒头,只有一大碗散发出浓浓香味的羊肉汤,还有就是一小碗青菜,对于他这样的巡抚来说,这样的饭菜,只能给管家的管家,不过,身为阶下囚,这已经是不错的饭食了,他瞟了眼李自成的面前,和自己完全一样,便道:“在西宁军中,这已经是最高待遇了,老夫不胜感激呀,哈哈……” “最高待遇?”李自成一愣,看到梅之焕正盯着自己的晚餐,方才明白,“大人谬赞了,这不是西宁军的最高带待遇,而是所有士兵的共同待遇!” “嗯?”梅之焕敛了笑容,“李千户是说,所有的士兵都是这个待遇?不可能吧?就是为了奖励士兵,也不该……” “梅大人,所有的士兵的确是同样的饭食,不是为了奖励,这是他们日常的伙食标准,只不过不一定每次都是羊肉,有可能是牛肉、猪肉,也有可能只是咸鱼,像这日这样,既有羊肉,也有咸鱼的,一年中最多有一半的时间?” “鱼”、“羊”合而为“鲜”,难怪刚才闻到的香味比较特别,不过,梅之焕倒没有在口味上纠缠,“李千户,士兵们真的是一样的饭食?”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梅大人可以自己上外边看看!” “那……老夫……”梅之焕躬起身,想要站起来,但想到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又尴尬地坐了下去。 “梅大人要是不信,尽管出去看看,”李自成一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放心,外面都是我的人,大人就是想逃,恐怕也逃不掉!” 梅之焕拱拱手,也不多言,到底出去了,在士兵丛中转了一圈,为防自己老眼昏花看错,几乎将脑袋伸到士兵的汤碗里,弄得士兵以为哪儿来了一位要饭的花子,幸好何小米跟在后面,士兵们才没敢将他轰走。 回到厅堂,梅之焕长身一揖,道:“李千户诚不欺我!” “哈哈,”李自成大笑,“那是自然,我已经攻下了甘州城,还有必要在梅大人面前撒谎吗?” 梅之焕的脸上略显尴尬,他忙向口中塞了一大块馒头,咀嚼几下,一口吞了,方道:“李千户现在可以说说,你在甘州的上官是谁吗?” “去年初,甘州左卫募兵,我就是那一批的新兵,”李自成脸上已经没有忿然之色,若不是被甘州左卫抛弃,能不能创下现在的基业,实在说不准,“当时的百户官,乃是参将王国之侄王全,从百户是李军。” “奥,”梅之焕想了想,皱着眉头道:“可惜,这两人似乎都已调出了甘州!” “梅大人是希望让这两人来劝我弃暗投明?”李自成笑道:“梅大人可知,我因何走上这条道路?” “难道这两人有什么对不住李千户的地方?”梅之焕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李千户因何去了西宁?” “梅大人真想听听我的故事?”李自成敛了笑容,沉声道:“大人若是知道了我的老底,就得加入我西宁军,不过……知道大人来自仕林,看不惯我们这些泥腿子,我不会逼迫大人,你可以做出选择,要么加入西宁军,要么被西宁军一刀砍了,现在梅大人还要听我的故事吗?” 梅之焕起初吓了一跳,但想了想,自己已经被西宁军生擒,想要活着出去,只怕不可能,即便不知道李自成的故事……既然非死不可,那么在死前明白一些事情,特别是李自成的火器,也不枉了自己这场失败的守城战,“千户大人说吧,我洗耳恭听!” “哈哈,”李自成大笑,随即道:“当年我们百余人,在甘州左卫训练了不足两月,便被派到西宁,驻守镇海堡,镇海堡内原有数百名士兵,面对蒙古骑兵尚不能胜,我们只有区区百人,没有铠甲,没有弓箭,没有粮饷,连卫里发的兵器,都是木杆枪,这样的士兵……梅大人,若是你带兵,能守住镇海堡吗?” “这……”梅之焕低头蹙眉,他想起来了,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西宁卫向甘州求援,甘州认定蒙古人就杀小打小闹,得些便宜边走,是以没有重视,加上甘州五卫自身也没有多少士兵,还要应付讨来河沿岸的蒙古人,随便募了百余士兵,训练了两月,便发往西宁。 甘州此举,实是间接告诉西宁卫,小股蒙古骑兵,必须自己解决,谁想到西宁卫竟然让这样的士兵入驻镇海堡,这…… 难怪李自成要造反,实在是逼不得已,可是,他又如何撑了下来?难道蒙古人没有出现吗? “哎……”梅之焕长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的发生,我……我也有责任……” “梅大人,在下现在无意追究谁的的责任,若是要追根究源,最终的责任人,乃是朝廷,是朝廷养了这些……”李自成轻笑着遥遥头,“不说这了,还是回到我的故事中,大人镇守甘州边镇久矣,自然知道,我们那百余士兵,怎能对付蒙古骑兵?” 梅之焕也是不解,眼中满是疑惑,蒙古人绝对不会存了悲悯之心,难道李自成得到贵人相助? “在危险面前,在生死存亡面前,我们这百余人抱成一团,依靠自己的力量,硬是打败了蒙古人,还夺取了数十匹战马……” “打败蒙古骑兵?”梅之焕的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李自成的话,显然超乎他的理解力,训练不足两月、拿着木棒的新兵,能打败蒙古骑兵?难道蒙古人是一支残兵?绝不可能,李自成他们要是杀人夺马,蒙古人绝对会报复,那他在西宁如何安身? “梅大人不信?”李自成灌了口羊汤,“咕咚”一口吞下,方道:“当日参将王国死在西宁,我们不是送上三十余蒙古人的首级折抵的吗?” “王国?”傅欢想起来了,王国去西宁巡视,死在蒙古人的手里,当时甚觉可疑,但西宁交出数十具蒙古人的首级,估计是西宁军发了狠,方才残杀了如此多的蒙古人,看在这些首级能向朝廷换来银子的份上,甘州才没有追究。 “这么说,这些蒙古人都是李千户杀的?” “人自然是我杀的,”李自成嘿嘿一笑,“梅大人不会不信吧?” “这……” “难怪梅大人不信,事后想起来,连我自己都难以相信,”李自成便将当日在林中洒水,利用斜坡、弯道等地形,伏击蒙古人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当然,这些灵感的来源,就没必要交代了,“梅大人现在觉得可信吗?” “这……” “看来梅大人还是有些不信,”李自成自顾啃着馒头,就着羊汤吞咽下去,“其实,要打败蒙古骑兵并不难,数月前,在下于三角城一役,割了八十二具蒙古人的首级!” “八十二具?”梅之焕忽地觉得不对,“西宁哪来的三角城?” “巡抚大人坐镇甘州,看来耳目不明,西宁卫怎么说名义上还是从属于甘州,”李自成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在下刚到西宁不久,便在西海东岸恢复了大汉时代的三角城,早已给草原打进了一颗楔子,没有三角城,你当蒙古人那么老实?” “真个如此?”梅之焕紧盯着李自成的脸庞,想要从他清越的脸上找到一丝谎言的证据,可是,他失望了,李自成的脸上,纯洁得就像是初生的婴儿。 “梅大人要不要去三角城看看?” 梅之焕是准备去看看,眼见为实,不过,李自成身上的奇迹,应该不止三角城一处,而且三角城距离甘州,实在是远了些,便道:“老夫自然要去看看,不过,这个不急,你且说说,你是如何掌控西宁的?还有,西宁军手中的火器,究竟是怎么回事?” “既然知道西宁军火器的犀利,就该知道,恢复三角城、打败蒙古人,都不是我的胡诌,”李自成淡淡地道:“别的不说,西宁军那数百匹战马,如果没有蒙古人相送,以梅大人对西宁卫的了解,西宁在一年多的时间,能产出这么多战马吗?以战马为例,可知在下没有一句虚言。” 第238章 巡抚甘肃 “这……”梅之焕陷入沉思,李自成的话不错,西宁卫虽是朝廷的驿马区,但以西宁的草场规模,一年能出产五十匹战马就不错了,顶天也不会超过一百匹,而现在的西宁军,竟然有六七百匹战马,这短短的时间……除了得之于蒙古,实在没有其它的解释,暂时先相信吧,但他念念不忘的,还是西宁的火器,“那李千户如何解释西宁的火器?” “不需要解释,”李自成淡淡一笑,道:“这是西宁军的的秘密,整个西宁,知道这个秘密的不会超过三人,梅大人只要知道,西宁火#枪的确犀利就行了!” “可是……可是,即使有了这样的火器,小小的西宁想要与朝廷对抗,恐怕……”梅之焕还是摇头,眼中满是不屑,“以老夫看,千户大人有了这些本钱,若是站到朝廷的一边,方可发挥火器的威力,也可发挥你的才智,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梅大人一心向着朝廷,在下无话可说,”李自成将最后一块馒头丢进嘴里,咀嚼起来,见梅之焕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方道:“梅大人此话,完全是为自己考虑,若是为了在下……至少有两点不确!” 梅之焕低着头,他也知道自己是强词夺理,倒不是为了说服李自成释放了自己,而是他实在不相信,西宁军可以与朝廷的大军相抗衡。 更新最快 “首先,归顺朝廷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李自成朗声道:“大明的强军几乎都集中于辽东,然从努尔哈赤发布‘七大恨’以来,辽东死了多少总兵?不是死于鞑子的骑兵,就是死于朝廷,难道这些总兵当中,竟然无一人找到克制鞑子骑兵的法子?” 李自成自顾地摇着头,“非也,会打仗的受到掣肘,掌权的又不会打仗,这样的朝廷,如何能打败鞑子?所以,大明在辽东节节败退,长期下去,恐怕连山海关都保不住……奥,去冬今春,鞑子入塞,掳掠大量财物,据说掳走的丁口不下三十万,可是,大明找到对付鞑子的办法了?除了袁崇焕作为替罪羊被杀……这样的朝廷……” “……” “假如我归降朝廷,必被派往辽东,那时,除了兵败身死,会有第二条出路吗?”李自成正色道:“作为军人,马革裹尸而还,并不是遗憾,遗憾的是不能发挥自己的能力,明明可以打败鞑子,结果却是死于朝廷的**,王化贞与熊廷弼的例子,梅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这……”梅之焕想了想,对李自成来说,投靠朝廷,的确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李自成的士兵战斗力强,十成被派往辽东,但李自成乃是降军身份,朝廷又不可能充分相信…… “孙承宗乃是帝师,挂兵部尚书衔,东阁大学士,地位高不高?”李自成知道,想要说服梅之焕加入西宁军,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但他同样禁不住所谓的言官的弹劾,撂了挑子,梅大人说说,大明还有何人能总督辽东?胜利的希望在哪里?朝廷的希望又在哪里?” “……” “其次,”李自成被自己说得激动起来,喝了口茶水,压下心中的火气,“西宁虽小,焉知就不能抗衡朝廷?梅大人已经看到了,甘州的士兵不谓不精良,以大车阵出战,便是遇上蒙古骑兵,怕也不落下风,但在西宁军面前……不过半日的时间……” 是呀,李自成说得有道理,梅之焕被说得心底发凉,以相同的人数计,甘州军不亚于蒙古骑兵,但在李自成的西宁军面前,简直是秋风扫落叶……以此观之,李自成杀了大量的蒙古人,夺取他们的战马,还真有可能不是谎言,而蒙古骑兵与鞑子骑兵,实力上应该不相上下,那朝廷的军队…… 若是人数相近,他自然相信,西宁军可以尽情肆虐朝廷的军队,可是,大明虽然日薄西山,但体量依然庞大,若是集中十万、数十万士兵…… “梅大人可能觉得,朝廷的军队胜在数量上,试问,朝廷为何不集中数十万大军于辽东?”李自成觉得火候差不多,终于露出一丝笑脸,“数量从来都赢不了质量,辽东的几次所谓大捷,都是依靠城墙,阻挡鞑子前进而已,难道真的杀得了几个鞑子?鞑子败退没关系,只要人还在,过几天再来便是,他们不仅重回宁锦,更是来到京师,在朝廷的眼皮底下耀武耀威……” “……” “我西宁军也是一样,只要守住黄河的几个主要渡口,朝廷大军再多,又能奈我何?然后我们将防线一步步东移,陇山,也许比黄河更有利于防守吧?” “陇山?千户大人准备出陇右?” “这是迟早的事,”李自成发现梅之焕好像没有胃口,饭食基本没动,“梅大人,饭菜凉了,要不会换份热的?” “啊?本大人……本大人现在不饿,千户大人继续说!” “哈哈,”李自成大笑,道:“再说,数万、数十万大军,朝廷两线作战,开得出这么多粮饷吗?” “粮饷?”梅之焕发现,李自成打在朝廷的七寸上了,不要说对付西宁军,就是面对辽东的鞑子,朝廷的粮饷已是吃紧,又怎会调动数十万大军,除非……除非朝廷放弃辽东,但这是不可能的,难道任由鞑子再次兵临京师城下? “梅大人估计,以西宁军的实力,若是吞并整个陕西行都司,需要多长时间?” 梅之焕摇头,西宁军的战斗力,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本大人实在估量不出!” “甘州五卫,又是行都司的治所所在,不过一日时间,”李自成笑道:“不瞒大人,不仅西宁卫,连碾伯所、庄浪卫、古浪所,都已经属于西宁,现在的行都司,究竟还剩下多少?” “什么?”梅之焕的眼珠子差点掉到脚背上,“这些本大人为何一丝不知?” “哈哈,梅大人若是加入西宁军之后,再发生这样失职的事,可是要……军律处置的,不知道梅大人还敢不敢加入西宁军……当然,本大人不会逼迫你,一切,由你自己选择!” 梅之焕冷了冷,终于鼓足勇气,道……“老夫……老夫……若是加入西宁军,能为西宁军做些什么?” “梅大人一旦加入西宁军,首先得利用自己的在行都司的影响力,帮助劝说这些卫所早早归降,免生干戈——西宁军倒是不担心战斗有什么阻力,只是不想无辜制造杀戮,卫所的士兵,都是汉人,蒙古人、鞑子都欺负汉人,我不想再欺负他们,更不愿发生像甘州这样的屠杀。” 屠杀?梅之焕心中已经,回想起来,西宁军与城外的甘州军,的确是屠杀,就是甘州城内,那些没来得及头像的士兵,也是被屠杀了,这个李自成…… “这个自然,当是老夫分内之事,就当是老夫加入西宁军的投名状,”梅之焕点点头,他已经没有选择,即便为国捐躯,这样的朝廷……又有什么意义?“然后呢?如果西宁军真的占据了整个行都司……” “梅大人乃是文官,冲锋陷阵,自然不需要亲往,”李自成早就盘算开了,“一旦整个行都司归属西宁军,我预备在此基础上,设立甘肃省,梅大人就作为甘肃省的民政官,为我大军筹集粮草、准备兵源,如何?” 这是李自成能给出的最高文职官了,并且不惜为此单独立下甘肃省,梁文成是李自成最为信赖的人,早早就与李自成一条心,现在亦不过是西宁知府。 李自成并不是相信梅之焕的能力,实际上他对梅之焕还是不太了解,更不是因为他的忠心,梅之焕归降,实际上是他已经无路可走了,与梁文成的志同道合显然不同。 但李自成是要让新收复的地区,以及即将征服地区的人,明白一个道理,他不好杀戮,与陕西的盗贼有着本质的区别,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将来扩张土地的时候,遇到的阻力会小得多。 而且,现在的西宁军,的确需要一些仕林人物的加入,帮助管理府县,他们的加入,客观上也在扩张着的西宁军的正面影响。 西宁军暂时还是躲在朝廷的羽翼下,只要朝廷不介意,李自成暂时不会主动刺破这层蛋壳,但西宁军终究会从朝廷的羽翼下脱离出来,与朝廷分道扬镳,甚至会成为生死对头,有仕林人物的协助和参与,可得得到更多仕林的支持,在这个时代,话语权并非受控于帝王,而是由仕林直接掌握。 “大人,”梅之焕沉思良久,拱手道:“依本大人……不,依属下的意见,西宁暂时不兴立省,还是实行军屯为好!” 李自成拱手还了一礼,“梅大人何出此言?军屯之地,与立省有何矛盾?” “若是立省,自然按照普通耕地,征收农业税,朝廷的税率是十五税一,西宁自然不能高出许多,”梅之焕目视李自成,见李自成微微颔首,继续道:“然而行都司与内地的两京十三司不同,行都司的土地上,并不是连续的绿洲,而是绿洲与荒漠交错存在,每一处的绿洲,面积其实并不大。” “梅大人的意思,如果按照正常的税率,难以征收到足够的粮食?”李自成心中窃喜,梅之焕既然能将如此紧要处告诉自己,那他从心底已经认定自己属于西宁了,“以前的行都司是如何做的?” “正是这个意思,”傅欢点头,“以前的行都司,与大明的内地有很大的区别,实行军屯的目的,就是让军户们养活自己,养活家族的抽出的士兵,所以,税率一般是十税二。” “这么高?”李自成皱起眉头,这是明显的剥削,万一这些军户承受不了繁重的农业税……“那军户能承受得了吗?除了纳税,能养活家人吗?” “若大人这般,实乃军户之福,”梅之焕拱手,笑道:“按照十税二的标准征收粮食,军户门自然没有多少剩余,不过,他们和普通的百姓不一样,他们是军户,永远不能脱籍,所以,只要能养活自己,他们亦无怨言,当然,依大人的意思,若是遇上粮食歉收的年份,可以酌情减少农业税,军户们当不至于挨饿。” 李自成想了想,梅之焕的法子,只是权宜之法,在西宁军还很弱小的时候,军户们可以多贡献一些,不过,与陕西的饥民相比,他们至少不用挨饿。 他上次穿过大斗拔谷之后,也曾看到这种绿洲与荒漠相间的地形,其实,还有许多没有开发的小山丘,如果能种上“美洲三农”,军户们的收成还会更好些,李自成亦是拱手笑道:“梅大人的主意不错,就依梅大人所言,那行都司就叫甘肃镇吧,梅大人依然巡抚甘肃,如何?” “多谢大人!”梅之焕离了座位,匍匐在李自成的面前。 第239章 新的甘肃 离开抚台衙门,李自成趁夜召见了杨肇基,与梅之焕相比,说服杨肇基归降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口舌。 更新最快 杨肇基与梅之焕不同,他并非举人出身,而是出身于武举,也就是说,他是纯粹的武将,并不像梅之焕那样,有仕林这块身份上的遮羞布。 士农工商兵,在大明的政治等级中,仕林排在榜首,而武将与士兵一样,处在社会的最底层,虽然武将也有品级,但这些品级只是武将之间的比较,与文官的品级根本不是一回事,甚至一品武将,只要身上没有公、伯、候等爵位,见了七品文官,也要像普通百姓那样下跪行礼。 大明的文官,是耻于和武将为伍、为亲的,如果赶上战事,功劳尽着文官,最多从指甲缝里漏出一些留给指挥作战的武将,而所有的黑锅,自然是由武将来背,谁让他们出生不同呢? 甘州被攻破,杨肇基已经没有了选择,朝廷要是追求起来,黑锅毫无意外将由他来背,战事不利,完全是武将的责任,何况他现在还是战俘的身份。 即便将来朝廷收复甘州,甘州还是那个甘州,但易主的事实,却是无法更改,朝廷脸面丢尽,杨肇基还是免不了革职查办的命运。 严厉的军律,从来就是一把双刃剑,既能造就强军,也能让兵败的将领断却归路。 大汉时代,为了对付北方的游牧民族匈奴,军律不可谓不严,这的确造就一个个名垂青史的将军,李广、卫青、霍去病、李广利…… 但深受汉武大帝信任的国舅爷、海西候李广利,最终落得投降匈奴的悲情命运,远征大宛等半辈子的功绩,就此付诸东流。 何也?根源就在于严厉的军律。 在李广利最后一次远征漠北匈奴王庭时,恰好家中发生变故,所有眷属被汉武大帝逮捕入狱,李广利为了立功赎罪,不顾士族疲劳,强行横扫漠北,致使兵败。 世间本来就没有常胜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按照当时的汉律,李广利一旦回到长安,不但家人不能释放,等待他的,也将是身陷囹圄。 无奈之下,李广利投降了匈奴,十万汉军精锐,全部化作异族的力量,汉武大帝时代从此丧失了进攻漠北匈奴的能力。 大明的军律同样严厉,到了万历年间以后,更是严厉到了畸形的地步,仅仅一个辽东,因为战败而自杀、被朝廷诛杀的总兵官,就超过十名,超过同时代大明总兵官的一半。 当然,在这些事件中,各路言官们也是功不可没。 这些苍蝇似的的言官们,每每要在自己不熟悉的军国大事上刷刷存在感,他们弹劾的对象,便是那些军功被文官冒领、失误与过错被无限放大的武将们,朝廷为防武将坐大,亦是以此做为牵制,实际上就是推波助澜。 被言官弹劾,几乎是所有武将的最终命运。 到了万历年间,武将被弹劾,往往还加入因为党争的因素。如果武将隶属于某一利益集团,必会被另一集团的言官用放大镜过滤一番,即便你小心翼翼、矾水洗后再过一次清水,这也难不倒言官们,“大明不以言获罪”,“风闻言事”是言官们的特权,而且不用承担任何政治后果。 即便你不属于任何利益集团,中间派,对不起,所有的言官都会向你要政绩,你没有人脉、没有背#景,不弹劾你弹劾谁?难道要弹劾自己人? 所以甘州城外兵败的当时,杨肇基急得抹脖子,也不完全是做给别人看的,更有可能是他的第一反应。 现在李自成给了他一丝机会,至少是苟延残喘的机会,杨肇基如何不感恩戴德? 即使李自成开恩,释放了他,丢失甘州的责任,完全压在他的身上,他还能回到京师吗?回去京师是什么后果,用下面的脑袋也可以想象得出。 陕西盗贼的势力越来越大,卫所士兵、军官多有参与,实际上与杨肇基的情形也差不多,一旦兵败,如果不加入盗贼一伙,就等着被朝廷下狱,被言官攻击,军官们已经没法考虑这些盗贼的前途了,至少他们还能逍遥几日。 如果说梅之焕投降西宁军,是被西宁军惊吓的,是被李自成说服的,那杨肇基投靠西宁军,则是由于朝廷严厉的军律和言官们疯狗似的奏折,拱手将他推向西宁军。 李自成想起当日穿行于大斗拔谷时的一个问题,“杨大人,大斗拔谷如此险要,为何不筑城立关?如果早有准备,西宁军恐怕不会轻易破了甘州,至少不会在毫不知情地被西宁军攻至甘州城下。” “大人有所不知,”杨肇基的身份转变很快,对李自成行了上官的礼仪,“大斗拔谷南北,分别是西宁卫与甘州卫,此两地均为大明的卫所,若是在谷中修筑关城,迟早被言官弹劾,有拥兵自重之嫌。” “如果是永乐年间,西宁卫、甘州卫的确掌握在朝廷的手中,大斗拔谷做为商贾行人通行的道路,亦无不可,但眼下蒙古麦力干部已经沿着大通河南下,距离峡谷南端的红土口,已经不远,随时有可能穿越峡谷,蒙古的牧民,已经进入谷中寻找冬季的高山牧场,而且,林丹汗的蒙古察哈尔部,已经有牧民南下,形式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大人,属下也曾有些想法,”杨肇基摇着头叹息一声,用幽怨的语气道:“在朝廷的眼中,这些蒙古人,不过疥癣之痛,而武将拥兵自重,才是心腹大患……” 疥癣之痛?李自成冷哼一声,蒙古骑兵席卷黄河、大江南北,这才几百年的时间,难道朝廷的大员们都忘了?这些疥癣民族给汉民族制造的灾难,难道还少吗? 至于说拥兵自重,似乎杨肇基很忌讳这些,李自成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大明武将拥兵自重的情形,似乎没出现呀,唯一的一个吴三桂,那也是京师已被攻破、朝廷不复存在的时候,他才有些左右逢源的资本,算不上拥兵自重。 倒是大唐时代,同时掌握了军事、经济大权的藩镇,生出许多拥兵自重的范例,尤其是安史之乱以后,越发不可收拾,大唐也因此灭国。 看来大明实行“以文治武”的策略,对于控制武将割据还是有定点效果,武将的地位下降了,但却能有效减少拥兵自重的土壤。 西宁军现在还很渺小,暂时不存在这个问题,但随着西宁军掌控的地盘越来越来大,这些问题迟早会出现,如果能够未雨绸缪,先行立下规则、制度、惯例,将来就会少些烦恼。 对李自成来说,最为迫切的问题,是如何安置杨肇基,西宁军的七大百户,百户官比较稳定,无论能力如何,至少暂时没有异心,不可能更换他们,给杨肇基让位。 而杨肇基原来是甘州总兵官,二品武官,现在的西宁军中,自己这个掌舵人才是小小的千户官,实在无法安置杨肇基。 左思右想,李自成决定给杨肇基一个甘肃都指挥使的职务,至于品级,倒是没有明说,总不能高过自己。 甘肃都指挥使并不属于战兵序列,而是地方上的最高武官,实际上就是预备役的武官。 杨肇基的职务,是和甘肃军镇的军事设计一脉相承的。 未来甘肃镇,并不包括西宁府,但视情形,有可能将三川府容纳进去,甘肃镇的驻军,常备军维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甚至不要常备军,但必须让大量的壮丁做为预备役,随时为西宁军提供兵源补充。 预备役交给杨肇基打理,他们亦军亦民,平日正常参加农务,为军镇生产粮食,只是在农闲时节,每年安排一到三个月的时间,按照西宁军的训练方式接受操训,掌握西宁军的基本军律,随时可能补充为正式的西宁士兵。 由于甘肃镇并非防守重点,在现在的每个卫里,留下五十名士兵做为常备军,有一名总旗官负责,将来甘肃立省,这些士兵就转为各个府县的捕快衙役。 西宁军的七大百户,除了要驻守各个要点要冲外,这次北伐战争结束之后,将进入新的整顿、扩军和操训期,特别西宁步枪的推广,现在虽然数量不足,无法大量配备,但士兵们必须先行受训,免得到时间有了步枪,士兵却不会使用。 李自成原本准备七大百户并不驻扎甘肃,想了想却又不放心,甘肃毕竟是新占领的土地,民心军心一时未必归附,必须驻扎自己的士兵。 最后决定将整个甘肃镇一分为二,北部由驻扎北川县的军队代管,南部是重点,由驻扎三川府的百户代为管辖,直接驻军。 对于甘肃镇现有的大量士兵,李自成早就盘算过了,一旦占领了整个甘肃镇,李自成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扩军,甘肃镇能给西宁军提供大量的粮食,而且地盘也是大大增加,与朝廷决战的风险越来越大,扩军实在必行。 新一期的扩军,李自成计划将现在参与作战的三个百户,扩充至千人以上,真正的千户编制,三名百户官也将升职为从千户;另外,驻守北川县的秦大年的第三百户,目前只有六个总旗,三百余士兵,这一次至少要扩充到十个总旗,五百人以上。 此外,李自成准备将自己的亲兵,扩充到五十六人,一个总旗的编制,何小米也将成为真正的亲兵总旗官。 这样扩充以后,西宁军传统的七大百户,将有三个百户达到千余士兵,四个百户达到五百人以上,总兵力超过五千,基本上是大明立国初年一个卫的编制。 第240章 喃喃自语 第二天一早,李自成在抚台衙门正式召见梅之焕与杨肇基,商谈西宁军的下一步行动,原来的甘州镇守太监岳士权,虽然也是降了西宁军,但西宁军的序列中并没有监军一职,他又没有统军的才华,暂时没有安置具体的职务,只是在抚台衙门端茶倒水,这样的军国大事,他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更新最快 抚台衙门一共有四进,最前面的第一进,便是处理公务的厅堂,也就是所谓的“官衙”,第二进也属于公衙,但属于巡抚的会客之所,主要用于会见一般性的客人,第三进属于巡抚的私人空间,书房基本上属于巡抚私人所有,便是随从、家眷也不得擅入,密室更是会见私密客人的场所,一般称之为内书房,而最后面的一排房子,也就是第四进,乃是巡抚家眷的住所。 梅之焕在甘州任职,妻和子自然留在京师,做为朝廷的人质,但这不妨碍他来到甘州之后,另行纳妾,组织新的家庭,不过,就算妾室给他生了孩子,也算是庶出,地位与京师的嫡子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梅之焕做为未来的甘肃镇巡抚,自然还住在原先的巡抚衙门,但李自成留在甘州的一日,抚台衙门便成为李自成的办公场所。 何小米给三人上好茶水,便立在李自成的身后,梅之焕与杨肇基都是新降之人,他不放心李自成单独与他们待在一起,尤其是那个杨肇基,据说是武举出身,双臂可以抱起一头水牛。 杨肇基看了眼梅之焕,见他没有出言的意思,便抢着道:“大人是否先要收复整个甘州?” “嗯,”李自成缓缓点头,“扬大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西宁军在攻打甘州之前,已经拿下了甘州以南的所有堡驿,打通了通往甘州的道路,但在甘州的北面,尤其是黑河、弱水沿岸,尚有大量的堡驿,这将是西宁军的第一目标,掌控了整个甘州,才有可能向南北两线进军。 “回大人,这些堡驿的军士,皆为甘州之兵,就连军官,也是属下亲自任命,”杨肇基偷眼大量着李自成,见他脸色平和,继续道:“只要属下亲自前往,他们……他们必定会和属下一样,投靠西宁军。” “奥?”李自成淡淡一笑,“杨大人真有这么大的把握?” 杨肇基心内蓦地一惊,难道这是大人的一次考验?他忙低下头,双手抱拳道:“回大人,属下负责叫开城门,大人另外派遣大军,随后接管各个堡驿!”。 “哈哈,”李自成大笑,心中却道,甘州都拿下了,几个堡驿还能翻出什么浪花,索性大肚些,就当是对他的考验了,“杨大人既然有把握收伏这几个堡驿,本大人又何必多事?本大人还要留在甘州,安抚城内的百姓,这几个堡驿,就交给你了。” “多谢大人的信任,”杨肇基没想到李自成这次竟然不派兵跟着,完全将这几个堡驿交给自己,他这个降将……他一时有些感动,双目微微发涩,身子一振,道:“大人放心,属下只要一日的时间,定会让这些堡驿的士兵,全部来甘州归顺大人。” “好,好,”李自成面目含笑,道:“事不宜迟,扬大人带着自己的亲兵,立刻出发,我给你几匹战马,方便赶路,明日,我会在甘州为你庆功!” “是,大人!”杨肇基出门之前,先是给李自成行了叩拜之礼。 大堂内只剩下梅之焕,何小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给李自成、梅之焕加了茶水,便在李自成示意下,出了大厅,在外面等候。 李自成目视梅之焕,却不说话。 傅欢双手一揖,行了一礼,道:“大人放心,甘州乃杨肇基直辖之地,各个堡驿自然是他的亲信,此次出使,应该问题不大……”说道此处,忽地一顿,“大人是说……” 李自成摇头,“杨大人应该不会,梅大人说他能够接管堡驿,那就没得错了!”笑道:“梅大人倒是说说看,拿下甘州的各个堡驿后,接下来是北上,还是南下?” 根据梅之焕的建议,甘州北面的高台所、镇夷所和肃州卫,守卫的军官都是他和杨肇基的亲信,可以直接接管,应该先行北上,待北方安定,大军再回师南下,依次拿下山丹卫、永昌卫、凉州卫和镇番卫,奠定整个甘肃镇。 不过,梅之焕也表示,山丹卫守备甘文旭,因是兵部尚书梁廷栋的姻亲,一向骄奢,目中无人,不仅杨肇基,就是他亲自出面,恐怕也难以说服。 李自成不解,“既然山丹卫必须武力征伐,为何不先行征讨,反而留待北伐肃州之后?” “大人,”梅之焕道:“属下如此计较,原因有二,一是武力征伐,难免有漏网之鱼,一旦泄露西宁军的讯息,附近卫所的工作,反而不易说服;其次,大军先行收复北面的卫所,后头在收拾南面,恰好从分水岭回到西宁,免得走回头路,延误时日。” 李自成点点头,梅之焕说得不错,现在的西宁军,的确要和时间作斗争,特别需要时间练兵、沉淀,接受朝廷大军的检验。 出了抚台衙门,李自成一面着人向梁文成通报第一阶段的战果,一面去军营中看望伤兵。 在昨日的战斗中,西宁局虽然完胜甘州军,全歼甘州城内外的数千守军,但在肉搏战中也有两人死亡,受伤的士兵达到数十人。 马有水部的士兵都是远程打击,并没有伤亡,伤亡的士兵都是刘云水部的骑兵和李过部的步兵。 伤兵暂时被安置在甘州的营房中,除了少数轻伤兵继续随军操练,有三十余伤兵被分置在三间营房中。 李自成到达营房的时候,恰好刘云水、李过也来看望伤兵,在西宁军中,长官看望伤残的士兵,可以说是一个优良的传统,不过,这是在李自成入主西宁之后才有的事。 伤兵营中,十余人都是躺在行军床上,正聊着昨日的战斗,他们的口中,已经没有了战斗前的那种紧张和恐惧,代之而起的,是兴奋,以及兴奋之后的自豪。 刘云水抢先一步入了伤兵营,大声道:“兄弟们,大人来看望你们了!” “大人?”伤兵起初不敢相信,战争并没有结束,大人现在正忙着呢,待见到李自成的身影,忙一个个爬起来行礼,有几名士兵来不及下床,直接跪在床上叩头。 昨日的肉搏战时间并不长,他们这些士兵,经过救治,大部分还是能回到战场。 “兄弟们身上有伤,就不用多礼了,”李自成先是挥手和士兵们一一打招呼,继而亲自扶起一名伤兵,将他按到床铺上,“你们辛苦了,西宁军不会忘记你们!” 李过见伤兵们并没有多少悲情,遂笑道:“大人,他们大都是轻伤,养好了还能拿到战功月票,属下倒是羡慕他们呢!” “哈哈哈……”士兵们哄堂大笑,如果让甘州的士兵见了,谁敢相信这是伤兵营? 笑声未息,忽地有一名士兵从床上爬起,翻身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大人……属下……属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奥,你有什么要求?”李自成含笑道:“战斗结束后,我会论功行赏,该你的银子赏赐,一文也不会少。”见他断了半条左臂,从肘部被齐齐切断,用白布缚了,不觉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大人,属下不要金银赏赐,只求大人……求大人,将西宁水果楼里的五号床单,赏赐给属下……” “刘三,你疯了?水果楼里的人,都是公共财物,任何人不得私自迎娶!”刘云水大怒,飞起一脚,将刘三踢个跟头,他左臂伤口迸裂,鲜血顺着白布渗了出来,顿时将白布染红了。 “云水!”李自成高声喝阻,回头唤道:“快给他重新包扎一下!” 刘三翻个身,又是跪在李自成面前,“求大人成全!” 李自成板着脸,一言不发。 刘云水低声道:“刘三,你已经是伤残了……大人会发给你赏赐,还有抚恤,再不要多言,先养好伤再说!” 连拉带劝,终于将刘三弄到床上,刘三背过身,双目无声地落下泪来。 李自成有些心软,但规矩就是规矩,安慰了几句,已经向营门走去,没想到刘三忽地哭出声来,“属下……断了左臂,再不能……再不能……给西宁军立功了……” 是呀,刘三失去了半条左臂,以后再不能上战场,不能上战场,就再也不能立功了,到了此时,他还想着用自己的军功交换五号床单,也许,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对李自成来说,战场搏杀,扩张地盘,有着人生的使命感和荣誉感,而对士兵来说,他们战场搏杀,甚至流血牺牲,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那一点可怜的粮饷? 也许,军功,以及由此产生的各种赏赐,才是他们的追求。 但刘三宁愿不要赏银、抚恤…… 刘三的话,触动了李自成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如果部能满足士兵的需求,那将来的士兵岂肯为西宁军卖命?严格的军律可以塑造强军,但如果没有没有军魂,所谓的强军不过是昙花一现! 这一刻,李自成觉得自己找到了西宁军的军魂所在! 他停住脚步,问道:“刘三是何职务?” 刘云水忙答道:“回大人,刘三是小旗官!” 李自成点点头,缓缓走到刘三的床前,道:“刘三小旗官,刚才我已经说了,所有的赏银、抚恤,我会一文不少地发给你!” 刘三赶紧擦了泪水,仰起头,淡淡地道:“多谢大人!” “你失去了半条手臂,但没有失去希望,”李自成淡淡一笑,“谁说伤残了就不能为西宁军立功?等你伤好了,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捕头的职位,在新的岗位上,你还可以为西宁军建功立业!” “属下多谢大人!”刘三翻过身,叩拜在李自成的面前。 如果说刚才李自成答应给他赏银、抚恤,那只是他该得的,这次李自成将他安置为府县的捕头,则是给了他一张终生的饭票,他这残疾人,后半生总算有了保障。 这是李自成拒绝了他的要求后,给他的一丝补偿,但刘三的心里还是暖暖的,与五号床单相比,终生饭票也是极为重要,很多人求都求不来。 “五号床单,本不属于某一个人,但我破格一次,成全你们,好好调养身子,回到西宁后,等着迎娶她吧!” 刘三一时呆住了,身体变得僵硬,残余的那条右臂,却是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忘了流出来…… 刘云水心中大喜,却是故意板起脸,“还不多谢大人?”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刘三趴在床上,额头在床板上有节奏地碰撞,李自成已经走远了,他的口中犹自喃喃自语…… 第241章 骑兵的影子都看不到 十一月四日午后,杨肇基回到甘州,听说李自成正在操训场,立即纵马赶过去,见到李自成,慌忙从马背上跃下,双膝跪倒在地,“大人,属下前来交令!” “扬大人回来了?不用多礼,赶紧起身,”李自成虚扶了一把,将他拉起来,当众跪拜,表明态度就够了,笑道:“怎么样?事情还算顺利?” “回大人,属下幸不辱命,”杨肇基算是交上他的投名状,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听说有更好的待遇,士兵们马上就随他反水了,当时他暗自心惊,这些士兵,反水这么快,到底是看他的面子,还是看在粮饷上?不过,他无心寻找答案,办好了李自成交代的差事,这就够了,“所有堡驿的士兵都来了,一共六百四十二人……大人,这些士兵怎么办?” 李自成想了想,甘州城内尚有千余降军,加上这些士兵,快要达到两千了,这么多降兵集中在甘州城内,暂时没有归属感,城内恐怕很难安生,万一发生什么意外,那就……便道:“让他们到操训场来吧!” “是,大人!” 杨肇基转过身,向一名亲兵耳语几句,那亲兵立刻小跑着离开了。 更新最快 李自成这边让何小米传令,将所有的甘州降兵,除了伤兵,全部从营房带过来。 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操训场南北两侧,几乎同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所有的降兵合流后,列为数队,占据着操训场的一大片拐角。 不过总归是降兵,他们再没有昔日的傲气与霸气,只是静静地矗立在寒风中,等待着李自成的判决。 李自成让马有水从这接近两千的甘州降兵中,挑选出五个百户的士兵,率先扩军,暂时在甘州操训,明日接防高台所、镇夷所、肃州卫的时候,他这个百户就不用北上了,暂时驻扎在甘州城。 为了不影响第六百户的战斗力,新扩的五个百户,单独成军,集中操训,由马有水节制,基本上相当于第六百户的辅军。 这些士兵原先也有各自的上官,李自成直接将百户官提拔到位,同时,马有水由百户官升职为从千户。 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马有水根本不了解这些士兵性情,他只是挑选了年轻、健壮和看上去老实本分的士兵,万一他们不适应西宁军,将来可以强制退役,另行募兵补足。 没有被挑中的士兵,全部回到营房,虽然没有绑缚手脚,但他们都被解除武装,如同软禁,暂时失去自由。 刘云水、李过听说马有水扩军、升职,自是羡慕不已,他们倒没有眼红,这正是他们所期望的,第六百户扩军了,他们还会远吗? 五日上午,,李自成亲率第一、第二两个骑兵百户,在梅之焕、杨肇基的陪同下,北上高台所,接防了高台所和所有的将士,因为所有的人员,包括梅之焕、杨肇基在内都是乘马,队伍行进得十分迅速。 六日,大军沿弱水进入镇夷所,七日,大军折而向西,接管了肃州卫。 至此,甘肃北部,完全落入西宁军之手。 李自成并没有立即回军,而是来到嘉峪关前,传说中的这座关城,他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嘉峪关位于讨来河北岸,黑山峡谷最窄处的嘉峪山上,扼守着弱水、黑水峡谷通道,两翼的城墙横穿沙漠戈壁,向北连接着黑山悬壁长城,南面的十余里,都是断壁长城,尽头便是讨来河墩——明代万里长城的最西端,自古以来便是河西第一隘口。 正门额上“嘉峪关”三个大字,让李自成有一种巍峨之感,高达两丈六尺的城墙,全部是青石结构,加之立在山顶,仰望上去,几乎破天穿云。 登上关城,这才发现,刚才看到的乃是外城,另有居中的内城,内城城墙稍矮,但也接近两丈,加上地势本身的两丈七尺的落差,李自成这才知道什么叫“断壁”。 内城东城门外还有一道瓮城,城楼对称,三层三檐五间式,周围有廊,单檐歇山顶,高五丈有余。 从东面的“光华门”进入内城,沿着内城墙北上,东、北城墙交接处有一角楼,据梅之焕介绍,内城四隅都有角楼,南、北墙的中段,尚有敌楼,都是一层三间式结构,另有前廊突出城外,用于观察敌情。 当晚,李自成宿在游击将军府,游击将军府也称游击衙门,是镇守嘉峪关的游击将军处理军政事务的场所。不同于大明内地官衙几进几间的结构,它有两进小院,前院以议事厅为中心,是游击将军及文武官员指挥御敌、签发关文的场所,后院则是游击将军及家眷生活的私房区,中间隔着一道山墙,山墙上有门可以直通。 李自成夜不能寐,这样的一座雄关,若是放弃了,简直是历史的罪人,看来原先的计划,需要做一定的修正,况且讨来河沿岸,时不时的有蒙古人出没,如果不驻扎常备军,甘州的军民绝对无法自保。 如果放弃嘉峪关,整个甘肃,再难建立起这样一条稳固的防守线,不行,必须调兵驻防,由这支军队负责嘉峪关、讨来河、甘州一线。 李自成首先想到的就是驻扎在北川县的第三百户秦大年部,他的防区距离这儿最近。 但第三百户只有六个总旗三百余士兵,是所有七个百户中士兵最少的,根本无法承担如此繁重而区域又是如此广阔的防守任务。 天明后,李自成亲自从降兵中挑选出七个百户的士兵,连同第三百户原先的六个总旗,恰好组成一个千户,秦大年虽然此次并没有军功,但驻扎甘肃北部这样的边陲,远离西宁这个中心,如果没有足够的威望,是很难驾驭这些甘州降兵的,于是也被升职为从千户。 不过挑选出七个百户的士兵后,李自成发现,这些地方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了,干脆让剩余的士兵直接退役归户,甘州北部,只剩下秦大年部这一支常备军。 设计完毕,李自成立即飞鸽传书秦大年,命他火速来甘州赴任。 而他自己则带着第一、第二百户,在梅之焕、杨肇基的陪伴下,离开嘉峪关南下。 十一日午后,大军回到甘州,此时原本驻扎在洪水堡的士兵,已经押着粮草辎重以及各个堡驿的降兵,先一步抵达甘州。 李自成便让刘云水从中挑选了五个百户的士兵,以备接下来的扩军,但这些士兵,并没有战马,为了不影响第一百户的战斗力,他们暂时并不归刘云水统辖,而是做为中军的辅军,负责押运粮草辎重,刘云水暂时没有被任职为从千户。 至于第二百户,李自成暂时放弃了让他扩军的计划,第二百户虽时骑兵百户,但战马不过两百匹,超过一半的士兵没有战马,再扩军也是无益,只能作为步兵。 如果有足够的士兵,下一个扩军的百户,将是周宾的第五百户。 晚上,李自成在抚台衙门再次召开军事会议,商讨攻打山丹卫的事情。 李自成先是摊开行军地图,发现山丹卫城在弱水以北,孤悬于边墙,距离甘州很近,便道:“山丹卫距离甘州,有多少路程?” “回大人,山丹卫距离甘州,不过百里,”杨肇基道:“大人,依属下之见,先行拿下山丹卫的各处堡驿,切断他们与山丹城的联系,让山丹成为一座孤城,那时再行攻打,一定事半功倍!” 这样的策略,本身并无不对,李自成攻打甘州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沿着这一思路的。 李自成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淡淡地扫了一圈,“你们有什么想法?” 刘云水先是皱了下眉头,很快就舒展开了,“大人,各位,山丹卫城距离甘州不过百余里,又处在边墙附近,山丹卫的最北端,何必剪除堡驿?以属下看,直接拿下山丹城,余下的堡驿必定归降!” “扬大人老谋深算,步步为营,而云水则是快刀斩乱麻,直取重心,似乎都有道理,”李自成哈哈一笑,“甘文旭骄奢淫#逸,目中无人,但不代表山丹卫所有的军士都是如此,只要拿下山丹城,在梅大人、杨大人的运作下,其余的堡驿,应该不用再作战了吧?” 梅之焕眉目含笑,不住点头,杨肇基起初尚有些尴尬,听到最后一句,却是释然了。 战术就这么定了,李自成立即传令,道:“云水、双喜两部的骑兵,明日卯时中早饭,辰时出发,务必在申时之前赶至山丹,切断山丹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山丹城内若是逃出一只田鼠,我拿你们是问!” “是,大人!”刘云水与李过答应着。 “不过,你们的属下都是骑兵,只要包围山丹城即可,不必攻城,”李自成沉声道:“这一次你二人做为先锋,但你们掌管着西宁的骑兵,须知骑兵训练不易,切不可贪功冒进,我自引中军随后而至。” “是,大人,属下领命!”刘云水、李过两人行过礼,方才离去,回去准备行军事宜,军事会议也就此结束了。 十三日接近已时,李自成的中军抵达山丹城,梅之焕、杨肇基也是随行,但让他们吃惊的是,野外并没有西宁骑兵,远远望去,城外极其寂静,连一个骑兵的影子都看不到。 第242章 梅之焕的建议 李自成正在城外逡巡,山丹城头上却是一阵躁动,稍后,西城门忽地打开,当先两骑几乎并肩而出,而后面尚有十余骑尾随在后。 更新最快 何小米眼尖,张望了一会,忽地惊叫起来:“刘百户与李百户,大人,那是我们的骑兵!” “奥?难道他们已经拿下山丹卫城?不知道伤亡如何,让他们不要攻城……”李自成心中一阵悸动,不过,看着高大厚实的城墙不知道二人是如何得手的,遂拍马迎了上去。 “大人!”刘云水、李过二人早早滚鞍下马,并肩跪伏在地,在他们的身后,十余骑由高一功率领,也是匍匐在地。 “你们是如何拿下山丹城的?”看到面前一大片明光铠闪动,李自成并没有让他们起身,而是沉着脸道:“难道是他们自己打开了城门?” “正是,大人如何知晓?”刘云水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大人派了游骑过来?为什么自己没有发觉? 李自成心中更加吃惊,好好的山丹卫,怎么会开城纳降?梅之焕不是说,城中的参将甘文旭骄奢淫#逸吗?这样的人不是特别在乎自己的利益吗?为何……他忽地明白了,也许这就是原因。 “都起来吧,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大人!” 刘云水见李自成并无怒意,方才大着胆子道:“大人,我们来到城下时,城中的守军已经闭了城门,我和李百户、高总旗计议……” “就知道你们几个不省心,”李自成心道,好几个刘云水,知道拉着双喜、一功了,遂佯怒道:“合计出什么结果了?” “我们……我们挑选了几名嘴皮子溜的士兵,沿着城墙大叫:天兵已至,我们是前部,大军随后就到,不日踏平山丹城,只问首恶,余者不问,如不交出甘文旭,天兵一至,山丹城将玉石俱焚……” “就这么几句话,城内就降了?”李自成几乎不相信这样的结果,甘文旭难道是只会吃饭喝酒捞钱玩女人的纨绔? “他们不但开城纳降,还献上了甘文旭的首级,”刘云水匆忙转身,从马背的得胜钩上取下一个四方的木盒,“大人,甘文旭的首级就在这里!” 李自成像是听到一个古老的故事,可是它却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在大兵压境的情形下,城中的军民压力过大,但刘云水、李过不过数百骑兵,仅仅几句话,就能让山丹城中杀了主将,开门纳降,若不是以为他们是朝廷的兵马,就是与甘文旭平日作孽太多有关。 无论是什么原因,能够顺利拿下山丹城,总算是一件好事,刘云水、李过能用心里战术,给城内的军民施加压力,也是功不可没这,他们开创了心理战的先河,自己却差点错怪了他们,遂笑道:“兵不血刃拿下山丹城,你们的确立下奇功,看来,从千户的职位,是跑不掉了!” “多谢大人!”刘云水轻轻一拉李过双双叩拜在地在李自成的面前,算是提前谢恩。 “看来我想反悔都没机会了,”李自成哈哈一笑,“走,入城看看!” 城内秩序井然,也没有闻到血腥味,虽然百姓暂时无法出城,但并没有受到士兵的骚扰,胆子逐渐大起来,不时有三三两两的百姓行走在街道上,见了士兵也不害怕躲藏,甚至还有一两小贩在沿街叫卖他的炊饼。 李自成放下心来,看来刘云水与李过还知道分寸。 士兵们在城内休息了一个时辰,午饭后,李自成留下马有水部守城,自己则带着梅之焕、杨肇基,在刘云水、李过部骑兵的护送下,去接管山丹卫南部的各个堡驿。 临出发前,李自成交代马有水:打开城门,让百姓自由出入,骑兵已经出发,也不怕别有用心的人,去向各个堡驿甘文旭的人传送不利的讯息,两条腿的人,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万一不行,可以强行攻打堡驿,只不过多花些时间,再说,还有梅之焕、杨肇基随行呢! 在大势面前,螳臂岂可当车? 刚走到城门口,李自成忽地勒住战马,“小米,将甘文旭的首级带上!”甘文旭的首级已经用生石灰腌制过,一时半会不会腐烂。 “大人英明!”梅之焕的眼中精光外泄,在马背上向李自成拱手一揖,道:“有了甘文旭的首级这个宝贝,恐怕比老夫与扬大人还要管用!” “哈哈……” “哈哈哈……” 这一次是杨肇基打头,永兴堡、新河驿、马城铺、暖泉堡、新开坝堡、杨家坝堡、花寨堡等,虽然驻守的军官品级很低,但杨肇基乃是甘州总兵,就是没有当面见过,至少也是听说过,况且还有甘文旭的首级,哪怕原先是甘文旭的亲信,但树倒猕猴散,谁还会效忠一个死人? 杨肇基叫开各个堡驿的城门,各个堡内的军士原先还以为的杨肇基临时巡视,待他传授甘文旭的首级,方才明白来的是西宁军,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决定,在数百骑兵面前,每个堡内不过数十士兵,尚不够塞牙缝。 况且梅之焕、杨肇基就降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想法? 从众心理,这时候发挥及其重要的作用。 不过半日时间,所有的堡驿的士兵,都归入降兵序列,他们带着所有的粮食、辎重,随西宁军一同前行。 但李自成并没有及时南下,士兵们连日行军,已是十分疲劳,现在大局已定,他决定在山丹卫休息一日,只派出少量的军中游骑,与王安平的游骑进行联络。 十五日,西宁军接管了永昌卫,十六日,接管了石羊河岸的镇番卫,十八日,凉州卫归附。 西宁军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梅之焕、杨肇基的协助下,以雷霆之势,席卷了整个甘肃,至此,李自成与梅之焕规划中的甘肃镇,全部归入西宁军。 李自成要回西宁,梅之焕、杨肇基二人要去甘州,临别前,李自成交代梅之焕:“经过这次变故,甘肃镇人口、军士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梅大人回去之后,要立即彻查人口,让每一名耕种的壮丁有田可耕,若是有军官侵占农田,立即清退出来,否则,严惩不怠!” 李自成的意思,不仅要“耕者有其田”,更是要所有的土地都要纳税,不能像朝廷那样,处于社会最下层、收入最低的百姓才需要纳税,而十余万富裕的宗室子弟、大量秀才以上的读书人以及投靠他们的人,都无需纳税,造成税赋大量流失,财政也是入不敷出。 现在的甘肃镇,如果解决了这一问题,基本上可以垂手而治,甘肃镇的百姓,都是军户,日常耕作处于稳定状态,也是他们唯一事务,并不需要官府提供指导,只要官府、军队存在,维持住日常秩序,就能收获到大量的农业税。 “是,大人,属下回去之后,立即着手去办,争取早日将有关资料送到大人手上!”梅之焕拱手一揖,却是紧锁眉头,面色发黑。 “怎么了,梅大人?有什么难处吗?”李自成明知故问。 “大人,甘肃立镇已久,军官侵占士兵农田的事情……若是用急,恐怕会出事端!” “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是西宁军立军的宗旨,也是西宁军得到百姓支持的重要原因,”李自成凛然道:“破旧立新,乃是西宁军的新气象,凡事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如果不能打破这种桎梏,那西宁军与朝廷的军队有什么不同?甘肃今日可以归属西宁,明日又可以归属朝廷,或是其他什么进入甘肃地区的军队,说句梅大人可能不信的话,将来的甘州,就是军官要反,恐怕士兵都不答应!” 笼络最大多数人,可能是西宁军与朝廷最大的不同,但似乎也不完全是这样,甘肃的军户百姓,值得替他们如此考虑吗?梅之焕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他隐隐觉得,李自成所做的,也许为朝廷指明了方向,如果在陕西执行这样的政策,或许陕西就不会有那么多盗贼出没了,可是,如果执行得过于彻底…… “大人,甘州军官一向如此惯了,若是……” “梅大人是担心投降的军官会闹事?”李自成冷凛地一笑,道:“投降的军官,我们可以不杀,也不会为难他们,但他们是战俘,已经丧失了以前所有的特权,就是原先的职务,也要重新品定,在这点上,不仅他们,所有的西宁军官,自我开始,都是一样,那些加入西宁军的人,很快就可看到。” 梅之焕见李自成态度坚决,绝无讨价还价的余地,遂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将大人的这番心意,在军户中广为传颂!” 李自成点点头,又拍拍杨肇基的膀子,“扬大人,甘肃的军务,就靠你了,农闲时节,一定要组织适量的壮丁参加操训,为西宁兵提供合适的预备役士兵,我会适时向甘肃派出操训的低层军官。” “大人放心,行军打仗,属下可能可能不如大人属下的百户官们,但督促壮丁适时参加操训,属下绝不敢误事!” “那就好,”李自成微微一笑,道:“这一次,扬大人可是要经常在甘肃的各处走走,切不可常驻甘州!” “是,大人,属下……属下知错了!”杨肇基讪讪一笑。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李自成正待赶路,梅之焕却是靠过来,低声道:“大人,属下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第243章 出迎十里 李自成起初一愣,但想到梅之焕临别赠言,自然会有些份量,便道:“梅大人有什么话,就请直说,我们已经是自己人了!” “那属下就斗胆了,”梅之焕长身一揖,方道:“属下并不知道西宁军有多少士兵,但与原先的甘州军大量缺编不同,西宁军都是超员,一名百户官名下,至少有五百士兵,甚至已经扩编至千人,若是大人继续顶着千户官的头衔,那百户官们……” 李自成微微敛了双目,沉思片刻,梅之焕说得不错,如果自己继续顶着千户官的头衔,那下面的百户官们,无论积累了什么样的战功,至多只是从千户,像秦大年、周宾、马有水已经升职为从千户,已经到了极限,升无可升,这可能会影响他们的战斗热情。 更新最快 而且军队严重超员,也不是长久之计,像刘云水的第一百户,李过的第二百户,明明已经十个总旗,完全是五个百户的编制,但却只有主官是百户官,下面次一级的主官,只能是总旗官了,无法真正组织百户一级的战斗机制。 他一直顶着千户官一职,主要是因为他这个西宁的千户官,已经在兵部备了案,一旦出现职位上的变化,必然引起朝廷的警觉,如果不想过早与朝廷决裂,尽量消除一切可能的行迹。 西宁迟早要脱离朝廷的羽翼,他这个千户官,也会重新得到任命,哪怕是自己给自己的任命。 “梅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我会记在心头,一旦时机成熟……” “属下多谢大人!”梅之焕的建议,基本上被李自成采纳,作为建议人,他的才智得到认可,心中也是成就感,与李自成这样的人物对话,言语不必太多,只需点到即可。 告别梅之焕、杨肇基,李自成取到开始返回西宁,他在心中盘算着,此次北伐甘肃,除了解除西宁在西北方向的威胁,最大的收获,便是得到一百八十余辆铁架大车。 他原本还在斟酌,这些大车要不要留着运输粮草辎重,但在翻越分水岭孔洞时,他才体会到什么叫“笨重”。 八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前推后拉,几乎将大车抬起来,方才堪堪越过分水岭,若是走大斗拔谷回西宁,这些大车根本无法穿过高低不平、起伏不定的峡谷,一旦卡在半途,通道便会被堵死。 在没有机械做动力之前,这些大车只适合在平地上通行,根本无法适应山丘地带,若是回到西宁,这些大车,根本无法为士兵装运粮草辎重。 不过除了运送粮草,这些大车还有更重要的用处。 出了分水岭,宋文已经迎接到庄浪河谷了,他已经得知了西宁军荡平整个甘肃的讯息,虽然没有参与,但总算解决了西宁军在西北方向巨大的威胁,其实他屯兵三川府,除了要监控黄河以东的陕西,最大的压力,还是来源于西北方向的凉州卫,此番李自成得胜回师,他的担子至少减轻了一半。 “属下恭喜大人凯旋回归!” 李自成也是高兴,征服甘肃之后,西宁军的主力精力,可以集中于黄河沿线,他跃下战马,拍拍宋文的膀子,“走,咱们回去再说!” 当晚,李自成的大军在庄浪卫扎营,庄浪卫实际上已经改为庄浪县,平日亦有驻军,但李自成此番回军,原先的刘云水的第一百户、马有水的第六百户均已扩军五个百户,在凉州的时候,还从降兵中挑选了五个百户的士兵,准备带回西宁,为第五百户周宾部扩军。 加上原先的三个百户,大军已经超过三千士兵,就是将本地的士兵全部赶回家,庄浪县的军营远远不能满足这么多的士兵,没办法,大军只得在城内扎营。 宋文作为本地的主人,自然大摆筵席,宴请了李自成以及随他出征的三名百户官,就连军中的总旗官,亦有相应的军官作陪。 客人皆是大喜的局面,特别是三位从千户官,几乎反客为主,频频向主人宋文敬酒。。 刘云水、马有水部已经扩充至十个百户,又都升职为从千户,若不是李自成尚顶着千户官衔,他们就是实打实的千户官了。 李过部这次没有扩军,但作为此次北伐的主力之一,已经被提升为从千户,只要有足够的战马,扩军是迟早的事。 加上秦大年和周宾,西宁军原先的七大百户官,现在已经有五位升职为从千户官了,只有宋文与镇守三角城的李绩,因为没有足够的军功,暂时没有升职。 不过,在宴席上,李自成告诉宋文,马有水的第六百户,将接替他驻扎三川府一线,而他将随着大军返回西宁,在周宾的第五百户之后,将接受西宁步枪的操训。 宋文顿时大喜,操训步枪,这不仅是大人信任他,更是重用他的信号,否则,这种新式武器,绝对不会这么早落到他的第七百户。 而且回到西宁,也是一个机会,一旦某地出现危险的讯息,李自成要派出援军,他首先要考虑的,便是驻扎在西宁的军队,所以一旦回到西宁,立功的机会就会大些。 宋文摒弃了原先的落寞,一反常态,尽情向客人劝酒,以尽同僚之情,若不是李自成以明日尚有要事为由,早早息了宴席,四人还不知闹到什么时间。 次日一大早,李自成召见了马有水、李过。 现在西宁军的防卫重点,将转向黄河一线,三川府所在的官亭渡口,因为地势相对平坦,黄河在此拐弯,河道相对较窄,将是防卫的重中之重,李自成叮嘱马有水,配发了步枪的士兵,必须部署在这样的重点区域。 当然,黄河上的渡口千千万,理论上是无限的,除了官亭渡口,其余的渡口亦不能忽视,至少不能让朝廷的军队,大规模渗透过河。 马有水部的防区,除了官亭渡口外,尚有甘肃镇的东南部,李自成为他设定的区域,一直延伸到分水岭以北,直至原先的凉州卫。 对于新扩的五个百户的士兵,李自成嘱托他,与原先的士兵暂时不可混编,他们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按照西宁军的方法进行操训,待军纪军律等均达到西宁军的要求,方可让他们操训步枪。 即便他们掌握了步枪的射术,暂时也只能作为辅军,只有第六百户的战兵出现伤亡时,他们才能顶上去。 考虑到黄河在西宁范围内的沿线太长,马有水部又没有骑兵,防守起来多有不便,李自成将李过部留在积石县,驻守黄河西岸,目标是小积石山一线的黄河渡口。 李过过既有步兵驻守,又有骑兵传送讯息,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早饭后,大军开始返回西宁。 这次返回西宁的,只有扩军之后的马有水部的十个百户,加上李自成为周宾预备扩充的五个百户的士兵。 宋文部并没有同时出发,他还要收拾行李,与马有水部进行交接,估计一两日之后才能出发。 李自成自己也没有随大军一道,离开庄浪之后,他带着自己的亲兵,骑着战马一路扬长而去,这次扩充的三个小旗的亲兵,因为没有战马,只能随刘云水部一同押着钢铁大车,缓缓返回西宁了。 十一月二十四日午后,李自成抵达西宁附近。 梁文成、周宾早先已经得到讯息,他们率领留守在西宁的文武官员十数人,迎出西宁城外十里。 “恭喜自成喜得甘肃!”梁文成看向李自成的目光中,就有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如果说他当初追随李自成,乃是看中李自成的军事能力和各种奇思妙想,那么在李自成实际掌控西宁之后,因为利益关系,他已经绑上了李自成的战车,成为西宁军的核心人物。 这次李自成用了不到一月的时间,便席卷了整个甘州,在梁文成的心目中,几乎接近偶像的位置,无论李自成今后走向何方,他都会追随他,哪怕一条道走到黑。 没准李自成真的能成事! 与卫里其他人受李自成胁迫不同,梁文成最初是主动交好李自成的,所以他与李自成的关系,比其他人更为深厚,他不仅是西宁唯一一个对李自成直呼其名的人,更是西宁军的最高文官,直到这次梅之焕成为甘肃镇巡抚。 但梅之焕是新近才归降的,李自成很可能只是为了收复他的心,给天下的仕子们做个榜样。 梁文成跪在地上,仰视着李自成,心中思绪万千,就像是一点烛光,在不断得到柴草的帮助,终于引发了燎原之势。 “哈哈,文成,周宾,有劳各位在寒风中久候了!”李自成跃下马,将梁文成、周宾扶起,又对其余众人道:“各位,都起身吧!” “是,大人!” “文成,周宾,西宁没出什么幺蛾子吧?” 周宾忙道:“没有,没有,一切平稳得很!” 梁文成迟疑了一下,却小声道:“自成,西宁府今年的商税,已经征收完毕,共得税款超过八千两,明年可能达到万两,此外,到目前为止,今年‘退牧还耕’已经超过五万亩,如果明年丰产,农业税可以增加五千石,加上红薯之类的收成……”忽地皱起眉头,道:“这些作物的产量,我实在算不出……” “都说文成精于算计,谁知道也有算不出的东西,哈哈哈……” “哈哈哈……” 第244章 主人客人 梁文成上报的两种数据,对西宁卫,对李自成来说,都算得上喜事。 更新最快 新增五万亩耕地,至少需要三千壮丁,年头岁尾还会增加一些耕地,这样增加耕地的数量,可能达到六七万亩,加上这些壮丁的家属,还耕的人口将增加万人,在已经大规模“退牧还耕”的前提下,在西宁卫只有十余万人口基数的情形下,在西宁府尚有部分异族不肯“退牧还耕”矛盾中,已经是极为出色的了。 至于八千两的商税,李自成看重的不是银子本身,而是《工商律》的执行,银子多少没关系,即便没有这些银子,现在的西宁军,依靠蒸馏酒、玻璃、香水,勉强也能维持士兵的饷银。 而且这次北伐甘州,虽然卫所堡驿多半是主动归降,抄家的情况很少,但也得了不下两万银子,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西宁军在饷银上的压力。 如果《工商律》得以在西宁地区推广,不仅给西宁军带来源源不断的饷银,更为重要的是,西宁地区与大明朝廷执行的不同政策,基本上已经被商人们接受,甚至从心理上接受了西宁军,而不是大明朝廷,无论他们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结果都差不多。 “文成辛苦了,我们回城内再细说!” 李自成待要上马,却发现梁文成他们根本没有战马,只能将马缰交与亲兵,随着迎接的队伍步行。 总不能别人里迎接你,你却将众人晾在一边,独自骑马先行回城。这十里的道路,李自成并没有浪费时间,而是与梁文成一路聊起农田与工商税的事。 直到入了城门,众人方才散去,梁文成要为李自成设庆功宴,但也没有强留下李自成,而是让他晚上去知府衙门,一同作陪的,就是出城迎接他的那些文武官员中的头头脑脑,加上西宁商界的两大代表金一心、穆青山。 何小米见李自成上了战马,以为要回后衙,北伐已经一个多月,李自成回到西宁城,怎么着也得回家看看一众妻妾们,还有他的第一个孩子李峰。 但李自成却是拨转马头,道:“走,去匠作坊看看!” 西宁步枪第一次真正出现在战场,不但打趴了甘州军,也征服了甘州巡抚梅之焕,李自成从甘州带回的一百八十余两钢铁大车,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以大车笨重的特点,根本不适合西宁的地形,还不如木架车快捷便利。 钢铁,应该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来到匠作坊,方志正在铸枪,地上堆着散乱的零件,匠人们打磨的、铸铁的、擦拭铸件的,一个个忙得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听到脚步声,刘方抬起头,见是李自成,忙叩拜在地,“大人!” “不用多礼,”李自成示意他起身,“方志,你们在忙什么?铸枪吗?哪来的生铁?” “回大人,金东主与穆东主,购买了少量的生铁,草民提炼后,已经铸了八支步枪!” “方志,不用铸枪了,”李自成见方志一脸懵懂的样子,方道:“再铸一套模具!” “啊?”方志顿时翻出两只白眼,大人一向对步枪的事,十分上心,今日却是……他忽地明白了,大人一定得到了生铁,而且数量还不会少,“是,大人!” “你想得不错,是有一大批生铁,”李自成笑道:“方志,这个年关,你恐怕不得休息了。” “有生铁就好,草民倒希望每日都有活计呢!” 方志以前穷怕了,对他来说,是否休息不是问题,关键是银子,如果匠作坊有足够的生铁,年底倒是不用歇业。 只有干活,才能得到更多的银子。 “你能这样想就好,”李自成大笑着拍拍方志的膀子,“赶紧将模具铸好,西宁不日将迎来大批生铁!” “是,大人,”方志大喜,又给李自成叩了头,方才起身道:“那草民赶紧铸造模具去!” 李自成回到后衙,差不多已经是申时了,刚刚转过中衙的拐角,便觉得眼前有什么在晃动,仔细一看,一只身着彩衣的蝶儿在东张西望,不是陈秋蝶又是谁? “蝶儿!” “大人终于回来了!”那只蝴蝶顿时扑棱着修长的翅膀,也不管李自成的身边尚有亲兵,一头向李自成的怀中撞来,直接将自己的身子吊在李自成的脖子上。 “蝶儿,轻点!”李自成忙弯下腰,不敢让她的双臂负重,一边用双手捧起她的小腹,“你看你现在的状况……” 陈秋蝶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好几个月身孕了,若是在家,娘又要啰嗦了,脸上不觉一红,口中却是不饶:“我就知道大人疼我们的孩儿……”虽然不忍,两只小手还是慢慢地缩回来。 李自成瞅准机会,一手抓住她的小手,一手强行深入她的腋下,几乎将她的整个身子架起来,两人相拥着回到后衙的家。 高桂英、孙梦洁、孙玉莲都是坐在厅堂,连穆思蓉都在,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不约而同将脑袋伸出来,看到李自成绑架似的推着陈秋蝶走路,顾不上嘲弄两句,齐齐跪拜在地,“大人!” “这是在家里,不用多礼!”李自成哈哈一笑,松开陈秋蝶,径自入了厅堂,向主位一坐,“你们都坐,不用拘束,桂英,家里一切都好吧?” “自成放心,家里的人和事,一切都好,”高桂英说完,却是将目光投向下首的陈秋蝶,沉吟道:“只是……” 李自成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便问宋玉莲:“莲儿,产婆准备好了吗?还有奶娘呢?怎么没看到人?” “回大人,产婆和奶娘都已经预定,随叫随到,”宋玉莲的脸上顿时飞出两片祥云,比陈秋蝶还要喜悦,“只是时间上还差着一个月左右,估计就在年头岁尾,所以暂时没让她们入住。” “奥,”李自成听说还有一个多月,顿时放下心来,但孩子出生,不一定非得定日,早产儿也很常见,虽然可能性不大,万一让陈秋蝶赶上了……遂道:“莲儿,虽然如此,但此事不可大意,产婆、奶娘早些入住,大家也会放心些!” “是,大人,婢子多谢大人了!”宋玉莲的眼角已是现出盈盈之光,李自成一直没有给过陈秋蝶明确的身份,除了高桂英的正妻身份,也没有给过陈秋蝶她们正式排过顺序。 孙梦洁是李自成明媒正娶的侍妾,陈秋蝶自然没法和她比,她自己是没什么指望了,只能是李自成的禁脔,永远见不得阳光,如果陈秋蝶能得到一个正式的妾的身份,连她在李家的地位,也会巩固些。 以李自成的身份,将来还会有女人过门,至少穆思蓉都已经等在家里……穆思蓉乃是西宁富商穆青山的女儿,穆青山又是大人面前的红人,她的地位,陈秋蝶恐也是没得争,将来若是还有别人过门…… 她一向低调,自己的担心,从不敢向别人透露半句,所有的期望只能放在心中。 大人一贯宠溺陈秋蝶,今日看到大人对陈秋蝶肚里孩子的关心,她已经满足了,蝶儿地位巩固,她的此生,再无牵挂。 李自成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发觉了她眼里的异样,心中有些疑惑,仅仅让产婆、奶娘早些入住,难道就感动得稀里哗啦?“莲儿……” “没什么,”宋玉莲低着头,将身子轻轻一扭,堪堪避过众人的目光,“大人,婢子这就去安排产婆、奶娘……” 李自成摇着头轻笑,却将孙梦洁从人群中找出来,与一个月之前相比,她的身子清减了许多,已经穿上了怀孕之前的碎花短袄,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将体重降了下来,“洁儿,咱们的峰儿呢?” “峰儿才刚睡着,奶娘才抱出去了!”孙梦洁起身出了大门,微一招手,奶娘便轻手轻脚将李峰抱进来。 李峰包裹在厚厚的婴儿丝被里,只露出半张粉嫩的脸面,虽然熟睡,小嘴却是一动一动的,说不出的诱人,像是在梦中吮吸着奶娘的乳汁。 李自成伸出手,在李峰的脸上轻轻抚过,蚕丝被般嫩滑#嫩滑的,比粉更艳,比胰子更腻,比去皮的馒头更嫩,他一时高兴,下手不免重些,李峰“哇”的一声,发出他的抗议。 他像是被火烫了一般,急速缩回手,奶娘略一欠身,赶紧抱着李峰出了大厅,找个僻静的所在哄睡。 小梅过来给李自成上了茶水,便默默地退在一边。 穆思蓉见李自成根本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听说李自成要回来,她早早换上自己最喜欢的青花小袄,外面罩上一件藻绿色丝袍,将一头乌黑的长发盘起,做了桃花髻,又从陈秋蝶那里偷了两滴香水,抹在脸上。 但李自成与众妻妾一一打过招呼,唯独忘了她这个早晚会是主人的客人。 她略一思索,露出两颊的酒窝,甜甜一笑,道:“大人能给学生说说战场上的事情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整个甘肃拿下了,难道甘肃的士兵都是……都是……”她原本对战争毫无兴趣,这时更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 第245章 女人的心思 穆思蓉的心思,只是要唤起李自成的注意力。 更新最快 “没想到穆小姐还会对这些金戈铁马的事情起了兴趣!”李自成自然知道她的兴趣还是人,得偿所愿,目光移过去,她的小瓜子脸上微微泛红,两汪泓水般的眼睛里,满含着毫不掩饰的期待,遇上李自成的目光,又是羞羞地一笑,低下头去。 见众女都是安静下来,好奇之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担心,李自成遂将甘州城外的决战,添油加醋说合一番,甘肃巡抚梅之焕、甘州总兵官杨肇基的事,则是在解说的过程中,有意无意涉及一些,不可不说,不可全说。 从这里听到的,穆思蓉迟早会告诉她爹,这样可以更紧密地将穆青山牢牢拴在他的西宁战车上。 虽然穆青山并没有离心的倾向,但他对西宁军经济收入,起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西宁军超过半数的银子,都是与他交易的,经常敲敲打打,就像朋友之间的聚会,次数越多,感情上越是亲昵。 李自成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军事上,尤其是西宁步枪,占据了他的最主要的牵挂,所以与大明各地银钱上的交易,只能仰仗穆青山。 他也曾考虑过,早早将穆思蓉拿下,在二人之间建立更为亲密的关系,但一则穆思蓉年龄尚幼,不适合正式过门,二则,在商人的眼里,如果是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利益,即便的嫡女,也是可以牺牲的,何况像穆思蓉这种庶出之女。 姻亲可以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要想让穆青山这个商界的老狐狸,彻底臣服于自己的面前,最关键的还是利益,以及西宁军未来的走势。 如果西宁军没有特别强大的战斗力做为保证,区区数千士兵,如何与朝廷的大军抗衡? 众人如何能知道李自成的心思?她们都沉浸于李自成所描绘的巨大震撼中,即使李自成的故事讲完了,她们一个个还是伸长着,也不怕娇嫩的脖子被寒风冻伤了。 李自成指了指面前的茶水杯,小梅方才低着头给他添加了热水,脸上早已红透了半边。 “大人,西宁步枪真有这么厉害?谁拥有了它,就会天下无敌?”穆思蓉终于从李自成描绘的战场中脱出来,面目更加温润了。 “理论上说,有了西宁步枪,军士们的战斗能力就会快速增加,但影响战斗力最为关键的因素,还是士兵本身!”李自成差点被逗乐了,美女并不奇怪,军迷也不奇怪,美女军迷就有些吸引眼球了,如果美女军迷就在你的面前,微微张着小口,两半淡红鲜活的嘴唇一张一翕,脸上更是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某种气息,谁都会心动。 除非他不是男人! 李自成自然是男人! 但穆思蓉年龄太小,甚至尚未完全饱满起来,胸前两颗红樱桃,在青花小短袄的遮掩下,几乎与图兰低地一样平坦,更为重要的是,穆思蓉尚未过门,只能算客居李家。 穆思蓉微微点着螓首,脸蛋上的香水挥发得更加快捷了,几乎源源不断,也许她真的懂了,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李自成在说些什么。 她这个年龄,还不会像他爹那样太功利,能吸成功地引了李自成的注意力,这就足够了。 穆思蓉倒不是想和李自成来些什么,哪怕是目光放点,在他的这些妻妾面前,她也不敢,不过,她尚未过门,如果不能吸引李自成的目光,那将来过了门,他还会珍惜自己? …………………………………………………… 李自成从西宁府的宴席上回来时,已经过了酉时,他先是和孙梦洁、陈秋蝶温存一番,亲个嘴、上山掏个鸟窝、下海捉条黑鳝,然后由小梅服侍着泡了热水澡。 回家的第一晚,按照惯例,是要宿在高桂英的房中,小梅将李自成送至房门口,便要回自己的卧房。 她和小兰都是因为要服侍孙梦洁,方才被买入李家的,几乎算是孙梦洁的人,往常都是伴在孙梦洁与李峰的身边。 而李自成的妻妾,都不是富贵之家出生,包括高桂英在内,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并不需要她们帮忙,李自成不希望自己的妻妾像宫中的娘娘们那样,凡事只需张张口,女人一旦空闲太多,就会生出事端,如果稍稍忙碌些,相互之间反而更加亲近。 见小梅要走,李自成一把拉起她的小手,“小梅,今晚就留在这边服侍吧,万一我要喝口水啥的……外间有床铺,你就宿在外间吧!” 小梅起初脸儿一红,以为自己等来了机会,小心脏更是剧烈跳动起来,就像是小学生考试,好不容易将同桌学霸的试卷拿过来,刚刚抄完,蒙一抬头,监考教师已经观察好久了…… 但听到后面的话,她的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既然宿在外间,只隔着一堵木板墙,距离还会远吗? 忙抬起头,道:“是,大人!” 李自成入了内间,高桂英也是刚刚沐过浴,满脸潮红,长发上水渍未干,披散开来,在烛光下制造了无数的彩虹。 月白色对襟暗花短袄,已经解开了领口的两个纽子,将一段修长的颈项完全暴露出来…… 见李自成突然闯入,她的两颊更加绯红了,“自成,洁儿与蝶儿都是……你不在那边陪陪他们吗?” “哈哈,今儿是回来的第一个晚上,自然要留桂英这儿,”李自成将手从对襟小袄的领口伸入进去,“天气太冷,先暖暖手!” 高桂英顿时连脖子都红透了,抬眼看看房门已经上了闩,这才双手按住胸口,将身一扭,轻声道:“炕下早就生了炭火盆,炕上这回该热了,要暖手快上炕!”她这样一按,恰好将李自成的大手牢牢按在玉峰上。 李自成自然不肯离开这天然的暖炕,几番摩挲,高桂英早就败下阵来,幸好是晚上,室内只有他们二人,她喘着气轻轻熄了灯烛,方才随李自成上了炕。 巫山云最高,芙蓉帐最暖! 两人涌在一起,暖炕更暖,火盆更旺,因为动静太大,连宿在外间小梅都是辗转反侧,一时不能寐…… 李自成伏在高桂英充满弹性的身子上,一时不肯下来,高桂英怜他在外征战辛苦,回到家更是辛苦,竟是罕见地没有将李自成推开,而是低声弱弱地道:“自成,我……我来西宁……你在我房中宿了好几日,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没有怀上……还有以前在壶芦山……” 李自成知道她是看了孙梦洁、陈秋蝶的肚皮眼馋,细想之下,的确有些奇怪。 不过,对比后世,也就见怪不怪了。 中央王国的五八、五九年,正是共产风、浮夸风、大跃#进的高峰年份,纸面上的数据急剧上涨,灾难便转嫁至普通百姓头上。 民间饿殍遍地,叫天不应,一块面饼可以换一两黄金,一个菜瓜,可以换一个黄花大姑娘…… 据后来的人口普查,这两年时间,全国部分地区的人口出生率几乎为零,但凡在那两年出生的人,家庭非富即贵,而且家中长辈善于钻营。 没有人口出生,不一定是缺少夜生活,实际上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因为无事可做,夜生活可能更加频繁,以避免肚皮挨饿,使肚皮处于充盈状态。 但身子缺乏营养,连子孙都会受到影响,那时候如果有人出售套套,应该没有市场,即便是偷情,估计也不会种下什么瓜果。 高桂英以前生活在军营,与男子一样受苦挨饿,又被曹文诏的官军驱赶,东躲西藏,饱一餐饿一顿,身子自然不是最佳状态,来到西宁后,可能时间太短,身子一时难以复原。 至于壶芦山,李自成就不明白了,也许那时自己担惊受怕,影响了下一代的质量。 “无论你啥时怀上,你都是我的正妻,”李自成顺手在她脸蛋上拧了一把,“这种事情不能急,慢慢将身子调养好了,我就不信,这么好的水田,还会长不出庄稼,大不了我辛苦一点……” “噗嗤!”高桂英被逗笑了,肚皮被他身子磨得痒痒的,心里却是如喝了蜂蜜,她原本有些担心,如果老是怀不上,正妻的地位可能……陈秋蝶倒是不用担心,虽然常常穿得跟蝴蝶似的,在自成面前晃眼,更喜欢吊在自成的脖子上卖萌,但她的这种性子,显然不是正妻的料。 倒是孙梦洁,不显山不露水的,自成又极度宠爱,又是头胎得子,对她的威胁最大,而且,自成现在还年轻,将来难保没有有身份的新人入门。 李自成的一席话,让她觉得,一切想法都是多余的,正妻就是正妻,只要自己有正妻的度量,只要肚里能容纳家中的人和事,哪怕装不下孩子。 她学着陈秋蝶的样子,双手环住李自成的脖子,贴着李自成的耳朵道:“一功怎么样,这次没有给你添乱吧?” “你说一功呀,这次还算不错,我已经升他为百户官了,”李自成已经适应了女人的跳跃性思维,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高一功的性子,比李过还要出挑,这次北伐甘州,他却是老老实实的,完全像是换了个人。 “自成这么快就给他升官了?不会是因为我……” “那倒没有,打仗不是儿戏,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依靠裙带关系随意升职,那是害了他,”李自成“一功一向勇猛有余,这次却朝谋略方向发展,难道是在舅舅的军营中磨了性子?这样下去,前途倒是无量!” 第246章 汤若望的疑问 第二日一大早,李自成起床之后,去操训场跑了八圈,估计有五六里,身子微微见汗,方才回到后衙,小梅已经准备了洗脸的热水,替他擦了牙洗了脸,又给他泡好热茶,端过两样甜点,然后默默地立在他的身后,低眉顺目,不时打量一眼,看看大人还有什么需求。 更新最快 李自成的后背上都能感受到小梅灼热的目光,这小婢,不知道昨晚听到了什么,他哈哈一笑,道:“小梅,累了吧?要不,你坐下息会?” 小梅忙摇头,“婢子不累,能伺候大人,是婢子的福分!” “那……你将我的早饭端过来吧!” “是,大人!”小梅似乎感受到什么,微一躬身快步奔餐堂而去。 吃过早饭,李自成又要给学子们授课了。 陈秋蝶已经接近临产,自然不能去学堂久坐了,也无所谓,她本来就不是在编学子,孙梦洁已经度过了产后恢复期,依然和她的姐妹花一同去学堂,不过,这个妹妹,由陈秋蝶换成了穆思蓉。 李自成拾起自己的讲义,估计已经授到后世三年级的水平。 由于学子们掌握了一定的汉字,已经能够进行简单的、百字左右的写作,算是写作的最初级水平,可惜,交给孙林编撰的字典尚未完工,否则学子们就可以自学一些汉字了。 数学已经授到“分数的基本知识”,相当于三年级末期的水平,随着学子们数学知识的积累,还有可能加快教学进度,她们毕竟是十二三岁以上的学子,生活经验肯定要高于**岁的孩子。 最让李自成头疼的,还是科学知识的传授,因为没有教材,显得相当零碎,他忽地想起,汤若望正在为他整理神圣罗马帝国的教材,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还有,上次让他制造显微镜的事,到现在尚未回话。 午饭后,李自成去了趟西宁天主教堂。 汤若望捧着茶水杯,双目内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李自成走到身边,方才发现,忙起身行礼,道:“大人回来了?恭喜大人喜得甘肃!”他显然已经知道了北伐的战果。 他原本对军事征伐没什么兴趣,除了血腥,便是垂死者绝望的告白,在这样的人间惨剧面前,天主却是无能为力。 但来到西宁之后,在李自成的大力支持下,天主教的传播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现在的教徒已经超过一千五百,比大明其余地区的总和还多,这大大出乎他原先的意料。 这些功绩,主要出自李自成的手腕和谋略,所以,他开始关注其李自成的一举一动,李自成掌握的地盘越来,天主教的传播便越有可能兴盛。 “同喜,同喜,拿下甘肃,天主教就可以去甘肃传播了,”李自成拱手还礼,“汤主教在想什么?我没有打断你的思路吧?” 汤若望顿时皱起眉头,“大人……” 李自成情知不是什么好的讯息,但该来的总是会来,不是想回避就可以回避得了的,遂道:“汤主教遇到什么难题了?” “大人,”汤若望再次拱手一礼,脸上有些不忿,“我派人向葡萄牙,奥,大明叫佛郎机,向他们求取战舰的图纸,但……葡萄牙人只给了他们的老式图纸,至于最新的战舰,就是看在天主的份上,他们……他们也是不给,说是到了里斯本才会有……”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白纸,气呼呼地扔到方桌上。 李自成不懂葡文,并没有接过图纸,只斜斜地睨了一眼,“老式战舰?他们已经不用了吗?” “这倒不是,”汤若望摊开双手,一副无辜的样子,道:“这是他们在东方使用的战舰,但并不是最好的,他们最好的战舰,都派往新大陆了!” “新大陆?”李自成愣了一下,方才想起,大航海时代,欧洲人早已踏上美洲这块土地,不过,对西宁,甚至对大明朝廷来说,那是很遥远的地方,暂时扯不上任何干系,便道:“既然如此,那你先将这份图纸翻译成汉文,我让工匠们揣摩揣摩!” 既然还在使用,那就是真正的战舰了,从设计上来说,至少比西宁,比大明的商船要合理些。 他现在造舰,主要是为了保护三角城,加强西海东西两岸的联系,为三角城运输物资补给,万一三角城守不住,还可以将城中的军民撤出来。 此外,他还有一种感觉,既然西洋的海军已经进入大明的领海,那双方的碰撞,将是迟早的事,必须防患于未然。 海军不同于陆军,是一种非常讲究沉淀的兵种,如果将来有条件组建海军,即便有最先进的战舰,但没有训练有素的士兵和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再先进的战舰,与一堆废铁碎木也没多大区别,根本经不起战争的检验。 而海军的指挥官、士兵,甚至是水手,都是极难培养的。 “那也只好如此了!”汤若望摇摇头耸耸肩,显得很无奈,他收拾起图纸,又道:“大人,这种战舰备用十八门火炮,可西宁并没有火炮……”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如果战舰上能装火炮,光巨大的轰鸣声,就能吓得蒙古人屁滚尿流,甚至还可以对沿岸的蒙古人帐篷进行炮击,摧毁他们对汉人的心里优势。 但西宁眼下缺少生铁,铜也是极度匮乏,虽然有汤若望这种人才,暂时却没有用武之地。 “先按照原版图纸造舰,预留舰炮的位置!” “是,大人,我会按照原版的图纸,翻译出大人所需要的战舰。” “汤主教,我需要两份一模一样的图纸!” “两份?”汤若望不解,蓝绿色的眼球霎时浑浊起来,显得相当迷惘,“大人为何要两份图纸?” 李自成淡淡一笑,哦:“一份用于造舰,一份用于改良!” “奥,我很乐意为大人效劳,”汤若望摊开图纸,准备立即开工,“大人若是无事,我是不是现在就开始翻译图纸了?” “等等,主教大人,”李自成嘿嘿一笑,“我好不容易来一次教堂,总不能不喝杯茶水就走吧?听说教堂的茶水都是天主赐给的神品!” 汤若望还以为李自成要皈依天主教,面上不觉一喜,一面让神职人员上茶,口中却道:“大人来教堂,不光是为了喝茶吧?” “汤主教真是聪明人,”李自成并不知道汤若望意会错了,向他伸出大拇指,晃了一晃,“我这次来找主教大人,实际上是有两件事,其一,汤先生答应我的教材,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经过在下没日没夜的回想、整理、书写、修改,现在差不多已经完成了,”汤若望向拐角处一指,“都在这儿,大人要不要搬回去?” “这么多?”李自成吃了一惊,虽然每本教材都不是太厚,但足有十余本,这里面肯定没有汉语教材,难道神圣罗马帝国的科学书籍已经专业化、实行了细分?暂时管不着了,先搬回去,看看再说,“小米,立即着人将这些书籍搬回去!” “是,大人!”何小米答应一声,忙指挥亲兵们,小心地将书籍放到马背上的鞍袋中。 “大人,还有什么事吗?”汤若望已经执起毛笔,却是没有动手。 “就是上次和你说的,显微镜的事,有着落吗?我的学生可是望眼欲穿呢!” “看我,大人不说我倒是忘了!”汤若望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起身去了内室,不一会儿,亲自搬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木盒。 他小心地将木盒下,缓缓打开,从里面搬出一个物事,放在桌上,回转身道:“大人说的,可是这个?” 一块木板底座上,竖立着一根木棒,固定着两块打磨过的玻璃,与后世的显微镜在结构上倒是差不多,最大的区别,镜柄是直立的,缺少弧度。 李自成试着从上向下看了一眼,需要站到木椅上,才能看得清晰,“汤主教,能否将镜柄变得弯曲一些?”他用手比划着,又解释了一番。 汤若望有些狐疑,“这样一来,观测的确方便些,难道大人见过显微镜?” “没有,”李自成嘿嘿一笑,道:“汤主教制造的显微镜,乃是大明的第一个!” “大人过奖,”汤若望连连摆手,对所谓的“第一”并没在意,他调试好显微镜,“大人要不要试试显微镜?” “自然要试试,”李自成再次站到木椅上,左眼闭合,右眼对准目镜,看到载物台的一小块羊肠,其大如斗,不觉吃了一惊,离开目镜,看看实物,不过手指头大小。 “嘿嘿,显微镜成了!” 李自成心中一喜,再次将右眼对准目镜,仔细看去却是失望透顶 虽然羊肠被放大到一个接近虚拟的程度,但看在眼里,还是羊肠,并没有看出其中的基本结构——细胞,更别说上面布满的大量细菌。 李自成要制作显微镜,最主要的目的,是要让学子们借住器械,证明细菌的存在,这样的显微镜,显然不符合要求。 “汤主教,这的确是显微镜,但放大的倍率的不够,我是要用它来观察细菌的。” “细菌,奥,上帝,”汤若望昂首向天,用右手在胸前划着十字,“细菌……只是个传说,是否真的存在,大家的意见尚不能达成一致,如何能找到细菌?” 李自成暗中发笑,原来欧洲的科技水平也不过如此,如果自己能证明细菌的存在,不知道能否获得诺贝尔奖——好似诺贝尔还没有诞生! “汤主教,细菌应该是存在的,关键是显微镜的倍率不够!” “那……我再试试!”汤若望无可奈何,在这个未知的领域,他实在不知道能走多远,能否制造出符合大人要求的显微镜。 第247章 天命都督府 回到后衙,不过才是未时与申时之交,晚饭还早,李自成便去了书房,将各地送来的文书过一遍。 更新最快 其中一份来自西海的讯息深深吸引了他。 讯息上说,曹建建造的战船,已经下了水,载重达到六百石。 李自成按照后世的标准换算了一下,战船的载重超过三十吨,如果当做运输船,一次可以装载五百人,不过作为战列舰,不可能满载,它的主要目标还是装载各种武器弹药。 三十吨,与传说中郑和下西洋的“大宝船”差多了,“大宝船”载重量据说达到八百吨——一千吨,不过,后世再没见过原型,连图纸都丢失了,一切只是传说。 即便“大宝船”依然存在,也不能作为战船,当时设计大船的目的,乃是为了运载更多的货物,所以“大宝船”只能是商船,船上装载有士兵武器,可以算作武装商船。 李自成需要的,乃是战船,最好是载重量特别大的战舰。 曹建按照汤若望临时图纸所造的战船,至少可以算作战舰的雏形,或者是缩小版的战舰。 现在的战船上并没有许多精密的仪器,下水就意味着成军,只要有足够的水手、士兵,马上就可以形成战斗力。 李自成心中甚喜,也许一艘战船算不了什么,不过,既然已经开始,借助历史知识,在正确的道路上行走,以后可以对战船进行改良,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便能快速发展。 不管这种战船孙不算真正的战舰,能不能航行于远洋,都不重要,它现在的目标,乃是风浪不大、四面封闭的西海。 战船一起,西海东西两岸的驻军,相互联络更加便利,对于三角城乃至西宁的西部边疆,就多了一份保障。 哪日得闲了,得亲自去西海看看,下水仪式是赶不上了,但可以搞个命名仪式,西宁距离西海东岸,不过两百里,快马一日即可到达,也不用花费太多的时间。 况且汤若望正在翻译葡国战舰的图纸,一旦完工,就要送至西海,交给曹建,着手准备,图纸的内容太多,不可能飞鸽传书,必须着人送过去。 李自成先是回了讯息,希望曹建积攒制造大型舰船的木料,不久之后,他将亲自去西海视察。 如果只有一艘战船,即便成军,也不会有太强的战斗力,况且战船上缺乏威力最大的武器——火炮,现在除了操训水手、士兵,只能作为运输船使用。 不过,西海水军,总算开始了,这可能是西宁军不同于游牧骑兵的最大特色。 这时,李自成忽地想到在凉州分别时,梅之焕对自己所提的建议,他心中明白,梅之焕的建议,并非是为了自己升职,实际上他已经是甘肃镇的巡抚,即便他接受了建议,梅之焕也是很难再进一步。 在西宁建立军政合一的藩镇,类似于大唐的节度使,可以保障军队的粮饷供应,但这样一来,西宁军就会完全暴露在朝廷的对立面。 虽然李自成极不情愿,但这样的时刻,迟早还是会到来。 他决定正视这个问题。 至少要将框架搭起来,现在的西宁地区,基本上就是藩镇,只不过没有打出旗号,除了军队,并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 李自成沉思片刻,终于有了大致的思路:建立真正的西宁军。 也就是说,要突出西宁军与其它军队,与朝廷军队的不同,现在的西宁军,军律算是一个特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做为西宁军的军律,至少比朝廷的军律通俗易懂,士兵们并不识字,没有文人那种咬文嚼字的习惯。 此外,还得有军旗、军服,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西宁军。 军旗绝对不能使用大明的龙旗,必须淡化皇权,突出西宁军的血性——不怕流汗,不怕流血,勇往直前,藐视困难。 军服似乎已经有了,他当日设计了一种迷彩服,除了让士兵们着装整齐,主要是为了替换马有水部士兵的明光铠,将生铁节约下来,用于制造步枪,没想到现在倒是用上了。 军队还是以现在的七大百户为框架,而西海水军暂时只能算是辅军中的辅军,至于将来如何发展,还要根据实际情况,需要才是发展的动力源泉。 梅之焕说得没错,自己的确不能永远顶着千户官的头衔,否则,下面的军官头衔就会上不去,这不仅造成军队实际上的编制超员,也会影响军队的正常管理,甚至会影响军队的战斗力。 西宁军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构?卫所肯定不行,这种府兵制早已成为大明的一颗毒瘤,随时可能成为压垮大明的最后一根稻草,它绝不会在西宁获得重生,农耕民族不同于游牧民族,无论用如何先进的手段和方式去管理,半民半军的府兵,都不会有太强的战斗力。 李自成想过大汉、大唐、大宋的军事体制,甚至“岳家军”、“戚家军”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结果还是不是不满意。 在思考大明军事制度时,他的脑中蓦地划出一道闪电:都督府! 李自成心目中的都督府,却是不同于大明的“五军都督府”那种纯军事机构,倒有些类似于大唐立国之初的体制。 他希望的乃是军政合一的都督府,也就说,都督府下设各种军政机构,可以将西宁军目前的军、民、商事务一并囊括进去。 大明“五军都督府”为了分权、制衡,常设左、右都督,而西宁军的都督府,只有一名大都督,自然是他李自成,大都督不设品级,也可以说品级无上,是西宁军的最高军政长官。 将来各个百户再要扩军,或是主官升职,就不会再受到制约了。 这个大都督府叫什么呢? 李自成目光在室内扫视着,忽地看到汤若望编写的科学教材,心中顿时一阵灵动:西宁不同于大明内地一个很重要的特征——天主教。 对,就叫“天命都督府!” “受之于天”,这是汉人百姓最迷信、也是最能接受的一种方式! 在李自成的心目中,是以拯救天下百姓为己任,至少他是这样宣传的,但这不妨碍他在必要的时候,为了百姓的利益,将自己装扮成救世主。 稍稍整理下思路,李自成忽地觉得,这个天命都督府,简直相当于大明朝廷,在这个小朝廷中,兵部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其次便是为军队提供粮饷的户部,还有他着力提升的工商部,将来很可能还会有教育部、科技部。 现在朝廷的六部中,吏部完全由他一人而决,无论的军官还是民政官,礼部是最不需要的,至少暂时不太需要。 刑部暂时也是无法组建,至少在都督府刚刚成立的时候,不会同时组建,至于工部,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不对…… 李自成想起上次运送钢铁大车过分水岭时之艰难,如果西宁有平直的官道,也许当时还真舍不得将大车拆卸了,官道,无论是对于商贾百姓的出行,还是对于军队的调拨,都有着及其重要的意义,可惜,他现在没有足够的财力去修筑大量的官道! 他苦笑了一下,西宁实在太小了,小到很多物事无法自给,包括生铁、银子…… 天命都督府暂时肯定不能公开,至少在于朝廷彻底决裂之前,只能存在大脑中,李自成将它的框架记录下来,以便将来不断完善。 看看自己记录的要点,李自成觉得,军事上已经有了一定的特色,但民政上的特色尚未体现出来,将来用“均田免粮”做为口号,肯定行不通,这不过是**裸骗人的把戏。 如果给地域内的百姓免粮,那文武百官、还有大量的士兵吃什么?难道像陕西的盗贼那样,去他地强抢?士兵人数少时,这也许是一条路径,但人数一多,肯本不可能抢到大量的粮食! 再说,如果到处去抢,主要靠抢,破坏了农业的基础,最后又何来粮食? “涸泽而渔、焚林而猎”,绝对不会长久! 必须像现在的西宁这样,西宁军所到之处,维护一方百姓平安,建立稳定的供给,至少粮食能自给自足。 要将百姓、农田的效率充分发挥出来,必须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还得人人遵守,特别是掌握士兵和掌握兵权的各级军官。 李自成对照朝廷土地兼并、税赋不足的缺点,总结出两条解决办法:耕种有其田、税赋面前人人平等。 现在的大明,土地兼并愈演愈烈,但宗室子弟、仕子们掌控的大量农田,还有皇庄,根本无需纳税,而经济收入处于社会最底层的普通百姓,却是不断被加税。 弦崩得太紧,总有一日会断的。 朝廷税赋不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工商税的流失,商人掌握着可敌国的财富,却是游离于纳税者行列。 不过,这一点在西宁地区,已经出现了积极的变化,随着《工商律》的颁布,以金一心、穆青山为首的西宁商人,已经接受了工商税。 西宁接下来要做,便是制定相关的《土地律》,对土地进行重新分配,所有的土地一律纳税,打破权贵对土地的桎梏,尤其是一些土司,既掌握着土地,又掌控着劳动者。 撒拉尔人已经被灭掉,土人中的土司制度出现松动,但还有回人、藏人。 现在还不能全面树敌、破坏西宁地区的稳定,让朝廷对西宁生出警觉,但要着手准备,各府县对于域内的土司、土地大户不纳税者、拒纳工商税的,要登记在册。 不是不清算,是时辰未到。 天命都督府、迷彩军服,还有尚未设计的军旗等,暂时只能存在纸面上、头脑中。 在朝廷发现西宁的状况之前,李自成决定,要充分从朝廷的躯体里多吸收一些给养,在壮大自己的同时,也加速朝廷这具行尸的毁灭。 第248章 小规模,高标准 第249章 温柔乡 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西宁城中的居民,家家户户准备迎接新元,对于平日生活并不富余的百姓来说,新元更是他们最大的期待。 更新最快 大人可以休息几日,不用在耕地上、草地上吹着毫无希望的寒风冷雪,身上要是有些闲钱,与三五老友共处一室,推牌九、炸金花、方六块,家中的婆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偷偷溜进城内的暗窑子,什么都好说。 孩子们更是欢天喜地,无论家中有没有存粮,在新元的早晨,都会得到一套新衣,而除夕的晚上,更是满满一桌美味佳肴,可以吃得满嘴流油满口生香,就是调皮些胡闹些,家中的长辈多半也是一笑了之,不用担心一顿臭骂一顿鞭子。 富贵之家,平日便似新元一般,餐餐有肉顿顿见腥,对新元就少了一份期待,家中的奴仆不仅没有额外的新衣美食,反而较平日更加忙碌些,不过,如果伺候得老爷太太们高兴了,倒是可以得到一份意外的赏银。 婢子们往往就趁着这种时节,将身子交由老爷少爷们…… 西宁是大明的边陲之地,城中除了汉人,回人、藏人亦是颇多,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节日,但左邻右舍相处久了,难免会成为亲戚,在汉人最为隆重的新元之日,他们少不得应个景,但要说道隆重虔诚,却是远远比不上汉人,毕竟不是自己的事。 庆祝新元的事,自然不用李自成操心,大事有高桂英、宋玉莲做主,跑腿的事,就交给小梅小兰,如果人手不够,还可以让亲兵们去帮忙。 李自成上午一般还是去学堂,利用新元之前的这段时间,加紧教学进度,下午则是查阅各处传回的讯息,处理军务政务。 他这段时间,最为关注的乃是一河之隔的陇右,每每将陇右的行军地图摆在书桌上,一看就是一个时辰,为了了解陇右的地形,他还让游骑总旗官王安平,将陇右的山川、河流在地形图上标注出来,专门着人送回西宁。 上次北伐甘州,游骑虽然没有参加正面的战斗,但西宁军几乎兵不血刃拿下整个甘肃外围的堡驿,游骑功不可没。 各大百户都在扩军,百户官升职为从千户,李自成并没有考虑给王安平升官,原因在与,他认为甘肃的降兵,并不是游骑的最佳人选,而且游骑下一步侦讯的重点,也不是甘肃。 回到西宁的第三日,李自成便给王安平传讯,让他在陇右地区招募一批合适的游骑,宁缺毋滥,只要游骑的数量达到七个小旗,便可整编为两个总旗,水涨船高,届时王安平将自动升职为百户官。 讯息是通过信鸽传送的,但李自成在壶芦山高家疗伤时,曾经捕获过一只甘州的信鸽,知道信鸽传讯不是绝对安全,现在的西宁,正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时期,特别是拿下甘州之后,西宁军统属的区域急剧扩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李自成总是担心西宁的现状被朝廷探知。 为防讯息丢失,泄露西宁的军事秘密,现在所有的讯息都是以密信的形式书写的。 密信的书写十分简单,是李自成在后世的时候,传递情书的一种形式,实际上是对付不尊重个人**的老师、家长的一种方法。 书写密信时,铺上两层信纸,心里需要倾诉的话写完后,毁去上层那张有字的信纸,而下层的那张信纸,只留下一些肉眼看不见的痕迹,与新的纸张并无任何区别。 受到信件的人想要看到纸张上的字迹,只要将白纸喷上清水,完全湿润后,字迹便清晰可见,与上层毁去的那张信纸上的内容一般无二。 若是要收藏这份信件,也是十分安全,等纸张完全晾干,字迹便再次失去形迹,即便被家长、老师发现,面对一张无字的“天书”,也是无可奈何。 李自成之所以看重陇右,因为陇右与西宁地区只隔着黄河,地理上十分接近。 朝廷将来出兵西宁,一定会经过陇右。 王安平的游骑几乎全部集中于陇右,一方面是查探朝廷大军的讯息,为西宁军提前预警,另一方面,便是收集陇右各个卫所、府县的讯息。 西宁军再要扩张地盘时,西宁以西是青藏高原,甘肃以北、以东是荒漠,都不适合农耕,在没有足够的骑兵、没有储备大量粮食的情形下,根本无法扩张,能守住现有的疆土就不错了。 陇右是西宁军唯一可以扩张的方向,无论是为了防守自保,还是将来拓展疆土,李自成都必须紧紧盯住陇右。 据王安平传来的讯息,现在的陇右,并不像陕北高原,干旱并不严重,如果任其自然发展下去,百姓应该能够温饱。 但高迎祥等陕西盗贼,也是看中这片土地,为了养活属下军队,都是将大本营迁往陇右,上次李自成从米脂逃往甘州的时候,便是在此遇上了老回回的贼兵。 经过曹文诏的征剿,盗贼早已逃亡一空,但农田、粮食、人口、卫所等,都因为这场战争,遭到严重的破坏,尤其是粮食一项,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李自成倒是希望趁着陇右民心不稳的时候,率兵渡过黄河,一举将陇右收归囊中,但仔细思索片刻,暂时还是放弃了。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粮食。 经过一年多的退牧还耕,包括甘肃在内的西宁地区,粮食已经能够自给,甚至还有少量的节余,士兵、百姓都不用担心挨饿,但余下的粮食也是极为有限,现在都成为西宁军的战略储备粮。 “美洲三农”虽然产量巨大,但现在只能做为种子,留待下一年种植,一句话,西宁军并不能给陇右的百姓提供足够的粮食。 还有一个原因,如果西宁军出兵陇右,一不小心,就会泄了自己的老底,将西宁军完全置于朝廷的大军面前,以西宁军现在的实力,如果面对朝廷的数万,乃至十数万大军,李自成想都不敢想。 李自成暂时不会出兵陇右,但不等于他不会惦记,王安平传回的关于陇右的各种讯息,被单独保留在一个大木盒中,以备随时查阅,他也会根据这些讯息,不断充实、完善自己的想法,为下一步的行动作出积极的准备。 晚上的时候,李自成一般上不办公,基本上都是窝在家中,与一众妻妾交流沟通,用实际行动为李家开枝散叶做出最大的贡献。 陈秋蝶已经接近临产期,情到深处,也就相互楼抱着,来一次深深的湿吻,最多就是将她的小棉桃塞到李自成的手中,让他斟酌最近长了没有,李自成发现,不知不觉中,小棉桃已经软得如同用老面发酵的馒头,半径更是比西宁军扩张的势头还猛,几乎占据整个胸膛的一半,他偷偷比较过,比她娘也不逞多让,再不能叫棉桃了。 孙梦洁早已度过了产后的恢复期,开始能揽下瓷器活,宋玉莲虽然又长了一岁,但依然保持着当初的风韵,自从来到西宁后,特别是与李自成达成“只承欢,不生子”的协议后,心情反而放松下来,面皮不仅不见老化,反而像是年轻了十岁,每每在陈秋蝶的诱惑下,与她共演双响炮。 高桂英作为正妻,已经完全褪去了壶芦山时代的青涩,成长为一个典型的熟女子,她钻了“正妻”的牛角尖,办起事来有板有眼,绝不敢越雷池一步,李自成诱惑不成,便以“容易受孕”为由,方才偶尔得手一次,不过所有的一切,都是黑暗中,只有他们两人在场的时候,她才肯稍稍配合一下,只要出了房门,就会恢复“正妻”的端庄与威严,连当众亲个嘴,都会遭到半日的白眼。 穆思蓉虽然常驻李家,但她只能算是客居,并未过门,不管她爹是什么心思,也不管她与孙梦洁、陈秋蝶如何打得火热,李自成始终没有在她身上动心思,但凡她在场,连调笑的话语都很少,而且点到即止,绝不深入骨髓。 不过,穆家是西宁数一数二的富商大户,各种缎子面料的衣物不少,加之基因优异,正处于青春懵懂期,养眼还是不错的。 小梅和小兰,倒是可以随时吃下去,不过,她们年龄尚小,不管长得如何玲玲剔透,心思也是玲珑剔透,但身子还摆在那里,暂时不适合开发。 小梅那日在高桂英的卧房外听了半夜墙根,已经朦朦胧胧有了一些意识,但凡与李自成独处的机会,她总是挺起胸膛,展示自己接近成熟的一面, 李自成也曾偷偷袭过胸,发现她的棉桃,比当初陈秋蝶的尚且不如,只是生出两颗略见蓓蕾的雏形,也就放弃了,放在家中也跑不掉,待养肥了,自己随时可以杀上一刀一枪一剑。 不过,相比起来,小兰更有兰花气质,秀外慧中,除了没有沾染多少尘世的俗气,每每流露出欲近不敢、欲去不舍、欲罢不能、娇羞欲滴的样子,实在惹人怜惜,再过个一两年,待身子长成些,留在书房服侍自己,倒是不错的选择。 李自成虽然宿在温柔乡中,但上床的时间并不早,他还要抽出时间,将汤若望交给他的科学书籍分门别类,还要用后世的眼光进行甄别,剔除一些过时的错误的内容,加入一些欧洲现在尚未出现、但与现有知识有一定承接关系的科学成果,再归类成册,以便系统传授。 在没有资料可以参阅的条件下,如果要编撰教材,的确困难重重,不过在汤若望编撰的基础,进行修修补补的工作,李自成并不觉得吃力,进展也很快,到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差不多完成了一半,如果没有特殊事情的羁绊,年头岁尾应该可完成,在新学期开学的时候,就可以正式加入这门课程了。 就在李自成紧锣密鼓修订科学教材的时候,匠作坊那边忽然传过喜讯:一直没有放弃、依然在寻找铁矿的工匠,竟然在达板山西北麓的山坳里,发现了一座铜矿。 第250章 游牧部落 铜矿位于达板山西北麓的红石崖,对李自成来说,这真是意外之喜,他原本几乎是放弃了对铜矿铁矿的寻找,也许西宁地区本就缺少金属资源,或者金属资源属于深层矿,以现在的勘测手段,根本发现不了,留下两名工匠继续寻找,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在西宁也是闲着。 更新最快 但让人头疼的是,红石崖位于大通山与达板山的断裂处,此处并非西宁卫的传统拱卫区,实际上,红石崖还在大明青海边墙之外,有明一朝,始终是蒙古人的游牧区,现在更是蒙古麦力干部的势力范围。 李自成北伐甘州、穿越达板山口时,还是趁着天寒的时候,牧草完全枯败,麦力干部的牧民迁回至大通河上游的空档期,即便如此,为了护卫大军北伐,他还是派出西宁最强的骑兵刘云水部,护卫在大军出行路线的西侧,待大军完全通过后,刘云水部做为北伐军的一部分,方才随后赶上来。 现在的西宁军,对铜、铁的需求极为旺盛,好不容易勘测到这样一座铜矿,李自成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但红石崖就在麦力干部牧场的口边,麦力干岂会善罢甘休? 以麦力干部现在的游牧状况,自然不会掌握铜矿的开采、冶炼技术,红石崖附近的牧场才是他们的命#根子。 如果双方能够和睦相处,蒙古人放牧,汉人采矿,随着人口不断聚集,衣食住行随后都要跟上,蒙古人、汉人的生活方式不同,物产也是大相径庭,这里完全有可能发展为一处繁荣的贸易口岸。 如果双方的年轻人有一定的吸引力,在通婚的基础上,还可能传出一段民族友好合作、团结互助的佳话。 李自成苦笑了一下,很快就放弃了白日梦。 由于生活方式的粗放性,决定了游牧民族一辈子都在为生存而搏斗,如果说汉人的“饱暖思淫#欲”是一种堕落,那游牧民族连这种堕落的资格都没有,无论是普通的牧民,还是他们当中的首领、贵族,白天都要为牧场、挤奶、可能的白灾和黑灾犯愁,只有到了晚上,脱衣上炕才是他们唯一的娱乐。 一旦接触到农耕民族的富庶,让游牧民族放弃侵略、掠夺的本性,对游牧民族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残忍,这需要超出人类掌控的自制力。 就同一位绝色美女,在缺乏保护的情形下,身着露脐装,沿着阿三的恒河岸走上五十里,如果还能完好如初回到她的出发地,同样是不可想象的。 如何才能让麦力干部放弃红石崖地区的牧场? 答案只有一个:战争!只有战争的手段,将游牧民族打怕了,他们才会让步,甚至会迁移到新的牧区,以躲避强者。 当年盘踞在河西走廊的大月氏,因为被匈奴打怕了,被迫远徙至吐火奴,而匈奴在汉武大帝不断远征漠北的军事打击和政治威慑下,也是一蹶不振,内部出现了分裂,北匈奴郅支单于被迫出阿尔金山以北西迁康居,以避汉军锋芒,不过,悲剧的是,即便如此,汉军还是没有宽恕曾经给汉民族带来巨大灾难的匈奴人。 就像毛子大帝所说的那样:宽恕是上帝的事,我们只负责送他们去见上帝! 盛汉时代,汉人虽然没有说,但已经这样做了:即便北匈奴郅支单于西迁了上千里,驻守西域的副校尉陈汤将军还是没有放过他,“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郅支单于被杀,匈奴民族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再也寻不着踪迹。 如果有足够的实力,李自成也希望这样征服麦力干。 但他盘算了一下,即便将所有的骑兵集中起来,西宁军亦不过六七百,而大量的步兵,在游牧民族面前,基本上只能壮壮胆,无论是战斗,还是追敌,都发挥不出应有的战斗力,万一兵败,逃跑又没有速度,只能白白地沦为游牧民族骑兵的战功,积累他们的战场自信心。 而且麦力干部游牧于大通山一带,地域广宽,地势落差很大,西宁军很难将他们彻底根除。 怎么办?明知道红石崖有铜矿,难道只能看,不能吃? 李自成忽地想到巴雅尔,西宁军两次打败他,主要运用各种战术,包括最后使用了绝对优势数量的骑兵,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用火器重伤了他的骑兵。 能不能用火器再一次重伤麦力干部?即便不能完全消灭,至少也要将他打趴下,让他离开达板山,重新选择自己的牧场! 西宁军现在有了步枪,而且已经成军,马有水部配发了五个百户的枪手,上次在甘州城外已经初步彰显了战斗力。 但马有水部守护在黄河渡口,干系重大,暂时无法调回。 如果说红石崖的铜矿关系着西宁军的发展大计,在三川府一带驻扎的马有水部,则是关系到西宁军能否在黄河以西生存下去,实力只能增强,万不可削弱。 能与麦力干部作战的,只有周宾部了,周宾部的士兵已经有五个百户完成了射击训练,接下来就要进行战术训练了,可惜,步枪的数量远远不够,只能让工匠们加班加点了。 李自成原本准备让宋文部早早接触步枪,看来计划要改变了,还是让周宾部尽快形成战斗力。 此外,刘云水部也要加强训练,对付蒙古麦力干部,绝对少不了骑兵,否则一旦蒙古骑兵战事不利,马上退回去,骑兵来去如风,西宁步兵只有干瞪眼的份。 现在还是霜冻器,牧草尚未萌发,麦力干部暂时不会来到红石崖,必须让匠作坊加班加点,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快将大铁车铸造成步枪,如果匠作坊需要,完全可以增加人手,这一刻,银子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李自成拍拍脑袋,如果换一个角度,或者说,站在一个更高的层面,麦力干部的蒙古人,能不能为西宁军所用? 西宁军可以为麦力干部的牧民,提供更好的房子,更好的衣物,品种更多的粮食,除了牛羊肉。 甚至只要麦力干愿意,李自成也可以为他们提供各种养眼的女人,不过,这一条恐怕很难实现,蒙古人与汉人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审美方式完全不一样,纤手纤足、细腰窄臀的女人,并不是他们眼中的美女,因为要照顾牲畜,他们眼中的美女,都是粗手大脚,腰身可以抵得上一个半水桶。 其实,所有的这些条件,都难以满足蒙古人的胃口。 既然汉人能提供这么好的条件,那蒙古人为何自己不去抢,像成吉思汗那样去征服?而是要受制于汉人?除了长生天,蒙古人从来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弯刀。 说到底,还是武力说话,如果没有一支强大到令人胆寒的军队,在游牧民族面前,农耕民族只有挨宰的份,不仅财物,连人都会被抢,男人为奴女人为婢,将来生下的孩子,即便自小接受的是游牧方式的教育,也会低人一等。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建立强大的西宁军。 李自成原本以为,只要拿下甘肃,西宁的战略空间就会得到极大的改观,想到麦力干部的存在,他这才发现,西宁的生存环境,并没有改善多少,只是从明军换成蒙古骑兵,自己一刻也不能松懈。 不过,麦力干部的存在,对西宁军也不全是坏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与麦力干部经常的小规模战争,正好达到实战练兵的目的。 没有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是训练出来的,战争,才是提高战斗力的唯一方式。 后世的中央之国,在立国之初,百废待兴,军事、经济更是一穷二白,却依靠近百年的战斗经验,硬是在鸭绿江的东面,斩落了星条旗。 所谓的战斗力,就是在战场积累起来的战斗经验,可以适当传授,但最终还是要依靠战场的体验。 汉民族早早进入农耕时代,逐渐丧失了原先好战的本性,但在北方游牧民族的严重威胁下,逐渐修复了自己的战斗基因,从而得以数千年不灭,成为这个星球上生存最持久、最有韧性的战斗民族。 尤其是边疆之地,因为遭受侵略的次数多了,每一名百姓都可能成为优势的战士,而相对文弱的汉人,多是集中在富庶的土地上,这里歌舞升平久了,战争并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百姓的战斗性就会持续衰弱。 麦力干部虽有骑兵,但不似察哈尔部、土默特部、科尔沁部那么强大,因为壮丁的人数有限,只能在大通河沿岸这种体量不大的牧场为生。 这样的部落,正适合给西宁军练兵。 问题是,西宁军要有掌控战争的能力,而步枪,就是西宁军最为重要的筹码。 李自成将思路重新整理一遍,方才出了书房,他吩咐何小米去一趟匠作坊,与工匠们商讨一下加快步枪生产的法子,现在可以说,步枪的生产速度,成了西宁军最为急迫的任务。 第251章 李自成的怒火 连着几日,李自成整个白天都待在学堂,他要利用寒假前的这段时日,尽量多传授一些知识,特别是刚刚编撰过的科学部分。 更新最快 西宁女校算是他的一份试验田,已经教授了一年有余,随着西宁卫的扩大和李家人口的增多,他的事务更加繁多,但只要他待在西宁,就会抽出一定的时间去学堂授课。 直到腊月二十五日,学子们坐着卫里的马车,踏着积雪回家了,李自成才算闲下来。 其实,也没真正闲着,只是换了一种忙碌的方式而已。 几乎在学子们的马车离开西宁的同时,李自成带着亲兵来到匠作坊。 虽然增加了人手,铸枪的速度有所加快,但招募的这些壮丁都是新手,速度暂时没有上去,而且他们打造的步枪、零件,都需要经过熟手的检验,效率并没有达到最大。 不过,第二个百支的步枪,已经打造完毕,刚刚交付第五百户,现在已经在打造下一批了,比李自成原先的预想,还是稍稍快些。 随着生手逐渐成熟,打造步枪的速度,还会进一步加快。 李自成的最低目标,至少在明年春种之前,周宾部的五个百户,必须全部配发西宁步枪。 那时候,即便临时招募的这些壮丁,要回家农耕,也不会耽误第五百户练兵,接下里打造的步枪,将要交付宋文的第七百户,如果速度稍稍慢些,也是无妨。 从匠作坊出来,李自成直接拐到操训场。 地上盖着厚厚的积雪,冷凛的寒风吹得人的鼻孔几乎送不出空气,但西宁的操训场,还是人满为患,喊打喊杀的声音,混着军官们大声发出的指令,还是能传出很远。 整个操训场分为两半,冷热兵种完全是不同情形,在操训场东侧,周宾部两个百户的枪手正在进行战术联系,区区两百余士兵,几乎占据半个操训场,但除了步枪不时发出的“砰,砰”声,所有的士兵都是寂然无声,就连下达射击命令,都是靠旗手无声的指挥。 在李自成的眼中,操训场西侧拿着刀枪的传统士兵,声势更为磅礴,士兵人数也是多得多,周宾部剩余的五个百户、宋文部的五个百户,还有马有水部六个没有战马的步兵。 近两千士兵,挤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还要进行分组对抗、实战演习,显得十分拥挤,若不是西宁军一贯训练有素,几乎就是混乱了。 李自成来到操训场东侧,周宾立即将操训的任务交给副手,小跑着迎过来,“属下周宾,叩见大人!” “不用多礼,起身吧!”李自成打量着正在操训的枪手们,即便是在寒风中,即便是在雪地上,士兵们都是岿然不动。 窥一管而知全貌,可知周宾平日的操训,那是相当的严格。 这些枪手们大多都是新兵,是周宾回到西宁后招募的,操训时间不过数月。 三角城之战,周宾的属下死亡率达到四成,加上伤残不能继续为伍的,应该超过六成的战损,不过,继续留下来的士兵,基本上都升职为各级军官,有这些老兵搭起骨架,主将周宾尚在,第五百户的战斗力绝对不会太差,这也是李自成加紧用步枪武装第五百户的原因。 即便时间短些,士兵们同样操训得有模有样,但不知实际效果如何。 “兄弟们操训得怎么样?何时能上战场?” 周宾一愣,以为又有了作战任务,但李自成看上去云淡风轻的,也许只是随便问问,便道:“兄弟们操训得时间太短,若要走上战场,至少……至少还要一个月!” 如果一个月之后便能走上战场,那的确是神速,其中有一个百户的士兵,才刚拿到步枪,李自成点点头,“操训场太小,影响训练效果吗?” 周宾也是无奈,讪讪道:“现在才两个百户,若是增加步枪,操训场恐怕……就不足了,步枪的的射程太远,现在是操训,尽量提高射程……” 李自成想起来了,马有水上次操训枪手,是将士兵带到城外,练习对付骑兵的法子,第五百户一旦成军,第一个敌人便是蒙古麦力干部,正是游牧骑兵,“周宾,操训场的确太小,一时半会无法征地扩建军营,你将士兵带到城外操训,顺带着适应下野外的地形!” “是,大人!”周宾早就觉得城内的操训场太小,又担心城外操训,泄露了西宁军的秘密,既然大人让他们去城外,那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大人,属下午后便去城外操训。” 李自成又将马有水在马背上裹上草人,操训对付骑兵的法子,详细说了一遍,“骑兵,永远是西宁最为强大的敌人。” “是,大人,属下明白了!”周宾倒不用担心马匹问题,刘云水就在西宁,在此练兵的关键时刻,相信他会出借战马,若是不成,还可以让大人从中协调。 但这样训练枪手的法子,他是闻所未闻,不知道大人是如何想出来的,马有水训练枪手的时候,他还在三川府驻守,根本不知道西宁的情形。 “此外,让五个百户的士兵轮流操训,以三五日为限,到期进行轮换,这样五个百户的士兵都能得到有效的操训。” “是,大人属下一定会制定方案,采用轮训的策略,争取让五个百户的士兵齐头并进。” “在训练的轮空期,兄弟们也不会闲着,”李自成指指自己的脑袋,“让他们想想,如何才能提高步枪的作战效率,如何才能更有效地杀伤敌人!” “是,大人!”周宾不知道李自成为何这般急着操训士兵,便试探着道:“大人,有新的作战任务吗?” “作为军人,时刻都要准备上战场,”李自成微微一笑,又道:“啥时你的五个百户操训结束,就是大军作战之时!” “啊……”周宾顿时惊讶得合不拢嘴,但瞬息反应过来,大人只是在预定作战任务,看来第五百户经过三角城一战,已经在大人的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了,他忙道:“大人放心,不管有多少步枪,属下都会训练出五个百户的士兵,若是步枪配发到位,第五百户就会形成战斗力!” “哈哈,也不用太急,一切以士兵的实际情况为准,”李自成大笑,随即压低声音道:“我希望,在霜冻期结束之前,是五百户的枪手,能完全形成战斗力,为此,我已经让匠作坊加班加点,尽快打造步枪!” 这是大人预定作战的时间了,虽然周宾不知道具体的作战任务是什么,他也无需多问,到了时间,大人自会详细下达作战的具体任务,他要做的,便是尽快让士兵们完成步枪的战术训练,尽快形成战斗力。 至于扩军的那五个百户,暂时没有机会接触步枪了,战争的时候,只能做为辅兵,帮助运送粮草物资,做些清扫工作,为战兵提供一切便利。 “大人,属下会抓紧一切时间操训兄弟们!” 李自成缓缓点头,道:“不出意外,明年二月,步枪会配发至五个百户的每一名士兵手中,三月,大军可能就会有作战任务!” “属下明白!” 李自成离开周宾部,又来到操训场是西侧,并没见到刘云水,便召过一名正在指挥操训的军官:“云水呢?怎么不见一匹战马?” 那军官慌忙叩拜在地,“回大人,刘大人正在城外操训骑兵!” “起来回话!”李自成有些不解,皱着眉头道:“城外?这么冷的天,骑兵可以飞奔吗?冰天雪地上,若是战马滑到了,岂不折了腿脚?” “回大人,马脚用棉布包裹了,不仅不会滑倒,还能保护马蹄不被冻伤,”那军官站起身,躬着身小心道:“刘大人说,即便是冰雪天气,兄弟们也要操训,我们的骑术原本就不如蒙古人……刘大人还说,骑兵啥时都得操训,战争期间,敌人可不管外面是否刮着风下着雪……” “这个云水……”李自成只得摇着头笑笑,不过,刘云水说得没错,西宁骑兵在骑术上,远远比不上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骑兵,只有利用一切机会操训,才能提高自己,缩小与蒙古骑兵之间的差距。 他让这名军官退下,步行来到正在分组对抗的宋文部。 宋文将令旗交给传令兵,慌忙跑了过来,“大人!” 李自成虚扶了一把,让宋文起身,“怎么样,这样寒冷的天气,兄弟们还受得住吗?” “兄弟们还行,”宋文搓了搓双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兄弟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什么怨言!” “明白就好,”李自成忽地盯着第七百户正在操训的士兵,皱起眉头,道:“宋文,兄弟们没吃早餐吗?” 宋文顺着李自成的目光望去,顿时一脸黑线,支吾着道:“大人,兄弟们……”忽地目光一凜,“大人,我这就去……” “别去了,”李自成勃然作色,道:“这恐怕不是兄弟们的事吧?这么多的士兵都没有精神,你这个百户官是怎么当的?” “大人,”宋文双腿一软,跪倒在雪地上,哆哆嗦嗦,道:“兄弟们认为,迟早……迟早要配发步枪,这些战法以后恐怕……恐怕很难用上了……” “放屁,分明是你御下不严……”李自成勃然大怒,喝道:“即便是西宁步枪,在百姓的手中,与在士兵的手中,所发挥的作用能一样吗?如果步枪就能解决一切,还要训练士兵做什么?” “大人,属下知错……” “再让我看到这样的士兵,第七百户就不要配发步枪了,你这个百户官,也不要再当下去,免得败坏了西宁军的名头!”李自成甩出几句话,扬长而去。 回到后衙,李自成先是来到书房,给王安平、吴二毛各写了一封短信,着他二人立即向大通河地区派出人手,查探麦力干部的讯息。 王安平的游骑多半集中在陇右,相比之下,正在甘州的吴二毛,距离大通河更近,李自成让他将无影门的人手全部派过去,甚至不惜暴露身份。 第252章 李氏雨馨 一晃已是年末,李自成算是真正清闲起来,学子们已经于腊月二十五日放假,各自返回家中,各个府县也是放假,就连驻守西宁的士兵,也是分做三拨,轮流放假三日,所有的军政事务,暂时处于停顿状态。 更新最快 家中的俗务,自然不需要李自成操心,他只等着吃年夜饭便成。 但李自成一向忙碌惯了,今日闲下来,反而闷得慌,早饭之后,便去了孙梦洁的住处,想要与小家伙交流一番。 奶娘刚刚将李峰抱出摇篮,正准备给他穿衣,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见是李自成,慌忙想要下跪,但手中捧着近乎**的孩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口中哆嗦着:“大人……” “不用管我,先给孩子穿衣,免得受凉!”李自成摆摆手,抬步跨进室内。 孙梦洁原本在房内,不知在忙些什么,听到奶娘的声音,忙起身出来,三步并做两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两腿一颤,在门口停住,倚门而立,“先生一向繁忙,今日怎么有空,白天来到我这小院……” 忽地觉得不对,难道大人只应该晚上来?忙用小手掩口,面上却是红霞飞升,白里透红,倒是更加吸引目光,想要缩回房内,却又迈不开步,一时僵在那里。 奶娘正在给李峰穿衣,闻言“噗嗤”一笑,却不敢多语。 李自成淡淡一笑,“今儿清闲,我来看看你,和峰儿!”竟是一语带过,免得孙梦洁尴尬。 孙梦洁已经回过神来,脸上的红晕也是淡了些,凝眸一扫,李峰的衣服尚未穿毕,“先生坐,学生去取些茶水!”竟是袅袅娜娜地去了。 奶娘三两下给李峰套上棉袄棉裤,用婴儿被包了,递与李自成,“大人!” 李自成接过来,仔细一看,恰好孙梦洁已经捧了茶水出来,便道:“洁儿,峰儿这双水灵灵的毛眼,还有这小嘴,粉红粉红的,就连上面的细纹,也与他娘一般无二,难怪她们都说峰儿长得像他娘!” 孙梦洁抿嘴一笑,道:“是谁在乱嚼舌根子,峰儿的脸型,还有这眉毛,粗壮粗壮的,可不都像先生?” “哈哈,是有些像!”李自成看着李峰的小眼睛正盯着自己,准备凑上去亲一口,没想到小家伙“哇”的一声,一点也给他爹面子,只得还给奶娘。 说来也怪,到了奶娘手中,小家伙依然盯着面前的那张脸,却是立时停止了哭声。 “小兔崽子,忘了你爹是谁了!”李自成用手指着李峰的婴儿被,却是无可奈何。 孙梦洁却是搬过一张木椅,道:“先生坐吧,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学生给你赔罪了!”又是向李自成福了一福,郑重其事的样子。 李自成向木椅上一坐,捧起茶水杯,道:“还是他娘懂事!” 孙梦洁淡淡一笑,飞过一个白眼,却是将一个炭火盆搬到李自成的椅子下,“一大早的,人家都是忙着过新元,先生却是和自己的孩子怄气……” 奶娘抱着孩子,站在二人面前,知道不合适,便道:“大人,夫人,孩子恐怕饿了,婢子要下去喂奶……” “奥,去吧!”李自成一挥手,待奶娘出了客厅,却是顺手将孙梦洁揽过来,按在腿上,用手揉着她的小腹,“洁儿,峰儿都三个月了,你还没有吗……” “看你,”孙梦洁挣扎了一下,但她的气力太小,一时挣不脱,索性在李自成的腿上坐实了,“这生孩子又不是养猪,怎么会这么快……” 她恰好偏着头远远看到小梅过来了,遂笑道:“先生真要着急,让小梅给先生生一个,学生观之,小梅每次见到先生,都是两眼放光,视线都不忍离开,便是离去时,也要转身看看,只要先生有意,小梅管保愿意!” “小梅?”李自成远远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小梅年龄太小,以后再说吧!”却将大手探入孙梦洁的胸衣内,“这有现成的,何必劳烦他人?” 孙梦洁护羞,猛一挣扎,离开李自成的怀抱,口中发出“啊”的一声。 小梅听见声音,抬头一看,孙梦洁已经在李自成的半步开外,侧身而立,她紧走两步,福了一福,“婢子见过大人!”又向孙梦洁道:“大夫人让婢子来知会夫人,过去商量一下晚间的菜肴……” “随便……”李自成刚开言,孙梦洁抢着道:“小梅先去,我整理一下,随后便到!” “是,婢子这就回转!”小梅再次向二人行过礼,转身离开院门,行了不过七八步,却是回身,看了李自成一眼,发现孙梦洁正盯着自己,吃了一惊,忙拎起围裙,急匆匆去了。 “先生可是看到了?”孙梦洁笑靥如花,几乎将小脑袋凑到李自成的额头前,笑得实在不怀好意。 李自成答非所问,“一顿晚饭,有什么好商量的?随便吃些就好。”他忽地抓住孙梦洁的小手,向前一拉,坐到自己自己大腿上,双手环住蜂腰,从短袄下探了进去,这一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先生……”孙梦洁起初并未反抗,感觉到李自成的双手太不安分,忙用小手逮住,“大白天的,要是让别人看到,还以为学生在……在勾引先生呢!” “勾引又如何?勾引自家的先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李自成反手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摩挲着,“谁要是敢乱嚼舌根,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要不……晚上吧,晚上学生在这等先生,”孙梦洁几番挣扎,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脱开身,“英姐还在等学生呢,学生要去前厅了,先生……” “那好,你去吧,我去找小梅!”李自成站起身,就要向前厅去。 “要不学生将小梅唤过来伺候先生?”孙梦洁凑近李自成的耳朵,轻声笑道。 “唤你自己过来!”李自成张开五指,作势要抓她,孙梦洁小手掩口,吃吃一笑,早已飞跑向前厅。 李自成百无聊奈,直奔书房而去,将科学书籍再次阅览一些,准备用自己的经验和知识,力争让将来学习的学子们少走一些弯路。 到了傍晚,宋玉莲见陈秋蝶活蹦乱跳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孩子不会出生,考虑到产婆、奶娘也要过除夕,便禀明高桂英,让她们先回家,但必须待在家中,随叫随到。 但产婆刚刚出了官衙,陈秋蝶就有了动静,刚才还在餐房偷菜吃,一转眼的时间,便是捂着肚子叫痛,高桂英看情形不对,忙又让产婆、奶娘转回,一面与宋玉莲一道将陈秋蝶扶入自己的卧房待产。 李自成听得动静,慌忙放下书籍,赶去陈秋蝶的床头,“蝶儿,怎么样?” “大人……好……好痛……”陈秋蝶的额头上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两边的鬓发已经湿漉漉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但身子却是不敢乱动,唯恐压着胎儿。 李自成恨不得自己替了陈秋蝶,可惜,天主的旨意无可更改,他只能目视产婆,双手不知觉攥紧了他的腕子。 “大人……”产婆吃痛,惊叫一声,待李自成松了手,抚着腕子道:“大人莫要紧张,现在才是初痛,孩子刚刚起身,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又在陈秋蝶的肚皮上左右按了按,道:“大人放心,孩子是顺产,应该没有问题!” “奥!”李自成发觉刚才是太紧张了,一滴汗珠,自脸颊滑落手臂,浑身犹是燥热难当。 原来流汗也会传染。 最忧心的莫过宋玉莲,陈秋蝶的叫唤一声紧似一声,声声震撼着她的心底,好不容易缓和一阵,她的心脏尚未回到腔子,随即又是一阵阵撕心裂肺…… 不过这是女人必须要淌过的一条河,淌过河的女人,才算是真正的女人。 看到李自成已经满头大汗,甚至情急之下将产婆黝黑的腕子上攥出数道几乎带血的痕子,她反而安了心。 原来大人是如此在乎蝶儿,难怪蝶儿平日喜欢吊在大人的脖子上! 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了,只要大人心中有蝶儿! 她抹了把泪花,悄悄蹩过去,“大人,这女人生孩子,都得这样的,大人不必担心,产房里阴晦,大人还是去外面等吧!” 李自成想想也是,孩子出生还早,自己一个大男人,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也不太合适待在产房里,便对产婆道:“有劳产婆了,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蝶儿和孩子安全,酬劳我会加倍!” “多谢大人!”产婆待要叩头,被李自成一把拉住,“不必多礼,照顾蝶儿要紧!” 李自成出了产房,便回了书房,拿起书籍,慢慢翻开起来,但他的心绪很难平静下来,看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便扔下书本,向椅上依靠,迷迷糊糊竟是睡着了。 直到天黑之后,李自成才悠悠醒来,见书房内已经点上了蜡烛,忙揉了揉双眼,“小米,现在什么时间了?” “大人,酉时快要结束了!” “酉时?”李自成一骨碌从木椅上跳起来,“小米,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蝶儿怎么样了?” “大人,夫人已经产下了孩子,母女平安,大夫人知道大人一向辛劳,不让我们打扰,说是要让大人睡到自然醒……” “母女平安?”李自成心中大喜,在大明时代,医学不发达,女人生孩子可是极度危险的事,幸好蝶儿能够平安,他连忙冲出书房,“走,去看看!” 回到陈秋蝶的卧房,产婆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孩子已经放到陈秋蝶的身边,但血光之气依然充斥着产房。 李自成三两步抢到陈秋蝶的床头,“蝶儿!” “大人终于来了?”陈秋蝶虽然显得很疲惫,脸上却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安详而喜悦,虽然与李自成说话,目光却不时地投向身边的孩子。 原来蝶儿这一会就成熟了,李自成生出几许妒忌,他在床头坐下来,小心地揭开衾被的一角,看看这个夺去蝶儿大部分心思的丫头,到底长得什么样。 “大人,给……给丫头留个名吧!”陈秋蝶幽幽地道,丫头虽然是她的宝贝,但毕竟是丫头,与孙梦洁所生的小子相比,她有些泄气,所以提出要求的时候,声音弱弱的。 李自成见丫头闭着双目,小嘴正在蠕动,像是梦见了面前的乳#头,他嘿嘿一笑,道:“蝶儿,你看她的小嘴,还有这眼睛,多像你,看起来多温馨,就叫……雨馨吧!” 第253章 暗潮涌动 一晃已是崇祯四年,从新元至正月十五,李自成是真正的假日,除去拆阅各地发至西宁的讯息,基本上就是逛逛街,陪妻妾吃吃饭,再逗逗孩子哭闹。 更新最快 直到过了元宵节,西宁女校的学子们返回西宁,他才又将主要精力放到学堂的授课上,但每隔几日,都要去一趟匠作坊,了解西宁步枪的生产情况。 二月十日,匠作坊共拆卸了超过一百辆大车,终于为周宾部的五个百户打造了足够的步枪,一共五百余支,保证人手一支。 而去年新组建的五个百户,也初步完成了基本的操训,正式成为辅军。 按照李自成的计划,接下来打造的步枪,将要交付宋文部了,现在的西宁,只有这一个步兵百户,不过李自成上次去操训场视察的时候,对宋文部士兵的精神面貌,相当的不满意,甚至还罕见地骂了宋文。 这以后李自成数次派出亲兵,暗中探视,甚至有一次,他路过操训场时,并没有惊动士兵,而是悄然出现在操训场。 也许宋文被骂醒了,也许是不敢虐李自成的虎威,第七百户士兵每日的操训,宋文都会亲临现场,士兵稍有懈怠,便被骂娘。 李自成决定在后衙的书房召见宋文。 “大人,属下……属下糊涂!”宋文刚刚入了门,便是跪倒在地,膝行数步,到了李自成面前,却是俯下身子,匍匐在地。 “宋百户请起!”李自成离了座椅,来到宋文面前,虚扶了一把,将他按在对面的木椅上,又让何小米奉上茶水,自己才回到主位,轻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宋百户不必介怀!” “大人……”宋文手足无措,只得捧起茶水杯,但茶水太烫,他颤抖的双手,差点打翻了杯盖。 大人越是微笑,他越是感觉愧疚,似乎他就是百户官当中的软蛋。 他是第一个被大人骂过的百户官,而大人治军一贯以严格著称,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属下…… 李自成继续云淡风轻的,属下若是犯了一些小的错误,他自然是要严格批评,甚至还会处罚,但属下犯了严重的错误,尤其是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正在竭力改正,还是应该给他改正的机会。 “西宁军的七大百户官,已经有五人升职为从千户,宋百户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 “大人……”宋文抬起头,双目突然亮堂了一下,又迅疾消失了,升职谁不想?回到西宁,原以为有了更多的机会,实在没想到,却成了第一个挨骂的百户官。 大人是从小旗官一步步升职为千户官的,一向对士兵们要求严格,甚至不惜在操训场杀人立威,整个西宁军没有不知道的,自己此番触了霉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云水、双喜部都是骑兵,且不去说他,马有水的第六百户,无论是在积石县,还是血战甘州,在死亡面前,在敌军面前,将士一心,同仇敌忾;周宾的第五百户,三角城一战,更是以一己之力,士兵死亡四成,将士人人带伤,却最终顶住了蒙古人的轮番攻击,三角城城小墙矮,周宾没有怨天尤人,所有的怒火,都是洒在蒙古人身上。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士兵,如果没有平日严格的操训,难道你能指望,在敌军面前,在死亡来临的时候,兄弟们突然有了血性?” “大人,属下……属下知错……属下甘受大人的处罚……” 宋文放下茶水杯,慌忙离开座椅,再次匍匐在李自成的面前。 “宋百户何须如此?起来,坐,”李自成待宋文重新落座,方道:“我说这些,并非要责罚你——若是要责罚,也不会等到今日,我只是要告诉你,严格的训练,士兵的血性,是战斗力强大的基础,没有这个基础,无论什么样的先进武器,都是白费!” “……” “第七百户也曾有过光辉的战绩,在伏羌堡,当时成军不过十日,尚能与蒙古人死战,在古浪所,更是打出如虹气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士兵非但没有进步,甚至连过去的水准都达不到……” “大人,兄弟们……兄弟们太期待步枪了……” “如果不能操训出血性,即便有步枪,也算不得强兵,”李自成轻轻叹了口气,“西宁乃是四战之地,强敌环伺,如果要想长久的安逸,战争不可避免,我理解兄弟们想要立功的心情,只要操训的水平上去了,到时候无论是留守西宁,还是赶赴战场,只要完成卫里的交代的任务,何愁没有军功?” “大人,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严格操训,绝不拖西宁军的后腿!” 这一刻,宋文已经暗暗做了决定,以后操训场见真章,第七百户的士兵,每一名士兵都要超过西宁军的标准,否则,立即卷铺盖滚蛋。 “宋百户要做好准备,匠作坊生产的下一批步枪,将交付你部操训,”李自成目视宋文,脸上洋着淡淡的笑意,“我不求你用最短的时间熟悉步枪,但你要保证,每一名操训过的士兵,都要成为合格的枪手!” “是,大人,属下保证完成任务!”宋文咬了咬牙,道:“若是哪个兔崽子有半分懈怠,我会用马鞭狠狠伺候他们!” …………………………………………………………………… 表面上,西宁城一片宁静,水波不兴的样子,但暗地里,早已是风起云涌、大潮初动,物资、人员都在不经意间,做出最有利于出征的调配。 游骑几乎一日一讯,将大通河沿岸蒙古麦力干部的讯息,源源不断传至西宁,王安平更是将陇右的事情交与副手,亲自赶赴大通河。 吴二毛的无影门,全部出现在大通山、大通河一带,为了近距离探得更为确切的讯息,他们甚至与蒙古人发生了冲突,幸好无影门的人都是身怀绝技,虽然有些小伤,尚没有出现死亡的情形。 西宁城内,李自成也在为大军出征做着各种准备,三个月的粮草,已经堆积在西宁北城门附近,随时准备上船。 湟水以及附近支流中的各种船只,几乎全部被卫里征收,等到大军出征的时刻,这些船只必须无条件交付卫里使用。 子弹是最重要的作战物资,更是准备了一万余发,每名出战的士兵,将配给二十颗,在有效的射程内,这些子弹足以伤亡四五千敌军。 根据前方传回的讯息,麦力干部真有这么大的伤亡,恐怕早就绝种了,但有备无患,在战场上面对蒙古骑兵时,步枪的准头未必比得上平日的操训,况且,击败麦力干部以后,第五百户周宾将驻守在大通河一带,必须时刻对麦力干部保持威慑。 作为本次征伐的主力,周宾部正在城外加紧最后的操训,为了对付骑兵,刘云水部几乎贡献了一半战马,按照以前马有水部训练的法子,在城外操训枪手。 李自成更是亲临操训场地,指导枪手们操训战术。 根据甘州作战的经验,步枪的战术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二百步的最佳射程战术,如果骑兵的数量不是太多,像三角城遇上的巴雅尔那种百人的队伍,第一波的打击,以二百步为准,这时步枪的准头已经可以达到最大,也许只需一轮的射击,敌军就全部完蛋了。 另一种是百步的死亡线战术,如果骑兵数量众多,一轮射击不能完全伤亡敌军,那么在远程消耗掉部分敌军后,将步枪的目标定在百步的距离上,建立一道火力封锁线,利用“三段式”射击所形成的不间断火力,将敌军阻挡在百步之外。 之所以将封锁线定在百步的距离上,主要是因为,在这个时代,无论是明军的弓箭、各种火铳,以及游牧民族的箭矢,射程都在百步之内,一般只能达到五十步左右,臂力特别大的蒙古人,弓箭的射程也不过六七十步,我能打到你,你却只能干瞪眼,在步枪面前,你只有受虐的份。 当然这是指敌军数量不是太多,万一面对绝对数量的骑兵,以西宁步枪的射击速度,恐怕很难将敌军压制在死亡线之外,那这条死亡线,就要向外拓展,最好是二百步。 如果遇上明军的火炮,枪手们就没办法了,步枪只是轻武器,对手是弓箭、火铳,与作为重型武器的火炮相比,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不是同一级别上对手。 上次在甘州,李自成原本要在战场演练死亡线战术,可惜,甘州的士兵不肯配合,在出现伤亡之后,他们不是继续向前冲,而是只会向后撤退,没办法,枪手们只得向更远的距离延伸火力,虽然将甘州的士兵射杀了,但这种战术并没有得到战场的演练。 李自成现在只有理论上的经验,真要上了战场,面对蒙古骑兵,究竟效果如何,他心里也没底。 万一蒙古骑兵冲破枪手们组成的阵型,双方短兵相接,那几乎就是枪手们的噩梦,虽然他们备有腰刀,理论上可以与骑兵作战,但在骑兵的速度面前,一旦被骑兵靠近,步枪失去射击的机会,枪手们只有两条路:投降,或是死! 为防进入最后的肉搏战,李自成决定带上刘云水部的骑兵,若是步枪阵被破,只能让骑兵顶上去了,虽然骑兵也会有伤亡,在蒙古骑兵面前,依然处于劣势,但总好过步兵上去白白送死。 第254章 卧房送行 第255章 红河镇 天刚蒙蒙亮,西宁城内的军营,便开始悸动起来,随着数声号鸣,士兵们都是急急起床。 更新最快 火兵早已准备了饭食,除了白花花的细面馒头,每名士兵还有一小碗咸鱼羊肉汤,这是战争时的早餐标准,今日虽然不用战斗,但火兵北遵照指示,加肉汤是为了给将士们送行。 李自成并没有去营房早餐,昨夜受了雨露风寒的宋玉莲,几乎一宿未眠,早早起床给大人做了可口的饭食。 但她起得实在太早了,早餐做好了,但东方尚未现出鱼肚白,她有些自嘲地笑笑,自己都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跟蝶儿似的? 宋玉莲取了一个高脚座椅,倚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暗黑,天上并没有月色,只有数颗星星勉强维持着一丝微光。 自己是不是就像这几颗星星?一旦天色将明,它们将失去所有的光华,自己已经三十有一,这张逐渐老去的面皮,在大人眼中还能有几日可看? 她下意识抚摸了一下昨夜被捏得生疼的胸口,大人此番出征,不知道何日才能回家,下一次想要生疼,还不知等到什么时间,他虽然说得轻松,但战争,怎么可能没有伤亡?他不过是让姐妹们宽心而已! 但愿天主保佑,让大人早早结束战争,回到西宁,回到姐妹们的身边! 她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转变,为了蝶儿,她甘愿做李家的婆子,只希望大人将来给蝶儿一个名分。 蝶儿……可惜蝶儿的肚皮不争气,要是能给大人生个小子……不过蝶儿还年轻,机会还有大把,以大人对蝶儿的宠爱,不愁没有小子,总不能每次都是丫头。 不知不觉之间,星星的光芒被完全遮挡,外面像除夕一般完全暗黑,伸手不见五指,宋玉莲心中“咯噔”一下,没来由的一紧。 随即,东方又现出一丝光亮,隐约得让人难以发觉,但她是一直在观天,这种微弱的变化怎能逃过她的双目? 宋玉莲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悄悄来到蝶儿的卧房,大人是有些荒唐,昨晚……恐怕连洁儿也不能幸免。 不过,与富贵之家的家主相比,大人却是有些不同,哪怕是蝶儿她爹……宋玉莲想了想,仿佛发现了一丝规律,大人虽然喜欢在姐妹们的闺房胡闹,但与蝶儿爹爹的区别,便是真正用心,每次……她们至少不用担心被始乱终弃。 就像蝶儿,虽然犯官家属出生,但大人既然要了蝶儿,就是百般疼爱,就连蝶儿生的丫头,他也是喜欢得不得了,谁都知道,丫头只是赔钱的货,大人若不是喜欢蝶儿,岂会如此…… 若不是自己不放心,每次都是鼓励大人,恐怕到现在尚未圆房……宋玉莲不禁红了脸,好似蝶儿嫁不出去似的! 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蝶儿的卧房,她微微调匀呼吸,轻轻敲门,“蝶儿,服侍大人起床了,大人今日要出征,将士们恐怕都在等着了!” 连着呼了几声,直到卧房内有了回声,宋玉莲才又回到窗下,坐等大人起身。 孙梦洁、陈秋蝶听到叫门声,顾不上赤身**,先是合作给李自成穿上衣服,待要自己着装时,却被李自成按住,推入衾被内,“洁儿、蝶儿,你们就不用送了,多睡会,将身子养得白白胖胖的,等我回来!” “我们昨晚已经送过大人了……”陈秋蝶调皮地一笑,随即向衾被中一钻,道:“其实我们不用送,大人出门在外,我们的心都和大人在一起!” 孙梦洁嘟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水银眼内秋波乱转,整个身子一动不动,过了半日,方才冒出一句:“先生……”眼角内现出一丝水渍,许是不忍,竟是缓缓闭上双目。 “先生只是出征,用不了几日便回!”李自成轻抚着孙梦洁的脸蛋,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又掀开衾被,在陈秋蝶的额头上如法炮制,方才离了卧房,在宋玉莲的服侍下,洗脸吃早餐。 西宁城北城门外,湟水码头上,数千将士已经在寒风中等候,幸好他们是列队的,码头上并不乱。 李自成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卯时末辰时初了,除了出征的第一百户刘云水部、第五百户周宾部,梁文成、宋文这留守西宁的一文一武主官亦是来到码头相送。 “大人!” “自成!” 几位主官纷纷靠过来,等待李自成发出出征的命令。 李自成的目光向全场扫了一圈,淡淡一笑,道:“怎么样,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大人下命令了!” 大军出征,作为主将,总该整两句出征台词,勉励军士,鼓舞军心,李自成早就准备了腹稿,他向前跨出两步,面对列队的士兵,双目一扫,人群立时安静下来。 “兄弟们,大通河沿岸,自古就是汉人栖息的土地,昔年大汉在此建立数座军城以保护百姓,大隋炀帝曾率将士们穿过大斗拔谷,亲征大通河两岸,大唐更是以此为基地,远征过西域,偏偏到了大明,在蒙古骑兵的压力下,逐渐放弃了这片膏腴之地,千百年来,居住此地的汉民,死的死逃的逃!” 这样的理由,只是李自成出兵的借口,对士兵们来说,并不能引起他们多少的共鸣,虽然西宁军以保护百姓为己任,但现在,并没有在士兵中形成“百姓至上”的意识,也许将来也不会。 对士兵来说,大道理说多了没有,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反感,除了军律,最能影响他们的,就是利益。 李自成顶着寒风,沉声道:“今日西宁军出征大通河,是我们收回故土的时候,是我们收回利益的时候,也是我们建立军功的时候,”他忽地抽出腰间的战刀,仰天一划,大声道:“兄弟们,杀强盗,出征!” “杀强盗!” “杀强盗!” “杀强盗!” …… 漫天呼喝,响声震天,整齐的声浪一阵高似一阵,士兵们就在这阵声浪中,开始登上了早就等候在码头上的船只。 百余艘大小船只,依次停泊在码头,跳板早就搭好了,随着李自成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登船。 第一批上船的,全部是辅兵,刘云水部有四个半百户有战马,其余的五个半百户,因为缺少战马,暂时只能做为辅兵,而周宾部的十个百户中,只有五个百户配发了步枪,从甘州士兵中新增的五个百户,并没有步枪,暂时也是做为辅兵。 满载辅兵的大小船只,缓缓离开码头,向对岸驶去,西宁军已经在北川的东岸,开辟了一个足以停靠十艘船只的码头,几乎是直线距离,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在对岸登陆。 而这边空出的码头,立即被后面的船只填充,继续运载辅兵。 西宁以北的湟水水面上,一条条船只连绵不绝,远远望去,几乎将湟水分割为东西两段。 随着辅兵的登船,西宁码头上登时空出一大截,不过,这空出的地方,很快就被骑兵占据,连同战马,似乎比刚才还要稠密。 李自成与梁文成握了握手,又拍拍宋文的膀子,“文成、宋文,西宁城暂时就交给你们了!” “自成放心,保管不会误了百姓们的农事!” “大人放心,兄弟们在外征战,我会保护好西宁,若是有丝毫闪失,属下提头来见!” “我要你的脑袋又何用?又不能当尿壶,”李自成哈哈一笑,“给我瞪大双眼,守好西宁,此外,兄弟们的操训,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属下遵命!” 李自成冲二人点点头,方才向码头走去。 待辅兵完全渡过湟水,骑兵们方才开始登陆,人马同行,这样一来,登船的速度就慢了许多,五六百骑兵渡河,比千余辅兵足足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李自成只带着原先两个小旗的亲兵,他们都有战马,行动迅速,能跟得上骑兵的步伐,而新增的那三个小旗的亲兵,暂时还是留在西宁操训。 骑兵过后,才是周宾领着枪手们登船,所有的粮草物资,也是随行,枪手们不用上岸,而是随着物资一道,坐船上溯至北川的上游。 李自成是最后登陆的,刘云水部的骑兵,已经在马背上整装待发了,只有刘云水等在岸边,接应李自成上岸,“大人,兄弟们都准备好了,现在都出发吗?” “辅兵呢?”李自成抬眼望去,岸上全是骑兵,并不见辅兵的踪迹。 刘云水道:“大人,辅兵上岸后,已经向北急行了,此时怕已经在七八里外了!” “他们还是蛮快的嘛,看样子今日能赶到红河镇!”李自成上了河堤,跨上战马,远远北望,辅兵连影子都看不到,不知道被什么山峰阻挡了,他微一沉思,道:“我们加快脚力,中午在北川县对岸的红河镇午饭,然后沿着北川前行,将红河镇留给辅兵!” “大人,过了红河镇,前面人烟稀少,恐怕很难再找到镇子了!”刘云水知道,西宁以北,原本没什么固定人口,主要是蒙古人在游牧,别说镇子,连汉人那种固定的村落都极为罕见。 “没关系,我们是骑兵,速度快,晚上安营选择的余地大,辅兵全是步兵,如果错过了红河镇,恐怕很难找到安全的扎营之地,”李自成哈哈一笑,“大不了寻个山脚安营便是,出发吧,否则午饭之前恐怕无法赶至红河镇!” “是,大人!”刘云水见大人心意已决,把手一招,数百战马顿时扬蹄飞奔,朝北而去。 第256章 青海长城 第257章 推进至卡当山 第258章 话语权 天色刚刚大亮,士兵们纷纷起身,忙着去附近砍伐树木,在茶干河上搭起两座浮桥,浮桥非常结实,不仅可以走人,就连战马亦是可以从容通行。 更新最快 匆匆吃过早饭,喝了火兵早就准备好的热汤,军士们并没有休息,而是有序地渡河。 虽然不过数百人,但战马渡河的时候,不如士兵灵便,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大军方才全部渡过茶马河。 沿着宝库河,不过行了十余里,开始遇上零星的百姓,他们并不害怕,只是远远地看着西宁骑兵,像是在行注目礼似的。 其中有两人,逡巡着不肯离开,尾随了很久,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李自成正好想问问,此处河流众多,水源充足,为何百姓却是如此地少,难道常常发生战乱?便派出亲兵上去问话。 不久之后,亲兵带回了两名衣着朴素的百姓,“大人,他们是大土司田中时的家臣,据他们说,田中时是大通河一带最大的土司!” 李自成刚要说话,目光扫处,发现这两人都有白种人的特征,不觉皱了眉头。 再仔细一看,应该算是混血人,微微发蓝的瞳孔,深深塌陷的眼窝,高耸特立的鼻梁,还有那宽阔的脸面,与正宗的雅利安人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倒有些像是后世的中亚人,特别是哈萨克人,如果不是细看,身上的白人特征已经不是十分特出,不知道与黄种人经过多少代的杂交,才出现了现在这番面目。 “你是汉人吗?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田春!” “小人叫田秋,我们是两兄弟,都是大土司的家臣!我们都是回人,你们……也许称为色目人……”田秋右手抚胸,微微躬身,道:“真主保佑大明的士兵!” 李自成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厌恶,像是早饭吃粥时,忽然发现粥被苍蝇爬过,不过人家是在祈福,至少表面上没有敌意,便道:“你们有多少人?都是回人吗?” “回大人,大土司属下,有千余回人,”田春微微躬身,也是祈福的模样,“另外尚有数百汉人,也属于大土司管辖!” “汉人属于大土司管辖?”李自成心中不解,“这些汉人向大土司纳税吗?为什么不向西宁纳税?” “西宁?”田春的眼里闪现出一些怪异的表情,“当地并没有汉人官府,亦无西宁税官前来征税!” “奥!”李自成这才想起,红河镇以南,有一道边墙(长城),边墙之外,并没有多少汉人百姓和耕地,朝廷应该早就放弃了,怨不得别人,这个大土司田中时,恐怕就是当地的土皇帝,“大土司府今在何处?” “回大人,大土司府在浩门镇!” “浩门镇?” “从此处沿着宝库河北行,至察汗河后,转入察汗河谷,翻越达板山,再渡过大通河,便是浩门镇!” 李自成取出行军地图,在图上找出浩门镇的位置,离此应该不算太远,不过数十里的样子。 面前站着两兄弟虽是回人,但他们不仅会说汉话,对汉人亦无反感,李自成心中一阵悸动,“这么说你们认识去达板山口的路径?我大军前去征讨蒙古人,你们可否协助我们,为我大军指路?” “征讨蒙古人?”田春面露喜色,道:“蒙古人依仗战马的速度优势,时常来打些草谷,兄弟姐妹们没少遭受蒙古人的欺凌,大人若是征讨蒙古人,我们兄弟愿意为大军引路,就是大土司,也会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 回人也是受到蒙古人的骚扰,近儿生出怨恨之心,李自成倒是没想到,与汉人一样,他们现在也处于蒙古人的对立面,如果在征讨蒙古人的战争中,将回人拉过来,汉回一家,甚至出现一个汉回利益体,对于今后…… 如果让回人看到汉人强大的战斗力,不知道能否对他们形成一种无形的威慑,在蒙古人、回人面前,李自成并不担心步枪的秘密被泄露出去,现在整个西宁、甘肃都是自己的地盘,他们就是向朝廷告密,也没有机会和途径。 不过,李自成还有一丝顾虑,便道:“你们是耕农,还是牧民?” “我们都是耕农,”田秋道:“其实汉人也是耕农,据说在太祖年间,他们都是士兵,半军半民,只是后来……汉人散落各处,留在浩门镇的汉人,现在只剩下数百人!” 既然是耕农,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大土司田中时的属地,在达板山口以北,应该在通往甘州的道路附近,上次征伐甘州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没有发现,也许是大军去得匆忙,回人并没有阻碍西宁军,所以即便有士兵发现他们,也不会太在意。 但田春所说的汉人,乃是亦军亦民的大明士兵,应该类似于甘肃,为了养活自己,士兵们实行的是军屯,只不过后来大明战略收缩,在娘娘山一带修建了边墙,放弃了这些土地,一些士兵没有及时撤回,便在当地定居下来。 朝廷在作孽,不仅汉唐时代,就连太祖年间的土地都无法保住。 不过,对李自成来说,正好是一个机会,达板山一带,此时差不多就是一个真空地带,虽然回人、汉人、蒙古人在此博弈,但各方的势力都不大,在西宁军的眼里,除了麦力干部的骑兵稍稍值得重视,像田中时大土司的千余回人,根本就不再眼里,况且浩门镇还有数百汉人,如果策略得当,没准他们还能做为西宁军的内应! 浩门镇位于西宁与甘州之间,扼守着大斗拔谷的南部入口,虽然位置稍稍偏些,但此处有耕农,已经开发出一定的熟地,如果能在此处开府立县,做为西宁与甘州之间的桥梁,将来通行也会便利些。 这是西宁与甘州之间联系的交通枢纽,绝对不能落在他人之手! 李自成度量两人所说的人口数量,开府显然不足,即便将所有的回人包括进来,亦不过两千人,实实在在只能算个小镇,但现在地形地势特殊,与大明内地的两京十三司无法比较,即便数百年之后,在这块土地上,人口还是严重不足。 西部的一个小镇,土地相当于内地一个县城,但人口只是相当于一个行政村。 唯一的原因,就是耕地不足,无法养活大量的人口,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山川、荒漠等难以开发的土地通常能达到七八成。 即便是立县,人口也是太少,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百姓,而且这里距离西宁,实在是远了些,通行上又没有官道,如果将来附属于西宁府,管理起来实在不便。 不过这是将来的事,先要打败麦力干的骑兵,才有可能谋划将来的事。 李自成看着远近几乎无人的原野,小山密布,中间夹杂着一条条不知名的小河,别说商贾,连普通的百姓都难得见到一个,田春、田秋远离浩门镇,来此做什么? 他目视二人,淡淡地道:“你们是大土司的家臣,因何来到这样的穷乡僻壤?” 田春与田秋对视一眼,忽地双双跪倒在地,“不瞒大人,我家老爷不堪蒙古人的骚扰,派小人……小人去往西宁求援!” “奥?”李自成心中一动,一股灵气直透脑门,他有些玩味地打量着这两个回人兄弟,“蒙古人不是小规模南下吗?对你们骚扰得厉害吗?” “大人,蒙古人简直不是人,”田春的身子依然匍匐在地,只是稍稍抬起头,偷窥着李自成的脸色,“每次蒙古人来到浩门镇附近,不仅抢夺我们的财物,更是烧杀掳掠,无所不为,”他的脸上霎时透着一丝恐惧,仿佛万恶的蒙古人就在眼前,“壮丁被杀,女人被抢,有些天杀的蒙古人,当着她们家人的面,就将他们……” 李自成的脸上好似寒风乍现,迅疾起了一层寒霜,“那你们的大土司,就不会组织人手,将这些蒙古人赶出浩门镇?” “大土司也有自己的家奴,可惜……可惜,蒙古人都有战马,来去如风,家奴们根本无法御敌,我们也曾聚集了大量的壮丁,指望着伏击蒙古人,可是,狡猾的蒙古人,一旦发现情势不对,立刻骑马远遁,等我们劳作的时候,他们随时可能再现,我们……我们实在是拿他们没了法子……” “所以,大土司就想起了西宁?”李自成阴沉着脸,缓缓道:“大土司平日向西宁纳税吗?” “大人……”田春顿时支支吾吾,“平日……并没有西宁的人来到浩门,大土司说,若是大人能帮助驱赶蒙古人,大土司一定会劳军……” “起来回话吧!”李自成淡淡一笑,心道:大土司打的好算盘。 劳军,说到底只是拿钱让西宁军替大土司卖命,难道西宁军沦为别人的雇佣军?如果能打败蒙古人,大土司一定会拿出部分钱粮,慰劳西宁军,可万一西宁军战败呢? 西宁军虽然缺乏钱粮,但大土司能拿出的东西,李自成还看不上眼! 唯一能让李自成感兴趣的, 是大土司的这句话。 只要西宁军打败了蒙古人,这劳军的内容,可就不是大土司说了算,在这没有国际法的年代,话语权永远掌握在胜利者的手中。 第259章 饮马去病河 李自成带上田春、田秋,来到宝库河左岸的一条支流——察汗河,上行十余里,见河道渐渐变窄,已经很难行船,便停下战马。 更新最快 这里叫毛次口,是他预备立营的地方。 宝库河下游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凸起,可以停靠大量的船只,士兵们在毛次口弃舟登陆,只要穿过几条山谷,距离达板山口也是不远。 刘云水也是停下战马,缓缓靠过来,“大人,大军在此处扎营,距离达板山口,倒是不远,不过,要是去卡当山……” 李自成倒背着双手,目光内敛,有了回人从侧后的支应,原先的思路就要做适当的更改了,他沉思片刻,道:“云水说得很有道理,大军在此扎营,距离战场,实在是远了些!” 刘云水没想到李自成会同意自己的见解,不觉一阵惊喜,“大人……” “小米,立即传令,搭建浮桥!” “是,大人!”何小米忙传令去了,刘云水却道:“大人,我们真的不在此处立营?” “云水不是总想着早些与蒙古人战斗吗?怎么,现在怕了?”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我们的目标是卡当山,现在蒙古人尚未来达板山游牧,我们应该立即赶过去,抢在蒙古人之前,在当地立下大营,至少要将大营立在达板山的西北麓。” “那辅兵与第五百户……” “浮桥留给辅兵,他们和船队,就不用在此登陆了,沿着宝库河,可以直接去往达板山的最西麓,”李自成沉声道:“至于我们,都是骑兵,速度快,机动性强,先赶往达板山口,先会会这个回人的大土司!” “属下明白,属下先去监督兄弟们搭建浮桥!” 察汗河是一条小河,除了当地的百姓,外人根本不知道这条河流的存在,游骑来到此处,从当地人的口中,方才知道它的名字。 但这样一条小河,搭建浮桥并不费力,不过一个时辰,连接东西两岸的两座结实的浮桥,便呈现在李自成的眼前。 大军先是渡过察汗河,然后在西岸吃了干粮,补充了清水,又休息了半个时辰。 此时已经到了申时,李自成估摸着能在天黑之前赶至达板山口,便留下两名士兵在此等待府兵,自己亲率刘云水部的骑兵,向达板山口进发。 大军在田春、田秋的指引下,西向拐入一个山坳,再顺着山势,向北而去。 山道虽然狭窄,但毛次口距离达板山口,不过二十里,酉时之前,便赶至目的地。 王安平、吴二毛早已在等候李自成,他们知道李自成即将赶过来,但没想到李自成撇下步兵,这么快来到达板山口,慌忙赶来行礼:“属下叩见大人!” “快起来,你们辛苦了!”李自成含笑扶起二人,抬眼看着附近的帐篷,“你们当道立账,难道附近没有百姓?” 王安平道:“大人,附近虽有百姓,但他们不是回人,便是汉人,对蒙古人都是深恶痛绝,如果我们借宿,他们应该不会拒绝,不过,大人常常告诉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扰民……” 这个王安平,还知道西宁军的军律,还有吴二毛,游侠一个,也会遵守军律,真是奇葩了,李自成哈哈一笑,道:“怎么样,蒙古人现在在哪?” “回大人,现在牧场尚未长成,蒙古人尚未四处游牧,达板山一带,根本不见蒙古人出没!” 李自成微微点头,忽地问道:“安平、二毛,越过达板山口,在大通河北岸,有一个叫浩门镇的地方,你们知道吗?” “浩门镇?”吴二毛低头皱眉,沉思片刻,方道:“属下是听说过这样一个地方,据说是一个回人大土司领有的,因为在大通河以北,与麦力干部没什么关联,属下并没有深查……” “大土司叫田中时!” 李自成问起浩门镇的事,无非是要看看田春田秋有没有说谎,实际上这一路行来,李自成已经考教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现在只不过通过王安平、吴二毛的口,再次证实一下。 其实也无所谓,田中时是回人,如果要对付西宁军,既没有必要,也没有那个实力,与麦力干合作,共同对付西宁军,更是没有可能,西宁军已经来到达板山口,恐怕到现在麦力干还是蒙在鼓里。 “好像是这个名字,”吴二毛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后,只想出这么一句,他还以为什么地方出现了遗漏,巴巴地望着李自成,“大人……” “这也许是一件好事,”李自成的脸上云淡风轻的,“他们也是受到麦力干部的骚扰,正向西宁军求援呢,这里就有他的两个家臣。”李自成一招手,让田春田秋过来,“田春,你先回去,告诉大土司,我的大军已经来到达板山口,田秋,你留下,为我大军指路,先下去休息吧!” “是,大人!”田春、田秋右手抚胸,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退下去。 “……” “别管这些了,”李自成见天色将晚,也就没有了看看达板山口风光的意思,“安平、二毛,走,去你们的大帐坐坐!” “是,大人!” 王安平在头前带路,引着李自成入了大帐,奉上热水,“大人此行,一路顺畅吗?” “顺畅倒是顺畅,只是这一路行来,路上行人稀少,山川河流阻隔,费了不少时间,这条大道,将来必会修缮,”大帐内的陈设太过简单,李自成只得在仅有的一张行军床上落座,“安平、二毛,你们也坐,先详细说说麦力干部的情形。” “是,大人,”吴二毛侃侃而谈,“……据属下估计,不出一月,麦力干部就将南下放牧!” 王安平随后也说了自己的观察到的讯息,加上他的主观判断,基本上与吴二毛没什么区别,只是他的人手更多,对麦力干部的侦讯,更为全面。 李自成大致知道了麦力干部的驻地,已经附近各民族对麦力干部的同仇敌忾,但尚有一个重要的讯息,王安平、吴二毛都没有给出答案,“安平、二毛,你们虽然给出了很多极有价值的讯息,但你们知道,麦力干部有多少人口、多少壮丁吗?” “这……”两人都是张开口,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还是吴二毛开了腔:“大人,我们只能侦讯到麦力干部的外缘,蒙古人马快,骑手又精通马术,我们不敢靠得太近……” 这也不能怪他们,在这个时代,要想得到第一手材料,必须抵近侦讯,但蒙古人骑兵,实在太令人恐怖了,如果不能在战力上压制住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即便冒险靠近,在马蜂般的蒙古骑兵面前,也很难安全撤回来。 不过,李自成已经知道,麦力干部并没有什么名气,应该是一个不大的部落,只是不知道确切的人数而已。 李自成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为难两人,而是问道:“从此处向西北,到达板山与大通山的交界处还有多远?若是沿着达板山去大通山,山南与山北,哪一侧通行更为便利?” 王安平道:“回大人,属下曾经走过一段,山南与山北,都有许多河流直冲而下,相比较而言,山南的道路更为畅通,从此处出发,四五十里之外,便是达板山的尽头!” 四五十里的山路,步兵至少需要一日的时间,若是骑兵,大半日也就够了,李自成默默点头,盘算片刻,方道:“安平明晨便出发,赶往达板山与大通山的断裂口,为大军寻找开阔的营地,二毛随我同行,替大军引路。”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王安平一早便告别李自成,先行北上,李自成却往达板山口闲逛。 达板山口并非一处断裂口,东西两侧的山体,在此出现一道宽约数里的矮坡,虽然可以通行,但比南北两侧的低地,还是高了不少。 在山口的东北侧,有一座山峰,与周围的山势相比,体量并不突出,但它向北延伸出去,逼得山口只能笔直向北通行。 李自成并没有北去,出了山口之后,沿着山麓向东北方向走马。 吴二毛手指着那延伸出来的小山,道:“大人,此是小天山,山下有一条河,名为‘去病’河,据说用河水洗澡,可以去百病!” 李自成淡淡一笑,也许河水中含有一些特殊的元素,常去河中洗澡,于健康有些益处,若是真的能治百病,还要医生做什么,这大概只是寄托着人们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 不过,这条河的名字很奇怪! “去病河?去病?”李自成轻声念叨着。 “大人,听当地的百姓说,大汗有一位年轻的将军,叫什么……去病的,曾在此饮马,所以河流就叫做去病河!” “霍去病!”李自成脱口而出。 “对,对,应该就是这个霍去病,”吴二毛面露惊异,“大人知道这条河?大人以前来过这里吗?” “大汉叫做去病的将军,只有这一位,”李自成不觉心潮澎湃,当年霍去病千里西进,不仅为大汉巩固了陇右,更是开辟了黄河以西的大片土地,没想到他曾从达板山走过一遭。 他一时豪情顿起,道:“二毛,走,我们去河边看看!” “是,大人!”吴二毛在前引路,李自成带着亲兵随在后面,沿山东行,不过一两里,便看到涓涓细流,正是去病河的源头。 众人沿河而下,在一处低缓的坡角停下来,去病河到了此处,已经汇集了大量的泉水,李自成举目远眺,河水流向东北方向的大通河,也许正是大通河右岸的一条支流。 “二毛咱们也下去饮马吧,沾沾霍去病将军的豪气!” 他不是要附庸风雅,风雅是风花雪月的事,与霍去病的千里大行军不沾边。 如果霍去病留下的军事传奇也属于风雅,他现在去附庸一下,复制一下,又有何妨? 李自成不仅在去病河中饮了马,还用双手捧了水,喝了两口,河水甘醇清冽,令人心旷神怡。 回程的时候尚未到达大帐,传令兵早已迎了过来,“禀大人,田中时大土司派人求见,正在大帐外等候!” 第260章 营地的选择 李自成回到立于山口的大帐,账外果然站着两人,其中一人赫然便是早晨刚刚离去的田春,另外一人,高鼻阔面,眉骨隆起,显然也是混血人。 更新最快 两人见到李自成,慌忙叩拜行礼,“大人!” “起来说话吧!”李自成凌然不动,只是一挥手,朝那陌生人道:“你是……” “回大人,小人田一青,乃是大土司府的钱粮管事!”田一青谦恭地将右手搭在左胸,再次行礼。 “钱粮管事?” 如果说大土司府是一个独立的王国,那么钱粮管事应该相当于户部尚书,大土司府中,钱粮是最要的事,所以它甚至相当于宰相一职,这个大土司,将钱粮管事派过来,看来对西宁军还是颇为看重。 而且这么快就派出这么重量级的家臣,李自成可以想象,田中时对即将南下的蒙古人,恐惧道什么程度。 他悠悠地道:“大土司派出田先生,究竟作何打算?” “大土司着小人先来见过大人,大土司本人随后便到,因为押运着粮食,渡河时要耽搁一些时间,估计在午后方能抵达!”田一青的汉话说得比田春田秋还要好些,但说话时口中的舌头同样在打转,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粮食?”李自成想起田春说过大土司要劳军,难道劳军的物事便是粮食?不知道大土司运来了多少粮食。 “对,大土司亲自押送了五百石粮食,前来劳军!” 该不会是田春回去之后,添油加醋,将西宁军征讨麦力干部,说成是他的功劳吧? 西宁军并不缺乏粮食,此次征伐麦力干部,粮草准备得极为充分,现在都在运输船上,但为了战后考虑,粮食自然多多益善! 李自成心中窃喜,五百石粮食,够士兵们吃大半个月了,但面上却是毫不变色,“田先生一路劳顿,走,我们大帐里说话!” ……………………………………………………………… 果然如田一青所说,大约未时时分,大土司田中时亲自押着五百石粮食,赶至达板山口,接近西宁军的大帐所在。 李自成得到讯息,立即迎出山口,在北面的土坡上,会见了运粮队。 田中时约莫五十的模样,身着月白色宽袍,身材稍显肥胖,面目较阔,额头上白布缠绕着一圈“戴斯达尔”,两撇粗壮的八字须,紧紧贴在嘴角,这样的装束,在李自成的眼中,显得特别惹眼,不过人家好歹是来劳军,看在粮食的份上,他拱手行了礼,道:“有劳大土司了!” “大人此番出征麦力干部,对我浩门镇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代表浩门镇的百姓,对大人感激不尽!”田中时躬身还了礼,又从身后拉出一名后生,几乎是同样的装束,只是眉眼之间,似乎有一些不忿,“天浩,还不过来叩见大人!” “是,爹!”田天浩虽然有一些不情愿,但在他爹面前,哪敢作势?只得向李自成叩头见礼。 “田公子快快请起!”李自成哈哈一笑,安然受了礼,却是向田中时道:“大土司此番亲自劳军,自成感激不尽!” “大人不必介怀!”田中时向身后一指,道:“此番劳军,除了五百石粮食,我还带来了二百壮丁,西宁军若是需要,他们暂时就听从大人的调遣!即便让他们冲锋陷阵,他们……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李自成目光所及之处,壮丁们都是抬头挺胸,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不禁轻叹道:“都是好儿郎呀!不过……与蒙古人的骑兵作战,我们有的是法子,就不用他们去战场伤亡了,只须辛苦他们将粮食运送至卡当山即可,将来若是需要他们效力,我再和大土司借用!” “卡当山?”田中时心中一惊,西宁军好大的手笔!他恬着脸笑道:“大人是说,西宁军是要推进至卡当山一线?” “这是自然,虽然我们自信可以打败麦力干,但我们暂时无法彻底消灭他的部众,他们迟早还会南下,与其在达板山口设防,不如将大军驻扎在卡当山,将蒙古骑兵完全阻挡在大通山一线,达板山一带就会更加安全,”李自成拱手一礼,“大土司,走,我们大帐中详谈!” “大帐中谈,大帐中谈!” 田中时心中大喜,如果西宁军真的将麦力干拦阻与卡当山的西北,那整个浩门镇,再也不会受到蒙古人的无妄之灾了,便是刚才一脸不忿的田天浩,也是面露惊疑之色,但大土司没有发话,他只能将疑问吞进肚里。 会谈只进行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田中时并不关心西宁军是否有足够的实力,将战线推进至卡当山,与蒙古人打仗,那是西宁军的事,李自成已经拒绝了他派出的壮丁,只要他的属下没有伤亡就好。 不过,他向李自成允诺,如果西宁军真的能在卡当山扎下大营,他将再为西宁军筹备一些粮食,并且运送至卡当山。 田天浩原本不太相信西宁军的战斗力,如果西宁军真能轻松打败蒙古骑兵,他们为何还要在娘娘山一带筑起边墙? 但李自成告诉他,西宁军如今得到一种神秘的火器,专门对付骑兵用的,他这才稍稍对西宁军有了信心。 田天浩少年心性,想到西宁军大举征伐麦力干部,也许真有什么秘密武器,他一时兴起,要求随军观战。 此举正中李自成的下怀,如果田天浩跟随大军征伐,与军士们吃住在一起,对于战后的布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便以加强西宁军与浩门镇的联系为由,接受了他的请求,当着李自成的面,田中时不便说出丧气的话,只得随他而去。 当日下去,田中时带着田一青、田春、田秋返回浩门镇,临行之前,李自成向他打了包票,保证会将田天浩公子完好无损地交给他。 现在早就过了午时,即便立即出发,天黑之前也是不能赶至达板山的西北麓,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半道扎营,大军并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在此过夜,李自成只是让田天浩率领运粮的壮丁们,先行一步出发,争取在明日天黑之前,赶至目的地。 次日凌晨,士兵们早早就着热汤热水吃过干粮,大军立即拔营,向西北方向而去。 大约申时,在达板山南麓赶上了田天浩,据吴二毛估量,此时行程已经过了大半,按照这个速度,在天黑之前,他们稳稳地能到达大军扎营的安全地带。 骑兵并没有等待运粮的壮丁们,李自成继续快速行军,连午饭都未吃,直到未时,方才赶至达板山的西北麓,大军就地休息开始午饭。 王安平赶来接应李自成,“大人,属下已经查看了附近的地形,初步选定三处营地,由大人定夺!” “安平辛苦了,战争结束后,我再给你记上军功,”李自成哈哈一笑,道:“小米,云水,快快吃饭,然后我们一同去看看营地,尽快让军士们安身!” 王安平初步选定的营地,一处位于大通山脉与达板山脉之间的断裂处,卡当山的西南面,恰好将大通山脉与达板山脉完全分割开来,又能护卫即将开采的铜矿。 不过,在这里立营,有着明显的不足,就是地形太过开阔,现在立营倒是不错,但战争结束后,军士们不能永远驻扎在帐篷中。 将来若是在此处建立军营,甚至是军城,无法借助山势,孤零零的军营立在空地上,很容易成为蒙古人的攻击目标。 第二处备选营地,位于卡当山的东南,扼守着蒙古人南下的通道,附近又有河流提供淡水,应该是一处不错的选址。 不过,此处距离未来的铜矿,实在是太近,一旦出现战事,或是营寨失手,就会直接影响到铜矿的生产。 西宁军征伐麦力干部,最主要的目的,不是看中了这片土地,而是为了铜矿,无论如何,要给铜矿提供出一片安宁祥和的生产环境。 李自成又看了王安平选定的最后一处,在卡当山的西南,同样扼守着蒙古人南下的通道,洪呼日河横贯在山南,擦那河银带似的从山前飘过,巧合的是,与擦那相通的哈登河,恰好就是甘子河的上源,也就是,沿着哈登河谷南下,就能到达三角城。 要加强与三角城的联系,此处才是绝妙的扎营地点。 李自成四处打量,地形并不开阔,除了山麓下一段平地,北面的卡当山、南面的洪呼日河便是两道天然的屏障,而西面的擦那河,又在山前冲出一快小型低洼地,凭空增加了一丈多的落差。 他目测了一下,从卡当山至山下的洪呼日河,只有区区两里的宽度,又背山依河,若是在此立城,恰好卡住当道要冲,类似于某某关城。 李自成有仔细观测了西、南方向的两条河流,地势落差都是超过一丈,因此城墙不用太高,如果城墙的高度达到一丈,加上地势落差上的一丈,实际高度便是两丈了,在这人口稀少交通相对闭塞的山区,至少算得上是中等强度的城墙了。 “此处依山傍水,正是立营的最好场所,”李自成神秘地一笑,“不过,营帐暂时不能立在此处,须要向后退出两里!” 第261章 同一种声音 第262章 天主与真主 第263章 田天浩的发现 刘云水并没有立即出发,而是等到次日,接近午时,他的骑兵方才离开卡当山,从石墙的门洞里穿过,分做两拨,折儿北上。 更新最快 田天浩手握马鞭,懒洋洋地靠在一块青石上,见刘云水的骑兵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偷偷“啐”了一口,预祝他战败归来。 现在所有的壮丁都与西宁辅兵一样,在李自成的亲自监督和指导下,抓紧一切时间推平西面的城头,他实际上成了看客,手中握着的马鞭,唯一的用处,便是将他与壮丁们的身份区别出来,他是监工,而没有马鞭的壮丁,都是劳动者。 百无聊奈他离开这热火朝天的筑城场地,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世界。 然而西宁军几乎没有一个闲人,就连在后方看守粮草的辅兵,也是一个个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田天浩成了一个无比孤独的孤家寡人。 到了晚上,劳累了一天的壮丁们,早就鼾声如雷,而隔壁帐篷里的田天浩,却是孤身难眠,一波又一波的鼾声,炸雷似的,搞得他心烦意乱。 失眠的滋味真是不好受,但田天浩实在说不清自己的心态。 若是西宁军得胜归来,对西宁军,对回人聚集的浩门镇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至少能削弱蒙古人的力量,阻止他们南下的势头,减小浩门镇将来可能的损失。 但他却不希望西宁军获胜,不仅是因为目空一切的李自成,连那几名信奉天主的西宁辅兵,在他眼中,也逐渐令人生厌起来,“愚蠢的汉人,连无所不能的真主安拉都不相信!” 万一西宁军真的战败,会有什么后果?蒙古骑兵会不会衔尾追击,直接南下卡当山?这些愚蠢的西宁兵,真能依靠那道刚刚筑起的石墙,就能阻止蒙古人南下吗? 如果发生战争,最好让汉人顶上去,回人壮丁可不能面对蒙古人的弓箭,他们身上连铠甲都没有…… 田天浩忽地发现,西宁兵似乎只有骑兵披着铠甲,其余的士兵也和回人壮丁一样,连软甲都没有。 原来西宁军穷到这种程度,难怪他们需要爹爹接济粮食! 连铠甲都没有,还要与蒙古骑兵打仗,田天浩有些同情这些西宁兵,如果不是李自成眼高于顶,如果不是士兵们信奉什么天主…… 他隐隐替爹爹担心起来,如果西宁军敌不住蒙古骑兵,那浩门镇送给西宁军的五百石粮食,会不会成为蒙古人血洗浩门镇的借口? 即使浩门镇没有参与这次汉人与蒙古人的争斗,一旦蒙古人南下有机会进入浩门镇,血腥一点也不会少,但田天浩却愿意将这笔账算在西宁军的头上。 以现在双方实力的对比,西宁军战败,几乎就是时间上的问题,蒙古人的战马、弯刀,遮天蔽日,每到一处,便是血流成河,区区西宁军,连铠甲都没有……奥,西宁军也有骑兵,但汉人的骑兵,从来就是战场的配角,恐怕过了今日,连这样的配角都没有了。 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凭空引来这些汉人,他们除了会消耗粮食,还能做些什么?真是作孽! 蒙古人每次入侵浩门镇,都是适可而止,这次西宁军要是战败了,不知道蒙古人会不会找回人算账,在浩门镇制造更加严重的血腥。 他只能依靠真主安拉了。 田天浩躲在大帐中,默默向安拉祈祷着,求了半个多时辰,估计安拉要休息了,这才沉沉睡去…… 他忽地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睁开眼一看,日头已上三竿了,光线虽然未能穿透帐篷,却在帐篷的顶部留下一道绚丽的光斑,“哦?我怎么会睡到这么晚?” 田天浩揉揉双眼,翻身起床,穿戴完毕,掀开帐篷的滚帘,向外一看,一时竟呆住了! 除了刚刚回来的西宁骑兵,还有数不清的牛羊,靠近卡当山的一侧,还绑缚着数十名粗腰大屁股的女人,不用多言,那一定是蒙古女人! 难道西宁军真的打败了蒙古人? 田天浩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竟然问了这么愚蠢的一个问题,如果蒙古人不是战败了,他们会将自己的牛羊,还有女人,拱手送与西宁军? 他悄悄出了帐篷,来到欢快的西宁军士兵身边,整个西宁军都沸腾了,连同修筑城墙的辅兵,也停下来手中的活计。 还有一些明显喜好女色的士兵,将目光盯在蒙古女人的腰身以上,难道他们敢当众就将这些蒙古女人吃了? 但热闹是他们的,田天浩依然感觉到一丝孤独,没有一名士兵与他打招呼,与他分享胜利的喜悦,似乎这场战争的胜利,与回人没有任何关系。 刘云水正在小声地向李自成说着什么,也许是在汇报战果,也许是在夸耀自己的战绩吧,但没有回人支持的五百石粮食,你们能赢得这么轻松吗?没有…… 田天浩发现,回人还真没做多大的贡献,壮丁们参与修筑的城墙,在这场战斗中没有发挥任何作用,战争,离卡当山还远着呢! 这一次战斗西宁骑兵是深入到蒙古人境内,在蒙古人的土地上打响的。 牛羊、女人、土地……田天浩轻声念叨着,蒙古人交出他们最为宝贵的物事,战败是显然的,难道西宁骑兵比蒙古骑兵还要强大? 不,蒙古人一定是中了西宁军的圈套,一定是这样的,不管事实如何,田天浩暂时相信了,只有这样,一切才会顺理成章。 牛羊被赶入后方辅兵的营地,暂时交由他们管理,蒙古人女人也被送到后方,按照李自成的意思,她们将暂时替西宁军牧养这群牛羊。 刘云水则随着李自成入了大帐,详细汇报这次突袭的的情形,“……我们趁夜发起进攻,等到蒙古人发现情况不对,兄弟们已经扑向一个个的蒙古包,有些壮丁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光着屁股出来迎战,但很快就倒在血泊中……” 在刘云水押回的斩获中,并没有壮丁与孩子,可想而知,他们绝对不会被放回,为了封锁讯息,他连一只羊都不会放过,何况是会说话的人! 李自成没有责备他,战争从来没有半点温情,怜悯敌人,不仅是对敌人不尊重,更是对自己的残忍,谁能保证这些壮丁与孩子,将来不会成为危害汉地的另一批游牧骑兵? 在敌人足够强大的时候,必须一点点消耗它,当你有了藐视敌人的实力时,你才有同情弱者的资格,而西宁军,显然还没有这个资格。 否则,又为何要兴师动众,当道修筑石墙? “云水,战场处理得怎么样?” “蒙古人的尸体都扔进河中喂鱼了,但血迹……夜晚看不清晰,恐怕未能完全清理干净!” 李自成并没有要求刘云水完全消除战场的痕迹,伤亡那么多人,要想隐瞒已经发生了的战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如果麦力不知道部众被杀,又怎会快速南下复仇? 西宁军需要做的,是要欲盖弥彰,既要消除一些痕迹,麻痹蒙古人,又要让他们发现端倪,进而大规模实施报复。 这一次战斗,不仅消灭了麦力干部的两个小部落,西宁军更是凭空得到上千只羊,超过一百头牛,还有接近百匹的战马。 二三十名蒙古女人,让李自成稍稍有些意外,如何处理这些女人,他一时犯了愁。 在做出最终的决定之前,先让他们在山谷中做个牧羊女吧,不过战马全部收归刘云水部,不能让她们有逃跑的机会,蒙古女人中会骑马的不在少数,一旦跨上马背逃命,她们恐怕不输男子。 此消彼长,不知道麦力干得到讯息,会用什么方式发泄他的怒火,马奶酒、皮鞭还是女人? “云水,先下去休息吧,麦力干要是知道西宁军屠杀了他的部众,恐怕用不了几日,便会疯子似的赶过来。” “大人,游骑侦讯得知,又有一个蒙古部落南下,人数恐怕超过昨晚的两个部落之和!” “那是多大?”李自成也想大干一番,现在多消耗一些蒙古人,将来麦力干南下的时候,实力就会弱一些,给西宁军造成的威胁就会小一些,不过,凡事都得有个度,如果让西宁骑兵与麦力干拼命,他实在舍不得,也没有这个必要。 “据安平说,人数可能超过两百人,不过壮丁肯定不到百人,”刘云水已经盘算过了,“大人,我们这次得到的战马,可以武装同样数量的辅兵,虽然兄弟们有一些伤亡,但我们骑兵的数量,却是不减反增,又不用分兵……” “考虑到地形因素,云水说说看,你要几成把握?” “至少八成!”刘云水断然道:“我们应该有超过五个百户的骑兵,而蒙古人的壮丁不足百人,以五敌一,又是偷袭,难道西宁骑兵都是玩杂耍的?” “蒙古人部落大了,外围必然会有哨兵,再要偷袭,恐怕不容易了,”李自成摇了摇头,又道:“而且山路狭窄,西宁骑兵将很难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大人,麦力干的壮丁就那么多,死一个就少一个,最后决战的时候,兄弟们也会轻松些!” 李自成想了想,还是狠下了心,骑兵是用来打仗的,只有在战场上经历血与火的考验,骑兵才会成熟起来,战斗力也会随着增强。 当西宁军最后依托城墙与麦力干部决战的时候,战场的主力反而是步兵,现在差不多是骑兵最后的机会了,遂道:“好吧,但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干完这一票,什么也别管,连战场都不用打扫,立即回来,我们就等着麦力干南下!” “是,大人!我会尽量减少兄弟该们的伤亡!” 第264章 送不出去的银子 田天浩一直等到西宁骑兵散了,方才找准机会,拦住一名骑兵,道:“兄弟,西宁骑兵真是威武呀,我都看得热血沸腾了,给我说说战场上的事吧!” “战场?”那士兵一愣,“田公子想知道什么?” “嗯……”田天浩略一沉思,装作若有所悟的样子,“就给我说说这次的战斗吧,你们是如何打败蒙古人的?” “这……”那士兵犹豫着道:“这种军事秘密,大人一般不允许我们对外人说!” “看看,兄弟这话就不对了,我是外人吗?一个外人,能待在西宁军的军营吗?我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你们吃的粮食,就有一部分是我们送来的,我们的壮丁正在帮助修筑卡当城,连你们大人就都没有见外嘛!”田天浩不经意间从怀中摸出一锭碎银,递了过去,“我这人打小就喜欢战场的故事,尤其是真实的故事。 更新最快” 那士兵像是被蛇咬了一口,赶紧将手缩回,四处打量着,没看到外人,方才低声道:“田公子,赶紧收起来,这万万使不得!” “使不得?为何?难道你不喜欢银子?” “我是喜欢银子,但要是让大人知道我接受了外人的银子,不杀了我才怪,我们大人曾经在操训场砍了四名士兵……”那士兵双目露出惊恐之色,担心田天浩还要送银子,干脆将双手背在身后,“我是想要银子,但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在战场上拼命杀敌,如果有了军功,大人从不吝啬赏银!” “这……”田天浩没办法,只得将银子收回怀中,心中却是打翻了五味瓶,士兵不敢收银子,这样的士兵,这样的军队,他从来未曾听说过,西宁军究竟是一支怎样的军队?难道军纪严厉到这种程度? 上次李自成以军纪威胁他,幸好他机灵,万一惹恼了李自成,现在想来,恐怕只有爹爹可以救他了。 田天浩心中惊出一丝冷汗,但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他对西宁军的兴趣,尤其是这场战斗,一向凶悍的蒙古骑兵,昨日怎的就打了盹,连女人、牛羊都丢得干干净净,难道西宁军不担心蒙古人前来报复? 在田天浩的软磨硬泡下,那士兵方才讲述了昨夜的战斗过程,“……我们趁黑扑向蒙古人的帐篷,一番激战,只剩下蒙古女人卷缩在帐篷的一角……”他显然不是讲故事的高手,关键的地方,却是一带而过。 “这就没了?”田天浩虽然确信了战斗的结果,但具体战斗过程,还是不知道,他不禁有一丝失望,蒙古人怎么羔羊似的,任由西宁军如此靠近?一个个抹了脖子将自己的女人留与别人享用? “没了……奥,还有,然后,我们将蒙古人的尸体扔进河中喂鱼,再然后,我们押着蒙古女人,还有他们的牛羊、物资,回到了卡当城,这个田公子应该已经看到了。” 田天浩觉得有些不对,听这士兵的叙述,在战场上,西宁骑兵也许像一群饥饿的狼,但这个士兵,文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饿狼,但他不好当面问这样的问题,便恬着脸道:“这些蒙古女人,你们就没……就没那个?反正不会有外人知道。” “没有,没有,田公子千万别乱说,”那士兵顿时有些脸红,兴许是尚未做亲,一边摇着手道:“大人若是赏赐下来,我们自是求之不得,虽然这些蒙古婆娘腰眼粗得跟水桶似的,若是我们私自……被赶出军队,送去西海牧羊捕鱼,那是轻的,说不定脑袋就没了……”他似乎受了惊吓,作势要走。 田天浩赶紧拉住他,“兄弟,下次出征,能不能带上我?” “带上你?”那士兵将胸脯一挺,面现不解,“田公子,我们是出征打仗,不是游山玩水,谁敢带上闲人?”一边说,一边紧走几步,脱离与田天浩的接触。 田天浩见他去得远了,也不去追赶,却是有些自嘲,“难道本公子是只会游山玩水的闲人?” 他蓦地一惊,除了游山玩水,自己还能做什么?他想了想,在西宁军中,他甚至连壮丁们都比不上,壮丁们还会修筑城墙,可是他…… 难怪李自成看不上自己,每次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可是,这里不是浩门镇,在军队中,自己即便愿意做些事情,又能做什么?和壮丁一样修筑城墙?他随即摇摇头,这种苦力,怎会符合自己这种身份? 难道要拿把刀去与蒙古人拼命?战场上刀枪无眼,蒙古人可不管他什么公子身份,绝不会手下留情,弯刀下去,照样会流出殷红的鲜血! 田天浩意兴阑珊,迈着沉重的步子,想要回到帐篷里睡上一觉,既然无所事事,那就要学会睡觉,长时间地睡觉,免得挨了某人的眼。 一想到睡觉,他马上就想到那些俘获过来的蒙古女人。 他们在西宁辅兵手中,难道真像刚才那士兵所说的,士兵们都不敢碰她?她们不过是西宁军的战利品,就算碰了,她们还敢反抗闹事?惹怒了西宁军,一刀两截,早早追随她们的男人去…… 田天浩来到后方的粮草堆积地,寻了一周,果见蒙古女人正在放牧牛羊,还有几名女人正在给牛羊挤奶。 牛羊还是原来的牛羊,女人还是原来的女人,甚至连挤奶用的木桶,还是原来的木桶,但是在她们的身后,不到数步远的地方,几名辅兵正紧紧盯着她们,只要木桶里的奶#水满了,就会被他们拎进帐篷。 青天白日的,士兵们自然不敢做些什么出格的动作,田天浩给辅兵们寻了一个理由,看了一回,也就失去了兴致,正要离开,却发现监视女人的那名辅兵,正是上次叩拜天主的那群士兵之一。 他们曾经说过,天主给西宁军赏赐了许多物事,难道西宁军大胜,与天主有一定的关系?虽然在心中,他承认安拉是唯一的真主,天穹之上唯一的存在与主宰,但不妨碍他对天主的好奇。 也许天主隶属于安拉也说不定! 刚才银子没有送出去,他有些懊恼,他有心试试这名辅兵,辅兵并没有多少出征的机会,也许军律对辅兵并不严格。 田天浩缓缓走向这名单独的辅兵,一边走一边看着蒙古女人挤牛奶,很随意的样子,却在那名辅兵面前停下,“兄弟,能借一步说句话吗?” “有话你就说,我要看着这些蒙古女人干活呢,要是让她逃了,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那辅兵显然认出了田天浩,可能对他的印象不好,说话瓮声瓮气的。 田天浩见那士兵除瞥了自己一眼,一直盯着面前挤奶的蒙古女,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益,他故技重施,掏出刚才没有送出去的那一锭碎银,“兄弟,行个方便!” “你……你干什么?”那辅兵怒目而视,“田公子,小人还想多活几日,你就不要害我了。” 田天浩落得无趣,迅速收回银子,装作没事人似的,“这样吧,兄弟,咱们就在这儿说说话,也不影响你看守那些蒙古女人。”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呢!”那辅兵再不看田天浩一眼。 田天浩心中暗骂了一句,口中却道:“兄弟,上次你说,天主赏赐给西宁军许多稀奇的物事,本公子非常好奇,一直睡不好觉,你说说,究竟是何物事?” “这个……这是军事秘密,小人不能随便说,弄不好是要处罚的……” “我是西宁军的朋友,也不算外人,”田天浩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一个外人,能在西宁军营中随便晃悠吗?这是你家大人给本公子的特权。” “可是……”那辅兵忽地脸色一变,道:“田公子若是想知道,何不去问我家大人?大人知道得最多!” 田天浩浑身一颤,让他去问李自成,那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李自成愿意告诉他,他还懒得听呢!可是这辅兵……他咳嗽一声,道:“兄弟,这些在西宁军中,也算不上秘密,你家大人,不是很忙吗?每日都要带着人筑城,起早贪黑,我忍心去打扰他吗?” “哎!”那辅兵叹息一声,道:“的确算不上秘密,既然田公子是西宁军的朋友……田家给西宁军运送粮食的事,小人也听说了……” “你看,知道西宁军粮困难,我们立即筹集了粮食过来,以后还会……”田天浩忽地觉得,不该向辅兵胡乱承诺什么,万一传开了,自己将来就被动了,还是等西宁军与蒙古骑兵决战之后,看情形再说吧。 那西宁辅兵显然意会到什么,连忙问道:“田公子以后还会给西宁军筹集军粮吗?要是传出去,大家不会到如何感激田公子呢!” “以后……这个……只要西宁军能在卡当山站稳脚跟,我们必定还会筹集军粮,”田天浩含糊应付过去,又道:“现在兄弟可以告诉本公子了吧?” “其实,新奇的物事很多,但都在西宁,说了你也不太明白,”那辅兵想了想道:“带来卡当城的物事虽然不多,但田公子应该见过。” “见过?是什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田天浩立时瞪大双目,他实在记不清在哪儿见过天主赏赐给西宁军的物事,似乎也没人告诉过他。 “就是第五百户士兵手中的步枪,那可是对付蒙古人的大杀器!”那辅兵扭头四面看了看,像是害怕似的,“田公子,小人只能说这么多了,用不了几日,田公子就能看到步枪的威力。” “第五百户?”田天浩想起来了,辅兵分别在筑城、守粮,骑兵去突袭蒙古人的部落,而这第五百户的战兵,整日深居简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他们是步兵,难道还能够对抗蒙古人的骑兵? 他决定等几日再说,最好能亲眼看看,这种步枪究竟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刚才搭话的那名辅兵,见田天浩去得远了,方才把手一招,唤过一名同伴,“兄弟,你先替我看着这些蒙古女人,我要向大人汇报讯息!” 第265章 看不透的西宁军 李自成离开筑城的工地,回到大帐,听了那士兵的汇报,心中不觉一阵冷笑,好个田天浩,就希望你不安生,却是向那士兵道:“你做得很好!”回头让何小米赏了他一两银子。 更新最快 “多谢大人!”那士兵跪在地上,尚未起身,忙叩头谢恩。 “去吧,提醒兄弟们,继续留意,有情况随时来汇报!” “是,大人!”那士兵又叩了头,方才起身,欢欢喜喜地去了。 李自成沉思片刻,面上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步出大帐,继续指挥辅兵与壮丁们修筑城墙。 到得次日午时,西面的城头已经完全平整起来,士兵们应该可以在城头参加各种战斗了,李自成原本打算修筑北面靠近卡当山一侧的城墙,但修筑城墙的石料,主要来自卡当山脚,如果修筑了北面的城墙,再要运输石料时,就要从东侧绕行了。 为了节约路程和时间,他决定先行修筑南面和东面的城墙,待这两面城墙修筑完毕,最后再修筑靠山一侧的城墙。 午饭后,李自成让周宾带着自己的士兵,上西面城头看看,一者事先熟悉一下战争的环境,再者看看城头上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五个百户的枪手,像宝贝似的,一直藏在大帐中,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筑城的工地。 五列纵队,怀抱西宁步枪,迈着整齐步伐,雄赳赳气昂昂,西宁步枪的枪口,一律斜向上指向左前方,贴着胸口,纹丝不动,步伐不仅整齐,而且十分合拍,无论士兵的身高如何,步长都是一样。 士兵们一个个挺直腰身,搞得跟阅兵似的,不过李自成并觉得这是形式主义,谁能相信,一支平日散漫惯了的军队,到了战场上,却能打出所有的勇气和决心? 军人的战绩,在平日的操训中,从他们的一言一行中,就可以预判出战斗的结果。 西宁辅兵见怪不怪,继续闷头做着自己的活计,而同样在做活的回人壮丁,却是不自觉停下手中的活计,一个个议论纷纷,像是见着了大猩猩与小熊猫一同跳舞似的,直到有人大声呼喝挥舞着马鞭,他们才又拿起手中的活计,却还是一步三回头,趁着监工不备,偷偷看上几眼。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一直无所事事、闲的蛋疼的田天浩,他悄悄地跟在这些士兵的身后,看着威武雄壮的西宁士兵,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难道这就是天主对西宁军的恩赐? 可是,这样的步伐,就能抵得住蒙古骑兵吗? 田天浩不能确定,不过,他在西宁军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军风,至少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李自成站在城头,正在与周宾说着什么,忽地一名士兵高声叫道:“大人,骑兵!” 他心内一紧,麦力干这么快就来了?不可能吧?侧目一看,远处果然有一队骑兵,在骑兵的战马前,还有一片会移动的物事,因为刚刚转过山口,看不清晰。 骑兵只是露出前面的小部分,从山后不断增添着数量,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近了,越来越近了,李自成已经看出端倪,那不是麦力干的骑兵,而是西宁骑兵,刘云水正在队伍的中后部,顶在最前面移动的物事,白的是羊,花的是牛,还有枣红色、深黑色的战马! 李自成微微一笑,道:“那是我们的骑兵!” “我们的骑兵?” “我看到了,刘百户,不,从千户大人正在马背上笑呢!” “这么多的牛羊……” …… 田天浩听得讯息,也是拼命挤上城头,向前方一看,果然是西宁骑兵,那一大片雪白的羊群,应该不下千只吧?还有牛马,还有被绑缚双手、横在马背上的蒙古女人! 难道西宁军又打了胜仗? 这些天杀的蒙古人,怎么如此狗熊?在西宁军面前,输得连牛羊、女人都不要了,难道他们只会欺负回人? 李自成看了眼田天浩,也不同他搭腔,却是对何小米道:“打开城门,迎接第一百户凯旋归来!” “是,大人!”何小米答应一声,赶忙去传令。 西城门被缓缓打开,数十名士兵,列队在城门处等候。 许是看到城头上的人群,刘云水舍弃大军,带着十数名士兵,纵马从队伍中飞驰而出,不消片刻,便入了西城门,李自成亲自下了城头迎接。 “大人!”刘云水翻身跃下马,匍匐子在地,“属下……属下有罪!” 李自成心中有一丝不好的感觉,刚才明明见到大队骑兵呀,究竟怎么回事?他微皱着眉头,道:“云水起来说话,你有什么罪?” “大人,”刘云水迟疑片刻,终于起身了,“兄弟们战死二十一人,重伤十余人,还有数十轻伤……但兄弟们浴血厮杀,蒙古人伤亡更重,近百壮丁,只有十余人借助黑夜的掩护,漏网而去……” 这样的伤亡数字,让李自成有些心疼,这也是西宁骑兵伤亡最大的一场战斗,西宁骑兵精贵,比不得蒙古骑兵,训练起来太不容易,从这个角度来说,刘云水的确有罪。 但近百蒙古壮丁,只逃了十余人,以刘云水当时的心情,剩下的不用问了,恐怕早就见他们的长生天享福去了,连他们的女人、牛羊都被抄了老底。 这样的结果,算得上大胜了! 十余名蒙古壮丁虽然逃跑了,但他们的女人、牛羊都没了,只剩下穿在身上的裤衩,这会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哭着呢! 至于他们向麦力干通风报信,西宁军也不怕,李自成正等着麦力干南下,就怕他不敢来,这次刘云水端掉他一个两百余人的部落,麦力干再不南下复仇,他屁股下的那把椅子,恐怕就要让人了,这也是李自成要求刘云水不用打扫战场的理由。 盛怒之下,面对实力不明的敌人,李自成不知道麦力干有没有读过《孙子兵法》,他实在有些替麦力干担心。 加上前日晚间的偷袭,麦力干部已经损失了百余壮丁,至少有四百部众,原本人口就不多、被迫在大通山这块相对贫瘠的牧场苦苦支撑的他,还能承受几次这样的打击? 不过对西宁军来说,麦力干部的人口减少,实在是一件大好事,如果牛羊、人口足够少,他们就不需要达板山这块高山牧场了,未来驻扎在卡当城的西宁军,面临的压力也会小些。 李自成微笑着拍拍刘云水的膀子,“云水不必介怀,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走,我们去大帐说话!” 田天浩一直立在西城头,在大批牛马羊入城后,西宁骑兵放才开始入城,缚了手脚丢在马背上的蒙古女人,早就失去了挣扎的气力,死狗样被战马驮进城内。 在队伍的最后面,他才看到西宁骑兵伤亡的人员,二十余名士兵的尸体,被同伴扶在马背上,缓缓靠近西城门。 鲜血早已干涸,明光铠上因为沾满鲜血而显得凌乱不堪,唯一露在明光铠外面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 原来有天主的庇佑,西宁军还是会有伤亡,天主,怎能和我们的真主安拉相提并论? 田天浩已经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或者说,他的内心是矛盾的,既希望西宁军大败,让那个自以为是的李自成受到打击,又希望西宁军能杀死大量的蒙古人,免得他们南下骚扰浩门镇,给回人带来伤害。 如果西宁军与蒙古人两败皆伤,甚至共同湮灭了才好呢! 他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软磨硬泡,终于得到了昨晚的战况。 不错,如他期望的那样,西宁军与蒙古人果是两败皆伤。 但让他吃惊的是,西宁军似乎比蒙古骑兵还要厉害一些,以死亡二十一人的代价,竟然砍杀了六十八名蒙古壮丁,毁去了这个部落,夺取了他们所有的马牛羊、帐篷、物资,还俘获了三十六名年轻的蒙古女人。 灭族! 对这个部落来说,的确是灭族,虽然他们最终逃脱了十余人,但没有女人,没有马牛羊,他们只能算是深山、草原上的孤魂野鬼。 除非他们愿意加入别的部落,做别人的仆佣,否则,他们已经不能繁衍子孙,甚至连生存下去都是问题。但即便这样,原先的那个部落,已经不存在了。 这样的战绩,即便有安拉的庇护,回人也是难以望其项背! 得到这样结果的时候,田天浩的内心一直颤动不已,他也说不清,究竟是在为蒙古人惋惜,还是震颤于西宁军的残忍,抑或是他们的战斗力。 在西宁军中,他像是一头孤独的狼,他没有狼那样锋利的爪子和锐利的牙齿,却又一双比狼更为明亮的眼睛。 田天浩连晚饭都没吃,直接回到自己的帐篷,仰面躺在床上,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却是一幕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残忍的,血腥的…… 西宁军,我为什么看不透? 看来,明日还得去找那几名信奉天主的辅兵谈谈! 第266章 保护麦力干 第267章 西宁军示弱 第268章 初试锋芒 山中晨暮之气太过厚重,初生的阳光难以穿透这层水雾,虽然天明有一段时间了,但尚未见到红灿灿的日头。 更新最快 李自成领着何小米等一众亲兵,就在这晨雾之中走向城头,值守的士兵见了,慌忙过来拜见,“属下叩见大人!” “都起来吧,你们辛苦了,”李自成稍稍停顿了一会,还是上了城头,“怎么样,城外的蒙古人有动静吗?” “回大人,蒙古人的帐篷外有数道身影在晃动,看来他们应该是刚刚起身。” 李自成摘下望远镜,向蒙古人的帐篷扫视了一遍,不禁笑道:“这个麦力干,将营帐护卫着浮桥,看来行军打仗的经验倒是不错!” 何小米手指着雾气中影影绰绰的浮桥,“大人,能否派人将这两座浮桥拆除了?” “拆除?拆除了蒙古人如何渡河?”李自成神秘地一笑,道:“小米不用着急,该来的总是会来!” 何小米有些懵懵懂懂的,但大人已经说了,他岂敢多言? 便在此时,周宾也是赶上城头,看到自己落在李自成的后面,他一路小跑,微微有些气喘,“大人这么早?” “周大人也不晚嘛,”李自成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左手向城外一指,道:“蒙古人已经起身了,让兄弟们抓紧时间早餐,随时准备迎接蒙古人的进攻。” “是,大人。”周宾只得下了城头,前去准备。 阳光积攒了足够了能量,终于刺透雾气,向大地尽情挥洒着自己的光辉,在远山的映衬下,数道光线从高空斜斜地泻而下,恰好射在蒙古人的营帐附近,一众忙碌的蒙古士兵,显得更加狰狞。 三架简易的云梯,歪倒在大帐的最外层,从望远镜里望去,残留的少许枝叶蔫蔫的,像是喝醉酒的公鸡,沉重得无法抬头。 麦力干的双目就落在这部云梯上,他左手提着一袋马奶酒,右手握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牛肉干,浓密的胡须完全遮挡住嘴唇,从两腮的颤动的黑毛上方能知晓他正在咀嚼。 磨蹭了好一会,蒙古人方才整装出营。 蒙古人攀上了他们引以为傲的战马,四五百骑兵,肩跨雕弓,背负箭壶,腰间悬挂着他们最为得意的弯刀,在百夫长的带领下,立在阵势的最前方,在他们的身后,数十步兵抬起三架云梯,已经做好了出发前的一切准备。 麦力干端坐在大黑马背上,身边数十亲兵紧紧拱卫在他的四面,他们还兼有督战之责,只要蒙古人的弓箭像昨日那样,压制住城头的汉人,勇士们应该很快就能攀上城头,将这些狡猾而又懦弱的汉人,当做绵羊一样屠宰或是捆绑起来,全看勇士们的心情了。 麦力干一再和勇士们交代过,若是汉人主动为奴为婢,就不要太过为难他们,眼下正进入牲口产奶、交#配的季节,正需要大量的人手。 即便是娇弱的汉女,虽然难以胜任挤奶、打牧草等繁重的体力活,但她们会生养,能壮大蒙古的人口,而且她们将作为战利品,赏赐给有功的勇士们,可以激励出勇士们的血性。 “呜……咽……” 蒙古人的牛角号终于吹响了,进攻是他们唯一的旋律,为了早些突破横在面前的这道石墙,麦力干将所有能派出的勇士,一次性全部投放战场。 看着勇士们争先恐后奔向那道恼人的石墙,他抹了把粘在胡须上的马奶酒渍,心中已经充满期待,如果汉人还是像昨日那样躲避箭雨,或许用不了一个时辰,蒙古的勇士们就会出现在这道石墙的后面,那时石墙后面的汉人汉女,还有汉人鼓捣出来的各种物事…… 麦力干竭力克制住想要喝口马奶酒的冲动,勇士们都在奋力攻城,他这个汗王应该做做样子。 卡当城现在只有一面完整的城墙,此时的城头上,李自成、周宾都是严阵以待,五个百户的枪手,早已分做三拨,掩在女儿墙的后面,只要一侧身,就可以将步枪伸出垛口。 两百回人壮丁,依然被邀请观战,但他们分居在城墙的南北两侧,居中的位置,城门的正上方,都是留给了枪手们。 并没有人邀请田天浩,在这座尚未完工的卡当城内,他就像是一名独行侠,自在、孤独,却又无所事事,每日只是按时领取三餐的饭食。 但蒙古人已经来到城外,让他体味到决战的气息,虽然昨夜想了很多,但今晨还是起得很早。 此刻,田天浩正隐藏在最南面的回人壮丁之中,他换上一身便利的装束,想要看看天主赐给西宁军的利器,究竟有多少让人称道的地方,他盘算好了,一旦蒙古人靠近城墙,进入弓箭的射程,他将率先逃回城下的安全区域。 周宾的心脏,早就离开了胸腔,蒙古骑兵每前进一步,他的心脏就会向嗓子眼飞升一点,瞅着蒙古骑兵已经到了四百步的距离上,不禁看了眼李自成。 李自成面上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是站在城头阅兵的兵部大佬,他将望远镜递给了何小米,“给我盯着麦力干!” 周宾的心脏像早就飞到了半空,胸腔内像是一个温柔漂亮的婢女在有节奏地敲击,他终于忍不住了,“大人,蒙古人快要进入二百步了。” 李自成见麦力干部的主力骑兵尽数上阵,轻蔑地一笑,随即咬着牙道:“百步死亡线!” “是,大人!”周宾转过身,刚要去传军令,却又转回身子,道:“大人,请离开城头吧,此处有属下在,保证不会误事。” “不,”李自成摇头,“我要亲自看看西宁步枪对骑兵的威胁,在大量的骑兵面前,步枪可是初露锋芒!” “那……请大人去北边,大人是一军之主,无论如何,必须远离蒙古人弓箭的射程!” 李自成知道,自己身在危险的区域,士兵们要保护自己,反而难以安心射击,便来到城墙的最北侧,与早已在那儿观战的回人壮丁待在一起。 而另外一侧的田天浩,已经两股战战,数次想要逃走,尽管只冲刺了不到两里的距离,但马蹄浑厚而致密的“哒哒”声,还是杯弓蛇影似的几乎将他吓尿,幸亏蒙古骑兵冲击的是城门的上方,距离他所在的最南端有些远,如果蒙古人放箭,第一笔遭受打击的,必定是城门上方的西宁士兵。 蒙古士兵已经张弓搭箭,也许是为了提高箭矢的准头,他们稍稍放缓了马速,虽然尚未进入弓箭的射程,但他们已经开始向城头瞄准。 让他们兴奋的是,城头上的汉兵,像是呆傻了似的,从垛口可以看到,他们并没有像昨日那样,早早从城头逃开,也许他们昨日已经知道,即便躲在城墙的后面,也阻止不了蒙古人的抛射。 周宾的目光一直盯在百步的距离上,当第一匹战马终于跨入这个距离时,他仿佛已经等待了一万年,没有过多的想法,他只是猛地向下挥手,口中只吐出两个字:“射击!” “砰,砰,砰……” 正全神贯注看着蒙古骑兵的田天浩,顿时吓了一跳,他几乎打了冷战,心脏像蹦极似的,猛地升到嗓子眼,直冲喉骨…… 他扶住一位同样浑身一颤的壮丁,方才勉强稳住身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小心为上,正待拔步而逃,但眼前的一幕让他永世难忘……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蒙古骑兵,早已将箭矢搭在弓弦上,但他们商量好似的,在这一阵“砰,砰”声中,箭矢全部脱手,歪歪扭扭地射向不同的角落,不过,箭矢只飞行了一二十步,除了自己人有一些误伤,与城头上的守军并没有任何影响。 于此同时,这些蒙古士兵集体坠马,在地上平躺着、侧翻着、蠕动着,鲜血混着惨叫声,无限放大了城外的悲惨世界…… 无主的战马正茫然不知所措,被后面收不住脚冲过来的战马一撞,顿时四散而逃,率先脱离战场,田天浩的心脏也随着战马的步伐惊得支离破碎…… 第二排、第三排的西宁枪手,就在田天浩的发懵的当口,已经射出了枪膛中的子弹,恰好迎上了继续冲击的蒙古骑兵,新的、更大的人间惨状,让田天浩的小心肝几乎膨胀欲裂。 百步死亡线上,尸体、伤兵和无主的战马,几乎挡住了蒙古人前进的步伐。 麦力干并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士兵们只能向前,蒙古骑兵不仅军纪严明,连骑术都是相当的精湛,只要能从死马和无主的战马群中觅得一点缝隙,他们就能够让战马穿越过去,被撞翻而坠马的士兵,倒是不多见。 至于躺在地上的士兵,无论是尸体,还是伤兵,他们就无暇顾及了,只要战马踏上去不会摔倒就行,能挽救伤兵的,只有长生天了,骑兵们的目标,是尽快冲向城下,进入弓箭的射程,然后替这些伤兵们报仇,用汉人的鲜血来延续着蒙古骑兵不败的神话。 “砰,砰,砰……” 又是一轮射击,蒙古骑兵坠马者已经过半,尸体、血浆、惨叫,已经立体地污染了城外的那片空地,但这一切,暂时被步枪的“砰砰”声与马蹄的“哒哒”声所掩盖。 第269章 最后一名骑兵 田天浩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蒙古人开始放箭,,他便立即离开城头,与脸面相比,他的小命更为重要,浩门镇还在等着他,一旦爹老了,浩门镇的百姓,还要在他的带领下,过上更美好的日子。 更新最快 但此刻,他像是被安拉按住了肩头,一步也动不了,抬眼看着身边的回人壮丁,一个个也是只有颤抖的份,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会对着城下干瞪眼…… 在队伍最后面督战的麦力干,也是将城下的一切尽收眼底,勇士们纷纷坠马的当口,他的脑袋突然“嗡”的一下,一股麻木感顿时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脑子发懵,想要发泄两句,但嗓子眼像是被一只无形之大手紧紧捏住,这只大手越来越大,直至控制了他的全身…… 麦力干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像是突然打了摆子,身边的亲兵也是发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抖个不停。 战斗还在继续,蒙古骑兵还在按照他们的惯性向前冲,为了壮胆,他们将手中的弓箭射向城头,但这一次,所有的箭矢都未能承载着他们的希望——在距离城墙至少还有三四十步的地方,箭矢就纷纷坠落了。 如果要将箭矢射向城头,只有前进一条路。 步枪的的子弹,却是呼啸着反其道而行,直接射穿了蒙古士兵的皮甲、肌肤,又穿透肌肉,深可入骨。 枪手们这是第一次在战场面对蒙古骑兵,当蒙古士兵坠马时,当战马踏着尚且温热的同伴身子前行时,当战马发出悲天绝望的嘶鸣时,当漫天的血雾几乎冲上城头时,他们也是麻木了,手臂僵硬,脑子混沌,只是囿于严格的军律,他们才残存着一丁点的信念。 在麻木中机械地装弹、瞄准、射击,蒙古骑兵几乎都是奔着城门口的方向,人头攒动,肩颈交错,甚至连瞄准这一环节都省了。 又一轮射击后,尚且留在马背上的士兵,已经不足五十人。 在密集的子弹面前,蒙古人并没有突破百步的死亡线,他们都在百步之外,尚没有进入弓箭的有效射程,如果不是受到过度的惊吓,弓箭在他们手中,应该还是待发的状态,箭矢上弦,弯弓轻拉…… 拎着云梯,下了战马的那些蒙古运输兵,此时方才进入四百步的步枪有效射程,他们距离战场比麦力干更近,看得更为清晰,在度过最初的兴奋和期待,以及随后的震惊与恐惧后,他们率先清醒过来。 护卫他们的骑兵弓箭手,已经伤亡殆尽,再要前行,那就是送死! 不知道是谁,突然手臂一松,不知觉脱离了云梯,离开云梯的手臂急剧增多,沉重的云梯不堪重负,“啪”的一声重重地砸在地面, 这一声响,立时惊醒了所有的人,连同另外两队运输的士兵,也是不约而同扔下云梯,扭头转身,撒丫子就跑…… 周宾一间蒙古人要跑,立即用手指着城下,大声叫唤道:“快,瞄准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砰,砰,砰……” 百余发子弹射出,但枪手们显然准备不足,没有瞄准的时间,相距又是甚远,准头明显差了许多,只有十余人应声而倒,大沙鳖似的趴在地面上抽搐起来,不时扭动着身躯上的某一个器官。 其余士兵趁着这个机会,又猛跑了一段,差不多出了步枪的极限射程。 周宾只能望洋兴叹,他目光一转,看到城外尚有数十骑兵,只能拿他们解气了,他用手向前一指,沉声道:“别管死亡线了,瞄准他们,射击!” 这一刻,他明白了,李自成为什么要要将蒙古士兵阻击在百步之外,如果将蒙古人阻击在四百步之外,由于骑兵的速度比步兵快得多,若是麦力干发觉情势不对,下令撤军,他们很容易就会逃出步枪的射程之外。 蒙古骑兵继续流血,他们死得并不冤枉,至少他们在临死之前,知道汉人火铳的威力,知道自己是死于汉人的火铳,不像他们的同伴那样,死的不明不白,死不瞑目! 数名骑兵很幸运地没有坠马,他们已经发现了后面运输兵逃跑的事,于是拨转马头,狠狠抽上一鞭,想要尽快离开这道长生天难以眷顾的石墙。 “点射,不要放过他们!”周宾完全清醒过来了,这才数名士兵,自然不值得枪手们再来一次齐射。 “砰……砰砰……” 几乎每一声枪响,便会有一名骑兵坠马,没打中也不打紧,同伴们会补上一枪,实在不行,还可以将目标锁定为战马,战马的体积比士兵大得多,更容易做为射击的目标。 人仰马翻! 虽然数量不多,够不上震撼,但在枪手们的眼里,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军功,一旦这些士兵出逃了,以麦力干剩余的数十骑兵,绝对不敢再度攻城。 不用动员,不用豪情,枪手们一个个将手中步枪瞄准剩余的几个倒霉鬼,只要马背上还有骑兵,就会有枪手照应他们,周宾要求节约子弹,不过身中数弹的蒙古士兵并不在少数。 只剩下一名骑兵了,为了躲避子弹,他拼命趴下,前胸完全贴在马背上,然而,已经有三名枪手同时瞄准了他,此时距离城头不过二百步,还在步枪的最佳射程之内。 “砰!” 一声枪响,子弹穿透蒙古士兵的尾椎,他身子一弹,顿时从马背上坠落,但右脚还是搁在马镫里,被战马拖行了好一段,直到战马发现背上无主时停下脚步,方才完全跌落下来。 麦力干浑身抖个不停,不知道是心痛他的骑兵,还是对西宁步枪心生恐惧,在最后那名蒙古士兵从马背上坠落的一瞬间,他身子一震,喷出一口血雾,随即身子一歪,跟中枪似的倒栽下马背。 “汗王!” “汗王……” 亲兵们迅疾跃下马,手忙脚乱地将麦力干扶起,麦力干耷拉着的眼皮忽地一紧,大声叫道:“上马,我要亲自冲杀一次!” “汗王,去不得呀!”一名刚刚从战场捡回命的运输兵跪在麦力干的面前,“汗王,汉人的火铳太犀利,我们根本无法靠近城墙。” “滚,废物,胆小如鼠,活该去喂狼!”麦力干大怒,他挣脱亲兵,飞起一脚,将那运输兵踢出俩个跟头,但这样一动,身子受不住,又“哇”地一声,突出一口暗红色的血箭。 “汗王不要生气,先回大帐歇歇吧!”亲兵们不由分说,将麦力干向大帐拖去。 “放手……” 麦力干只吐出这两个字,忽听得又是“砰砰”之声,众人都是惊呆,以为火铳向他们射击,但他们却并无伤亡,视线转向城头,原来火铳是朝城下射击,目标应该是蒙古伤兵。 李自成从壮丁中走出来回到枪手们的身边,“周宾,不要管这些伤兵了,他们又跑不掉,一会让辅兵们练练手!” “是,大人!” 李自成看着城下的伤兵,还有数不清的无主战马,心中忽地一动。 “大人,怎么办,麦力干还有数十骑兵!”周宾满脑子都是“全歼”,麦力干剩余的数十伤兵,便是他的下一个目标,但他们距离城头,足足有两里,步枪根本够不着。 李自成望着城外无主的战马心中已有计较,无论如何,得将麦力干迫出擦那河东岸,士兵们才好出城聚拢这些战马,否则一旦麦力干发起疯来,散落的士兵就危险了。 见麦力干已经被亲兵粗拥着向王帐奔去,他一咬牙,道:“所有枪手,列队出城,保持战斗阵型,向麦力干的王帐出击。” “是,大人,属下这就出击!”周宾就等这句话了,李自成话音刚落,他已经在整顿士兵了。 西城门很快被打开,枪手们依次出城,在城门处完成列队,相互之间保持不到两步的距离。 每一名士兵的手中,都是端着步枪,子弹已经填装完毕,随时可以扣动扳机,让子弹飞出枪膛。 麦力干的亲兵发现了出城的汉兵,立即飞报麦力干。 “绵羊般孱弱的汉人,也敢出城挑战蒙古的骑兵了,当勇士们手中的弯刀生锈了不成?”麦力干刚刚躺下,闻讯立即飞身而起,快捷得就像是二十岁的青壮,在亲兵的劝阻下,还是翻身上了大黑马。 “汗王!” “汗王,汉人的火器太过犀利,我们还是先避一避吧,先渡过擦那河,将浮桥拆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汉人这句话说得好,汗王,先忍一忍吧,长生天会给我们派出萨满,我们迟早会将汉人全部收为奴仆!” …… 麦力干一向骄横惯了,如何忍得下这口气?汉人躲在石墙背后射击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敢离开城墙,直接面对蒙古骑兵,这让蒙古骑兵以后还有何面去见长生天?但亲兵们死死抓住马辔头,大黑马丝毫动弹不得。 “汗王!”亲兵几乎下跪了。 麦力干仰天长叹,残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即便冲上去,也只能落得战死疆场的结果,数百骑兵都没了,这数十骑兵又有何用?而且他刚才明明看到,勇士们的箭矢并没有射上城头,汉人火铳的射程更远。 现在即便冲上去,也是完全成为汉人的靶子! 汉人怎会有如此的火铳? 他狠狠地捶打着大黑马,弄得亲兵以为麦力干想要强行突围出战,吓得脸都青了,没想到麦力干却是用沙哑的声音道:“全部上马,立即退回擦那河西岸!” 李自成看到蒙古人纷纷上马的时候,就知道麦力干想要逃走了,他立即向身边的传令兵道:“打出旗语,让刘云水部立刻出击!” 第270章 零死亡 刘云水差不多在林中隐藏了一夜,他已经等得太久了,听到城头传来的步枪射击声,他早就心痒难耐,此时得到李自成传来的军令,二话不说,立即带着所有的骑兵穿出了密林。 更新最快 刘云水部原本有四个半百户的骑兵,但连续两次夜袭,他得到接近二百匹战马,用这些战马武装了已经受过训练的辅兵,现在的第一百户,骑兵足足超过六个百户。 骑兵沿着擦那河西岸,猛扑向战场所在的位置,刘云水远远就看到数十骑兵正挤在浮桥上,顿时急得大叫:“兄弟们,快,麦力干败了,想要逃跑,截住他们!” 但他的心中有些嘀咕,昨日在城头之上,他亲眼看到麦力干有五六百骑兵,怎的现在只看到数十人? 难道麦力干还留有后手? 蒙古人的营帐还在,不知道营帐内还没有士兵,不对呀,战斗已经开始,伤亡已经发生,难道蒙古人还能在大帐中安生? 刘云水虽然马速不减,但心中有些迟疑,他下意识看向城头,正好李自成让传令兵打出旗语,让他分兵,拦阻尚未渡河的蒙古骑兵。 他立即明白了,麦力干只剩下这些残兵败将了,来不及感慨,刘云水立即分出两个百户的骑兵,去切断浮桥,阻击尚未渡过河的蒙古骑兵,自己则带着四个百户的主力,抄近道全力追杀麦力干。 被阻击下来的蒙古骑兵,尚有二十余人,其中有几人已经上了浮桥,但对岸忽地出现了大量的汉人骑兵,像一道新的石墙似的,阻断了他们回家的路。 此时的汉军骑兵在他们的弓箭射程之内,但浮桥并不像平地那般踏实,走在浮桥上,身子原本就左右晃动不已,弓箭根本难以瞄准,更为重要的是,汉军已经作势,想要斩断浮桥。 一旦落水,失去了战马与弓箭的优势,在数百汉军骑兵面前,他们将不折不扣地成为“落水狗”! 蒙古骑兵一商量,只得放弃浮桥,退回擦那河的东岸,但汉军骑兵并没有追过浮桥,蒙古骑兵数量虽少,但他们的弓箭完全可以封锁浮桥,而且,他们也同样可以斩断浮桥,让汉军骑兵尝尝落水的滋味。 双方隔着擦那河对峙着。 东岸是二十余骑蒙古人,西岸则是整整两个百户的西宁骑兵,但擦那河宽超过八十步,远远超过弓箭的射程,双方都没有白费力气。 西宁骑兵们心中有些急躁,如果不能斩杀这些蒙古人,他们在这场战斗中的军功,将极为有限,至少没有亲手杀敌的畅快淋漓,幸好这些蒙古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消灭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蒙古骑兵则是陷入了绝望。 归路被断,前有西宁步兵一步步紧逼过来,汗王麦力干远遁,已经抛弃了他们,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 在五百余步兵、二百余骑兵的东西合围中,他们必须做出选择。 投降是不可能的,如果败给比他们更为强大的骑兵,他们可以选择投降,加入对手的阵营,从此做为他们的仆从军。 现在他们的对面,乃是汉人,一个只知道阴谋诡计、孱弱得连绵羊都可以咬他们一口的窝囊废,如果向这样的对手投降,他们丢不起人,也对不住蒙古勇士的称号,更有愧于成吉思汗后人的身份! 他们集体选择战斗,哪怕全部埋骨于此。 汗王麦力干,一定会重新整兵,打败这些汉人,为他们报仇雪恨,长生天会记住他们——即便身陷绝境,他们也没有向汉人屈服,他们无愧于成吉思汗! 渡河作战是不可能的了,汉人的骑兵虽然文弱,好歹也有两百余人,而且他们就占据着擦那河上仅有的两座浮桥,随时可能将浮桥斩断。 汉人的步兵虽然更多,手中的火铳也是令人恐怖,但他们毕竟是步兵,没有骑兵这样的速度,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怎么也得砍下他们的几根毛来。 在蒙古士兵思索的同时,西宁步兵正保持着战斗的阵型,迅速向他们挤压过来。 时间在一丝丝流逝,危险正一步步向他们靠近,虽然他们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恐惧还是逐渐侵袭了他们的心头,端着弓箭的双手,也一点点变得僵硬起来。 关键时刻,还是本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草原上的狼性,被完全激发出来。 既然无法从浮桥上退回,那就利用战马的速度优势,主动冲击汉人的步兵,最后放手一搏,无论遭受什么样的代价,也要让汉人明白:在陆地上,骑兵才是真正的主宰! 周宾正随队亲自督战,虽然蒙古骑兵不过二十余人,他还是有些紧张。 平日操训的时候,也曾借用过刘云水部的战马,专门寻找对付骑兵的法子,但那些战马,完全由兄弟们掌控,不会对兄弟们形成实质上的威胁,便是刚才在城头上射击的时候,因为有城墙的阻挡,蒙古人只有受死的份,并不会威胁到兄弟们的安全。 现在兄弟们与蒙古人同处城外的平地上,一旦不能及时射杀这些骑兵,让他们利用战马的速度冲破百步的死亡线,对兄弟来说,将是灭顶之灾,与骑兵近身肉搏,枪手们几乎没有自卫能力。 周宾并不是担心胜利问题,蒙古骑兵再强,也不过二十余人,在西宁步枪面前,他们根本没有侥幸生存的可能。 他关心的是兄弟们的伤亡,在城头上消灭绝大部分蒙古骑兵时候,因为在百步死亡线之外,蒙古骑兵并没有射箭的机会,兄弟们没有死亡,如果在消灭这股残余蒙古骑兵的战斗中,将这一记录保持下去,兄弟们将是零死亡!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记录? 前无古人,肯定前无古人,即便后有来者,最多也就是持平! 上次在三角城,第五百户已经处于败亡的时刻,是大人亲自领着援军及时赶到,并最终打败了巴雅尔的骑兵,才能力保三角城不失。 如果大人晚来一个时辰,那自己很可能兵败身亡,三角城也会落入巴雅尔之手,可大人……大人不但没怪罪,还将第五百户做为全军的楷模,广为宣传,自己也因此成为第一个荣升从千户的百户官! 也许大人是为了宣传的需要,但周宾总觉得心中有愧,如果这次打败麦力干,又能让兄弟们零死亡,真正完全掌控战场,也算是报答大人……大人的一片苦心了! 蒙古骑兵开始加速了,二十余骑几乎一字排开,向着西宁步兵发起自杀式的冲击,狼性就是狼性,即便只有二十余骑,即便面对数百枪手,他们没有犹豫,更没有退缩,狰狞的面孔、血红的眼球,还有手中白晃晃的弯刀…… 不仅枪手们,连周宾都有些心寒,幸好蒙古人只有二十余骑! 周宾已经定下了射击的距离:四百步!不能让他们靠得太近,否则会影响到士兵的心里和射击的准头。 枪手们已经停下了步伐,既然蒙古人要来送死,那就等待好了,也省得多走几步路,他们列起了最为熟悉的阵型,第一排枪手半跪在最前面,在他们的身后,是站立的第二排枪手,相距不到两步,而第三排枪手,则是立在最后,第二排枪手的人缝中,便于观测战场的形式和出击的蒙古骑兵。 “兄弟们,只射人!”虽然关心兄弟们的安全,但战斗到了这种时候,周宾要救护这些宝贵的战马了,只要没有伤亡,这些战马将成为西宁军的战利品,用于扩建西宁骑兵。 时间飞速流逝,蒙古骑兵迅速靠近枪手们,而在擦那河的浮桥上,西宁的骑兵开始渡河。 周宾的双目紧紧盯着四百步的距离,终于吐出了等待已久的那两个字:“射击!” “砰,砰,砰……” 百余发子弹,呼啸着穿膛而出。 四百步的距离,也算是西宁步枪的有效距离,不过距离越远,步枪的准头就会下降,好在枪手们并没有让周宾失望,马背上只剩下三名骑兵,其中一人身子晃了晃,又勉强稳住身形,然后趴到马背上,显然也是中弹了,只是受伤的不是要害部位。 虽然周宾要保护战马,但还是有一匹战马中弹,它前腿弯曲,后臀翘起,发出绝望的一声悲鸣,未等马背上的士兵坠马,直接将他掀翻下去。 马背上只剩三名士兵了,而且距离越来越近,周宾不想浪费宝贵的子弹,“节约子弹,点射!” “砰……砰砰……” 数声枪响,马背上剩余的三名骑兵一一坠落,手中的弯弓也被摔出好远,无主的战马只冲刺了一小段,都在二百步之外改变了方向,抬头竖耳,惊恐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抢过擦那河的西宁骑兵们,终于逮住了机会,躺在地上的蒙古士兵是不会放箭的,他们立即包围了这群“跳马者”,无论有没有死透,一律用长枪搠理一遍。 李自成已经率领大批辅兵出了城门,预备清理战场,将城下的蒙古伤兵处理一遍。 看到西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他立即命令传令兵打出旗语,让骑兵收拢蒙古人的战马,免得他们逃入林子深处。 与蒙古骑兵战斗,战马几乎就是唯一的战利品! 第271章 负荆请罪 蒙古人手中的弓箭、弯刀,李自成原本看不上,有了步枪,西宁的士兵并不需要弓箭,而蒙古人的弯刀,不太符合汉人的使用习惯,也不是最好的材质,但士兵们还是收缴了,运回西宁之后,回炉熔了,打造步枪也是好的。 更新最快 不大一会儿,刘云水的主力骑兵回来了,他依照李自成的指示,只追击十里,迫退麦力干,将沿途大量的战马收拢了。 回人壮丁并没有随着辅兵出城,但田天浩却是独自遛出城,从地上捡起一柄蒙古人遗弃的弯刀,自发加入到收割蒙古伤兵的行列,“你们这些土狗,怎知还有今日?”他咬牙切齿地将一名蒙古人的首级割下来,那士兵的身子尚未凉透,一腔热血喷了他一头一脸…… 骑兵们还在聚拢战马,但蒙古伤兵早已被辅兵们收割完毕,数据统计出来了,连同刘云水最后搏杀的五人,一共四百六十八具尸体, 好个吉祥的数字! 蒙古人的尸体太多,山前的空地又太小,将来还要种植各种作物,想要给每个人单独建立墓葬,再立块墓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李自成让空闲下来的辅兵,去附近的山中捡些枯枝烂叶,堆积起来,搁上蒙古人的尸体,一把火烧了。 熊熊大火,红透了半边天,也照亮了士兵们心中的自信,特别是第五百户的枪手们。 步兵对阵骑兵,在人数相当的情形下,不但获得了胜利,而且还是完胜,己方无一人死亡,数名受伤的士兵,都是轻伤,这还是因为极度紧张之下,使用步枪操作不当、在城下平推时绊在石头上,纯粹是误伤,并非伤与蒙古人之手。 从对阵的角度来说,的确是零伤亡。 在步枪强大的射程面前,麦力干的骑兵并没有还击的机会。 在大明的历史上,甚至汉唐时代的军神霍去病、李靖都没有创造出如此的辉煌。 士兵们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高兴、惊喜来形容了,在这样足以载入史册的战绩面前,任何现有的文字都不足以表达他们的心情。 但他们就是大头兵,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更别说像武媚娘那样,为自己创造一个全新的汉字。 有些愤懑,有些情急,就像是流动的灼热的岩浆,一时找不到出口,枪手们相互拥抱着、跳跃着、欢呼着,他们自发地载歌载舞,这样的时刻,所有的士兵都是最为优秀的歌舞演员。 李自成并没阻止他们,从最初的恐惧、紧张,到现在的狂欢,士兵们不仅是心境的变化,更是人生一次集体的升华,燃烧着蒙古人尸骨的巨大火堆,成了士兵们宣泄情感的篝火晚会。 这与南疆那些边缘民族的那种男女情会,倒有几分相似,可惜,现在的主角都是士兵,没有女人。 如果让那数十被俘的蒙古女人加入进来,也许画面将更加和谐些,也许提前数百年出现一张“世纪之吻”的画面也说不定。 李自成很快就否决了自己有些荒唐的想法,他微笑着摇摇头,僧多粥少,如果让蒙古女人加入进来,为了争夺这些战利品,士兵的伤亡,或许比战场上的误伤还要多些。 周宾敏锐地捕捉到李自成摇头的动作,他意会错了,以为李自成对士兵们放浪的形迹有些不满,略一思索,他走入士兵丛中,大声道: “兄弟们,今日西宁军全歼了蒙古骑兵,而自身创造了零死亡的记录,你们可知,西宁军为何能取得如此的战果?” 欢闹的人群顿时静谧下来,稍顷,有人小声道:“是,步枪,西宁步枪太神奇了。” “不对,是,大人,如果没有大人的英明指导,你打一次这样的胜仗试试?” 周宾连忙按住话头,“对,是因为大人开发出步枪,更是大人的英明领导,我们方才立下如此战功,既能杀伤敌军,又能保全自己!”不等士兵们开言,他右手握拳,猛地指向长空,“大人万岁!” “大人万岁!” “大人万岁!” 士兵们起初没想那么多,听从大人的指挥,是他们早已养成的习惯,“一切行动听指挥”,军律上说得明明白白,他们只要执行大人的命令,开开心心领取军功就成。 但周宾的一席话,他们方才想到,自从大人来到西宁,一切都变了样,粮饷足额,再也没有擅自逃亡的士兵了,连一向畏之如洪水猛兽的蒙古骑兵,也被他们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西宁步枪,这种以前闻所未闻的利器,更是大人来到西宁之后才开发出来的。 尤其是参加过伏羌堡之战、三角城之战的老兵,回想起来,大人的形象,立即在他们的心目中,升华为至高无上的英雄,神一般的存在。 也许大人就是天主下凡吧? “大人万岁!” 如果说军士们起初是在周边的引导下,机械地喊着口号,那后来的欢呼声,逐渐演变成为他们的心声,他们愿意为大人而生,为大人而死。 不仅枪手们,外围的辅兵也是喊声震天,全力表达着自己的信念,今日他们没有真正参加过这场战斗,但他们相信,总有一日,他们会升格为战兵,能在战场上代表着西宁军。 回人壮丁在大火已经燃烧之后,方才出城看看热闹,战斗就发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对西宁军的崇敬,让他们用变了调的汉话加入到这股洪流之中。 刘云水起初以为,这场大胜,多少与大人上次在去病河饮马有关,沾了霍去病将军的神威,当听说枪手们零伤亡时,他的眼中顿时出现异样的情愫。 不仅是因为霍去病将军,霍去病将军虽然神武,但他并没有取得如此的战绩,一切还是因为大人。 回想自己在甘州从军,跟随大人以来的点点滴滴,他的眼角涌出了些许的水渍,跟着大人,是他此生的福分…… 李自成听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看着周围因激动而涨红了脸色的士兵壮丁们,他也是心潮澎湃,这个时代,需要个人崇拜,需要有一个人人信任敬仰的英雄,他是所有将士们的主心骨,也是西宁军的希望所在。 田天浩从斩掉蒙古人首级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将自己看做西宁军的一员了,令人恐怖的大胜,还有天主赐给西宁军的物事……他也加入欢呼的人群,因为喊声太大,嗓子都沙哑了。 大火将蒙古人尸体化为灰烬后,逐渐暗淡下来,直至完全熄灭,但围绕大火的这场誓言,这场由周宾引导,从而最终引发了军士们自发的效忠誓言,却迅速在所有的军士心中扩散…… 辅兵们正在掩埋残留的灰烬,而刘云水的骑兵,基本将周围的无主战马完全聚拢,城外的空地上,到处是惊恐不安的战马。 刘云水悄悄靠近李自成,压制住心中的狂喜,“大人,初步统计,聚拢了五百余匹完好的战马,还有二百余匹不同程度的伤马,这些伤马将来能否回到战场,现在尚难预料……” “这么多?”这完全出乎李自成的意料,不过想想也是,麦力干逃亡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聚拢散落的战马,“麦力干部有这么多的战马,既然他们用不了,留给我们也好,云水,传令,所有战马全部带入城内,死亡、重伤明显不能治愈的战马,杀了炖汤,今晚庆祝一下,让兄弟们吃一顿马肉宴!” “是,大人!” 士兵们陆续回城,战马也被赶着入了城门,这座尚未完工的卡当城,在战斗之后,已是极度兴奋,几乎洋溢着每一个角落,无论是战兵还是辅兵,亦或是李自成的亲兵,都是亢奋状态,即便用冷水,也是浇不灭他们心中对未来的信念。 随在人流中回到卡当城的田天浩,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 小心脏坐了好几次过山车,他终于明白,阿爹是何等的精明,未卜先知,李自成也并非吹嘘,在西宁军面前,蒙古骑兵就是刚刚蹒跚学步的孩童。 要想保护自己,保护回人,保住浩门镇,还得依靠西宁军,万一李自成不高兴了,发起怒火来……他都不敢想象下去了。 左思右想,前思后想,万般无奈,田天浩决定按照汉人最真挚的的悔意向李自成谢罪,他独自去山间采集了一大捆荆刺,赤着上身,负在身后,单独求见李自成。 李自成听说田天浩求见,还背上了一捆荆刺,心中不觉暗笑,这个田天浩,也学会汉人的“负荆请罪”了。 不错,有希望! 田天浩随着何小米入了大帐,翻身叩拜在地,“小人田天浩,特来向大人谢罪,求大人责罚!” “田公子起身吧,”李自成淡淡一笑,“田公子如此装束,究竟何罪之有?” “小人……小人有眼无珠,未能识得大人……泰山就在眼前……”田天浩几乎语无伦次了。 “呵呵,坐吧!”李自成让何小米上了茶水,“田公子年轻,与西宁军接触时间不长,不识西宁军面目,也不算是多大的罪过,看了今日的战斗,田公子有何感想?” “大人……小人想要加入西宁军,不知道大人可否……可否恩准……” “如果田公子现在加入西宁军,以你现在的军功,最多能成为一名小旗官,”李自成敛了笑意,目视田天浩,“不知道田公子是否愿意为西宁军再立新功?” “新功?”田天浩失望的眼睛里顿时有了溢采,但瞬息就熄灭了,“大人,麦力干只领着数十残兵败将逃回老巢,他还敢再来吗?” “麦力干会不会前来复仇,且不去说他,”李自成啜饮口茶水,又亲自接起水壶,给自己和田天浩的茶水杯满上,方道:“即便麦力干来了,你未曾受过严格的操训,也是不可能拿起步枪出征的。” “那大人的意思是……”田天浩有些受宠若惊了。 李自成终于抛出他在见到田春、田秋时就开始的计划,“眼下倒是有一份天大的功劳,不知道田公子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只要能为西宁军立功,小人都愿意!”田天浩像是落水的人,终于抓住一块漂浮物,也不管是木板还是一根稻草。 第272章 考察 李自成与田天浩谈了大半个时辰,谈话的内容就是围绕两条:信奉天主教;归化为汉人。 更新最快 天主赏赐了西宁军大量新奇的物事,包括刚刚使用过的步枪,与天主相比,真主安拉的势力,只能涉及到遥远的西方,一旦离开了她的羽翼,想照顾也是照顾不过来。 田天浩勉强接受了,看到西宁步枪在战场上肆虐蒙古骑兵的那一刻,想起西宁辅兵的那些话,他早已动摇,不过,让他一下子改奉天主,除了感情上难以转弯之外,他故技重施,想要与李自成讨价还价。 李自成冷哼一声:“凡是不愿信奉天主的人,都是西宁军的敌人。” 想到西宁军……特别是令回人胆战心惊的蒙古骑兵,在西宁骑兵面前,不过一时三刻,完全灰飞烟灭,化为一抔尘土,田天浩顿时吓出一声冷汗。 关键时刻,他当机立断,选择了改奉天主教,李自成的脸上方才露出一丝亮色,不过,接下来让他归化为汉人的事,田天浩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回人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数百年,在遥远的西方,还有我们的先祖,为何要我们归化为汉人?” “你也知道,回人的先祖生活在西方,那里有安拉的眷顾,可是你们逃到了东方这块土地上,这是对安拉的背叛,安拉不会原谅你们,田公子,看看这些年,安拉是否给你们任何照顾?当蒙古人残杀你们的兄弟姐妹、抢劫你们粮食物资的时候,安拉在哪里?” 宗教问题,极度复杂,如果理清思路,也就简单多了,关键是信仰,李自成釜底抽薪,先将安拉从田天浩的心中抹去。 当然,仅仅这样还远远不够,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做为保证,让一个有着自己信仰的民族,完全归为汉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特别是信奉恐怖教的那一群人,而且,他们与汉人在外貌上完全不同,虽然混血了不知道多少代,但仔细观测,他们的雅利安血统依然明显,蓝色的眼球、彩色的头发,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特征:深陷的眼窝、宽阔的脸膛、高高耸起的眉骨…… 如果能够自由选择,李自成宁愿将他们从汉地上抹去,要么回西方,继续追随安拉,或者走捷径去天堂,直接去见安拉。 但现在的达板山、大通河一带,汉人太少,大量的土地无力开发,如果不需要违背天和,又能给西宁军生产粮食,何乐而不为? 机会只在只一瞬间,如果西宁军掌控了大量的汉人,那这些回人,恐怕只能选择则第二条道路了。 “大人,真主安拉无法眷顾我们,可是,我已经改奉了天主,为何还要逼迫我们归化为汉人?”田天浩虽然负荆请罪,但他不想成为回人的罪人,如果归入汉籍,回到浩门镇,他如何去见阿爹? “这里都是汉地,天主的势力范围,如果你们不肯归化为汉人,那就请离开这里,回到你们先祖生活的地方,不知道你们的族人,是否还能容纳你们,”李自成这会又冰冷着脸,丝毫不容讨价还价,“朝廷当年优待你们,因为北方蒙古人为患,暂时同意你们以土司的形式,管理这一片土地,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样?” “现在朝廷要收回汉地,废除土司,征集粮草,就是生活在此处的汉人,也可能恢复军籍,”李自成沉声道:“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改奉天主,加入汉籍,要么,就请回到你们先祖的生活地,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大人,我们回人,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生活了数百年!” “就是生活了数千年,那也是借了汉人的地方,这样说起来,这次我们更要将问题算清了,免得你们将来还要霸占汉人的土地,”李自成将鞭子高高举起,他并不担心田天浩不肯就范,西宁军已经来了,不肯就范的人,直接灭了就是,免得将来再生事端,“如果选择与西宁军为敌,那也好得很,麦力干刚刚离开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西宁军正闲的无所事事!” “大人,你……” “田公子难道要选择血腥吗?千余回人,在西宁军面前,能存活多长时间?即便不能一次……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耗下去,此处的回人,迟早是要绝种的,”李自成预备抛出橄榄枝了,田天浩已经没有了退路,除了接下橄榄枝,他没得选择,“田公子,我说过,要送你一份天大的功劳。” “大人的意思……” “改奉天主教,归化为汉人,这是唯一的选择,否则,便是面对西宁军的屠刀,要知道,西宁军的屠刀比蒙古人的更为锋利,”李自成喝口茶水,让田天浩的小心脏休息片刻,方道:“如果田公子能做好了这件事,对西宁军来说,自然有些功劳,但对于生活在浩门镇的回人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功劳,他们不但保住了性命,还可以生活得更好。” 田天浩沉思良久,方才悠悠地道:“大人真能够让回人生活得更好?” “田公子,一旦归化为汉人,他们就是我的子民,如果不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好,将来谁愿意给我们生产粮食?”李自成起身,拍拍田天浩的膀子,“田公子,如果西宁军对他们有歹意,需要如此大费周折吗?现在的西宁军,就在卡当城,距离浩门镇,不过数十里……” “大人……”田天浩眼巴巴地看着李自成,似乎只要李自成一抬手,浩门镇的回人,就会像蒙古人那样,只剩下一堆肥沃土壤的灰烬。 “田公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回人面临的现状,只要田公子抬抬手、张张嘴,他们就可以免去血光之灾,”李自成悠悠叹口气,道:“当然,田公子如果不肯替西宁军效力,也没关系,自然有人替西宁军效力,我只是想要送给田公子一份功劳。” “大人……”田天浩的眼中就变了色,难道西宁军已经渗透到了浩门镇?难道是田博新?他一向与阿爹不睦,如果他得到西宁军的信任,那阿爹以后的处境…… “田公子不用多想,”李自成淡淡一笑,瓮已筑成,难道田天浩很能不进去?那吴二毛这段时间的心血,岂不白费了?“田公子,我知道你们一向欺凌汉人,不过,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追究,只要田公子与我们合作,我更看重的是未来。” “大人……小人没有……”田天浩心中暗惊,难道田博新将阿爹欺压汉人的事,已经告诉了李自成?一定是他,这个老狐狸…… “田公子,我知道的事情很多,你们收取汉人的租子,比回人要高三成,还有,汉人中女子,要尽着你们回人先行挑选,然后强行信奉天主,”李自成的脸上勃然作色,道:“就是你田天浩,如何抢夺他人妻女的事,我们也有一本账,如果田公子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就怨不得西宁军了!” “这……”田天浩的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如果西宁军真要为汉人出头,那阿爹,还有自己,必定成为西宁军第一波打击的对象,是谁向西宁军告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西宁军会不会放过他们父子,“大人……” “田公子,你阿爹贵为浩门镇的大土司,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长久下去,恐怕难以善终,汉人有句老话,叫‘物极必反’,田公子现在能做的,就是替西宁军立下一份功劳,为你阿爹赎罪!”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单纯的威胁,而是西宁军已经将他们父子列为打击目标,但李自成给了他们父子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田天浩再不开眼,那就是嫌弃“欢乐太短,人生太长”了。 田天浩的后背上冷汗涔涔,又是光着背,完全落在李自成的眼中,他知道再难和李自成斗心眼,整个浩门镇,就像他的后背一样,完全裸露在李自成的眼皮底下。 如果李自成发怒,那浩门镇的回人,特别是他们父子,难免像麦力干的骑兵那样…… 田天浩慌忙起身离座,拜到在李自成的面前,“大人,小人知错,小人愿意替自己和阿爹赎罪,求大人给小人一个机会!” “田公子坐吧!”李自成脸上的阴霾去了大半,“我是给你机会,否则也不会单独见你,在走出营门之前,机会一直是你的,如果出了营门,田公子尚未抓住,那就别怪西宁军了……” 田天浩虽然就坐,但他像是童养媳似的,反而不如开始那般自在,只有半个屁股落在马扎上,“大人,小人愿意替西宁军效力,求大人指点明路!” “明路嘛,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就是说服你爹,让浩门镇所有的人员,改奉天主,归化为汉人,”李自成情知事情有了了局,心中也自高兴,如果正要让浩门镇血流成河,不知道还要耽搁多长时间,“浩门镇是大通河沿岸土地最为平整、也是耕地最为广阔的所在,西宁军打算在浩门镇立县,如果你阿爹能够顺应天意,这个浩门镇的知县,我就留给他!” “多谢大人!”田天浩学着汉人的样子,拱手为礼,“小人连夜回去,说服阿爹,放弃大土司的职位!” “这个不忙,”李自成淡淡一笑,道:“田公子能否说服你阿爹,我实在无法预料,别让我的一番心意付诸东流,我要先考察田公子的能力,若是田公子办好了,以后才能来为西宁军效力!” “大人……”田天浩略显蓝色的双瞳,现出茫然之色。 “很简单,”李自成知道田天浩充满期待,也不作态,遂道:“给你半日的时间,看你能否说服此处的二百壮丁。” 第273章 不再 纠结 第274章 尽释前嫌 一缕阳光,从稀疏的林木间照射下来,经过数次折射,覆盖了林木下的一大片牧草。 更新最快 在此间放牧的数名蒙古女人,得到光线的眷顾,脸上顿时明媚不少,娇嫩的面皮上,显得更加白皙、细致。 她们似乎天生有一种健忘症,数日之前的灭家之灾,并没有将她们击垮,而是已经淡忘成遥远的记忆,她们有说有笑,甚至还相互攀比着自己的牛羊是多么的肥美。 离此不远的东南角,一条并不宽阔的山前小道,一队上千人的骑兵,正踏着草尖上的露珠向东方席卷而去,为首的红鬃马上,赫然端坐的便是李自成。 此次东行,他带上第一百户的所有骑兵,还有在卡当山之战中缴获的所有战利品,留下来继续修筑卡当城的,除了那二百回人壮丁,就是周宾的第五百户。 大军并不急着赶路,李自成难得地能够欣赏这山间的美景,一路上指指点点的,直到已时快要结束的时候,方才赶到达板山口。 五个辅兵百户,带着多余的战马,还有各种战利品,将沿着宝库河、北川河,直接返回西宁。 而李自成在刘云水以及五个战兵百户的陪同下,将折向东北,亲自赶往浩门镇,开始他的归化行动。 刘云水向辅兵百户官们交代几句,两部在此分手,李自成渡过大通河,于午时之前,来到浩门镇。 大土司田中时身着传统的月白色长袍,亲自在镇子外面的路口上迎接李自成,田天浩与李自成更加熟络,暂时充当了他爹与李自成之间的引路人。 但田中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迎接李自成的大军中,出现了数名陌生的面孔,应该不是镇上的人。 他心中一惊,浩儿说得不错,李自成的人早已渗透进来,现在恐怕已经将镇子里的情形,摸得一清二楚。 就在田中时思量的时候,田天浩已经抢过来,翻身跪倒在李自成的马前,“小人田天浩,叩见大人!” 田中时这才醒悟过来,暗中瞪了他儿子一眼,却是拱起双手,“欢迎大人光临浩门镇!” 李自成也不说破,轻轻跃下战马,拱手还礼,“两位不用客道,田公子,起身吧,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 田中时微微皱眉,却是一闪而过,忙堆起笑脸,“大人,我已经备下了薄酒,请大人随我去土司府一坐!” 李自成抬头看看,日头已近中天,正好有些饥渴,便拱手道:“有劳大土司了!”转首却见田天浩阴沉着脸,跟在后面默不作声,心中已有计较。 他故意晚些过来,给田天浩,也给大土司半日时间,既然田中时依然沉浸于大土司的美梦中,那就怪不得自己了,骑兵从来就不完全是摆设。 在去往大土司府的这一段路途上,何小米抽空会见了早已混在百姓中的吴二毛,双方并没有说话,只以手眼相通,避开外人的耳目。 何小米匆匆回到李自成的视线之内,不经意的摇摇头,再不言语,紧紧护卫在李自成的身边。 午宴丰盛,牛羊肉与各式菜肴,将桌面上堆成了空中楼阁,但李自成与田中时各怀心事,加上田天浩也没有什么兴致,草草饮了数杯,李自成以身子疲乏、不宜饮酒为借口,用了几口饭食,便在不太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 因为时间太短,双方并没有实质性的交流,都是点到即止。 饭后,田中时询问李自成的下一步,希望多尽一些地主之谊,李自成心中冷笑,地主?在浩门这块土地上,谁是地主还不一定呢!面上却是微微一笑,拱手道:“大土司不用费心,我要去各处走走,晚些再说吧!” 他自顾出了府门,上了战马,也不辞行,直接带着庞大的骑兵队伍出了浩门镇,向汉人聚集的东北方向出行,一面找过吴二毛,询问昨夜大土司府的详细讯息。 吴二毛重新跪拜行礼,方道:“大人,据无影门的兄弟们的观测,昨夜田天浩回府之时,天色接近擦黑,但不久之后,府中出现吵闹之声,甚至还摔了器物,直到子夜,方才安静下来!” 看来田中时不肯就范,从今日的回见,李自成基本上就确信了,不过没关系,第一百户的主力骑兵就在身边,为了浩门县,为了西宁军的壮大,自己不妨做一回刽子手。 他去了汉人聚集地晃悠了一圈,接见了部分百姓,确信他们就是明初军屯兵的后人,便早早回到浩门镇,让士兵们在镇子外面,当道的地方开始扎营。 李自成独自背着双手,遥望着南面的达板山,聆听大通河潺潺的流水声,这些和谐的田园风光,难道要被回人的血液涂上一片腥红? 要不要再给田中时一次机会? 如果一次性将浩门镇的回人屠了,有五个百户的骑兵在此,倒是不缺人手,不过,这么大的动静,万一让朝廷觅得风声,西宁的现状,可就瞒不住了。 如果听之任之,让大土司府继续存在下去,浩门镇无论是否立县,西宁军都注定无法征收到粮食税赋,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占着这样的土地又有何用?西宁军凭什么要保护回人?难道仅仅因为他们表面的归顺? 早知如此,当初不如设计好,借助蒙古人之手,直接将这些回人全部灭了,一了才能百了! 先礼后兵! 李自成很快做出决定,再给田中时一次机会,他最担心的还不是朝廷方面,万一西宁的情形暴露在朝廷的眼皮底下,大不了是双方的战争,但要杀了所有的回人,他还有些于心不忍,蝼蚁尚且惜命。 如果在强大的骑兵面前,田中时尚且不开眼,那就怨不得自己了,如果必须面对血腥,那就早些来临,快些翻开这一页吧! 便在此时,何小米来报:“大人,田公子求见!” 李自成转身一看,田天浩已经站在村口,距离军帐不远处的茅屋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便招手让他过来,“田公子有何事?” 田天浩拱手道:“阿爹想要见见大人,和大人正式谈谈!” “你阿爹说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态度?” “大人,我阿爹他……终于同意了!” “嗯?”其实,刚才从田天浩的脸上,李自成已经看出一些端倪,只是不知道田中时为何转变的这么快。 也许是因为西宁骑兵给他的巨大压力,也许是因为自己接见了汉人百姓,向他亮出自己的决心。 “阿爹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阿爹他终于想通了!”能完成李自成交代的任务,田天浩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阿爹不愧是浩门镇的俊杰!”李自成欲待起身,何小米却是急叫道:“大人!” 李自成知道何小米是担心自己安危,不过,骑兵就驻扎在浩门镇,一旦自己有任何闪失,不仅大土司府,就是所有的回人,也要连带着化为灰烬。 回人能够不灭,主要还是李自成缺少一个理由,田中时主动劳军,给西宁军输送粮草壮丁,就这么直接灭了,良心上也会不安,如果田中时有了歹意,他不仅自取灭亡,还是屠杀回人间接的刽子手! 他冲何小米一摆手,“小米不用担心,我相信田公子和大土司的诚意。” 何小米还是不放心,但大人已经说了,他怎敢反驳?便派出一名亲兵,面见刘云水,方才跟着李自成去了大土司府。 一样大土司府,几乎一样的菜肴,但大土司脸热,气氛就比午宴时畅快了许多,二人寥寥数语,便是转入宴席。 田中时双手把盏,道:“这第一杯酒,我正式给大人接风,也是为午宴招待不周赔罪,大人,请!” “请!” 李自成一口干了,发现这是一种低度酒,可能是当地百姓自制的家酿,浩门镇毕竟是荒凉之地,比不得西宁有大量的人口。 田天浩赶紧给二人满上,晚宴上只有三人,他只能负责把壶添酒了。 田中时又是高高端起酒盏,“大人,这第二杯,依然敬大人,从此之后,我就聆听大人教诲了。” 这是表决心的酒了,喝下了这杯,浩门镇就能免去了血光之灾。 李自成端起酒盏,并没有靠近嘴唇,“大土司都想好了?” “想好了,”田中时微微低下头,神情极为伤感,“大土司府不可能永远存在下去,今日不除明日除,明日不除后日除,若是裁撤大土司府之人,不是大人这样的,大土司府恐怕还会有些损失……” “哈哈,好说,”李自成举杯,与田中时一同干了,“大土司放心,过去的一切,就如高山之流水,咱们一切向前看!” “哈哈,我先谢过大人了!” 待到第三杯,田中时稍显犹豫,得到李自成目光的鼓励,方才支吾着道:“这第三杯,我……我想为浩儿在西宁军中求个前程!” 如果说田中时刚才是要保大土司府现在的平安,那这一杯酒,就是要保证大土司府今后的安全了,如果田天浩加入西宁军,西宁军还会抄了自己人不成? 这个田中时,还真是不简单,也许今日的午宴,就是他的做派,有意先扬后压。 不过,对西宁军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大西北回人甚多,以后要归化回人,就交给这个田天浩了。 李自成举杯,又是干了,“田公子是大土司唯一的儿子,求个前程也是应该的,此间事了,我将田公子带回西宁,悉心栽培,量材而用!” 三杯酒下肚,宴席的气氛更浓了,双方的话语也就多了些,田中时的要求提完了,接下来便是李自成提规划了,三人边吃边谈,直饮到戍时方才结束。 李自成待要回去,田中时一把拉住李自成的衣袖,使个眼色,让田天浩先行离开。 厅堂内只剩下田中时与李自成二人,田中时老酒饮得不少,脸颊上早已红透,凑近李自成,低声道:“大人,今夜已晚,就留在府中歇歇吧,我给大人准备了一份礼物!” “礼物?”李自成心道,有什么贵重的礼物,宴席上只字未提,现在非得背着田天浩? 田中时笑而不答,却是双手击掌,稍顷,左侧耳门旁的一扇小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低着头直奔二人面前。 金黄色卷曲如波浪的长发,披散至肩,微微反射亮光的一双瞳孔,泛出绿油油的光芒,一袭宝蓝色大襟镶边长袍,用一根月白色腰带束起来,身材更显高挑,走起路来,聘聘婷婷的。 第275章 灯下美人 第276章 抹去记忆 第277章 扩张 田中时点点头,目视李自成,他能想到的,已经全部做了,或者正准备做,不知道李自成还有什么吩咐,前日在酒宴上,两人虽然谈了很多,但不够细致,也不能全作数,毕竟是酒话。 更新最快 “田知县已经做得很好了,”李自成先是肯定了他的工作,以及在这些工作所花的心思,随即道:“但浩门县人口太少,现在不到两千,也就三四百户,我打算迁出几百户人口过来,增加县里的税赋收入,田知县要做好他们的安置工作。” “这个自然,属下会协助他们建立村落,给他们分发土地……可是……浩门县并没有足够的土地……” “这个不难,”李自成淡淡一笑,道:“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现在的浩门县,方圆不过二三十里,地域太小,土地太少,比不得西宁各县的一个小镇,趁着骑兵在此,我打算开辟一些疆土,一并交付浩门县管理。” 李自成要扩张浩门县,不仅是因为浩门县的土地、人口过少,与县域不相称,更是要打通大斗拔谷这条通道,将甘州与西宁联系起来。 如果论起道路,自然是通的,并没有人在路途上设立关卡,也没有人据城自守,阻断道路,但附近常有凶悍的百姓,他们不服管教,商贾百姓通行时,安全难以得到保障,在这片地广人稀、多族并行的土地上,如果被别人灭了,尸体一扔,凶手往往能逍遥法外,作案的成本太低。 甚至一些良民,受到利益的诱惑,也会加入盗贼的行列,以致盗贼像滚雪球似的不断壮大,大西北民风彪悍,于此不无关系。 就像原先的麦力干部,势力已经从大通山渗透至达板山一带,西宁军兵伐甘州,必须选择冬季,他们退回大通山的时候。 虽然浩门县并非是盗贼的重灾区,但西北刀不离身的牧民百姓,可以说比比皆是,一旦遇上落单的百姓,或是规模不大的商贾,他们难以抵制财物的诱惑,很可能客串一把盗贼的身份。 要解决这些问题,必须在附近建立府县,甚至要驻扎军队,威慑盗贼,让所有的不法行为,付出他们难以承担的成本,同时,府县的建立,让百姓生活衣食有靠,加强平日的管理,才能逐步消除产生盗贼的土壤,让百姓成为顺民。 “大人要将浩门县扩张至何地?”田中时听说李自成有开疆的计划,心中暗自高兴,谁不希望自己属下有更多的土地、更多的人口? 李自成掏出随身携带的行军地图,摊开放到方桌上,“南面,浩门县要越过大通河,延伸至达板山麓,与北川县就以达板山为界,至于两线的分界线,待农闲时刻,再行仔细考察划分。” 田中时从图上看到,这样的扩张,至少将原先土地增加一倍,虽然这些地方未必能全部开垦为耕地,但大通河南岸,并不缺少河流淡水,只要有人手,总会开发出部分耕地,就是冬日去达板山打些猎物,也是好的。 作为知县,谁会嫌弃自己的土地过大? 见过女人嫌自己衣服太多吗?见过男人嫌自己的……领带太多吗? “大人,属下会着人查探这些土地,争取开垦更多的土地,为西宁军生产更多的粮食。” “田知县有心了,但浩门县扩张的方向,主要还是在西、北方向,”李自成伸手向行军图上一指,“北方的疆域,必须推进至冷龙岭南麓,而西方,这一片的盆地,应该都可以开发为耕地,所以疆域必须拓展至白水河,不,必须推进至永安河一线。” “白水河?永安河?”田中时的双目瞪得老大,张开的大嘴中流出口水来,“大人,这……能将浩门镇扩充好几倍,不过,属下听说,此处亦有回人定居,甚至还有藏人、土人……” “田知县不用担心,如果他们像田知县这般,肯归为汉籍,改奉天主,向浩门县缴纳税赋,还可以生活在原来的土地上,我会对他们一视同仁,”李自成的脸上虽然保持微笑,但这微笑中,已经凛然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阴扈之气,“如果他们不识时务,那就别怪西宁军下手狠毒了。” 田中时一时愣住了,过了一会,方才清了清嗓子,道:“大人,属下原本就是回人,即便与他们不相熟,亦是有几分相知,倒是可以去劝说他们……” “田知县能为浩门县作想,倒是不错,”李自成悠悠叹息一声,微微摇头,“不过,像田知县这样,能洞悉时代发展潮流的人,毕竟不多,田知县去了,他们不但不会领情,恐怕还以为是你要吞并他们。” “不会吧……属下这是要拯救他们……” “这样吧,我让云水的骑兵随着田知县,暂时听从田知县的调遣,”李自成眼中的凛然之气更甚,显然是不信事情如此简单,“田知县,我没有时间等待,若是他们不肯归化,或是提出一些苛刻的条件,我一概不会接受,为保证这些土地上长治久安,这些人口,就让骑兵直接抹平了。” 田中时心中一阵悸动,幸好自己当日听从了浩儿的劝告,否则哪会在此与大人共谋浩门县的未来?他拱手一礼,道:“大人且在府中歇歇,属下午后便去,无论事情成与不成,都会尽早给出答案。” 李自成沉默片刻,淡淡一笑,道:“有劳田知县了,若是事情成功了,算得上大功一件,西宁军这里,是要折换为银子的。” 田中时带着刘云水的骑兵去了西北,行归化之事,李自成也没有在府中磨叽,他带着亲兵,在吴二毛的指引下,在原先浩门镇的土地上,逐村巡视,登记人口,拉近与百姓的关系,让百姓们归心。 他此次巡视的重点,乃是汉人生活的东部村落,只是在东部的村落巡视完毕,方才以田天浩为向导,巡视西北部的回人区。 当然,现在的回人已经不存在了,在李自成巡视的时候,他们也都登记为汉籍。 不到两日时间,原先浩门镇所有的人口,已经全部登记完毕,共有百姓三百六十五户,人口一千八百六十二人,其中丁口九百五十五人,壮丁不足五百,其中还有两百正在卡当城帮助西宁军修筑城墙。 看来,上次田中时协助西宁军,差不多已经使出全力了,从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麦力干部的骑兵,给了他多大的压力。 卡当城的修筑,必须要加快速度了,浩门县的壮丁原本就不多,很快就会进入冬小麦的收割期,必须尽快将这些壮丁解放出来,让他们回归农耕。 随着卡当城的建立,麦力干部对浩门县的威胁,暂时不存在了,将来的浩门县,如果尚有外部的威胁,那就是西北地区山脉中游荡的散兵游勇,这里地广人稀,山川密布,要想完全根绝这些盗贼,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只能逐渐在附近开府立县,将百姓固定在土地上,消除盗贼产生的根源,逐渐减少盗贼的数量,如果西宁军能腾出手来,再来一波打击,盗贼们也许就会消失了。 这次设立的浩门县,一旦全县贯通,西北方向将越过达板山口,就能护卫着西宁与甘州之间通道的南段。 但达板山以北,直至红土口一带,依然是无主的状态,必须再次另立一县,方能完全拱卫着这条通道。 要想在此立县,暂时不太可能,至少西宁军暂时没这个能力,与浩门县不同,这一带并没有多少耕地,基本上是游牧民族的天堂,对于这些零星的牧民,西宁军并无管辖的能力。 只能先将铜矿开挖起来,随着矿工的进驻,他们的眷属也会随后跟来,如果土豆、红薯、玉米这样的作物,能在山谷之中种植起来,汉人就可以在此生存下去,等到集聚一定的人口,方能在此立县。 李自成盯着手中浩门县的门口数据,这千儿八百人口中,回人超过千人,这些回人都或多或少保留着他们先祖的一些特征,即便将来与汉人通婚,不知道要经历几世,这些特征才会完全消失,将他们归化为汉人,真的合适吗? 从某种程度上说,李自成倒是期望回人反抗,不愿归化为汉籍,那……跟在身边的骑兵,便有了立功的机会,就像马有水对待积石县的撒拉尔人一样,如果撒拉尔人不是因为他们面目上与汉人明显不一致的特征,也许不用遭受灭族之祸。 这次刘云水陪同田中时外出,以刘云水杀伐果断的性子,一旦当地的人口不肯归化,恐怕连田中时也是阻挡不了他的杀心。 这样也好,既能让这一片土地重归汉地,为西宁军生产粮食,也能顺带着威慑一下田中时,让他安心替西宁军办事。 只是这样一来,可就害苦了李云水,恐怕坐实了刽子手的身份,稍不留神,还有可能受到军律的处置。 这种事情,还是等刘云水回来再说吧。 李自成趁着田中时、刘云水外出的机会,好好浏览了大通河的风光,因为北有冷龙岭,南有达板山,大通河两岸均缺乏宽阔的河谷,基本上都是高山峡谷结构,又水流甚急,不时在河心冲出一片滩涂,可惜不能通航,否则倒有一种长江三峡的险峻之美。 夜晚的时候,李自成照例宿在大土司府,与田芬享受着二人世界,直到四月九日,田中时、刘云水回到浩门。 第278章 新思路 刘云水果然是带着血腥味回归的。 更新最快 他们这次北上,首先遇上的是两个回人的小型村落,田中时苦劝无果,甚至以身后的骑兵相威胁,但回人就是不肯就范,甚至磨刀霍霍,妄图用武力保护他们的庄园。 刘云水一怒之下,依次将这两个村落全部屠了,无论青壮,还是老弱妇孺,全部割下脑袋,用石灰腌了,挂在马背上。 然后骑兵再入其它的村落,土人首先就降了,刘云水遵从李自成的嘱咐和西宁军的军律,倒是秋毫无犯,但村中的少许回人,抵死不肯改奉天主,刘云水懒得啰嗦,为杀鸡儆猴,也将这些回人灭了满门。 原本就胆小的土人,更是战战兢兢,再不敢生出异心,一切听从田中时的安排。 在这一大片区域中,并没有完整的汉人村落,他们通常是散居于异族的村落之中,西宁骑兵的到来,最高兴的就是他们了,一个个恨不得敲锣打鼓欢迎骑兵入村,“朝廷”总算没有忘记他们这些军屯士兵的后人! 有汉人帮助导引,骑兵巡视的速度大大加快。 几日时间,骑兵一直巡视至永安河东岸,将所有的村落过了一遍,被灭掉的都是回人,因为他们不肯放弃恐怖教,誓死追随安拉,既然对安拉如此虔诚,那就早些去见安拉吧! 田中时亦是唏嘘不已,他使出浑身解数,总算解救了几个回人村落,老朋友们不至于全部阴阳两隔。 为免各个村落秩序陷于混乱,特别是报复当地的汉人,刘云水这次留下了三个百户的骑兵,继续巡视,并着手重新登记人口,对百姓实行连坐政策。 归化为汉籍的,将纳入浩门县管辖范围,从此告别过去的重税,由西宁军提供保护;若是阴奉阳违、暗中破坏浩门县稳定的,“一人犯事,全家连坐,全家犯事,一村连坐”,但主动举报者可以免责。 以刘云水的手段,西宁军若是追究责任,方式只有一种,他是军人,眼中只有杀戮! 这个刘云水,还算粗中有细,自己只是稍作点拨,他竟然将事情办得如此淋漓尽致!李自成心中叹息一番,不过这样也好,浩门县算是初步建立起来了。 但为了巩固成果,将第五百户的辅兵部署进来,已是势在必行了,骑兵不可能长久驻扎在这里,不过,辅兵都在修筑卡当城,一时无法分兵驻扎。 关键还是卡当城! 如果没有完整的城墙保护,城中的士兵,还有将来可能的百姓,都没有安全感,麦力干这次损失惨重,很可能短时间不会再南下,但亦有可能,他会集中更多的骑兵,前来卡当城报复。 不过,王安平已经飞鸽传书,从陇右迁移过来的壮丁,很快就会到达卡当城,李自成当即决定,分出一千壮丁开发铜矿,其余准备迁移至浩门县的壮丁,将先行筑城,直至城墙修筑完毕。 第一百户的骑兵,暂时就留在浩门县,分为几拨,将所有的村落的百姓全部登记了,建立初步的军威,然后将几个大一些村落,合并为小镇,便于集中管理。 四月十一日,从陇右出发的壮丁,终于抵达卡当城,开始参与筑城,周宾替换出二百辅兵,驻扎浩门县城,李自成方才回到卡当城。 此时的卡当城,东南两面的城墙已经一人多高,大约六七尺的样子,而北面靠山一侧的城墙,完全没有开工,不过,随着千余壮丁的加入,修筑的速度还会加快,不出意外,半月当可完工,至于城内还要建立军营、民居等,只能靠士兵们自己了。 李自成又去了东北角红石崖铜矿,西宁军兵伐卡当山,起因便是因为这座铜矿。 红石崖顶部的一大片,树木几乎伐尽,壮丁们用砍伐的树木,搭建了临时的木屋,这里少雨,只要能遮风避露即可。 木屋极其简陋,四根粗大的树干,立为四角,上面用横梁固定,每根树干之间,辅以数根杂树,房顶上用枝干支起倒“v”字型,已经盖上茅草,但四面防风的草席尚未编制。 四名工匠见了李自成,慌忙过来叩拜:“草民见过大人!” “不用多礼,起身吧!”李自成觉得有些眼熟,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铜矿何时可以开工?” 工匠们先是起身,为首的一人道:“回大人,先让他们搭建好木屋,还有一两日,便可以正式开挖矿石!” 李自成点点头,这样的速度还是不错,望着近处的山头,随口道:“矿石怎么样?如何炼制?” 那为首的工匠躬身道:“回大人,草民们已经采集了矿石,初步判断是炉甘石,只待西宁的炼炉到达,便可用焦炭炼出黄铜!” “黄铜?”李自成皱起眉,从来只听说过黄金、红铜,哪有什么黄铜?难道是不同的称谓? 那工匠显然注意到李自成脸上的变化,显得有些无奈,“大人,黄铜性杂,的确不如红铜,但可以正常使用了,若是有生铁,或是倭铅,草民倒是可以炼出红铜!” 生铁是西宁奇缺的物事,李自成正张罗着让穆青山、金一心四处买入,哪有生铁来炼铜?至于倭铅,他更是不知为何物,这些术语,与后世有很大的区别,只有工匠们自己才会明白,便道:“若是用黄铜,能否制作步枪的子弹?” “回大人,草民在匠作坊时,接触过步枪子弹,黄铜倒是合适,不过,用黄铜制铜钱,怕是不能。” 那就够了,李自成放下心来,实在不行,将来要是生铁富余了,再用生铁置换出红铜,他开挖铜矿,主要就是为了步枪的子弹,有了足够的红铜,才能制造大量的子弹,士兵们才能机会提高射术,将来在战场上,西宁步枪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他微微一笑,道:“你们辛苦了,待炼出黄铜,我再给你们记功!” “多谢大人!”那匠人向李自成拱了拱手,又迟疑着道:“大人,现在是开挖矿石,需要的人手会多些,一旦进入稳定冶炼阶段,并不需要什么多的矿工!” 李自成原本还担心人手不够,没想到工匠们却是嫌多,没关系,安置于浩门县便是,“那时需要多少人手?” “回大人,这里只是小型铜矿,草民估计,四百人足矣,也许只需要三百人!” 李自成心中一动,他正担心如何养活这些壮丁呢,从流民中招收的这些矿工,暂时不用支付银子,算是最廉价的劳动力,但总得让他们吃饱肚子,还有他们的眷属。 对西宁军来说,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士兵的粮食才刚解决,一下子增加这么多张嘴巴,西宁的粮食肯定吃紧。 这些时日,李自成的脑子里一直盘算着这件事,只是苦于没有明确的答案,他甚至想到,在山间开辟出一定的土地,种植“美洲三农”,只要土地平整出来,就是女人孩子也可以参加种植,以这些粗粮养活矿工和他们的眷属,必要的时候,再运输少量精粮过来。 工匠的话,让他看到了一条全新的思路。 这次从陇右过来的流民,一共有两千壮丁,如果红石崖铜矿只需要四百人,那就类似于游牧民族的抽丁,“五丁抽一”,让这些流民帮助养活这些矿工。 暂时不用在山谷中开发耕地了,反正浩门镇有大量的耕地,将这两千安置在一处,百丁为一村,分为十个村落,合而为一镇,壮丁们轮流去矿上做工,他们的土地,由同村的人代为耕种,算是徭役。 这种政策也许不会长久,但在此时,可以解决矿工们的粮食问题,又能增加浩门县的人口数量,将浩门县完全纳入正常的管理轨道。 新的浩门县,夹在北部的冷龙岭与南部的达板山之间,如果附近有足够的耕地就好了,将壮丁们的新家,就安置在附近,最好在大通河的南岸,这样他们回家也便利些。 但李自成摊开行军地图后,才发现此处乃是一块丘陵之地,并不适合大规模开辟为耕地,只能将视线越过大通河,在大通河与白水河之间,倒有一片平整的土地,水源又是充足。 此处在达板山口的北苑,如果有汉人的村落,正好可以拱卫着西宁至甘州的通道,一举数得。 就它了,李自成决定,不管这里原先的居民是谁,在这次浩门县人口大洗牌中,必须迁往他地,将这一片的熟地让出来。 从地图上看,此处叫青石嘴,大通河与白水河的交汇处,达板山口的交通要道上,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商贾百姓通行的中转地,李自成决定将镇子设立在交通要道上。 但他的这个计划,需要留守在卡当城的第五百户,还有浩门县的支持,流民是新迁入的人口,需要得到军队的保护。 李自成离开红石崖,立即派人知会田中时,自己则是回到卡当城,无论筑城的事多么紧要,必须将辅兵全部投出去,派驻青石镇,稳定整个浩门县的秩序,安抚浩门县各族百姓,奥,现在应该全部叫汉人了。 第279章 历史还会重演吗 第280章 龙驹岛 李自成稍稍巡视片刻,见天色已晚,便随李绩去了军营,刘云水自去指挥士兵们在军营附近搭建帐篷。 更新最快 城内突然来了这么多骑兵,早已惊动了驻守的士兵们,他们完成了今日的操训,已经收操了,看到这么多来客,纷纷将脑袋凑过来,看看有没有自己的熟人。 李绩把眼一瞪,将士兵们唬得离去了,方才轻声道:“大人,现在尚未到饭点,要不要去属下的营房坐坐?” 李自成点头,入了营房,在主位就坐,“李百户,兄弟们的精神面貌还不错,平日操训得怎么样?” “回大人,兄弟们本就是苦哈哈出生,只要粮饷充足,他们操训起来就有劲头,属下在城内亦无去处,每日督促得紧,他们自然不敢懈怠,只是……” “只是什么?”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李百户,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说,第四百户驻守三角城,拱卫着西宁的西疆,兄弟们远离家乡,平日生活清苦,若是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来,我斟酌情形,再做决定。” 李绩得到鼓励,方清了嗓子,道:“大人,兄弟们远离家乡,倒无什么怨言,不过,这水果楼……兄弟们在三角城,并无建功立业的机会,每月只有一张保底月票,兄弟们实在有些眼馋……” 李自成算了一下,三角城内的驻有三个百户的士兵,三百余人,按月计算,每月总共发放三百余张保底月票,平均下来,每日不过十张,而三角城内的水果楼里,住着十名撒拉尔女人,这是在有些浪费。 按照每名士兵每月一张保底月票的使用量,最多五名女人就够了,女人越多,消耗的粮食就会越多。 但三角城深入草原腹地,士兵们几乎是画地为牢,除了刺探讯息的游骑,士兵们平日几乎不会出城,能否对这些士兵们网开一面,多发一些保底月票? 李自成自然明白李绩的意思,他思索一会,还是否定了,每月一张保底月票,这是西宁军惯例,几乎等同于军律,一旦打破这个惯例,将来别的军队怎么办?他们同样可以找到足够的理由,尤其是驻扎卡当城的周宾部,因为粮食运输不便,现在尚未建立水果楼,。 更为重要的是,既然已经形成惯例,那就不能轻易打破,让它像军律一样,稳定下来,尽管这条惯例很难形成纸面上的军律。 自己做为西宁军实际上的最高领导,更要遵守军律。 但能不能有变通的办法? 李自成想了想,问道:“李百户,三角城周围的百姓似乎不多,为什么?” “因为没有足够的耕地,百姓还是以放牧为主,每户需要大量的牧场,方能养活他们的家人。” “三角城位于甘子河畔,并不缺少水源,既然已经有了耕地,那应该都可以开发为耕地,从用水的角度来说,耕地并不比牧场消耗的淡水更多。” “可是,这需要百姓去开发,”周宾摇头叹息道:“但三角城并非府县,并没有文职官员,百姓们缺乏引导。” 李自成心中一动,何不如此如此,一举三得? 他初步计算了一下,要养活三角城中的三百士兵,每年需要一千二百至一千五百石粮食,按照十五税一的标准,以亩产一石半计算,需要一万二千至一万五千亩土地,而种植这些土地,只需要四五百壮丁。 三角城附近并不缺少壮丁,只是不知道能否有这么多的耕地。 李自成遂道:“三角城周围,能开发出万亩耕地吗?” “这个……属下实在不知,”周宾关注的只是军事,特别是蒙古人的部落,对耕地倒是没有特别留意,“不过,如果能够向更远的地方扩张开去,比如哈尔盖河流域,还有金银滩附近,也许可以达到这个数。” 李自成盘算了一下,如果在三角城立县,可以向外围发展出几个镇子,即便山地地区,也可以种植一些土豆、红薯之类,也许真的可以开发出足够数量的耕地。 如果大规模开发能够成功,三角城驻军的粮食,便能实现自给,不但能给西宁节约粮食,也省去许多运输上的麻烦。 至于三角城的的知县,他手中恰好有一个现成的人物。 “周百户,如果士兵们每隔一日便去开发耕地,一月时间,能开发多少耕地?” “属下没有统计过,不过,看附近的百姓开发耕地的速度,每名士兵半个月时间,应该能开发出十亩,三角城附近,虽非熟地,但都是牧场,开发起来难度不算太大,”周宾不知道李自成为何提出这个问题,“大人的意思……” “你不是替兄弟们讨要保底月票吗?每月一张,这是西宁军的规矩,我也不能破例,但我可以给兄弟们立功的机会,”李自成淡淡一笑,继续道:“让兄弟们去开发耕地,我算作是他们的军功。” “大人……” 李自成打断了李绩的话,继续道:“从明日开始,每名士兵操训一日,开发耕地一日,一月时间,能开发出十亩耕地,我再给他们发放一张保底月票,若是能开发出十五亩,另外再发放两张,金银滩牧场的耕牛,任你们使用。” “大人,这是真的?”周宾几乎不敢相信,他原本提出问题的时候,也没指望着有什么结果,没想到李自成这么快就答应了。 对士兵来说,平日都是操训,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现在开发耕地,只不过挤占了操训的时间,还能得到保底月票! “当然是真的,我岂会欺骗兄弟们?”李自成面色一凜,又道:“兄弟们都是军人,开发耕地的时候,得有个样,不能浅耕,只顾数量,我会在三角城立县,由官府的人查验,方能作数。” 李绩面露喜色,“这个自然,属下会严格要求兄弟们,无论是耕地还是操训,他们都是军人,不得有半点马虎!” “嗯,操训的事,也不能耽搁,”李自成微微点头,道:“这项活动,为期三个月,先试行看看效果,再看看是否需要延续下去。” “属下明白,”李绩拱了拱手,问道:“大人是说,三角城要立县了?” “只要有耕地、有百姓,当然要立县,”李自成轻轻把玩着手中的茶水杯,思索片刻,方道:“此处位于甘子河,就叫甘子县吧,知县就在军中,晚饭的时候就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那属下得好好与知县大人交流一番,本来属下晚上预备给大人接风,看来要一并给新上任的知县大人接风了,哈哈……” “哈哈哈,李百户还真会节省!” 李绩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大人,这开发出来的耕地……” “这些耕地无偿地交给百姓,原先的草地属于谁,耕地就交给谁,但百姓们必须交出其余的耕地草地,以便由另外的百姓开发,新的知县也会及时登记人口,将甘子县的百姓分耕民与牧民分别归类!” “大人,属下明白了!” 当日晚餐的时候,李自成让新知县田天浩与李绩见了面,但田天浩这个新知县,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李自成承诺,会从伤兵中选出一些腿脚完好的伤兵,尽快组成捕快队伍,让县衙尽快运转起来。 至于在三角城内的这座县衙,就需要李绩的帮忙了。 李绩起初对田天浩的回人身份和外貌,有些不对劲,但李自成的任命,他无法更改,当听说田天浩已经归化为汉籍,又改奉天主,心中的荆刺方才被拔去。 不管怎么样,三角城内,将有一位能和他平等说话的人了,为了表示对田天浩的欢迎态度,李绩当即表态,让所有的士兵,集中起来,用半日的时间,为田天浩搭建一所简易的官衙。 三角城内并没有酒水,说是接风,其实也就是菜肴比平日丰盛一些,光羊肉羊杂就有四五个大盘子,还有水果楼中的女人们种植的各式蔬菜,也装了三四盘。 没有酒水的晚宴,注定时间不会拖得太长,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晚饭便结束了,李自成刚要起身离开,忽地想起,他还没见着西海的水军。 他此次选择从三角城回归,不仅是为了开辟路线,加强三角城与卡当城之间的联络,主要还是看看西海水军,以及正在为西海水军造舰的曹建。 “李百户,水军怎么样了?你们常联络吗?” “回大人,西海水军现在以龙驹岛为基地,进行海上操训,但他们常有小船和我们联络,知道大人要来三角城,周总旗在码头上留了三艘运输船,大人若是要看水军操训,明日可以乘船去龙驹岛。” “龙驹岛?”李自成思索片刻,脑中并无龙驹岛的任何讯息,“什么龙驹岛,西海中有真正的岛屿吗?” “大人,在西海的中央,有一座岛屿,长度超过两里,据说岛上能产出一种良马,谓之龙驹,故名龙驹岛,昔年隋炀帝路过西海,曾选出良马,与岛上的龙驹匹配……” 李自成想起来了,这么大的岛屿,应该就是后世的海心山,不知道与小学课本上的鸟岛,有没有直接的关系,岛上能产出良马,估计是水源中含有一些特殊的微量元素。 既然岛上有牧场有淡水,那做为水军基地,应该没有问题了,有龙驹岛做依托,水军联络西海两岸第四百户的士兵,将更为便利。 明日一定去岛上看看,这座传说中龙驹的产地,究竟有何奥妙之处。 第281章 沙陀寺 次日一早,李自成便带着亲兵,登上了水军的运输船,为了多运输一些士兵,李绩又从捕鱼队借了三艘小船。 更新最快 刘云水担心李自成的安全,非得要跟随着去岛上看看,但六艘船只装载有限,即使抛却马匹,也只能运输百名士兵,除去李自成的亲兵,刘云水只带了七个小旗的士兵,临时充做李自成的护卫。 李绩也要随行,李自成不允,还是抓紧时间给田天浩搭建县衙为要。 刚刚离开码头,行了不到半里,海面上已是凉风习习,初生的太阳落在海面的水波上,淡黄淡黄的,海面上像是有无数的菜花蛇,摇摆着身姿向着运输船飞速游来,在你刚要仔细观看的当口,却又悠忽不见,被后面的新的游蛇取代。 船夫不紧不慢,大约划行了一个半时辰,前面悠地出现一坨巨石,悬浮与海面上,何小米兴奋得大叫起来:“海龟,好大的海龟!” 一直默不作声的船夫顿时笑了,“军爷,这不是海龟,而是龙驹岛!” “龙驹岛?这么快就到了?”李自成极目远眺,龙驹岛的确像是一个悬浮了海面上的巨大海龟,他摘下望远镜,对准目镜一看,岛上青翠欲滴,满目一片青绿。 转动镜头,扫了一圈,还是看不清,镜头里只有绿油油的一片,像是丹青妙手在作水粉画似的,绿野挨着绿野,朦朦胧胧的。 何小米闹了个大花脸,讪讪笑着将目光定在龙驹岛上,自去看他的“海龟”去了。 又行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龙驹岛已经清晰起来,肉眼都可以看到山上苍穹虬劲的古木,古木丛中,隐隐现出一所茅屋,像是故意掩映在林木中,只堪堪露出一角。 李自成笑道:“这个周坤,真会享受,这么快就在岛上搭建了如此具有诗意的军营!” 风中忽地传来厮杀之声,隐隐约约的,侧目细听,似乎还夹杂着兵刃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何小米顿时紧张起来,面色一凜,已是拔出腰间的佩刀。 船夫又笑了,“军爷不用紧张,这是水军在操训,深海之中,岂会有蒙古人出没?” 何小米又是讪讪一笑,挠了挠头发,缓缓将佩刀插回刀鞘,“怎的看不到船只,水军究竟搞什么鬼?” 那船夫双桨向后一划,两片桨叶带出四道漩涡,趁着收桨向前,身子往后一缩,微微喘口气,道:“水军在龙驹岛的另一侧,隔着龙驹岛,如何看得见?” 不一会儿,运输船稍稍一顿,在龙驹岛的东北方向靠了岸。 此处是一处浅水滩涂,肉眼看去,泥沙隐约可见,船舷过处,双桨已经带出两道泥水浆,李自成所乘的船只已是满载,吃水#很深,原本靠不得岸的。 但滩涂显然被人工处理过,船只停靠的地方,被挖了一道深沟,沿着滩涂前行了十余步,岸上又是数排垂直放置方树木,类似于跳板,供乘客上下,相当于一个简易码头。 李自成在何小米的搀扶下,先行下了船,亲兵们随后也是下了船。 船夫却是坐在后排,纹丝不动,他向李自成拱拱手,“大人且沿着山路前行,小人沿着海路,去知会周总旗一声。” 李自成四顾观看,目光所及之处,地势上总体相当平坦,但乱石当道,局部崎岖不平,多被掩在青草丛中,难怪从海面上看去,整个岛上一片青绿。 沿着林木间的小径,左拐右拐,行了一里多,方才来到一所古朴的茅屋前,“咦,这不像是新建的军营,难道岛上原本便有居民?是谁住在这样的地方?” 如果岛上真有居民,这里不啻于世外桃源。 可惜,随着西海水军的到来,这座桃源之地,恐怕很难再安生了,但愿周坤他们对岛上环境的破坏,不要太严重。 茅屋的门虚掩着,门楣之上原本有数个红色的大字,明显被刀砍斧凿过,但损毁并不严重,李自成仔细辨析,似乎是“沙陀寺”三个字,“陀”字的左边已经被削去,只能靠意会,但“寺”字却是清晰可见。 难道是一座庙宇? 汉人不会在西海上建立寺庙,这里并不是他们传统的生活之地,西海之滨,倒是藏人居多,若是寺庙,只怕是藏人所建。 李自成正在迟疑,寺门忽地被推开,一名头戴白纱帽、腰间系着蓝灰色围裙的男子匆匆而出,见门前立着一大群人,顿时吃了一惊,“你们是……” “瞎了你的狗眼,连千户大人都不认识!”何小米把眼一瞪,眉头横起,伸出右手食指,点着那大厨模样的人。 那人用指背揉揉双眼,定睛一看,果是李自成,慌忙匍匐在地,“属下叩见大人,属下是龙驹岛的火兵!” “起来吧,别紧张!”李自成淡淡一笑,待那火兵起身,方道:“你一直在此给兄弟们做饭?” “是,大人……属下虽是火兵,但每隔一日,也要下海操训的!” “奥?”李自成倒是被周坤的新奇做法逗笑了,火兵们轮流做饭、操训,两样都不误,不过他虽即皱起眉头,“这所茅屋,显然不是新建,屋子的主人呢?不会是无主的茅屋吧?” “这……” 李自成见他迟疑不决,知道一定有什么隐情,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再问,便道:“先进屋,慢慢再说!” 火兵引着李自成入了茅屋,穿过厅堂,后面尚有一进,两进之间,隔着一个十余步宽的院落,院落中摆放着许多桌椅,倒像是一个临时会客餐堂。 李自成寻了一把干净的椅子坐了,笑着问道:“说吧,这座茅屋,究竟怎么回事?” 那火兵又叩了头,方才小声地说了。 此处原本是一座僧庙,庙中住着三名藏僧,周坤登岛之后,与那些僧人不合,一怒之下,将僧人全部杀了,经书器物尽皆毁去,经过简单的改造,便成了水军的伙房和营房,庙门上方的红字,也是他们用刀枪毁去的。 “你先下去忙吧!”李自成挥了挥手,却是双眉紧锁,水军在西海上操训,占据龙驹岛也是应该的,龙驹岛本是无主之地,谁先实际掌控就是谁的。 但岛上的僧人被杀,似乎有些不该,西宁军杀人无数,却不是滥杀无辜! 尤其是,西海之滨,还是藏人居多,藏传佛教在藏人的心中相当神圣,周坤屠杀了藏僧,会不会激起他们的愤怒? 即便在西宁军完全掌控的西宁,塔尔寺之类,李自成也没有完全采用武力,归化藏人、改奉天主,采用的是“擒贼先擒王”,让寺庙中的主持自己出来说话,用他们的影响力逐步推行,至少要遏制佛教在西宁的进一步发展。 西宁的敌手,不仅有蒙古人,还有一个体量极为庞大的大明朝廷,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李自成暂时不愿与藏人为敌,至少不要走到战争的边缘,在他的心目中,藏人的团结、战斗力,还是停留在大唐时代。 以李世民的英明神武,还是不得不让文成公主入藏和亲,终大唐一朝,可以将北方的突厥打得望风而逃,分裂后更是被大唐玩弄与股掌之间,但南方的吐蕃,大唐却是毫无办法,吐火罗、大小伯律等等,这些大唐时代的故地,再也没有出现在中央之国的典籍之中,就是因为中间隔着藏人创立的吐蕃之国。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再纠结也是无用,周坤是西宁军的一员,他的行为,西宁军必须买单! 周坤尚在海上操训未归,李自成便带着刘云水与亲兵们在岛上闲逛起来,不过盏茶功夫,已将东西方向走到尽头,果然有两里多长。 岛上虽然怪石嶙峋,杂草丛生,但整个岛面上,却是相当的平坦,如果能开发出一条道路,岛上应属不错的旅游胜地。 中心地带,沙陀寺被四周的树木掩映着,大树古朴参天,也有手腕粗细的苗树,看树木的生长情形,以及杂草遍生、长满每一个旮旯拐角,李自成不难推断出,岛上的雨水相当丰润,否则,绝难有如此长势。 靠近寺庙围墙不足百步的林木丛中,有一汪泓泉,泉眼不大,但水流甚急,已经在地面上冲出一个方圆十数丈的池塘,何小米弯下身子,捧了泉水一尝,是难得的淡水。 李自成一面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面却在思索,他当然不是要在岛上开发出耕地,虽然岛上有淡水,但要在如此优美的景致中种植作物,无异于在一幢高档别墅的后花园,种上一垄大蒜一样让人倒胃口。 他还在想着被周坤破坏了的沙陀寺。 藏人没有船只,如何上的龙驹岛?龙驹岛上只有淡水,并没有作物,他们在岛上以何为生?难道仅仅依靠在滩涂上上抓鱼?藏人信奉佛祖,如果在寺庙中出家,不是不杀生吗? 在没有船只的年代,善男信女并不能来岛上布施,僧人在岛上修炼,难道仅仅是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 传说岛上能出产龙驹马,李自成并没有在岛上发现任何端倪,岛上有淡水泉,有大量的牧草,但并没有马匹的踪迹,龙驹马仅仅是一个传说。 他上岛的时间太短,还有很多地方并没有仔细查看,这些问题,只能等周坤来了之后,再做解释了。 第282章 水军操训 李自成正在沉思的时候,何小米忽地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右手下意识按向腰间的刀柄,神色一凜,“大人……” “小米不用紧张,应该是水军的兄弟们。 更新最快”李自成又向正面戒备的亲兵们摆摆手,在这座已经成为水军基地的岛屿上,不可能出现大批的敌人,况且,自己此番来到龙驹岛,完全是临时的决定,不可能有人预先在岛上留下一支伏兵。 果不其然,从林中钻出来的,便是周坤,见到李自成,立即翻身拜到在地,“属下周坤,叩见大人!” “周总旗不用多礼,起身吧,”李自成哈哈一笑,“怎么样,我突然来到龙驹岛,没打断水军正常的操训吧?” “没有,没有,”周坤起身后,还是微微拱着身子,“属下得到大人来到龙驹岛的讯息,立即赶了过来,兄弟尚在继续操训。” “那就好,”李自成扫了眼周围的林木,“这龙驹岛,还真是好地方呀!” “是好地方,”周坤嘿嘿一笑,“现在已经近午了,大人就在岛上用些午饭吧。” “走,先回餐房再说,我看看兄弟们平日都吃些什么。” “是,大人!”周坤打头,领着李自成一行回到沙陀寺,穿过中间的院落,在里面的小间坐了,早有火兵给李自成、刘云水奉上茶水,“大人,此处简陋,也没什么好茶,只是这泉水,还是不错,兄弟们都说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李自成揭开杯盖,杯中并无茶叶,只是一杯白水,沾了少许入口,果然有一丝清甜之味,似有若无,初入口时,有些感觉,细细品味之下,却又失去踪迹,感觉就像是红烧肉,出锅之时,能嗅到一股糖香,入得口中,却没有甜味。 龙驹岛的泉水,果然有些特别。 不过这样清冽的泉水,只该浅酌细尝,若是像士兵那般,只是大口解渴,恐怕很难品味出此中的韵味,“周总旗,山上只有一口泉水吗?兄弟们有百余人,这口泉水可够兄弟们饮水?” “这样的泉水,在西南角尚有一口,比这个要小些,不过,兄弟们饮食所用的水,都来自这口泉水,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泉水下降过。” 李自成点点头,又道:“周总旗,这沙陀寺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坤一惊,面上呆了一呆,随后压低声音道:“大人,这沙陀寺里,原本有三个藏僧,我们来到岛上登陆后,他们极力反对。” “然后呢?”李自成淡然道。 “然后……我派出兄弟好言相商,无奈寺中的僧人就是不开窍,所以……” “所以你将他们杀了,尸体扔进海中喂鱼?”李自成脸上微微现出不悦之色,“这西海的东南面,虽然已经归入西宁,但西北两岸,都是藏人的活动范围,藏人又是全民拜佛,若是让藏人知道你杀了他们的高僧,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大人……” “水军需要龙驹岛做为操训的基地,藏僧不肯让出岛屿,你们共处也就是了,最不济也就是将藏僧赶出龙驹岛,何必害人性命?” “大人……”周坤吓得离了座椅,匍匐在地。 “起来吧,”李自成依然面色不善,沉声道:“既然已经做了,就得做好有关准备,若是藏人问你讨要寺中的僧人,你待如何?” 周坤起身,在椅上颤颤巍巍落了座,“大人,属下在杀掉这些藏僧之前,也曾观测过很长时间,他们并没有与外界联络,也没有信徒登岛朝拜!” “奥?”李自成想起曾经对这些藏僧的疑问,道:“岛上虽然有淡水,但并不出产粮食,这些僧人,在岛上以何为生?” “大人,据属下了解,这些僧人平日并不离开龙驹岛,只是在每年西海封冻的时节,方才离岛,去外面采购一年的粮食,平日便是在岛上修行,属下就是年底前,西海封冻的时候,踩着这些僧人的足迹,方才发现龙驹岛的。” “那西海之中,除了你们水军,可还有其它的船只?” “没有,属下在西海这些时日,从未见过其它的船只,”周坤摇头,见李自成神色恢复如常,胆子也便大了些,“现在水军已经占据了龙驹岛,除了西宁军的船只,西海之中,以后也不会出现他人的船只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西海不同于东海、南海,实际上只是一个封闭的咸水湖,海域就这么大,不可能容纳两支水军,哪怕是民船也不行,西宁水军现在并无明确的敌手,那护卫着整个西海,就做为它当前的任务吧! 不过,西海纬度很高,冬季很可能全部封冻,就像周坤所说的,龙驹岛上的藏僧可以踏冰出来,那外面的人同样可以踏冰入岛,此时水军的舰船被封在冰里,并不具备作战能力。 “如果进入封冻起,你们如何保护龙驹岛?” “属下预备,龙驹岛上长居士兵,如果有人踏冰而来,那……属下……属下就……” “杀了他们,是不是?” 李自成一盘算,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加上通航时期西宁水军封锁了整个西海,外面的人无法登岛,和岛上的联络完全中断,就会逐渐失去对龙驹岛的记忆,最终会忘了龙驹岛的存在。 李自成并没有阻止周坤的想法,而是替他担心,水军现在不过百余人,又要协助联络李绩部在两岸的驻军,这点士兵,能控制浩瀚的西海吗? 如何将水军完全解放出来? 西宁如果像朝廷那样,能养活大量的士兵,那西海两岸,分别驻军,是否要加强他们之间的联络,也就不重要,让李绩部守卫着西海两岸,就是为了节约士兵,什么地方出现军情,士兵就会集中于一处,李自成初立西海水军,就是为了通过西海快速运输士兵。 扩军倒是一个法子,但即便西宁军扩军,也不会为了对付少量的游牧骑兵,就在西海两岸驻扎大量的士兵,西宁军要防备的重点,还是在黄河一线,主要是朝廷的大军,大明巨大的战争动员能力和体量,才是李自成最为担心的。 不过,从游牧民族的身上,李自成想到了另一个快速运输士兵的工具——战马! 如果李绩部拥有足够的战马,就能利用骑兵的快速机动能力,迅速完成军队的调动,这次在卡当城,西宁军俘获了麦力干部六七百匹战马,但这些战马,已经随着刘云水部的辅兵去了西宁,将交付李过部,暂时无法留给李绩了。 不过金银滩上还放牧着一些马驹,有一些马匹已经接近成年,这些马匹原本是留给李过部的,但李过得到麦力干部的战马,已经足够配备五个百户了,暂时并不需要战马,金银滩的马匹一旦成熟,将就近交付李绩部,暂定五十匹。 五十匹战马虽然不能完全完成士兵的运输,至少可以减轻水军的运输压力,让水军将重心投放到西海上。 此时周坤的亲兵催着午饭,李自成便道:“正好我也饿了,先吃饭,下午我要去西海看看,周总旗的水军操训得怎么样了。” “是,大人!”周坤一挥手,让亲兵将饭食端过来。 稍顷,两名亲兵手捧着托盘,将火兵专供李自成的饭食放到桌上,李自成目光及处,与李绩处吃到的大量羊肉不同,倒是鲜鱼居多,除了三盘各式烧鱼,还有一盘鱼汤。 “果然是靠水吃水,这样下去,西海中的鱼类,恐怕被周总旗吃光,哈哈……” 周坤憨憨一笑,“大人今日亲临,属下特意着人从西海中捞取一些鲜鱼,若是平日,士兵们只能吃到捕鱼队送过来的咸鱼。” “哈哈,周总旗有心了!” 午饭后,周坤亲自去海上操训,李自成带着亲兵,乘了运输船,也是来到海面上,近距离观测水军的操训情形。 东北方一艘战舰,明显比其余的船只长出许多,又高出许多,似乎两层甲板的样子,船头和船尾共有三桅栏帆。 前面原本有数艘运输船,见了这艘庞然大物,吓得四散而逃,远远躲开了,但这艘战船却是不依不饶,操帆手们拼命扭动栏帆,借助风势,很快就赶上了一艘逃跑的运输船。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庞然大物”如果利用自身的体量优势,完全可以将小艇似的运输船撞翻,但周坤却不屑这样做,而是以白刃与运输船上的士兵对垒…… 刚才逃亡的运输船,见同伴落入敌军之手,也是逐渐靠拢过来,加入战团,双方一时杀得难分难解,性子急的士兵,竟然站到船舷上,他们也许习惯了船的属性,并没有出现重心不稳的摇摆样子。 在运输船的四面围攻下,庞大的战船因为机动性不足,竟然占不到一丝便宜,半个时辰后,船上的士兵几乎全部“阵亡”,操帆手、操舵手被迫补充进来,但还是难以挽救局势,到了最后,竟然是战船上的士兵全军覆没,乖乖成了俘虏,操训也随之结束。 这让李自成大感意外。 他亲自观战,按理说周坤应该安排一场一边倒的操训,以突出大型战船的优势,没想到结果却是战船完败于运输船,难道这是周坤有意为之? 第284章 龙骨木 又是一个大好晴天,李自成早早起床,来到龙驹岛的东北角,也就是他昨日登陆的简易码头,一轮红日正从远山之后冉冉升起,其大如斗,一片血红,却没有多少亮光,直至升至一竿子高,才挥洒起自己的光辉,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顿时波光粼粼,金星万点。 更新最快 李自成立在一颗合抱粗的大树下,目视海面,心中却是升腾起满腔热血,如此西海,如此龙驹岛,岂能与未开化的藏人、蒙古人分享? 何小米见大人一言不发,知道大人在思索着什么,并不敢出言打扰,直到龙驹岛上的火兵寻来,方才轻声道:“大人,要不要先吃些早点?” 李自成从地面上寻出一颗巴掌大的小石头,奋力扔向海面,激起一**水纹,与海面上固有的波浪发生碰撞,将一颗颗金星弹起、打碎,方才拍掉手上的灰尘,“走,回去早饭,我们也该回去了!” 火兵领着李自成来到餐堂,刘云水、周坤已经在餐桌旁坐等,见到李自成,忙起身行礼,“大人!” “你们坐!”李自成的右手轻轻向下按了两按,自己也在一张木椅上坐下,“云水,岛上怎么样?今日离开之后,今后怕是很难有时间再来观赏了。” 刘云水拱拱手,“大人,属下昨日已经将龙驹岛逛遍,一座荒岛而已,也没见啥子风景。” 李自成这才想起,刘云水自然没有见过后世过度开发的情景,在这个时代,有的是风景区,可惜人类的主要精力还是在耕地上,连耕地都没有完全开垦,哪有余力开发这些用于闲游的荒岛、荒山?遂笑道:“岛上虽是原生态,但的确是荒凉些,连鸟雀也没得几只,若是养殖几只山羊……” “大人,岛上可以养羊吗?”周坤忙接过话题,“属下早就想在岛上放置一些羊,龙驹岛四面环水,也不用担心羊群跑了,让他们自己找食物,一旦成熟了,还可以吃肉……” 又是一个实惠男! 李自成不禁一脸黑线,但周坤的这种想法,也不算太错,在这个时代,温饱还是人们最基本的需求,他轻轻一笑,道:“岛上牧草并不丰盛,羊不能放得太多!” “是,大人!” 吃过早饭,李自成便告别周坤,搭乘原先的运输船,驶向东北方,直指三角城。 李自成要体验一下烟波浩渺的境地,不时四处观望,可惜今日阳光充裕,海面上一览无余,哪里还能见到烟波的影子? 回程虽是顺风,但船夫要照应李自成的观光之情,运输船行得很慢,接近午时,方才回到三角城西的甘子河码头。 在三角城,李自成再未停留,只是让李绩去金银滩挑选五十匹战马,午饭之后,便率着刘云水部的骑兵,赶往倒淌河口。 此时已是初夏,各种牧草长势旺盛,但李自成一路南下时,除了金银滩,尽是零星的汉人牧民,在三角城的护卫之下,他们再不用担心蒙古人。 牧草现在还是早发季节,草茎草叶都比较稚嫩,水分较重,不耐储存,要想收割牧草,晒干了留着让牲畜过冬,须得等到盛夏,牧草完全进入成熟期。所以放牧的人显得比较悠闲多是跟在羊群后面,安详地享受着这一年中最为和煦的季节,协助牲畜交#配,或是三五成群,聊着牲畜的长势。 知道骑兵是西宁军,牧民们也不惊慌,多是看上两眼,算是行了注目礼,然后又忙着自己的事。 接近倒淌河口,远远便看到一排排茅屋,与上次相比,茅屋明显增加了,在茅屋的西侧,还有一个巨大的龟背似的的东西,平铺在西海岸边,还有许多百姓正围着它劳作。 刘云水搭起手睑,还是看不清,“大人,那是什么?” 李自成取下望远镜,对准目镜一看,笑道:“船坞,是曹建造舰用的。” “难怪上次没看到,”刘云水哈哈一笑,道:“大人,曹建在这条船坞上造舰吗?” “待回你自己看看,不就明白了?”李自成收起望远镜,在马背上抽了一鞭,黄鬃马立即扬开四蹄,向前飞奔而去,何小米、刘云水紧紧跟在后面。 马蹄声惊动了劳作的人,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有数人一直观测着奔驰而来的数百骑兵,却有一人急匆匆赶去附近的茅屋。 李自成赶到船坞的时候,曹建才刚从茅屋中出来,他翻身拜到,叩拜在地:“草民叩见大人!” 其余的工匠、百姓,也是学着他的样儿,纷纷叩拜在地。 “都起身吧,不用多礼。”李自成下了黄鬃马,将马缰丢给何小米,只是在人群的后脑勺上淡淡扫了一眼,紧走几步来到船坞前。 船坞上只有两颗长长的树木,像铁道上的枕木似的并行,但比枕木要长得多,树木经过加工,不仅去了皮,还去掉边缘,上面已经刨为光滑的半圆柱形,但这两颗树木之间,竟是黄土,距离战舰,还差得远。 在船坞的四周,散落着大量的板材,有长有短,但都比较厚实,刚才正在忙碌的匠人百姓们,正是在处理这些板材。 曹建紧走几步,来到李自成身前,何小米不知觉挺直身子,拦住他的去路,上次曹建刺杀大人,他可是记忆犹新。 曹建的脸上现出一些尴尬之色,在李自成身外七八步的地方立定脚步,“大人……” 李自成双目一扫,知道何小米的心思,大白天的,自己身边有这么多亲兵护卫,曹建还能再糊涂一次?再说,曹建上次受人蒙骗,此事早就翻过去了,他微微一笑,道:“小米不用紧张,”又向曹建招招手,“过来,我正要看看这条船坞呢!” 何小米很不情愿地闪过身子,右手按住刀柄,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曹建,曹建避开何小米的目光,慢慢靠过去,“大人可是在看这新式战舰?” “哈哈,我是想看看新式战舰,”李自成大笑,用手一指船坞,“可是,我现在看到的,只是这两颗树木,你的战舰在哪里?” “大人,”曹建拱起手,面上憋得通红,“这两颗树木,乃是制造战舰的龙骨,龙骨一定,战舰的制造速度就会加快,只要将板材拼上去,再用桐油抹过,战舰便可以下去了。” 李自成的视线定在那两根龙骨木上,“曹建,你是说,这龙骨乃是战舰的根本?” “是,龙骨不仅是战舰的根本,选材也是极为难得,西宁地区,虽有大山大木,但能作为战舰龙骨的,极为少见,草民前些日子,一直在山中选取这两颗龙骨木,这才耽误了造舰的时间,不过,草民在寻找龙骨的同时,已经着人选好了板材木,只要龙骨定下来,战舰的建造速度便会提上来。” “奥,你是话,在西宁地区,这样的龙骨十分罕见?” “是,大人,”曹建微微喘口气,又道:“据记载,造船用的龙骨,最好的是柚木,但西宁地区并没有柚木,草民只能采用榆木,虽然一样结实,但在性能上还是稍稍差些,将来下去之后,使用期也会稍稍短些!” “奥,”李自成有些懂了,这就好比后世建高楼大厦,先用混凝土浇灌好立柱,然后在立柱之间,根据需要砌墙,这样的高层建筑,质量并非取决砖墙,而是取决于作为框架的混凝土,战舰的这两颗龙骨木,大致相当于混凝土框架,而中间填充的板材,就相当于砖墙,他微微点头,道:“曹建,西宁地区可是缺少大型树木?” “回大人,大型树木倒是不少,”曹建的脸上逐渐恢复正常,大人还是他熟悉的那般,并没有盛气凌人,“但制造舰船的龙骨,需要的骨质非常致密,骨质越密,舰船便越是坚实。” 李自成忽地想到一个问题,“曹建,这些木材都是新近砍伐的,材质中含有水分,若是造舰,将来会不会变形?” “大人放心,属下绝不会为赶速度,而影响了战舰的质量,”曹建指着周围的百姓,“他们都是临时招进的工人,在龙骨、板材使用之前,都是用火烤出水分,待木料干透之后,方可使用,”又用手指指西南角角,“大人,那儿便是他们烘烤的场地。” 李自成转首一看,果然有一个类似灶台的庞大泥土坡,烧火的痕迹犹在,便点点头,“曹建,你们辛苦了!” “草民不辛苦,”想到西宁匠作坊如今的境况,以及自己如今的处境、生活境况,曹建的双目早已乏涩,几乎把持不住,“能为大人生产舰船,那是属下等的福分!” 李自成面上含笑,微一点头,“曹建,这艘战舰何时可以下水?” 曹建微锁眉心,将目光投向那两根孤零零的龙骨,道:“大人,若是一切顺利,三个月之后,这艘舰船就可以下水,不过,这种大型的舰船,属下也是第一次建造,也许要稍微迟延一些时日。” “没关系,”李自成笑道:“关键是质量,现在最主要的,是积累建造这种战舰的经验,以及培养出一批合格的造舰工人。” “大人……”曹建一时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只能巴巴地瞪着双眼,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曹建,这一艘战舰下水,暂时不用建造这种大型的战舰了,改为建造中型的运输船。” 李自成的话,对曹建来说,不异于晴天霹雳,他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眼看着李自成,嘴唇蠕动着,过了好久,才发出一句:“大人……” “西海毕竟不是真正的大海,每至冬日,便会进入封冻起,而且,西宁军暂时也养不起这种大型的战舰,”李自成的意思,西宁军暂时不需要这种大型的战舰,西宁军队主要精力,还在陆军上,看到曹建几乎绝望地表情,他拍拍曹建的膀子,“你也不用担心,先储备好龙骨、板材,一旦需要,你可不能耽搁了造舰的速度,此外,战舰下水之后,你要常和水军联系,寻找这种战舰的不足,为将来的改良,甚至建造更大的战舰做准备。” 第285章 我已是醉了 当晚,李自成在倒淌河口扎了营,连夜召见了捕鱼队新的队长、总旗官潘四章,询问了有关捕鱼的事宜,待得天明之后,便踏上了返回西宁的路途。 更新最快 从倒淌河口至西宁,接近二百里,好在李自成的亲兵,还有刘云水部,都是骑兵,宽阔的草地上,他们打马如飞,这是他们回程的最后一段,已经不须顾惜马力,在擦黑之前,终于回到西宁。 已经得到讯息的梁文成、宋文早已在西城门外等待,见到李自成的黄鬃马远远过来,他们率着一众文武,纷纷跪倒在马前迎接,“大人!” 李自成原本不喜欢这种排场的迎接,类似于个人崇拜,但眼下的西宁,在绝大部分人的眼中,只是小小的边陲,还是相当孱弱的,而且又是干着谋反的勾当,所以西宁军需要一个核心,有了核心的英雄人物,大家的心中才有底气。 他跃下战马,将梁文成、宋文扶起,“我们是老朋友,就不用如此多礼了!”又让其余的文武起身,“走,咱们边走边谈吧!” 梁文成起身后,脸上洋溢的笑意早已融进皱纹中,“自成,这次卡当城又是大胜,麦力干……麦力干可是惨了!” 宋文忙附和道:“听说大人这次得了六七百匹战马……麦力干的家底,恐怕要输光了,属下恭喜大人!” “哈哈,同喜同喜,宋文,明日看看具体情形,给你的第七百户,配备几匹战马做为游骑。” “属下多谢大人!”宋文忙躬身行礼。 梁文成也是拱手行礼,打趣道:“自成,你这次凯旋归来,送了从千户战马,那送我一份什么礼物?” “礼物?”李自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文成,我还真给你留了礼物,大通河北岸,有一个浩门县,三角城,也是立县了,甘子县,你这个西宁知府,麾下增加了两个县,势力一下子扩张到大通河、西海,土地增加了恐怕有一倍。” “自成,你这哪是送我礼物,完全是将我架起来用火烤,”梁文成顿时苦着脸,“我去哪儿给你弄两个知县?” “知县的事,我已经弄好了,不用你操神,”李自成哈哈大笑,道:“你只管坐在西宁收钱收粮就行!” “浩门县、甘子县,不仅距离西宁太远,又是地广人稀,全是山地,养活当地的驻军都不够,哪有什么钱粮?”梁文成哭笑不得,不过,他随即淡淡一笑,“自成,知道你今日要回来,我原本已经准备了晚宴,给你接风,不过,现在天色已晚,要是再将你拉出去,赶明日去你的府上,你的夫人们还不用目剑将我杀了?所以……这顿接风宴,恐怕要改日了。” 宋文等人顿时大笑,想着大人的夫人们一个个对着梁文成横眉怒目的样子,宋文几乎笑得前仰后翻…… “你干脆就说,这顿宴席没了,哎,你这个西宁知府,也忒叩门了,”李自成只得随大流笑笑,不过,梁文成说的也有道理,浩门、甘子两县,距离西宁,实在是有点远,但眼下……眼下也只能先让西宁府代管着,他岔开话题,道:“文成,西宁怎么样,没什么变故吧?” “没有,没有,”梁文成谈到正事,忙敛去肆虐之气,正色道:“自成,今年冬小麦长势不错,去年开垦的大量耕地,也该到了收获的季节,不出意外,粮食又会丰收,要不,咱们弄两个小菜,边吃边聊?” 李自成淡淡一笑,“小菜就不用了,还是给你省点吧,明日上午,你来官衙,咱们再详谈。” 梁文成拱手,“也好,明日上午,我会备上更详细的数字去官衙。” 李自成点头,又侧首看向宋文,“第七百户操训得怎么样了?配备了多少步枪?” 宋文忙拱手道:“回大人,已经配备了两百支步枪,已经有两个百户的士兵正在操训射术,大概半月以后,其中的一个百户就该完成射击训练了……听说匠作坊又打造了数十支步枪……”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好好操训,这些步枪还是你的,不过,我会抽出时间,亲自去第七百户视察。” “是,大人,属下绝不敢懈怠半分,”顿了一顿,宋文感觉到李自成对他的第七百户有些不太信任,忙一咬牙,道:“属下欢迎大人随时移步视察,若是……若是兄弟们有一些懈怠,属下甘受军律!” “我一定会去视察的,”李自成拍拍宋文的膀子,“也不用太紧张,抓紧时间操训士兵,随时可能有立功的机会。” 宋文大喜,忙叩拜在地,“属下多谢大人,属下随时等着为西宁军立功!” “起来吧!” 此时李自成已经入了城,在城门内与众人告别,刘云水部骑兵自去城内的军营,李自成跨上战马,带着亲兵去了后衙。 大门口立着一个黑影,因为天色已经黑透,李自成没看清,以为是一名士兵,待走到近前,方才发现,黑影太过瘦小,何小米已经迎上去,原来是小梅。 小梅确认是李自成和他的亲兵,忙给李自成行了礼,然后起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李自成摇头苦笑:这黑灯瞎火的,也不知打个灯笼,摔倒了怎么办? 不过,近了后衙,总算有了家的感觉,一个多月出征的疲惫,在这一刻,尽被小梅的那一句话,完全消融与无形之中,他将战马交付亲兵,独自回到后衙。 高桂英已经率着众女迎出门外,孙梦洁、陈秋蝶怀中都是抱着孩子,她们都想要李自成在第一时间,看看自己的孩子,宋玉莲站在门外的黑影里,尽量避开大人的视线。 小梅、小兰各打了一个灯笼,立在大门的左右两侧,像是两尊门神。 “这是干什么,欢迎本大人凯旋回归吗?”李自成紧走两步,哈哈一笑。 高桂英已经有了身孕,身子本来就弱些,到现在尚未吃晚饭,此时见了李自成,心中打个激灵,双腿不觉一松,软软地跪了下去。 其余众女也是赶紧下跪,连打着灯笼的小梅、小兰也是单腿下跪,用一只手举着灯笼。 “好了,好了,这是在家里,就不用多礼了!”李自成扶起众女,又搀扶着高桂英的手臂,低声道:“桂英,身子现在怎么样?” 众女听了,都是不住地低头轻笑,高桂英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嗔道:“人家等了你一日,这才刚刚回家,就没个正行……” “为夫这不是关心你吗?我要是这么关心蝶儿,没准她高兴得都要哭鼻子,”李自成打个哈哈,轻拉郭桂英的手臂,道:“走,回家吃饭,我早就饿得像一头熊了!” 众女随着李自成进屋,在餐桌前坐了,宋玉莲忙和小梅、小兰前去餐房端菜,不想陈秋蝶怀中的孩子突然哭了,像是刚睡醒似的,两只小眼睛犹自没有睁开。 李自成身子前探,在李雨馨的小嫩脸蛋上抚了抚,道:“还是我的雨馨最乖,会用哭声欢迎老爹了,小宝贝,欢迎老爹你就睁开眼看看,老爹究竟有多么英武……” 大人喜欢雨馨这个女儿,陈秋蝶心中甜丝丝的,一缕笑意早已与红透的脸颊化为一体,但口中却道:“雨馨哪有大人说的那么懂事,才几个月……” 孙梦洁也是抱着李峰的,此时李峰已经在怀中睡熟,她慢慢将手移到李峰的屁股上,轻轻捏了一把…… “哇……”李峰非常配合,顿时大哭起来,睁开泪汪汪的双眼,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李自成也是抚了抚他的脸蛋,“峰儿更是不错,见了老爹,都激动得泪眼汪汪了,这哭声,洪亮得就像是七八岁的孩子了!” 李峰已经七个月大了,可能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他停住哭声,瞪着双眼看着他爹,发现是一个陌生人,那刚才拧自己屁股的,一定就是此人! “哇……哇……”李峰张口又哭,一面伸出小手,在李自成靠近的老脸上狠狠揪了一把,算是给自己报仇了。 孙梦洁忍住笑,赶紧将李峰的小手掰开,一面唤道:“奶娘,将峰儿抱下去!” 李自成已是一脸黑线,“小东西,这么小就不学好,已经学会打架了,将来长大了,可怎么得了!”想想又靠近李雨馨,“还是雨馨更懂事,都说女儿是爹的小棉袄,爹的小棉袄最乖了……” 但李雨馨已经在她娘的怀中睡熟了,只是在睡梦中蠕动了一下粉红的小嘴唇,算是回应了他爹的夸赞。 李自成落得无趣,只得歪向高桂英的身边,高桂英一看不好,忙用双手抵住李自成的前胸,“我……孩子……还听不懂人话,你就不要浪费吐沫了……” 众女都是大笑,陈秋蝶更是笑得东倒西歪,差点让小雨馨从怀中滑出去,忙忙用手捂紧了。 李自成讪讪一笑,“敢嘲笑为夫,待会再收拾你们……” 宋玉莲与小梅、小兰端上了饭食,两位奶娘过来,分别抱走了李峰和李雨馨,孙梦洁道:“先生一路劳顿,要不要用些酒水?” 李自成摇摇头,悠悠地道:“不用了,有你们几个,我已是醉了!” 第286章 家人 晚饭后,宋玉莲前去收拾碗箸,高桂英吩咐道:“小梅侍候大人沐浴,”又站起身,用手轻轻揉了揉腰,“我乏了,先回去休息!”说完之后,径自转身,去向自己的卧房。 更新最快 李自成紧走几步,追了上去,已经是门外了,他贴近高桂英,低声道:“桂英可是腰疼?我帮你揉揉!”不由分说,伸出右手作势便要揉上去。 高桂英“噗嗤”一笑,道:“自成不用假惺惺了,我……今晚身子不便,你就不要跟过来了,洁儿、蝶儿妹妹都在,你自便吧!”顿了顿,又道:“就是要了小梅……我已经看出来了,这丫头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你若是要了她,没准她还感激你呢!” “不说小梅,她还太小。”李自成的大手已经搭上了高桂英的后腰,隔着衣衫,轻轻搓揉起来。 高桂英掩口而笑,还白了李自成一眼,然后方才想起,这是黑夜中,李自成也看不着,口中却是不饶,“小梅都十四了,蝶儿妹妹被人收房时,怕也不过十四吧?” 李自成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那是因为她娘……不是让我上蝶儿的床,就是让蝶儿上我的床,甚至还让蝶儿看我们直播,久而久之……我又不是柳下惠那样的太监,岂能……但这样的事情,如何解释得清?他定了定神,道:“桂英,你有所不知,当时是为了救人,若不是如此,她们母女恐怕都要进入水果楼!” “好了,好了,不用解释,你是我的夫君,就是我的天,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又没有反对你的意思,还不是为你好,怕你晚上……”高桂英十分大肚地摆摆手,又轻扭着腰肢,“自成,我先回房了!” 李自成不沾点便宜,哪肯放她离开?搂住她的腰身,将她身子扳过来,在她的红唇上点了一点,又要探胸入怀。 高桂英嗔道:“自成,别闹,这是外面,要是让别人看到,我还如何做人?” “那……好吧,我们去你卧房!”李自成松开手,却是挽住她的手臂。 高桂英没法,只得随了李自成进入卧房,两人趁黑磨蹭了一盏茶的时间,李自成大部分目的都达到了,方才在高桂英的驱赶下离开了。 孙梦洁、陈秋蝶她们已经散去,穆思蓉虽然念念不舍,但她毕竟未过门,不像洁儿、蝶儿那般无忌,暗暗敛了心思,几人各自回房,只有小梅尚在等待。 她亦已准备好了热水,提着灯笼引着李自成入了浴室,关上木门,小梅含羞帮助大人褪下衣裤,进入木桶中浸泡。 今日小兰不在,浴室里只有他们二人,小梅一咬牙,站到烛影里,将短衣裙褪了,轻轻跨入木桶,挤在李自成的身边。 她自然不敢追求与李自成共浴,跨入木桶,乃是为了侍候上的便利,上次与小兰共同侍候大人时,她们也是进入了木桶,对她来说,侍候大人沐浴,必须要进入木桶,方才侍候得彻底,才能尽到一个婢子的本份。 见李自成并没有说话,她将脑袋歪靠在李自成的左肩上,一边用小手在李自成的胸前搓揉起污垢来,口中吐气若兰,“大人,给婢子说说打仗的事吧!” “打仗的事,有什么好说的,蒙古人败了,本大人胜了,捡了数百匹战马而已……” “那这次麦力干可就惨了,”小梅悠悠地道:“婢子原本是大同人,昔年蒙古人犯边,阿爹被杀,家中财物被抢,我和娘随着乡邻一同逃出,因为生活无着,实在忍受不了饥饿,娘才狠着心将我卖了,辗转来到西宁,那时候,奴婢才七岁……大人杀了蒙古人,就是替奴婢报仇了,奴婢一个弱女子,阿爹的仇,只能期望大人了!” 小梅几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一时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良久,小梅的呼吸转为急促,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大人是婢子的恩人,大人要婢子做什么,婢子都是肯的!” 李自成转过身,将小梅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坐着,“没想到小梅还有这样苦难的生活,今后,大人将多杀蒙古人,将蒙古人杀光了,也算为小梅出气了。” “嗯,婢子谢过大人!”小梅犹如蚊哼,声音轻得似黄莹出谷。 李自成单手捧起她的小脸蛋,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啄了口,“小梅,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行,”又将大手攀上她的棉桃,感觉已经轻柔一些,像是成熟之前欲待张裂的感觉,便道:“至于其它的事,暂时不用多想,等你的棉桃成熟了再说……” 小梅的身子已经微微颤动,口中却还要强,“大人,婢子不敢多想!” 李自成把玩片刻棉桃,丢了开去,抚着小梅的脸蛋道:“小梅的心思,大人都知道,先尽力服侍好夫人们,大人早晚会要了小梅的,本大人的心里,早已将小梅当做家人看待,小梅这么可心,大人还舍不得放你出门呢!” 小梅虽然暂时没吃到口,但得到大人的这句允诺,心中也自欢喜,低着头开开心心地替李自成擦拭起身子,每一处都擦得极为小心、仔细,不漏过任何一个藏污纳菌之处。 按照惯例,李自成出征归来,第一个晚上要宿在高桂英的房中,但高桂英今晚身子不便,已经明确排除了李自成入住的可能,他想了想,便在小梅的陪同下,来到孙梦洁的卧房,小梅上前叩门。 房中并无动静,也许孙梦洁已经睡下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孙梦洁的声音,“是谁?” 小梅轻声道:“二夫人,是奴婢,大人来了……” 孙梦洁忙拔出门闩,将门拉开一道缝,看到小梅身后的人影,顿时惊喜地叫出一声:“先生不是……不是去了大夫人那儿……” 李自成紧走两步,入了卧房,拧起孙梦洁的小脸,“洁儿糊涂了,桂英是身子,你不知道吗?” 孙梦洁抿着嘴笑,“学生还以为先生是君子,今晚要陪着大夫人宿呢!” 这样的场景,少儿自然不宜,小梅见二人入了卧房,便从外面掩上门,无声地离开了,行了数步,听得里面“啪”的一声,插上门闩,她又折了回来,趴在窗台上,将耳朵贴在窗口。 李自成待孙梦洁插上门闩,转过身的当口,早一把抱住,按在怀中,孙梦洁双手环住李自成的腰身,脸蛋伏在他的肩窝处,二人紧紧贴在一起,这一刻,整个世界,和他们一样,已经完全停滞了,只有窗外的小梅,心脏猛地“咚”的一咚,周身一紧,血流骤然加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自成终于松开孙梦洁,瞅准位置,在她的的红唇上轻轻啄了一口,“洁儿,这一个多月,可是苦了你了!” “学生不苦,先生出征在外,既危险又辛苦……”孙梦洁忽地打住话头,先生这是怎么了,自己难道……她恨恨地瞪了李自成一眼,“先生就会欺负人,学生哪有那么不堪……” 李自成双手捧起孙梦洁的小脸,向内挤压,将她的双唇挤成一个嗷嗷待哺的雏鸟,“我的洁儿这么可爱,先生怎忍心欺负?不过,只要得空,先生还是想要来陪陪洁儿!” 孙梦洁早已融化在李自成的怀中,但还是残存着一点点理智,她微微喘着气道:“先生今晚没有宿在大夫人那儿,要是蝶儿妹妹知道了……” “那怎么办?”李自成装作大灰狼的样子,贴着她的耳朵摩挲,道:“要不,让蝶儿过来?” 孙梦洁只道李自成说她荒唐,她也有些后悔,在这样的时刻,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但话已出口,一时无法更改,只得轻跺小脚,道:“还不是为了先生,为了你的蝶儿?” “我知道,我知道,一切都是先生的不是,”得到这样的机会,认个小错又有何妨?李自成心中偷笑,嘴上却道:“小梅已经走了,谁去让蝶儿过来呢?” “自然是学生过去了,”孙梦洁飞起一个白眼,“这大晚上的,难道让先生在学生与蝶儿的卧房之间跑来跑去?若是让人看见,还以为学生和蝶儿妹妹怎么样了先生……” “我就知道洁儿最懂事了!”李自成赶紧在孙梦洁的唇上啄了口,以示对她的鼓励和奖励。 孙梦洁用手背轻轻在红唇上一抹,抹去李自成的口水,道:“先生且稍待片刻,学生去去就来!”心中却是深深后悔,刚才脑子不知怎么糊涂了,为何竟要说出如此的浑话? 窗外的小梅,顿时唬得魂飞魄散,你们好好的不赶紧上床……为何又要生出如此事端?她赶紧轻手轻脚离了窗台,蹩到外侧的墙角,隐在黑暗中,幸好脚上的绣花鞋是软底,并没有弄出声响。 孙梦洁就要出门,现在逃走是来不及了,只能等到孙梦洁回房之后,自己才能借着黑暗遁去,不过,今晚这墙根听到……原来二夫人也是如此讨好大人,总算不虚此行。 烛光下的李自成并没有等待多久,孙梦洁与陈秋蝶几乎并肩入了卧房,孙梦洁忙着插上门闩,那边陈秋蝶已经飞身扑进大人的怀中…… 第287章 棒打老虎 第288章 细菌 粮食问题是解决了,但还有其它的问题,比如银子,比如铜铁,还有西宁地区多民族杂居的问题,哪一样都制约着西宁军的发展。 更新最快 除了恐怖教,李自成并非一定要消除异族,至少不愿用流血的方式。 但这些异族,因为有自己的宗教,独立性非常强,如果不能抹平,各个土司就像是寄生虫似的,无偿征收着百姓的租子,消耗着百姓们创造的社会财富,却不能为西宁军的发展带来任何好处,尤其是对他的大计,明显有阻碍作用。 以土司为代表的农奴制度,实际上是大明朝廷对这些边陲之地的临时管辖手段,是与奴隶体制妥协的权宜之计,但现在的西宁军,即将面对强大的大明朝廷,如果不能将内部整合,便难以集中一切力量,对付朝廷这个潜在的强敌。 在与朝廷正式决裂之前,李自成必须为西宁军积攒起足够的力量,至少能掌控西宁的发展方向。 如果能够选择,李自成更愿意先行整合整个西宁地区,然后集中力量对抗朝廷,但西宁实在太小了,也太贫弱了,即便土地能完全开发出来,只有十余万人口,几乎没有独立的商业流通,如何能与各方面发展成熟、体量又极为庞大的朝廷对抗呢? 战争的胜负,不是取决于一两件新式武器,而是取决于综合实力,粮食生产能力、人口数量、商业繁荣程度、自身修复能力、粮食和兵源的补给能力,等等,从这些方面看,西宁与朝廷相差太大,即便完全整合西宁,也难以对抗朝廷,何况在西宁的整合过程中,朝廷随时可能派出征剿大军,将弱小的西宁军扼杀在萌芽当中。 战争,从来不在乎公平的对决! 只有扩大西宁军的控制范围,掌握更多的社会资源,才能缩小与朝廷之间的差距,就像梁文成期望的那样,西宁军的扩张是一定的,但要把握时机! 李自成迎向梁文成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文成有何想法?” “眼下西宁军粮食充足,游骑已经深入陇右,自成,西宁军下一步的目标,可是陇右?” “陇右的确是下一步的目标,但现在时机尚未成熟,我只是先行搜集各方面的讯息而已,”从游骑派驻陇右的那一刻开始,李自成的目光就盯上了一河之隔的这块熟地了,“文成所说的粮食充足,只是预期收成,并没有收割入仓,若是遇上风暴天气,或是意想不到的灾难,仍然有不小的变数。” 梁文成微微点头,但他知道,李自成一会还会有更多的理由,以他对李自成的了解,绝不会仅仅考虑这种可能性不大的事情,富贵向来都是险中求! “此外,西宁军分散在三角城、卡当城、甘州,西宁城内,加上黄河沿岸的三川府、积石县,不过四个百户,三千余士兵,除去留守西宁的军队,实际可以使用的士兵,最多两千五百人,以这么少的兵力,即便能趁乱拿下陇右,将来也难以抵挡朝廷的大军,我们不同于陕西盗贼的那种流寇性质,一旦攻取,就必须长期占领下去,否则,攻击陇右除了破坏当地的农业环境,让士兵和百姓白白伤亡之外,并没有实际的好处,也不能提升我们的实力。” “那自成的意思,是要暂时放弃陇右?” “不,陇右是西宁军扩张的必经之地,而且陇右早已汉化,耕地又是熟地,耕作起来极为便利,只是被陕西的盗贼破坏,若是能占据陇右,西宁军的力量至少扩大一倍。” “若是朝廷的大军来了……” “刚才我只是说了西宁军不利的一面,其实,若是朝廷大军前来征讨,也没那么可怕,”李自成冲着梁文成淡淡一笑,道:“一旦进军陇右,就必须做好与朝廷决裂的准备,那时,我军防守的前沿,将是陇山一线,陇山通道极少,比现在大面积防守黄河渡口,也会便利许多,士兵们更容易集中于一两点。” “自成,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哈哈,怪我没说清楚,”李自成大笑,道:“陇右必去,但需要积攒实力,等待合适的时机。” 梁文成也是笑,“我明白了,至少要等到冬小麦收割之后。” “也许吧,如果过早攻击陇右,破坏了陇右的农田、庄稼,即便我们能占据陇右,将来又如何养活当地的百姓?而且,我们也需要这一批的冬小麦做为军粮。” 梁文成拱了拱手,“我明白了,回去之后,我便一心扑在粮食上,尽早让冬小麦收仓入库,为大军东进做好粮食上的保障。” “文成辛苦了,”李自成拱手还礼,“从某种程度上说,文成为了耕地、粮食,倒是比我更加辛苦!” 送走梁文成,李自成独自在书房静坐,脑中想的却是西宁军的下一步行动。 在进军陇右之前,需要做哪些准备?是否必须在整个西宁地区,全部实行汉化?能不能采用武力手段? 土人、回人还好说,但藏人的身后,毕竟还有毗邻的乌斯藏都司、朵甘都司,甚至还会牵涉到蒙古人,连大明朝廷都摆不平,早已默认了蒙古人对这些地区的管理和统治权,小小的西宁,能有获胜的把握吗? 如果大动干戈,且不说胜利如何,朝廷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吗?万一两线作战,西宁军能支撑多久? 李自成摇了摇头,还是小心为上,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比较好,至少在朝廷的强大压力面前,不能挑起与藏人的全面战争,这种战争没有意义,即便战争胜利了,西宁军暂时也不会进入乌斯藏都司和朵甘都司,这种山高水远的地方,根本没有耕地,汉人很难长期生存下去,维持目前的状况,应是不错的选择。 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便是何时进军陇右。 眼下陇右正是混沌之际,但西宁军入驻之后,就要解决粮食问题,老百姓是最现实的,如果连肚皮都吃不饱,谁还愿意跟着西宁军行那谋反的勾当? 不过,也不能拖得太久,如果陇右在朝廷的协助下,渡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刻,老百姓解决了温饱问题,那谁还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跟着西宁军造反? 李自成正在沉思的时候,何小米忽地来报:“大人,汤主教前来求见!” “汤若望?”李自成心道,我昨晚才回到西宁,他的讯息倒是很灵通,这么快就过来了,口中道:“让他进来吧!” “是,大人!”何小米答应一声,退了出去,汤若望随后就入了书房,右手拎着一个木箱,约莫尺半见方,他拱手为礼:“听说大人得胜回到西宁,我这就赶来给大人贺喜!” “贺喜就不必了,坐吧,”李自成向对面一指,“主教大人只要将带来的礼物给我就行!” “大人怎知这是我给大人的贺礼?”汤若望将木箱搁在地上,打开拉簧,从里面搬出一样物事,放置桌上,“大人的嘱咐,我总算不辱使命!” “显微镜?”李自成大喜,他曾经让汤若望制造显微镜,但上次制造的显微镜,倍率太低,根本看不清细菌,难道这次他做了改进,提高了倍率?“汤主教,现在能看到细菌了?” “大人,胡克是对的,细菌果然存在,”汤若望动手调试显微镜,“显微镜能清楚地证明细菌的存在。” “那我要借助大明的第一架显微镜,看看细菌究竟是什么样子。”李自成起身,协助汤若望调试着显微镜。 忙碌了一刻多终,显微镜总算调试好了,汤若望取了一片树叶,放到载物台上,右眼对准目镜,“大人,真奇妙呀,细菌真的出现了!” “真的?我看看。”李自成拖开汤若望,将自己的右眼对准目镜,闭上左眼,果然看到树叶上有无数米粒大的“小虫子”在爬行着,这些“小虫子”形态各异,有的长着一对触角,有的长着长腿,有的正翘着屁股啃食树叶…… “啊,汤先生,你真伟大!”李自成伸出大拇指,“我可以向我的学生兑现诺言了。” “大人才是伟大!”汤若望也是向李自成竖起大拇指,“不知不觉中,就为天主增加了一两千信徒,这样下去,在我的有生之年,大明信奉天主的人,可能上万!” “哈哈,我是西宁天主教的名誉主教,传播天主的旨意,也是应该的,”李自成头也不回,右眼一直盯着载物台,“关键是汤主教能造出让大明百姓震撼的物事,汉人百姓才会相信天主的存在,这显微镜的出现,也许又能增加几名信徒。” “一切就拜托大人了!”汤若望学着汉人的样子,向李自成拱了拱手。 “汤主教不用客气,传播天主的旨意,我也是责无旁贷,”李自成一边说,一边将手指塞到载物台上,想要看看手指上的细菌,这样更能证明细菌的存在,提高学子们的卫生意识。 但目镜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汤若望大笑,道:“大人,放到载物台的物事,必须是透明,或是半透明的,否则,挡住了载物台上的光线,如何还能看得到?” “奥,我明白了!”李自成又向汤若望询问了有关望远镜的使用方法,待完全熟练后,方才让汤若望回去了。 第289章 想岔了 下午,李自成拎着木箱去学堂的时候,孙梦洁、陈秋蝶、穆思蓉 都是随行,学子们看到李自成拎着一个奇怪的箱子,纷纷向孙梦洁他们打听,但得到的答复,一律是无可奉告,就连孙林向她妹妹打听木箱中的物事,也是碰了钉子。 更新最快 实际上,她们也不知道木箱里装的是什么。 前两节课照例是语文、数学,待到第三节科学课,李自成才搬出箱子,放到讲台上,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奇,不用着急,你们很开就会知道结果!” 学子们顿时议论纷纷: “究竟是什么?不会是甜点吧?这倒是像是饭龛!” “想得美,大人怎会将甜点带至学堂?” “不要吵,兴许大人带上甜点也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 李自成直接忽略学子们的议论,继续道:“我曾经在学堂说过,在我们这个世界中,存在着大量的细菌,今日我就让大家看看,细菌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细菌?”学子们交头接耳,很多人早就将细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但孙梦洁却是想起来了,“显微镜,难道木箱中装载的是显微镜?” “的确是显微镜。”李自成将木箱打开,小心地将显微镜取出,放到前面的讲桌上,叫过两名学子,协助安装、调试。 他又从一个小方木盒内取出一小片鸡场,鸡场已经清洗过,刮得极薄,比窗户上的白纸还要透明,用清水湿润了,平铺在载物台上。 李自成先是将右眼对准目镜,凝神细看,一边用手调整载物台,直至细菌清晰地出现在载物台上,方才道:“你们排好队,一个一个上来观看,注意不要碰显微镜,然后将你看到的细菌,用语言描述出来!” 陈秋蝶抢到第一的位置,她学着李自成的样子,闭上左眼,所有的精力全部集中于右眼,深深吸了口气,方才将右眼贴着目镜看去。 “哇,真奇妙,这些小虫子,它们……它们用触须打招呼,咦,这个贪吃的小东西,到了眼皮底下,还是贪吃,肚皮都涨得像是大鼓了……” 陈秋蝶尚未过瘾,早被别的学子轰下来,众女莺莺燕燕的,用各自的语言,叽叽喳喳了好一会,犹自不肯停息。 李自成待所有的学子都看过一遍,亲自走过去,又将目光对准目镜一看,各类细菌基本清晰,但鸡肠上模糊一片,浑浑浊浊的,效果极不理想,便取下鸡肠,换上一块洋葱的表皮切片。 切片极薄,几乎透明,他用高度的白酒清洗过,方才放到载物台上。 从目镜里看去,长条形的细胞,像木地板似的,排列得极为致密,甚至每个细胞中都会出现一个不太明显的黑点,成了,效果还不错! 李自成又是让学子们一个个上前来观看,同样要用自己的语言将看到的图片描述出来。 众女又是鸟雀似的叽叽喳喳一番,孙林看过之后,轻声问道:“大人,洋葱表皮细胞像是方砖似的,但每个细胞中,都有一个小黑点,属下注意到,几乎每个细胞中都有,不可能是玻璃片上沾染的灰尘。” “孙林观测得还真仔细,”李自成夸赞了一遍,回头问众学子道:“你们注意到这个黑点了吗?” 李丹寻思了一会,轻声道:“似乎有小黑点,刚才光顾着看那整齐排列的细胞,记不太清晰了……” 李自成及时总结道:“细胞,是一切生命体的基本结构,包括动物、植物,也包括我们人类,一般情形下,细菌就是一个细胞,但细胞本身并不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实心体,而是由更微小的结构组成的,刚才孙林看到的小黑点,就是细胞中最为核心的组成部分,叫做细胞核,而细胞中其余的部分,我们可以笼统地叫它细胞质。” 见众学子都是大眼瞪小眼的样子,李自成知道这种肉看看不到的微观世界,对学子们较为陌生,便进一步打个比喻:“如果将细胞看做一个鸡蛋,那细胞核就相当于蛋黄,而细胞质,就相当于填充在蛋壳内的鸡蛋清。” 学子们原本懵懵懂懂的,但李自成的这个比喻,她们有些明白了,穆思蓉歪着脑袋,道:“大人,那细胞的外面,是否也像鸡蛋那样,包裹着一层蛋壳,或是蛋壳里面的那层薄膜?” “你说得很对,”李自成同样向她伸出大拇指,能提出问题,某种程度上比解决问题更重要,至少会给出一个研究的方向,“细胞的外围,的确有一层保护自身的薄膜,将整个细胞包裹起来,这层薄膜叫细胞膜。” 穆思蓉得到李自成的夸赞,小脸羞得通红,心中却是暖暖的。 孙梦洁一直在思索,此时忽地问道:“先生不是说,在我们的生活中,细菌无处不在吗?那为何洋葱的表皮上,我们没有看到细菌呢?难道细菌也害怕洋葱散发出的那种气味?” “这正是我要说的,”自己的大小老婆都有科学潜质,李自成很高兴,至少她们都沉浸在这节课的科学教育中,“也许有一些细菌会害怕洋葱散发的那种气我,所以百姓在储存杂粮时,常常会掺杂一些大蒜或是洋葱,以延长保质期,但总有一些细菌能适应洋葱的气味,就像有些人喜欢吃大蒜、洋葱一样。” 众学子都是侧目,仔细聆听李自成的每一句话。 “实际上,洋葱的表皮上,也会有许多细菌,不过,同学们有没有注意到,在洋葱的表皮放上载物台之前,我现在白酒中清洗了一下?” “白酒?” 学子们这才想起,李自成将鸡场放置载物台之前,是用清水润湿的,而放上洋葱时,却是在白酒中润湿的,刚才她们专注观察细菌,对白酒的气味倒是没太在意,现在想起来,难道洋葱的表皮上没有细菌,与白酒有关? “对,白酒具有杀菌消毒的功效,洋葱先是在白酒中洗过,表面的细菌便被杀死了,不过,空气中还有很多细菌,”李自成用手指环绕一圈,“不久之后,空气中的细菌还是会进入洋葱表皮上,你们再来看看,现在的洋葱表皮上,与刚才有什么不同?” 众学子依言,又是一个个排队观看着,正如李自成所说的那样,洋葱的表皮上,果然出现那种会爬行的小虫子,虽然并不如鸡肠上那般密集,但已经出现了不少。 她们顿时唏嘘不已,细菌这么小,却是对先生如此听话,难道他们是先生养的? 内中有一学子问道:“先生,既然白酒能消毒杀菌,那男人们平日饮酒,不是杀死了许多细菌?难怪男人们很少生病……” 众人哄堂大笑,那学子弄得面红耳赤,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李自成是鼓励学子们发问的,待众人的声音小了些,方才正色道:“这位同学的发言中,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白酒与细菌的关系,另一个是饮酒与健康,其中第二个问题,与今日所授内容关系不大,我只能简要作答。” “……” “白酒的确能杀菌,但必须是高度的白酒,酒精含量至少要达到蒸馏酒的水平,若是普通的烧酒、自酿酒,于杀菌并不明显,所以喝酒并不能强身,亦不能去病,但酒精可以加速血液的流动,有御寒的作用,北方之人,寒冬时节,酒不离口,便是这个原因。” 众学子频频点头,却是似懂非懂,毕竟这些生活上的常识总,蕴含着丰富、繁多的科学知识,不是一节课的时间所能完全解决的,这些并不是本节课的教学内容,先生也没有要求她们熟记。 李自成继续道:“第二个问题,男人身子强壮、少病,并非是饮酒的缘故,实际上,如果过量饮酒,对心脏、肠胃等,都会形成一定的负面影响,甚至会影响自己的健康。” 孙梦洁、陈秋蝶顿时飞过一个白眼,心道:那你为何还要饮酒……不过似乎先生(大人)并不好酒,过量饮酒更是十分罕见。 学子们也是各怀心事,至少将来要告诉自己的男人,想要健康,都少些饮酒,李丹却是将目光投向孙林,见孙林正在沉思,并没有看向自己,温情的目光就变成了目剑,还暗中跺了小脚。 “男子体壮,主要是因为运动,”李自成忽地停下话头,让学子们稍稍议论片刻,方道:“生命在于运动,如果经常运动,体质就会得到改善,生病的次数也会少些。” 陈秋蝶叹道:“难怪大人喜欢早上运动……” 孙梦洁面上忽地一红,显然想岔了,她立马就想到先生曾对她说过的那句“就在床上跑步了”,甚至天亮之后,先生还要在她们姐妹身上“运动”,她的眼前,浮现的是白花花、黑不溜秋,还有充过血之后的醇红…… 幸好众学子都在思索李自成的话语,并没有注意到孙梦洁面上的变化,她用手指揉揉自己的脸蛋,想要尽快散去那份羞人的火辣辣,李自成接下来的话,她一句也没听入耳。 不知道过了好久,孙梦洁才恢复了常态,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她趁着先生停顿的时候,突地问道:“先生既然说,细菌是无处不在的,那我们手上的细菌,能在显微镜下看到吗?” 第290章 得陇望蜀 第291章 西宁军与甘州军的不同 从书房出来,李自成直接去了匠作坊,方志正领着工匠们紧锣密鼓地拆卸大车、铸造西宁步枪,看到李自成,慌忙跪拜在地:“草民方志,叩见大人!” 正在忙碌的工匠,还有临时从百姓中招进的工人,也是学着方志的样子,一个个给李自成叩头行礼。 更新最快 “都起来吧,不用多礼,赶紧铸造步枪是正经,”李自成摆摆手,让他们都起身,见工匠各自忙碌去了,方道:“方志,怎么样,又铸造了多少步枪?” “好叫大人得知,在大人离开西宁之后,草民铸造的两百余支步枪,已经交付宋百户,现在这第三批,很快就要可以交付了,”方志满脸喜色,匠作坊能满负荷运转,匠人们就可以得到更多的酬劳,与原先相比,他们现在的生活,可以说是天堂了,如果西宁卫能永远这样造枪就好了,“大人,现在已经有了两台模具,每月可铸造两百支步枪。” “那就好,”李自成心道,按照这样的速度,大约一个多月之后,宋文部的五个百户,就可以全部配备步枪了,只是这生铁的数量……“方志,如果这一批生铁全部用完,还能铸造多少步枪?” “如果将这些大车全部拆卸了,加上穆东主、金东主购置的少量生铁,应该能让宋百户的士兵,达到人手一支,甚至还会有些剩余。” “方志,你们辛苦了,你们的酬劳,我一分也不会少给你们!”李自成盘算着,如果步枪有剩余,那就给自己的亲兵,先配备一些,至少原先的两个小旗,要配备步枪。 再有剩余,将配发给那个百户官呢? 这个问题,关乎西宁军的下一步行动,李自成想了想,还是决定配发给第四百户李绩部。 在宋文部操训结束后,将调往三角城,因为卡当城与三角城相距只有五六十里,一并交由宋文部驻守,而李绩部将调回西宁,一边操训,一边驻守西宁。 不过这样一来,宋文部五个百户的士兵,就显得捉襟见肘了,必须扩军,至少要达到十个百户的满编。 原先驻守在卡当城的周宾部,也将调回西宁,如果东进陇右,李自成手中就有了刘云水、李过、周宾、马有水四部,总兵力将达到五千五百余人,而且这些士兵中,刘云水、李过部各有六个百户的骑兵,而周宾、马有水部,已经各有五个百户配发了步枪,并且都有实战经验。 以这样的兵力,去攻打已经烂透的陇右,李自成并不怀疑胜利问题,唯一的担忧,便是战争之后,如何守住陇右。 一旦突破黄河,朝廷必然知晓,西宁军与朝廷的关系,也将完全决裂,正式成为战场上的敌人,西宁军再在无法依靠朝廷这颗大树提供给养。 朝廷一旦发现西宁军攻占陇右,断粮断饷是必然的,随之而来的,就会是征剿大军,不知道这次领兵的,还是不是曹文诏。 李自成要准备的,先是给宋文部扩军,让他镇守西宁的大西北一带,然后砸锅卖铁,最好能铸造五个百户的步枪,交付李绩部操训。 生铁一时无法大量购买,看来,只有再消融铠甲了,除了骑兵,步兵逐渐配备西宁步枪,很难再有机会与敌人近战,铠甲的防护作用,已经变得十分有限,而且,步枪本身有二三十斤的重量,如果士兵既要穿着数十斤铠甲,又要携带沉重的步枪,战斗、行军都会极为不便,铠甲迟早都要作废,迟废不如早废,还能用这些熟铁打造步枪。 方志张了张口,见李自成正在沉思,一时不敢说话,直到李自成以目示意,方道:“大人,步枪……很快便会交付士兵,但子弹却是不足……” 李自成淡淡地道:“是缺少红铜弹头吗?其余的材料,是否充足?” 方志忙躬身道:“回大人,其余材料,包括火药,都是很充分,只是红铜数量不足,虽然已经让士兵们回收弹头,但库存的红铜已经告馨……”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李自成在甘州得到大量的钢铁大车后,将它们运至西宁,全部拆卸回炉,使步枪的数量大增,而士兵们用这些步枪操训,必然消耗大量的子弹,红铜原本就不足,弹头又不可能全部回收,所以就更显得捉襟见肘了。 达板山的红土崖铜矿已经在开采,但一时半会还不见红铜,只能等等了,“方志,不久以后,会有红铜进入西宁,现在只能克复一切困难了。” “是,大人,属下会尽量节约红铜。” 李自成微微点头,又扫视了一眼陈旧不堪的匠作坊,道:“方志,这个匠作坊,实在太破烂了,你们先将所有的左边一半全部清空,我着人在原址上重建,待这一部分完工,你们搬过去,我在重建右边的一半。” 方志不觉大喜,但一时还不敢完全相信,“大人真的要重修匠作坊?” “当然,现在的建作坊,不仅太过破烂,就是储存生铁红铜之类,也极为容易锈迹。”李自成还准备将匠作坊分为研发部与生产部两部分,虽然步枪一时半会并没有改良的余地,工匠并没有吃透它的原理,也无法改良,但匠作坊并非只是研发步枪的机构。 将来的匠作坊,也可以研发民用商品,李自成甚至还打算,等西宁高等学校的学子们毕业了,从中选出一部分进入匠作坊,先跟着工匠们学习,等到积累一定的经验,将完全取代这些不识字、只凭经验工作的匠人们,逐渐建立一批高素质的研发人员。 原先的工匠们,将逐渐转为生产领域的骨干人员,直至他们年老退役。 “草民多谢大人!”方志一拱到底,身子几乎弯成直角,“草民立即就去,让他们将左边的房子搬空。” “沈道主官匠作坊,我先和他说说,具体的事宜,你与他商量!” “是,大人!”方志又是行了一礼,方才跑了开去,一面大叫着:“大家且休息片刻,将所有的物事全部搬到右面的房子里,大人要重建匠作坊了……” 李自成待要离开,恰好沈道回来,见李自成来到匠作坊,慌忙叩头行礼:“大人……” “你来得正好,”李自成示意沈道起身说话,“沈道,你立即安排人手,将匠作坊推到重建,为了不影响匠人的劳作,先修建左侧的一半,待左侧的一半完工之后,再重建右侧的一半。” “属下领命!”沈道拍拍膝盖上的灰尘,道:“大人,匠作坊全面重建,恐怕所费时日甚多,墙泥要一层一层堆积,待下面的墙泥干透了,方能再建上面一层……” “不!”李自成断然拒绝,“不用墙泥,改为石墙,而且也不用像原先那样,给匠人们分门别类,新的匠作坊,只有生产车间和小型的研发车间。” 李自成要将自己的设想,简要叙述一番,“缺少人手,由第一百户的辅兵补充,我会知会云水!” “是,大人!” “此外,匠作坊有多少空闲的工匠,将他们集中起来,”李自成从怀中掏出一面折叠起来的布匹,递给沈道,“照此模样,用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尺寸,赶制百面旗帜。” “旗帜?”沈道展开一看,面露迟疑之色,“大人,这是……” “你不用多问,只管照做便是!” “是,大人!”沈道一拱手,“属下会尽快完成这百面旗帜。” 李自成离开匠作坊,先是让亲兵给上次拜访的那家裁缝铺子传令,让他在两个月之内,务必赶制一千套同样的迷彩服。 上次他亲自纳了定金,让裁缝铺子赶制了数百套迷彩服,但这些数量远远不够,即将东进陇右,西宁军必须打出自己的旗号,至少还需要数千套。 这样的数量,一家裁缝铺子不可能及时完成,李自成让亲兵告诉铺子的东主,将任务分至多家裁缝铺,协作完成,如果不能按时完成这些迷彩服,一文银子没有是小事,西宁军还会处罚这家铺子,甚至让他们永远关门歇业。 随后,李自成翻身上马,急匆匆赶至操训场。 此时士兵的操训已经接近尾声,操训场上只有刘云水部的步兵,还有李自成上次在甘州扩充的三个小旗的亲兵。 任二喜做为临时教官,正在操训这些士兵,听到马蹄声,他扭头一看,见是李自成,慌忙停止操训,对士兵们大喝道:“大人来了,赶紧见礼!”自己率先起身,向李自成迎去,距离战马尚有十余步,已经翻身跪倒,“属下任二喜,叩见大人!” 身后的亲兵们也是随着任二喜,涌了过来,纷纷叩拜在地,“属下叩见大人!” 李自成轻轻跃下战马,将马缰交给何小米,右手握着马鞭的两端,在左手上荡了两荡,“都起身吧,二喜,兄弟们操训得怎么样了?” “回大人,兄弟们原本就是士兵,操训起来倒是不难,只要学会西宁军律便可,但没有经受战场的检验,不知道效果如何……” “这个慢慢来,”李自成哈哈一笑,转向亲兵们,“兄弟们,加入西宁军,你们觉得与原先在甘州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这个……训练特严格,操训场都需要拼命!”过了好一会,才有士兵小声说。 李自成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士兵们说,让他们自己去体味。 “吃得比甘州好,几乎每日都有肉汤!” “训练严格,也很累……但饭能吃得饱,除了操训,我们似乎什么都不用管!” ……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对,在西宁军,你们会逐渐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你们作为军人,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打仗、立功,其余的事情,包括粮饷、升职,你们都不用管,我会给你们一个公平的环境,立功了就会有奖励,犯错了就会受到惩罚,要想生活得好,你们只有一个办法:立功,只有立功了,你们才会得到赏银,”他忽地神色一凜,“在西宁军,没有人会贪墨你们的饷银,更没有人敢贪墨你们的赏银!” “大人……”这些亲兵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大人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虽然只有区区几句话,但抓住了核心,军人就是军人,不能为粮饷等身外之事分心,但在甘州,如果这样做,恐怕被啃得渣都不剩,难道这就是西宁军与甘州军的本质区别? 李自成看着了眼自己的这些亲兵,道:“继续操训十日,十日后,你们将正式成为我的亲兵,随在我左右!” “属下等遵命!” 第292章 四嫩 回到后衙的家中,已经是饭点的时间了,李自成吃过晚饭,便在小梅与小兰的服侍下洗澡净身,然后在小梅的陪同下,来到陈秋蝶的卧房。 更新最快 从卡当山回到西宁的这两日,陈秋蝶虽是陪宿,但都不在她的卧房,第一夜,李自成宿在孙梦洁的房中,第二夜,更是宿在宋玉莲的卧房,陈秋蝶不过是在主人的关照下,“蹭”得一些腥味,算不得主人。 这第三夜,李自成要宿在她的卧房,算是给她做个主人的机会。 卧房的门掩得结结实实,李自成心道:难道蝶儿不知道我今晚要来?还是她身子上有什么不适?刚才晚饭的时候,自己已经给她丢过眼色,难道她没看出来,还是意会错了? 如果蝶儿身子上有不便,根据就近原则,晚上就要宿在宋玉莲处,免得还要开门出院,方才能去孙梦洁处,高桂英身子有孕,暂时不用考虑了。 小梅轻手轻脚来到门前,伸手敲门,没想到她只轻轻一碰,卧房的门就出现松动,她随手一推,“吱呀”一声,门已开了一半,不禁掩口而笑,道:“大人,门是虚掩的!” “奥?”李自成随口应了一句,身在黑暗中,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原来陈秋蝶知道李自成要过来,已经给他留了门,此时听到声音,抬头一看,烛光照射的距离有限,只看到小梅,身子尚在门外的李自成,并没有落在视线中,她轻蹙眉头,“小梅,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不是奴婢,是大人……”小梅低首浅笑,随即抬起头,侧过身子,用手向后一指。 陈秋蝶向她身后一看,恰好李自成抬步入了卧房,烛光照在右半边脸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她脸上一红,随即向前紧走两步,叩拜在地,掩了脸儿,“婢子叩见大人!” “蝶儿不用多礼!”李自成上前扶起陈秋蝶,同时将她的小嫩手放在手心把玩着。 陈秋蝶面上一红,看了眼李自成背后的小梅,脸上更加红艳了,唯有借助李自成身子的阻挡,隔绝小梅的视线。 小梅的脸上也是红扑扑羞怯怯的样子,这样惊艳的场面,发生在晚上的卧房里,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七八岁的孩童都能知道个大概,她还是少儿,实在不宜久留,在李自成拥着陈秋蝶的时候,她微低着螓首,朝李自成的后背福了一福,“大人,奴婢……奴婢告退!” 李自成心道,你要走边走,掩上门就是,还辞个什么行?往日也没见过这么矫情的,正要开口说话,不防怀中的陈秋蝶抢着道:“小梅,且慢!” 小梅只道陈秋蝶要她留下来服侍,即便不能直接服侍大人,留在床前也是好的,反正不是自己要留下来,是三夫人非要强行留下自己! 她的脸上,没来由的又是一红,似乎已经开始服侍了,心中也是欢喜的,没想到这事来得这么早,不知道要如何感激三夫人呢! 小梅克制住内心的欢喜,面上除了有些水*般的嫩红,眼神也有些迷离了,她侧过身子,直勾勾地盯着李自成怀中的陈秋蝶,“三夫人……” 李自成却是一惊,这个陈秋蝶,究竟要搞什么鬼?难道这样的事情,还能让小梅在一边端茶倒水侍候着?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皇上?这间卧房中只有一个床铺,莫不是要拉着小梅来个三人行? 陈秋蝶没有理会小梅,却是将身子完全倚进李自成的怀中,贴着他的耳朵道:“大人,前日晚间,大人宿在洁儿姐姐处,洁儿姐姐特地唤婢子过去……今日大人来婢子这儿,婢子……婢子想……” “奥?”李自成一愣,这两个小娘皮,看来是合着伙要对付自己,哼,谁怕谁,待会儿看谁要讨饶,本大人的身子还年轻,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们,他淡淡地道:“蝶儿是说,让小梅去唤洁儿?” 陈秋蝶已经不敢抬头,她将螓首埋在李自成的胸前,声音低得像是在呢喃:“让小梅陪大人坐会,婢子……婢子亲自去请洁儿姐姐……若是小梅过去,只怕洁儿姐姐不肯过来……” “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着!” “是,大人!”陈秋蝶答应一声,从李自成的怀中脱出来,也不看路,也不带灯烛,快步向门外冲去,临到门口时,头也不回,只吩咐一句:“小梅先陪大人坐坐,我去去就来!” 小梅已经明白了陈秋蝶的意思,她深感失望,在心中冷哼一声:两个淫妇,就知道自己快活! 知道自己并没有机会,小梅的心中一冷,刚才积攒起来的热情,霎时化作一团闷屁,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踪迹,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在墙角逡巡着,时不时的偷偷打量李自成一眼,像是童养媳初见自己的男人。 李自成淡淡一笑,“小梅,来,坐,”竟是拉起她的小手,将她按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在一侧的木凳上落座,“小梅,那个……蝶儿一时胡闹……且不管她了,平日过得怎么样?有什么要求,或是什么委屈,尽管和我说!” 小梅真想狠狠剜上一眼,可是又不敢,脸上的表情就僵在那里,今晚,现在,就是最大的委屈! 这样一个一心想着大人的人,却被大人直接无视,却要舍近求远,去找那个二夫人! 自己的姿色,或许比不上两位夫人,不过,自己比她们年青,身子还是…… 世间有四嫩:香椿头、新割韭、洞房妇、华阳藕!自己连洞房都没有入过,难道比不得她们都是生过孩子的人? 三夫人胡闹……若不是大人胡闹在先,或是大人喜欢这种胡闹,她们难道敢如此疯狂? 不过,大人,还有二夫人、三夫人她们都是主人,他们愿意怎么胡闹,那是他们的权利,自己只是一个婢女,大人都没有收房,能在主人面前说什么?像大人这样,能拿自己当人看,已经比以前不知好上多少倍了。 大人要睡哪一个夫人,或是一夜要睡几个夫人,与她小梅有什么关系?自己就是为大人留着门,大人恐怕还不一定愿意推门呢! 但三夫人与二夫人一同服侍大人,到底让她开了眼,看来,自己要想得到大人的宠幸,以后也得朝这个方向发展…… 小梅这样想着,心中略略好受些,不过,今晚这事,如论如何,心口总觉得有些添堵。 她只顾着想自己的心思,脑子一时走神,完全忘记了刚才李自成的问话,李自成见小梅一言不发,不禁奇道:“小梅,怎么了,小脑袋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想起什么委屈的事了?”用手在她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大人……”小梅忽地醒悟,顾盼着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反正自己的刚才的想法大人又不会知道,“婢子一向生活得很好,在大人的家中,那是婢子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哈哈,没受委屈就好!”李自成在她的小脸蛋上抚了抚,小梅身子一震,刚刚褪去的热情,“嗵”的一下,直升上脑门,她身子一震,却没有躲开,反而向李自成的身边靠了靠,口中喃喃道:“大人……婢子……婢子……” “小梅,你的心思我明白!”李自成将她的上半身拖过来,靠在胸口,随即探手入怀,发觉她的棉桃似乎有了一丝变化,不似上次那般僵硬了。 小梅虽是坐在椅上,但半个身子已经歪靠在李自成怀中,显得极度亲密,她从李自成的腋下偷偷向门口看了一眼,见卧房的门虚掩着,心中稍稍安定,口中却是道:“大人,一会二夫人、三夫人就要来了……” “她们?她们来了怕啥?”李自成示威似的在小梅胸口的棉桃上搓揉着,低着头贴近小梅的耳朵,道:“我是一家之主,她们都要听我的,还能管得了我的事?我若是要了你,就是大夫人都不会发对!” “可她们是婢子的主人!”小梅闭上双目,任由李自成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游移,一番折腾,脸上红意更甚,稍不留神,似乎就要渗出皮肤外。 忽地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夜晚之后,外面格外宁静,脚步声清晰地传到小梅的耳朵里,她条件发生似的推开李自成,坐在椅上还觉不够踏实,忙站起身,将自己的衣角四处拉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是看着李自成。 “小梅,别紧张,她们知道也没什么,”李自成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明儿我告诉她们,小梅替我留着,等长大了,我就收房!” “大人,别……”小梅吓得脸都变色了,不住摇手示意。 李自成却是不理,含笑道:“如果不让她们知道,万一我哪日出征在外,你被大夫人卖了……奥,小梅不是想被夫人卖出去吧?” “大人……”这次小梅忍不住了,终于丢过一双目剑。 “哈哈哈……” “咦?你们笑什么呢?” 卧房的门被推开,孙梦洁与陈秋蝶,手挽着手,双双出现在门口,像一对姐妹花似的,对望了一眼,随后都是向李自成投去问询的目光。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没什么,我们在猜测,你们谁先进屋,没想到你们却是手把手一同进来了……” 孙梦洁与陈秋蝶的目光,顿时凶狠起来,四道目剑,几乎将李自成的心脏刺穿。 小梅乖巧地一弯腰,低声道:“大人,二位夫人,婢子先回去了!” 第293章 红艳艳的腰带 第294章 等你长大一点点 第295章 东征陇右(一) 第296章 东征陇右(二) “所以文成要源源不断给士兵们输送粮草,陇右现在贫瘠,短时间内恐怕很难为士兵们提供粮草,”李自成淡淡一笑,“至于军事方面的事,游骑早已探明地形了,只要守住陇山一线的通道,朝廷大军再多,也难以攻克陇右。 更新最快” 梁文成还是不放心,“目下朝廷实力雄厚,就要拼消耗……自成可是要小心啦!” “文成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傻到与朝廷比拼消耗,”李自成笑得云淡风轻的,“至于我自己嘛,西宁军才刚走上正轨,我的好日子尚未过够,我会注意自身安全的。” 虽然知道西宁军早晚会走出这一步,也必须走出这一步,梁文成还是十分担忧,大明朝廷,毕竟体量太大了,拥有两京十三司八千万人口,各地卫所将近二百万士兵,比整个西宁地区的人口还要多上十余倍。 陕西的盗贼虽然闹得欢,在曹文诏到来之后,那是死的死降的降,迅速做鸟兽状遁去,根本没有能力与曹文诏发生过大规模的战斗。 西宁军同样做为朝廷的对立面,区区数千士兵,真的可以对抗朝廷源源不断的大军吗? 梁文成一时陷于沉默,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李自成,为今之计,只有无条件信任他,为东征大军提供足额的粮草。 李自成却是伸手从抽屉中掏出一样物事,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别再讨论这些了,文成看看这个,如何?” 梁文成接过来,展开一看,是一块方形红布,上面绣着三排共九颗黄色的星星,不禁奇道:“自成,这是……” 李自成指着军旗上面的星星,道:“这是我刚刚设计的九州军旗,进军陇右之后,西宁军与朝廷的军队,就要正式成为对手了,总得有些不同,否则,百姓如何辨认?” “九州军旗?九州一家……”梁文成轻声念叨着,张开的嘴巴一时忘了合拢,哆哆嗦嗦着道:“自成是要……” 李自成算准了梁文成的心思,能将梁文成吓得这般模样的,还能有什么猜想?“文成,除了这样,我们还有其它的出路吗?朝廷会给我们出路吗?”他已经盘算过了,既然与朝廷决裂,那就索性做得彻底些,让老百姓,让天下所有的人,一眼就能辨别出,哪一支是朝廷的军队,哪一支是西宁军。 他又从身后的物架上取出一样物事,“文成,你再看看这个!” 梁文成接过物事,发现有些特别,用力一抖,展了开来,却是一套服装,一色的茶绿相间,他有些狐疑,“自成,这是什么服装?”眼球一转,又道:“难道是军服,士兵们打仗时穿的?” 自成伸出大拇指,笑道:“你我的名字中,都有一个‘成’字,文成不愧是我的知己!” “‘成’字?‘成’字好,成功嘛!”梁文成哈哈大笑,“自成,你准备了多少套这样的衣服?为什么会是这种颜色?” “这样的服装,我已经装备了千余套,而且还在赶制,目前只能分发给枪手们,其余的士兵,还有可能需要肉搏,暂时不能褪下明光铠,”李自成品了口茶水,又道:“至于这颜色嘛,茶绿相间,与山间林木的背#景,十分相似,西宁、陇右都是多山,便于士兵们隐藏形迹,当然,统一的着装,士兵们看起来更有精气神,又可以与朝廷的军队区别开来。” “自成,真有你的!”梁文成原先的担忧,渐渐消失了,自成要思考的东西,远比自己要多、要远、要细,他都不担心,自己还担心个鬼?他哈哈大笑,“这样的物事,你还有多少?” “这一类的物事,暂时只有这么多,但还有一样东西,需要与文成商量,这也是我找你过来最主要的目的,”李自成笑道:“上次从甘州回来,梅之焕向我提出建议,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在西宁开设‘天命都督府’!” “天命都督府?”梁文成的第一反应,“天命”,也就是“受之于天”的意思,为西宁军正名,“天命”二字,在汉人中,能够深入人心,又能让他们心安理得地跟着西宁军走,至于“都督府”,应该由自成担任大都督,其实,自成已经是西宁军实际上的最高军政领袖,早就该设立大都督府了…… 李自成含笑道:“文成的意思……” 梁文成勃然道:“自成,西宁军即将东进陇右,实在没必要在朝廷面前藏着掖着了,如果自成还顶着千户的头衔,下面的兄弟们如何升职?再说,以千户的身份管理民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哈哈,文成的意思,与梅之焕老先生如出一辙,”李自成大笑,“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打算在西宁开设天命都督府,秉承天主的旨意,自命为大都督,为兄弟们腾出提升的空间,原先的七大百户,提升为七大千户,各主官同时升职为千户,至于以后,就看他们个人的军功了。” “在战争之前,先给主官升职,必将激发他们的斗志,自成,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天命都督府?它的构架如何?” “时间嘛,得等到黄铜运至西宁之后,在东进陇右之前,驻扎西宁的主官们,直接升职为千户,而驻扎在外地的主官们,将以飞鸽传书的形式,知会各个主官。” “……” “至于它的构架,在大都督之下,暂时设立主管钱粮的民事官和主管军事的兵事官,文成说说,这兵事官,由谁出任比较合适?” “杨肇基,”梁文成几乎不假思索,“他身为甘州总兵官,知兵多年,如果用他为兵事官,自成不仅可以少操心,还能吸引朝廷的武将加入西宁军!” “他?文成认为他是最合适的 人?”李自成含笑道。 “属下实在想不出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梁文成思索片刻,终是摇摇头,道:“难道自成心目中已经有了人选?” “杨肇基懂军事,战场也许不是一把好手,但对军的队掌控,不会犯最低级的错误,”李自成笑了笑,也是摇头,“但他并不适合出任兵事官,一者年龄太大,习惯了原先的体制,现在脑子很难急转弯,二者,甘肃镇全是军户,是西宁军未来重要的兵源地,士兵的预备役,还是离不开他。” 梁文成抬起双眼,道:“那自成的意思……” “沈道,现在主官匠作坊的沈道!” “沈道?他?”梁文成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愕然道:“沈道在原先的西宁卫里,威望就不足!” “连你都想不到,那沈道自然是想不到了,”李自成淡然道:“如果他突然接到这样的任命,你说他以后会不会像你一样专心细致地工作?” “这个应该不错,”梁文成讪讪一笑,道:“可这样一来,总会有人对这个任命不满!” “文成的担心,也有道理,不过,最好的武将,不是留在都督府,而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李自成打趣道:“我留意过他在匠作坊的事情,几次去匠作坊,他都在外奔波,晒得跟文成一般黝黑,现在是西宁军发展的关键时期,不能像朝廷的老爷们那样,总是待在衙门里享福,这个沈道,倒是符合眼下的用人标准。” “我明白了,”梁文成谦虚地笑笑,道:“那民事官呢?” “与兵事官相比,民事官倒是有一个威望挺高的不二人选,文成,你知道这个人是谁?” “不二人选?难道是梅之焕?他是甘肃巡抚,原本就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不过,想到刚才猜测的杨肇基被否认了,梁文成也不太确定。 “梅之焕也是一位不错的人选,如果由他来担任民事官,还可以招揽天下的仕子,”李自成目视梁文成,笑道:“可是西宁还有一位更合适的人选,文成,为什么没想过自己?” “我?”梁文成身子一震,随即整个人僵在那里,只有一双眼球兀地转个不停。 李自成心中好笑,这个梁文成,不会来个“范进中举”吧?不过是叛军的民事主官而已,他轻唤道:“文成……” 梁文成似乎从梦魇中惊醒过来,他揉了揉双眼,“自成,那现在这个西宁知府……” “在找到合适的人物接手之前,暂时由你兼任,”李自成看着他的双目,淡淡笑道:“文成,今后你可是更加辛苦了!” 梁文成忽地明白了,李自成为何一定要提拔沈道担任兵事官,沈道在西宁军中威望一直不高,即便将来与自己并驾于大都督之下,地位也不会高过自己,“自成……”他竟有些哽咽了。 “文成,今后的西宁……你的担子可重了许多!” “我明白,”梁文成终于恢复了神智,脑子一下子空明起来,“自成,我再辛苦,只是在后方,自成亲赴前线,不仅辛苦,还会有危险……自成可得万分小心啦!” “我知道,文成放心,朝廷的大军一时半会不会来到陇右!” 梁文成沉思片刻,忽地道:“自成,西宁军要治理陇右,各府县的主官有人选吗?” “西宁军的状况,你有不是不知道,我一时半会,哪来那么多的文官?眼下只能让原先官员留任了,只要不反对西宁军,都可留下来就任,奥,文成,你即将就任都督府的民事官,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我也没有,连西宁府属各县的知县,我都头疼不已,”梁文成顿了一顿,道:“不过,属下倒是有个想法。” “你说说看!” “西宁不是有一个科技高等学校吗?”梁文成悠悠地道:“他们即将毕业了,从他们当中选出数人,去陇右担任各府县的辅官,既能监视各府县的主官,又能加以历练,再过几年,就可独当一面!” “嗯?”李自成一愣,他当初设立“西宁科技高等学校”的目的,乃是为了培养科技人才,或者留校担任教师,不过,也不需要全部去担任教师,眼下先拿来陇右应急也是好的,“文成,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你给我留意下,从中筛选出几名适合为官者。” 第297章 东征陇右(三) 第298章 东征陇右(四) 李自成预备当晚留在西宁城内,他的亲兵,以及刘云水的属下,都是骑兵,比步兵的速度快得多,半道上应该就能赶上先行出发的周宾部。 更新最快 他独自在书房静坐,终于要和朝廷开战了,原先以为应该是紧张、激动、兴奋的,甚至还会有恐惧,到了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心静如水,并没有发生多少波动,简简单单,平平淡淡,水到渠成。 就像是洞房花烛,原本期待了多少时日,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真要到了时间,一旦揭开新娘的盖头,反而比较平静,如果事后回想起来,很多点滴细节恐怕都记不清了。 不过,这一次,与朝廷在陇右开战,是天命军主动挑起的,准备充分,局部处于优势地位,至少在士兵的战斗力上,天命军绝对强于朝廷在陇右的军队。 李自成闭目沉思,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完善的地方,他从后勤准备,一直想到前线的作战,也没发下什么明显的破绽。 破绽也许有,只是一时没有发现而已。 但绝对的完善是不存在的,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只要做到力所能及,对抗朝廷,并最终推翻它,这是后世已经检验过的真理! 自己要做的,就是在进入北京之后,不能功亏一篑,将大好江山拱手让给鞑子,让大汉民族从此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李自成向椅背上依靠,想要休息片刻。 “大都督,来自西宁商人的讯息!”何小米轻轻推门进来,将一叠数张白纸放到李自成的面前,天命都督府已经开衙,他已经改口了。 “奥!”李自成接过白纸,快速浏览一遍,嘴角不觉发出一丝冷笑。 “大都督,如何?” “穆氏商行已经将蒸馏酒、玻璃运出陇右,目标应该是京师,而金氏商行也将一批货物,连同香水,出蜀道、沿长江东下,金一心东主亲自押着货物随行。” “大都督,这个金东主,此次亲自去江南出售香水,算是上心了,香水也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上心?小米,你长些脑子好不好?”李自成将白纸放入一个备用的抽屉里,道:“你觉得金一心亲自下江南,只是为了将货物卖个好价钱?” “……”何小米愕然,道:“难道不是?他另有想法?” “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还未学会动脑子,”李自成用手指着自己的脑门,淡淡一笑,道:“金东主不仅要将货物卖个好价钱,还会在江南市场考察一番,他会在江南逗留一段时间——直到陇右战争完全结束!” “啊?”何小米顿时清醒过来,“金一心这个墙头草,他是在观望,看哪头取得胜利?大人,以后香水就不用给他了!” “那倒不必,”李自成摇摇头,道:“他从蜀道南下,再转长江去江南,就是告诉我们,他并没有告密的意思,如果是告密,应该走东线,那条路距离京师最近,走蜀道南下,即便想告密,等他迂回至京师,陇右的战斗恐怕早就结束了。” “大都督……” “算了,由他去吧,只要不与我们作对便成!” “大都督,讯息上说,穆氏商行的货物,可是走的东线……” “哈哈,这个小米倒不用担心,穆青山尚在西宁,如果穆氏商行去告密,难道他能逃出天命军的掌心?这个穆青山,摆明了是要与我们走到一起了……”李自成心道,还有一个穆思蓉在李家,对家族来说,一个庶女算不得多重的份量,但至少有一份牵制。 “大都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虽然被大都督批评,何小米决定不做他想了,反正一切都在大人的掌控中。 “不用管他们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我们明晨便出发!” “是,大都督,属下这就让兄弟们去准备!”何小米迅速退出了书房。 …………………………………………………… 从西宁至三川府,不过二百余里,骑兵全力冲刺,一日可至,在过了乐都县不久,李自成就追上了周宾部的步兵,但他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奔三川府而去。 一路上,这些轻骑兵都是打马如飞,只是在午时停下吃饭,休息了小半个时辰,申时初,大军已经赶至三川府。 现在已经刚刚过了盛夏,白日时间长,距离天黑还有将近一个时辰,李自成未做停留,而是从府城南面的大道上绕过去,堪堪在天黑之前,到达官亭渡口。 李过得到讯息,已经过来接应,他翻身下马,叩拜在地,“属下恭迎大都督!” “双喜不用多礼,”李自成也是跳下马,左顾右盼,却没有见到马有水,“有水呢?不会已经渡过黄河了吧?” “回大都督,今日一日,马千户的属下已经全部渡过黄河,便是属下,一功也是带着一个百户渡过了黄河。”李过告诉李自成,人渡河并不困难,倒是战马,有些令人头痛。 李自成听着潺潺的流水声,不觉皱起眉头,此时天色已晚,已经无法渡河,便命令士兵们扎了营,待明日天明之后,再行渡河。 李过一直待在李自成的身边,见李自成已经布置妥当,方才道:“大都督,此次东征陇右……据说朝廷的大军就在左近围剿陕西的盗贼……” “双喜担心朝廷的大军会增援陇右?”李自成含笑道:“怎么样,双喜害怕了?” “属下并不害怕,如果不是来到西宁,属下的坟头上恐怕早就长出薅草了,”李过面色一凜,“属下担心的只是兄弟们……他们跟着我们,那么相信我们,可千万不要……” “双喜还是不放心!” 李自成心道,双喜乃是游侠的性子,一向重义气轻生死,到了此时,也会感到害怕,那士兵们的心情,可想而知,必须尽快用战斗来积攒他们的信心。 不过,李过能想到兄弟们的安全,这个千户官,已经与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 “大都督……属下……” “双喜,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像周宾部在卡当山创造的‘零死亡’,在现在的战斗中并不多见,”李自成的面色也是沉重起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减少士兵的伤亡!” “大都督,属下明白!” “双喜,我们与陕西盗贼不一样,同样是为了在这乱世中活命,他们通过抢劫、掠夺他人来满足自己,而我们,在不断壮大的过程中,也带着百姓一道活下去,只要在陇右站稳脚跟,百姓必会支持我们。” “……” 这些大道理,说多了李过也是不懂,李自成换了话题:“双喜,陇右现在的情形如何?” “据王安平的游骑传讯,在曹文诏驱逐了盗贼之后,陇右渐趋稳定,各地的卫所也已经恢复,只是士兵数量严重不足,比原先的西宁卫,也是差了不少。” “哈哈,”李自成大笑,“陇右卫所缺编严重,双喜认为他们还有战斗力?当日攻打西宁,以及甘州的各个卫所,双喜难道没见到朝廷卫所的糜烂程度?除了甘州,哪还有可战之兵?” 李过拱手道:“陇右的明军,应该不会比甘州更强,但朝廷的大军随时可能增援,若不能及时克服陇右,我们必将陷入两面作战的境地。” “两面作战?双喜,以陇右现在的状况,能拼凑出一支像样的军队吗?”李自成面目含笑,“依双喜来看,我们该如何克服陇右?” “这个……属下不知,属下一切都听大都督的。”李过朝李自成拱拱手,满面期待,在他的心中,自己这个二叔,比当日在家乡时,更是智计百出,除了有些担心外,他都懒得去想战斗的情形。 “双喜,咱们去大帐中详谈。”李自成让何小米叫上刘云水,他们两部的骑兵,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 稍顷,三人来到李过的大帐,李自成坐在主位,刘云水、李过坐在下首的马扎上。 “云水,咱们明日就将渡河,你说说,这陇右的战斗,你有什么想法?” 刘云水拱起双手,思索片刻,方道:“大都督,陇右地域极广,不下西宁、甘州,属下建议,快刀斩乱麻,先占据主要的府县、卫所,再迫降其余的地方,就像当日在甘州那样。” “云水所说,乃是快速拿下整个陇右的法子,”李自成笑道:“可是陇右并没有像梅之焕、杨肇基那等在当地有威望之人协助,难保没有一两个卫所,会拼死抵抗,更为重要的是……”他忽地打住话头,目视李过。 李过得到鼓励,忙朗声道:“更为重要的是,朝廷的大军就在附近剿灭盗贼,若是走漏讯息,朝廷大军不日将至……” 李自成点点头,道:“云水,这朝廷的大军,我们该如何应付?” “这……属下实在没想过,属下一直想的 ,就是如何拿下陇右,”刘云水忽地一悟,既然大都督说到这些,他一定已有谋划,以大都督的心思……他忙抬眼看向李自成,拱手道:“大都督,此事只能依靠大人的调度了!” “云水、双喜不识地理,自然不知道陇右的地缘情形,”李自成哈哈一笑,“陇右现在虽属陕西,又有渭河贯通,但是,渭河却是少见的并没有沿河通道,陇右与陕西凤翔之间,只有陇山上一条古道可以通行大军……” 刘云水大喜,忙叫道:“大都督,属下明白了,只要守住这条古道,朝廷大军便是再多,一时也难以增援陇右……” 李过恍然大悟,难怪二叔一直信心满满,原来他早就盘算好了,他原本就是陕西米脂县人,又曾在西安待过,对凤翔亦有所知,当下拱手道:“大都督,此处距离陇山,恐怕有六七百里,步兵行动迟缓,属下愿意领本部骑兵去镇守陇山!” 李自成微微一笑,道:“双喜部的骑兵,不过五个百户,得到战马的时日又太短,要穿越整个陇右……云水部的骑兵,也要赶过去!” “是,大都督!”二人忙拱手领命。 第299章 东征陇右(五) 天色刚刚泛亮,天命军的大营就有了动静,士兵们纷纷起床,洗脸、喝水、吃干粮,他们要趁着早凉,尽快渡过黄河。 更新最快 李自成匆匆吃过早饭,也是来到渡口。 士兵们已经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排好队列,随时准备渡河,码头上已经集中了各式的牛皮筏和羊皮筏,还有用粗索绑缚的木筏,仔细观之,大的牛羊皮筏长达十丈、宽近三丈。 有熟悉的士兵告诉李自成,羊皮小筏需要用皮袋8-12个,大型的用12-24个羊皮袋编排结扎而成,而牛皮筏小型的用30-32个牛皮袋,连结扎绑成筏,大型的由4个小牛皮筏合并组成,每个小型牛皮筏可载运百人,羊皮筏也能运载数十人。 牛羊制成的皮筏都已经充足了空气,显得鼓鼓囊囊的。 让李自成觉得奇怪的是,二十多木筏都是排在最前列,看来是准备最先上人,“双喜,难道木筏比牛羊皮筏更加稳当?” “并非稳当,而是只有木筏才能运载马匹,我们昨日就是先用所有的筏子运载步兵,到了最后,牛羊皮筏却不能载运战马,马蹄尖利,一旦踏上牛羊皮筏,可能踩破筏子,只能用木筏运输过河,”李过拱拱手,道:“大都督,现在是否可以渡河?” “原来这么回事,”李自成一挥手,笑着道:“趁着早凉,赶紧渡河吧!” “是,大都督,”李过忙回身来到码头,大声道:“开始渡河,不用拥挤,依次上筏子。” 骑兵们开始牵着战马,排着队上了码头,每名士兵都伴着自己的战马,一手牵着马缰,一手不时地在马脖子上抚摸着,到得码头前,更是十分小心地将战马引入木筏上。 战马起初不肯上筏,禁不住士兵软磨硬泡,等到上了木筏,却又战战兢兢,幸好它熟悉的骑手一直伴在身边,战马方才勉强在木筏上停下来。 饶是如此,还有几匹战马,或是踩到木料的缝隙,或是太过小心翼翼,差点在木筏上摔倒,将木筏踩得剧烈晃动,幸好旗手一直伴在战马的身侧,不断抚摸颈项安抚,战马方才安心待在木筏上。 一面庞大的木筏,只能运载三匹战马和骑手,二十余木筏,一次运载的骑兵,半个百户多一点。 木筏缓缓离开码头,向对岸驶去,这时早就等候在两侧的牛羊皮筏,方在艄公的掌控下靠近码头,还是运载刘云水部的辅兵,与辅兵一同渡河的,还有粮草物资,幸好此处的牛羊皮筏都是特别大,装载量也大,一次运输,几乎达到两个百户。 码头上渐渐安静下来,连河水中刚刚泛起的水泡,也被冲至下游,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的筏子,逐渐缩小身影,向对岸的人群的驶去。 但士兵们还是在列着队,除了数十名第一千户的辅兵,将粮草物资运送至码头最外侧的河水边,其余的士兵都是默默无言。 战马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焦虑,不断甩着尾巴,时而抬头看着河面,时而摇晃几下脑袋,幸好各自的骑手就在身边,他们不停地抚摸战马脖子上最为敏感的皮肤,终于使得它们没有发狂。 李自成将目光从河面上收回,在士兵的身上扫视了一圈,现在排着队等着渡河的士兵,都是第一千户的辅兵和第二千户的骑兵,看来刘云水与李过,在操训士兵上,还真花了不少心思。 已时中,李过部的骑兵已经渡河完毕,李自成决定率亲兵渡河,现在他的亲兵,已经有一个完整的总旗,除了派出一名亲兵去接管香水的生产,尚余五十五人,基本上占据了所有的木筏。 刘云水部的辅兵已经押运着粮草辎重,全部渡河完毕,牛羊皮筏子虽然空出来,但却不能运载战马,只得泊在岸边,等待周宾部东进。 刘云水来到码头给李自成送行,“黄河上水流甚急,大都督可得小心些!” “嗯,”李自成微微点头,“云水部今日应该夜可以渡过黄河,只是周宾部尚在路途,着人查探一下,看他们到了什么地方。” “是,大都督。” 李自成摆摆手,亲自牵过黄鬃马,学着士兵们的样子,一手提缰,一手轻轻抚摸着马脖子。 艄公已经将木筏停稳了,何小米不放心,又让两名亲兵,一左一右,用手扶住木筏,待李自成稳稳当当上了木筏,他也牵着马上来。 这一条木筏之上,只有李自成与何小米二人,其余的亲兵也是上了木筏,紧跟在后面。 老艄公稳稳地操控着木筏,渐渐向对岸驶去,河面上泛起一串串浑浊的水泡,还有老艄公的木桨带出的水花,李自成朝河面上嗅了嗅,河水中果然有一股泥腥味。 回头望去,木筏在河面上一字排开,很有解放大军过长江的感觉,只是木筏的数量少了些。 李自成望着越来越远的岸边,心中有些感叹,若是河面上有一座石桥,这数千士兵,也不用数日时间方能渡河,“小米,此处的黄河,应该有百丈宽吧?” “大都督,属下听说,此处河面,超过百丈,但因为黄河有个拐弯,水流倒是舒缓了许多,加上两岸出现了缓坡,自古以来,就是一处重要的渡口。” “既然是重要的渡口,那为何没有通行的桥面?哪怕一座浮桥也好呀!”李自成轻轻摇着头,心中已在思虑。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也许浮桥会影响船只的通行吧,也许河水流速太快,无法搭建浮桥!” “不可能,”李自成摇摇头顿然否决,“如果此处有船只,为何渡河的时候,一条船也不见?如果说百姓不肯借船,那这些牛羊皮筏子,难道不是附近的百姓家的?” “这……” “归根到底,还是此处人口太少,朝廷根本没有重视河西,”李自成想了想,除了洪武年间,大明似乎在河西没有发生大的战斗,自然不会重视河西之地,“小米,你说,这河面上,依现在的技术,能不能建上一座石桥?” “这个……属下不知,这么宽的河面……”何小米思索片刻,道:“大都督,不如去找汤主教,汤主教的脑子里,尽装着一些我们不太知道的东西……”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李自成哈哈一笑,道:“小米,在河东登陆之后,以我的名义,立即飞鸽传书西宁,询问汤主教有关在此处搭桥的事宜。” “是,大都督!”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来到对岸的青石滩,李过、马有水、高一功、王安平赶紧过来拜见,岸上早有士兵将李自成所乘的木筏收紧,纹丝不动。 李自成牵着黄鬃马,缓缓下了木筏,向跪了一地的军士们摆摆手,“大家都辛苦了,不用多礼,赶紧起身吧!” 众人皆起身,只有李过、马有水、高一功、王安平迎上前来,马有水多日未见李自成,便道:“大都督,此次东征……” 李自成担心他像李过那样,当着士兵的面,又要说出担忧的话来,忙抢着道:“先回大帐,咱们再详谈!” “是,大都督!” 众人来到马有水的大帐,李自成向主位一坐,让他们都坐下,方道:“安平,此次东征,对天命军极为重要,你先给大家说说陇右,还有周边朝廷大军的形势,我好做出下一步的决断。” “是,大都督!” 王安平站起身,先是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神智特别清醒,方道:“说到陇右的局势,与陕西息息相关,甚至与陕西的盗贼也有剪不断的关系。” “去年,曹文诏进军陕西,各路盗贼纷纷落败,在曹文诏的追剿下,他们在陕西无法立足,于是东渡黄河,转战陕西,曹文诏的大军,也追随着去了山西。” “三边总督杨鹤,对盗贼采用安抚的法子,只要贼人放下武器投降,便能获得朝廷的安抚,陕西曾经平静了数月。” “但盗贼被遣散后,贼性不改,时而在当地有奸#淫掳掠之事,不得已,延绥巡抚洪承畴对滋乱的贼人进行剿灭,加之朝廷安抚盗贼的钱粮不够,现在的陕西,盗贼风烟再起,杨鹤也被革职查办。” “杨鹤被拿,那现任的掌管军政的三边总督是谁?”李自成虽然听到大量来自陇右的讯息,但来自陕西这么详尽的讯息,他还不知道。 “回大都督,现在三边总督空缺,由延绥巡抚洪承畴代理军务,”王安平朗声道:“这个洪承畴,据说性好嗜杀,但能力有限,比不得曹文诏!” “只要不是曹文诏便好,据说那个曹文诏,打仗很有一套,听说数千士兵,就能将贼人数万,甚至十数万人撵得满天飞!” “是呀,朝廷真是帮了我们的忙了,将曹文诏调往山西。” “大人是不是算准了洪承畴接掌陕西?哈哈……” 几人议论纷纷,王安平更是一挺胸膛,道:“那洪承畴,据说是文官出生,只知道纸上谈兵,而且,他的精力,还放在陕西的北部,延安府、延绥镇、固原镇、宁夏镇那一带,离陇右可是远着呢!” 李自成却是暗暗吃惊,洪承畴,那是最后在山海关外与皇太极对垒的人,恐怕比曹文诏还要知兵,虽然他最终兵败被俘,降了满清,但那时大明已经处于颓势,政治**,国库亏空,各个总兵拥兵自重……大明的失败,首先是政治上的失败,罪责主要不在于军人。 这个洪承畴,怎么会这么早起身来到陕西? 第300章 东征陇右(六) 李自成对于洪承畴总督陕西军务,还是相当吃惊的,他原本以为,曹文诏撵着盗贼们去了山西,陕西基本上处于真空状态,能勉强维持局面就不错了,没想到来了个更厉害的洪老九! 看来,以后上历史课的时候,再不能睡觉,和老师对着干了! 不过他已经穿越来到大明,后悔也是无路。 更新最快 就像天命军,大半已经渡过了黄河,再要回头,除了自毁长城、涣散军心外,实在没有比这更让兄弟们丧气的事了。 再说,天命军迟早要面对朝廷的大军,即便像李过所希望的那样,仅仅割据西宁和甘州,朝廷会选择容忍吗? 不可能! 朝廷的大佬们,可以容忍蒙古人占据乌斯藏都司、朵甘都司,可以容忍女真人侵占奴儿干都司、辽东都司,却绝对不会容忍汉人在边陲立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汉人与异族不一样,必须臣服于朝廷,臣服于皇帝,而异族会不会臣服,则要看皇权是不是向秦始皇那样,“威加海内”。 李自成忽地想到辽东,不知道辽东的战局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牵扯朝廷一些注意力。 王安平的游骑,现在主要活动在陇右,最多也就扩散至整个陕西,对于京师,对于辽东,李自成暂时两眼一抹黑。 不过,不管辽东现在是什么局面,天命军都要走自己的路,只有自己的实力增强了,才能增加话语权,而天命军要扩张实力,陇右是必经之地! 他就不信了,以天命军现在的军纪,加上西宁步枪的协助,还能守不住陇山上的通道! 不过,原先的作战计划,需要做个小小的调整了。 李自成待大家欢笑片刻,方道:“既然天主派来了洪承畴,给了我们机会,我们没有理由缩手缩脚,‘天予不取,反受其害’,看来我们这次东征,是选对了时机!” 众人都是大喜,连李过也不再患得患失,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大都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属下愿意打先锋!” “先锋?你部是骑兵,速度快,自然要打先锋,”李自成哈哈一笑,“不过,我们总不能在这青石滩晒太阳,离此最近的州县,乃是东面的兰州,离此大约百里,等拿下了兰州,就作为我们此次东征的粮草大营。” “那……要不要现在就出发?”李过大喜,难得地主动求战,他总算有可能独立建功了,“我部的骑兵已经全部渡过黄河,待午饭过后,立即就能出发,天黑之前,也许能赶至兰州……不,属下一定能赶至兰州!” “双喜别急,拿下兰州,破城不用骑兵,你只管观战,并截断城中士兵逃亡的路线即可!”李自成别过脸,“有水,一日半的时间,你部能否赶至兰州?” 马有水两肩微颤,双目泛光,他立即起身,双手抱拳道:“大都督放心,属下必能在一日半之内,赶至兰州城。” “好,那你立即去午饭,带上游骑出发,记住,并不需要强攻,兰州城内,不仅有肃王府,还有兰州卫、甘州中护卫这两卫之兵,切不可大意!” “那……属下如何入城?”马有水心道,难不成这两卫之兵,会打开城门让自己入城? “有水忘了,我们当日是如何攻克甘州卫的各个堡驿?”李自成笑道:“让你带上游骑,就是告诉你,城内已有我们的人,他们会在晚上接应你入城,我大军也会随后赶到。” “属下明白!”若论起攻城,这的确是最省事的法子,但在这样一来,马有水就丧失了甘州城外大肆杀戮的畅快,西宁步枪的威力,也无法在战场在充分展示出来。 “万一接应的游骑未能及时打开城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兰州城内,朝廷的两卫士兵,即便缺编严重,也会比你们多得多,莫要打草惊蛇,泄露我们东征的讯息。” “是,大都督!” “去吧,带足三日干粮和清水!”李自成担心马有水部一时不能攻克兰州,也许还要在城外耽搁一段时间。 马有水欢欢喜喜地去了,李过却是一脸黑线,这次攻打兰州,又被马有水抢了先机,早知道就不要这个骑兵千户了,每次打仗,基本就是摆设,他忽地起身道:“大都督,属下这个先锋,接下来要如何东征?” “双喜稍安勿躁,”李自成岂能不知道他的心思,趁着刘云水的骑兵尚未渡河,很想独立干上一票,自成军以来,一直被刘云水压上一头,连士兵的战马,大半都是卡当山之战后,刘云水部送过来的,“让你作为先锋,是打下兰州之后,兰州虽不是府城所在,因为有肃王的缘故,竟然驻扎两卫之兵,我们先得合力拿下兰州,做为我们的后方基地,然后才能别做他图。” “那我们现在……”李过微微有些失望。 “现在?”李自成淡淡一笑,“现在先去午饭,午饭之后,让安平告诉你,从兰州去关山西侧的清水县,如何行军,才能避开各地的府县、卫所,你可得记好路径,拿下固关、镇守关山通道,就靠你们骑兵了,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若是守不住关山通道,别怪我不念亲情、军律从事!” “是,大都督,”李过这才高兴起来,如果洪承畴来了,他正好可以建功,也不愧对自己目下的千户头衔,“属下这就去跟王总旗官学习地理。” “双喜,安平活跃在看不见的战线上,对于天命军,他同样战功卓著,我已经升他为百户官了,哈哈……” “啊?”李过一愣,随即很快醒悟过来,忙拱手道:“失敬,失敬,在下实在不知道,王百户见谅!” “李千户说哪里话,都是一般为大都督、为天命军效力,”王安平忙拱手还礼,“即便是百户官,也还是李千户的下属!” “不一样,不一样,”李过继续拱着手,还上下抖了两抖,“王百户活跃在朝廷的心脏,比我等凶险万分,佩服佩服,我们算不上统属,这次东征,在下仰仗王百户的地方还有很多!” 王安平还待谦虚两句,李自成笑道:“你们在此也不用惺惺相惜了,关键是要相互配合,打好东征陇西的战争,至于相互抬举的话,就留待战后的酒桌上再说吧!” “那是,那是,”李过忙拉起王安平的手,“走,我们先去吃饭,吃饱饭好请教走哪条路可以避开朝廷的卫所,尽快赶至关山,我还等着拿洪承畴的脑袋建功呢!” 午后,刘云水部的骑兵,不断渡过黄河,开始在东岸扎营,刘云水并没有第一批渡河,直到申时中,他才在青石滩登陆,随后立即来见李自成,“属下叩见大都督!” “云水不用多礼,”李自成让他在对面的马扎上坐下,“怎么样,今日能全部渡河吗?” “属下的骑兵,今日渡河不成问题,”刘云水拱起双手,“不过,第五千户的士兵,尚在路途,如果他们加快行军速度,今晚应该可以在西岸的八盘峡扎营,明日方能渡河。” “周宾部都是步兵,没有战马的拖累,渡河的速度应该快得多,即便加上粮草辎重,也不需要半日的时间,”不过李自成知道,步兵渡河快,但行路可就慢了,他们肯定赶不上兰州之战了,除非在攻打兰州的时候,出现严重的意外,“云水,兄弟们怎么样,疲劳吗?” “昨晚都休息了一个晚上,今日渡河,劳累的又是艄公,兄弟们怎么会疲劳?”刘云水已是露出头饿狼那种攫取的目光,“大都督,我们可以立即投入战斗!”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云水总是急性子,陇右这么多府县、卫所,还不够你立功的?先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一夜,仗一旦打起来,恐怕就没有机会睡个自在觉了。” “大都督,那明日呢?明日我们有没有战斗?”刘云水恬着脸笑,每次遇上战斗,他就会高兴,越是艰难、越是硬仗,他就越兴奋,连他自己都搞不清,他这一生,是不是就是为了战斗而生。 “明日嘛,明日自然会有战争,我们来陇右,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在刘云水的身上,并没有李过那样忧虑之色,他似乎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这是他与李过最大的区别,也是李自成更加器重他的原因,“不过,明日的战斗,你的骑兵不是战斗的主力,和甘州时一样,好钢要用在刀口上。” “大都督……”刘云水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灰暗,难道又要给步兵打下手?这些步兵们,自从配备了西宁步枪之后,专门抢骑兵的功劳,似乎专门跟骑兵做对似的。 “云水,明日的战斗,你们不会作为主力,是为了让你们多休息一日,”李自成忽地面色一凜,道:“过了明日后,你们的的作战任务会很重……到达清水县之后,或是路过秦州,先拿下来,这是附近唯一对你们有威胁、驻扎完整卫所的地方,步兵兄弟们距离你们太远,一切,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大都督,属下明白!”刘云水盘算片刻,不但没有露出担忧之色,反而面上一喜,“大都督,若是拿下秦州卫,俘获的降兵能否用于协助我们驻守关山?拿下秦州,应该不缺粮食了……” “这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李自成面上也是一喜,这个刘云水,什么时候也变得智计百出了,竟然想到用降兵帮助守关,“不过,一切为稳妥为要,你们两部只有十一个百户的骑兵,兵力也不宽泛,一定要加强对降兵的掌控。” “是,大都督,属下明白!” “云水,此次你们两部出征,除了必须拿下秦州,一定要以守为主,你们的任务,就是守住陇山南部的关山隘口,阻止朝廷大军西进,为天命军全面掌控陇右赢得时间,切不可贪功冒进,否则,即便立下军功,我也会严惩不怠!” “是,大都督!” 李自成又道:“只要能躲避官军,绝对不要挑事,更不要在关山以东用兵,天命军东征,能瞒得一刻是一刻!” “大都督放心,属下绝不会因为贪功,而坏了天命军的大事!” 第301章 东征陇右(七) 天色刚刚大亮,李自成就翻身起了床,他让何小米去准备一下,找个适当的场所呼吸新鲜的空气,如果能跑跑步那是最好了。 更新最快 刘云水、李过已经来到李自成的大帐外,双双拱手行礼,“大都督!” “嗯?你们这么早过来做什么?”李自成略一沉思,便已明白他们的心意,“是不是准备出发,早些赶至兰州城?” 刘云水讪讪一笑,道:“大都督,凡事宜早不宜迟,早一刻到达兰州,还可以让兄弟们休息片刻!” 李过也是跟着帮腔,“大都督,我部士兵已经休息了十余个时辰,早就急不可耐了,士气只可鼓不可泄……” 李自成抬头看看天色,太阳还不见影子,东方只是出现一丝微弱的霞光,便用手点着二人的脑袋,道:“本来只有百余里的路程,是不用这么急赶路的,战斗是在晚上进行,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不过,现在正是夏季,趁着早凉赶路,人马也会舒爽些,云水说得对呀,凡事宜早不宜迟,你们先准备准备,一会就要早餐了。” “是,大都督!”二人向李自成拱手又是一礼,便转身回去,刘云水小声道:“我就说嘛,大都督一定会同意早些赶路!” 李过用手罩住嘴唇,轻声道:“如果没有我帮着说话……” “你们在说什么呢?”李自成立即飞过去两道目剑,“说你胖,你就喘上了,你们竟敢合起伙来算计本都督……” “没有,没有,我们哪敢算计大都督?”刘云水头也不回,拔腿就跑,“我去让兄弟们准备准备,马上就要开饭了……” 李过回头看了一眼,见李自成不像真正生气的样子,方才转过身,一溜烟跑了。 李自成摇着头嘿嘿一笑,“真是一对活宝,这两个骑兵千户官,真是百里挑一瞄上的……” 早餐过后,李自成留下刘云水部辅兵,在青石滩附近等待接应周宾部渡河,自己带着李过部、刘云水部的骑兵,向东南方的兰州城进发。 太阳已经露出一丝脸面,但热能被河风抵消,骑在马背上,并不感觉太热,李自成要抢早凉,以便午时让士兵们多休息一刻,便朝黄鬃马臀上抽了一鞭,黄鬃马吃痛,立即飞奔起来。 何小米等一众亲兵,哪敢迟疑,纷纷快马加鞭,随在李自成的身边,刘云水、李过更是不甘示弱,都是打马如飞,黄河南岸的黄土地上,顿时扬起数人高的沙土…… 李自成一口气跑了三四十里,方才放缓马速,回头一看,士兵们都是清一色的明光铠,若是将九州旗换为大名的龙旗,完全就是一支明军的骑兵。 他心中一顿,忽地有了一个想法。 中午在大万山林木中休息的时候,李自成将刘云水、李过聚拢起来,“云水、双喜,你们将来从兰州东进的时候,还是要换上朝廷的旗号。” “大都督是说,让我们假冒明军?”刘云水立即明白过来。 李过也道:“属下明白了,我们这一身的明光铠,若是再配上明军的旗号……谁也不知道我们乃是天命军!”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若是再带上肃王,或是兰州的印信……” “印信?一旦拿下兰州,印信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是多少……” “难怪大都督让我们在拿下兰州之后再行东进,原来大都督早就设计好了,就等着沿途的卫所上当了,大都督……” 三人相对着哈哈大笑,李自成的心中也是轻松起来,只要刘云水、李过两部的骑兵,能及时到达陇山关口,自己集中力量荡平陇右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一份。 如果能快速荡平陇右,就像刘云水所说的那样,降兵若是处置妥当,很快就会成为天命军的力量,难道毛太祖的军队就是这样逐渐走向强大的?似乎毛太祖的军队中有主管思想工作的政委,还有不时鼓舞士气的女性文#工团…… 毛太祖的本事,不可能学得惟妙惟肖,在这个时代,要想组建女兵,根本不切实际,不说程朱思想早就给女人洗脑了,就是她们的小脚,又如何能适应战场的速度?总不能让人背着在战场上跑吧? 李自成靠在道旁的一刻树干上,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思,刘云水、李过也是睡不着,二人干脆起身,离开李自成稍微远些,每人口中咀嚼着一根青草,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 直到日头已经偏西,李自成才离开山谷,继续向着兰州进发,但大军直到酉时中,才追上马有水部的步兵,这时距离兰州城只有十里了,马有水部的士兵,已经在山谷中休息了小半个时辰。 李自成看看天色,现在还早,便在小山凹里伏下来,“有水,怎么样,兰州城中有讯息传过来吗?” “大都督,现在还没有!”马有水也是歪靠在一边,正好将脑袋枕在一块大石上,虽然还是高温,但大石藏在树荫了,倒也不烫。 “大都督,知道兰州将是我们东征陇右的第一战,所以属下在城内留下了十余名兄弟,”王安平道:“要不,我亲自去一趟城内,现在赶过去,应该还能入城!” “不用了,现在过去,慌慌忙忙入城,倒容易引起守城士兵的警觉。”李自成心道,既然城内留下了十余名游骑士兵,就是强攻,也能拿下城门,兰州城内虽有肃王府存在,但此时并非战时,城门口的守军绝对不超过三五人,不用王安平亲自冒险了。 实在不行,还有强攻一途。 几名骑兵褪了明光铠,扮做百姓的模样,在外围警戒,若是遇上行人商贾,便要劝说他们改道,万一不听劝,只能怪他们不长眼了,士兵身上那种在战场造就的气质和杀起,与一直耕作的百姓绝对不同,如果没有眼力,只能怨天主暂时尚未照耀陇道右大地。 士兵们或坐或趟,都是找一块树荫之地,行了一日的路,都有些疲惫,正好可以歇歇脚,千余战马分做几拨,都解了辔头,自由自在地在山谷中啃着青草,只要有食物,他们是不会背着主人向外界嘶鸣示警的。 太阳逐渐西沉,但山凹里无风,还是十分闷热,好不容易挨到黄昏,山外早已没了行人的踪迹,士兵们这才活络些,精气神好的,还与同伴们说说话。 李自成让士兵们起来晚餐,就着夕阳的余光,还能取些山泉水解渴。 晚饭后,士兵们并没有去林外闲逛,而是被要求就地睡觉,“能吃、能喝、能睡”,才是士兵身体素质好的标志,战场谋略,那是军官们的事,士兵只要服从就行。 从某种程度上说,士兵脑子里想得越少越好,不仅可以养神,还能提高战斗力,“无知者无畏”,士兵越“聪明”,想法就会越多,在战场上可能就会有恐惧。 当然,这需要军官具有决断力,而且还能经常打胜仗,用胜利不断慰藉士兵,他们才会信任自己的上官,上了战场,才会在军官的指挥下,不要命地向前冲。 况且,今夜有战斗,士兵们只能休息上半夜,从下半夜至天明,恐怕再无休息的时间了。 李自成留下少量值守的士兵,自己也是靠在斜坡上打起盹来。 只不过,他的脑子,实在无法安静下来,按理说,兰州之战,是天命军东征陇右的第一场战斗,也是天命军组建后的第一场战斗,他已经算计的满满的,连王安平都在城内留下了十余游骑,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但兰州城内有一个肃王,所以凭空增加了一个甘州右护卫,这一卫之兵的存在,就会增加许多变数,而且,据王安平的游骑探得讯息,甘州右护卫并不是和兰州卫一道,住在军营中,而是拱卫王府的,兵分两处,就给合围带来难度。 李自成倒并不担心取胜问题,而是担心有漏网的士兵,将天命军东征的讯息传出去,给将来攻打卫所增加难度。 不过李自成转而一想,既然甘州右护卫的目标是王府,如果在城内制造点混乱,甘州右护卫敢离开王府吗? 这样想着,李自成不知不觉睡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自成被何小米唤醒,“大都督……” “小米,现在什么时间了?”李自成揉了揉双眼,抬头一看,只缺一小块的准满月,已经挂在中天,应该是午夜时分了吧? “大都督,快要子时了,”何小米轻声道:“几位千户大人请示,何时可以进兵?” 李自成站起身,透过稀疏的月光,已看到林木之中影影绰绰,士兵们显然急不可耐了,他盘算了一番,从这里去兰州城,还有十里,出了林子,便是朗月,士兵们不可能大摇大摆去城下,猫着腰或是匍匐前进,又会耽搁不少时间,便道:“让几位千户官来见我。” “是,大都督!”何小米一转身,迅速消失在月影里。 “大都督!”稍顷,刘云水、李过、马有水出现在李自成的面前,月光被枝叶敛去大半的光芒,看不清他们的脸色,但从他们喘着粗气的鼻息中可以判断出,这样的时刻,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有水部立即出发,出了林子,须得小心行进,距离东城门两里之外,便得匍匐前进,切不可惊动城头的守军,在距离城门一里的地方停歇,等待城头上的号令,云水部出北城门,切断王府的出城路线,待城内的兄弟们接应,方可入城,双喜部,随在有水部身后,骑兵动静大,不可靠近城门。” “是,大都督!”三人领命,欢欢喜喜出了林子。 第302章 东征陇右(八) 第303章 东征陇右(九) 第304章 东征陇右(十) 第305章 东征陇右(十一) 第306章 东征陇右(十二) 第307章 东征陇右(十三) 第308章 东征陇右(十四) 第309章 东征陇右(十五) 第310章 东征陇右(十六) 第311章 东征陇右(十七) 第312章 东征陇右(十八) 李自成的亲兵都有战马,不过一泡尿的时间,便赶至临洮府北门,此时北城门已经被马有水完全控制,城门附近的守军,非缚即杀,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更新最快 马有水听得马蹄声,知道李自成到了,忙迎出城门,“大都督!” “有水,怎么样,一切顺利吗?”李自成并没有看到被缚的守军,连城头的灯火只有一两盏,完全就是平日守城的模样。 “回大都督,北城门已经完全控制,兄弟们在城内建立了外围防线,但我们人少,暂时没有向城内攻击。” 李自成点点头,马有水身边只有两个百户的枪手,若是贸然攻击军营,取胜或许没有问题,却无法保证对守军形成合围之势,最后的结果,守军大量逃亡,会将天命军进军陇右的讯息泄露出去。 若是完全占据陇右,他倒不担心这些讯息被泄露出去,反正就要面对朝廷的大军了,不过,现在正在攻打陇右各府县的关键时刻,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 他目光一扫,道:“参将陶智勇在哪?” 马有水忙命令士兵们将陶智勇推过来,“大都督,属下担心他乱咬,已经用棉布堵了他的罪!” 现在已经占据了城门,后面的步兵即将到达,李自成再不用担心,便命令将陶智勇口中的棉布取出,笑道:“参将大人,现在明白当前的处境了?” 陶智勇眨巴着双眼,并没有大喊大叫,却道:“大都督,你们这是……” “我们是反贼,”李自成哈哈一笑,“你的前面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死,听说你最近强娶了一房姨太太,你要是死了,这卢氏可就要归了别人……哈哈……” “你们……”陶智勇有些糊涂了,在生死面前,暂时放下了娇滴滴的卢氏,但肃王爷怎的与反贼在一起,难道是他要谋天下?“大都督,你们既是反贼……是好汉,那肃王爷……”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瞒参将大人,肃王爷已是我们的人,”李自成瞟了眼朱识鋐,又将目光转回,“给你一泡尿的时间思考,是投降,加入我们一伙,还是为国尽忠,从此撇下你新娶的姨太太……奥,顺便告诉你,兰州卫已经降了,不肯投降的甘州中护卫,已经被我们完全消灭了!” “这……”陶智勇也是看向肃王爷,黑暗中不甚清晰,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他并没有说话,显然没有否认大都督刚才所说的局势。 既然连肃王爷都降了,我一个参将,还尽什么忠?陶智勇双腿一软,叩拜在地,“大都督,小人愿降!” “这就对了,投降可以免死,”李自成只是淡淡一笑,并么有多少欣喜,“待会我们入城,你要主动招降你的兄弟们,也可以救他们一命,否则,我大军一到,便是格杀勿论!” 心中却道:若是这般降了,临洮卫的士兵并没有见识到天命军强大的战斗力,内心恐怕也是不服,一时半会很难贴心,暂时难堪大用。 见陶智勇并没有作答,李自成知道他还在犹豫,首鼠两端,明着投降,实际上希望利用黑暗的掩护,妄图扭转局势,他也不点破,心中却是窃喜,总归要让临洮卫的军士们开开眼。 李自成随着马有水入了城,在城门附近巡视了一会,见士兵们已经守住了城门,遂隐在黑暗中。 约莫一袋烟的时间,后面的步兵赶至城下,由马有水部接应入城,李自成让邱时可部的兰州卫立即抢占四座城门,“游击将军,战斗面前,须得小心从事,若是城门处飞出一只蚊子,必定军律处置!” “大都督放心,小人若是放跑了一只苍蝇蚊子,立刻提头来见!”邱时可躬身行了礼,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他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掉以轻心,与收拾军营内的守军相比,把守城门是最轻松的事了,守军若是逃出军营,必然成为溃兵,到了城门处,早已心胆俱裂,哪里还有战斗力? 把守城门,基本上就是捡军功,这是大都督对他最大的关照,也是最大的信任。 李自成见兰州卫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也不多言,便带着马有水部全部五个百户的枪手们,押着陶智勇,簇拥着朱识鋐,快速杀向军营。 军营中的士兵尚未睡熟,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哨兵感觉不对劲,便大声喝问道:“谁?竟敢私闯军营?” 马有水靠近李自成,小声道:“大都督……” 李自成放缓马速,低声道:“循声射杀!” “是,大都督!”马有水从马背上跃下,向身边的士兵耳语几句,那士兵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随即前方传来了“砰,砰,砰”的声音,隐伏在黑暗中的天命军士兵开始射击了,猝不及防的临洮卫哨兵顿时倒在血泊中,机械地发出了人生的最后一次惨叫。 叫声惊动了整个军营,士兵们顿时乱了套,在军官们的叫喊声中,方才操起手边的器械,纷纷出了营房,所幸天命军并没有发起进攻,他们只是包围在营房的外围。 临洮卫的士兵越聚越多,人声鼎沸,他们打着火把,在营房外筑起一条巨大的肉身屏障,听声音,至少有数百人,在军官们的呼喊声中,胆子壮了起来,也稍稍有了秩序,他们缓慢向营房远处的黑影中靠过去,口中不时地叫骂着什么。 陶智勇心中窃喜,他今晚中了肃王爷的圈套,几乎就是束手就擒,现在被天命军扣押。 幸好临洮卫尚在,只要临洮卫的士兵能冲破黑暗,借助地形的掩护,将天命军杀散,他就可以趁着混乱,脱离天命军的控制。 他已经看清了,天命军用于攻打军营的士兵,不过数百人,比临洮卫的士兵还少,又不会偷袭,如果正面激战,难道刚刚整训过的临洮卫,两名士兵还能输给一名天命军的士兵?这些白痴天命军,如果趁夜偷袭,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陶智勇缩在阴影里,尽量不引起他人的主意,为下一步的脱逃创造机会,他环顾四周,微弱的火光里,天命军的士兵纹丝不动,这个不知名的大都督,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但看守他的士兵却是丝毫不为战场的情势左右,两名士兵紧紧抓住他被缚的双臂。 “哎,兄弟,能不能……稍稍松开些,我要去一边撒泡尿……” “有尿就憋着,实在不行,就尿在裤裆里!” 陶智勇吓得一哆嗦,这个士兵,怎么和这个大都督一个德行,说气话来,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他暗暗冷哼一声,“你们一旦栽到老子手中……” 临洮卫的士兵越聚越多,见前面没有反应,便骂骂咧咧过了。 天命军早就摆好了战斗阵型,士兵们分成数段,每段都是三列横队,控制正面的各个拐角,从多个方向瞄准着越来越自信的临洮军。 马有水借着影影绰绰的火把,度量着双方之间的距离,“大都督,只有二百步了!” 李自成微微点头,道:“嗯,射击吧,天黑视线差,不能让临洮军太过靠近!” 马有水先是摆个范儿,然后用手拍拍上衣的下摆,低喝一声:“射击!” “砰,砰,砰……” 第一排枪手射击了,近两百支步枪,在第一时间内便喷吐出微弱的焰火,对面临洮军虽然看不清面孔、颈脖、胸口等要害位置,也没关系,他们挤得太紧,这时候的齐射,并不需要太高的准度。 “啊……妈……哦……” 临洮军仗着人多势众,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相互壮着胆子前行,没想到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天命军就开始射击了,他们既看不到子弹,又没有思想准备,顿时倒下一大片。 惨叫声、号呼声连绵不绝,在天命军枪手射击的间隙,在这无边的夜色中,显得更加惊心,阴森恐怖。 血雾在火把的微光面前,造就了一道道缩小版的彩虹。 不过,在战场上,双方的士兵都无心观察这人间最为悲伤的悲剧,只有陶智勇的视线紧紧盯着双方的士兵,他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这才发现小心脏几乎被上涌的血流刺破。 这才吐口吐沫的时间,临洮军就……难道天命军有什么秘密武器? 对面的临洮军也是惊呆了,他们压根就没想到,天命军火器的射程如此逆天,要不是地面上翻滚着的同伴个各式各样的叫绝声,他们的脑子几乎短路。 后面的士兵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以为天命军的小股突击队趁夜偷袭,但面前并没有敌人,只能向夜色中挥舞着刀枪,既是为了吓唬天命军,也是给自己壮胆。 天命军的第一排枪手正在装弹,这是他们第一次夜战,视野比白日差了许多,虽然也曾简单操训过夜晚装弹,但毕竟不如白日灵便。 第二排枪手早就急不可耐了,他们并没有给临洮军思考的时间。 没有时间思考的人,是没有痛苦的。 临洮军陷入混乱,但还在步枪的射程之内,从火把的余光中,还能看得见模模糊糊的身影,子弹呼啸着向这些影子飞去,又是一波血雨,以及笼罩着血雨的各种惨叫声。 第313章 东征陇右(十九) 第314章 东征陇右(二十) 张日笑尚未清醒过来,已经被几名亲兵按到在地,拿绳索缚了,门内的府丁见情势不对,欲待冲出来接应,隐伏在暗处的枪手们,已经扣动了扳机,在府门前形成一道火力网。 更新最快 “砰,砰”声起,冲至门外的那几名府丁,早已栽到在血泊中。 何小米不待李自成传令,已是把手一招,在枪手们射击的间隙,带着一群亲兵,抢入府门,杀入府内。 府丁起初还是抵挡了一阵,但他们并非是严格操训的士兵,如何能抵挡如狼似虎的亲兵们?加上张日笑被制,群龙无首,府丁们发一声喊,都是向中衙退去。 李自成走到张日笑的身边,笑道:“知府大人,给你一个机会,如果能让府丁投降,算你军功一件,若是负隅顽抗,不仅这些府丁十不存一,就连你这个知府,恐怕也只能随着他们去向阎王爷诉苦去了……” 张日笑梗着脖子,挣扎了一回,知道挣扎不脱,遂气呼呼地道:“你是谁?为何要暗算本府?” 旁边就有亲兵骂起来:“敢在大都督面前无礼,你活腻了?” “大都督?什么大都督?我怎么没听说过?”张日笑皱起眉头,扫了李自成一眼,又凑近了看,口中嘟噜着:“不过一反贼,还什么大都督……” 亲兵一脚踢在他的腰眼上,几乎将他踢个趔趄,“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张日笑似乎醒悟过来,他站直身子,目视朱识鋐,“难道肃王爷……” 朱识鋐面目一红,幸好天色暗黑,分辨不出颜色,“良禽择木而栖,本王亦已加入天命军,张知府就不要惺惺作态了……” 李自成淡淡一笑,面上如抹了夏日的晚风,“肃王爷,你就将天命军的事慢慢和知府大人说说,我去那边看看,府衙拿下没有,后衙应该有女眷吧?士兵们粗手笨脚,不管知府大人如何对待我天命军,这些女眷没什么错,暂时不能让她们受到伤害!” 他朝朱识鋐拱了拱手,径自向府门而去。 张日笑原本忘记了府衙内还在战斗,此时听得李自成提醒,方才紧张起来,要是天命军的士兵冲破后衙,他的如花似玉的眷属…… 此时李自成已经在十步开外了,张日笑挣扎着道:“大都督……” 朱识鋐一把拉住,“张知府暂时不用担心眷属的事,天命军已经入府,一定会保护你的眷属,来,本王和你说说天命军的事,还有这个天命军的大都督……” 李自成进入府内的时候,亲兵们已经拿下中衙,绝大部分府丁已经被歼灭,没有歼灭的府丁,已经跪地投降,只要饶了他们的性命,再不会与天命军为敌了。 何小米见到李自成,忙撇下亲兵,迎了过来,“大都督,府丁已经全部解决,现在只剩下后衙了,要不要趁机拿下……” 后衙乃是张日笑的私宅,除了亲信仆佣,就是他的小妾和儿女,并没有府丁驻扎,李自成听得何小米的话,沉默片刻,忽地有了主意,“小米,后衙并没有自卫能力,拿下倒是不难,别惊着张知府的家人才好,这样吧,你带几名亲兵,随我进去。” “是,大都督!”何小米忙点起七八名亲兵,又对其余的亲兵道:“你们在此等候,没有大都督的命令,谁也不要放进来!” 后衙与前厅隔着一道围墙,围墙上有一道厚实的木门,何小米先是敲门,但里面的人听声音不对,一时不敢开门,何小米大怒,在木门上踢了两脚,木门却是纹丝不动。 “你们,去找一根巨木,将木门撞开!” “小米,何须如此繁琐?”李自成见围墙的高度不过七八尺,遂用手向墙头一指,“找两个兄弟翻上去,从里面开门不是更快?” “是,大都督!”何小米话音未落,早有两名亲兵翻上墙头,见里面并无府丁,遂依次落下去,将木门打开了。 李自成抬步进去,见不少房子正亮着灯,显然前面的战斗,已经惊着后衙了,“所有的仆佣赶入一间房子,看守起来,至于张知府的家眷,”他顿了一顿,方道:“全部押过来,我要亲自审问,只要他们不反抗,不得伤害任何人!” “是,大都督!” 亲兵们分做两拨,四五人去捉仆佣,何小米亲自带着两名亲兵,挨个将张日笑的家眷全部带至李自成所在的那间宽敞的厅房。 张日笑的家眷有十余人,女眷居多,只有两名不足十岁的孩童,这些人起初哭哭啼啼,甚至还敢对亲兵骂上两句,但见到正端坐在主位、自顾品味着茶水的李自成,顿时没了声音,像是集体被施了魔法。 烛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恐惧,以及不明所以的惊疑不定。 李自成缓缓放下茶水杯,道:“知府家就是不错,不仅茶水清香,连女人都是这么靓丽!” 刚才紧盯着李自成的女人们,都是低下螓首,只有不懂事的孩子,还是盯着他看。 “我知道张知府的大夫人在京师,”李自成在众人的脸上一扫,道:“在临洮,你们谁是主事的?” “妾身……”一名年龄在三十上下、容貌还算清丽的女子,一手搂着一个十二三的女孩,另一手夹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她原本低着头,此时微微抬起双眼,睨了李自成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受惊的田螺似的。 “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李自成淡淡地道:“不过,要是你们不肯和我合作,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别忘了,我们是反贼!” “反贼?”那女子顿时惊得脸色苍白,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中,“不知……不知好汉爷要妾身如何合作?妾身乃是一介女流……” “女流正好,女流掌握着府中的钱财,”李自成的脸上没有任何感**彩,让人捉摸不透,“告诉我,府中的钱粮在哪?” “这……妾身乃是女流,并不知道钱粮的事……” “我既能打下知府衙门,还能找不到钱粮所在?就是挖地三尺,也该能找到,”李自成面色一凜,“我之所以浪费时间问你,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与我合作了,我的兄弟们才不会伤害你们,他们和我一样,可都是反贼……” “妾身……妾身的确不知……” 李自成目光定在她怀中的那个女子身上,女子早就吓得躲进她的怀中,“这个女娃娃是你什么人,你总该知道吧?” “是,妾身……妾身的女儿……” “很好,知府大人的女儿,难怪小小年岁据出落得如此动人,”李自成淡淡一笑,“本都督正好缺一个暖床的丫头,奥,现在还是夏季,这临洮的天气,还是有些闷热,若是晚上有个美人扇些凉风,倒是能睡个好觉,就她了,小米,将这女娃娃带过来!” “是,大都督!”何小米忍住笑,移步就要扑上去。 那女子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将女儿向自己身边紧了紧,“大都督,孩子还小……” “小?你见过反贼如此通情达理的吗?”李自成微微冷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以为张日笑能够救你们出去。” “大都督……求大都督绕了孩子吧……”那女子双膝下跪,又将一双儿女拉得跪下,“咚咚咚”地叩起头来。 “夫人何须如此,”李自成的面上逐渐转了寒霜,“你知道本都督要的不是你们的叩头,如果非得如此,那本都督只好将反贼的本性放出来了,小米,还楞着做啥,本都督的吩咐,你没听到吗?” “是,大都督,属下该死!”何小米原本已经放弃了动作,此时听到李自成的话,忙向那妇人扑去,伸手拉住她女儿露在外面的臂膀,“大都督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还不快过去侍候大都督?” 妇人吓得大哭,死死抱住自己的女儿,连她怀中的一双儿女,也是跟着呼天呛地起来。 何小米大怒,一把将女娃娃从她娘的怀中拽出,“大都督看上你,这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哭个啥子?再哭我挖了你的双眼!”他右手拔出腰刀,在那女娃娃的眼前一晃。 夫人却又抢过来,欲待护住女儿,口中哭喊道:“妾身……妾身告诉你们钱粮所在……” “早说嘛!”李自成一挥手,让何小米暂停抢人行动,“说吧,钱粮在哪?” “在后衙西厢房最左边的一个仓库里……” 这时,一名亲兵跑过来,在李自成的耳边说了几句。 李自成皱了眉头,这知府衙门的钱粮,此时尚未到手,张日笑怎的就……他向另外一名亲兵一挥手,道:“去看看,究竟夫人所说的地方有没有钱粮!” 亲兵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李自成却是对另外一位夫人道:“你刚才是一脸的不忿,显然是不想与我们合作。” “大都督……”那女子顿时被唬了一跳,忙道:“妾身不敢,妾身愿意与大都督合作,只是,妾身只知道钱粮都在府库……” “府库里的钱粮,不需你操心,你只说说,张日笑的私宅中,还有哪些地方存有钱粮!” “这个……妾身实在不知……” “不知?”李自成冷笑道:“没关系,既然你在张日笑面前不受宠,那我就替他除了你,小米,将她拉出去砍了!” “是,大都督!”何小米的腰刀刚刚收起,此时又拔出来,他晃着刀身,走向那夫人。 那夫人几乎吓摊了,忙叫道:“妾身床底下藏有五千两银子……” 第315章 东征陇右(二十一) 稍顷,两组搜寻钱粮的亲兵纷纷向李自成回报:西厢房中藏有两万两银子,另外还有数千石粮食,而那位夫人的床底下,也搜出了五千两银子。 更新最快 李自成哈哈一笑,脸色转晴,“看来张日笑还知道将银子分开来放,即便有损失,也不会没米下锅!” 先前那位夫人却是恨恨瞪了眼床底下藏银的那位,媚眼如刀,藏银的那位可能觉得理亏,却是不敢正眼相对。 李自成这才慢悠悠地道:“让肃王爷和张知府进来吧!” 一名亲兵转身出去,将朱识鋐与张日笑带进来。 张日笑见自己的一众妾室儿女都在,并没有血腥的场面,他稍稍放心,但自己家的女人被李自成一个个拉来审问,抛头露面不说,惊吓是免不了,于是黑着脸一言不发。 家眷们见张日笑的身上还缚着绳索,知道他已是被反贼所擒,连刚才用眼色斗气的那两位夫人,都是惊心不已,“老爷……” 朱识鋐躬身道:“大都督,张知府已经知晓天命军……” 知晓?那就是尚未决定投靠,还不算天命军的人,李自成也不看张日笑一眼,只是向朱识鋐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却是在张日笑的家眷中搜寻到第三位夫人模样的女子,用手一指,道:“该你了,说说知府大人在你那儿又存了多少钱粮?” “妾身……”那妇人看了眼张日笑,见张日笑以目示意,遂道:“大都督明鉴,老爷并没有在妾身处存有钱粮。”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没有?那你就是不受宠了,看看刚才那位……你既然不受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拉下去,砍了!” “大都督……”张日笑实在忍受不了,李自成当面羞辱他的妾室,就是在打他的耳光,“大都督若是需要钱粮,府库里拿去便是,若是要为难在下,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只是不要为难在下的家眷!” “张知府还有几分读书人的节操,”李自成侧过脸,轻轻一笑,“不过,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没有资格向我指手画脚。” 亲兵们欲待教训张日笑,被李自成挥手喝退,“知府大人若是不肯与天命军合作,免不了为国尽忠,你的娇妻美妾,迟早会成为别人床上的玩物,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 “你……”张日笑恨恨地瞪了李自成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朱识鋐。 朱识鋐却是低下头,并没有替他向李自成求情的意思。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知府大人与肃王爷如何约定,本都督一概不知,即便有意加入天命军,在实质上没有加入之前,依然是天命军的敌人,本都督有权为兄弟们征剿钱粮,直到知府大人正式成为天命军的一员为止!” “大都督……”张日笑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不如早些也好,只是……只是天命军能放过城内的百姓们吗?” 明明是贪生怕死,舍不得自己的家眷,却要说得冠冕堂皇,李自成真是佩服这些读书人的心眼了,不过,天命军扩张得太快,一时半会无法弄到足够的文职官员,算了,便宜这个张日笑了。 “知府大人可以问问肃王爷,这一路上,天命军可曾伤害过一名无辜的百姓?” 朱识鋐忙点头道:“天命军所到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比朝廷的军队还要爱惜百姓!” “那……小人愿意从此成为天命军的一员,为天命军出生入死!”张日笑不顾身缚着绳索,倒头拜到在李自成面前,“小人叩见大都督!” “知府大人何须多礼?既然是一家人了,快快起身!”李自成示意何小米给张日笑松绑,“张知府既已归顺天命军,那本都督就停止在张府征集钱粮,不过,已经征集的钱粮,彼时张知府并没有归降,本都督就不退了。” 张日笑听说李自成已经从他的府内搜了两万五千两银子,还有数千石粮食,心中虽有恨意,却不敢明言,只是后悔当时还假惺惺的端着架子,没有早些归降。 李自成继续扣押着张府的家眷和仆佣,却随着张日笑来到一处雅室,密谈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子时,方才出来。 “张知府能官复原职,家人得以保全,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李自成笑道:“也亏张知府能早些迷途知返,若是再挨得片刻,家中存银恐怕……” “属下多谢大都督体恤,”张日笑拱了拱手,“只是……只是这临洮府的官员们……” “本都督的人已经分头抓捕去了,天明之后再行定夺,”李自成淡淡地道:“他们若是识得时事务,又能清正为官,还能继续留任,若是不识眼前局势,或者继续与天命军做对,本都督没有余粮养着这些闲人,也许他们的府内,还能查抄些钱粮。” 张日笑躬身道:“属下明白了!”心中却是暗自叹息,若不是早降天命军,恐怕也是和他们一样,做了枉死的鬼。 李自成忽地敛了笑意,沉声道:“张知府,在天命军这边为官,安全上不必担心,不过,再要像原先那般贪张枉法,本都督绝不会轻饶,张知府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各个知府知县。”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会谨记大都督的训导,”张日笑暗中心惊,面上却是不变色,“大都督,府库中的钱粮……” “府库中的钱粮,原本是准备上交朝廷的吧?现在不用了,”李自成答案地道:“待明日查验之后,以你暂时封存在府库,至于粮食,就交给兄弟们吧,也省得再从兰州运输军粮。” “是,大都督。” 李自成释放了张府所有的家眷和仆佣,但天命军并没有撤围,在天明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府衙。 张日笑像是做了一趟过山车,不过,好在天命军并没有伤害他的家眷,忙带着她们回到各自的寝房。 天明之后,李自成先是将临洮府的大小官员们集中起来,让朱识鋐和张日笑会见他们,经过充分的沟通、协调之后,他在临洮府衙召见了这些官员。 由于朱识鋐、张日笑现身说法,官员们为了性命和家眷,基本上都选择了听从劝告,向领导看齐,积极主动加入天命军,为天下的百姓谋取福祉,从临洮开始,从陇右开始,让天下所有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 对于这些官员们来说,这不需要太多的思想转变,经过盗贼的肆虐,陇右官场早就学会了见风使舵,谁是陇右的主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成为他们的代言人,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也有一两个刚刚提拔的官员,死抱着圣贤书不妨,非得要为国尽忠,坚决不与盗贼合作,李自成没有时间与他们闲谈,直接拉出去,一了百了,顺便也震慑下投降的官员们。 犯官的家眷自然同罪,李自成不打算大规模修建监狱,男子直接砍了,女子暂时收押,将来送入水果楼。 李自成一面让官员们带着士兵在大街上宣传天命军的军律,恢复城内秩序,一面传令邱时可,让他打开城门,让百姓自由出入,减轻他们对天命军的恐惧之心。 士兵们开始收拾行装,预备午饭后动身,继续东征,邱时可却是单独求见李自成。 李自成以为他在城门处发现什么状况,便在府衙召见了他。 邱时可来到厅堂,急行数步,翻身便拜:“属下邱时可,叩见大都督!” 李自成含笑道:“游击将军,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无须多礼,起来吧,”他向对面的木椅一指,待邱时可入座,又让何小米上了茶水。 “大都督……”邱时可双手抚在茶水杯上,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 李自成向座椅上一靠,右手拇指和食指轻抚自己的下巴,道:“游击将军此来,可是在城门处发现什么要紧的事?” “属下……属下……”邱时可忽地离座,双膝跪倒,匍匐在地,“属下先要加入天命军!” “加入天命军?”李自成笑道:“难道游击将军现在还不算是天命军吗?” “大都督……”邱时可依然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属下现在只是名义上属于天命军,并没有获得战斗的机会,属下……属下希望,大都督能将属下真正看做天命军,能获得与他人同等的立功机会。” 李自成默默打量着邱时可的后脑,思索片刻,方道:“游击将军可是想好了?天命军的军律十分严格,又不得贪墨军饷,与原先朝廷的军队,有很大的区别,你能严格遵守天命军的军律吗?” “属下一定能遵守天命军的军律,”邱时可忽地抬起头,双目巴巴地看着李自成,“大都督,属下早就想好了,属下此生,就跟着天命军了!” “你为什么要加入天命军?” “属下见识了天命军的战斗力,这才是真正的军队,比传说中的戚家军也不逞多让,所以……所以属下想要加入天命军,求大都督成全!” 李自成与他对视片刻,缓缓道:“游击将军,你在朝廷的军队中待得久了,怕是很难适应天命军,其实,为天命军效力,有很多方式,我会给你提供其它的机会。” “大都督,属下想过了,属下乃是行伍出生,只知道行军打仗,若是离开军营,属下……属下恐怕什么都不会。” 李自成顿了顿,方道:“游击将军,天命军的选材非常严格,而且你要加入天命军,军队势必要打散重新组建,你这个游击将军的头衔,也会不复存在,我属下最为强悍的几位将军,现在才是千户官。” 邱时可再次叩拜在地,“属下明白,只要能加入天命军,属下一切听从大都督的安排,属下愿意从士兵做起。” 第316章 东征陇右(二十二) 李自成淡淡地道:“一旦你加入天命军,士兵们还要集中操训,在完成操训之前,你部不可能获得多少战斗的机会,因为,我不想与敌人比拼消耗!” “比拼消耗?”邱时可不解,“大都督,战斗不就是比拼消耗吗?一将功成万骨枯……” “只要有战斗,就会士兵伤亡,”李自成轻轻点头,道:“但天命军的士兵,选材严格,操训严格,比别人的士兵更为精贵,所以,天命军打仗,在杀伤敌人的同时,尽可能保全自己。 更新最快” “属下明白了!”邱时可双目内敛,不知觉地点头,“那属下现在要做些什么?” “你立即回去军营,从你的士兵,还有临洮卫的士兵中,挑选出五个百户的士兵,不得超员,更不许缺编,下午开始操训,记住,你现在只有半日的操训时间,明日必须随大军继续东征,待大军休整之时,你们才能集中操训。” “是,属下明白!” “五个百户,必须有五个百户官,你只能是其中一个百户官,其余的四个百户官,你可先行斟酌,由我亲自考察后,他们方能正式成为天命军的百户官。” “属下多谢大都督!” “时可,去吧,一定要挑选出合格的士兵,天命军中绝对不允许兵油子存在!” “是,大都督,”邱时可欲待起身,却还有些不放心,“大都督,若是陶参将不让属下去他的军队中选人……” “陶智勇只是临洮卫的参将,不是我天命军的参将,”李自成淡淡一笑,“时可尽管放心,带回我还要召见陶智勇,剩余的士兵也要合编!” “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邱时可从地上爬起,向李自成行了礼,方才离开府衙,立即去挑选士兵。 李自成唤过何小米,“立即让陶智勇来见我!” “是,大都督!” 何小米离开官衙,立即将正在沿街宣传天命军的陶智勇带过来。 “小人陶智勇,叩见大都督!”陶智勇入了厅堂,立即叩拜在地。 “参将大人不必多礼,坐吧,”李自成的脸上漾着笑意,但神色却是凌人,“参将大人,未来何去何从,可曾想好了?” “大都督……”陶智勇一时不知道李自成的用意,只好巴巴地顾盼着双目,想要从李自成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看来是个机会主义者,李自成心中一阵冷笑,不过,现在是战争时刻,他不愿将这些降兵一刀杀了,暂时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让他们跟在自己身边,如果将将他们放在要地,谁知道会不会出幺蛾子。 等战争结束后,再对这些士兵进行长久的处置,最好让他们解甲归田,给天命军种植粮食。 “拿下临洮府之后,我要对降兵进行整顿,不知参将大人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陶智勇的眼球骨碌碌转了片刻,缓缓道:“大都督,小人……小人想……要……加入天命军,继续待在军营……” 李自成沉着脸,道:“我已经让邱时可从兰州卫、临洮卫中挑选出五个百户的士兵,经过短暂的操训,他们很快就会走上战场,而这两卫其余的士兵,大概有七八个百户,暂时受你节制,如何?” “小人多谢大都督!” 陶智勇心下大喜,原本做为临洮卫的参将,属下实际上只有十个左右的百户,现在尚有七八个百户,人数基本上没减多少。 虽然经过邱时可的挑选,剩下都是些烂兵,但烂兵上战场的更能性更小,如果做为辅兵,替主力运送粮草,倒是不错的选择,至少伤亡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李自成心中充满鄙视,面上却是不变色,“你这个参将的职务,是临洮卫的官职,到了天命军,就要接受天命军的体制,和邱时可一样,暂时领百户官衔,你可愿意?” “这……小人愿意听从大人安排!”陶智勇对百户官衔极为不满,但看了李自成的脸色,方才想起,现在自己是降军,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已经知道,李自成麾下的几位干将,现在不过才是领千户衔,难到自己还能凌驾于他们之上? 不过,这百户衔,实在是低了些! “既然已经加入天命军,以后就是自己人,在本都督面前,再不用自成‘小人’,”李自成才不管陶智勇有什么心事,这样的人物,待陇右战争结束后,一定要驱逐出军队,免得坏了天命军的名头,“陶百户,你属下的这些士兵,并没有受过天命军军律的严格操训,暂时不用上战场,就作为辅兵替我大军押运粮草吧!” “是,大都督,属下遵命!”陶智勇虽然心有不满,但在李自成面前,哪敢讨价还价?再说,李自成让他作为辅兵将领,基本上不需要上战场,不用与朝廷的大军搏命,这已是他最大的期望了。 “陶百户,你在城中的府邸、财物、人口,我不会查抄,仍然是你的私产,”李自成的声音有些冷凛,道:“但侵占的土地必须拿出来重新分配,另外,自加入天命军之日起,若是再克扣、贪墨粮饷,天命军的军律绝不容情!” “是,大都督!” “陶百户,你部虽是辅兵,但也要严格遵守军律,希望你回去之后,认真学习天命军的军律,我也会在适当的时间,给你派出教官,按照天命军的方式,协助你操训士兵!” “是,大都督,属下会严格要求士兵!” “这就对了,”李自成终于开了笑脸,但笑意很淡,“陶百户,下去吧,利用下午的时间,好好操训士兵,让他们初步掌握天命军的军律,即便不能熟记,至少也要知道大概!” “大都督,属下告退!” 陶智勇离开后,李自成独自沉思片刻,便带着亲兵离开府衙,信步来到临洮的大街上。 城内并没有陷入混乱,至少比李自成想象的还要好些,也许临洮城内的百姓,在盗匪与官兵之间拉锯战中,见得多了,心里承受能力比较强。 士兵们三五成群,在主要的街道上巡逻,并向过往的百姓宣传天命军的军律,百姓虽然不多,但遇上士兵,他们并不显得害怕。 天命军虽然占据了临洮城,但士兵们并没有扰民,更没有擅闯民居,反而激起他们的好奇。 有些百姓甚至还围着士兵,听他们讲述天命军的军律和主张,讲述天命军与蒙古人战斗的故事,讲述未来对临洮城的管理。 对这些百姓来说,谁占据临洮城并不重要,他们甚至根本就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天命军入城后,自己的税赋会不会增加,临洮城内的驻军,会不会像以往的官兵、盗贼那样,变着法子向他们摊牌粮饷。 天命军让百姓看到了一支完全不同的军队,至少暂时少这样的。 但百姓并不完全相信士兵们的宣传,自古以来,哪有这样的军队? 即便是读过书有些见识的文人,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军队的存在,没有百姓的粮食,士兵们吃什么?没有百姓的银子,他们拿什么发放军饷? 没有多少百姓相信,天命军就是士兵们宣传的样子,只要他们不像以前的官兵、盗贼那样,将自己搜刮得走投无路,那就是万幸了,“一切为了百姓”,“让所有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那是想也不敢想! 不过,似乎天命军的士兵,比官兵、盗贼都要和气,并没有凶神恶煞的样子…… 李自成在大街上转悠了大半圈,心中已有计较,百姓初识天命军,能基本接受天命军已经算不错了,让他们完全了解、信任天命军,那是不可能的事,必须让时间说话。 午饭后,邱时可、陶智勇各自去操训自己属下的士兵,而李自成将第一百户的辅兵放出去,走街串巷,深入百姓当中,向更多的人宣传天命军的军律,采用集中轰炸的方式,让百姓全面认识天命军。 辅兵们还让百姓监督城内的天命军,若是有士兵违反军律,定然严惩不怠。 整个下午,临洮城内像是炸了锅,无论百姓们是否信任天命军,至少他们见识了天命军与以往的官兵、盗贼的不一样。 李自成并不指望百姓们马上接受天命军,只要对天命军有些好的印象就行,这样天命军主力离开临洮城之后,城内不会陷入恐慌,不会影响百姓的耕作和城内正常的商业活动。 晚上,李自成刚刚熄了灯躺下,尚未睡熟,何小米急匆匆入了营帐,“大都督,刘千户、李千户送来紧急讯息!” “奥?”李自成一骨碌翻起身,“小米,掌灯!” “是,大都督!”何小米扭开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灯烛,大帐内顿时一片光明。 李自成接过讯息,展开一看,随即越却是紧锁眉头,似乎遇上了少见的难题。 何小米不解,“大都督……” 李自成放下手中的讯息,道:“云水、双喜已经得了关山,问我下一步行动,是要出关山而东,威胁凤翔、西安,还是先扫平巩昌府所属的各县。” 第317章 东征陇右 (二十三) 何小米面上一喜,笑道:“大都督,他们这么快就得了关山?这不是好事吗?” “能得关山,既然是好事,”李自成微微一点头,道:“这下一步,肯定不能东出关山,他们才千余骑兵,又是孤军深入……至于这巩昌府诸县……”他忽地一顿,道:“小米,去找一位熟悉关山的游骑过来。 更新最快” “是,大都督!” 何小米很快就回来了,后面竟然跟着王安平。 王安平先是给李自成行礼,“属下王安平,叩见大都督!” “安平不用多礼,快快起身,坐,”李自成待何小米上过茶水,方道:“安平熟悉关山道吗?给我详细说说。” “是,大都督,”王安平闭目沉思片刻,方才道:“陇山是一个统称,它北部的山脉,又叫六盘山,而南部的山脉,则叫关山。” “关山道一共有三条……” 李自成立即打断了王安平,“什么?关山道有三条?不是一条吗?” 王安平笑道:“大都督,据属下亲自察看,关山道的确是三条,不过相距并不远,通行的难度也不一致。” 李自成苦笑,通道越多驻守就越困难,而且需要的士兵也越多,这一刻,他宁愿关山就像喜马拉雅山那样,没有山口才好,不过,关山自古就横在关中与陇右之间,怎么可能没有通道呢?他挥挥手,“安平,你继续!” “是,大都督,”王安平用茶水润了嗓子,道:“关山上一共有三条通道,北线,也叫秦家源古道,是关山古道最早的一条干道。这条干道的大致走向,是从清水县恭门镇经马鹿、羊肚子滩、秦家源至固关,最后是陇州。” “南线,即咸宜关道。从南寨铺出黑石沟,经碑志梁至长宁驿,过蔡子河,一路上行鬼门关、骆驼巷、马鞍子,经崖付沟口,至咸宜关,最后也是陇州。” 李自成若有所思,却不发一言。 “大都督,这条道始筑于蒙元时代,是三条道中最晚的一条,道路虽然便捷,但河谷及越岭路段十分艰险,道路只起到沟通区域经济的有限作用,主要用于百姓和商贾的小规模通行。” 李自成抬起眼,道:“安平是说,另外两条道,修筑得比较早,曾经做为‘丝绸之路’的一部分?能让商贾、军队大规模通行?” 王安平拱手道:“回大都督,应该是这样,属下亲自考察时,发现另外两条道虽然盘旋往复,路程也是更长,但更适合大量通行军队。” “我明白了,你继续说!” “是,大都督,”王安平继续道:“中线,也就是陇关道,也叫关陇大道、关山道,这条道作为官道,使用的时间最长,由东面算起,从陇州出发出发,西行三十里,经固关、大震关、安戎关、付汗坪分岔上老爷岭,下山直通马鹿驿,再经恭门直指陇城,或由马鹿驿向南经长宁驿至清水县。” “通常所说的关山道,就是指这条道路了?”李自成淡淡地道,心中却在思索。 “应该是指这条道,这条道做为官道,最是平缓,最适合大军出行。” 固关、大震关、安戎关,听名字,一个个让人荡气回肠,在这些关隘上,没少发生过战斗,但李自成现在却没有心思去关心他们,他展开行军地图,“安平,这三条道的东面出口,分别是固关、咸宜关,最后都是陇州?” “是,大都督,中线和北线的东面出口,都是固关,而南线的东面出口,是咸宜关,这两座关隘,都在陇州以西约三十里的地方。” “只要守住固关,就可以扼守住北线与中线,而南线的咸宜关,”李自成的目光转向关山以西,“西面出口在长宁驿,我要是记得没错,长宁驿、马鹿驿也是中线的主要节点吧?” “是,大都督。” “那我只要在长宁驿驻扎一支小规模的军队,岂不是封住了北线的西面出口?”李自成的脑子飞速旋转,很快就有了计较,“行了,从清水县城、长宁驿、马鹿驿,一路驻扎少量士兵,便封住了西面的所有出口,再沿着中线安戎关、大震关、固关,集结重兵,甚至还能出固关威胁陇州……” “大都督……” 李自成笑道:“安平认为这样能否固守?” “大都督,这样固守不啻为一条极为稳妥的法子,不过,安戎关尚在,但大震关早已荒废,固关也是年久失修……” 李自成心中一动,他正担心陶智勇这类辅兵无法处置,现在正好可以修复固关和大震关,大震关虽然名头极大,但现在的作用,反而不如固关,只要将固关修缮完毕,再布置一个千户的枪手……他不觉微微一笑,道:“安平认为还有什么难处?” “大都督,固关已是关山的东麓,距离西麓的长宁驿、马鹿驿,至少有百里,距离清水县就更远了,补给恐怕不易……” “补给再难,我们也不能放弃固关,”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李自成岂肯放弃?他现在不缺粮食,大不了让辅兵将山中的道路重新修筑,至于清水县,暂时可以作为镇守关山道的粮食补给基地,运输起来也不会太远。 王安平点点头,忽地一拱手,道:“大都督,既然如此,属下也会放出部分游骑,协助骑兵打探讯息。” “嗯,又要辛苦这些兄弟们在荆刺丛中钻山沟了!”李自成也是拱手,“安平回去休息吧!” “是,大都督,属下告退!” 王安平离开后,李自成立即给刘云水写了一封密信,让他用主要兵力防守固关,同时建立清水县至固关的防线,自己随后就到。 信件交给何小米,让他即刻用飞鸽传书的方式,送达刘云水,详细的讯息,待天明后,李自成再派出传令兵,专程送至关山。 天明后,李自成在临洮城内留下一个百户的辅兵驻守,大军继续南行,邱时可刚刚整编的五个百户,此次充作先锋,李自成与马有水部作为中军,而第一百户留下的辅兵,以及陶智勇掌管的七八个百户,因为要运输大量的粮食,行动较为缓慢,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大军沿着洮水南下,行了五六十里,再拐向东面的鸟鼠山,行至发源于鸟鼠山的东峪河的源头,天色渐渐黑下来,李自成便在鸟鼠山的西麓扎了营。 听当地的士兵说,横贯整个陕西的渭河,也是发源于鸟鼠山,渭河的源头在鸟鼠山的东麓,不过,为了早日与刘云水、李过部的骑兵汇合,李自成并没有去渭河源头游览的兴致。 过了鸟鼠山,便是西倾山及其北部余脉五竹山、首阳山,李自成在游骑的导引下,从西倾山与五竹山、首阳山之间的山谷中穿过,于二十五日辰时抵达漳水中游的转湾处。 沿着漳水向东,二十六日午时赶至漳县,漳县内并没有朝廷的驻军,城内的数十捕快衙役,直接就被邱时可拿下了。 李自成在城内休息了一宿,连夜召见城内的知县等文职官员,让他们拨乱反正,支持天命军东征,并鼓励他们以长子为质,向天命军效忠。 城内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天命军夜晚入了城,至天明之后,四面城门大开,天命军陆续离开了漳县。 漳水是渭水的支流,李自成沿着漳水以北东进,在接近渭水的交接口,渡过了漳水,转入渭水以南。 二十八日,天命军拿下不设防的宁远县,这里是李自成与周宾汇合的地方,但周宾现在尚未越过巩昌府,李自成并没有停留,而是留下一个百户的辅兵在此接应周宾,大军沿渭水继续东进。 渭水行至陕西的时候,被北面的陇山和南面的秦岭阻隔,失去了沿河的通道,但在上游地区,道路还算通畅,李自成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便赶至华川与渭水交汇处的伏羌县。 伏羌县同样没有朝廷的驻军,天命军兵不血刃入了城,但扎营之后,邱时可顾不上晚饭,立即赶来求见李自成,“大都督,再向东去,前面便是秦州了!” 李自成早已从游骑的口中知道了陇右的驻军情形,却故作不知,愕然道:“秦州?秦州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邱时可拱手道:“大都督有所不知,秦州与漳县、宁远县、伏羌县不同,那里驻扎着一个秦州卫,据属下猜测,即便没有一个卫的完整编制,至少也有千余士兵,但过了秦州,陇右再无朝廷的驻军。” 李自成笑道:“邱百户是说,只要拿下了秦州,我们即可快速渡过渭水,与骑兵们汇合?” “大都督说得没错,只要拿下秦州,前面再无阻挡天命军的朝廷的军队。” 李自成点点头,邱时可并没有说谎,看来此人初步认定为可信,但不知此人在战场上如何,便笑道:“依邱百户看,我们要如何拿下秦州?秦州卫的士兵,又要如何处置?” 邱时可先是一愣,随即道:“大都督,秦州卫的军官,与属下并无交情,属下无法劝慰他们,恐怕要强攻了,至于秦州卫的士兵……”说道此处,他突然停顿下来,双目发出奇异的光芒,“大都督……难道大都督早有破敌之法?” 第318章 东征陇右(二十四)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也没有什么破敌之法,其实,对付朝廷的军队,我们根本不需要多想,有一种法子定然奏效。 更新最快” 邱时可顾盼着双目,思索片刻,还是不太确信,便道:“大都督……” 李自成只得提醒道:“邱百户从兰州就和天命军打交道,也见识过天命军攻打临洮府的事,难道没有总结出一丝规律?” “大都督所说的,乃是偷袭……” “偷袭乃是为了减少敌手的伤亡,我们都是汉人,何必以死相逼?”李自成淡淡一笑,继续道:“即便没有偷袭,我们一样能拿下目标,邱百户,这次我让你看看,即便没有偷袭,天命军同样能轻松拿下秦州城。” 邱时可心内一惊,从军十数年,从来未听说军官为了减少士兵的伤亡而选择战法,这个大都督……难道天命军……他一时想不明白,忙抢着道:“大都督……属下愿意担任攻城的先锋!” “你?”李自成微微点头,道:“勇气可嘉,但现在不是时候,你属下的士兵,操训的时间太短,如果让你做先锋,兄弟们伤亡会很大,记住,天命军的每一名士兵,生命都是宝贵的。” “大都督……”李自成摆了摆手,打断了邱时可想要说的话,“邱百户,明日攻城,你随我一道观战吧,掌握了天命军的作战方法,对你以后有好处。” 邱时可忙拱手道:“属下多谢大都督!” “好了,邱百户,回去晚饭吧,让兄弟们早些休息,明日也好观战。” “是,大都督,属下告退!” 当夜无话,次日一早,天命军拔营起寨,沿渭水东去,行至申时末,距离秦州尚有二十里,李自成担心城中的守军得到讯息,连夜脱逃,或者将天命军东征的讯息散布出去,便集中了所有的战马,连同自己的亲兵,组成一支接近百人的骑兵,离开大队,先行赶往秦州。 对骑兵来说,二十里的距离,不过半个时辰,便赶至秦州城下。 西城头的守军,最先看到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骑兵,他们不过十余人,早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闭了城门,连城外的百姓也顾不得了。 李自成并没有招惹百姓,却让亲兵在城下破口大骂,守军只得缩在城墙后面,不敢搭腔。 待亲兵骂累了,李自成方才离开西城,依次去其它三座城门下骂了一通,直至所有的城门都关闭了,又耀武扬威片刻,方才于城南的开阔地带歇了。 黄昏时分,步兵抵达秦州,城头上的守军见了,越发不敢打开城门,反而加强了城头的守卫,连城墙处都站着士兵。 李自成一面让士兵们安营扎寨,一面召见马有水,耳语几句。 马有水大惊,呆愣片刻,方道:“大都督,万一守军出城反击……” “出城?我借他们八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出城,”李自成哈哈大笑,道:“他们若敢出城接战,当时我只有百骑,他们因何不出城?放心,今晚没有月光,城外形势不明,他们绝对不敢出城。” “是,大都督,属下明白了!” 马有水离开李自成,立即去准备了。 入夜,城外的天命军早就进入梦乡,接连数日行军,士兵们都是十分疲倦,倒头便睡熟了,但城头上的守军却是不敢大意。 天命军突然入侵秦州,让他们坐卧不安,虽然他们知道城外究竟是哪支军队,但来者不善,尤其是客军驻扎在四处城门外,明显是将秦州城包围起来,他们无法出城,就无法得到更多的讯息。 马有水看着城头上的点点星火,知道大都督说得没错,城内的守军正紧张着呢,这时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 他唤过四名小旗官,耳语几句,小旗官领命,立即出了大帐,各自点兵去了。 马有水有些不放心,他带着两名亲兵,亲自出了大帐,随着小旗官去了南城门外,隐在黑暗中。 那小旗官领着属下的十名士兵,在城头上灯火的指引下,悄悄向城墙靠近,但今夜无风,脚步声没法隐藏,虽然脚步声很轻,还是惊动了城头上守军。 “谁?” “你们究竟是 谁的军队?” “再敢向前一步,我们就放箭了!” …… 城下天命军的士兵并没搭理,脚步并没有停下来,他们借着城头微弱的灯光,在计算着自己与城头的距离。 “嗖,嗖,嗖……” 守军真的放箭了,箭矢从城头直射下来,呼啸声刺破了夜空的宁静,但他们显然是虚张声势,箭矢在天命军士兵很远的地方就下落了,不但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还协助他们计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真是胆小鬼,这么远的距离,就开始放箭了!” “要是在天命军,这么浪费生铁,早就被大都督砍了脑袋!” “难怪大都督,还有千户大人,从来没有将朝廷的士兵看在眼里,这他妈简直是给咱们带路,兄弟们,待天明后,将这些箭矢捡起来,箭头应该是生铁的,这些箭头集中起来,或许能打造一支步枪了……” …… 度量到了百步的距离,天命军的士兵主动停了下来,用步枪瞄准城头,稍顷,小旗官打个唿哨,空气中顿时传来“砰,砰”的枪声,枪声有些杂乱,显然扣动扳机的手,有一个时间差。 这是战场,不是演唱会,那小旗官也不是来听音乐的,这点时间差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若是想要听音乐,接下来的声音应该让他更为欢喜,“啊……妈……哎哟……” 城头上的守军至少见到微弱的火光一闪,并没有看到步枪射出的子弹,他们起初以为是文字臭虫之类盯上了他们,待发现了城头的血光,方才觉得不对劲,“难道是来自城外的火器?” 不过,能这样思索的士兵,还不到三成,其余的士兵,要么在城头上翻滚,向同伴发出清晰的呼救,要么用惨叫声告诉同伴,如果得不到同伴的帮助,他们只能去死,还有的士兵,直接放弃了呼救,只是翻了一两滚,早已失去的生命的特征。 这样的声音,马有水是特别喜欢的,但城头上的火光已经灭了,暂时陷入黑暗,枪手们再要射击,很难再看到目标。 枪手们并没有射击,他们趁着黑,在摸索着装填子弹。 但就在此时,其余的城门方向,依次传来了“砰砰”的声音,随即就是相似的惨叫声,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特别瘆人。 枪手们已经习惯了,在死亡面前,他们已经习惯了冷漠,尤其是敌手的死亡! 马有水在阴影中待了片刻,估计枪手们的子弹已经装填完毕,但城头尚未见到灯火,不觉焦急起来,如果城头没有灯火,枪手们的准头肯定要降低,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子弹。 尿急遇着茅房! 就在马有水急不可耐的时候,城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道亮光升起,虽然昏昏沉沉的,但对枪手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又是一顿“砰砰”的声响,城头上又在上演着人世间最为悲惨的悲剧。 像是商量好的,另外几处城门,也是传来了马有水最为熟悉的声音,随即便是呼天呛地,他知道,枪手们都待在百步之外,这些惨叫声,绝不会是他的属下发出的。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城头上再无动静,连灯烛也不见了。 马有水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将双手的食指伸入口中,打了个唿哨,前面的枪手们立即放下步枪,敲锣、打鼓、吹号,忙得不亦乐乎,城头上的守军大惊,以为城外的士兵想要攻城,立即点起灯烛,探出脑袋。 “蠢货,这么容易就上当了,”马有水低声骂了一句,他忽地想起,这都是大都督的安排,难道大都督早就料到城内守军会成为枪手们的猎物?既然如此,大都督为何不在城外多备些伏兵? 这些问题,马有水一时想不明白,但他对这种小规模的伏击战,已经没有了兴趣,当身后传来“砰砰”的枪声时,他已经带着自己的亲兵,大摇大摆地回营去了,见识了城内守军的愚蠢,他再不用担心守军会出城反击了,这一刻,他倒有些替城内的守军担心了。 “这些蠢材,就让我的四十名枪手好好折腾他们吧!”马有水打个哈欠,随即翻身倒在床上,很快就入梦了。 稀疏的枪声,夹杂着锣鼓声,还有不时响起的冲锋号的声音,几乎响彻了下半夜,但天命军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他们今夜唯一的任务,便是养精蓄锐,待天明后,再来收拾残余的守军。 天色刚刚放亮,李自成就起床了,他让亲兵找来了邱时可。 邱时可一边揉着睡眼,一边急匆匆地来到李自成的大帐,“大都督……” 李自成奇道:“怎么,邱百户昨夜也没睡好?” “大都督,昨夜枪声……还有锣鼓声响了半夜,属下……属下一直担心着呢……” 李自成指着邱时可的鼻子,笑道:“你担心什么,不是让你安心睡觉吗?难道传令兵没有告诉你?” “大都督,传令兵是说了……可是……可是属下不放心……” “关键是你对天命军没有信心,”李自成拍拍邱时可的膀子,道:“走,快叫醒你的士兵,跟我去南城门,迟了你就看不到天命军攻城了。” 邱时可楞了一会神,方道:“大都督,这还没吃早饭呢!” “早饭?火兵已经做好了,”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不过,我跟火兵说了,让他们将早饭运至城内,我们将在城内吃早饭!” 第319章 东征陇右(二十五) 邱时可回营之后,立即将士兵们赶起来,顾不上洗脸和早饭,匆匆忙忙赶至南城门外,李自成、马有水已经在研讨具体的战法了。 更新最快 他连忙撇下士兵,小跑着过去行礼,“大都督,马千户!” “邱百户来得好快,”李自成或许已经交代完毕,朝着邱时可哈哈一笑,“你来得正好,待会入城,你的属下将留守在最后,除了把守南城门,还要抽调两个百户的士兵,迅速抢占东城门,阻止城内的士兵脱逃!” “啊……”邱时可大惊,这仗还未打,大都督已经在算计着入城后的事了,天命军行事,就是不一样。 不过如何指挥打仗,那是大都督与马千户的事,自己不过是临时的百户官,将来归入那个千户,现在尚不明朗,属下的士兵又缺乏严格的操训,虽然顶着天命军的名头,实际上与天命军的战斗力相去甚远,能得机会把守城门,积攒战功,已是大都督莫大的恩赐了,他忙躬身道:“是,大都督,属下遵命!” 李自成微微点头,却是将目光投向马有水,“有水,可以发动进攻了,兄弟们还等着吃早饭呢!” “是,大都督!” 马有水将手向下一挥,数名枪手突出阵型,开始向城头漫无目的地扫射,能不能射伤守军,马有水倒是没有考虑,只要给城头带来威胁,将守军压制在城墙的后面,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四名士兵抬着两个布袋,先是向城头瞟了一眼,根本看不到守军的踪迹,他们相互使个眼色,迅速抬起包裹,奋力向城墙靠过去。 他们这是干什么?难道像攻打兰州城一样,先要炸毁城门?邱时可心中一阵悸动,他似乎掌握了天命军攻城的套路,就像李自成所说的,天命军打仗,总会有一丝规律可寻。 先是围城,不给守军任何脱逃的机会,再用火药炸开城门,然后枪手们入城,依靠步枪的射程优势,趁着守军惊慌失措之机,在城内围歼守军。 这样的几步曲,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对步枪的依赖很强,如果没有步枪的超级射程,爆破的士兵如何能大摇大摆地靠近城墙? 不过,邱时可有些不明白,大都督为何要留下降兵,他们除了消耗粮食,大部分士兵都难以达到天命军的要求,根本无法加入天命军。 邱时可还在沉思,那边的四名士兵已经越过城墙,消失在城门洞里。 此时北城门的方向亦是传来“砰砰”的枪声,显然北城门外的枪手们也是开始了行动,一南一北,枪声交相辉映,此起彼伏。 城内的守军一时弄不清天命军的主攻方向,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加上被天命军折腾了大半夜,脑子迷迷糊糊的,一边瞪着血红色的眼球,一边垂头丧气,每走一步,感觉双腿似有千斤重。 偏偏指挥官们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种沉重的步子,需要迈向何方。 是战是逃? 士兵们都是拿不定主意,只得向指挥官们投去求援的目光,至少不能在城内丧失前进的目标。 军官们也是为难,南北城门的方向,都有枪声,显然无法出城了,这种枪声折腾了大半夜,杯弓蛇影,他们早就被吓破了胆,再没有直面它们的勇气。 东西两座城门之外,薄薄的雾霭中,都是人影绰绰,难到敌方根本没有留下生路? 既然没有生路……那就只好以城墙为依托,在城内固守待援了,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援军在哪,何时可以可以到达。 “轰……轰……” 忽然之间,天崩地裂,地动山摇,连城墙都的剧烈地颤动,靠近南城门附近的一些民居,更是摇摇欲坠,只要任谁再加把力,随时可能倒踏。 一股黑色的浓烟,从巨大的响声处冲天而起,逐渐散开,笼罩着南城头附近,浮尘、碎木屑则是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下落。 成功了,成功了!邱时可紧紧攥着拳头,比他亲自完成这项壮举还要激动,要不是在战场上,他兴奋得差点都跳起来,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向李自成,之间李自成正对着浓烟发愣。 “咦?大都督怎么了?难熬这样的效果他还不满意?” 马有水听得士兵们的详细汇报,已经把手一招,“兄弟们,入城,杀!” “入城,入城……” “杀,杀……” 枪手们喊着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纷纷涌向南城门,队伍如此整齐,根本不像是破城而入,而是在城门处举行阅兵仪式。 李自成一直默默地坐在黄鬃马的背上,直到绝大部分枪手都入了城,方才对邱时可道:“邱百户,你们随在枪手们后面入城,记得分出两个百户的士兵,抢占东面的城门,千万不要放走一名守军。” “是,大都督!”邱时可欲待向城内进发,忽而心中一动,“大都督,那西面的城门呢?难道要‘围三阙一’吗?” “西城门我亲自出马,”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我倒是想看看,有没有守军敢从骑兵面前突围。” “属下明白了!”邱时可发觉自己问得完全多余,大都督早就算计好了,自己只要按照大都督的要求,执行便是。 李自成来到西城门,薄薄的晨雾基本散去,辅兵拉出一条长队一直延伸到城墙外百步的地方,辅兵百户官忙迎了过来,叩头行礼,“大都督!” 李自成挥手,让他起身,“怎么样,没有士兵要出城吧?” “回大都督,一个秦州卫士兵的影子都没见到,我们隐在雾丛里,让他们看不清虚实,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少人。” “你做得很好,”李自成夸赞了一句,虽即话锋一转,道:“不过,现在秦州已破,天命军已经入了城,溃兵随时可能出逃,你们更要小心从事。” “是,大都督,守军若是敢从西门突围,属下定会拿他们换些战功。” “好样的,这才有些天命军的样子,”李自成一拉缰绳,“我还要去北城门看看,一会再回他,记住,不要放跑了守军,这些降兵,我有大用。” “属下明白,属下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将出城的秦州军拿下。” 李自成一拍战马,向北城门而去,此时城内的枪声陡然致密了许多,应该是枪手们遇上了秦州军的主力,不过,遇上也好,让秦州军队主力消灭在城内,免得他们出逃,东西两座城门外,都是辅兵,人数又不多,真要遇上拼了命的秦州军,能否抵挡,谁也说不清。 北城门虽然有枪声,实际上只是虚张声势,李自成知道,北门外只有一个百户的枪手,他们主要依靠昨夜的枪声,延续着对守军的威慑,天命军的主力,都在南城门。 看到李自成,枪手们顿时将悬着的心脏放回胸腔,“大都督……” 李自成向城头一扫,并没有发现守军,遂笑道:“天都亮了,守军还是待在城墙后面?难道他们不知道你们只有一个百户吗?” “知道也没用,”百户官自豪地道:“我们都待在城下百步外,步枪能射到城头,但城上的弓箭却够不着我们,守军只能狗杀气般干瞪眼,我们只需要几颗子弹,就能将守军压制在城墙后!” “哈哈,”李自成大笑,道:“现在停止射击,让城上的守军看看我们!” “大都督……”那百户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都督这是要让守军明白,城外的天命军来了援兵,而且还是骑兵,他忙朝自己的属下一挥手,让枪手们停止射击,退后至二百步之外。 也许城内的枪声让城头上的守军明白了什么,也许他们被步枪吓破了胆,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两名守军从垛口探出脑袋,看到城下的骑兵,顿时变了脸色。 步枪的威力,他们昨夜才知道,但骑兵对步兵的威胁,他们可是从入伍的那一日,就深深了解了,甚至在入伍之前,便听说过游牧骑兵强大的战斗力,今日城外的这支军队,虽然不是游牧骑兵,但骑兵对步兵的优势,他们却是早已深深洞悉。 城头上的守军顿时窃窃私语,见枪手们已经退至二百步之外,探出脑袋的士兵越来越多,恐怖笼罩在每一名士兵的脸上。 李自成估量差不多了,便对那百户官道:“射击,继续将他们压制在城墙背后。” “是,大都督!”百户官拍拍双手,将属下的视线吸引过来,再向城头一指,大声道:“射击,莫让他们刺探我们的虚实!” “砰,砰,砰……” 一顿乱枪,将守军赶回城墙后面,来不及逃跑的守军,顿时为自己的好奇付出了代价。 守军压根没想到,在这么远的距离上,足足二百步,城外的步枪还是能袭上城头,这来的究竟是那一路神仙? 难道这是他们的“欲擒故纵”之计,故意将自己的人吸引出来? 守军中的头领阴沉着脸,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同伴,却是毫无办法,为免新的伤亡,他决定,无论如何,再不让自己的士兵从垛口露头。 第320章 东征陇右(二十六) 李自成见城头在没了动静,不禁哈哈一笑,对那百户官道:“城头上的守军已经见证了我们的实力,再不用担心他们从北城门出逃了,继续保持零星的射击便可!” 他拨转马头,在全体枪手们的注目礼中,返回了西城门,距离西城门尚有一箭之地,便听到城头传来致密的枪声,但随即枪声便稀疏起来。 更新最快 李自成大喜,“有水已经占领西城门,这回该接应城外的士兵入城了吧?” 果然从城门洞里可看到,西城门缓缓打开了,城外的辅兵一阵欢呼,一边拜见李自成,目光早已离不开西城门了。 李自成也是向西城门一看,道:“去吧,给我牢牢守住西城门,若是放跑了一个守军,我拿你们全体治罪,到时候一张战功月票都别想。” 士兵们都是咧开嘴笑了,而百户官却是神色一凜,向李自成行了一礼,“大都督放心,若是放跑了一名守军,属下愿意拿自己的月票……不,脑袋顶罪!” 李自成离开西城门,又顺着南城门的方向,快速赶去东城门。 当他赶到东城门的时候,原先驻扎在城外的辅兵,已经入了城,他们纷纷从城墙上探出脑袋,“大都督!” 李自成向城头挥手示意,秦州城的四座城门,已经夺取了三座,如果不是为了俘获城中的守军,天命军的作战任务基本就算完成了,剩余的一座城门,恰好让城内的溃兵逃走。 不过,如果让秦州卫的士兵留在当地,难保不生出事端,还是俘获在手中比较人放心,李自成已经给这些士兵找好了出路。 既然东城门已经被辅兵占领,他只好带着近百骑兵,快速朝北城门赶去。 天命军从南城门入城,正由南而北围剿城内的秦州卫士兵,秦州卫的士兵必然向北方游移,守卫在北城门的枪手,只有一个百户,人手太少,必然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鱼死网破,如果秦州卫的士兵想要突围,北城门是唯一的机会。 骑兵赶至北城门外,与枪手们合兵一处,李自成悬着的心,方才落回胸腔。 城内的枪声逐渐稀疏起来,不知道守军的大部被消灭了,还是投降了,但偶尔一两声枪声,比致密的枪声还要瘆人。 不过半袋烟的时间,北城头上已是人头攒动,秦州卫剩余的士兵,基本被压缩在这一片区域,北城门还在他们的手中,但城外却是李自成亲率的天命军。 秦州卫的士兵,像是落入猎人笼中的黄鼠狼。 正面是天命军的枪手,在他们眼中,步枪算得上是远程打击利器,隔着数百步,就令人无声无息地倒在血泊中,想要突围,城下不仅有天命军的枪手和步枪,还有近百骑兵,即便能冲破步枪子弹组成的死亡线,残兵败将还要面对骑兵,人的双腿终究跑不过战马的四条腿。 李自成让城外的枪手停止射击,开始向城头喊话:只要放下手中的武器,停止抵抗,天命军优待战俘,保准不会伤及性命。 城内的马有水,一边着人向秦州卫的士兵喊话,一面却是继续射击,只要秦州卫的士兵没有放下武器,就会对天命军的士兵有威胁,他们现在还不是战俘。 外围的士兵不断倒下,一个个悲天悯人般发出哭爹叫娘,这种声音也震撼了混在士兵中的军官们,士兵死光了,倒下的就该是他们了。 万般无奈之下,集中在北城头的数百秦州卫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终于扔下了手中的刀枪,跪倒在地,向天命军投降。 马有水命令士兵们打开城门,将李自成放进去,自己也是迎接至城门口,“大都督!” “有水,城内没有遇上什么抵抗吧?兄弟们的伤亡怎么样?”李自成端坐在黄鬃马上,脸上早就乐开了花,秦州一战,与他的预计完全一致,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解决了秦州卫。 “回大都督,秦州卫,应该叫逃跑卫才对,他们只知道望风而逃,兄弟们的子弹,穿透的都是他们的后背与后脑,一路狂奔,连头都不敢回,这也叫军队……”马有水向城头上的秦州军投去轻蔑的一撇,“兄弟们基本没有伤亡,即便有些兄弟受伤了,也是地上的石块绊倒的……” 李自成含笑不语,也不一定是秦州卫的士兵有多烂,其实,西宁步枪太过逆天,才是他们迅速失败的主要原因。 与天命军的枪手们对阵,秦州军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只能被天命军追着打,这怎么能算正常的战斗?说是屠杀还差不不多! 而且,天命军依仗步枪,连游牧骑兵都敢欺负,他们并没有感受到战争的危险,打仗就是捡取军功的机会,谁不争着向前冲? 马有水紧紧跟在在黄鬃马后,低声道:“大都督,这些战俘怎么办?” “先将他们缚了,押赴军营,着人看守,”李自成已经上了城头,看着跪了一地的秦州卫士兵,心中并没有半分怜惜,他们是这场战争的替罪羊,但如果失败的是自己,又有谁会同情自己?想当日在米脂县的牢狱中……他轻轻叹口气,“他们毕竟是战俘,已经放下武器了,也别折磨他们,让他们吃顿饱饭。” “是,大都督!”马有水忙指挥属下,挨个将秦州军缚了,押去军营,又留下两个百户的士兵看守。 李自成却是让传令兵去另外三座城门传讯:暂时封锁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待兄弟们吃过早饭,再去城中搜查文官的府邸。 除了留下来值守的,天命军所有的士兵暂时集中在城内的军营处,火兵已经准备了热气腾腾的肉汤,不过,这是行军途中,羊肉并不多,主要是咸鱼,还有必不可少的青菜,白面馒头照例管饱,士兵们已经习惯了,都是排着队领取自己的那份食物。 邱时可一手端着肉汤,一手捧着盛放青菜的瓷碗,瓷碗里堆了三个白面馒头,口中还叼着一个,他张望了好一会,终于在一张餐桌上找到了李自成。 “大都督……”邱时可一肚子的话,忽然说不下去了,李自成与他的饭食,完全的一致,甚至比他还少一个白面馒头,他下意识用手指了指李自成的碗碟,“这……” “邱百户怎么了?我这碗碟里,和你的饭食完全一样呀,”李自成笑道:“天命军暂时不富裕,只能将就着吃了!” “大都督,”邱时可将碗碟放到餐桌上,又将口中的白面馒头取出,口音方才清晰了些,“大都督的饭食,怎的与属下……与士兵们的饭食完全一样?” “这有什么不对吗?”李自成喝了口鲜汤,道:“现在的天命军,粮食并不富余,官兵同食,可以杜绝浪费,邱百户,兰州卫原本不是这个样子吗?” “兰州卫?”邱时可本想将兰州卫大骂一通,不过他是兰州卫的游击将军,一样的高高在上,从未想过要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士兵们能否吃得饱,那是士兵们的事,只要他们不闹事就行,想到此处,便道:“大都督,属下知道为何天命军的士兵,在战场上勇往直前了!”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奥?是什么原因?” “官兵平等!”邱时可知道,汉人的性子,“不患寡而患不均”,军官与士兵吃着同样的饭食,士兵才会将军营看做自己的家,军队的利益,就是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利益,打仗哪有不卖力的? “邱百户明白就好,”李自成掰了快馒头塞进口中,就着汤水咽下,方道:“你现在已经是天命军的百户官了,好生对待自己的兄弟!” “是,大都督!”邱时可放下碗碟,恭恭敬敬地向李自成行了礼。 “邱百户不用多礼,”李自成见邱时可的嘴唇蠕动着,便道:“邱百户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大都督,属下本来想要问问,大都督如何确信能在早饭前拿下秦州城,可是……”邱时可摇晃着脑袋,“可是,现在属下不用问了,属下已经明白了!” “明白就好,加入天命军,以后就要习惯于打胜仗,”李自成话锋陡地一转,“不过,我的兄弟,无论是战斗是否顺利,只要不下达撤退的命令,绝对没有士兵敢逃跑,像今日秦州卫被追着打的情形,绝对不会发生在天命军的身上,哪怕是死,也要直面敌人!” “属下明白,属下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是天命军,败给这样的军队,属下不丢人,庆幸的是,属下现在已经是天命军的一员了!” “你也别尽着给我戴高帽,”李自成笑道:“赶紧吃饭,吃过饭后,你让士兵们抬些白面馒头,给秦州军战俘送去,他们也是人,战斗失败了,但他们没有死罪,得让他们填饱肚子。” “这……”邱时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手指着自己菜碗里的馒头,“大都督,你说,给战俘送去这些白面馒头?这可是上好的粮食……” “对,就这种馒头,难道非得等到馒头变质了,才会给战俘吃?”李自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既然我们接受了这些战俘,就得管他们的死活,如果不管他们的死活,干脆一刀杀了,也不用浪费这些粮食!” “是,大都督,属下明白了!” 李自成一边吃饭,一边让何小米唤过朱识鋐和马有水。 朱识鋐口中尚在咀嚼馒头,却是小跑着赶来,“大都督?” “肃王爷,坐,”李自成向餐桌对面一指,道:“肃王爷,一会早饭后,我会让兄弟们将秦州的文官带过来,他们,我就交给王爷了!” “明白,明白,”朱识鋐一叠连声,“大都督放心,我会给他们改过的机会,尽力劝说他们加入天命军!” 正好马有水来了,李自成便指着他道:“王爷,一会就让有水带着兄弟们陪你走一趟!” 第321章 东征陇右(二十七) 邱时可带着数十士兵,抬着大量的馒头,来到秦州军营,给战俘们送去。 更新最快 负责看守战俘的士兵们,此时尚在早饭,见来了数十士兵,顿时紧张起来,“你们是谁?来此做甚?” 邱时可知道自己加入天命军太晚,与这些天命军的辅兵相比,他们这些人,都是天命军的新兵蛋#子,于是恬着脸道:“我们奉大都督之命,来给战俘送些馒头!”又拿出李自成开出的手令,递了上去。 值守的士兵见了手令方才放行,却是掀开箩筐,见只有白面馒头,却没有热汤,不觉笑道:“他们做了天命军的战俘,也算是有福了,还能吃上白面馒头!” 邱时可忙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大都督说过,天命军一向优待战俘!” 那值守的士兵见邱时可不过是兰州卫的降兵,却一口一个大都督,似乎他一早便是大都督的属下,心中有些不悦,便挥手道:“从现在开始,这些战俘交由你们管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就由你们负责!” “是,是,这一段时间,自然使我们负责,兄弟先休息片刻,待战俘吃过早饭,在交还兄弟。” 战俘吃饭,自然没有人愿意喂他,谁耐烦伺候他们?若不是大都督有令,他们宁愿将这些上好馒头拿去喂狗,也不愿给战俘,优待战俘?天命军的军律里可没有这一条。 邱时可只得给战俘松绑,为免发生意外,他特意提醒士兵们:战俘们每百人做为一个批次,每人两个白面馒头,吃完这些馒头,再用绳索缚了,换下一批战俘。 看着白花花的馒头,闻着熟悉的麦香,战俘们早已垂涎欲滴,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做了天命军的战俘,还能吃上与天命军士兵一样的饭食。 直到第一批次的战俘已经分到馒头,他们才清醒过来:这些热腾腾的馒头,真的是给自己这些战俘的! 这怎么可能? 难道天命军真的优待战俘? 当兵打仗的时候,他们平日只是大半饱,连操训都不敢,若是操训起来,饭量必会大增,肚皮就会更加挨饿,像这种上好的白面馒头,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这次做了战俘,却是…… 早知如此,那还打什么仗,干脆主动给天命军做战俘,也省得担惊受怕,只是可惜了那些被杀的兄弟了! 第一批次的战俘很快就吃完了手中的馒头,又乖乖地被士兵们缚了手脚,待在一边,一名战俘大着胆子,待第二批战俘的馒头分配完毕,兰州卫的士兵无所事事时,小心问道:“兄弟,你给我们这些馒头,那你们自己吃什么?” “吃什么?自然是白面馒头,”那士兵脖子一扬,瓮声瓮气道:“难道将白面馒头给你们,我们却要喝西北风不成?” “嘿嘿……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兄弟只是不明白,你们有这么多的白面馒头吗?” 那士兵对战俘没什么好感,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不久之前,也是天命军的战俘,遂梗着脖子道:“我们自然有足够的粮食,我们的白面馒头,都是不限量供应,无论你的饭量有多大,都是管饱,而且,”他扫了眼正狼吞虎咽的战俘们,露出轻蔑的神色,“我们还有青菜、肉汤,汤中有鱼有肉,那汤呀,真叫一个鲜……” “肉汤?”那战俘嘴角动了动,“我好久都未尝过肉汤的滋味了,上次还是新元的时候……有时候路过餐房,就是闻上一口,也是好的……” “咦?你说的什么浑话?”那士兵皱起眉头,“既然闻到肉香,因何没有肉汤吃?” “兄弟,你是不知道呀,”战俘苦着脸,眉梢在鼻梁两侧弯成两条蚯蚓似的,“我们秦州卫穷,肉汤少,只有当官的才有份……哎,兄弟,你们……你们做士兵的,也有肉汤喝吗?” “那是自然,”那士兵骄傲得像是拿了超女冠军,“我们的饭食,从来都是官兵一致,大都督吃什么,我们就此什么,哪像你们,好吃的尽着当官的?” “官兵一致?这怎么可能?”战俘发觉那士兵神色不对,忙改口道:“我们是没那福分了,兄弟,你们多长时间喝上一次肉汤?” “要说肉汤,那也不一定,或一两日,或三五日,但是,鱼肉和鱼汤几乎每日都有,”那士兵原本瞧不起战俘,不过,说到自己的优越身份,他像是炫耀似的,将自己这些日子所体味的天命军的生活,一股脑倒出来,最后道:“那你们平日吃什么?总不会是糟糠吧?” 战俘明知他语言不善,却是不敢回嘴,讪笑着道:“糟糠倒不至于,不过我们吃的都是黑面窝头,夏日还好些,冬日里若是凉了,硬得跟狗头似的,还不能尽着吃饱……” “难怪你们就是一群窝囊废,见着天命军只会逃跑,”那士兵满面都是嘲讽之色,“我们不仅有肉汤,上好的白面馒头管饱,否则,操训打仗,谁有精气神?” “兄弟,你们真是这样——你不会是骗我吧?” “骗你?”那士兵冷笑道:“不行拉倒,谁有时间逗你玩儿?” “我信,我信,就冲着我们今日的饭食,我信,”战俘恬着脸道:“兄弟,我能加入你们天命军吗?” “天命军可不是什么人都要,要想加入天命军,不仅能吃苦,还要不怕死,像你们这样,在战场上闻风而逃,连一个照面都不敢,即便加入天命军,早晚也会被大都督砍了!” 战俘吓得一缩脖子,顿时没了话音,不过,他身边的一个战俘道:“要是每日都有肉汤,白面馒头管饱,我不怕苦,就是上了战场,也不会……” “行了,拉倒吧,你的话,只能糊弄你们自己人……” 每名战俘两个馒头,很快就吃光了,但这两个馒头,连同士兵的话,已经在战俘们的心中开始发酵。 经过激烈的争论,他们竟然难得地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报效天命军! 见邱时可就要离开,这些战俘们急了,不知谁起的头,众人都是抢着跪倒在地:“将军,我们愿意报效天命军!” 看着跪了一地的战俘,邱时可露出一丝鄙夷之色,动辄下跪祈求,还算得上男人嘛?如果连男人都算不上,又如何在战场杀敌立功?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邱时可不敢做主,只得让战俘们等着,他则带着自己的士兵,快速来见李自成,“大都督,秦州卫的这些战俘,想要集体报效天命军!” “天命军可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须得接受严格的考验,还要接受更为严格的操训!”李自成淡淡一笑,却是没有立即表态。 “大都督,属下已经知会他们了,但他们说,只要能吃上白面馒头,偶尔能喝上肉汤,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死——不过,像他们这种人,属下也是不敢深信他们!” “原来他们只是为了能吃饱肚子,能喝上肉汤?” “大都督……” “这些人还真不好处置,放了,恐怕他们生出事端,杀了有违天和,既然他们愿意加入天命军,那就不妨试试,”实际上,李自成早就给这些战俘找到归宿了,“从现在开始,所有的战俘,一律进行一年的劳役,待劳役期满,根据他们在劳役期间的表现,再认定他们是否有加入天命军的资格。” “是,大都督,属下明白了!”邱时可只道李自成用劳役的方式,来考验这些战俘,也是,如果不行甄别,什么臭鱼烂虾都可能混入天命军,不过,想到自己的属下,也曾是天命军的战俘,便讪讪地道:“大都督,那属下的这些士兵……” “你属下的士兵,都是经过挑选的,已经正式成为天命军的辅兵,就不用参加劳役了,以后要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加紧对他们的操训,”李自成面色一凜,“但陶智勇属下的士兵,必须要经受劳役的检验。” “多谢大都督!”邱时可忙叩头谢恩,大都督已经将他看做天命军的一部分了,而陶智勇属下的士兵,虽然褪去了绳索,已经获得了自由,却依然等同于天命军的战俘。 “邱百户不用多礼,你去告诉战俘们,在加入天命军之前,他们必须完成一年的劳役期,”李自成又补了一句:“劳役期间,他们并不算正式的天命军,没有饷银,但与天命军的士兵,享有同样的饭食!” “是,大都督,属下这就去告诉他们,大都督给他们机会,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文官们交给肃王朱识鋐,战俘交给邱时可,李自成倒是垂手而治,百无聊奈,他带着数名亲兵来到大街上。 天命军士兵三五成群,在各条街道上巡视,占据了秦州卫的地盘,他们似乎格外骄傲,连脚步度踩得“咚咚”直响,只是见到李自成的时候,才会低头行礼。 大街上并没有行人,连街道两侧的店铺,也是闭了门窗,只有少数人影,在门窗后偷窥。 李自成将一拨拨士兵叫住,让他们改为沿街叫唤,宣扬天命军的军纪,安抚城内的百姓。 直至午后,才有零星的百姓走出家门,小心地探听着城内各处的讯息,没想到天命军并没有三头六臂,不仅有问必答,而且绝不会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比街市上卖肉的二大叔、巷口晒太阳的五公爹还要和善些。 店铺虽未营业,却是开了半扇门板,但商铺的主人惊讶地发现:这伙士兵购物,竟然还给他们铜钱!这让原本预备以财务换取平安的商贾们,啧啧称奇了好半日。 幸好他们没有吃亏! 李自成心中惦记着刘云水与李过部的骑兵,并没有在秦州城内逗留太久,他封存了府库里的钱粮,翌日早晨,匆匆吃过早饭,留下一个百户的辅兵驻守秦州,便率领其余的大军,押着粮食辎重,和七八百秦州卫的降兵,离开秦州,向东而去。 第322章 东征陇右(二十八) 根据行军地图上的指示,清水县在清水东岸,李自成便沿着渭水一路东行,过了渭水与清水的交汇处,方才渡过渭水,切入清水流域。 更新最快 八月三日午后,李自成终于赶至清水县。 留守在清水县的骑兵,只有两个小旗,这在陇右的最东面,朝廷军队的重重包围中,显得特别的孤单,也特别危险,一旦遭受攻击,不但没有援军,连逃跑都没有机会。 李自成来到清水县,立即整顿军营,让士兵们安营扎寨,同时,让原本驻守清水县的骑兵,回到刘云水的身边,将大军来到清水县的讯息,知会刘云水与李过。 清水县被刘云水、李过拿下后,知县拒不投降,被刘云水当众砍了脑袋,现在处于权力真空状态,只有钱粮师爷一直悉心看守县衙,李自成便破格提拔他为清水知县,让清水县衙重新运转起来。 县里的钱粮,原本是预备上交巩昌府的,现在不用了,直接由李自成接管,用作天命军的粮饷,也省却了运输上的时间与损耗。 从清水县至固关一线,沿途的驻军就交给邱时可了,清水县将是天命军在关山道的粮食中转地,集中了两个百户,由邱时可亲自驻扎,沿途的长宁驿、马鹿驿、老爷岭、安戎关,都有士兵驻扎,扼守南线与中线的长宁驿,也是驻扎了一个百户的士兵。 大震关虽然名头极大,但自从有了安戎关,它就基本上报废了,东有固关,西有安戎关,实在没有修复的必要了,不过,如果关隘的城墙尚在,可以简单修复一下,做为驿站也是好的,就叫大震驿吧,这样从清水县至固关,沿途有了长宁驿、马鹿驿、老爷岭、安戎关、大震驿,基本上每隔三十里就有一个驿站。 在关山这样的山谷中,三十里差不多是运输队一日的路程,将来运送粮草就会便利许多。 四日下午,周宾押着将近两千的战俘,也是赶至清水县,李自成将接管战俘的事,交给陶智勇,命他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搞定这些战俘,为天命军所用。 次日早饭后,李自成带着马有水部的士兵,押着粮草,加上所有的战俘,超过四千人的庞大队伍,一路向固关进发。 周宾部并没有随行,而是留在清水县休整,辅兵则将附近的粮草,集中押送至清水县城。 战俘的人数太多,除了周宾带来的,还有秦州卫的战俘,陶智勇属下的七八个百户,也算是战俘,只是他们归降较早,现在不仅看押着其余的战俘,而且以身作则,不断给战俘输灌着积极的影响。 刚刚离开清水县城的时候,还有宽阔的官道,但过了马鹿驿后,已是上山的趋势,山谷也变得狭窄起来,两名士兵勉强可以并肩而行,但战马却不能并辔了,只能一匹一匹先后通过。 两侧的山势虽然不高,但道路开始崎岖不平,不时有山石阻挡在路途上,人马可以通过,但装载粮食辎重的车辆,却是颇为艰难。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李自成舍了辎重部队,只带着马有水部和三四千战俘前行,让押运粮食辎重的辅兵缓缓而行。 进入关山深处,道路越发难行,虽然还能见到官道的痕迹,但当道的山石却是越来越多,山势也是盘旋不定,时而急冲峰顶,直视云霄,时而回旋往复,又俯冲谷底。 李自成锁了眉头,一直在思索脚下的道路,如果是这样的山路,将来运输粮草的时候,的确十分困难,大量的粮食会消耗在运输的途中,天命军比不得朝廷家大业大,无论是运输的人力,还是粮食本身,就禁不起大量的损耗。 唯一让李自成有些安心的地方,便是山谷中早已开辟出官道,虽然损毁严重,但路基却是计较宽阔,如果重新修筑这条道路,难度倒是降低了许多。 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最好的道路,便是官道,乃是夯土而成,使用大量的人力,将黄土一点一点夯实、夯平,甚至连小草都难以生根、发芽。 这种官道也可以穿越山谷,先在山谷中开辟出路基,再用黄土覆盖路面上的碎石,最后用人力将黄土夯实了,就是军队、商贾、百姓选哪个最为喜欢的官道。 但这种官道也有着致命的弱点,由于运输的问题,道路上的黄土不可能太厚,时间久了,碎石就会露出来,就像现在这样,官道要么重修,要么废止。 即便是在平地上,官道也不耐雨水,不用说梅雨季节,哪怕是淅沥沥的小雨,也会让黄土路变得湿滑,甚至泥泞不堪,行人勉强尚可出行,但运输粮食辎重的军车,以及运载货物的商车 ,就只能在半途趴窝了。 李自成想要修筑道路,主要是为了运输粮食,这样的官道,他显然不满意。 既然这个时代无法解决问题,李自成便将目光投向后世,后世的康庄大道,主要有两种,一是柏油马路,二是水泥大道。 柏油马路的主要材料是沥青,沥青来源于煤、石油冶炼的残渣,天然的沥青极为罕见,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连煤、石油、沥青是何物都不知道,又怎会冶炼煤和石油? 这条路显然走不通! 唯一的一条道路,便是水泥了,李自成依稀记得,在自己的宝贝记录中,似乎就有水泥的生产工艺。 解决了关山道的补给问题,虽然只是远景规划,李自成的内心也是轻松起来,一路上除了观测山道的情势,也顺带着看看山中的风景。 也许是山中的气候较低,季节来得晚,满山谷的野花野草,像是“漫山红遍”的仲春,牧草似乎还是头茬,长势极为旺盛,李自成心中一阵悸动:山谷中牧草如此丰盛,云水、双喜部的骑兵,应该不缺少马料吧?如果将牧草收割一部分,晒干了储存起来,冬季的马料也就有了。 大军又在山谷中穿行了两日,至八日午时,方才抵达固关,这时,距离刘云水、李过拿下清水县,进入关山道中,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刘云水、李过早就得到李自成赶往固关的讯息,他们迎出固关城外,二人在山道上叩见李自成,“大都督!” “云水、双喜,快快起身,”李自成翻身下马,将二人扶起,道:“你们二人孤军深入关山,真是辛苦了!” “属下不辛苦,”刘云水咧开嘴笑道:“大都督运筹帷幄,又要亲自上战场,大都督才是真正辛苦!” “哈哈,不用贫嘴了,”李自成的目光,早已越过关山,投向东面的关中,“云水、双喜,固关之外怎么样,陕西可有军队集结的动向?” “回大都督,我们也曾向东派出游骑,最远的已经越过陇州,但并无发现朝廷的军队,依属下估量,朝廷和陕西,应该尚未发现我们东征陇右!”刘云水早就想深入陇州,甚至将陇州控制起来,作为固关外的第一道防线。 若不是李自成一再告诫他,暂时莫要惊动陕西、朝廷,他恐怕早就有了行动,这半个月的时间,每日窝在关山深处牧马,他的铁枪就要生锈了,脑子就要进水了,腰背休息久了,更是酸胀难忍。 “没有发现就好!”李自成稍稍放心,他现在最需要的乃是时间,虽然已经占据了关山道,掌握了与朝廷作战的主动权,但陇右尚未完全归顺,清水至固关的大道,暂时只是存在脑海中。 如果朝廷与陕西的驻军反应慢些,让他先整合陇右,再集中力量与朝廷在固关对峙,胜利的可能性就会大增。 反之,天命军既要整合陇右,又要应对朝廷的大军,两线作战,难免会陷入被动。朝廷体量庞大,即便战败了,还会从他地抽调源源不断的援军,恢复起来也快,但天命军输不起,万一战败了……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李自成已经来到固关面前,固关倚着山势,虽然当道,却没有完全截断整条道路,它坐落在道路的南半侧,如果没有受到关城内的威胁,商贾行人完全可以从北面的那一半绕过关城。 他入了固关,举目一望,关城并不大,关墙周长不过四五里,关内几乎没有百姓存在,是一座实实在在的军城,或者关隘。 李自成绕着内墙走了一周,还登上了城头,关墙足有三丈高,厚度也达一丈五,但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经出现破损,东北角还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裂痕,不觉皱起了眉头。 “大都督,我现在怎么办?”与刘云水的积极主动不同,李过一向懒得思索,有大都督总揽全局,他只管执行便是。 “固关内无法容纳大量的驻军,但这是当道要冲,并无小路可以偷袭,也不需要驻扎大量的军队,只要粮食、兵器补给充足便可,”李自成略微思索片刻,道:“云水、有水守关,有水部的辅兵与战俘们,先将关墙修缮了,随后,他们将在有水部辅兵的监管之下,修筑关山道,拓宽道路,平整地基,便于运输粮食辎重!” 李过没听到对自己的自己的名字,忙道:“大都督,那属下……” 第323章 东征陇右(二十九) 第324章 东征陇右(三十) “草民绝不敢背叛大都督,也不会背叛天命军。 更新最快”李自成的话,让刘壮相信了他不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说,他也实在难以抵制银子和耕地的诱惑,有这么好的待遇,不好好做事,还要背叛大都督,傻子才会如此行事呢!看大都督的样子,也不是善茬,不是他这种草民所能背叛得起的。 “那就好,明日你让你家小子去县衙,县衙的人一定会给他分发土地,至于你,赶紧回去收拾,备足日常洗换的衣物,下午便可以为天命军效力了。” “是,大都督,草民这就回去准备!” 刘壮待要离开,又被李自成叫住,让他稍等片刻,刘庄有些不解,不是都谈妥了吗?难道还会有什么变故?好不容易等来机会,难道银子、土地又要不翼而飞?或者大都督还会附加什么条件? 李自成却是含笑道:“小米,给刘庄一两银子!” “是,大都督!”何小米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大都督说了,他岂敢违抗?忙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估摸着不少于一两,递了过去。 刘壮顿时二目放光,却不敢伸手去接,哆哆嗦嗦着道:“大都督,这些预付给草民一月的酬劳吗?” “不,这是对你找到黏土的奖励,”李自成轻轻摇了摇头,道:“至于你的酬劳,须待做满一月时间之后,方能领取。” “这……”刘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忙跪下叩头道:“草民多谢大人!” 刘壮刚刚离开县衙大门,工匠都是窃窃私语,内中一人大着胆子道:“大都督,草民亦知道何处出产黏土……” “不,暂时不需要黏土了,”李自成摇着头,半响方道:“你既知道黏土的出处,想必也是一位烧烤匠吧?不知你是否知道石膏,就是做豆腐用于点卤的那种!” “回大都督,草民不仅知道石膏,还会烧制石膏!”那工匠大喜,双目中毫不掩饰着那一层希望。 “奥?”李自成淡淡一笑,没想到这些原材料,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只要你能烧制合格的石膏,我会给你与刘壮同样的待遇!” “草民多谢大都督!”这个名叫文明的工匠,立马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忙着叩头谢恩,唯恐李自成反悔似的。 李自成让文明起身,又让何小米给了一两纹银,“文明,这是烧制石膏的成本,你得尽快给我烧制出大量的石膏,我有大用,也是急需用的。” “是,大都督,草民这就回去准备!”文明接过银子,欢天喜地去了。 “还有你们,”李自成看着眼中都馋出火来的工匠们,淡淡地道:“你们有什么手艺,精通至什么程度,立即去县衙详细备案,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会去找你们。” “是,大都督!”工匠们带着一丝希望,忙去县衙备案去了。 李自成却是让何小米找来了新任清水县知县韩山博。 韩山博入了大厅,快速行进了几步,跪倒在李自成面前,“属下韩山博,叩见大都督!” “韩知县不用多礼,快快请起,”李自成占据了县衙正堂的主位,韩山博只得在对面颤颤巍巍坐了,“韩知县可知天命军的《土地律》和《工商律》?” 韩山博忙拱手道:“回大都督,属下这些日子,已经知晓天命军的《土地律》和《工商律》,亦已知道天命军的军律,天命军是属下从未曾见过的军队……” “知道就好,”李自成淡淡一笑,道:“那韩知县如何看待天命军的《土地律》和《工商律》?” “这……”韩山博虽然知道天命军的这两款律法,但不及细看,更没有评价它们的思想准备,按他的固有思维,无论这两款律法如何,他做为清水知县,只有执行的份,并没有评价的权利。 李自成以目示意,道:“韩知县不用紧张,怎么想就怎么说,你做为一方父母官,要对得住清水县的百姓,这两部律令,韩知县可得充分加以利用,造福一方的百姓。” “多谢大都督……只是这两部律法……”韩山博尚未表态,额头上已是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极为紧张。 李自成知道他慑于天命军的威名,已是不敢作答,前任清水知县,就是死于刘云水的刀下,便淡淡笑道:“韩知县,这两部律令,能否在清水县实施?” “大都督……”韩山博还是有些担心,但李自成多次发问,不说肯定不行,遂把心一横,避重就轻道:“工商业纳税,属下闻所未闻,原先的清水县,更是不用缴纳工商税……” “不瞒韩知县,天命军初至陇右,自然是要团结一批、教育一批、打击一批,如果在清水县,乃至整个陇右征收工商税,必然会有部分工商从业人员反对,他们将是天命军的打击目标,”李自成展颜一笑,道:“不过,韩知县想想,现在的清水县,究竟有多少工商大户?有多少工商人士需要缴纳工商税?” “这……”韩山博这才想起,清水县经过匪患、兵患,大户早已灭绝,又何来工商税?“大都督,依照《工商律》,眼下的清水县,恐怕绝无需要纳税之人!” “那韩知县还担心什么?天命军制定《工商律》的目的,乃是针对富裕地区,与清水县暂时没什么关系,它只是天命军惯常的政策而已!”李自成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笑意,“韩知县可知,《工商律》不仅是为了征收工商税,更是为了鼓励当地工商业的发展,陇右地区刚刚遭受过匪患,百姓几无隔夜之粮,但陇右不能永远贫困下去,只有工商业,才能让陇右快速富裕起来!” “属下明白了,原来大都督乃是为了陇右的富足,”韩山博面上一红,他虽识得几个汉字,但要完全理解《工商律》,却是万万不能,忙拱手道:“属下代表陇右的百姓,多谢大都督!” “这倒不必,清水县的百姓,也是本都督的属民,”李自成并不准备与他讨论《工商律》,以清水县目下的局势,讨论另一部律法,似乎更为必要,“韩知县如何看到天命军的《土地律》?” “大都督说得是,是属下糊涂了,”韩山博忙拱手道歉,随后道:“只是这《土地律》……大都督是要将土地无偿划拨给百姓吗?” “陇右经过匪患、兵患,大户多被抄家灭口,这多出的良田,韩知县觉得,普通的百姓有余财购买吗?” “大都督……” “良田荒芜了,县衙如何向百姓征粮?”李自成阻止了韩山博的解释,“韩知县宁愿让土地抛荒,也不愿让百姓耕种?”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可惜……” “本都督明白韩知县的意思,若是这些土地出售与百姓,县衙可以得到一些售银,这些售银,大部分都将成为天命军的军饷,”李自成倒是给韩山博留了两份情面,“不过,天命军的宗旨,是要让属地上所有的百姓,都会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现在的清水县,恐怕有许多百姓没有土地,或是没有足够的土地吧?” “大都督……这……”韩山博一时语塞,天命军的这个宗旨,他只当是为了哄骗百姓,难道是真的? “普通百姓的收入,几乎全部来自土地,如果没有足够的土地,百姓何以‘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李自成敛了笑意,作色道:“天命军并不是为了哄骗百姓,如果只是哄骗,百姓怎会长期跟随?” “属下……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按照大都督的意思去办……” “不是本都督的意思,而是天命军的律令,”李自成纠正道:“土地、百姓须得重新登记,保证每丁三十亩的土地,百姓若是尚有余力,可以自行开发荒地,在县衙备案后,一年内免征农业税,三年内减半征收农业税!” “是,大都督,属下明日便行登记,尽快将土地分发下去,不会误了秋种!” “韩知县,本都督将难听的话说在前头,”李自成凛然道:“若是有人私自截留土地,或是在分发土地的过程中,故意刁难、盘剥百姓,本都督一经发现,必会比照军律严惩,甚至会砍了脑袋以平民愤!” “属下……属下不敢!”韩山博刚刚被风干的面额,再次冒出冷汗。 “不敢就好,韩知县不仅要约束自己的贪欲,更要约束你的属下,前任清水知县的下场,韩知县可是看到了,不仅自己被砍了脑袋,家产全被被抄,就是他的家人……” 韩山博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心中暗叫:妈呀,原来在天命军的属下,当官竟然是高危职业,自己还曾欢喜,捡了一个正七品的知县,成为清水县的父母官,现在看来,一切须得小心从事,想到这里,他慌忙匍匐在李自成的面前,“属下一定会铭记大都督的教诲!” “我希望韩知县能将这句话把记在心头上,更要落实在日常的工作中,”李自成稍稍缓和了脸色,道:“韩知县,现在清水县的监牢中,可曾有判决后在押的犯人?” “回大都督,监牢中现有四十余在押的犯人,大部分是判决过后的在押犯,”韩山博唯恐李自成因为清水县的治安不好而责罚与他,又道:“清水县是匪患的重灾区,是以犯人稍多一些……” 李自成倒没时间一一过问凡人们声犯何罪,他只是需要这些犯人壮丁,“韩知县,明日将判决之后的犯人交给我,让他们参与修缮驿道,不能让他们待在县衙的监牢白吃白喝,他们须得以自己的力气,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是,大都督!” 韩山博离开县衙正堂,后背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李自成只有表情和语气上的变化,并没有出言不逊,更没有擅动刀枪,但李自成强大的气场,以及长久上位养成的气度,却是让他倍感压力。 看来,在天命军的属下,决不能作为文官中的出头鸟! 第325章 东征陇右(三十一) 马鹿驿倚靠着马鹿山,因为并不是关隘,并没有当道而立,而是位于谷道南侧,临河而居。 更新最快 驿站几近荒废,只有一名驿丞与两名年老的驿卒留守,刘云水与李过突袭关山道的时候,将驿站收归了天命军,原先的驿丞与驿卒并没有反抗,因此都得以留用。 李自成来到马鹿山之后,强化了关山道的各个驿站补给,遂在此驻扎了一个总旗的士兵。 辰时刚过,草尖上的露珠尚未消除踪迹,李自成的身影便出现在马鹿山,他将所有的亲兵,以及驻扎在马鹿驿的辅兵集中起来,接近百人全部来到马鹿山南麓,一面平整土地,一面砍伐树木茅草,开始搭建简易房屋。 按照长久制,茅屋应该是石墙,山上青石甚多,取材极为便利,但李自成要尽快让工匠们入住过来,只能先修建简易的茅屋了,茅屋的围墙都是树木框架,再将晒干的藤草变成草帘,遮挡雨露和蚊虫。 短短两日时间,山前便搭建了七八栋茅屋,全部做为住宅,至少能入驻百余人,士兵们方才开始从山上取料,由工匠们按照李自成的要求,开始烧制水泥。 水泥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大约八到九成的石灰石,加上一两成的黏土,生料首先进行“预热”,也就是脱水,黏土的可塑性降低,块料变成粉末状。 随后进入“分解”和“煅烧”阶段,温度达到一千二百度时,发生一系列复杂的化学反应,生成铝酸三钙。 当温度达到一千四百度时,物料开始烧结、熔融,再发生化学反应,硅酸三钙以微小的结晶析出,即成“熟料”,然后出窑。 熟料中在加入少量的石膏,水泥便成功了。 李自成有后世搜集的详细资料,理论上并没有多少难度,水泥窑也是可以制作,但要控制温度,就显得特别困难了,这个时代,大明的土地上并没有温度计,想要准确控制温度,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工匠们只能根据经验来判断,给出模糊的数据,烧出水泥的质量,完全依赖工匠个人的感觉的经验,与李自成一再倡导的规模化、工厂化生产,还有很大的距离。 没办法,李自成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设计出后世的温度计,标明所用的材料,又画出相关的图纸,令专人送回西宁,交给汤若望,让他根据自己的提示,尽快制造出工业温度计。 李自成将烧制水泥的事,交付刘壮负责,马鹿驿的所有辅兵,暂时归他调遣,协助搬运石料、黏土等,自己则抽空去了一趟固关。 固关的城墙已经修缮完毕,陇右的战俘在辅兵们的指引下,分做四拨,分头修缮固关至大震驿、大震驿至安戎关的道路。 这些驿道开辟于数千年之前,经过中央之国的多次修缮,路基大部分比较宽阔,只要将驿道平整即可。 按照以前的做法,只要清理掉路上的大石,然后填上黄土,再行夯实,修缮便算完工了,但这需要大量的人力,特别是夯实黄土这个环节,需要用石窝半尺半尺地一步步夯实,即便有足够的劳动力,每里驿道,至少需要十天半月的时间。 这样的驿道,不仅修缮时间长,耗费人力成本巨大,保存时间较短,又不耐雨水的冲刷,地面的平整度远远达不到李自成的期望。 他已经在马鹿山烧制水泥,自然要按照新的标准修筑,驿道的宽度,几乎就是唯一的目标。 地面的平整度不是问题,如果没有巨石挡道,只要将驿道修理得基本平整,路面上堆积些碎石即可,地基更是不用担心,这是沿用了超过千年的古道,路基早已经受过检验,路面不存在沉降问题。 固关至大震驿这一段主要是拓宽,在不影响水流的前提下,尽可能向山势一侧挖掘一些,没有机械,只能依靠战俘们的人数了。 不过,这些是使用了超过千年的驿道,经过多次维修与拓宽,需要拓宽的地方,并不是太多,驿道维修的速度很快。 倒是大震驿至安戎关那一段,因为要穿过山脊,道路回旋往复甚多,不但增加了长度,同时也大大增加了通行的难度。 李自成在山脊处观望了许久,发现一块足有数万斤的大石,切好当道,驿道因此被迫改道,原本不过半里的直线距离,沿着山势足足绕行了数里,还要沿着峭壁,基本上无法拓宽。 他紧缩眉头,将负责这一段路基的战俘头领找过来,道:“这一段山路,因这一块巨石足足增加了数里的距离,能不能将这块巨石移走?” “属下等起初也想将这块巨石移开,大都督请看,”那头领指着石缝下挖掘的痕迹,讪讪道:“可是,这石块实在太大了,不但无法移动,即便移动了,也无处放置……如果推至山下,很可能要阻断水源!” “水源不能轻易改变,除非你能为它提供新的通道,”李自成绕着大石走了半圈,仔细揣摩,心中忽地一动,“能不能将巨石捣碎了?” “捣碎了?这么大的巨石……” 李自成想到,将来要浇灌水泥大道,还需要一些碎石,巨石捣碎了,恰好能作为筑路的材料,便笑道:“如果能将这块巨石捣碎,是不是这一段驿道,就不用像原先那般盘旋往复了?” “大都督,这里是山脊,如果能将这块巨石捣碎了移开,这一段驿道,就将成为直道,而且,”那头领指着巨石之下,“如果能移开这块巨石,山脊的高度,就会降低两丈有余,驿道的坡度就会大大减缓,只是……只是不知道这块巨石,与下面的山石是否连在一起……” “这个无妨,”李自成度量,的确像那头领所说的,只要能移开这块当道的巨石,不仅驿道将更加平直,坡度也会减缓许多,将来运输粮食,就会便利许多,心中不觉大喜,笑道:“你先让兄弟们去山中拾些枯枝败叶,再准备几个装水的木桶,我有办法让这块巨石成为筑路的碎石料!” “大都督……”何小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块石料,实在是太大了。 那统领就更是不敢相信了,他们要清理驿道,已经够疲倦的了,如果再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他哆嗦着道:“大都督真能移开这块数万斤的巨石……” 何小米想到大都督常有惊人之举,没奈何,只得选择了相信,听了那头领的疑问,心中不爽,出言喝道:“大都督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有那么多废话?” 李自成喝住何小米,淡淡笑道:“你放心,若是不能搬开巨石,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就当是让兄弟们休息片刻,若是侥幸搬开巨石,这一段的驿道,就便利多了!” “是,大都督,小人这就去安排!”那头领顺坡下驴子,忙带着所有的战俘去两侧的山中找寻枯枝叶,连同监管他们的辅兵,也是帮着运送,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巨石前已经堆起数丈高的柴薪。 此时正是夏秋之际,又长时间不见雨水,山间枯枝甚多,一点就着,李自成让战俘们将柴薪堆放在巨石上,然后用火折子引燃了。 大火引起的热浪,顿时将战俘们都逼退至二十步开外,但为了让大火持续燃烧,还是有几名战俘,不断将柴薪添加至巨石上。 这场人为的大火,足足燃烧了小半个时辰,在大火完全熄灭之前,李自成已经让战俘们用水桶、面盆、水瓢等等盛水,一切能用上的器具,全部去山间的小溪中盛满水等待着。 李自成利用的是后世妇孺皆知的“热#胀冷缩”的原理,先是用大火燃烧,让石头表面炙热,再向炙热的石头上浇水,让它骤然冷却。 石头是热的不良导体,此时石头表面虽然炙热,但内部还是原来那样冷冰冰的,如果温差足够大,石头表层和内层就会严重变形,一旦变形超过一定的幅度,就会因严重扭曲而发生迸裂。 就像喝水的玻璃杯,如果在天寒地冻的季节,突然注满滚开水,就可能发生炸裂,原理完全是一致的。 如果单纯等石头的表面因炙热而迸裂,需要极高的温度,李自成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数值,但在开放的空间内,热量散失很快,很难达到温度要求。 所以他让战俘们准备大量的清水,让石头表面的温度快速冷却下来,这同样能达到让石头迸裂的效果。 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温差是否足够。 李自成让战俘们不断添加柴薪,就是要增加巨石表面的温度,尽可能提高石块表面的扭曲程度。 待大火基本熄灭,众人立即七手八脚将手中器具里的清水,泼洒在巨石的顶部,无数道目光就盯着巨石,令人失望的是,巨石纹丝不动,并没有出现李自成向他们描述的那种迸裂。 难道大都督只是信口开河? 李自成也是有些失望,这么多清水泼下去……他忽地想起,与这块巨石相比,这些清水,实在太少了,很难将石块表面的温度降到常温。 他顾不上深思,忙对战俘们大喝道:“都楞着干什么,快些取水,再浇!” 第326章 东征陇右(三十二) 战俘们忙用做饭用的锅碗瓢盆水桶,凡是能盛水的器具,全部派上场,幸好泉水的源头就在左近,很快便取来冷飕飕的泉水,向巨石浇去。 更新最快 李自成的目光,一直盯着这块巨石,山脊处地势颇高,谷中温度明显偏低,泉水更是凉得沁人心脾,这么多冷水浇上去,石头都能完好无损,难道“热#胀冷缩”的原理,在这块当道的巨石上行不通? 山间路窄,数十运水的战俘根本施展不开,取水的人便分了先后,从巨石至泉水处,一路上战俘们排成长队,络绎不绝。 何小米也是紧张,大都督行事,平素虽是有些怪异,但每次都能给人带来一份惊喜,从镇海堡伏击蒙古人开始,到研制出西宁步枪,再到现在拿下大半个陇右,哪一次不是有大出意外的惊喜?在他的心目中,大都督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难道……难道这次要让人失望了? 即便一两次不如人意,并不会影响大都督在天命军中的地位和形象,但何小米还是期待着,期待着大都督能够搬走这块滔天的巨石,为天命军辟出一条直通的天路。 战俘们可没想这么多,大都督让干啥就干啥,他们是天命军的战俘,能干活保命就是开天眼了,即便巨石不能移开,也只当是大都督和他们开份玩笑。 谁让他们是战俘呢? 他们几乎每人都取过两次泉水了,但没有大都督的命令,他们绝不敢停下来,只能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无论如何,运输这些泉水,总比在山谷修缮道路要轻松一些。 李自成见时间越来越长,估计这次是失败了,即便没有泉水浇灌,巨石的表面也会逐渐冷却下来,便预备让战俘们停止运水了。 究竟要不要在巨石表面再生一次火?李自成正在思索,猛然间声音不对,空气中一股无形的气浪向四面扩散。 “嘣……嗤…………” 忽听得一声巨响,但见巨石上升腾起一阵迷雾,冲起足有四五尺高,中间夹杂着向四面飞舞的大颗粒尘埃,正在浇水的战俘们,像是听到晴天霹雳,顿时在山道中呆若木鸡,连手中的器具,也是噼噼啪啪,在山谷中落得一阵脆响。 最靠近巨石的那几名战俘,感觉脸上一紧,忙用手一摸,已是渗出血来。 何小米一时呆住,待响声过后,方才向前一蹿,护卫在李自成的面前,口中大叫:“保护大都督!” 后面的亲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战俘们做了什么手脚,他们迅速分做两拨,一拨护卫在李自成的四周,一拨却是扑向正在发呆的战俘们。 李自成知道响声来自巨石,情知巨石有了变化,忙用手推开身前的何小米与亲兵们,淡淡地道:“大家不用紧张,是这块山石有了变化,小米,着人去山石上看看。” “是,大都督!”何小米忙点起两名亲兵,前去查探巨石,心中不放心,还是仅仅护在李自成的身侧,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会抢在兄弟们的前面,立即冲过去。 两名亲兵像鬼子进村似的,曲起双腿,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一步步挨向巨石,见巨石再无动静,方才靠过去,待转至北侧,忙疾呼道:“大都督,山石裂开了一个……一个口子,足有四五寸……能放得下一个拳头……” “啊……这么大的山石,竟然碎了……”何小米的嘴巴张得像是河马取食,还不知觉扭头看了李自成一眼。 战俘们顿时议论纷纷,“真的碎了?谁弄的?” “不会是骗人的把戏吧?” “既然这么大的山石都能碎裂,那不是还能碎得更小?难道真能将这块大石移开……” …… 李自成知道,山石一旦碎裂,将表面积累的热量散发出去,一时就不会再裂开了,便分开众人,缓步来到山石面前,用手抚摸着山石的裂口,又推了推巨石,却是纹丝不动,他唤来战俘的头领,吩咐道:“就按照这种的法子,再让山石裂开几次,挖去下方的土石,这块山石,就可以移开了。” “是,大都督!”那头领此时方才愣过神来,原来大都督让他们在巨石上堆起柴薪,用火燃烧,再浇上冰凉的泉水,就是为了让巨石裂开,如果再让它裂开几次,这块巨石自然就成了极为普通的数块山石,如果挖去根部的浮土,山石自然可以移去,虽然需要花些时间,但这样一来,此处的山道…… 大都督是如何知道的? 何小米站到大石的背面,向东西两侧望去,不禁兴奋得叫起来:“大都督,若是能移去这块山石,不仅可以省却三四里的道路,这一段驿道,也会更加平整、宽阔,连那段回旋的险道也是避过了……” 李自成也是向左右看了看,的确可以省却数里的路程,而且这一段驿道,坡度也是平缓多了,目测之下,实际高度至少下降了一丈五,这在山间的驿道上,比缩短路程更为可贵,将来通行的时候,运输粮草、货物,就会便利多了。 不过,这条道毕竟穿行于山谷,要想完全抹平上下坡,暂时根本不可能,即便能挖开地基,降低驿道的海拔高度,驿道也是穿行于山峰之间,万一梅雨季节发生泥石流,道路就会完全中断。 修缮道路,只能一步步来,待将来科技发达了,自然会有法子完善道路,想到科技,他的心思立马飞回西宁,不知道西宁科技高等学校与西宁女校现在怎么样了,西宁女校的学子们,因为没有现成的教材,根本不可能自学,能温习已经学过的知识,巩固一下旧知就不错了,不知道孙林编撰的简易字典,现在怎么样了,自己不在西宁,他应该有更多的时间。 西宁科技高等学校,第一期的学子们,学制只有一年半,此时应该已经毕业了,来陇右之前,梁文成就说过,尽快挑选出部分适宜为官的学子,来陇右赴任,但目前尚无讯息,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抵达陇右。 现在的陇右,显然拿下了部分府县,但天命军没有文官储备,只能将原先的官员留任,这些官员们虽然暂时投诚了,但天命军并没时间,更没有机构对他们进行培训,只是口头告诫,让他们别再贪赃枉法,但他们究竟如何理政,宣扬天命军与众不同,暂时不得而知。 如果西宁科技高等学校的学子们能来到陇右,李自成以校长的的身份,至少能让大部分学子真心拱卫在都督府的周围,由他们在各府县任职,发挥监督作用,陇右才算完全掌握于大都督府。 这些学子虽然年轻,难以担任各府县的主官,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他们处理政务的能力必然会得到加强,其中不少学子将来完全可以胜任主官之职。 况且年轻的时候,学子们更是血气方刚,加上是西宁自己培养出来的人,让他们来到陇右,就相当于在陇右布下了大量的天眼,李自成想要利用西宁高等科技学校,建立自己的文官体系,现在就是最好的开始。 想到此处,他招过何小米,耳语几句,何小米忙道:“是,大都督,属下记住了!” 李自成又向那战俘头领交代几句,让他按照科学知识来碎裂当道的巨石,又让受伤的战俘包扎了伤口,方才离开了工地,向西而去,当晚在安戎关宿了。 离开安戎关,穿越老爷岭,李自成再次回到马鹿驿,他此刻关心的,并不是驿站的建设,待陇右平稳了,这些驻扎驿站的辅兵,都要回归本部,驿站将交由当地的府县代为管理,因为是军事要道,驿站不会荒废,但也不须驻扎太多的人手,与朝廷相比,天命军更是无法养活太多的驿卒。 李自成直接来到马鹿山南麓,工匠刘壮听得大都督亲自前来察看,慌忙迎了出来,叩拜在地:“大都督!” “不用多礼,”李自成跃下黄鬃马,将马缰交给身后的士兵,含笑道:“怎么样,进展至哪道工序了?有什么困难吗?” “回大都督,属下一刻不敢停息,现在已经到了‘煅烧’阶段,草民着人看守着高炉,不知道……” 李自成问道:“你是担心不会出熟料?” “回大都督,草民……草民这是头一回……烧制水泥,草民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料……万一……草民可是使尽了全力!” 李自成知道他是担心,万一不能出料,那他就可能领不到银子,还有分到的六十亩耕地,也许需要退回,便安慰道:“你不用担心,肯定会出料,万一不能出料,那是火候掌握不对,在烧制水泥的过程中,你要随时记录下各个过程的温度,哪一步成功,温度就对了,若是不能出料,就是温度不对,”他拍着刘壮的膀子,“好好干活,一定能出料,我相信你!” “草民多谢大都督!”刘壮待要叩头谢恩,被李自成拦住,让他一切以水泥的生产为重,又问起了石膏的生产情形,“石膏生产了多少?运过来了吗?” “回大都督,文明已经烧制了三百余斤石膏,已经着人运至马鹿山!” 三百斤石膏,差不多能生产三万斤水泥,这个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过李自成考虑到水泥一旦烧制成功,就有可能扩大生产,那时便会需要大量的石膏,便没有阻止,只是点点头,道:“现在万事具备,就等你的熟料了。” 第327章 东征陇右(三十三) 告别刘壮,李自成查探了马鹿驿东西两端的路径,仔细辨别,还是马鹿驿以西,通往长宁驿的道路更为平整些,因为是千年驿道,即便直接在道路上浇灌水泥,亦无不可。 更新最快 不过,考虑到粮草的运输,最为艰难的不是从清水县城,经过长宁驿至马鹿驿这一段,而是过了马鹿驿之后,深入至关山深处的谷道,如果水泥真能成功,将来要浇筑水泥大道,还是应该先浇筑关山深处的。 如果从马鹿山开始浇灌,每浇灌一段,须得等待水泥大道干涸透了,才能通过水泥道向前方运输水泥,因为这条驿道,其间并无可替代的小道,还是从固关开始向西浇筑为好。 这就需要通过原先的驿道向东运输水泥,但好歹只有这一次了,而且,待到水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固关与大震驿之间的那段道路,路基应该已经修缮完毕,运输粮草、水泥,不会太艰难。 李自成打定主意,接下来就要考虑浇灌水泥大道的其它事宜了,壮丁应该不缺,战俘们眼看着已经修缮了固关至大震驿、大震驿至安戎关的六十里谷道,接下来将要修缮安戎关至老爷岭,还有老爷岭至马鹿驿的谷道。 出了马鹿驿,基本上已经穿越了关山,驿道都是坦途,基本不需要修缮,直接浇灌水泥便是。 但修筑水泥大道,还需要大量的碎石与黄沙,黄沙倒是不难,在关山这样的山脉中,肯定能找到现成的沙地,用火药炸开,直接便能开采,运输的距离也不会太远。 倒是碎石有些难度,现在并没有粉碎机,虽然山石到处都是,但需要粉碎为石子,方才能够与水泥、黄沙混合,浇灌出符合通行标准的大道。 究竟如何才能得到大量的石子? 李自成一时竟是束手无策,难不成让孩童去山间,拾起一块块符合要求的碎石块?但这是不可能,浇灌水泥大道,需要大量的石子,决不可能用这种呆笨的法子! 须得另辟蹊径! 李自成携带的资料中,并没有碎石的法子,将来只能集思广益,从百姓中寻找能人了,如果不能从百姓中寻到巧妙的法子,只能集中壮丁,利用他们的力气,强行捶碎石块了,不知道用火烧、水浇的法子,能不能奏效。 最后一个问题,便是水泥的长期生产问题,要维持马鹿山麓的水泥生产厂,需要不少银子,还需要固定的生产工人,但水泥不像玻璃、香水,无法运输至京师、江南等富庶之地销售,陇右当地亦无销售市场。 水泥可以修桥、筑路、建房,但无论是西宁,还是陇右地区,都是极为贫困,民间根本没有购买的能力,百姓都是追求温饱,岂有余钱用水泥修建房屋? 如果从清水县至固关的水泥大道修筑完毕,马鹿山水泥厂就关闭生产线,实在太可惜了,好不容易完善的技术,还有产业工人,很可能被时间清零。 但天命军能养活一个水泥厂,还有大批的产业工人吗?养着他们又能做什么?他们既不能为天命军扩张地盘,又不能给天命军带来银钱上的利润。 当下这个时代,水泥唯一的用处,便是筑路,天命军有实力在自己掌控的范围内,大规模筑路吗?无论是西宁,还是陇右,商业都并不发达,特别是陇右,经过匪患、兵患,商业运行几乎完全停滞,百姓不会远行,并不需要水泥大道,如果不是为了向固关运输粮食,李自成暂时绝不会研制水泥。 先走一步看一部再说,李自成只能安慰自己,待清水至固关的水泥大道修筑完毕,再根据西宁军的银钱储备,看看能不能在西宁至兰州之间修筑一条水泥大道。 西宁现在是天命军的活动中心,已经初现商业需求,但在李自成的心目中,兰州,才是他心目中天命军的中心。 这主要得益于它的位置,李自成已经记不清在后世的历史上,兰州是不是扮演着交通枢纽的角色,但在现在,天命军的管辖地,兰州的西北通向甘肃,西部连同西宁,东南便是天命军现在的粮食聚集地清水县,实在是战略中心。 而且天命军东征陇右,一旦在陇右站稳脚跟,战略中心必定东移,再要以西宁为中心,那距离关山这个与朝廷对峙的最前线,实在太过遥远。 从人口分布、农田数量来看,陇右也是远远高于西宁,天命军想要扩充实力,必会将中心东移。 但现在的西宁,无论是百姓,还是土地,都已经是天命军的熟地,作为天命军的大后方,为天命军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兵源。 也就是说,将来的天命军,还是以兰州为中心,但西宁这个区域中心,李自成绝不会放弃,更不会削弱,所以他现在就开始预备,一旦清水县至固关的水泥大道修筑完毕,如果条件许可,将在兰州与西宁这两个中心之间,修筑一条水泥大道,便于加强两者之间的联系,方便军政人员、商贾、百姓出行。 不过,这是后话,也是让马鹿山水泥厂和产业工人得以保留下来的原因,现在最为重要的事,还是尽快平复陇右全境,尽早集中力量,迎接朝廷大军的反扑。 李自成来到清水县,他虽是宿于军营,却在县衙的中厅办公,与清水知县韩山博合用一个衙门,他到不是喜欢与韩山博在一起,而是集中办公,可以节约办公成本,清水县只是暂时驻扎,一旦陇右平稳了,他绝不可能长期呆在清水县,没必要重新开设大都督府。 驻守在中厅的亲兵看到李自成回归,连忙将这几日收到的讯息奉上,“大都督,这是最近几日收到的讯息。” 李自成点点头,接过讯息一看,从中筛选出李过与周宾发自最前线的讯息,从讯息中来看,两人都是进展顺利,各个县域驻扎的军队实在太少,几乎就是不设防,两人虽然长驱突进,但俘获的士兵甚少,暂时随在身边,并没有押赴清水县。 随同军事讯息一同抵达的,还有两人在各个县城的收获,多是钱粮之事,李自成粗略统计了一遍,将各县加起来,粮食近万石,银子更是超过两万两,这些县库中的银钱,原本是预备交付巩昌府的,现在就不用了。 他们将由各县分别押送至清水县,做为天命军的粮饷。 两人并没有在各县勒索,只要拿下县城,知县率领官员归降,基本上就离开了,因此军事进展极快,特别是李过部的骑兵,已经完全占领了巩昌府的西北部,加上周宾部原先占领的西部,现在整个巩昌府的北部地区,已经完全归顺了天命军。 李过已经来到巩昌府与临洮府的交界处,他在给李自成的讯息中,询问要不要进入临洮府,将临洮府剩余的各县一并拿下。 ,现在巩昌府北部已经平复,巩昌府南部,周宾部进展也是极为顺便,天命军所到之处,官府都是望风而降,肃清临洮府的时机已经成熟。 他立即提笔,给李过回了讯息,命他即可越过两府的交接处,前去收复临洮府各县,但临洮府各县的钱粮,不必押送清水县,而是暂时存储与兰州。 在给周宾的回信中,李自成一面让他加紧出击,在没有多少朝廷士兵的土地上,尽量节约时间,同时让他留意西面的岷州卫。 李自成将这两份讯息交给何小米,让他飞鸽传书转交李过、周宾,又将一些来自陇右各地的讯息拆阅了,最后才是来自西宁的讯息。 这些讯息特别多,超过信息量的一大半,李自成来到陇右后,原本与他保持联系的各地的信鸽,并不认识清水县,只得将讯息发送至西宁,由西宁转交过来。 大部分讯息都是汇报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李自成都是看过之后,就扔进废纸堆,连匠作坊已经修缮完毕的事,他都没有多少兴趣,但梁文成的信息,还是让他喜忧参半。 这份讯息很长,应该不是用信鸽送来的,信鸽不可能携带着这么重的负荷。 在这份讯息中,梁文成告诉李自成喜讯:今年的西宁,粮食获得丰收,不仅是西宁府及所属各县,而是整个西宁西区,包括三川府与甘肃,他现在是大都督府的民事使,所有的粮食集中至西宁后,都要在他那儿备份,所以能得到全部的讯息。 但是各地交纳上来的银子,却是不够理想,整个甘肃,几乎没有商业,只缴纳了三百余两银子,三川府不过千余两,倒是西宁府,有六千余两银子入账,这大半年过去了,连八千两税银都不到。 李自成继续向下看,在讯息的末尾,梁文成告诉他,西宁科技高等学校的第一期学子们,已经按时毕业,他已经根据李自成的要求,从中选派了十八名老成、有气度的学子,经过数日的临时培训,现在已经在去往陇右的路上,不日即将抵达陇右。 但梁文成却并不看好这批学子,他们年龄太小,缺乏生活经验,几乎不知道如何为官,即便去了陇右,暂时也不会派上多大的用场。 第328章 入汉籍,奉天主 李自成含着笑,将讯息又看了一遍,方才收起,心中已有计较。 更新最快 学子们就像他原先预计的那样,现在无法担任主管,只能放在各府县历练,充当大都督府的耳目,协助监督各府县的民政事务,以后定期向大都督府汇报,交流各自的经验,待年龄稍长,社会经验丰富,方才可以堪用。 粮食才是根本,现在是农业社会,首先得解决士兵、百姓的吃饭问题,哪怕是粗粮,只有百姓吃饱肚子,社会才能稳定,天命军才能在西宁与陇右扎根。 西宁粮食丰收,李自成的底气就足,有了余粮,他才可以扩张军队,甚至做些像水泥大道这种异想天开的事,当然,粮食足够富余的话,将来在西宁与兰州之间,修筑一条水泥大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银子也许是个问题,但与粮食相比,问题不会太严重,这次天命军进军陇右,与朝廷决裂,那是迟早的事,一旦朝廷封锁了与天命军接壤的各个关隘,断绝与天命军商业上的往来,天命军的属地上,就会成为一块孤地,要银子也没用,股买不到商品,关键是物产。 况且,他在兰州的肃王府,还存了二十万两银子,如果急需,随时可以提取出来。 处理完公文之后,李自成在县衙召见了韩山博。 “属下叩见大都督!”韩山博原本就在县衙的正堂,与李自成所在的中厅,只隔着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听得大都督召唤,急忙赶了过来。 “韩知县快快起身,坐,”李自成一面让他在对面就坐,一面让何小米奉茶,“韩知县,土地、人口的事,进展得如何了?” “回大都督,属下先是将县城附近的人口登记了,又按照每丁三十亩的标准,重新核发了土地,现在正是冬小麦收割后的空闲期,百姓们并无多少怨言,大部分百姓都是新增了土地。” “以县城为中心,向西面延伸,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李自成想到的,是这种渐进的方式,可以让边缘地区的百姓,留下足够的心里缓冲时间,他们不像县城的百姓,县城的百姓见识过天命军的战斗力,即便心中不满,明面上也是不敢反对。 而边缘地区的百姓,在这次东征陇右的战斗中,并没有受到多少冲击,甚至连天命军的毛都没见到,也就缺少心理上的畏惧情绪。 不过,这次分发土地,对大部分百姓来说,都是增加土地,陇右经过匪患、兵患之后,权贵、大户几乎消失殆尽,倒是推行《土地律》的好机会,反对的势力难以成群,几乎忽略不计。 “大都督,清水县也有部分百姓,家中田产颇丰,每丁超过三十亩,”韩山博初任知县,显然不敢触动豪强大户的利益,“对于他们的土地,是维持现状,还是要将多余的土地拿出来?” “绝对不能维持现状,”李自成面色一凜,道:“如果不能将多余的土地拿出来,那就将所有的家产,还有项上人头拿出来,天命军的《土地律》,绝对不容更改!” “是,大都督,属下明白了!”韩山博从未见过李自成如此严峻,心中一凜,忙道:“属下一定秉承大都督的指示,向百姓们宣扬大都督的恩德。” “当然,在所有的百姓都分得足额的土地之后,如果土地尚有富余,剩余的这些土地,也可适当照应原本就超额的家庭,闲着也是闲着,”李自成地面上稍稍缓和一些,“这些多余的土地,已经是熟地,总比抛荒了好,韩知县要对富裕户进行登记。” “是,大都督!” “另外,韩知县记好了,陇右的百姓基本上没有隔夜粮 ,更没有余财,不得向他们出售土地,所有分发的土地,都是无偿的,官府千万不得在此谋利,让原本的好事,结果却祸害了当地的百姓!” “属下明白,属下一切以百姓为重!” “韩知县,你这个父母官,心中装着百姓,这才是天命军的样子,”李自成面色转缓,淡淡一笑道:“在分发土地的过程中,还有什么困难吗?” “大都督的意愿,是要让‘耕者有其田’,属下赞成得很,”韩山博拱手为礼,道:“只是……只是清水县境内,尚有不少回人,还有一些连他们自己都说不出名字的民族,这些百姓原本就不是顺民,凶悍得很,让他们交出多余的土地,只怕他们不肯……” “不肯?”李自成冷哼一声,“我倒是忘了和你说,清水县境内所有的异族,一律入汉籍,方能享受到‘每丁三十亩土地’的政策,否则,所有的土地一律收回,陇右原本便是汉地,这里不欢迎他们!” 韩山博吃了一惊,但也不敢明着反驳李自成,“大都督,万一他们因此作乱……” “作乱?我倒是担心他们不敢作乱,”李自成冷笑道:“天命军连朝廷的大军都不放在眼里,难道会向这些异族的百姓低头?不管他们有多少人,又有多强的战斗力,天命军一律接了!” “是,大都督,属下明白大都督的意思了……” “韩知县放心,清水县方圆不过六十里,我会派出士兵给你撑腰,如果有人反对天命军的《土地律》,”李自成右手做了个下切的姿势,冷声道:“格杀勿论!” 这种手段有些严厉,也比较急功近利,但李自成顾不得了,如果不能快速整合陇右,得到陇右百姓的支持,将来如何面对朝廷的大军? 现在整合陇右的异族,实在太早了,不过,想要温水煮青蛙,天命军根本没有时间,与朝廷的战争,随时可能爆发,即便天命军取得局部的胜利,将来也是稳定的对峙局面,大量的士兵被牵制在关山一线,同样腾不出手来。 趁着分发土地的时候,一了百了,如果现在不能同化异族,等若养虎为患,不知道什么时间,他们就会团结起来,反抗汉人的统治,后世的教训,一直深深地映在李自成的脑海中。 他并不担心会激化民族#矛盾,造成异族百姓造反,陇右经过长时间的匪患、兵患,百姓应该早就认识到,在战乱的时代,最受罪的还是普通的百姓!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至少汉族百姓是不会支持异族造反的。 真要造反,对天命军来说也不是坏事,积石县的撒拉尔人,已经为他们树立了榜样:如果天命军在陇右平叛,可以俘获大量的百姓战俘,这些壮丁,要么为天命军修路,要么成为天命军的军奴,为天命军生产粮食! 战俘是没有酬劳的,只要给予他们最低限度的粮食,让他们维持生命! 有了士兵们撑腰,韩山博便有了底气,“大都督,如此一来,属下便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不怕他们不肯就范!” “强硬一些也无妨,对这些异族,一味地怀柔,根本不可能取得成功,他们已经被朝廷惯坏了,”李自成微微点头,道:“当然,先礼后兵,还是必要的,如果他们不识时务,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 “最后一点,”李自成不希望逼迫这些异族造反,在陇右地区,他们的人口数量甚至比汉人差不了多少,不过,既然开始整合,那就索性一步到位,“韩知县,在登记人口、分发耕地的同时,要求百姓信奉天主,特别是原本信奉恐怖教的回人等,必须放弃恐怖教,要么取消信仰,要么改奉天主。” “大都督,在清水县的人口中,信奉恐怖教的人口不在少数,对安拉又是特别虔诚,”韩山博顿了一顿,终于鼓起勇气道:“有许多安拉的信徒,即便砍了他们的脑袋,恐怕也阻止不了他们信奉安拉!” “越是对安拉虔诚的人,越是不能留在陇右,”李自成沉声道:“要么离开陇右,自谋出路,要么早早去见安拉。” “大都督,恕属下直言,要这些恐怖教徒改奉天主,恐怕比入汉籍还难,”韩山博苦着脸,“让他们离开陇右,一时恐怕……” “让他们离开生活了数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土地,的确有些难,”李自成淡淡道:“韩知县,这些异族,并非铁板一块,除了回人,还有许多人早已失去先祖的踪迹,如果采用分化的策略,就像对待土人那样……” “大都督是说,在他们之间制造一些矛盾……” 李自成避而不答,只是笑道:“团结一批拥护天命军政策的人,感化一批观望的人,打击一批死硬分子……” “大都督,属下有些懂了,”韩山博心道,这个大都督,不仅打仗是一把好手,连政务也是玩得溜,他还如此年轻……他心内一震,道:“大都督,属下回去之后,立即派出人手,与部分异族交心!” 交心?李自成忽而一悟,他手中明明有一张好牌,却忘了使用! 勉励了韩山博几句,让他先行退下,李自成立即飞鸽传书浩门县的田中时,让他立即着人护送田芬来陇右,与自己团聚。 第329章 婢子好热 田芬越过达板山,从宝库河上了船,一路顺水而下,在兰州码头弃舟登陆,辗转近千里,终于抵达清水县。 更新最快 此时已是九月初,天命军不仅顺利拿下巩昌、临洮两府全境,连南部的洮州卫、岷州卫也分别被李过、周宾拿下,李过已经押着战俘返程,而周宾尚在肃清岷州卫的残余明军。 马鹿山下,李自成一直宝贝似的紧盯着的水泥厂,早就小规模生产出水泥,此刻已经扩大了水泥的生产线,第一批生产出的水泥,已经运往固关,开始在固关至大震驿之间的谷道中浇筑水泥大道。 水泥的生产线远远不能满足筑路的需要,固关至大震驿,长约三十里,目前所浇筑的路面,尚不足十里,但在李自成的悉心指导下,战俘们初步掌握了筑路的要领,知道水泥与黄沙、石子的比例,分别是一、三、四,即便李自成不再现出,他们也会搅拌出合格的混凝土。 混凝土中并不含有螺纹钢,不仅是天命军缺少钢铁,其实也不需要,现在运输车,负重并不大,只要水泥路面的厚度足够,强度上并不存在问题。 路面的宽度,与原先谷道的路基差不多,除了极少数地方有山势阻挡,实在难以扩建,绝大部分路段,都是一丈五的标准,可以并行三辆运粮车。 眼见得水泥大道一点点向大震驿延伸,李自成心中百感交集,难道数百年后才会出现的水泥大道,就这样成功了?他常常按照拧一下自己的胳膊,方才发现,一切都是真的,绝不是做梦! 不过,水泥的产能还是严重不足,否则,以现在的人手,完全可以从固关、大震驿开始,同时筑路,速度至少快上一倍。 虽然马鹿山下的水泥厂已经扩建了一条生产线,但与李自成期望相比,还是远远不够,朝廷随时可能获悉陇右的现状,一旦朝廷的大军开至陇右,战争机器就会完全开动,那时不仅需要大量的粮食物资,这条道路会不会停止修筑,谁也无法预料。 朝廷体量庞大,可以同时打两场战争,但天命军尚是襁褓中的婴儿一般,一旦惹了朝廷,只能以死相搏了,胜了,天命军可能更加壮大,聚集更多的人气,甚至可能开始新一轮的扩军,万一失败了……一旦被朝廷的军队突破固关,整个陇右,甚至西宁……那时极有可能树倒猕猴散,天命军就此作古,成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又一个活生生的事例。 李自成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他的每一步道路,绝对不能出错! 浇筑水泥大道,实际上是为了加快粮草物资的运输,也是为战争做着充足的准备,天命军的主战场,将来必然是在关山一带,但掌管天命军的大都督府,却是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西宁,在陇右尚未完全成为天命军熟地的时候,这种状况还会延续一段时间,所以李自成才会加紧道路的修筑。 最先浇筑的、靠近固关的那一段水泥大道,混凝土早已干涸,李自成撇开筑路的战俘,独自带着亲兵,赶至固关,又骑着马在水泥大道上奔跑了一段,见水泥大道无恙,遂放下了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块。 水泥合格,路面合格! 何小米却是发现问题,他拍马赶上李自成,犹豫着道:“大都督,属下发现一个问题……这水泥路面,实在是太硬了,战马在水泥大道上奔跑起来,蹄子不断撞击着路面,很容易受伤……” “奥?”李自成勒住马缰,将目光投向黄鬃马的马蹄,又扫了眼其它的马蹄,所幸马蹄并出现伤害,不过,这才跑了不到二里,如果是长途奔袭……他知道何小米是对的,皱眉思索片刻,道:“没关系,将来若是需要在水泥路面上长途奔袭,先用棉布包裹马蹄,只要不是硬对硬,就不会伤害马蹄了。” “属下明白了,属下以后会多备些棉布,以备不时之需!” 李自成还待行至固关,看看马有水、刘云水在做些什么,忽地后面有一骑赶过来,见到李自成,马背上的士兵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道:“大都督……那个……那个金发女人,叫田什么芬的……已经赶至清水县,说是要见大都督……” “田芬?她这么快就赶到了?”李自成大喜,田芬从浩门县一路舟车劳顿,不远千里赶至清水县,自己理应立即回见她,正好水泥路的建筑,暂时不需要他的技术指导了,遂一挥手,道:“小米,走,立即返回清水县!” 李自成赶至清水县衙门的时候,已经快要戍时了,田芬暂时被安置在中厅,与李自成办公的地方,不过二十步的距离,虽然已经困倦得不行,但田芬却不肯上床休息,她坚信,李自成今晚就会赶回来! 但身子实在是太疲倦了,到得后来,双眼皮也是打架,只得和衣靠在木椅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自成来到田芬的临时卧房,房门只是虚掩着,用手轻轻一推,便无声地开了一半,他将脑袋探进去一看,昏黄的烛光下,田芬那熟悉的金黄色波浪长发,散乱在座椅的靠背上,将座椅铺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腥红的嘴唇稍稍张开,两颗细白的糯米牙露出一小半,双目紧闭,只留下两道新月般弯弯的弧线,整个脑袋歪靠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扬起,将白皙的脸蛋完全暴露在烛光下。 随着轻微的呼吸声,她的前胸有节奏地起伏着,虽然隔着两层单衣,但还是挺翘得相当诱人! 灯下美人,还是睡美人! 李自成心中叹息一声,偷偷咽了口水,此时已是初秋,白日虽然还是炙热,但过了酉时,气温便急剧下降,这样靠在椅上睡熟,很容易着凉的。 他轻手轻脚挨到床边,抱起衾被,理着被头,一点点盖在田芬的身上。 田芬像是感应似的,上肢突然抽动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见面前站着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身子条件反射般弹起,“你是谁?怎么会进入我的卧房?”待看清是李自成,却是愣住了,小嘴几乎扩张至最大的程度。 “怎么,不认识本都督了?”李自成轻轻一笑,伸出手来,轻抚着田芬的脸颊。 田芬这才清醒过来,一头钻进李自成的怀中,双手紧紧环住李自成的腰身,口中呢喃道:“我就知道,大都督一定能赶得回来……” 李自成挽住田芬,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道:“听说芬儿来到清水,我立马就向回赶,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些……哎,这一路过来,可是苦了芬儿!” “不迟,不迟……也不苦、不苦……只要能见到大都督,”田芬几乎语无伦次,说完话之后,方才有些忸怩,忙掩饰道:“大都督,记得数月前还是千户大人,如今怎的就成了大都督?”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们有时间再慢慢说,”李自成将田芬搂得紧了些,“芬儿不远千里赶来,一定是累了吧,还是先歇息,明儿又要赶路……” “嗯!”田芬点点头,轻哼一声,她一直将脑袋埋在李自成的胸口,此时方才抬起头,端详着李自成的脸庞,又用软若无骨的小手抚了抚,“这几个月时间,大都督黑了,大都督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凑上小嘴,亲了一口,兀自站在李自成面前,不肯动弹。 李自成欣赏睡美人,已经有一刻了,身体里的血液正飞速流淌着,又得到她贴身“蹂蹑”,对田芬百般温柔,那是因为她刚刚来到清水县,原本还担心她身子疲惫,此时她主动凑上来,岂能放过她? 在浩门镇的时候,田芬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只是因为她的相貌问题,才没有带回西宁,此时要亲她的芳泽,心理上并没有什么障碍。 就在田芬依然凝视他的时候,李自成忽地蹲下身,一个公主抱,已是将田芬搂在胸前,田芬突然双脚离地,身子失去重心,“啊”地一声,双手乱舞,恰好环住李自成的脖子,心脏却是猛地向上一升,待稳稳地倚在李自成的身上,方才缓缓下沉,回到胸腔。 想到接下来就要发生的事情,她的小心脏又剧烈地扩张起来,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束缚,扩张得无限大,又忽地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挤压着,慢慢缩小为一个着力点。 心脏就这样在无限大与无限小之间,不停转换着,身子也是起了变化,像是悬浮在茫茫的夜空中,左右摇摆,却又脱离不了那强大的引力,水波似的荡漾着…… 田芬的脑子感觉到天翻地覆似的旋转着,她索性闭上双目,温柔得像是最乖巧的小白兔,任由李自成抱着她在卧房行走了数步。 李自成将田芬捧至牙床,褪了花鞋,又将刚才的衾被盖上,田芬却是从衾被中钻出,“大都督,婢子好热……” “热?”李自成轻轻一笑,也是脱鞋上床,歪倒在田芬的身侧,“芬儿既然怕热,为何还穿着这么厚的衣衫?来,我给你褪下!”话音未落,大手已是搭上了田芬的玉峰,轻揉了片刻,方才向下移动,解了束腰带…… 第330章 大建设 第331章 比黄金更重要 在陇右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被朝廷知悉之前,李自成在宁远县获得一个极为重要的讯息:宁远县以西二十里的广吴山,有一座中型铁矿,官府原本已经开采过,但随着陇右经历了各种战事,矿丁逃亡殆尽,现在处于停产状态,但附近时有百姓偷偷开采。 更新最快 万不得已,宁远知县方才询问李自成,要不要将铁矿封存起来。 封存?李自成像是听到人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天命军对铜铁的需求,可是到了渴望的地步,李自成不惜派出七个百户中两个,远征麦力干部的骑兵,虽然开辟了浩门县,还顺带着收获了田芬,将卡当城与三角城连为一体,但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达板山麓的红石崖铜矿。 为了生铁,他回炉了甘州的近两百铁架大车,对西宁商人穆青山、金一心一再让利,如今在广吴山遇上铁矿,岂肯封存,让这些大好的矿石,躺在地底下白白浪费了? 李自成恨不得一个耳光,将这个不开眼知县打入十八层地狱,幸好他及时传出了讯息,如果再延误片刻,那就等着下油锅吧! 李自成立即停下去兰州的步伐,带着亲兵,在那将功补过的知县亲自指引下,沿着广吴水西行二十里,来到广吴山下。 此时的广吴山,几乎完全被草木覆盖,郁郁苍苍的,但在南面山麓,却是裸露出一片乱石,足有两亩大小,在距离山麓不足半里的地方,尚有一座废弃的城堡,城堡不大,周长不过两里,城墙不过一丈五尺。 知县见李自成的目光久久落在城堡上,忙上前道:“大都督,此处原为广吴堡,驻扎着一个千户的士兵,但自从来了盗贼,堡内的士兵,逃的逃,降的降,广吴堡便废弃了,曹将军虽然荡平了盗贼,但广吴堡再也未能恢复过来,如今便成了这个样子……” 李自成四处扫视,却是并未看到炼铁的器具,皱着眉道:“那炼铁的高炉呢?怎么没看到?” “高炉?”知县一愣,随即躬身道:“回大都督,因为县衙暂时无力开采,所以……所以属下着人将高炉运回城内,现在尚在县衙!” 高炉尚在,那重新开矿,就简单多了,李自成忽地想到一个问题,遂道:“知县大人,从地下挖出的,乃是铁矿,百姓没有高炉,如何冶炼生铁?不能冶炼出生铁,他们偷采矿石何用?” “回大都督,据工匠们说,广吴山的矿石,生铁含量极高,所以百姓用简易的法子,也能练出生铁,只是生铁的质量,却是不能与官窑相媲美,多是以次充好!” 原来如此,在这陇右,竟然能有这样一座富铁矿,李自成抑制着心中的兴奋,他一面交代知县,半日的时间,勿要将炼铁的工匠们及炼铁的器具,送至广吴堡,同时让亲兵们立即动手,将堡内的茅草屋收拾一番,辟出几间用于住人。 堡墙亦需修缮,但亲兵们太少,一时难以凑出人手,不过,广吴堡已经失去军事上的防御作用,有没有堡墙,已经不重要了,关键还是堡内的房屋,应该尽快清理出来。 亲兵们动手整理堡内的茅屋,只要墙泥尚在,就能很快得以修缮,但凡墙泥倒塌了,一时半会根本无法修复,索性推到了重建。 李自成立在墙头,目光还是离不开广吴山,被草木掩藏了大半的山宇,真的是一座梦寐以求的富铁矿吗?知县说,这是一座中等的铁矿,它的产量究竟有多少? 这些问题,暂时不会有答案,只能留待工匠们来解说了。 不过,要开采铁矿,还需要大量的矿丁,这就需要宁远县知县的协助了,万一人手不够,宁远县境内的道路只能暂缓修缮了。 李自成的目光不知觉有投向广吴山,此处的铁矿,不啻于雪中送炭,与东征陇右相比,广吴山于天命军的意义,丝毫不下于整个陇右,陇右将为天命军提供更多的粮食与兵源,而广吴山为天命军提供的,是应付朝廷大军的利器——西宁步枪! “大都督,山前怎会有许多兵马?” 亲兵的话,突然打断了李自成的沉思,他举目远眺,果然有一队骑兵,因为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山间小路上有一列长长的队伍。 亲兵们顿时紧张起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将丢在地上的腰刀拾起,枪手们已经开始装填子弹。 难道此处尚有朝廷的兵马?怎的不见周宾汇报?李自成心内一惊,面上却是丝毫不变色,沉思片刻,觉得不对劲,自从天命军进入陇右以来,与陇右的军队战斗多次,从未听说过陇右有朝廷的骑兵,这一处军队,何来战马? 他挥挥手,让亲兵们不用紧张,脑子却是飞快地旋转着,一时却没有主意。 近了,越来越近了,远处的士兵在一点点地放大。 一名亲兵忽地高声道:“大都督,李千户,是李千户的人!” 李千户?李过?李自成度量,李过拿下洮州卫,已经有数日了,计算时间,差不多要回来了,但他不走大道,怎的在此山谷中穿行? 待过了片刻,李自成已经看清了,最前面的大旗上,依稀是一个斗大的“李”字,不是李过又是谁? 亲兵们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刀枪,神情上也是放松下来,在此处遇上自己人,无异于洞房花烛金榜登科,又自顾清理茅屋去了。 李自成心中甚喜,便着了两名亲兵,前往迎接李过。 稍顷,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尚未入堡,便传来李过的声音:“大都督公务繁忙,怎的来到这种荒山野岭?” 李自成笑而不答,待李过入了堡,方道:“双喜,洮州怎么样,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没有,没有,陇右已经烂透了,洮州也不例外,曹文诏虽然将陇右梳理了一遍,但他亦是无力回天,”李过飞身跃下马,拜了一拜,方才起身,“大都督来到此等荒山,难道此处有黄金不成?” “你说对了,”李自成哈哈大笑,道:“虽不是黄金,却比黄金更为重要!” “大都督……” 李自成含笑道:“双喜可知,天命军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最缺?”李过恍然大悟,激动地抖着双手,道:“生铁,大都督,难道此处出产铁矿?” “看来双喜这一番征战,洮州卫并没有给予太大的压力,脑子尚未糊涂,”李自成转向广吴山的方向,用手一指,道:“这些蓊蓊郁郁的树木之下,皆是铁矿,西宁军的生铁,总算不用受制于朝廷了!” “果真是铁矿?”李过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郁郁苍苍的草木丛中,却有一大片裸露的土石,心中已是明白了大半,“大都督,此处的铁矿,已经开凿过?得到工匠们确认了?” “此处原本就是铁矿,只因闹了匪患,方才逐渐废弃了,”李自成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半日之后,工匠们就会带着高炉,前来广吴山常驻,铁矿要尽快投产,天命军对生铁的需求,可是到了如饥似渴的地步,一刻也耽误不得。” 李过待要回话,这时,从堡外来了一名骑兵,他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叩见大都督,叩见大人!” “什么事?”李过被饶了兴致,顿时皱着眉头,脸上明显是不悦的情绪。 “回大人,兄弟们都是来到堡外,属下叩问大人,兄弟们是在堡外驻扎,还是进入堡内立营?还有这些战俘……” “战俘?”李自成心中一动,开挖铁矿,可以说万事俱备,唯独缺少矿工,这个李过,怎么跟肚里的蛔虫似的?他忙看向李过,道:“双喜,这次俘获了多少洮州兵?” “除了轻伤的,至少有千人,”李过尚不知道李自成的打算,趁机道:“大都督,这些战俘,要押赴清水县吗?” “不用,押解至此处,最为恰当,”李自成的脸上早就漾着笑意,千余战俘,开矿绰绰有余,各府县的百姓们,待重新分配了土地,就要播种冬小麦了,粮食生产耽误不得,这些战俘,可是救了急了,“双喜,广吴堡太小,先让兄弟们在堡外扎营吧,战俘们,先让他们歇歇,待回我要召见他们!” “是,大都督!”李过答应着,回头让那传令兵赶紧去传令。 李自成待堡外安营完毕,方才随着李过,出了广吴堡,千余战俘,衣衫接近褴褛,在第一千户士兵的看护下,早就失去作为军士的意义,连目光都显得呆滞,恐惧的成分倒是不多。 天命军的士兵见到李自成和李过,纷纷叩头行礼,“叩见大都督!叩见大人!” 李自成摆手,让士兵们都起身,却是将目光盯在战俘的身上,战俘们见周围的天命军士兵叩拜,知道来了天命军的上官,但他们只是扭头看了看,便继续着自己的呆滞和麻木,似乎是被囚禁、虐待了数十年,早已忘却人间冷暖的样子。 李自成心中冷笑,这样的士兵,如何上阵对敌?即便不是天命军东征陇右,他们也只是白白消耗朝廷的粮食,看来,要想让他们成为合格的矿丁,还需要一番努力。 他倒背着双手,睨了战俘们一眼,随即移了视线,冷冷地道:“你们已经成了天命军的战俘,现在我问你们一句话,要死,要活?” 第332章 改造战俘 战俘们起初倒是看了眼李自成,但李自成对他们蔑视的样子,让他们心中再也生不出希望的火苗,对于李自成的提问,竟是无人应答,似乎李自成的话,只是一向在耳边吹过的秋风,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 更新最快 四面看守的天命军士兵却是大怒, “大都督问话,你们竟敢不答,是不是嫌命太长了?”又用脚狠狠踢了身前的战俘,脸上犹自带着怒色。 李自成打量了那名被踢的战俘,腰眼上带着血,而且尚未干涸,显然是伤兵,被踢了一脚,也不叫痛,只是歪着身子,缓缓倒下去。 李自成皱着眉头,这个伤兵,尚不知能否复原,既然要立威,不如就拿他他开刀吧,略一思索,心中已有计较,淡淡地道:“不用再作践他们了,既然他们不肯搭话,那就是不想活了,”用手一指那伤兵,道:“将他拿下去,当众斩首!” “是,大都督!” 两名天命军的士兵,立即将那受伤的战俘拖起,他们原本心中有气,动作也就大了些,可能是碰着伤口,那受伤的战俘顿时哭叫起来。 两名士兵不为所动,硬是夹着他走向一边,约莫二十步以外,向地上一扔,那受伤的战俘顿时死狗般摊到在地,口中犹自叫唤。 他这一连串的叫唤,顿时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但目光多半是茫然的,死灵魂般早已失去了应有的血性。 一名天命军的士兵抽出腰刀,仰天一举,却是狠狠地向下一划,似轻实重,但听得“咔嚓”一声,血雾丛中,一刻斗大的脑袋,已经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稳稳当当地滚在自身脚脖子边侧。 “啊……” 一直在无声观看的战俘们顿时大惊,这个大都督……说杀就杀了?他们突然成了战俘,虽然都是绝望透顶,但天命军没有落下屠刀,就要活命的可能,没想到这个大都督…… 李自成非常拉风地拍拍衣装的下摆,沉声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死活你们自己选择,如果选择为朝廷尽忠,刚才的那名战俘,就是榜样,我们只是浪费一块土地做墓穴而已,奥,也不对,你们已经是战俘,就是投降天命军了,即便现在被杀,也不算是为朝廷尽忠,朝廷将来算账,你们的家人,父母妻儿,也是要为你们的战败承担责任,双喜,按照大明的军律,军士战场投降,该有什么处罚?” “大都督,按照大明的军律……”李过在甘州左卫待过数月,熟知大明军律,但为了恐吓战俘们,他直接将天命军的军律移过来了,“凡是战场降敌,无论生死,全家连坐,男丁砍头,女子卖入水果楼,奥,应该叫青楼!” “其实,是否卖入青楼,已经不重要了,”李自成何尝不知道李过的心思?他淡淡一笑,道:“如果家中的男丁全部被杀,女子即便没有卖入青楼,与在青楼又有何区别,还不一样要……” 大明时代,程朱理学盛行,对女子的束缚甚重,无论是精神上的“三纲五常”,还是身体上的“裹脚”,都限制了女子的独立,她们完全依附男人,成为生儿育女的工具和男子的玩物,一旦离开男人,她们绝对无法独立生活,即便不是被买入青楼,也只能主动加入青楼,否则,只能一死殉情了。 李自成与李过的问答,实际上已经堵死了战俘们的后路,除非他们愿意出现二人探讨的那种结果,现在他们的生命都在天命军的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抗争不得。 真要就这么死了,上不能得到朝廷的抚恤,下不能传宗接代,连父母妻儿都不得安生,天命军既然能杀了战俘,难道还能放了他们的家眷?即便朝廷能赦免她们……恐怕等不到朝廷的旨意,她们就入了火坑…… 更有一些士兵,尚未做亲,好不容易修得转世为人,却是连一点骨血都未留下,真是白白一世为人…… 李自成见战俘们已经出行了松动,遂向李过示意,李过上前两步,整理了军容,方才朗声道:“大都督已经给了你们一丝机会,现在由你们自己抉择,究竟要死要活?要死,很简单,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一刀下去,满腔热血,要活嘛……” 终于有一名战俘大着胆子道:“请大人明言,要活怎样?” “要活嘛,就得真正成为天命军的在战俘,替天命军效力,如果条件许可,也可以加入天命军,继续领取粮饷,天命军不像朝廷的军队,从来不会欠饷!” “我们不是已经投降天命军了?还要如何替天命军效力?” 李过已经知道了李自成的计划,想要让这些战俘作为矿丁,遂道:“按照天命军的军律,所有的战俘,需要进行甄别,先替天命军服役一年,进行品行改造,一年之后,根据每名战俘的表现,或者加入天命军,或者释放回家,从此退役为民,过着安逸的生活!” “安逸的生活?” “对,既然你们已经是天命军的人,天命军自然要照顾你的生活,”李过见威慑已经奏效,索性学着李自成的样子,改为安抚,“天命军所到之处,所有的百姓都是衣食无忧,只要真心跟着天命军,不但能在这样的乱世活下去,而且还能活得比以前更好!” “真的?天命军真的会如此优待我们这样的战俘?” “你们以前是朝廷的军队,彼时各为其主,怨不得你们,但你们降了天命军之后,便是天命军的人了,我们自然要安置好你们的生活,”李过见这名战俘的胆子不小,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原先在洮州卫任何职务?” “回大人,小人叫冯明欢,原先在洮州卫人千户!” “相信我们,”李过微微点头,“从现在开始,凡是真心加入天命军、愿意替天命军效力的,站到左边,不愿替天命军效力的,站到右边,我们自有处置的法子!”李过说完,目视冯明欢。 冯明欢得到暗示,也不多言,向身后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走向李过的左边,站在最前面的位置。 到了此时,他岂能不清楚,如果违背了天命军的意思,那个大都督……他虽然说话很少,表面上并不严厉,却是随时可能动刀子的主,稍不如意,恐怕就是人头落地! 战俘们得到冯明欢的鼓励,纷纷向左边靠拢,天命军明着让他们选择,但除了站到左边,便只有死亡一条路,如果能好好地活下去,谁又愿意无名无分地去死? 真要为朝廷殉城的人,早就被天命军杀了,还能等到广吴山? 李过见战俘们纷纷向左侧靠拢,因为人太多,他的面前,已经左右不分了,遂大声道:“不要挤,凡是不愿替天命军效力的,我们绝不勉强,大都督一定会成全他,只要你们能勇敢地站出来!” 站出来就是一个死! 外围的天命军士兵们,早已拔出腰刀,刀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比刀光更为令人恐惧的,是天命军的士兵,一个个瞪大双眼,在人群中寻找着一两个不开眼的战俘,指望让自己的刀锋尝尝热血的滋味。 战俘都不是傻子,有谁会嫌弃生命太长?何况大部分战俘家中都有父母妻儿,谁会甘心丢下自己的家眷? 众人发一声喊:“我们愿降,我们愿意替天命军效力!”因为担心被误认为站到李过的右边,他们纷纷向左边挤压,唯恐落在最后面,由于误会,成了天命军刀下的冤鬼。 李自成见战俘们混乱起来,不觉皱了眉头,便看了何小米一眼,何小米取下随身佩戴的西宁步枪,快速装填了子弹,将枪手指向天空,一面扣动扳机。 “砰!” 一声沉闷的枪声,顿时将战俘们吓了一跳,甚至有人在自己的身上寻找创口,发现没有受伤,心中方才稍定,但他们不明白,自己已经投靠天命军了,为何还要……难道还有不开眼的家伙,想要与天命军做对吗? 李自成忽地皱了眉头,朗声道:“你们都是军人,如此拥挤,成何体统?”目光在众人多面上一一扫过,道:“想要投靠天命军的,立即整出队列,愿意慷慨赴死的,我也会成全他们!” 李过见火候已到,遂指挥着战俘,在他面前排出几列长队,放眼望去,右边并无一名战俘,遂笑道:“你们都是识时务的人,跟着大都督,以后有你们喝香的吃辣的时候,”他面色忽地一凜,又道:“若是敢背叛大都督,阳奉阴违,本大人决不轻饶,在天命军中,凡是背叛大都督的,只有一种刑罚,那就是满门抄斩!” “……” 李过见众人的脸上都是紧张的表情,再不似原先的呆傻模样,心中暗暗得意,有恐惧才会受约束,他再次绽出笑容,道:“你们放心,只要不背叛大都督,你们就算是天命军的人了,在一年劳役期间,你们和天命军的士兵一样,每日都能吃到白面馒头,甚至还有肉食,不过,因为是甄别期,你们并没有饷银,直到一年期满!” 战俘们哪里还敢惦记着饷银,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已经是万幸了,但听说每日都有白面馒头,顿时将刚才的恐惧一扫而空,“我们真能吃到白面馒头?比以前的饭食都好?” “当然能吃到白面馒头,”李过与李自成相对而笑,道:“只要你们绝对听从大都督的军律,每日的白面馒头都是管饱!” 第333章 天命军的馒头 第334章 白夫人 晚饭过后,李自成先是让冯明欢、刘太清将所有士兵的家庭住址登记了,免得他们逃亡,实行连坐政策,一人逃亡,除了小旗问斩,战俘的家眷也会问斩,相反,如果战俘安于接受改造,平日都能吃饱,一年之后,或者释放回家,或者加入天命军,正式成为天命军的一员。 更新最快 随后他在大帐召见了工匠们。 “叩见大都督!”工匠们知道李自成是天命军的首脑人物,一个个抢着叩头行礼。 “不用多礼,都起身吧!”李自成让工匠们在对面的马扎上就坐,方道:“你们初步查验了铁矿,怎么样,没被破坏吧?” “回大都督,破坏倒是不会太严重,只要稍稍清理表面的浮石,就能挖掘到矿石了,”一名工匠道:“不知道大都督准备何时开工?” “三日以后吧,这些矿丁,需要操训些时日,否则怕是不服管教,”李自成悠悠地道:“刚好我在堡内清理出一些茅屋,也好让你们和矿丁居住!” “堡内?”那工匠顿时惊异地张大了嘴巴,连双目也是瞪得滚圆,“大都督是说,将矿石运至堡内冶炼?” “嗯?” “大都督,”那工匠拱起手,道:“草民以前便在此处冶铁,若是在堡内冶铁,需要将矿石运至堡内,所需的人手几乎要成倍地增加!” “那依你说,要在何处冶炼?”李自成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他习惯了战争,只觉得在堡内冶炼,更为安全,此时一想,矿上住着数百上千的战俘矿丁,谁敢来此处闹事?再说,附近除了天命军,并无其它的军队,不存在安全问题。 “若是在矿口搭建茅屋,安置好炼炉,再搭建一所简易茅屋,让草民等居住即可,日夜看守炼炉,至于矿丁,夜晚倒是可以回堡内居住。” “这样也好,”李自成心道,也许可以节约些人手,只是工匠们住在堡外,似乎不太安全,便道:“我再多搭建几所茅屋,留下部分矿丁,日夜护卫着你们!” “草民多谢大都督!” “不用客道,我这人一贯不讲求虚礼,”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宁远县,一向能有多少收入?” “回大都督,草民叫赖强,这收入嘛,一向也没个准数,只是勉强糊口而已!” 李自成见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褴褛,知道日子不会好过,便笑道:“赖强,此处铁矿,由你负责,每月一两半银子的酬劳,至于这两位,则是每月一两,若是家中缺少土地,再给你们按照每丁三十亩的标准,分发足够的土地,如何?” 赖强面现惊喜,先是看了眼李自成,再看看另外两名工匠,慌忙叩拜在地,“草民……草民多谢大都督!” 另外两名工匠,也是跪倒在地,叩头谢恩。 “都起来,”李自成含笑道:“我已经说过,我这人不好虚礼,倒是会看重你们做事的态度。” “草民等拿了大都督丰厚的酬劳,自当竭尽全力,为大都督效命!” “那我问你,一旦开矿,何时能产出生铁?产量如何?”这才是李自成最为关心的问题,这次的广吴山铁矿,除了这几名工匠要支付少量的酬劳,矿丁都是战俘,只要让他们吃饱,并不需要额外银子,因此,冶铁的成本极低,关键是能冶炼出多少生铁。 赖强思索片刻,道:“大都督,依草民以前的经验,广吴山的铁矿,埋藏极浅,生铁的含量也是很高,若是开挖铁矿,三日后当可入炉冶炼,十日后可以出料,以后只要炉火不间断,每月可以三次出炉,产量当在三千斤上下!” 三千斤?李自成默默念叨着每月三千斤,一年便是三万六千斤,如果全部用来造枪,那该是多少西宁步枪?他抑制住心中的狂喜,淡淡道:“若是开足高炉,需要多少矿工?” “若是开挖铁矿,三百壮丁足矣,加上采炭和其它方面,一共需要四百人,如果大都督能给出四百壮丁,足矣!” 才四百?李自成大喜,他手中有现成的千余壮丁,这还多着六千百余人,现在只要将这些战俘操训数日,即可开挖矿石,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股东风的到来,也不过是三日的时间! 李自成决定,先在广吴山驻扎三日,待战俘们操训结束,再行离开,前往兰州。 隔天操训的时候,李自成将战俘重新分配,冯明欢部进行了精简,每十人为一小旗,指定其中一人为小旗官,五个小旗为一总旗,另设总旗官一名,两个总旗为一百户,另设百户官一名。 冯明欢依然作为千户,统领着这四个百户、八个总旗、四十个小旗,加上总旗官、百户官,一功四百四百一十二人。 这完全是明军与天命军的编制,只是总旗官、百户官,甚至千户官都没有自己的亲兵。 整顿完毕,李过便领着冯明欢部前往堡内的操训场继续操训,他们将做为矿丁,留在广吴山,接受赖强的领到和指派。 其余的战俘,编入刘太清部,总共七百二十二人,分为八个百户,其中第八个百户不满员。 刘太清部不需要成为矿工,暂时放弃了操训,由高一功领导,先在矿口搭建茅屋,并修缮堡内的茅屋,做为工匠与矿工们的居所。 一旦修缮完毕,李自成已有计较,他们暂时不用去清水县了,那里已经聚集了足够的战俘,人数太多,挤占场地,劳作的效率反而不高。 待三日操训结束,刘太清部将修缮宁远县至巩昌府一带的道路,李自成虽然将沿途修缮道路的事,已经分配给各府县,但各府县正在重新分配土地,一旦土地分配完毕,还要忙于秋种,待秋种完毕,天气可能转凉,万一赶上冰冻甚至下雪天,道路的修缮就必须停工,他实在无法预计,路基能不能按时完工,能修缮一段是一段。 李自成回到营帐,摊开行军地图,计算着这一段道路的距离,但他发现,在渭水右岸,宁远县至巩昌府之间,赫然有一条河流,道路修缮至此,必然被河流所阻。 这条河流便是漳水,在接纳了广吴水之后,下游汇入渭水处应该更为宽阔。 李自成再次遇上了河流问题,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虽然可以搭建浮桥,甚至是木桥,但都有一定的弊端,况且像渭水、黄河这种宽阔、峡谷结构的河流,根本难以搭建浮桥木桥,渡河只能依赖码头、船只,实在太费时,恰好他已经命令汤若望赶过来,索性先在此处浇筑水泥桥,就当是试验。 水泥的生产技术,现在差不多已经成熟了,将来修缮道路,还需要大量的水泥,仅仅依靠马鹿山这一个水泥厂,不仅产量严重不足,而且也需要长途运输,实在太浪费人力。 既然兰州与清水县之间,迟早要浇筑水泥大道,不如先将宁远县与巩昌府这一段,先行浇筑起来,既可以试验建造水泥桥的可能性,又可以将广吴铁矿山生产的生铁,及时通过兰州运往西宁。 说干就干。 李自成立即飞鸽传书马鹿山,让文明暂时负责水泥厂,刘壮带上自己的扶手,立即赶赴宁远县广吴山,准备重新开设水泥厂。 三日之后,冯明欢正式成为矿工,接受赖强管制,而刘太清部开始了为期三日的操训,操训的事,就交给高一功,李过则带着余部骑兵,与田芬奔腾在巩昌府渭水以北的广阔土地上,他们分别扮演着红脸黑脸。 李过的骑兵以百户为单位,穿行于各个县域,凡是坚决不肯“入汉籍、奉天主”的异族,坚决予以消灭,而田芬每每跟在骑兵的后面,以她曾经的回人女子、今日大都督夫人的身份,安抚着残余异族那些受伤的心。 田芬会说些回语,又是天然的雅安人后裔的面容,常常将憋屈的异族感动的泪光涟涟,但安慰归安慰,如果不能顺应潮流,连天主也救不了他们。 由于它骑着小白马,自身的皮肤又特别白皙,竟然在回人中得到“白夫人”的美誉。 在安抚了渭水以北之后,田芬又追着李过部骑兵的步伐,渡过渭水,来到渭水以南,继续着她的安抚大业。 除了在渡过渭水时,和李自成见了一面,其余的时间,她一直在士兵的护卫下,穿行于陇右的山川河流。 李自成在李过离开广吴山的时候,也是离开了宁远县,沿着渭水北上,经过巩昌府、安定县,最后抵达兰州。 这次从清水县来到兰州,穿越了整个陇右,他是用自己的足迹向沿途的驻军、百姓宣告:整个陇右,已经属于天命军! 加上李过的骑兵,田芬的“安慰团”,李自成相信,只要朝廷的大军不来骚扰,用不了多久,整个陇右,就将完全纳入天命军的范畴。 兰州是天命军东征陇右时,拿下的第一座州县,又是李自成极为看重的战略要地,将来的天命军,钱粮一定会东移,集中与兰州城内,作为陇右的大后方,兰州比西宁有着极为便利的距离优势。 李自成在兰州逗留了一日,正准备回到宁远县,看看广吴山铁矿和正在修缮路基的刘太清部的战俘,汤若望及时赶到了兰州。 第335章 学生出道 汤若望是随着西宁的运输队一同来到兰州的,李自成在兰州得到大量的粮食和银子,遂停止从西宁运输粮食,但西宁步枪需要补充子弹,运输队此次运输的,主要就是子弹,还有部分步枪的配件。 更新最快 汤若望听说李自成正在兰州,不禁大喜过望,立即带着随从前来拜见,“大都督!” “汤主教是我的老朋友,就不用多礼了,”李自成刚刚让汤若望落座,却发现他的身后还跪着四人,他们都是低着头,看不清脸面,“他们是……” “大都督,他们都是你要的学子,”汤若望哈哈大笑,“大都督,他们都是西宁科技高等学校的学子,你这个校长,连自己的学生都不记得了?” “哈哈,”李自成也是大笑,他这个校长,只是挂着名,实际上也没时间上几节课,“他们都低着头,我自然不认识,”又向学子道:“你们都起身吧,都叫什么名字?” “学生陆荣大!” “学生俞晓!” “学生龚明光!” “学生季洁!” 看着一个个气宇轩昂的学子,李自成暗自高兴,至少他们与陇右的官员,气质上完全不同,如果将他们投放到陇右……不过,李自成不准备让他们进入官场,这些高材生,可是西宁科技学校培养的第一批科技人才,虽然水平有限,但天命军需要他们这些先行者。 “坐吧,不用客道,都说说你们跟汤先生学了那些科学知识!” “学生跟汤先生学了很多……” 这些知识,一时也说不完,李自成听了一会,遂岔开话题:“汤先生教你们这些知识,希望你们以后好好研究,发挥自己的专长,为百姓多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是,大都督,草民等再次受教!” 李自成点点头,却是对汤若望道:“主教大人,上次让你制造的工业温度计,不知道可有着落?” “大都督说的,可是这个?”汤若望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包,小心地展开,剥去三层棉布,方才露出里面的物事,“我在神圣罗马国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这种物事,当时以为是钢制外壳,经过大都督提点,方才明白,原来外壳是用玻璃所制,不知道是否符合大都督的要求!” 是不是符合要求,关键是温度计的准度,以及使用寿命,李自成一时无法判断,思索片刻,交给龚明光,“明光,你拿着温度计,去测试开水的温度,注意,必须是正在翻腾的开水!” “是,大都督!”龚明光接过温度计,微微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大厅,自去测试开水的温度。 李自成向汤若望伸出大拇指,“汤先生在科学上的造诣,我是远远不及!” “大都督过奖,大都督才是我在科学上的引路人,没有大都督的提点,我怎么也想不到,温度计竟是玻璃的外壳!”汤若望微微欠身,双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天主保佑大都督,阿门!” “哈哈,汤主教,我们就不用再相互吹捧了,”李自成大笑,道:“汤先生,若是这台温度计符合标准,能大量制造吗?” “大量制造恐怕不行,”汤若望思索一会,还是摇着脑袋,“大都督若是需要,只要得闲,我倒是还可以制造几台!” 李自成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在这个时代,没有机械,想要规模化生产,实在太难了,他将目光投向另一名学子,道:“季洁,好好跟着汤先生学学,以前学的是知识,以后啊,可就是各种物事的制造了!” “是,大都督!”季洁却是将目光投向汤若望。 汤若望不禁哈哈一笑,道:“大都督,我还想留着这些压箱底的技术,将来在天命军混口饭吃……也罢,得闲的时候,我就将制造的原理告诉季洁,将来这些物事,就交给他了!” “汤主教若是要吃饭,我代表天命军表态,今后就将你养起来,只怕你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李自成也是大笑,道:“天命军已经征服陇右,陇右近百万子民,正嗷嗷待哺,怎么样,赶紧派出传教人员,前来陇右传教?” “传教?近百万?”汤若望差点摔掉下巴,他恨不得立即就步入这些百姓当中,亲自向他们传授天主的福音,“大都督是说,这些人都肯信奉天主?大都督让我来陇右,就是为了传教之事?” 李自成笑道:“让近百万的百姓,全部信奉天主,一时半会怕难以成行,不过,让三四成的百姓信奉天主,我还是有把握的。”他考虑的这些人数,首先是让以回人为代表的异族,加入天主教,“入汉籍、奉天主”,是他们必须要迈过去的坎,否则,就等着被消灭,一了百了。 其次,陇右的汉民,一向信仰比较杂,佛教、道教什么的都有,甚至也有信奉恐怖教的,这次趁着天命军东征的机会,一定还改变百姓信仰的趋势,即便不能信奉天主,也必须退出恐怖教。 陇右与西宁不同,西宁是维持现状,而陇右,则是被天命军犁了一遍,连土地都是重新分配,已经完全打破了它原有的桎梏,在此破旧立新之际,正是大肆推广天主教的最佳时机。 “三四成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数字了,”汤若望像是被火烧了屁股,几乎立即就要出发, “大都督,那我……就不耽误时间了,我得赶紧去传教……” “汤主教莫急,”李自成看着汤若望猴急的样子,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天主教徒,而自己虽然顶着名誉主教的名头,实际上还是为了政治目的,“汤主教,欲速则不达,我已经着人在百姓广为宣传,待百姓对天主有了初步的认识,再集中力量,详细宣传不迟,若是弄巧成拙,反而会激起百姓的反感!” “那依大都督……”汤若望在西宁传教,一直依赖李自成,这次也不例外。 “你先让西宁多预备传教士,尽快进入陇右,一旦时机成熟,再集中人力,广为宣传,”李自成啜饮口茶水,淡淡地道:“我急招你来陇右,除了商讨传教的事,另外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奥?究竟是何事?看我能不能帮助大都督!”汤若望知道暂时传教无望,心情立时平静下来。 “上次给你去了信,让你在黄河上造桥的事……” “在黄河上造桥?”汤若望顿时就泄了气,“大都督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黄河这么宽,两岸又是峡谷居多,深不可测,即便是渡口,也是深达数丈,哪里找到如此长的树木做为支撑?”他不断摇晃着脑袋,口中喃喃道:“难,难,实在是太难了!” 李自成从未见过汤若望如此沮丧,心中似有不忍,但为了加快通行的速度,在河流上建造桥梁,是他绕不过去的坎,迟早是要成行的,便试探着着道:“在黄河上建造木桥,自然是难上加难,但如果是建造铁桥呢?” “铁桥?”汤若望的眼中闪出一道不易擦觉的光芒,眯上眼思索片刻,却是道:“天命军有足够的生铁吗?如果有足够的生铁,倒是可以一试!” “有可能就好,”李自成神秘一笑,道:“这次来陇右,我将让你看到一种新的物事,用于建造桥梁,也许比钢铁更为有效!” “新的物事?是什么?真能建造桥梁吗?”汤若望瞪大双眼,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不过,他已经见识过李自成的把戏,在李自成面前,他永远抱着学习的心态。 “说了你也不懂,我们下午启程,明日晚饭之前,应该能够到达,如果一些顺利,你很快就会见到这种物事。” 正好龚明光前来回话,李自成便岔开话题,道:“明光,怎么样,测出开水的温度了?” “回大都督,开水的温度是九十度,正好在这儿!”龚明光用手指着温度计上的刻度,向李自成示意。 这台由汤若望制造的温度计,已经用阿拉伯数字表明了刻度,李自成一看就懂,但听说开水的温度只有九十度,他不禁皱了眉头,看来,这款温度计的准头实在不怎么样。 怎样才能校正温度呢? 李自成的记忆中,有两个温度是固定的,除了开水的温度是一百度,另外就是冰水混合物,温度是零度,难道非得等到结冰的天气,才能校正温度计? 蓦地想到体温,人的体温比较恒定,一般在三十七度,虽然只有腋下、舌根、直肠的温度才稳定在这个温度上,但现在才是秋季,外界的温度与体温相差不大,即便像手指、皮肤裸露在空气中,温度也不会下降太多。 李自成搓了搓双手,感觉有些温热,便用手掌心捂住温度计的感温泡,待内部的水银达到平衡状态,记下水银液面的位置,“明光,此处的刻度代表三十五度,而开水的温度是一百度,中间这一段距离,便是六十五度,依照这个距离,重新校正温度计!” “大都督……” 李自成这才感觉自己说得太快,又使用了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专业术语,只得耐着性子,悉心解说,直到龚明光完全听懂了,方才让他下去,重新标注刻度。 第336章 水中的桥墩 午饭后,李自成带着汤若望与他的四名学生,离开兰州,奔东南方向的巩昌府而去,第二日午后,一行人终于到达巩昌府,但巩昌府并不是李自成此行的目标,他们在城内吃了顿热饭,便急急出了城,沿着渭水右岸,奔下游的宁远县而去。 更新最快 约莫行了三十余里,前面的道路上忽地热闹起来,几乎人头攒动,汤若望搭起手睑,依然看不清,便道:“大都督,此处是否集市,为何行人如此之多?” “汤先生有所不知,此处虽是大道,但因年久失修,行人战马倒是可以通行,但运输辎重的车辆,通行就比较艰难了,所以,我让壮丁们将路基清理一遍,既要让土地平整,也要适当将道路拓宽一些,”李自成一带马缰,“走,我们去看看,新的路基究竟怎么样了!” 李自成打头,众人向人群处奔去,二三里的距离,骑兵不过半泡尿的时间,便赶至壮丁们的外围。 正在修缮道路的壮丁们,突然遇上这么多的骑兵,先是条件反射般紧张起来,待看清是大都督,早有人通知他们的头领。 那头领分开众人,迎上前去,距离李自成尚有十余步的距离,便是双膝一弯,叩拜在地,“属下刘太清,叩见大都督!”同时把手向后一招,所有的壮丁都是学着他的模样,叩拜在地。 李自成这才看到,来人的确是刘太清,他向刘太清身后一看,不觉皱起了眉头,“刘太清,你的属下不是有七个百户有余吗,即便协助刘壮生产水泥,人数也不会这么少吧?” 刘太清长身而起,拱手道:“大都督,宁远县至巩昌府这一段道路,两侧纵身不够,若是将所有的士兵集中一处,人多反而相互干扰,是以属下将人员分作两拨,分别从漳水两岸开始,沿着渭水向巩昌府、宁远县方向修缮。” “奥!”李自成看了看战俘的人数,似乎还是不对,从漳水至巩昌府这一段,比另外一段长得多,修缮道路的战俘应该占据大半才是,但眼下的战俘,只有百十人左右,这个刘太清,究竟在搞什么鬼? 刘太清显然发现了李自成眼中的不满,忙道:“大都督,属下这一拨,又是分做两拨,属下亲自带着一个百户的士兵,在前面平整、拓宽土地,其余的士兵,都尾在后面,他们主要是夯实路基,进行再一次修缮,经过二次修缮之后,路基才算真正修缮完毕!” “分段施工、流水作业!”李自成大喜,忙跃下战马,让刘太清一众战俘全部起身,道:“太清,这种施工的法子,是谁教你的?” “教?”刘太清愕然道:“大都督,你说的什么,属下不懂,也无人教,属下只是觉得,现在已是深秋,转眼便是冬季,一旦霜雪降临,地面便硬得狗头似的,想要修缮,实在太难了,所以……所以,属下只想尽快完工……” 人才呀!李自成心中暗探,这样的人物,让他去做千户官,难怪要兵败被俘,自己怎么早没发现呢? 李自成拍怕他的膀子,道:“好好干,天命军需要你!” “啊……大都督……”刘太清愣住了,不明白李自成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广吴山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们,天命军的属下,都是汉子,只要你肯动脑子,能为天命军立功,就会得到相应的赏赐,就能过上比别人更好的日子,”李自成回身道:“小米,五两银子!” “是,大都督!”何小米虽然不明所以,但大都督的话,他岂敢违背?忙从怀中掏出五两碎银,递给刘太清。 “大都督……”刘太清目视李自成,却是不敢接银子。 “收下吧,这是你该得的赏银,”李自成面目含笑,道:“由于你的安排,在人数不变的情形下,可以节约时间,加快路基完工!” 李自成见何小米已经将银子塞进刘太清的衣兜,便跨上战马,扬长而去,临动身时,又道:“太清,好好干!” “属下……属下多谢大都督!” 李自成已经去得远了,刘太清还是叩拜在地,直到所有的亲兵都从身边过去了,他才缓缓起身,口中犹自喃喃自语:“这是真的吗?” 虽然只有五两银子,但他现在还是战俘身份,大都督已经明确说过,他们所有人,只吃饭干活,没有任何酬劳,如今,自己只是动了主意,就能得到银子。 银子虽然不多,但代表着一种态度,一种与以前不一样的分配制度。 看着身边正在发愣的战俘们,刘太清突然醒悟过来,喝道:“还不快干活,你们做的一切,大都督都在看着呢,”又抚了怀中的银子,道:“等攒够了银子,我请你们去府城喝酒!” “吽……”战俘发一声喊,这才回至各自岗位,继续平整道路。 李自成又前行了十余里,这才遇上了更多的战俘,他们几乎排出两三里长队伍,正在分组夯实路基,原先的路基基本不用夯实,主要是新扩宽的部分,饶是如此,夯实路基的速度,还是比修筑路基慢了许多,尽管他们在人数上占据数倍的优势,但还是落在后面。 他这才明白了刘太清的苦心,路基夯实的速度慢,还要二次填实、填平,工作量大,所以需要更多的人手。 看来,这五两银子,还是太少了! 李自成继续纵马,在更为宽阔的道路上,行军速度也是快了不少,不消一个时辰,已经来到漳水。 这里是漳水汇入渭水的交汇处,河面比上游阔了许多,李自成目测一下,足有数十米,为了得到准确的数字,他让陆荣大、俞晓去实地测量。 陆荣大、俞晓在亲兵的协助下,亲自登上河边的一艘小舟,用长索一点点测量。 李自成却是叫上汤若望在河边驻足,“汤先生,这样的河流,比黄河窄了不少,能否在这条河流上建造一座永久性的桥梁?” “永久性的?”汤若望仔细观测了一会,道:“大都督,这个实在有些难度,河面太宽,河水自然不会太浅,关键是无法在河心生出支撑!” 李自成也不为难他,笑道:“且看陆荣大、俞晓测出的宽度如何,我们再做计较。” 不过一袋烟的时间,两人已经回到岸上,“大都督,我们已经测出了结果,在这最下游,连接两岸道路的地方,河宽达到二十八米,水深三米!” “二十八米?三米?”李自成吃了一惊,他们怎会用“米”做单位?难道是汤若望所授? 汤若望像是肚里的蛔虫,立马就明白了李自成的疑问,忙道:“大都督,在我们神圣罗马,主要的长度单位就是‘米’,我在教习的时候,不知觉便教会了他们,大都督若是不习惯,还是改用‘步’或是‘丈’做为单位,亦无不可!” 何必改回来? 李自成心道: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情,早知汤若望知道“米”这个概念,当时在研制步枪的时候,就该问他要一把米尺,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米”,与后世有没有差别,自己心中一定要有个准数。 他让陆荣大、俞晓拿出测量绳,用手比划了一下,一拃的距离,大约还是二十五厘米,不管是否精确,与后世相差不大,心中方才安定,“不用更改了,这样挺好!” 汤若望虽然不清楚李自成因何接受了“米”这个单位,但李自成一向神鬼莫测,连远在数万里之外的欧洲,亦是非常熟悉,便不再纠结,“大都督,这么长的距离……现在是枯水季节,水深只有三米,若是进入梅雨季节,我观测了两岸的水渍,怕是要达到七八米……” 李自成清楚地记得,后世建造的水泥桥,基本上每隔二十五米,便需要一座桥墩,此处河宽已经超过二十五米,直接延伸过去,肯定不行。 现在的材料,无论是水泥还是钢铁,肯定比后世差了不少,即便使用拱形,跨度也不可能达到二十八米。 河面净宽已是二十八米,加上引桥,大约有三、四十米,看来必须在河中架设一座桥墩。 但在这川流不息的河水中,究竟怎样才能架起桥墩呢? 李自成的心目中,还是要建造水泥桥,不仅能与两侧的水泥大道连接为一个整体,而且车马通行便利,使用寿命又长。 最重要的是,漳水大桥只需要一个桥墩,桥面并不长,恰好为将来修建兰州黄河大桥积累经验,储备技术。 这次让汤若望从西宁科技高等学校毕业的学子中,携带几名高材生过来,就是要将他们培养成各方面的专才,经过目测,陆荣大、俞晓被初步选定为桥梁、道路方面的专家,而龚明光、季洁将是水泥技术的专才。 李自成将浇筑水泥大道、已经修建水泥大桥的事,原原本本地与汤若望他们说了,道路的事,关山深处已经在建,并不需要讨论,他们共同关注的乃是水泥大桥。 混凝土已经在关山驿道使用,螺纹钢也不难,只要将生铁冶炼成钢,出炉的时候,倒入一个特定的模板就成,关键是如何在河水中建造桥墩。 研讨甚久,却是没有结果,汤若望他们连水泥都是第一次听说,哪里知道水泥的属性,最后只得齐齐将目光投向李自成。 第337章 肩上的胆子 第338章 陌生的女子 三日之后,运输辎重的车队,果然赶至固关,车队除了运来大量的子弹和少许步枪配件,还有足够配备五个百户的步枪。 更新最快 马有水大喜过望,有了这些步枪,他属下所有的士兵,都将成为枪手,真正的战兵,这在天命军的七大千户中,暂时排在第一的位置,不出意外,战争结束后,大都督还会给他扩充一定的辅兵。 大都督如此信任,马有水岂能辜负了大都督?每次操训,他都是亲上操训场,亲自指挥士兵,如果谁稍有不规范的动作,立即遭到他的责骂。 朝廷的大军随时可能出现在固关外,士兵们不知道,马有水可是清楚得很,时间,是操训得唯一障碍,他恨不得将一日的时间,掰做两日来用,若不是担心士兵们太过疲惫,他都准备挑灯夜训。 李自成在固关内,每日除了清晨雷打不动出现在操训场,偶尔去城外溜溜马,几乎就是无所事事。 但他每至晚间,却是难以入睡。 李自成的心思,不仅牵挂着陇右的建设,尤其是漳水大桥和百姓的秋种,更是密切关注着陕西的局势,但他人在固关,难以根据王安平传回的讯息,做出全面的分析。 朝廷的大军迟迟不到,难道他们不知道陇右已经翻了天?要不要让王安平给他们传递讯息? 李自成隐隐感觉,陇山以东的陕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虽然不全面,他还是根据王安平提供的讯息,逐渐整理出主要事件。 陕西盗贼纷起,已经引起了朝廷足够的警觉,军事剿灭未果,杨鹤主张“安抚”,被朝廷采纳,神一元、王左桂、王嘉胤、红狼、小红狼、点天灯、过天星、独头虎等全部归降。 但朝廷只能挤出十万两白银,加上陕西的藩王捐赠的五万两白银和两万石粮食,远远解决不了陕西的饥饿。 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十二月,盗贼们吃完了杨鹤带来的粮饷后,再次反叛,开始攻打州县,其中以神一元、王左桂、王嘉胤的实力最为强大。 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一月,神一元攻占保安县,副总兵张应昌带领官兵围攻县城,双方展开激战,神一元战死,其弟神一魁得到部属拥戴,继续攻打保安县,被总兵贺虎臣、杜文焕击败,被迫远走宁夏镇,宁夏镇都指挥王英弃城而逃,神一魁遂再度成了气候,不断攻打附近州县,百姓纷纷响应,官府则是望风而逃。 与此同时,其余盗贼也是纷纷祭出反旗,将陕西闹得乌烟瘴气。 八月,盗贼集中兵力攻打延绥,延绥巡抚练国事活活吓死,陕西督道参议洪承畴接任延绥巡抚,盗贼的势头才稍稍有所缓解,九月,三边总督杨鹤因剿匪不力,被朝廷罢官入狱。 朝廷原本于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七月,赦奉曹文诏为延绥东路副总兵,带着精锐的关宁铁骑入陕西,配合杨鹤,“剿抚并用”,曹文诏来到陕西后,连战皆捷,但盗贼“出则为军,居则为民”,又多如牛毛,一时无法根绝。 曹文诏追着盗贼中的主力王嘉胤部去了山西,但陕西的情形却是更加恶化。 杨鹤被捕下狱后,“陕西三边总督”位置暂时空缺,因为缺乏统一的调度,府县驻军各自为战,纷纷败于盗贼之手,连固原、延绥、宁夏三镇,都有不同程度的波及。 因为缺乏粮食,军镇的士兵开始反水,主动加入盗贼一伙,为盗贼指引道路、出谋划策,陕西遂愈发不可收拾。 陇右并没有战报送达陕西和朝廷,一时成了“被遗忘的角落”,陇右的变故,即便传入陕西,只要不影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会接受这样的烫手山芋? 身边的盗贼都是自顾不暇,谁还有心去管遥远的陇右? 李自成心中焦急,一连数次向王安平飞鸽传书,得到的答复,都是陕西并没有开往陇右的军队,包括三大军镇在内,都是固守自保,军队并没有向陇山集结的动向。 既然朝廷和陕西放弃了陇右,难不成自己要在固关耗死?他只得再次飞鸽传书,嘱咐王安平,继续严密监视陕西和朝廷的军队。 李自成决定暂时离开固关,他将固关的防务,交由马有水、刘云水、周宾三人,马有水为固关主将,刘云水、周宾为副将,自己则是离了固关,向西而去。 踏上宽阔、平整的水泥大道,李自成的心情顿时开朗起来,他纵马奔腾,一口气急行了三十里,直到大震驿,方才勒住马缰,放缓马速。 大震驿极为破败,与崭新的水泥大道,简直无法匹配,但它原先是一座关城,经过简单的修缮,却是关山驿道上一座最为庞大的驿站,既可以储存粮食,又可以入住兵马。 李自成并没有在驿站内停留,而是穿关而过,出了关驿,继续西行。 约莫行了十余里,前面却是一片喧闹之声,原来是战俘们正在浇筑水泥大道,数百嘈杂的人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着。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李自成心中冷笑,做了战俘,还有心情说笑?他见前面浇筑的水泥大道尚未干透,行不得战马,便带着亲兵,离开大道,沿着两侧残留的小径,缓缓前行。 待接近了筑路的战俘,李自成方才明白他们欢呼的原因,原来分别从大震驿、安戎关两处分别浇筑道路的战俘,已经在此会面,不出意外,他们将在一日内完成合拢,全线贯通。 见到李自成,战俘统领忙着行叩拜之礼,“见过大都督!” “你们辛苦了!”李自成并没有下马,扫了他一眼,道:“你们浇灌水泥路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那头领顿时大喜,忙道:“回大都督,开始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流程,现在熟悉了,浇筑的速度还可以再快一些!” “奥?”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可是,质量永远第一,如果为了赶进度,而令质量下降……” “不会的,绝对不会!”那头领忙看向身后监督的辅兵,“我们在浇筑道路的时候,一直有天命军的人在监督,若是怠误了质量,不用大都督,他们首先就饶过我们的!” 那监督的辅兵向李自成一拱手,“大都督放心,即便速度慢些,我们也不会允许他们在质量上做手脚,我们对每段水泥大道都做了记录,若是质量上出现了问题,我会向他们问责!” 既然监工是如此严密,李自成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让战俘们起身,道:“好好干,你们都是让天命军看得上的汉子,一年期满,由你们自己做出选择,或者加入天命军,或者专门替天命军浇筑道路,那时候,你们都都可以领到军饷,或是酬劳,相信我,为天命军效力的人,天明军绝对不会亏待他!” “多谢大都督!” 在这一片欢乐的海洋中,李自成离开了战俘们,继续西去,过了安戎关,才刚刚已时,见天色还早,李自成索性没做停留,预备去老爷岭午饭,老爷岭上并没有驻扎士兵,只有数名驿卒,人数少也清静些。 安戎关东西,都是已经完工的水泥大道,驿道穿过关内,为了通行的方便,东西城门之间,也是浇筑了水泥大道,使水泥大道连接为一个整体,如果通行的是天命军的车辆,根本不用卸下货物,直接开了城门通关便是,比原先又便利了不少。 不出李自成所料,在安戎关与老爷岭之间,浇筑水泥大道的战俘们,同样面临着合拢的惊喜。 但最为激动的,还是李自成,如果能尽快将关山内的道路,浇筑为水泥大道,粮草辎重的运输,就便利多了,只要不缺物资,李自成相信,已经配发了一千六百余支步枪的西宁军马有水等三部,一定能坚守住固关,将朝廷的军队阻挡在关山之外。 唯一让他无法确定的是,朝廷的军队,究竟何时才会出现在固关? 到达老爷岭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李自成让驿卒们烧了热水,亲兵们就着热水啃食了干粮,休息了半个时辰,便往清水县而去,即便路过马鹿驿、长宁驿,李自成也再未停留。 日落之时,李自成终于赶至清水县,他一向奔波惯了,并没有事先知会城内着人来迎,而是直接来到县衙的中厅,这里所有的房屋,暂时都是他的居所。 田芬现在就居于中衙。 田芬的卧房位于中衙左侧,最靠里的那间,李自成来到中衙,并没有处理公文,而是直奔她的卧房。 卧房的门紧闭着,李自成心道,现在尚未天黑,关着门做什么?这么早就吃过晚饭了吗?她一个人在此,千万别闷出病来! 他最初接受田芬,乃是为了降服田中时父子,算是一桩政治婚姻,所以离开浩门县的时候,并没有带她返回西宁,但这次在陇右,回人以及与回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边缘民族,实在太多了,不得已让田芬过来,利用她的身份,用她自身的经历,帮着感化、归化他们。 田芬为了归化回人及回人的各类姑表舅兄弟,实在不遗余力,小白马几乎将巩昌、临洮两府跑了遍,李自成自然十分感动,所以来到清水,第一时间便去看她。 李自成伸手敲门,过了片刻,里面传来了脚步声,轻轻将门边拉开一条缝隙,从里面露出一张年轻的女人的脸,“你是谁?来此做甚?” 李自成以为自己找错门了,侧身一看,没错呀,再说,现在中衙所有的房子,都由自己支配,任谁住进来,都得经过自己的同意,遂淡淡地道:“你又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第339章 夜宴 女子见李自成斜眼睨视,顿时大怒,她妙目圆睁,一手掐腰,用另一手向前一指,娇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大都督的眷属,你竟敢在此窥视!” “大都督的眷属,我自然知道,可是,据我所知,你并不是大都督的眷属,因何居住在此?”李自成知道没有走错房子,胆子便装壮了些,“说吧,你是谁,因何冒称大都督的眷属?” “谁说我不是大都督的眷属?”女子脸上一红,气焰熄了不少,却还强撑着,道:“明知这是大都督的眷属所在,却要来此图谋不轨,当心我告诉大都督,扒了你的皮,还不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去?” 李自成跑了整整一日,出了一身臭汗,本想洗个热水澡清爽清爽,再和田芬交流交流,却不想在此遇上一个蛮不讲理的丫头,他有心亮明身份,却又有些不甘,有心调笑几句,遂道:“你这冒充大都督眷属的丫头,因何知道我来此图谋不轨?” “你当真不听劝告?”女子换成双手叉腰,一副护着小鸡的鸡婆模样,“看你也是一当兵的,难道不知道大都督本性?” 这是听得里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向门口走来,随即便有了声音:“鸢儿,发生了什么事?” “回夫人,有人在此胡混!”那女子忙离了门口,回去馋了夫人,一同出来,再看李自成时,依旧是一脸愠怒。 更新最快 “大都督?”田芬却是推开那个叫鸢儿的女子,飞身一纵,已是投入李自成的怀中,直把鸢儿惊得目瞪口呆,站立一旁,半日不知动弹。 李自成将田芬搂在怀中,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小心的安抚着,“芬儿,这一段时间,我忙于公务,让你一个人在此受苦了!” “没有没有,大都督是贵人嘛,身边的事件自然很多,”田芬抬起头,向着鸢儿一指,“幸好有鸢儿相伴,也不算太孤单!” 李自成从田芬扑进怀中的份量中,已经感受到她的孤单程度,此时只有紧紧搂住以示补偿了,便随口问道:“这个鸢儿,究竟什么来路?” “她呀,”田芬歪着脑袋笑道:“是韩知县家的人!” 原来田芬来到清水县的时候,并没有随身携带侍女,知县韩山博见她孤单,又缺乏照料,便将自家夫人新买的贴身侍女鸢儿拨过来,服侍她的起居,也好有个说说话的人儿。 鸢儿此时方才清醒过来,忙跪拜在地,“奴婢不知道是大都督……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却是偷偷把目光瞄向田芬。 田芬忙吹起怀里风,“大都督,鸢儿实在是无心之过……” “不知者不罪,我岂会和小丫头一般见识?”李自成伸手一招,让鸢儿起身,看着她淡淡笑道:“再说,你忠心护主,又何罪之有?” 他现在方才明白,原来鸢儿所说的眷属,也包括家中的丫头,这个时代,奴仆都是算做家人的,他们与主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自然是眷属。 田芬虽是熟悉汉话,又与汉人常有接触,但毕竟身上流淌着回人的血脉,自然不似江南的女子那般婉约,她倚在李自成怀中,久久不肯起身,惹得鸢儿在一旁竟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在女人,在身上撒个娇,李自成自然不会将田芬赶去,他向鸢儿示意,鸢儿倒是很聪明,向李自成点头示意,忙轻手轻脚去了内室,“奴婢去给大都督泡壶热茶!” 两人默默温存了一会,何小米却是咳嗽一声,立在门外道:“大都督,韩知县着人来请,说是给大都督接风!” “接风?”李自成原本不打算惊动文官们,自己在清水县住一宿,明日便要启程,但此刻韩山博着人来请,他转了念头,一来问问百姓秋种的情形,二来,人家给田芬送来了鸢儿,怎么也得说句感谢的话,便道:“你告诉来人,我一会便去!” “是,大都督!”何小米答应着去了。 李自成扳过田芬的脸蛋,在她的红唇上轻轻啄了口,“芬儿,这个鸢儿,毕竟是韩知县的人,明日我让人去买一个丫头,将鸢儿还给韩知县吧?” “还给他?”田芬的脸上满是不舍,蓝色的眸子忽闪忽闪的,像两汪深深的湖水,微风乍起,起了一丝微澜。 看来是喜欢上了这个丫头,这丫头有什么好,怎么自己看不出,除了身段还不错,脸蛋也就中人之姿,左眼外角上方还有一个小小凹点…… 不过,他随即就笑了,芬儿看鸢儿,主要不是长相,而是性格,两人说得来,鸢儿比较机灵,又有些泼辣,正是贴身丫头中上好的材料。 既然芬儿喜欢,就由她去吧,大不了花些银子, “芬儿要是喜欢鸢儿,那我今晚向韩知县买过来!” “那敢情好,”田芬垫起小脚,在李自成的脸庞上快速亲了一口,道:“听鸢儿说,韩知县升任知县之后,才在市场买的她,时间不久,大都督要买,韩知县应该肯的!” 鸢儿正捧着茶水过来,听到话语,顿时面上一喜,连脚步也放轻了。 “我这个大都督,向他买个丫头,那是看得起他,有什么肯不肯的?”李自成在田芬的脸蛋上抚了抚,“将身子洗白白,我先去会会韩知县,晚饭后必定过来!” 田芬满面羞红,面上先是一喜,连双目也是放射出男友又的光芒,随即便布上一层愁云,轻轻摇了摇头。 李自成只道她是害羞,也不注意,辞了田芬,带着何小米和数名亲兵,前去赴宴。 韩山博的宴席,便在后衙,不过十数步的距离,一转眼便道,宴席在后衙中间靠右的位置,韩山博将李自成迎接入内,里面的两人,早已叩拜在地。 李自成侧目一看,似乎不认识,先是让二人起身,再看向韩山博。 韩山博忙道:“大都督,这两位都是县衙的师爷,这位是钱粮师爷,古克用,这位是刑名师爷,鲍朝开,因大都督突然回归,属下不及约请知府大人作陪……” “原来两位是师爷,”李自成明白,原来清水县方圆不过四十里,只能算小县,故此没有县丞、主薄之类,师爷算是知县的得力助手了,他扫了一眼,古克用年近四十,穿着一袭深灰色长衫,体态高耸,尚未显出富态,鲍朝开也是身着灰色长衫,年龄在五十开外,身体矮小些,却是更为魁壮,当下拱手为礼,“韩知县不用惊动知府大人,这两位就不错,刚好本都督有话要问他们,甚好甚好!” “只要大都督不介怀便好,咱们边吃边谈,大都督,晚宴已经准备好了,请!” 四人入席,早有奴仆端上各式菜肴,将方桌摆满之后,又叠加了半层,丫髻给四人满上酒盏,韩山博方道:“大都督一向公务繁忙,虽然常常路过清水县,属下等却是难得见上一面,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我等先敬大都督一杯!”不由分说,已经举起酒盏,向李自成示意。 古克地、鲍朝开随着举起酒盏,“大都督,请!” “请!”李自成也是端起酒盏,向三人依次示意,随即一口干了,亮出杯底。 三人也是干了,亮了杯底,韩山博道:“大都督真乃豪爽之人,属下等佩服不已!” 丫髻从李自成开始,给四人重新满上。 韩山博又举起酒盏,道:“这第二杯,属下等感谢大都督东出陇右,有大都督压阵,清水县总算过上了太平的日子,属下等感恩不尽!” 李自成自度,韩山博欢迎自己,未必出于真心,但清水县,乃至整个陇右,从此过上太平日子,倒是不争的事实,与陕西其余府县相比,至少百姓不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遂又举杯干了。 酒过三巡,韩山博又是殷勤邀请吃菜,喝酒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大家可以尽情交流,说对了那是皆大欢喜,如果谁说出不应景的话语,那便是酒后失言,做不得数。 李自成胡乱吃了几口菜肴,便道:“韩知县,清水县的土地,可曾分配完毕?中间可有人提出异议?” “回大都督,土地早已分发完毕,其间并无异议,实际上,清水县的土地,按照‘每丁三十亩’的计划,再补给原先土地富余的大户,现在尚余数千亩土地……” “奥?”李自成不解,凝眉道:“为何会多出这些土地?” “大都督……”韩山博迟疑了一会,终是道:“不瞒大都督,清水县这些年,原先的大户几乎被屠尽,他们拥有的大量土地,都是收归县衙,此次一并分发下去;此外,本次登记人口、分发土地的时候,有些异族不肯‘入汉籍、奉天主’,被天命军……所以土地得以剩余……” 李自成点点头,清水县的血腥,是他亲自下达的命令,当时恨不得将拒绝“入汉籍”的异族百姓,全部戮了,索性一了百了,现在方才知晓,若是没有人口,光有土地,也是生不出粮食,“韩知县能否确认,所有的百姓,都分得了足够的土地?我的亲兵们便在沿途巡视,若是……” “大都督尽管着人去查,属下向大都督保证,清水县境内,所有的百姓都登记为汉籍,都分得足够的土地,若是大都督发现属下的遗漏,属下自觉对不住百姓,甘愿受罚,从此辞了这知县一职……” “韩知县不必介怀,”李自成的脸上漾了笑意,“只是天命军在清水县制造了这么多的杀戮,若是不能让归顺的百姓丰衣足食,便对不住跟随天命军的百姓了,不仅清水县,其余的府县,我也会一一查实,免得误了百姓——对县衙来说,如果误了一两户百姓,只是稍稍减少一些赋税而已,但于那户百姓,却是……” 第340章 依恋与愁思 “大都督爱民如子,属下等生出一片敬佩之心,属下等定不负大都督厚望,让所有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这样就好,你们辛苦了,”李自成举起酒盏,向三人示意,待四人一同干了,又道:“现在的清水县,能有余财购买土地的人,恐怕凤毛麟角,这些富余的土地,留着也是浪费,暂时借于有余力的百姓耕种,赋税稍稍高些……嗯,就按照十税一吧!” “是,大都督,属下正为此事发愁,大都督一来,这等难题便迎刃而解……” “韩知县,你也不用给被都督高帽,”李自成笑道:“我且问你,此时已是初冬,百姓的秋种,应该结束了吧?” “回大都督,秋种已经结束,即便少量的土地尚未耕种,也只能等待明年开春后,再行补种了!” “奥?”李自成淡淡地道:“既然秋种已经结束,那百姓因何没有参加修缮道路?本都督从长宁驿一路过来,并未见到百姓,那里可是你清水县的土地吧?” “大都督明鉴,这可怨不得属下,”韩山博知道李自成生出怨怒,忙道:“陶大人已经说好了,他们人多,从马鹿驿至清水县这一段,是他们修缮,我们只负责清水县至渭水这一段!” “奥?原来如此!”李自成举起酒盏,笑道:“我倒是错怪韩知县了,来,这一杯酒,我敬你,算是赔罪!” “大都督言重了,有了大都督的督促,属下更不敢懈怠,清水县的百姓,更能体味到大都督的恩典……”韩山博后心发凉,幸好大都督宅心仁厚…… “韩知县真会说话,待到明年冬小麦收割之时,若是百姓安居,赋税充盈,我再给你们请功!”李自成说道此处,忽地想到一事,便道:“古师爷主官钱粮,可知清水县有多少人口?分配了多少土地?” 古克用袖起双手,长身一揖,道:“回大都督,清水县现有人口六千八百余户,人口三万二千有余,老少男丁计一万四千余丁,根据‘每丁三十亩’的新政,平均分配土地近四万三千亩,另外,补偿原先的大户土地两千余亩,计四万五千亩!” “哈哈,古师爷的心中藏着算盘,”李自成大笑,道:“明年冬小麦收割,预期能有多少赋税?” 古克用道:“回大都督,清水县的土地比较贫瘠,若是风调雨顺,每亩能有一石半的收成,这些土地,约有四千五百石的农业税,另外的数千亩土地,已经误了冬小麦,即便明春补种,产量也会下降,赋税应该不会太多,”他像是担心什么,又补充道:“大都督,属下的这种算法乃是最好的预期,若是……” “古师爷放心,我不会给你下达税赋任务,一切,以实际收成为准!”李自成盘算片刻,这么多的税粮,足够养活一千士兵了,即便打个八折,也能养活八百士兵。 更新最快 这才一个清水县,若是整个巩昌府、整个陇右…… 这次冒险东征陇右,看来是走对了,等明年冬小麦收割入仓,农业税收上来,就可以大规模扩军了,只是,天主保佑,保佑陇右与西宁一样,千万要风调雨顺! 与粮饷相比,李自成更关心百姓的收成,只要熬过这个冬季,等到明年四五月份冬小麦成熟,清水县,乃至整个陇右的百姓,就该解决了肚皮问题。 “大都督如此体恤,属下肩上的压力便小些!”古克用的面上明显轻松了不少。 李自成笑道:“这是自然,冬小麦有无收成,暂时只能靠天,若是雨水雪水充分些,冬小麦便能正常生长,非人力所及!” 韩山博又是举杯,道:“大都督,我们同干一杯,预祝清水县雨水丰润,冬小麦常长势喜人!” 如果多喝酒就能换来雨水,老子情愿喝趴下!不过,这是他们的一点期望,李自成不愿扫兴,便举杯干了,放下酒盏的时候,却是道:“鲍师爷主管刑民,这清水县的治安,究竟如何?” 鲍朝开讪讪一笑,道:“回大都督,自从天命军来到清水县,清水县治安急剧改善,属下每日都是无所事事,几乎白白领取俸禄!” “如此便好,我倒是希望,鲍师爷永远白白领取俸禄,”李自成心道,总不能真的永远这样,给他派个什么事情,但一时却是想不出,便道:“鲍师爷要是嫌清闲,不妨去工地,指导百姓们尽快将道路修缮完毕!” “大都督说得是,从明日开始,属下便去督促百姓,赶着在霜冻之前,尽快将道路修缮完毕!” 李自成惦记着田芬,欲待告辞回去,这才想起鸢儿的事,遂笑道:“韩知县,咱们谈完了公事,现在再谈私事——我倒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大都督请说,”韩山博拱手道:“但凡属下能效命的地方,属下无有不从!” “韩知县客气,”李自成还了一礼,道:“芬儿居住中衙,蒙韩知县关照……芬儿与鸢儿姑娘相处甚欢,我想将鸢儿姑娘买下来,算是陪陪芬儿,不知道韩知县能给出什么价格?” “价格?”韩山博一愣,随即道:“大都督说哪里话,当日让鸢儿去陪田夫人,便是相送之意,只是不知道鸢儿是否合田夫人的心意……既然田夫人喜欢,明日我让贱内将鸢儿的卖身契送过去便是!” “那怎么行?”李自成作色,道:“韩知县好歹是花了银子的,我怎能白白领受?”见韩山博一再推辞,遂道:“这样吧,韩知县当日买鸢儿姑娘的时候,花了多少银子?就当是为芬儿买的,我偿还你原银也就是了,韩知县再要推辞,这鸢儿姑娘,我是不敢要了!” 韩山博没法,只得道:“当日属下是花了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李自成盘算了一下,按照后世的价格,也就两万元,两万元就能买个大姑娘?而且还有卖身契束缚,连整个身子都买过来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么便宜?韩知县莫不是故意压价?” “没有,没有,”韩山博忙道:“陇右经过匪患、兵患之后,大户人家几乎绝迹,能出得起三十两银子的,已经不多见,而家贫卖儿卖女的,却是多如过江之鲫,所以……价格上才会如此……” “那明日我让小米送上三十两银子,顺便将鸢儿姑娘的卖身契取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李自成哈哈一笑,拱手道:“总是多谢韩知县成全了!” “大都督还谢什么?我是拿了银子的,”韩山博叹道:“哎,大都督也真是,区区三十两银子的事……” “拿银子才是自然,”李自成也是叹口气,道:“我要是接受属下的银两、财物,属下就会变着法子让我高兴,但他们回头之后,又会变着法子勒索他们的属下,如此下去,我们和朝廷的官员,又有什么区别?” 三人愣了好久,鲍朝开方道:“属下昨日还道,为何天命军的战斗力如此强悍?区区数日,便拿下整个陇右,今日宴席,属下似乎找到答案了!”向李自成深深一揖,再不言语! 韩山博、古克用也是拱手道:“属下等明白了,属下等一定谨记大都督的教诲!” 李自成哈哈大笑,谢过韩山博的宴席,便辞了三人,回到中衙。 田芬卧房的门紧闭着,但从窗户里透出朦胧的烛光,此时才是戍时,她应该尚未睡熟,李自成让何小米等人去隔壁就寝,他则独自前来敲门。 李自成的手刚搭上门板,便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自动打开了。 原来门只是虚掩着! 田芬一直在等自己,幸好没有贪杯,将自己灌醉,否则就要辜负美人之约了!李自成摇着头轻笑,他离开田芬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身子正处于亢奋状态,若不是要会会韩山博,此刻恐怕早就攀上了田芬香喷喷的软床。 李自成咳嗽一声,方才叫唤道:“芬儿!” “大都督回来了?”田芬刚才听到开门的声音,已经迎了出来,看到李自成,忙一个飞跃,已是钻入李自成怀中,拥着李自成的腰身,将面颊贴在李自成的胸膛上,“奴婢以为大都督今晚不会来了……” “怎么会,我不是和我的芬儿约好了吗?”李自成顺手将田芬搂在怀中,贴着她的耳朵道:“怎么样,洗白白没有?我可是等不及了!” “大都督出了一身臭汗,还是先沐浴吧,奴婢已经预备了热水!”田芬粉面含羞,从李自成的怀中脱出来,扭头向里叫道:“鸢儿,伺候大都督沐浴!” “鸢儿?”李自成实在不习惯,鸢儿今日才刚认识,又是小辣椒的性子,忙道:“不用了,你让鸢儿将热水放好,我自己来就行!” 鸢儿含羞低头,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闻言呆了一呆,却是将目光投向田芬。 田芬晃动着李自成的腰身,娇声道:“怎么了?难道韩知县不肯放人?” “那倒没有,今日已晚,明日就可以去拿回鸢儿的卖身契,”李自成又向鸢儿道:“快,将热水放好,我一会去沐浴!” “是,大都督!”鸢儿似乎不太情愿,但还是扭着细腰,袅袅娜娜地去了,比田芬还要妖娆。 李自成撇下田芬,独自去了浴室,他让鸢儿留下干爽的衣物,便独自泡在浴桶里。 将全身从头到脚梳洗了一遍,感觉舒服多了,李自成歇了灯烛,披着贴身的衣裤,急急来到田芬的床榻前。 田芬已经上了床,靠在床背上,用衾被掩了大半身,见了李自成,面上不是羞喜,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依恋与愁思! 第341章 近水得月 第342章 紧急讯息 漳水河心有一个巨大的铁皮罩,罩口高过水面半尺有余,围着铁皮罩,四面又有船只,用长木缚了,固定起来,铁皮罩西侧,更是用众多的船只,搭建了一座浮桥,一直连到岸边。 更新最快 浮桥上行人甚多,正在向铁皮罩运送麻袋,应该是水泥。 李自成心中存了疑问,这就开始使用水泥了,难道铁皮罩内泥沙已经除尽?千万不要留下淤泥才好,否则将来浇筑桥面的时候,桥墩可能下陷,造成桥面不稳。 汤若望原本在船只上,看到骑兵,知道李自成到了,忙携了陆荣大、俞晓迎至河岸,前来拜见,“大都督!” “不用多礼,”李自成挥挥手,道:“怎么样,这就开始浇筑桥墩了?” “大都督,今日已经开始浇筑了,”汤若望的眼中闪烁着蓝绿色的光芒,“我见识过了,水泥混凝土,一旦板结,比青石还要坚硬,大都督,这种水泥,你是如何想出的?我在神圣罗马,竟是从未听说过……” 你要听说过,那岂不要活到数百年之后?李自成心中暗笑,但他的注意力,却是在桥墩上,“汤先生,铁皮罩内的淤泥,可曾清除干净?” “清除干净了,”汤若望道:“大都督放心,此事乃是荣大亲力所为!” 陆荣大朗声道:“大都督,清除水底泥沙,乃是学生亲手所为,绝不敢懈怠,直至黄土层,学生还曾挖了半尺!” 李自成环视远山,这才明白,此地山势甚多,都是黄土结构,挖到黄土层,应该是所谓的龙骨层了,遂道:“不错,这是桥墩,半点马虎不得!” “学生明白,”陆荣大得到肯定,心中甚喜,“学生根据大都督的指示,在黄土层下面,下了十六根水泥桩,深达两米!” 才两米?也许深度不足,不过现在没有机械,人工能在龙骨黄土上挖出两米,已经不错了,李自成点点头,“要记录下所有的数据,为以后建造桥梁,积累一套完善的经验!” “是,大都督,”陆荣大将手中的黄皮本摊开,“大都督,所有的数据,学生都记录在案!” 李自成心中甚慰,点点头道:“荣大,既然已经开始浇筑桥墩,想必整个桥梁已经设计好了,简要说说看,你们设计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座桥梁。” “是,大都督,”陆荣大合拢黄皮本,慢悠悠地道:“首先是桥墩,既然漳水大桥的宽度是五米,所以桥墩的长度,便是五米,但宽度只有两米半,为了减少流水阻力的影响,桥墩不是方形,而是椭圆形!” 李自成不住点头,椭圆形的桥墩,恐怕是出自汤若望的手笔,不过陆荣大才十六七岁,能够如此深思,已经难能可贵了。 桥墩的长度与大桥的宽度相同,应该没有问题,至于两米半的宽度……李自成尽力回忆后世桥墩的形状,觉得差不多,这些工程上的事情,他也不算精通,好在这座漳水大桥,也算是试验品,即便不成功,也可以积累经验,算不得大事。 陆荣大继续道:“大都督,学生预备,桥墩将高出水面一米!” “才一米?”李自成默默盘算片刻,“这样的曲度,钢材能承受吗?” “曲度?”陆荣大不解。 李自成发觉自己漏嘴了,也不解释,却是问道:“你们设计的大桥,长度是多少?” 陆荣大看了眼汤若望,道:“学生们与汤先生合计过了,大桥的长度,就定为三十二米!” “才三十二米?”李自成沉思片刻,方才想起,现在并没有大型船只,所以桥梁不用高出河面太多,引桥自然不用太长,如果从通行方面考虑,河宽二十八米,桥宽三十二米应该是足够了。 只是桥梁才高出河面一米,坡角竟然达到1:16,这样的桥梁,若是要安全通行车马,那得需要多粗的螺纹钢? 李自成接过陆荣大的黄皮本,在本上画出桥梁的结构图,标出坡角,“传统的石拱桥,坡角一般不会超过1:5,水泥桥的强度和韧性都大于石桥,坡角最多也就1:10,像这种跨度达到三十二米的桥梁,水面以上的桥墩,至少要达到一米半以上,现在是水泥,强度并没有经过测试,桥墩高出水面,至少要达到两米。” “学生受教了,”陆荣大在黄皮本上标注下去,“书生原本担心,桥面曲度太大,不利于车马通行。” “没关系,在水泥桥的两端,延伸出一些引桥,厚度上也可以增加一些。”李自成又在黄皮本上画出简图,口头解说片刻,陆荣大方才懂了。 俞晓一向听说过李自成的种种轶事,在他的心目中,大都督已是天主一般的存在,李自成传授桥梁知识,他自当安心收了。 汤若望就不一样了,他虽然知道李自成博古通今,但在一些具体的物事上,还是需要他的帮助,比如显微镜、温度计这样的科学仪器。 但今日看来,在水泥桥的建造上,李自成显然有着极深的造诣,桥墩的高低,并不仅仅是增减材料,还要涉及到桥面的强度,若是没有足够的科学知识,谁也不敢轻易给出结论,坡角、曲度这样的术语,就连来自神圣罗马的他都是闻所未闻。 他几乎忘记了李自成所说的具体内容,却是向李自成拱拱手,“大都督对桥梁有如此的研究,以前可曾专门学习过桥梁的建造……” “啊……汤先生过奖,”李自成无法说出知识的来源,眼珠一转,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和汤先生一样,都秉承着天主的旨意,哈哈……” “哈哈,哈哈……”汤若望只得随着苦笑,心中越发称奇。 “走,我们去船上看看,桥墩究竟如何了!”李自成岔开话题,率先向做为浮桥的木船上走去。 “是,大都督!”陆荣大像个尾巴似的,忙跟了过去,俞晓、汤若望对望一眼,也是随着去了。 战俘们正忙着运输石子、黄沙和水泥,材料集中于最靠近桥墩的那艘木船,由专人混合搅拌,一旦出料,直接倾倒入铁皮罩内,再由铁皮箱内的壮丁用脚踩实。 李自成观测片刻,立即就发现了问题。 “荣大,这可不行,”李自成将陆荣大叫过身边,指着铁皮罩内的战俘们,道:“他们虽然倾尽了全力,但人多体重终归太有限,单纯用脚,绝对无法将混凝土压实,如果桥墩内出现空隙,哪怕很小,也是严重影响质量,严重的情况,只要河水、大风就可以将桥墩冲垮!” “大都督,那如何是好?”陆荣大思索一会,却是良策。 李自成也是头疼,自己搞出的水泥大桥,终归提前数百年面世,他又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工程知识,他连皮毛都不会。 后世的时候,他曾在工地上见过,为防内部出现空隙,常用振动棒将混凝土振实、振匀,可惜现在没有振动棒,即便有振动棒,也没有供电。 桥墩已经开始浇筑,即便想要改造为不用电流的构造,也是来不及了。 李自成思索片刻,只得采用“笨办法”,使用人力了,他让战俘们先用螺纹钢将混凝土捣实,再用修筑路基的石夯夯实。 石夯的四面凿出方孔,塞进木塞,再系上绳索,人站在铁皮罩外船只上,一拉一放,夯实混凝土,每隔一层,夯实一次,这样浇筑的速度虽然慢些,但混凝土内残留的缝隙会少得多。 趁着战俘们忙碌的机会,李自成又告诉陆荣大,将来浇筑桥面的时候,每隔七八米的距离,便要留下一点伸缩缝,以混凝土因免热#胀冷缩而变形。 陆荣大又在黄皮本上记录了,叹口气道:“大都督,原本预备三五日便可将桥墩浇筑完毕,现在看来,时间至少要增一倍的时间,夜晚有了寒气,又不能浇筑。” “夜晚不能浇筑?”李自成皱起眉头,道:“荣大是说,这浇筑桥墩,天黑便要停工?” 陆荣大道:“是呀,大都督,天黑之后,寒气甚重,如何连着施工,混凝土的质量必定下降,影响桥墩的质量!” “不行,必须不间断施工,”李自成断然拒绝,道:“夜晚停止施工,那今日所浇筑的混凝土,与明晨所浇筑的混凝土之间,凝结的快慢不一样,必然会出现断裂层,造成桥墩断裂!” 陆荣大吓了一跳,道:“竟会如此严重?学生实在不知道……” “现在才刚开始浇筑,知道也不晚,”李自成拍拍他的膀子,道:“荣大,你的身上,寄托着我最大的期望,好好干!” “学生多谢大都督提携!”陆荣大躬身行礼,口中却道:“壮丁可以分为几拨,可是夜晚寒气重,若是影响了混凝土的质量……” 李自成思索片刻,只能使用人力了,“晚上浇筑,多预备几名壮丁,让他们在搅拌的混凝土边生火便是,也不用太过费力,只要没有结冰,对混凝土的影响就不会太大!” “学生明白了!”陆荣大又将李自成交代的要点,在黄皮本上记录下来。 李自成观测良久,又对陆荣大他们的方案提出一些修改意见,然后让陆荣大负责实施。 水泥桥不同于水泥大道,需要悬置于空中,一丝马虎不得,李自成便在河口附近扎下营来,不时去工地上看看,或是对着流动的水面深思,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一日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虽然工程进展缓慢,但李自成最为担心的渗水问题,并没有出现,浇筑事项得以顺利进行。 至傍晚时分,壮丁们已经熟悉了工序,正在加快速度,李自成也觉得轻松起来,何小米突然拿着一份豆腐快大的纸张过来,轻声道:“大都督,王安平来的紧急讯息!” “紧急讯息?”李自成接过一看,顿时皱了眉头。 第343章 陕西三边总督 王安平是靠飞鸽传来的讯息,内容并不多:十月五日,洪承畴接任陕西三边总督!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足够恼人,别人可能不了解洪承畴,但来自后世的李自成,岂能忘了这位大明最后的“蓟辽总督”? 洪承畴留给世人的记忆,最多的恐怕还是那个香艳的故事:他兵败被俘,皇太极想尽了办法,洪承畴就是不肯投降,宁愿引颈待戮,最后却是倒在皇太极的西宫侧福晋布木布泰的软言温语下。 更新最快 布木布泰与洪承畴之间,究竟有没有一腿,后人无法得知,满清善于销毁历史,从现有的资料中,很难还原当时真相。 但李自成在历史课上,曾经与老师、同学们探讨过,洪承畴势穷兵败,被皇太极擒获,在求死不能之后,方才降了满清,这样的人物,算不算“汉奸”?他的遭遇,是否值得同情? 对于这样的问题,十个人可能就会有十个答案。 但李自成知道,洪承畴给大明朝廷建立的最大功绩,并不是来到辽东之后,实际上,洪承畴自从担任蓟辽总督,在与皇太极的战斗中,胜少负多,他的存在,并没有阻挡皇太极南下的步伐,最多只是将大明的溃败,稍微延长了一点点而已。 洪承畴之所以能成为蓟辽总督,关键还是在陕西的时候,以三边总督的身份,屠杀了大量的义军,死在他手下的义军头领,估计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正因为洪承畴在陕西表现出了极强的战斗性,朝廷方才看中他,当辽东战局不利的时候,让他镇守辽东。 如果洪承畴一直留任陕西,会出现什么局面? 历史没有如果! 现在洪承畴出任陕西三边总督,对天命军,对李自成,有着什么样的影响?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以洪承畴的能耐,以及一向对义军的仇视态度,在接任三边总督之后,他一定会整合延绥、固原、宁夏三镇的军队,对义军采取武力征剿,一盘散沙、缺乏训练的义军,尽管人数众多,但战斗力绝对比不上洪承畴的“秦军”。 一旦洪承畴征服了陕西的义军,下一步就会对天命军动手,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从这方面来看,洪承畴接任陕西三边总督,对天命军绝对不是好事,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关山道最东端的固关,将引来第一次考验。 但洪承畴总督陕西,也不完全是坏事,在李自成的心目中,他对陕西的义军实在没什么好感,“义军”是后世史书上的称呼,天命军内部,受了他的影响,一般称这些义军为“盗贼”! 这倒不是站在朝廷的角度,刻意贬低陕西的义军,李自成之所以称呼他们为“盗贼”,乃是要天命军与他们区别开来,不能因为双方都是反朝廷的性质,就将双方混为一谈。 天命军与陕西的“盗贼”,并不是天然的盟军! 李自成看不上陕西对这些盗贼,与当日山穷水尽时,依然不肯投靠高迎祥的原因完全是一致的。 盗贼们反抗朝廷,只是为了活命,这是情有可原的,但他们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将地方弄得乌烟瘴气,原本安逸的百姓、熟透的土地,到了他们手上,顿时满目苍夷。 破坏起来容易,但重新建设,却要难上一千倍。 盗贼所过之处,将自己的灾难,转嫁给属地上的百姓,制造了新的灾难,如此发展下去,灾难就会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即便朝廷想要赈灾,也是有心无力。 李自成根据后世的经验,早就将未来的中央之国,看做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自然不允许盗贼们打着救灾的名义,坏了北五省的全盘。 他接掌西宁、甘州、陇右之后,都是安抚灾民,给所有的百姓分发土地,让百姓们过上安逸、稳定的生活,让自己的属地,呈现出一派安定祥和的局面。 从这方面来说,洪承畴即将镇压陕西的盗贼,倒是与天命军的宗旨基本一致,只是两者最终的目标,注定难以调和。 李自成心道,洪承畴刚刚接掌陕西,他面临的第一要务,便是要征剿多如牛毛的盗贼,与天命军的战斗,还要延后些。 自己现在还要做些什么准备? 固关的驻军,已经达到三个百户,再要增加,也是没有配发西宁步枪的秦大年部、李绩部,宋文部虽然配发了步枪,但他们驻扎三角城和卡当城,才一个千户的士兵,已经捉襟见肘了,绝对不能拆东墙补西墙! 唯一能机动的,就是李过部五个百户的骑兵了,骑兵并没有配发步枪,不过,李自成忽地想到,可以将李过部、刘云水部的骑兵合并,万一战事紧张,这千余骑兵,一定能发挥一定的作用,甚至能作为奇兵使用。 还要准备充足的粮草、子弹,如果物资充足,也许能守住固关也说不定。 李自成立即写了三封密信,一份传书固关,让马有水他们做好一切准备,密切关注朝廷大军的动向。 第二封密信,李自成是传达李过的,命他暂时结束对陇右各地的巡视,立即赶赴清水县休整,准备应对朝廷大军对陇右的反扑。 最后一封密信,自然是给梁文成的,陇右暂时不缺粮食,但新的一波战事,不知道要延续多久,西宁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必要的时候,向靠近黄河的三川府集结粮草。 最重要的是,必须准备充足的子弹,匠作坊要开足子弹的生产线,如果人手不够,哪怕用银子临时招收生产工人,也是在所不惜。 还有西宁步枪,上次匠作坊生产了五个百户的步枪,已经交付留守西宁的李绩部操训,但李自成要加强固关的驻守,这些步枪被运至固关,交付马有水部的辅兵操训。 但李自成将陇右各府县库存的生铁,全部运往西宁,用于打造步枪,这些步枪将重新配发李绩部,一旦操训结束,必要的时候,李绩部也可以赶来固关。 陇右各府县需要上缴的粮食,正通过各条道路,源源不断加紧向清水县集中,而清水县库存的粮食,则是向安戎关、固关一线转移。 固关至大震驿、安戎关、老爷岭的水泥大道,已经浇筑完毕,现在战俘们正集中浇筑老爷岭至马鹿驿这一段,只要这一段浇筑完毕,清水县做为固关的后方物资基地,运输起来就会畅通无阻。 李自成并没有离开漳水,洪承畴即便要对天命军动手,也须先剿灭陕北的盗贼,既然天命军的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到位,他决定暂时在漳水大桥这儿看护几日,至少也要等桥墩浇筑完毕再走。 水泥是新生事物,水泥桥更是亘古头一遭出现在世人面前,即便像汤若望这样的科技大师,也是不了解它的属性,自己待在施工现场,可以对陆荣大、俞晓指点一二,帮助他们早些成为为桥梁设计师。 四五百战俘分做三班倒,昼夜不息,桥墩一点点向上延伸,当桥墩超过水面的时候,李自成才放下心来,此时即便铁皮罩漏水,对桥墩的影响也是有限了,再过一两日,待水泥凝结了,以现在河水的流速和流量,对桥墩基本上不会产生影响。 看着桥墩一点点高出水面,不仅陆荣大和俞晓,就是汤若望也是觉得,恍惚是在梦中,每每背了别人,偷偷在胳膊上掐上几下,证明一切都是真的,大都督并没有在糊弄他们。 但桥墩离开水面,向空中发展,浇筑起来便更为费力,至少要将混凝土运输至头顶以上,好在浇筑桥梁的战俘比较固定,逐渐成为熟手,速度倒是没有降下来。 连着浇筑了三日三夜,桥墩几乎与河岸齐平了,汤若望见李自成一直陪在身边,笑道:“大都督,陆荣大、俞晓这两个小子,差不多都领会大都督的精髓,大都督可以休息片刻,不用如此劳累……” “这两个小子的确不错,将来浇筑桥梁的事,我就交给他们了,”李自成淡淡一笑,“汤先生,这都感谢你的教诲呀,我一直忙于公务,倒是忘了问你,西宁科技高等学校,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这一批毕业了,学校可不能闲着!” “大都督放心,来到陇右之前,我已经招收了新一批的学子,因为留下了上一批的几名学子担任教员,这次招收了两个班级,一共百名学子,待他们毕业了,大都督属下的人手,可就富余了!” “富余?”李自成微微一笑,心道:别说一百个学子,就是一千个,恐怕也不会富余,但这般心思,怎能向汤若望说,他只是拱拱手,道:“有劳汤先生了!” “哪里,哪里,大都督为传承天主的福音,也是不遗余力……”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相对大笑,李自成趁着战俘们浇筑桥墩,抽空在宁远县与巩昌府之间,巡视了一遍,发觉宁远县至漳水之间,二三十里的水泥大道,即将全部竣工,而漳水至巩昌府之间的六七十里,也已经浇筑了接近二十里,便兴冲冲地回到漳水河口,安心等待桥墩竣工。 这日傍晚,看着桥墩已经比离地高出一大段,接近一米了,李自成度量着,也许明日就可以浇筑完毕,自己也好前去固关。 没想到吃晚饭的时候,何小米送来一份急讯,“大都督,来自固关的讯息!” 第344章 一个不留 第345章 窝里横 马有水发现,经过两排枪手的射击,盗贼们已经伤亡殆尽,剩余的十数名盗贼青壮,见情势不对,忙撇下老弱妇孺,转身便逃。 更新最快 但原本是在百步的距离,即便逃跑,也是在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内,马有水顾惜子弹,喝道:“点射,别让他们跑了!” “砰,砰砰……” 枪声虽然稀疏,但盗贼才十余人,不过一泡尿的时间,这些想要逃跑的盗贼,已经全部栽倒在地,和他们的同伴一样,在草丛中翻滚着,呼爹唤娘。 马有水要训练新兵的胆量,这些士兵,刚刚从辅兵转为战兵,这是他们第一次使用西宁步枪,千万不要被敌人的鲜血吓着,“放下步枪,拔出你们的腰刀,送伤兵一程,无论老幼,全部砍了!” “是,大人!” 士兵们答应着,放下手中的步枪,一个个拔出腰刀,这是他们第一次使用步枪,原本还担心盗贼们跑了,此时见盗贼们死的死伤的伤,遂一拥而上,将所有的盗贼,尽数斩首。 盗贼们已经没有了声息,但枪手们还是不放心,一个个在尸丛中翻找着,唯恐有漏网之鱼。 马有水带着亲兵,来到东城下,“禀报大都督,盗贼已经尽数被灭!” 李自成一直立在城头上,刚才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闻言道:“搜查盗贼的身子,将铁制兵器留下,然后一把火焚烧了!” 他并不指望盗贼身上有多少财物,都穷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收获?搜查的目的,乃是要找寻讯息,看看有没有与官军有关的讯息,至于盗贼使用的兵器,多半还是木制,即便的铁制的刀枪,天命军也用不上,不过,待运回西宁之后,可以回炉,打造为步枪。 马有水在城下拱拱手,道:“是,大都督,属下这就去办!” “待城外安置完毕,立即来我的大营!”李自成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带着亲兵们午饭去了。 “大都督这是……”马有水心中暗惊,大都督单独召见,肯定不是为了庆功,杀了这些盗贼,连老弱妇孺在内,不过二三百人,这是屠杀,不是战斗,显然算不上什么功劳,难道大人在城上看出了什么? 他有些意兴阑珊,一时不知大都督何意,只得回去指挥士兵们,将盗贼们的衣物搜查一遍,留下铁制兵器,其余的一把火烧了,尸骨挖坑埋藏了。 马有水忐忑不安,来到李自成的大营,“大都督,关城外已经处理完毕!” “坐吧!”李自成已经吃过午饭,正在悠闲地喝着茶水,“有水,知道我为何单独召见你吗?” 马有水的心,猛地一沉,“大都督……” 何小米给马有水上了茶水,便掩上门出去了。 大营内只有李自成与马有水二人,气氛显得更加压抑,马有水胆战心惊,不知觉离了座椅,双腿一跪,“大都督,属下知错……” 李自成淡淡地道:“知错?错在哪儿?” “属下不该……不该对盗贼生出怜悯之心……” “知道自己的错误,还不算无可救药,”李自成沉着脸,示意马有水起身,“你知道盗贼是如何对待百姓的吗?” “大都督……属下……属下再不会……” “所谓的盗贼,既是盗,又是贼,”李自成将自己在去甘州的路途上,见到老回回的属下残害百姓的事,简要地说了,“当日我们无力救助百姓,如今天命军有了自己的军队,再不能任由这些盗贼为所欲为了!” 马有水咬牙切齿道:“这些天杀的盗贼!” “不错,这些盗贼中,也有着普通的百姓,”李自成捧起茶水杯,轻轻啜饮了口,又道:“但他们被盗贼裹挟,甚至就是盗贼的眷属,为了自己能活命,长期下去,也和盗贼没什么分别!” “大都督,属下明白了……” “你没有明白,”李自成摇着头叹息,“天命军以解救天下百姓为己任,让属地内所有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不过,这仅仅是自己属地上的百姓,天下百姓多了去了,天命军能管得过来?” “……” “作为军人,有怜悯之心并没有错,关键是用对地方,”李自成目视马有水,幽幽地道:“我们的怜悯之心,只能对自己的同伴,还有属地上的百姓!” “……” “像上次的撒拉尔人,还有陇右的这些异族,关外的鞑子,宁夏的……”李自成原本还要加上宁夏的回人,他们大起义的时候,屠杀了百万以上的汉人,不过,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发生,应该是在百年之后,遂转过话题,“五胡乱华时代,汉人被屠杀多少?你对他们同情、怜悯,一旦强大了,他们会怜悯汉人吗?” 马有水这才明白,大都督为什么要归化西宁、陇右地区的异族,原来如此! “今日是在战场,站在你对面的,都是敌人,”李自成沉声道:“如果你强于对手,就同情、怜悯对手,一旦对手比你强大,他们会同情你、怜悯你吗?朝廷的大军很快就会来到固关,你让他们怜悯你试试?” “大都督,属下……属下……求大都督责罚……” “责罚?”李自成苦笑道:“责罚很难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关键是认识到世事的艰难,与朝廷相比,天命军实在太渺小,我们没有怜悯别人的权利!” “……” “现在的天命军,只能怜悯属地上的百姓,并且通过这种方式,将更多的百姓吸引过来,我们的实力才会进一步壮大,但是,”李自成忽地语气一转,道:“对于敌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残忍,最好他们听到天命军的名头,就吓得瑟瑟发抖!” “大都督,属下受教了……” 马有水欲待下跪请罪,被李自成止住,“有水是我的亲兵出生,我对你的期望,比别人格外高些,要求也就严格些!” 马有水想到,自己这个第六千户,是第一个配发步枪的,如今又是第一个全军配发步枪的,心中不禁后悔万分,只得端起茶水猛喝,待放下茶水杯,抹了把沾在唇上水渍,方道:“属下该死,属下辜负了大都督的栽培……” “有水,你明白就好,”李自成淡淡一笑,亲自给马有水的茶水杯满上,“大战在即,我们现在没有怜悯的本钱呀!” 马有水忙接过茶水杯,断然道:“大都督,属下要是……请大都督拧了属下的脑袋!” “不说这了,”李自成知道,对马有水来说,点到即可,“今日上阵的那五个百户,我原本还以为他们是新兵,见不得鲜血,没曾想他们原本便是甘州的士兵,战场上倒是老练得很!” “大都督……他们……” “他们很好地执行了你的命令,完成了作战任务,先给他们记上一份功劳,待战斗结束以后,一并行赏!” “属下谢过大都督!” 李自成摆摆手,换了一副语气,“有水,固关之外怎么样?云水的骑兵,可曾探到陕西军的有关讯息?” “大都督,刘千户的骑兵,已经深入至五十里之外,陇州以东、以北,都有游骑,可惜……”马有水端起茶水,猛灌了一口,“可惜并没有发现陕西的部队,是不是……洪承畴尚未发现陇右的变故?” “也许洪承畴尚未知悉陇右的详细情形,但说他一点都不知晓,也不可能,”李自成摇着手指头,道:“洪承畴乃是进士出身,不同于一般的武官。” 马有水有些不甘,今日被大都督批评,他特别希望在战场找回来,“大都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只能坐等?” “除了坐等洪承畴上门,我们只能做好战争的一切准备,”李自成知道马有水急于立功赎罪,便笑道:“现在只能期待安平能迅速送回洪承畴的详细讯息了!” “大都督,现在洪承畴的军队尚未南下,我们要不要趁机拿下陇州,在固关外建立一道预警防线?” “拿下陇州,倒是不难,不过,我们现在的实力过小,对固关来说,陇州只是一座孤城,即便拿下了,我们也无法长期驻守,”李自成早就盯上了陇州,不过,他的目的,并不是要长期占领,而是另有他谋,“如果拿下陇州,洪承畴一定会认为我们要东出关山,那时,双方之间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回旋?”马有水不解,“大都督的意思是……” 李自成神秘一笑,道:“一切,都要等打败洪承畴之后,如果固关不能坚守,让洪承畴顺着关山道进入陇右,那天命军就危险了……” 马有水愤然道:“大都督,属下是固关守将,属下就是舍了性命,也要坚守固关!” “我相信你!”李自成自然给马有水打气,实际上,能不能守住固关一线,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洪承畴不同于前两任陕西三边总督武之望、杨鹤,不但力主武力剿匪,而且杀人不眨眼,实实在在是个文职流氓。 这样的人,如果用来戡乱,恐怕是越戡越乱,最多是消灭灾地的人口,削弱盗贼的力量,如果放在边疆,也许更为合适。 洪承畴后来的确去了辽东,大明最需要良将的地方,而且还是蓟辽总督,实质上的军政最高指挥官,只可惜兵败被俘,降了满清! 看来他也就是窝里横! 第346章 诱敌深入 李自成在固关等了两日,方才接到王安平从陕北传来的讯息:洪承畴遣部将王永祥,正追着盗贼南下,或许不日会赶至陇州。 更新最快 他拿着讯息反复观看,讯息是飞鸽传书的,容量不会太大,而且王安平也不能确定王永祥会不会来陇州。 好歹洪承畴是动了,总比窝在固关干等为好,李自成心道,能不能想些法子,让王永祥快些南下,最好来到固关下。 只要王永祥在固关吃了败仗,洪承畴一定会集结重兵赶来,或许亲自到来也说不定,天命军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迟战不如早战! 没有一场大胜,陇右绝对不会有和平,毛太祖“以战止战”的策略,后世实际检验过多次,特别是阿三、毛子和星条旗的身上。 但王永祥是什么性子,李自成并不了解,在后世的历史上,李自成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 王安平的游骑不仅金贵,人数又少,不能正面出现在战场上,看来,只能依靠刘云水了,刘云水部的骑兵,是天命军最为精锐的骑兵。 思索片刻,李自成让亲兵唤来了刘云水。 刘云水给李自成叩了头,起身后尚不及落座,便道:“大都督,是不是有什么战斗任务?” “云水还是风风火火的样子,”李自成笑道:“云水的骑兵在陇州一带巡视,可曾遇上朝廷的军队?” “没有,”刘云水的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大都督,你说这陕西的文武官员,还有那个三边总督洪承畴,究竟是干什么吃的?他们是不是不敢招惹天命军?” “倒也不是不敢沾惹,这个洪老九,现在尚未怕过谁,”李自成淡淡一笑,“不过,他现在自顾不暇,陕西的盗贼,那是多如牛毛,如果我们不是卡住关山道,怕也深受其害!” “大都督,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等下去,”刘云水恨不得将面前的方桌捶碎,以发泄心中对洪承畴的不满,但看着李自成轻描淡写的样子,知道大都督一定有什么好的法子,“大都督……” “哈哈,我知道云水急不可耐了,”李自成先是啜饮口茶水,方道:“眼下就有一个法子,尽快将洪承畴的兵马吸引过来!” “大都督……”刘云水恨不得立即提枪上马,“要如何吸引洪老九?要不要打出陇州,吸引洪老九的注意力?” “云水不愧粗中有细,”李自成哈哈大笑,“我的法子,就是要吸引洪老九的人南下,再聚歼他们,洪老九吃了这样一个闷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大都督,属下明白了,是不是让骑兵去骚扰他们?” “骚扰倒是不错,不过,要在正确的地方骚扰!”李自成拿出王安平传过的讯息,道:“云水,一定要将这个王永祥吸引过来,以官兵现在对盗贼优势心态,他一定会追逐过来,那时……” “那时我们集中力量全歼他们!”刘云水握紧双拳,还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也不能全歼,”李自成达淡淡笑道:“若是全歼了,谁回去给洪老九送信?哈哈……” “哈哈哈……大都督说得是,总要给洪老九留下几个跑腿的,”刘云水又将讯息看了一遍,“不对呀,大都督,这王永祥的人马,究竟在什么地方?” “安平正在严密监视,他会传来最新的讯息,”李自成摊开行军地图,“云水出固关之后,沿着东北方向,向平凉府、泾州一带寻找,人数不用太多,一个总旗就够了。” “属下明白,骑兵太多,恐是将那王永祥吓得缩回乌龟壳了,”刘云水笑得只剩下一小半眼球,却是道:“大都督,那被追逐的盗贼呢,要不要……”他忽地面色一凜,右手向下一切! 李自成摇着头,“这些盗贼,暂时还不是我们的敌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他也想收留一些盗贼,这里面大都是家贫无粮的普通百姓,陇右尚有多余的土地,让他们耕种并无不可,不过,一旦收留了他们,就要给他们提供粮食。 天命军面临着与朝廷陕西军之间的大规模战争,现在还无法预料,这场战争究竟要持续多久,而且陕西盗贼的人数实在太多,盗贼基本是流窜,每到一处,又会制造大量新的灾民,恐怕连朝廷也无法知晓,现在究竟有多少饥民嗷嗷待哺。 除了对抗官府,成为新的盗贼,同时有制造着新的灾区,制造着新的灾民,他们实在没有第二条道路。 从这个角度来说,朝廷剿匪,除非将灾民全部捕杀,否则,盗贼恐怕越剿越多,大军的围剿,实际上是在加速造荒! 大军剿匪、盗贼流窜、制造新的灾荒地、更多的灾民、被迫加入盗贼、被屠杀…… 这是一个死结,朝廷解决不了,盗贼们自身更是解决不了! 长期下去,国内天然和人为的灾荒地越来越多,盗贼越来越多,国家财政收入越来越少,除了改朝换代,李自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道路。 “大都督……”李云水见李自成陷入沉思,一时不知所措。 “没什么,云水,你去吧,那些盗贼,本身和我们一样,也是无粮可食,才被迫走上这条道路,我们帮不了他们也就算了,就别落井下石了!” “是,大都督,属下明白!”刘云水向李自成行了礼,方才离开了大营。 李自成在固关等了两日,将来自各地的讯息反复阅览,并没有特别关注的地方,正要去各处城头看看,何小米风风火火进来了,“大都督,游骑回来了!” “游骑?云水部吗?”李自成心中一阵悸动,满上却是不变色。 “正是,他就在大门外,大都督要不要见见?” “让他进来吧!” 李自成一直在做等着马有水的讯息,虽然也有飞鸽传书,但一般语焉不详,这次刘云水派出游骑当面汇报,应该有了最详细的结果。 按理说王永祥只是洪承畴属下的一名部将,名不见传,人数也不会太多,但李自成还是有些期待,只要拿下王永祥,三边总督洪承畴,绝对无法淡定,天命军与朝廷的战争,将正式拉开帷幕。 这样也好,只要战争结束,哪怕只是达成一个临时协议,自己也不用在固关坐等了,西宁、陇右还有很多事在等着自己。 李自成知道,要想公开与洪承畴达成协议,恐怕不是容易的事,在中央之国的历史上,大明是唯一一个不与敌人妥协的王朝,强大如汉唐,还是要送公主和亲,但大明从来不曾有这样的想法,谁要是敢提出来,谁就是整个朝廷的公敌。 有什么样的朝廷,就会有什么样的武将,这个洪承畴,如何才能与天命军达成和解协议?如果要达成协议,天命军需要做什么样的让步? 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夹杂着轻微的金属撞击,何小米拉开门,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士兵紧走两步,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叩见大都督!” “免礼,坐吧!”李自成向对面的座椅上一直。 “在大都督面前,哪有属下的位置!”那游骑起身后,却是立在李自成的面前,“属下站着说话就行!” 何小米将一杯白水放在他的面前,瞪了他一眼,“大都督让你坐就坐,哪有那么多废话?” “这一路跑来,兄弟辛苦了,”李自成打量游骑一眼,淡淡一笑,道:“还真不像云水的部下!” “属下……属下多谢大都督!”游骑谢过之后,方才在座椅上落下半个屁股,这样比站着还难受,不过,能坐在大都督的对面,他的心里,却是跟喝了蜜糖似的。 李自成饮了口茶水,道:“王永祥部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回大都督,王永祥部距离陇州,约有三十里,因为都是步兵,又要不断追击盗贼,大约一日半方能抵达固关。” 李自成摊开行军地图,找准位置,不觉微微点头,道:“他有多少人手?” “回大都督,王永祥部原本有千余人,这一路拼杀、追击,现在只有八百余人了!” “才八百?”李自成微微有些失望,“才八百人,就敢长途奔袭?这个王永祥,胆子不小呀!” “刘大人也是这么说,”游骑见李自成平易近人,根本不像操训场那般严格,屁股在座椅落正了,面上也是露出笑容,身子前倾,靠近李自成,“不瞒大都督,我家大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个傻瓜吸引过来!” “奥,你倒是说说,云水是如何将他吸引过来的?” “刘大人担心吓着王永祥,每次只是让一个小旗露面,明着帮助盗贼,实则是给他们引路,一旦盗贼们失去了踪迹,大人便会在盗贼逃跑的路上,留下几坨马粪……” “哈哈哈……”李自成大笑,“这个刘云水,还真是有勇有谋!” 连一向哑巴似的在一边伺候的何小米,也是放声大笑,几乎笑弯了腰。 “奥,盗贼有多少人?现在何处?” “回大都督,盗贼原本有两三千人,但被官兵沿途追杀,现在大概还剩下千余人,绝大部分是壮丁,老弱妇幼跑不快,逐渐被弃于途中……” 李自成的内心顿时沉重起来,为了自己的大业,这死去的盗贼,却是冤枉了,如果不是刘云水给官兵引路,也许他们不用死这么多! 他略一思索,道:“你们可知,这些盗贼,究竟是谁的属下?” “据他们自己说,是点灯子赵胜的属下!” 李自成奇道:“点灯子?他不是死了吗?” “据这些盗贼们说,点灯子的确死了,这是他的余部!” “你先下去吧,回去告诉云水,尽量保护这一伙盗贼!”李自成向游骑挥挥手,心中却在思索这些盗贼们的未来。 游骑一时楞在那里,大人这是……不过,李自成已经下达了命令,他一个传令的游骑,岂敢提出反对意见?忙答应一声,行过礼随何小米下去了。 第347章 惊疑不定 第348章 计划中的逃兵 在死亡面前,士兵们比王永祥还要害怕,与赏银相比,小命才是最重要的,小命没了,要银子、女人又有何用? 在王永祥下达军令的一瞬间,士兵们已经转过身,向着山下飞跑。 更新最快 与上山时充满巨大的希望不同,现在是逃命,在狭窄的下坡路上,明军挤作一团,稍有不慎,便会被同伴撞到,沦为垫脚石。 王永祥有心无力,在拥挤面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量的士兵死在同伴的双脚下,幸好后面的盗贼没有追赶过来,他们正忙着收割伤兵。 固关城头上,何小米顿时紧张起来,“大都督,官兵跑了!” “跑?”李自成面上露出一丝冷笑,“我花了这么大的气力,将他们引至固关,还能让他们跑了?” “大都督?” “不出意外,一刻钟之后,他们就得回来,”李自成的视线一直落在山前的小道上,“云水的骑兵,恐怕早就等得不耐烦!” “大都督,属下明白了,”何小米方才明白,难怪刘云水老是在关城外转悠,就是不入关,原来是断了官兵的后路,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大都督,一旦官兵被围,他们很可能从密林中逃窜。” “逃窜也好,如果全歼了,谁给洪承畴送信?”李自成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洪承畴了,如果战事结束,他就可以离开固关,去建设陇右了,像这样被困在固关,实在令人心焦,“小米,他们这一次逃窜,踩死的人应该不会少吧?” “大都督,我看到了,果然踩到了不少人,还有尚未死透的人,想要逃跑呢……” “没死透也快了,他们能挨一次,还能挨得了两次?”李自成话音未落,官兵果然开始向山上逃窜,像是火烧屁股似的,一个个跑得飞快。 山道太窄,拥挤不堪,原先被挤倒的明军士兵,尚不及爬起,又迎来大批惊慌的腿脚,如果说他们刚才还幸运捡了一条命,这一次,他们则是失望了,明军像是潮水般平推过来,完全覆盖了山道。 不过,在死亡的前后,他们也绊倒了不少明军,算是给自己“报了仇”! 伤兵在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之后,逐渐没了气息。 但新的伤兵,新的惨叫声却是络绎不绝…… 面对同伴的叫唤声,明军选择了集体沉默,连王永祥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难道这是盗贼的圈套? 山下的那群骑兵,简直疯子似的冲杀,已经让兄弟们肝胆俱裂,幸好山道狭窄,骑兵施展不开,无法大规模攻击。 但这股骑兵已经切断了下山的道路,又占据着速度上的巨大优势,即便能突围,也无法逃出骑兵的攻击,除了死亡,别无他途。 为今之计,只有上山,利用人数上的优势,突破山前的这伙步兵,也许他们手中的火铳,并不像刚才那般犀利,明军的火铳也是一样,通常都是吓人为主,射击两次,就会出现故障,除了响声能恐吓对手,实际效果却是不如弓箭。 虽然知道有危险,王永祥还是选择了上山,固关城外的空地上,盗贼的人数并不多,只要突破了这道防线,就可以进入关山道,先赶赴陇右再说。 关城上的何小米,双目早已兴奋得溢出光彩,“大都督,官兵真的回来了?” “小米,看你说的,”李自成哈哈大笑,“整整五个百户的骑兵,云水要是让这些官兵跑了,我扒了他的皮!” “大都督说得是,”何小米看向官兵的眼神,反而充满了同情,他喃喃地道:“原来朝廷的官兵都是如此孱弱!” 不孱弱又能如何?现在的西宁军,要么是骑兵,要么是配备了步枪的步兵,别说这个王永祥,就是洪承畴来了,又能怎么样? 李自成唯一担心的,便是明军的人数,动辄数千、数万,甚至十数万,即便有步枪,一时半会也难以射杀得尽,在这个时代,人数还少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光气势就能吓倒一大批人。 “小米忘了,西宁、甘州、陇右的士兵,难道不是朝廷的官兵?” 何小米恍然大悟,“对呀,这些都是朝廷的军队,原来官兵都是如此孱弱,真是白白浪费了粮食!” “不是官兵太弱,而是天命军太强,”李自成见官兵快要进入步枪的射程,遂伸个懒腰,“现在的天命军,连蒙古骑兵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官兵,小米,又有好戏看了!” “砰,砰,砰……” 明军刚刚进入城下的开阔地带,西宁步枪就响了,看着兄弟们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王永祥知道己方损失不小,但他豁出去了,“兄弟们,冲,只要靠过去,盗贼肉搏定然不是我们对手!” 他在心中暗骂,马撇,哪里来的盗贼,竟然配发了如此射程的火铳,比官兵的还要厉害! 西宁步枪就像是绞肉机,只要进入射程,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一律顶礼膜拜! 王永祥内心喋血,但他知道,“慈不掌兵”,如果不能快速突破这道防线,他们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既然注定有伤亡,就让这些兄弟们,为大军出逃做些贡献吧! 只要自己能逃回去,那些伤亡的兄弟们的家眷,好生照顾便是。 “大人,兄弟们伤亡太大……”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一段时间,我们杀了多少盗贼?”王永祥喝道:“快,压上去,我就不信了,盗贼都是火铳,难道没有射击的间隙期?” 说来也怪,王永祥一直在观测,但盗贼的火力根本没有**与低潮,就这么不紧不满地射击着,而他的兄弟,则是不断倒在火铳下,看着看着,他的额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杀,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 王永祥的身后,传来了呼喝声,原来是骑兵,他们追着官兵的队伍,衔尾而来! “大人,不好了,骑兵追过来了!” 王永祥转过身,用阴冷的目光盯着冲上缓坡的骑兵,心中震颤不已,前有阻击,后有追兵,已经将他们压缩在关外这一片空地的边缘。 因为山道狭窄的缘故,骑兵才刚露头,不过十余匹战马,但他的步兵,根本阻挡不了骑兵的攻击,正节节败退,最多一刻钟,骑兵就会杀至身边。 怎么办? 这些蠢笨的东西,怎的到现在还不能突破盗贼的防线?难道他们的体力,昨日都被娘们榨干了? 王永祥心急如焚,但前面的士兵,却是丝毫没有突破盗贼防线的样子,没办法了,他点出一名把总,“快,带着你的人,将骑兵阻在山道之外,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入开阔地带!” 固关城头上,李自成勃然大怒,“这个刘云水,让他做做样子,将官兵赶至山前便可,他这么不要命的强攻,若是折损了兄弟、战马,我再问他算账!” 何小米笑道:“大都督,骑兵对步兵,简直就是屠杀,以刘千户的性子,如何忍得住?” “这个刘云水,看来得让他好好背背军律!”李自成将目光投向阵前,“咦,官兵怎么还不醒悟?千万不要打光了才好!” “大都督,也许王永祥吓傻了……” “吓傻了?这样的人也配独立指挥一支军队?哈哈……” 固关城外,王永祥并没有吓傻,情势危急,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他时而看看前面的冲锋,时而扭头看看后面的阻击,但两处战斗,都是甚为失望。 更让他惊心的是,前面的士兵,快要打光了,目测下去,不过两三百士兵,而后面,盗贼的骑兵已经稳稳地推过来了…… 忽然,一名阻击的士兵,被骑兵一枪刺中大腿,那骑兵炫耀似的,竟然将明军的士兵挑入空中,用力一扔,那士兵发出“啊”的一声惨叫,随即没入树林。 骑兵还想要结果他的性命,但道路外侧,地势落差很大,战马根本无法直接下坡,转了一转,还是放弃了。 王永祥心中顿悟,忙大叫道:“兄弟们,向两侧的树林中撤退,快!” 东西两端的明军,已经被血液和死亡吓破了胆,听得呼喝,一个个倒拖着刀枪,纷纷向两侧的山林中跑去,到了斜坡处,也不看地势,直接抱着脑袋,向下一滚…… 马有水见剩余的明军尚且过百,远远超出大都督定下的目标,遂将手中的腰刀向天一举,“兄弟们,继续射击!” 枪手们并没有追击,而是直接抬高枪口,增加射程,用点射收割着明军,而在东面,刘云水部的骑兵,也是追着明军从背后砍杀,直到残余的明军完全没入林中。 稍顷,这场发生在固关城外的战斗,已经彻底结束,天命军开始打扫战场,给受伤的明军补上一刀。 马有水来到城墙下,向李自成拱手行礼,“大都督,战斗已经结束,明军死亡八百二十六人,没有伤员!” 李自成看着天命军的士兵正在搜查尸体,淡淡地道:“王永祥呢?可曾脱逃?” “回大都督,按照计划,王永祥跑了,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走出深山!” “数十士兵逃了,总该有一些人能走出深山,没有他们,不知道洪承畴要等到猴年马月才会兵发固关!”李自成心中默默念叨着:天主保佑,让这些逃亡的士兵,早些回到洪承畴的身边。 马有水又道:“大都督,按照计划,枪手们执行的是‘百步死亡线’战术,只是在明军逃跑的时候,兄弟们才加大了射程,明军应该不知道!” 李自成点点头,“很好,尽快打扫战场,回归关城内!” “是,大都督!”马有水又是行了一礼,方才指挥士兵收拾战场去了。 第349章 盗贼与难民 第350章 自投罗网 洪承畴得到王永祥与败兵的回报,顿时恼羞成怒,他一脚将王永祥踢翻在地,“混蛋!废物!连盗贼都对付不了,还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朝廷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王永祥不敢起身,爬着转过身子,面对洪承畴,“总督大人,属下……”他一路上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这是却一句也说不上来。 更新最快 “你还有脸解释?才两三千盗贼,你的属下有整整一个千户的士兵……”洪承畴余怒未息,顺手操起桌上的茶水杯,狠狠摔在地上,“朝廷真是白费粮食养着你!” 茶水溅了王永祥一头一脸,他却不敢去擦,任由茶水在兜鍪上形成两条雨线,“总督大人……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洪承畴瞪着王永祥,恨不得舀口水吞了,“又是抢到盗贼的女眷……然后让盗贼偷袭了?看你那出息,比盗贼都不如!” “总督大人,属下不敢,”王永祥以头叩地,道:“我们原本已经斩杀了两千盗贼……盗贼所剩之人不过千,眼看着就要全歼……” 洪承畴瞪了一眼,道:“怎么,难不成你们对盗贼动了善心,放他们跑了,被杀了回马枪?” “总督大人,是盗贼的援兵……” “援兵?”洪承畴蹲下身子,将王永祥下巴挑起,盯着他的双目,道:“你们追到哪儿?盗贼有多少援兵?” 王永祥不敢动弹,喘着粗气道: “回总督大人,我们……我们追到固关,原先的盗贼……被接应入关,至少有五百……五百盗贼……出关拦阻了我们……” “才五百盗贼,就全歼了你整整一个千户的士兵?”洪承畴心内喋血,兄弟,你撒谎也要编得精彩些,难不成当我老眼昏花? “总督大人,这伙盗贼与其他的盗贼不一样……” “不一样?你是说,盗贼占据了固关?”洪承畴的心里“咯噔”一下,他隐隐感觉不对,便放下王永祥的下巴,起身倒背着双手,“你且说说,有什么不一样?” “总督大人,这伙盗贼,使用的全部是鸟铳……也不是鸟铳,与鸟铳极为相似,但射程却达到百步,兄弟们都是死于这种不知名的火器之下……” “鸟铳?百步?”洪承畴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占据固关,大量的火器,射程达到百步,还有,五百人就全歼了王永祥的一个千户,如果王永祥不是说谎,那就是出了大问题。 盗贼据守固关,恐怕陇右……也许甘肃都出现了问题,难怪很久没有讯息了! 他也曾隐约听说过陇右的变故,那时陕西三边总督还是杨鹤,他不过是小小的延绥巡抚,并不主管军事,也就没太上心。 难道陇右的盗贼已经坐大? 不过,王永祥的话中,至少有两个疑点:首先,即便盗贼得到火器,无论是鸟铳,还是三眼铳等,射程都不会超过四十步,比弓箭都不如,世上怎么可能有射程达到百步的火器? 其次,曹文诏刚刚灭了陇右的盗贼,即便陇右有盗贼兴起,一时之间,没有足够的粮食供给,怎么可能坐大至骇人的地步? “永祥,你详细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总督大人!”王永祥将固关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洪承畴哪肯相信,又将逃回的士兵拉过来,单独亲自审问,结果还是一样。 洪承畴顿时无语,他让王永祥他们先行下去,将自己关了“禁闭”。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陇右肯定是乱了,也许甘肃都保不住,自己这个三边总督,可是要在炉火上了烤了,延绥、固原、宁夏的盗贼尚未除尽,现在有出现了一个陇右! 好不容易等到杨鹤革职拿问,被捕入狱,自己接任了三边总督,难道陕西的局势,真的不可收拾了吗? 最让他揪心的是,现在尚不清楚,陇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局势烂到什么程度,占据固关的盗贼,以谁为首,聚集了多少人手。 洪承畴有心亲自去一趟固关,但三边总督府所在的固原镇附近,盗贼尚未驱尽,一旦固原镇失陷,他将和盗贼一样,成为实实在在的流寇。 这样的罪名,他也吃不起! 固关再不能无视了,究竟要派谁去呢? 整个陕西的军队,都是集中在固原一带,正全力剿除附近的盗贼,虽然局面大好,但要彻底肃清,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根据王永祥和士兵们的描述,洪承畴已经感觉到,陇右极有可能已经成为盗贼破坏的重灾区,非名将不可以挽回局势。 曹文诏!洪承畴猛然冒出一个名头。 这是大明不可多得的将才,又顶着临洮总兵的头衔,那里是他的地盘,应该由他去解决,而且,曹文诏刚刚将陇右清理了一遍,当地留下的军士,都是他的人。 想到曹文诏,洪承畴心中稍定,他立即给曹文诏去了信,命他带着本部人马,火速去固关、陇右一带查探盗贼的情形。 曹文诏刚刚赶至华亭县,李自成就接到王安平的飞鸽传书。 李自成闲着无事,便在自己的大营召开了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除了李自成外,只有三人:马有水、刘云水和周宾,李过驻扎在安戎关,并没有出席会议。 他先是向几位千户出示了王安平传回的讯息,然后到:“你们几位,都是天命军的千户官,你们说说,我们要怎样款待这个曹大将军?” “大都督,要不要先用骑兵半道迎接一程?”刘云水听说有战斗,心里顿时就乐开了花,不过他的属下,以骑兵为主,若是守城,除非弹尽粮绝,否则根本没他的份。 “迎接?”李自成啜饮口茶水,道:“云水恐怕不知道,曹文诏原先在辽东任职,手中有千余最为精锐关宁铁骑,这是专为对付鞑子骑兵的,你那点骑兵,恐怕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哈哈……”众人都是大笑,这刘云水,只要有仗打,就跟蜜蜂嗅着花朵、小猫闻到鱼腥似的,可惜这次…… 刘云水涨红了脸,瞪了众人一眼,关宁铁骑、鞑子,他都听说过,虽然不知道实际的战斗力,心中却是不敢轻视,不过,既然关宁铁骑来了,还能让他安然逃回吗?“大都督,这些战马……” “原来云水是惦记上曹大将军的战马了?”李自成自然也希望这些优良的战马能归属天命军,但曹文诏乃是一代名将,岂会将手中的战马拱手相让?“这些战马,曹大将军看得跟宝贝似的,他绝对不会用骑兵攻城,要想在野外消灭他,即便合云水、双喜两部的骑兵的,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大都督,如果能消灭曹文诏的骑兵,得到这些战马,即便折损些兄弟,也是值得的,属下听说,曹文诏麾下的骑兵,跟蒙古人似的,都是一人双马!”马有水也是盯上了曹文诏的骑兵,虽然他知道,即便得到战马,也不会归属他的第六千户。 李自成摇摇头,道:“你们就别盯着战马了,固关之外,并没有适合骑兵战斗的开阔地带,曹文诏乃是精细之人,绝不会放骑兵进入谷道,还是说说怎么对付他的步兵吧!” “大都督,曹文诏的步兵,不过两千人,如果他敢来攻城,属下的兄弟,就能将他们全歼!”周宾的眼神中一时充满期待。 “曹文诏的麾下,都是久战之兵,战斗力极强,如果能全歼他的步兵,必能让洪承畴震动,”李自成沉声道:“但曹文诏不同于蒙古人,他并非草莽,不会轻易让全部士兵迫近城下,‘军中有一曹,西贼闻之心胆摇’,我们千万不能小看他!” 马有水顿时皱了眉头,他是固关的主将,感觉自己的责任大些,但一时却没了主张,“如果曹文诏的步兵不肯迫近城墙,又有骑兵的护卫,我们很难聚歼他!” “所以,这次作战,我们的步兵不但要出城,而且还要隐藏在附近的林木之中,必要的时候,主动截断曹文诏部步兵的归路。”李自成心道,这样一来,也许曹文诏这颗将星,就要提前坠落了。 曹文诏之名声,主要在于剿匪,残杀了大量的陕西盗贼,但他是朝廷的军官,站在他的立场,是执行朝廷的军令,也没什么错误。 盗贼的遭遇虽然值得同情,但他们本身也是不断祸害他人,成为社会的毒瘤,必须及时根除,这也是李自成称呼他们为“盗贼”的原因。 如果能够选择,李自成还是希望与曹文诏、洪承畴和谈,暂时维持实际控制的土地,明军继续剿灭盗贼,天命军则是埋头发展,先将陇右恢复至昔日的繁华。 不过,和谈是需要实力作为后盾的,如果不能震慑明军,甚至让明军遭受惨重的损失,从而对天命军有所忌惮,和谈便无从谈起。 “大都督,既然曹文诏有精锐骑兵,那我们的步兵出城,岂不十分危险?万一不能阻挡这些骑兵……”马有水还是隐隐有一丝担忧。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这就需要云水的骑兵从中策应了!” 马有水忽地一悟,“属下明白了,大都督是说,让属下用骑兵从后面骚扰、牵制,使曹文诏的骑兵必须护卫着他们的后路。” “明白就好,你部的骑兵,主要是作为疑兵,牵制曹文诏的关宁铁骑,以便我们集中力量,先消灭他的步兵,不到关键时刻,切不可正面硬拼,更不能让曹文诏知道外面的虚实!” 众人又探讨了半个多时辰,将作战部署逐渐细化,然后就等着曹文诏自投罗网了。 第351章 兵临城下 虽然以步兵为主,曹文诏的行军速度还是很快,不过两日的时间,前部骑兵已经接近固关。 更新最快 但曹文诏发现,自从出了陇州,他的身后时常有骑兵出现,每每派出关宁铁骑驱赶,敌人便远远遁了行迹。 他起初不太在意,但接近固关的时候,尾随的骑兵不仅在数量上有所增加,而且出现的次数也是大幅度增加,曹文诏这才赶到不安,他一次性抛出数百关宁铁骑,将尾随在后面的骑兵赶至汧水中游。 曹文诏亲率两千步兵,沿着谷道逼近固关,但谷道太窄,骑兵施展不开,加上担心盗贼骑兵的骚扰,便将千余关宁铁骑护卫着通道,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自成立在城头,看着曹文诏麾下只有两千士兵,稍稍有些失望,他原本是等待洪承畴的,如果打败了洪承畴,也许天命军与朝廷之间,暂时会有一段缓冲期,没想到来得却是曹文诏。 不过,曹文诏是明末的名将,原本在辽东与鞑子对峙,因为陕西的局面烦透,才被朝廷派至陕西,见见这位名人也不错,不像后世,想要某个明星签名,还要买张门票去看他的破演唱会。 何小米原本是满脸的兴奋,但曹文诏突然停下来,让他格外担心,“大都督,是不是曹文诏嗅出了什么,不敢上前攻城了?” “曹文诏对阵陕西的盗贼,大小数十战,未曾一败,他岂会放弃攻城?”李自成拍拍何小米的膀子,“别急,他是名将,也许有自己的什么想法!” 何小米双手握紧了拳头,心中默默祷告:天主保佑,曹文诏快点来送死! 固关的东北角,有一片开阔地,曹文诏将士兵集中起来,一面安排人手搭建攻城的云梯,一面派出一名士兵,来到城下。 那士兵可能担心城头上的枪手,在一百五十步之外,便停下了脚步,却是向着关城之上大喝道:“呔,你们是谁的属下?为何占据固关?” 李自成暗笑,原来这使者,胆子就这么点大,似乎自己从来没有斩杀过明军的使者吧?但面对这样一名士兵,他实在懒得搭理,便对何小米道:“让曹文诏过来搭话!” “是,大都督,”何小米将手一指,也是一声大喝:“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我家大都督面前猖狂?快快滚蛋,让曹文诏过来搭话!”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直呼我家总兵大人的名字?”城下的士兵双手掐腰,将胸脯一挺,道:“你可知道,死在我家总兵大人手下的盗贼头领有多少?” “那是他运气好,没遇上我家大都督,”在官兵面前,何小米岂肯服输,他冲城下摆摆手,道:“要么开打,要么让曹文诏过来。” 两人的对话,曹文诏听得一清二楚,他回身看看,虽然搭建云梯的士兵不少,但要完成云梯,至少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便轻轻一带马缰,上前两步,冲着城头拱手道:“鄙人曹文诏,敢问城上是谁赦奉的大都督?” 李自成仔细一看,曹文诏身着明光铠,头上的兜鍪直指长空,身后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手中的长矛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的确拉风,如果面对的是普通的盗贼,光这身行头,就能吓倒一大片! 也许还有女盗贼看上这位英俊的大哥也说不定。 不过,你的悲剧在于,你的对手,有着数百年的后世经验,对你知根知底,你的对面,是已经装备了热#兵器的天命军。 他也拱起双手,向曹文诏还了一礼,“曹将军不愧是名将,杀得秦晋盗贼闻风丧胆!” 曹文诏一愣,难道你们不是盗贼?他有些疑惑,“城上是哪位大都督?可否见教?” 李自成笑道:“在下李自成,乃是天命军的大都督!”又用手一指身上的服装,道:“这就是我们的军服,与曹将军的明光铠,也是不逞多让!” 曹文诏看了眼李自成身上的服装,只觉得有些古怪,没太在意,他就不信了,什么样的服装比大明的明光铠还要好?一定是他们没有足够的铠甲。 李自成的名头,他也未曾听说过,倒是对李自成所说的大都督,有些感兴趣,“朝廷已经多年没有开设大都督府了,李自成,你这个大都督是不是自封的?” “曹将军错了,哪有自封大都督的?”李自成睁眼说瞎话,“在下这个大都督,乃是受命于天主,目的是拯救天下的苍生,所以,在下就勉为其难,担当了天命都督府的大都督!” 李自成索性自爆家底,争取早日让洪承畴过来,免得自己受困于固关。 “天命都督府?大都督?”曹文诏念叨一会,终于明白了,他用手遥遥指着城头,大声道:“李自成,你这是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曹大将军,看你说的,”李自成云淡风轻的,“依曹将军的意思,我是不是该束手就擒、引颈待戮?” “如果你早早开城纳降,我会为你向洪大人求情,也许尚有一息生机!”曹文诏断喝道:“若是执迷不悟,一旦打破关城,所有的反贼只有死路一条!” “曹将军的意思,只要我开城纳降,就能保得我们兄弟的性命?”李自成笑道:“可是我听说,有人主动向洪承畴投诚,被安置在吃饭,可是在饭桌上,就被洪承畴着人剁了,不知道曹将军知不知道?” “你……”曹文诏一时语塞,满脸憋得通红,“总之,如果继续与朝廷对抗下去,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曹将军此话,在下不敢苟同,”李自成见曹文诏动了怒气,继续火上浇油,“曹将军可知,那些没有揭竿而起的人,早就荒野埋骨;揭竿而后又投诚的人,坟头上亦已草木深深,只有我们,坚持与朝廷的军队作战,结果却是有酒有肉,活得好好的,曹将军作何感想?” “李自成,你……”曹文诏大口喘气,“待我云梯完毕,你就等着枭首吧!” “我就在城头等着曹将军,看看曹将军的大话,究竟何时能够破灭,待得破灭之时,曹将军又有何面目去见洪承畴,去面对朝廷,”李自成恨不得让自己的士兵帮着搭建云梯,早知道曹文诏没有携带云梯,就该搭建一些,留在城下,免得在此浪费时间,“据说曹将军还挂着临洮总兵的头衔,不知道曹将军有没有去临洮看看,自己的兄弟们是否活得自在?” 这简直就是曹文诏的逆鳞,他做为临洮总兵官,常年在外征战是一回事,但丢失了自己的老巢,却是他的耻辱,这样的话语,曹文诏如何受得了?他用手指着李自成,声嘶力竭道:“李自成,你等着,待我打破固关,你,绝不开释!” 何小米早已气得热血上冲,李自成也不生气,拍拍何小米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哈哈大笑,道:“就是不知道曹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 曹文诏破贼,依靠千余关宁铁骑,一向势如破竹,但他与贼人作战,一直都是在野外,所以手中并没有攻城的器械,像这样面对坚实的城墙,还是第一次。 他对贼人的实力了如指掌,除了少量未经操训的壮丁,大部分都是家眷,老弱妇孺,实际战斗力并不强,只要骑兵一个冲锋,就能将上万贼人打散。 李自成虽有城墙的庇护,但盗贼的性子,应该区别不大,只要自己的士兵能攻上城头……曹文诏恼怒于李自成的狂妄,恨不得一时三刻拿下固关。 他向身后看了看,士兵们已经草草搭建了三架云梯。 原本至少要搭建十架云梯,开展大规模的攻城,但曹文忠等不及了,他分出五百士兵,利用这三架云梯先行攻城,其余的士兵继续搭建云梯。 曹文诏就不信了,小小的盗贼李自成,领着一群乌合之众,也敢自称天命都督府大都督,在他的百战精锐面前,一时三刻还不现了原型? 周宾一直随在李自成的身边,见到只有五百士兵攻城,轻蔑地一笑:“大都督,用不了两轮射击,属下保准全了他们。”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周宾,你如果全歼了他们,后面的士兵还会攻城吗?” 周宾顿时张大的嘴巴,“大都督……” “不用齐射,在百步的距离上先行点射,慢慢消耗他们,”李自成的脸上始终挂着淡然的微笑,“明军还在搭建云梯,伤亡一批,他们就会增加一批,尽量将他们消耗在城下,减轻有水部的压力!” “是,大都督,”周宾还有些担心,“若是明军抢占城头……” “才三架云梯,怕什么?”李自成唤过传令兵,道:“去,抽调一个百户的辅兵!” “是,大都督!” “大都督,属下明白了,他们才三架云梯,只要让辅兵守住这些地方,他们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上城头!”周宾向李自成一拱手,道:“大都督先行回营品茶,此处就交给属下吧!” 李自成点点头,知道自己在城头,士兵们反而分心,便带着何小米等一众亲兵,缓缓离了城头。 曹文诏也许知道天命军步枪的射程,一直站在五百步开外,他的身边,围着数十士兵,既是为了保护他,也是督战。 其实,曹文诏的属下,都是百战老兵,军纪严明,基本不需要督战,曹文诏一声令下,五百步兵,拖着仅有的三架云梯,飞速向城墙靠进,似乎前面并不是战场,而是一条通向金山银山的康庄大道。 第352章 枪声密集 曹文诏的五百余士兵,并非一窝蜂年各地冲向城墙,而是存在着明确的分工,三百刀盾兵在前,所有盾牌连接在一起,合成一面巨大的盾墙,还有些士兵,将盾牌举过头顶,防备来自空中的箭矢。 更新最快 后面是两百弓箭兵,在前面的刀盾兵的护卫下,他们的正前方几乎无懈可击,只有头顶的方向,因为预备向城头放箭,所以并没有盾牌覆盖。 最后面是数十运输兵,他们虽然抬着云梯,但行进的速度,一点也不比前面士兵慢。 固关城头,一面巨大的九州军旗正迎风招展! 周宾从垛口向下一看,心中猛地沉重起来,这是明军的精锐,果然攻守兼备,在盾牌的护卫下,天命军的枪手们很难找到射击的破绽。 以西宁步枪现在的威力,根本无法穿透盾牌! 周宾心道,这些明军士兵,比蒙古骑兵还要难缠,他们有了盾牌的防护,步枪很难直接发挥作用,不像蒙古士兵,傻傻地直接用皮甲硬杠步枪的子弹。 怎么办?难道让辅兵与明军直接肉搏? 不过,他很快就咧开嘴笑了,弓箭兵!因为要向城头放箭,他们的头顶并没有盾牌。 这也许是他们唯一的漏洞! 枪手们已经装弹完毕,他们将枪管伸出墙外,直接架在垛口上。 步枪越平稳,准头才会越高! “大人,弓箭兵快要进入百步的射程了!” 周宾向城下一看,明军的刀盾兵已经踏上百步的死亡线,而做为射击目标的弓箭兵,也是接近了百步的距离,他牙关一咬,狠狠地道:“点射,目标弓箭兵和运输兵!” “砰……砰砰……” 枪声虽然稀疏,但子弹呼啸的声音,还是非常瘆人,城下的明军显然意识到危险,他们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伤亡的士兵,谁也来不及看上一眼。 士兵们可以选择无视,但明军的伤亡,却是在不断增加,弓箭手和运输兵的头顶,并没有盾牌的防护,在天命军的打击下,人数不断减少。 从伤亡的士兵身上,根本看不到血腥的伤口,只有一个拇指粗细的小洞,殷红、温热的血浆,正汩汩地向外流淌。 没有死透的士兵,一边向同伴们发出绝望的叫唤,一边徒劳地用手按住伤口,企图阻止血液外流,但他们不知道,子弹破体,穿透很深,即便能按住表面的伤口,也不能阻止血液在皮肤下内流,最终还是血尽而亡。 跟在后面的士兵,虽然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行进的速度并没有加快,他们除了冒着天命军的枪林弹雨,与自身的体力做斗争,还要顾及地面上伤亡的士兵,稍微不慎,就有可能被尸体绊倒。 但明军无法还击,现在还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 左边的那一架云梯,原本有明军的十余名士兵抬着向城墙靠近,随着伤亡不断扩大,抬着云梯的士兵,先是剩下八人,然后又剩下六人,当搭在云梯上手掌只剩下四只的时候,士兵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云梯是用刚砍伐的树木建造的,比干燥的树木至少重了一倍有余,四名士兵抬着它,已经相当吃力,腰身弓得跟大虾似的。 这样一来,他们的行进的速度就慢得多,与前面的刀盾兵、弓箭兵脱节,将自己的身形完全暴露在天命军的枪口下。 这样的机会,天命军岂能错过? 至少有十名天命军的士兵,将枪口对准了这四名倒霉的士兵,只要有一半的命中率,他们就难以逃脱天主的惩罚。 “砰……砰砰……” 数声枪响,四名士兵中,有三人中弹后,立即向前扑倒在地,云梯重重地砸向地面,在地面上弹跳了一下,然后狠狠地砸在两名士兵的腿上。 “嘎吱……嘎吱……”如果此时有人在他们身边,一定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两名腿骨碎裂的士兵,并没有发出任何声息——数颗子弹穿透铠甲,深入骨髓,他们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最后那名明军士兵也是中弹了,幸运的是,他只是胸口中了一颗子弹,并没有立即倒下,看着自己的鲜血从铠甲内透出来,他一声不哼,牙根一咬,一手捂住胸口,却是蹲下身子,另外一只手搭上云梯。 对他来说,仅靠一个人的力量抬起云梯,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云梯纹丝不动,但他的身子先是向后一纵,随即猛地向前一蹿,栽到在地。 那士兵在云梯上滚了两滚,再无声息。 天命军的士兵无暇注视伤兵,他们正在寻找新的射击目标,只有无所事事的周宾看到那士兵临死前的不甘,他的嘴唇动了动,面色不仅一凜…… 曹文诏也是看到了城下的伤亡,他的士兵不是贪生怕死,但这样的伤亡速度,实在太快了,比他用关宁铁骑屠杀盗贼的速度还要快得多。 虽然没有多少血腥,但倒下的士兵,不是死亡就是受伤。 从天命军开始射击到现在,明军不过行了二三十步,弓箭兵至少伤亡了三成,而运输兵更是折损了大半。 曹文诏的内心在喋血,握住马鞭的右手,因攥得太紧而微微发抖,左手不知觉拉了拉缰绳,战马不明白主人的意思,以为要冲刺,四蹄依次抬起,又放下,还摇了摇脑袋,期望得到进一步的明示。 “要不要撤兵?”曹文诏的目光,先是落在城下的明军身上,然后逆着步枪的子弹,看向城头,天命军的士兵正在装弹、瞄准、射击,一面巨大的九州军旗正迎风招展,鲜红如血! “马撇,这个李自成,真的成了气候,此次如果不能灭了,以后会更困难!”这样想着,撤军已经不可能,当目光再次落在城下的时候,曹文诏惊喜地发现,明军士兵距离弓箭的射程,不过十余步了。 只要再前进一小段,就可以用弓箭还击了! 快点,再快点! 曹文诏在心中为士兵们加油,尽管士兵们根本听不到,他还是希望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至少自己的心里会好受一些,但士兵们前进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更蜗牛差不多,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这些属下,需要好好操训短跑了。 明军的伤亡,还是太大了,运输兵已经全军覆没,弓箭兵也是所剩无几,即便推进至弓箭的射程,也不会射出多少弓箭,对天命军的威胁不会太大。 怎么办? 曹文诏回首看了眼身后的士兵,赶制云梯的只有千余人,还有大约五百士兵正在砍伐树木,现在的云梯极为简单,根本不需要木器匠,只要将砍伐的树木去掉枝叶,再配上横档,用藤条缚紧了就成。 他看着成堆的树木,估计云梯的数量够了,便将砍伐树木的士兵调过来,加入至攻城的队伍:两百刀盾兵,三百弓箭兵! 曹文诏见前面的弓箭兵损失殆尽,便增加了弓箭兵的数量,指望及早打击城头的天命军,扭转被动挨打的局势。 五百明军士兵,在他们各自主官的率领下,结成一个巨大的保护阵型,迅速向城墙靠近。 当他们从身边经过时,不用看,光凭他们带动的风势,曹文诏就知道,这些士兵已经红了眼,速度已经达到了极致。 “砰……砰砰……” 天命军的枪手们重复着每一个动作,明军的弓箭兵与运输兵已经全部倒下了,他们便寻找着机会,试着从盾牌的缝隙中射击,能射杀一个是一个。 但这些明军的刀盾兵学乖了,都是躲在盾牌的后面,轻易不会露头,射击的效果并不理想,大部分枪手仅仅是瞄准,逮着机会才会放上一枪。 “大人,怎么办,明军快要接近城墙了!” 周宾一直待在垛口边,这一拨明军中,已经没有弓箭兵,他并不担心安全,闻言向城下一看,轻蔑地笑道:“靠近城墙有怎么样,没有云梯,难道他们能飞上来?” 那亲兵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明军的运输兵已经死光光了,虽然刀盾兵靠近了城墙,但云梯还是留在百步的死亡线上,不仅呵呵冷笑,“大人,这些明军,怎会如此愚蠢?难为大都督还是特别重视他们……嗯,大人,明军增兵了……” 周宾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向前一看,果然有一群数百士兵,顶着盾牌上来了,他面上一喜,道:“来的好呀,又是一群送死的……我们现在多消灭一个,马千户的压力就会小一份,严密监视!” “大人,要不要提前射击,将他们阻挡在百步之外……” 周宾摇摇头,“不用,曹文诏还有步兵,如果伤亡太大,那些步兵可能就不敢攻城了,马千户在城外,他们只有五个百户的枪手,要想全歼这些刀盾兵,实在太难了。” 亲兵没有再多嘴,而是一直盯着下一拨明军。 这一波的明军,在经过云梯的时候,分出数十人,抬着云梯,跟在刀盾兵的身后,不过,他们缺少盾牌的保护,又是天命军的重点打击对象,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云梯再次落地,向曹文诏展示着明军的伤亡。 此时的李自成,正在大营中品茶,“雨前采摘,低温保存,泉水泡制,这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仿佛将人带到早春,不错,不错……” 何小米道:“大都督,这还是陈茶,如果明春采摘,及时饮用,香味可能还要浓郁些……” “小米,你错了,茶不是越香越好,”李自成将口中的茶水咽下,道:“早尖,品的就是那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味……奥,为什么枪声突然密集起来?” 第353章 混合作战 大营距离周宾正在战斗的城头,不过一里的距离,何小米忙唤过一名亲兵,让他去看个究竟,那亲兵答应着,立即小跑出去了,稍顷,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大都督,明军增兵了,枪手们正发起新一轮的射击!” 李自成放下茶水杯,淡淡地道:“增兵?增了多少?他们搭建了多少云梯?” “禀大都督,明军增加了五百士兵攻城,云梯没有增加,还是原来的那三架!” 李自成道:“明军开始攻城了吗?” “没有,明军的运输兵被打死了,云梯至少还在六十步之外!” 听说没有攻城,李自成放下心来,又道:“明军伤亡怎么样?” “据周千户估计,第一拨的时候,明军被射杀了两百八十人左右,这第二拨,才刚射击,不过,至少伤亡百人了!”那亲兵二目放光,心道这才多长时间……大都督的一杯茶方才开始品尝。 更新最快 “攻城尚未开始,伤亡的士兵已经达到四百,这个曹文诏,我看你拿什么攻城!”李自成忽地一悟,道:“你去告诉周宾,让兄弟们悠着点,别把曹文诏吓跑了!” “是,大都督!”那亲兵刚要出去,却又停下脚步,道:“大都督,周千户说,明军的刀盾兵用盾牌结阵,子弹无法穿透,待会攻城的时候,兄弟们恐怕会出现伤亡!” “盾牌?”李自成沉思片刻,一时没有主意,便道:“你先去城头告诉周宾,我一会就过去!” “是,大都督!” 那亲兵去后,李自成顿时锁了眉头,心中默念道:盾牌,盾牌,子弹无法穿透,要是有火炮就好了,一炮下去,连人带盾牌,都会被掀翻,枪手们就会有了下手的机会。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天命军根本没有火炮。 汤若望倒是铸造火炮的专家,自己怀中也有铸造火炮的图纸,可惜,以前西宁缺少生铁和铜,暂时没有研发。 现在有了广吴山铁矿与红石崖铜矿,将来回到西宁,一定要研发火炮。 远水解不了近渴,火炮一时半会无法铸造出来,现在要如何对付明军的盾牌,如果枪手们不能及时射杀明军士兵,待他们攻上城头,就需要辅兵肉搏了。 一旦肉搏,就会出现伤亡,李自成并不是不能接受伤亡,只要战斗能达到自己的目标,伤亡又不是太大,完全能够接受。 但他要寻找一种法子,在天命军铸造出火炮之前,能对付明军的盾牌。 天命军已经占据了陇右,以后要面对的就是明军的主力,盾牌是明军的标配之一,绝不能掉以轻心,与明军肉搏,一次伤亡可能不大,但时间久了,积累下去,就会白白增加大量的伤亡。 一时想不出解决办法,李自成便决定去实地看看,没准根据战场的状况,能找到克敌制胜的法子,他带着何小米等亲兵,上了城头。 周宾见到李自成,顿时大惊,“城头上太危险,大都督还是去军营等待吧,属下以脑袋担保,绝对不会让明军攻上城头!” “城头上的确危险,”李自成先是扫了眼城下的明军,然后淡淡地道:“但既然兄弟们能待在城头杀敌,我为什么不能与兄弟们在一起?” “大都督,你是全军的主帅,千万不能……”周宾也是没想到对付盾牌的法子,一旦明军开始攻城,城头上就会不安全,他心中异常焦急,躬身贴近李自成,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都督,请在城下等待!” 李自成知道周宾顾及自己的安全,一会如果发生攻城肉搏战,还要分心保护自己,便道:“急什么,明军才三架云梯,而且离城墙还远着呢!” 周宾无奈,道:“那……大都督先行观测片刻,一旦明军开始攻城,大都督必须离开城头!” “周千户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李自成心中暗笑,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天命军的累赘了,不过,他这个天命军的大都督,现在的确不能出事,否则,他这些年的努力,恐怕会付诸东流,中央之国,还会在他羽化的时刻,被异族按死在蚕茧中。 要拯救中央之国,拯救中央之国的百姓,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做好每一件事情,眼前面对的,就是如何破除明军的盾牌。 周宾见李自成初步同意离开城头,心中稍定,他陪在李自成的身边,“大都督,明军又搭建了数架云梯,一会怕是要攻城了!” 李自成在城头上踱着步,枪手们都在朝城下射击,他并没有打扰他们,却是发现一群士兵窝在城头下,便道:“周千户,他们是轮换的枪手吗?” 周宾躬身道:“回大都督,他们是辅兵,一会明军的刀盾兵攻城,他们将从正面阻挡明军!” “正面?”李自成的心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有正面,就会有侧面! 有了,对付明军的刀盾兵,原来是这种法子! 李自成抑制住心中的狂喜,招过周宾,贴着他的耳朵,如此这般,三言两语,就将法子交代清楚,“周千户可曾明白?” “明白……大都督,法子就如此简单?”周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目呆呆地望着李自成,心中那个悔呀,这么简单的法子,自己为何想不到?害得大都督亲自上城头…… “哈哈,”李自成大笑,“最简单的法子,也许就是最有效的法子!”心中却是暗想,待回到西宁,还是要研发火炮,火炮不仅威胁大,更有巨大的声音,能迅速瓦解敌方的斗志。 而且,西海中有水军战舰,没有火炮的协助,战舰就是没牙的老虎,真是亵渎这艘现代的战舰。 李自成还在思索,周宾已经完全理解了对付明军盾牌的法子,他微一躬身,道:“大都督,属下现在已经知道对付盾牌的法子了,请大都督离开城头吧!” “离开城头?好,好,我这就离开城头!”李自成带着何小米,笑嘻嘻地离开了城头,开始他的火炮计划了。 固关城外,第二拨明军虽然突破至城下,与第一波明军顺利汇合,但他们同样失去了所有的弓箭兵,依然无法对城头上的天命军构成实质性威胁,就连云梯,也是留在城墙下五六十步之外。 他们曾派出刀盾兵,试图将云梯运至城墙下,但刀盾兵只要离开盾墙的保护,立即就会暴露在天命军面前,单个的盾牌,根本无法护卫全身,或早或晚,都会沦为枪下之鬼。 攻击至城墙下的明军,早已损失过半,他们既没有足够的弓箭,也没有攻城的云梯,只能用盾牌护住脑袋,倚在城墙下,绝望又丧气。 曹文诏知道,自己的士兵伤亡惨重,但并不知道确切的数字,现在攻至城下的士兵,需要帮助,他豁出去了。 一来李自成逐渐成了气候,必须及早铲除,时间越久,铲除的难度就会越大。 二来嘛,明军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方才攻至城下,曹文诏已经红了眼,如果现在放弃,他就是完败,连对方一根毛都没碰到,这让他这个常胜将军情何以堪? 曹文诏见是士兵们已经搭建了七八架云梯,遂让他们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投入至战斗中。 他已经等不及了! 剩余的明军几乎都是刀盾兵,千余士兵,勇往直前,他们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留念,为了总兵大人,他们拼了! 这一次,他们将云梯藏在盾墙之后,也就是队伍靠前的位置,运输的士兵一手抬着云梯,一手持着盾牌,加上前面有盾墙,倒是顺利地将云梯运至城墙下,连原先落在地上的三架云梯,也被抬至城墙下。 加上原先滞留在城墙下的士兵,明军接近一千五百士兵,他们分为十拨,分别护卫着一架云梯。 明军将云梯搭上城墙,刀盾兵左手持盾牌,右手握着各种短兵器,开始沿着云梯向上攀爬,到了此刻,他们已经充满期待,只要攀上城头,固关就是他们的,城内的盗贼,射杀了这么多兄弟,破城之后,一定要屠城,为兄弟们报仇。 盗贼不是单纯的军队,他们常常与家眷生活在一起,不出意外,固关内应该有不少女人,这些将是明军唯一的战利品,不知道总兵大人会不会开恩,将女子赏下来,哪怕慰劳一下也好。 曹文诏见天命军早就停止了射击,心中不禁窃喜:难道天命军没有子弹了?还是在盾牌的护卫下,天命军无从下手? 不管如何,只要天命军停止射击,明军就不会有伤亡,曹文诏下意识向城头看了一眼,发现天命军的火器并没有收回,继续伸出垛口之外,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天命军只是在喘息? 固关城头上,天命军是战兵与辅兵的混合作战,冷热#兵器齐聚城头。 周宾早已将枪手们部署完毕,几乎平均分配在明军攻击的那一段城墙之上,事先预备的辅兵,也被平均分开,护卫着明军云梯所对的那些垛口。 与城下一千五百明军相比,天命军的辅兵只有一个百户,百余人的样子,比进攻的明军少了许多,不过,周宾相信,明军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第354章 屠城三日 曹文诏坐在马背上,正远远观战,明军不需要重新下达命令,他们已经沿着云梯开始向上攀爬了。 更新最快 城头上,周宾可不理会曹文诏是什么名将,在天命军的对面,无论是谁,基本没有区别,只要爱上天命军队子弹,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他见明军走出盾墙,心中不觉大喜,同时也有一丝内疚,大都督只是在城头晃悠了半圈,就能预判出明军的行动,而自己这个第五千户的主官,却是束手无策…… 他长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大人,明军开始攻城了!” 周宾看了眼正在攀登的明军,面上一喜,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他冷声道:“射击!” “砰……砰砰……” 攀上云梯的明军士兵并不多,但离开了盾墙,他们的随身携带的盾牌,只能护卫着正面的上身,双腿、以及两侧的腰身,完全暴露在侧面天命军的枪口下。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刚刚攀上云梯的明军,就一个个惨叫着跌下去,因为是刚开始攀爬,距离地面并不高,摔伤倒是不重,不过,枪伤却是不轻。 城头上有五个百户的枪手,盯住每架云梯的,几乎都是一个总旗,摔下云梯的明军士兵,大多身上都不是一个弹孔。 曹文诏的心脏一紧,不觉喃喃自语:“这些盗贼,火器他娘的怎会如此犀利?” “总兵大人,要不要撤军?” “撤军?”曹文诏把眼一瞪,道:“兄弟们好不容易才靠近城墙,现在怎能撤军?传令,加快进攻的速度,尽快攀上城头!” “是,大人!” 曹文诏的军令很快便传达至战场,士兵们得到新的军令,再没有丝毫犹豫,他们避开同伴的尸体,一个个抢着攀上云梯。 “砰……砰砰……” 天命军已经习惯了这个节奏,依然不紧不慢地展开点射,只要明军士兵的双脚沾上云梯,立即就会遭到攻击,而躲藏在盾墙后面的士兵,绝对没有安全问题。 战斗不温不火地持续着,周宾见明军伤亡的速度,已经大于攀登的速度,再没有士兵能攀上云梯的中部,已是完全心定,看来,原先预备的第六百户的辅兵枪手,这次用不着出场了,如果能歼灭曹文诏的步兵,第五百户将独占全功。 明军的伤亡越来越大,天命军的士兵越来越兴奋,周宾越来越敬佩大都督的眼光,为了让大营中的李自成安心,他唤过一名亲兵,耳语几句,让他飞报李自成。 但对面的曹文诏,心中就不好过了,看着士兵们一个个从云梯上摔下,随即就失去了战斗力,他知道,他们都是中枪了,否则,这么低的高度,士兵们翻身起来,还能再次进攻。 怎么办?难道真要撤军吗? 如果说明军打不下固关城,曹文诏根本不信,哪一次面对盗贼的队伍,不是打得他们望风而逃?即便面对十倍的敌人,他也从未失利,有关宁铁骑在前面出击,哪一次不是斩将夺旗? 曹文诏实在记不清,他已经攻杀了多少盗贼,他虽然只有三千士兵,但每一次杀死的盗贼,都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如果加上老弱妇孺,三倍五倍也是有的。 虽然有人污蔑他杀良冒功,但曹文诏自己清楚,自己属下每次斩杀的,都是实打实的盗贼,绝对没有良民! 他唯一不清楚的是,陕西为何有这么多的盗贼?要剿灭这些盗贼,何日才是头? 如今,在这固关下,明军似乎与盗贼调了个,盗贼倒是没有多少伤亡,很有可能没有伤亡,死亡的都是明军! 这究竟是怎么了? 曹文诏问着自己,但这个问题,一时不会有答案,他也懒得继续探求,看着城墙下持续的伤亡,他第一次犹豫了:明军真能赢得固关之战吗? 唯一让他有些自信的地方,便是城头上的盗贼,并没有援军,一直就这么数百人的样子,难道数百盗贼能打败两千明军? 在今日之前,曹文诏定会嗤之以鼻,但今日,恐怕……佛祖保佑,城头上的天命军,最好没有子弹了,或者经过了长时间的战斗,一直得不到休息,他们会从城墙上跌下去,一个个成为明军的刀下亡魂! 曹文诏的祷告,佛祖并没有听到,或者佛祖压根就没有站在明军的一边,一切,都是曹文诏的自作多情而已! 明军的云梯下,已经积累了大量的尸体,士兵们再要攀上云梯,就得先从尸堆上爬过去,这不仅增加了攀爬的时间,还会将后背、臀部等暴露在天命军的眼皮底下。 前线指挥官见情势不对,只得唤出数十名士兵,让他们先行清理,将尸体移开。 尸体上都在喋血,都是伤亡不久,体温犹在,难以区分伤兵和死亡的士兵,不过,对明军来说,他们现在没什么区别,即便是伤兵,暂时也是无法参加战斗了,只能丢在一边,等战斗结束之后,如果还有气,那时再行医治。 云梯脚下终于没有障碍了,但明军想要攀上云梯,依然十分不便,虽然移开了尸体,但地面全是血,黏黏糊糊的,走在上面,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滑到。 没办法,那前线指挥官又让士兵们搬回几具尸体,铺在地上,将血液覆盖起来,士兵们踏在尸体上,方才能自由攀上云梯。 人已经死了,能为兄弟们做些贡献,应该是他们的光荣,唯一让他指挥官不爽的是,刚才运输尸体的时候,士兵们被迫离开盾墙,有数十人被天命军射杀。 “马撇,一旦上了城头,看老子不活剐了你们!”那指挥官骂了一句,然后又催促士兵们继续进攻。 云梯的立脚处,就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无论多少明军,只要上了云梯,立即就成为天命军射杀的目标,无一例外。 周宾见有些兄弟们已经手软,便学着李自成的样子,给他们鼓劲:“兄弟们,瞄准了射,明军伤亡过半了,待全歼了明军,我亲自向上大都督那儿为你们请功,赏银、晋升,还有战功月票,一样都不会少!” “兄弟们,瞄准了射,等着大人为我们请功!”百户官、总旗官们立即将周宾的话,向全军传达,小旗官就没时间了,他们和士兵一样,正举着抢面准、射击。 士兵们对晋升没有多大的兴趣,天命军中,虽然不乏从士兵升为小旗官,甚至总旗官的,但今日是顺风仗,己方到现在并没有多少伤亡,不像当日的三角城之战,那样的战斗,才会有大量的士兵因军功而获得晋升。 他们普遍感兴趣的,还是赏银与战功月票。 有了赏银,可以积攒起来,留着将来迎娶婆姨,可以传宗接代;而月票,则是令人最为向往的事,天命军已经在不少地方建立了水果楼,听说还有许多蓝眼睛的撒拉尔女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机会…… 因为还要战斗,士兵们并没有时间交流自己心中的喜悦和向往,但他们的内心,已经起了微妙的波动。 西宁步枪的准头,与使用者的心里有很大的关系,一旦心里出现波动,准头就会降低,就这么一会,明军第一次攀爬至云梯的中部,而且还在前进。 周宾见情势危急,一面让辅兵做好应敌的准备,一面大喝道:“兔崽子哦,你们这是怎么了?要是让明军上来了,你们的赏银、月票,什么都没了!” 士兵们在周宾与百户官的呼喝下,才渐渐稳住势头,是呀,如果不能歼灭明军,那还谈什么功劳?他们暂时抛弃了过多的想法,完全投入到战斗中。 经过这样一段波折,天命军的士兵,已经完全将心思投入到战斗中去,不但重新将明军压制在云梯的根脚出,连刚才的手软也是不见了。 周宾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暗道好险,若是让明军冲上城头,这些辅兵能否用肉搏的方式阻挡明军,他实在没有把握,到时候很可能还要动用第五百户的预备队。 大都督不是在关键的时刻,给兄弟们鼓劲吗?为何没有出现刚才的问题?看来,今后还要多向大都督学习! 在城头对面的曹文诏,刚才看到明军已经攀爬至云梯的中上部,心中不禁大喜,今日战斗,他第一次看到了获胜的希望,努力一下,也是曙光就在前面! 他已经攥紧拳头,恨不得亲自冲上去,第一个杀向城头,今日的胜利,他等得太久了! 但随着天命军的士兵稳住了心智,明军再次被压制在云梯脚下,曹文诏顿时长叹一声:“唉……”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但他快就反应过来了,既然兄弟们能在天命军的眼皮底下攀上云梯,那……不是有机会攀上城头? 机会就在眼前,如果这次错过了,也许永远就没有了! 明军已经付出惨重的代价,这场战斗,还有回头路吗? 曹文诏看着一直被压制的明军,眼中几乎冒出火来,他已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他唤过身边的传令兵,耳语几句。 传令兵立即向城下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大人有令,一旦攻上城头,占领固关,大人让你们屠城三日……” 第355章 最后的步兵 第356章 名将 曹文诏在昏迷之前,并不知道步兵已经被全歼,但他知道,被天命军伏击,剩余的数十步兵必然凶多吉少,两千步兵就这么没了,他着实心痛到了极点,所以用手指着后面固关的方向。 更新最快 但属下的军官意会错了,以为总兵大人是要拯救后面的步兵,所以他带着两个百户的关宁骑兵,从谷道返回,骑兵们都是双马,如果步兵不多,正好可以骑马快速逃离险地。 隐伏在两侧密林中的,乃是马有水部五个百户的枪手,在全歼了曹文诏部残余的数十步兵之后,知道后面已经没有敌兵了,正待从密林中出来,谷道东面忽地传来动静。 “哒哒”的 马蹄声,在这幽僻的山谷中,显得特别惊心,马有水登时敛了形迹,“难道关宁骑兵又来送死了?” 两百余关宁骑兵,在谷道上拉出一个接近两里的长队,他们并不知道步兵已经被全歼,只道还在固关城下。 但在谷道的尽头,遇上步兵的尸体,方才知道不好,但已经迟了。 马有水见骑兵只有两百余人,心中稍稍失望,周宾在卡当城歼灭了麦力干部数百骑兵,还创造了零死亡的记录,如果让这点骑兵跑了,将来还怎么让大都督信任自己? 他立即向部下传达命令:只射人,不射马,必须全歼! “砰……砰……砰……” 数十骑兵,从马背上坠落下来,撞上地面之后,又向两侧的缓坡翻滚而去。 关宁骑兵并没有携带盾牌,这一次,两侧的枪手都是齐射,他们一时懵了,伤兵呼天呛地的惨叫,方才让众人清醒过来。 虽然伤亡惨重,但关宁铁骑的骄傲,在这一时刻,却是占据上风,领头的指挥佥事一时大怒,立即分兵,欲待扑向两侧的树木中,将这些乌龟似的天命军消灭。 但下了缓坡,他们方才发现,缓坡之后,尚有一道深沟,且不说密林中骑兵如何通行,这样的深沟,战马根本下不去。 “大人,怎么办?” 那指挥佥事也是无法,时不利兮,在这样的地形面前,强大的关宁骑兵,也只能望洋兴叹,他狠狠一鞭抽在路旁的林木上,收拾残兵,欲待退出谷道。 但马有水岂肯让他们逃脱?在骑兵愣神的这一段时间,枪手们已经完成了一轮射击,五百余颗子弹,已经射倒了大半的骑兵。 谷道狭窄,骑兵想要掉头,也绝非易事,况且还有虎视眈眈的枪手们! 须臾,谷道归于平静,马有水等待了一刻钟,见谷道外再无动静,便带着兄弟们出来打扫战场。 “大人,关宁骑兵也不过如此!” “只可惜,就来了两个百户,若是所有的骑兵都来了,我们一样可以聚歼!” “大人,这些马匹怎么办?” …… 枪手们一边解下腰刀,收割伤兵,一边叽叽喳喳,幸好来了这些所谓的关宁骑兵,否则,这一次的固关之战,他们几乎没捞到军功。 虽然他们射杀的明军比第五百户要少,但是他们得到了战利品,这数百匹战马,都是大都督一向极为看重的,论起军功,也许不必第五百户差。 马有水一直在思索,大都督所说的关宁铁骑,究竟哪儿厉害,在步枪面前,他们一样只有被虐的的份,他可没想到,这是在山间狭窄的谷道上,骑兵又是被偷袭,若是在空旷的野外…… 一时想不明白,马有水也懒得操神,反正回去问大都督便是,他聚拢起战马,带着士兵们回到固关,向李自成汇报战况。 辅兵们也想讨些战功,李自成边让他们去关外打扫战场,焚烧、掩埋尸体,将死亡、伤重的战马肢解了,马肉运回关城内,晚上举行马肉宴。 等了一个多时辰,刘云水部才返回固关,至此,在固关下发生的战场战斗,已经全部结束,李自成立即在大营内召见了马有水、周宾、刘云水三位千户官。 三人叩拜之后,李自成先让他们汇报本次战斗的战果,以便记录战功。 刘云水一向嘴快,但这次战斗,他只捞了尾声,战果也是最小,所以稳坐木椅上,一言不发。 于是马有水道:“大都督,两位千户大人,第六千户此次在固关城外,射杀曹文诏部步兵七十八人,圆满完成全歼的任务,另外,意外遇上两个百户所谓的关宁铁骑,兄弟们不负众望,全歼骑兵,斩获战马三百四十二匹!” “这么多战马?”刘云水大惊,同时也充满期望,便将目光投向李自成。 李自成却道:“战果分配的事,待会再说,周宾,云水,你们先说说各自的战果。” “是,大都督,”周宾朗声道:“据打扫战场的辅兵统计,第五百户在城下歼灭了两千零二十三人,缴获了大量的弓矢、兵器,还从明军尸身上搜出纹银三千余两!” “哈哈,看来朝廷的军队过得挺滋润嘛!”李自成大笑。 “大都督,朝廷要是能发出足额的粮饷,士兵也不会加入盗贼了,”刘云水撇撇嘴,“依属下看,还不是沿途劫掠来的?” “云水说得是,”李自成点点头,道:“云水,你部战果如何?” 刘云水顿时苦着脸道:“大都督,属下……属下见曹文诏部撤退,于是集中骑兵追击了十里,斩杀断后的明军二十余人,得战马十八匹……” “与有水、周宾两步相比,这些战果的确少了些,”李自成知道刘云水心中不好受,遂笑道:“在这场战斗中,究竟谁发挥的作用更大?” “啊……”三人顿时面面相觑,从内心来说,都认为自己的作用最大,但在大都督面前,这种自夸的话,如何能说出口? “其实,要看各自在战斗中的作用,首先得看有没有完成各自的任务,”李自成顿了一顿,让三人有短暂的思索时间,又道:“周宾部能在城下歼灭明军步兵两千余人,超过我的预计,给有水部伏击减轻了压力;有水部不仅歼灭了残余的明军步兵,甚至还歼灭了两个百户的骑兵,得到数百匹战马,也是超额完成任务;至于云水部……” 李自成端起茶水,品了一口,又放下茶水杯,道:“云水部原本不需要参加战斗,只要牵制曹文诏部骑兵即可,但是现在,不但歼灭二十余名关宁骑兵,还俘获了十余匹战马,也算是意外之喜!” 刘云水这才松了口气,原本焦急的脸上上,终于露出会心微笑,“大都督……” 李自成却是道:“刚才说过战果,你们再来说说各自的损耗,有水,还是你先来吧!” “是,大都督,”马有水朗声道:“我部没有死亡,只有十余名士兵在爬山时,受到轻微的划伤,都不需要医治,将养两日便可!” 李自成含笑不语,将目光投向周宾。 周宾忙道:“回大都督,我部并没有与明军近距离接触,只是有十余名士兵被弓箭所伤,其中重伤兵五人,但都没有生命危险!” 轮到刘云水,他又吱吱呜呜道:“大都督,我部最后追击时,与明军骑兵激战,兄弟们死亡五人,另有十二人受伤……”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些,”李自成淡淡一笑,道:“特别是云水、周宾两步的步兵,依靠步枪射程上的优势,没有丧失自己的阵地,也就没有死亡,这将是我们今后追求的目标!” “是,大都督!” “至于云水部,伤亡了十六人,没关系,骑兵是近距离肉搏,怎会没有伤亡?战兵伤亡了,立即让辅兵补充进去,还有这些战马,全部交给你部,尽快将辅兵武装起来!” 刘云水一时呆了,他虽然惦记着这些战马,但大都督将战马全部交给他,实在是没想到,他原先就有六个百户的骑兵,加上这三百六十匹战马,又能武装接近四个百户,这……他的属下,几乎就是真正的骑兵千户了! 还是马有水用手捅了一下,他才醒悟过来,慌忙叩拜在地,“属下多谢大都督!” “哈哈,云水不用多礼,起身吧!”李自成大笑,这个刘云水,还真是骑兵首领的料,在曹文诏的关宁铁骑面前,也敢追着打,而且不落下风,好钢用在刀刃上,战马自然尽着他先用。 至于李过,西宁自身还有一些养马场,待马匹成熟了,逐步给他增加战马吧! 随后,四人还探讨了本次战斗的得失,即便是一场大胜,也有不少需要改进的地方,一步步积累战场的经验,才是名将的成长之路。 在探讨中,周宾再次提出了明军的盾牌问题,让李自成心有所动,是呀,正规的明军战兵,都会有盾牌的守护,而盾牌几乎就是步枪的克星。 看来,上次想到的火炮的事,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如果说这次战斗有遗憾,便是曹文诏漏网了,不过李自成也不太介意,他虽然是朝廷公认的名将,但对天明军来说,这样的名将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天命军除了骑兵,几乎不需要肉搏,只要按照天命军的军律进行操训,士兵就好比流水线上生产出的产品,对将领个人的能力要求,并不是太高。 天命军的七大千户中,秦大年、李绩、周宾、宋文都是都是降将,刘云水、李过、马有水极为年轻,但他们同样能打胜仗。 再说曹文诏的名头,是在与陕西盗贼不对称的战斗中打出来的,有本事放到辽东试试,在辽东,在与于鞑子的战斗中,曹文诏从未出过彩。 如果能在与辽东与鞑子的战斗中打出名头,李自成才会承认他是名将,曹文诏不是,洪承畴、袁崇焕、祖大寿同样不是,唯一让李自成佩服的,便是所谓的帝师孙承宗。 当晚,固关内热闹非凡,晚餐除了马肉,还有咸鱼,还有刚刚运来的新鲜羊肉猪肉,胜利的喜悦,加上丰富的肉食,士兵们像是提前过新元似的,可惜没有酒,固关也没有水果楼,否则…… 李自成陪着军官们热闹了一会,晚饭过后,便要回营休息,一名亲兵却是急匆匆跑过来,“大都督,来自红石崖的讯息!” 第357章 游击将军 李自成内心一惊,这才想到火炮的事,千万别是红石崖铜矿出现什么问题,否则,不仅火炮要泡汤,就是西宁步枪的子弹,恐怕也要紧张。 更新最快 他内心担忧,面上却是不变色,接过讯息,展开一看,却是大喜:原来是红石崖铜矿的工匠,无意中在矿场附近的祁连山脚下,发现了一座铁矿。 对李自成来说,这是在是一个大喜事,天命军要制造步枪,一直缺乏生铁,虽然在广吴山发现了一座现成的铁矿,但产出的生铁,大部分用于修筑水泥桥了,这么长时间,西宁匠作坊只是为李绩部生产出五个百户的步枪。 如果有足够的生铁,天命军将突破制造步枪的的瓶颈。 占据陇右之后,李自成手中的钱粮,已经大大上了一个台阶,只要有足够的步枪,天命军就可以扩军了。 李自成让何小米去飞鸽传书,立即开发祁连山铁矿! 他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便开始思索扩军的事宜。 现在最需要扩军的,就是马有水部,如果将马有水部扩充至两千士兵,将来驻守固关,他这一个百户就够了,如果需要向东扩张,最多加上刘云水部的骑兵。 这样李过部的骑兵可以回到西宁,居中策应各地,周宾部也可以离开固关,作为手中的机动兵力。 天命军虽然有七个千户,但每个千户的人数太少,除了马有水那个千户,实际配发步枪的战兵太少,不超过五个百户,所以达到战役中,需要多个千户配合。 陇右之战,李自成就调集了四个千户,其余的三个千户,秦大年部驻守甘州,李绩部驻守西宁,宋文部驻守三角城、卡当城,各处兵力都十分紧张,可以说为了东征陇右,天命军已经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要想手中有机动兵力,必须扩充兵力! 李自成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给马有水部扩军,暂时达到两个千户的兵力,全部配发步枪,将来由他驻守固关,对抗朝廷的军队。 马有水部上次已经从盗贼中扩充了一个百户的辅兵,现在还需要九个百户,接近千人。 至于兵源,陇右倒是有数千降兵,正在浇筑关山道上的水泥路,不过现在天寒地冻,水泥路的浇筑,几乎停止了,他们几乎就是白白浪费粮食,可以从中挑选出足够的士兵,宁缺毋滥,实在不够,还可以向杨肇基要人,他是甘肃总兵,实际上就是后备役司令,手下有大量的初步操训过的士兵。 从杨肇基的身上,李自成立即想到了巡抚甘肃的梅之焕,早就准备找他谈谈了,只是一直等到洪承畴的到来,便将这件事放下了。 现在要扩军,便十分依赖陇右的物产,必须和他谈谈了。 天命之后,李自成先是让何小米飞鸽传书甘州,让梅之焕来一趟陇右,随即便在大营中召见了马有水。 “大都督……”马有水有些奇怪,昨日才见的大都督,为何今晨又要召见。 “有水,坐!”李自成向对面的木椅上一直,又让亲兵奉上茶水,方道:“曹文诏大败而归,有水怎么看固关的局势?” 原来是这个!马有水倒吸一口凉气,大局方面,他实在不擅长,便小声道:“曹文诏兵败,洪承畴一定不会善摆干休,他一定还会派出新的军队!” “有水说得不错,”李自成微微点头,“洪承畴接任三边总督不久,一定想要铲除陕西所有的盗贼,曹文诏在固关吃了败仗,天命军一定会成为他重点征剿的对象,有水说说看,我们需要多少军队,才能稳住固关?” “这个……属下不知道洪承畴会排出多少军队……” “其实,固关关城不大,又扼守着关山道,不管洪承畴派出多少军队,他最多只能从城东和城北攻城,”李自成淡淡地道:“像昨日这种的战斗,除了子弹的消耗,对我们没有多少损失!” “大人,属下明白了,”马有水双目悠地一亮,但随即有面露忧色,“大都督,如果不想出城追击,属下这个百户,已经有十个百户的枪手,属下便能镇守固关,只是明军的盾牌……万一明军用什么新的阵法,藏在盾牌之后,属下……” “有水担忧的是,我已经找到对付明军盾牌的杀器,所以,我必须回到西宁,只有西宁的匠作坊才能生产,”李自成也想抓紧时间回到西宁,虽说汤若望擅长火炮技术,但他已经在大明生活多年,以前所学的技术,恐怕早就落伍了,既然要研发火炮,就要最先进的,至少比现在欧洲的火炮要好,“有水,我将固关交给你了,还在现在的兵力,云水、双喜、周宾部都归你节制!” 马有水知道这是大都督对自己的信任,忙起身道:“大都督放心,属下一定让固关固若金汤!” “坐下,坐下,”李自成淡淡笑道:“这只是暂时的安排,一个固关,不能吸引天命军十个千户的兵力,所以,我打算让有水部先行扩军!” “扩军?”马有水大喜,他这个第六千户,一直走在七大千户的最前列,最先配发步枪,最先全部配发步枪,如今又是第一个扩军,这是大都督对他最大的信任,他的眼圈都有些发红了,眨巴几下,道:“大都督,要扩充多少士兵?” 李自成笑道:“加上前日的那个百户,再扩充十个百户,而且全部配发步枪!” “十个?全部配发步枪?”马有水一时懵了,脑中像是蜜蜂在“嗡嗡”乱叫,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在天命军的五个步兵千户中,周宾部、宋文部、李绩部都是配发五个百户的步枪,驻扎甘州的秦大年部,至今连步枪的影子尚未见过,而自己的第六千户,将来配发二十个百户的步枪,比他们的总和还多,这……是真的吗? 李自成眉眼含笑,看着马有水道:“怎么样?有水,如果士兵操训结束,步枪配发到位,再加上云水部的骑兵辅助,你能驻守固关吗?” 马有水似乎这才醒悟过来,他快速离开座椅,匍匐在李自成的面前,“大都督如此信任,属下岂能不知?大都督放心,人在固关在!” “有水起来!”李自成起身,虚扶了一把,将他按到座椅上,“有水尽力就够了,固关万一失手,我们可以再打下来,人要是没了,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大都督……”马有水的双目有些模糊,他背过身偷偷用衣袖擦了把,方道:“大都督放心,无论什么时候,九州军旗都会在固关上飘扬!” “有水好样的,”李自成起身,拍拍他的膀子,“我相信你,趁着曹文诏新败,洪承畴一时半会不会来到固关,你去从战俘中挑选士兵,加紧操训,若是兵源不足,缺多少我都会让杨肇基给你补上!” “是,大都督!”马有水就要告别李自成,却被李自成拦住,“等等,有水,扩军之后,你的属下,就是两个完整的千户了,你这个千户,还怎么带兵?” 马有水不明白,“大都督……” 李自成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相当于朝廷的官身,递了过去,“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是天命军游击将军了!” “游击将军?”马有水呆了一会,方才明白过来,接过官身,又要叩拜,却被李自成拦住,“你们在陇右所向披靡,昨日的战斗,你们三部联合,又是重创曹文诏部,这是你们用战功换来的!” “属下多谢大都督……属下定不会辜负大都督的期望……” 李自成拍拍马有水的膀子,笑道:“去吧,好好操训新军!” “是,大都督!”这一次,马有水无论如何都要叩过头,方才去了。 李自成随即召见了刘云水、周宾,分别给了新的官身,二人都是升为游击将军,因为李过部的骑兵已经驻扎在安戎关,李自成边让周宾将五个百户方辅兵收聚固关,让他们操训步枪。 周宾虽然没有得到大都督的口授,但心中明白,既然操训步枪,那辅兵升为战兵、配发步枪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心中对大都督也是说不尽的感激。 至此,参加东征陇右是四个千户官,除了李过,都是升职为游击将军,对于李过,李自成倒不是刻意压制,他是亲侄儿,应该格外照顾才是。 但李过统兵的能力,的确不如刘云水,无论是“勇”还是“谋”,都比刘云水差了一筹,所以骑兵扩军,刘云水总是走在李过的前面。 要不要给李过升职为游击将军? 如果仅仅论军功,李过没有参加对曹文诏的战斗,军功自然比不上他们三人,但李过前段时间,为了陇右安宁,一直在府县之间奔波,安抚汉人,屠杀不肯归化的异族,为天命军快速接管整个陇右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且李过从米脂开始,一直与自己同生共死,如果不是他四处奔波营救,也许自己到现在还在米脂县的牢狱中,甚至已经被艾诏灭了口。 如果不是受自己拖累,他也不会离开家乡,亡命甘州! 想到这,李自成回到自己的大营,又给李过补了一张官身。 第358章 炕房之乐 李自成离开固关,沿着刚刚浇筑的水泥大道,一路向西而去,经过安戎关的时候,只是将李过的官身交给他,并没有过多的停留。 更新最快 宽阔平坦的水泥大道,不仅看着舒心,奔跑起来也是节约马力,虽然谷道中依然不少上下坡,但与原先石子路相比,已经便利多了。 李自成原本预备将大条水泥大道命名为“清固”大道,从清水县城至固关城,但现在显然不行了,宁远县至巩昌府一段,也是浇筑了水泥大道,将来还会连接起来,一直延伸至兰州,也许叫“兰固”大道更为合适。 大约午时,李自成一行已经赶至马鹿驿,水泥大道还在向前延伸,不知道修筑至何方了,他让亲兵们停下来,吃些干粮喝些清水补充体力,自己却是来到山麓的水泥厂。 原本负责烧制水泥的工匠刘壮已经去了广吴山,现在的水泥厂由文明负责,听说李自成来到水泥厂,文明慌忙迎出来,“草民叩见大都督!” “文明起身,不用多礼,”李自成一边啃着干粮喝着清水,一边打量着水泥厂,见厂内的烟囱正冒着黑烟,遂笑道:“怎么,现在水泥路暂停浇筑,厂子尚未停产吗?” “回大都督,水泥路停工,是因为天气寒冷,户外无法施工,而厂内的温度并不低,水泥又是在高炉内煅烧,影响不大,”文明躬身道:“一旦开年解冻,就会需要大量的水泥,所以……所以草民冬季不打算停产,多余的水泥暂时库存起来……” “你做得很好,能为来年打算,”李自成拍拍文明的膀子,“怎么样,乡邻们没有骂你吧?” 文明恬着脸,讪讪笑道:“没有没有,乡邻们都是感激草民做了好事,这水泥大道……通行实在太方便了,连雨水都不怕,比山上的青石都硬……” “哈哈,现在明白了,天命军都是为百姓的,不管是水泥大道,还是土地,”李自成说道这儿,笑道:“你家怎么样,分到足够的土地了?” “分到了分到了,”文明向李自成深深一礼,“不仅我家,乡邻们都是分到了足够的土地,天命军……天命军是真心真意为着咱们百姓……” “明白就好,”李自成笑道:“现在能安心为天命军做事了?” “草民……草民……”文明忽地给自己两个耳光,“草民该死,草民不该怀疑大都督……能为天命军、为大都督做事,是草民的福分……” “不知者不罪,文明何须如此?”李自成哈哈一笑,又道:“怎么样,现在家中可曾拮据?” “自从大都督来到清水,草民的日子好过多了,”文明将家中的收入梳理了一遍,“待得明年冬小麦收割,草民的日子还会好过些,这一切,都要感谢大都督……” 文明又要下跪,却被李自成一把拉住,“我这人不兴多礼,好好为天命军做事就行,要是烧出的水泥不合格,我还是要惩处的。” “不会不会,”文明躬着身道:“草民原本难以把握温度,但那个龚明光发明了……发明了……对,温度计,自从有了温度计,草民已经不需要用手摸,温度计上有现成的得数,只要草民悉心看管,再不会出错!如果草民犯错,大都督就是拧下草民的脑袋,草民也不会觉得冤枉!” “哈哈,本都督要你脑袋做什么?”李自成大笑,“好好干,给你的酬劳,绝对不会少!” 李自成午饭已毕,便告辞文明,回到水泥大道上,他原本可以休息半个时辰,但马鹿驿太小,亲兵们要进去避风,驻守在驿站的士兵就要出来吹风了,便带着亲兵,向清水方向缓缓而行。 到了清水县城,才刚是申时,原本还可以再走一段,天黑之前,至少可以渡过渭水,但行至岸边,又要搭建营帐,此时已是寒冬,营帐内极冷,李自成便去了清水县城,预备当晚在官衙宿了。 李自成在清水县停留,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田芬在清水县。 她来到陇右之后,为减少奔波之苦,加上固关是战争的最前线,一直滞留在清水县,李自成此次去兰州,不出意外,将回到西宁过新元,便顺道将田芬带回去。 入了清水县城,李自成直接来到中衙,这是他暂居的地方,田芬就居住在中衙。 李自成事先并没有送出讯息,所以清水知县韩山博和田芬都不知道他来到了清水县。 亲兵们各自寻找房屋避寒,并生火做饭,李自成独自来到田芬的卧房前,和当地的习惯一样,卧房房门紧闭。 他伸手敲门,心中已是生出丝许期待。 “谁?” 声音非常生硬,显得颇为不满,随即脚步声起,虽然很轻柔,却还是可以听到。 这次李自成听出来了,还是鸢儿,想到上次被她拒之门外,甚至以言语相威胁,但最终……最终还是在她的床上宿了,脸上不觉布满笑意。 房门开了一条狭缝,正好可以看到半张人脸,不出李自成所料,果然是鸢儿,脸蛋虽然比不上陈秋蝶那般白皙,却也比较周正,看上去还是比较顺眼。 “大都督?”鸢儿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随即将整扇门板打开,又向着里屋叫道:“夫人,大都督来了……” 在田芬出来之前,鸢儿已是跪倒在地,“奴婢叩见大都督!” “鸢儿不必多礼,起身吧!”李自成微微一笑,目光越过鸢儿,向里一看,田芬果然小跑着出来了。 田芬头戴淡青色滚圆小帽,两侧挂着四道白色的绒线狐尾,狐尾之间,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 身着厚实的棉袄,外面罩着回人特有的淡青色曳地长袍,与小帽一色,浑然一体。 李自成隔着半个鸢儿,只能看到田芬的前胸,不知道有没有经过特殊的处理,里面将长袍崩得极为紧凑,一会儿倒要看看。 田芬乍见李自成,小口微微张了张,却是发不出声音,忽地一悟,翻身跪倒,低头的时候,滚圆小帽将脸蛋盖得严严实实,“奴婢叩见大都督!” “一家人,不需多礼!”李自成上前两步,已经跨过门槛,鸢儿识相地退在一旁,任由李自成拉着田芬的双手,将她扶起。 田芬似乎还是在梦中,仰起小脸盯着李自成的脸庞,却是不说话,倒是鸢儿在旁小声嘀咕道:“大都督要来,怎的不传个讯息……” 李自成哈哈一笑,伸手在田芬的脸蛋上抚了抚,道:“我这不是要给你们一个惊喜吗?看看,芬儿都惊呆了!” 田芬这才恢复了动作,身子一纵,已是投进李自成的怀抱,将脑袋埋在李自成胸口,口中喃喃道:“是惊喜……是惊喜……” 鸢儿“噗嗤”一笑,欲待进里屋,却又回身道:“大都督没吃晚饭吧?奴婢这就去准备!” 这样最好!李自成心道,刚好可以和芬儿亲热亲热,离开清水,已经大半个月了,不知芬儿的身子,有没有什么变化,咦,应该有,这大冬天的,芬儿的身子似乎很热,还有她胸前的玉峰,似乎……似乎也比上次更有弹力了…… 李自成一手搂着田芬的后背,一手却是抽出来,在她胸前的玉峰上一点,却似撞上海绵般被弹了回来。 田芬身子一震,只是装作不知,倚在李自成胸前不肯抬头,待李自成闹得欢了,方才弱弱地道:“大都督,天尚未黑,鸢儿还在……待得晚饭后,天色黑透……” 李自成不明白,和自己的女人亲热一番,与天气有什么关系,便是鸢儿,也是自己的女人,就是三人行也不算过分,还怕她知道?或许她正躲在哪儿听墙角呢! 他一路顶着寒风而来,双手冰凉,不好贴着田芬的肌肤,免得她受凉,但箭已上弦,岂能不发? 遂拥着田芬道:“外面寒冷,我的双手几乎冻僵了,且去炕床上暖和暖和!” 田芬怎会不知道李自成的心思? 一来自己被李自成缠得身子麻软,二来李自成是自己的男人,岂能逆了他对心意? 上次李自成路过清水县,她正赶上月事,便让鸢儿侍寝,此番身子完好,正是恩爱之时! 既然大都督想要……又何必等到晚上? 她原本是回人,脑中没那么多规矩! 田芬倚在李自成的身上,却是随着他的移动,一步步来到炕床边。 炕床下果然生着柴火,将炕床烘得温热,李自成先是将田芬抱到炕床上,剥了棉衣裤,覆上锦被。 又以目示意,自己却将双手放至柴火盆上,烘烤一会,已是滚热了,遂脱了衣裤,钻入锦被中。 用手一摸,却是一团温热。 原来田芬在李自成的示意下,早已褪了亵衣裤,赤条条平躺在锦被中,浑身燥热,微微喘息,被李自成一摸,浑身触电般颤动起来。 原来身心都准备好了!李自成恨不得取泰山压顶之势,猛扑过去,就地将她正法了,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楞青了,虽然心急,却还是有条不紊,自上而下,一步步漫过高山、平原、峡谷,甚至连两侧的断崖也不肯放过,最后才是那盼望已久的古溶洞…… 第359章 山丹水大桥 鸢儿已经备好了晚饭,在炕房外逡巡已久,知道里面热烈,却不敢叫门,直到李自成收拾齐整,与田芬携手出来,方才迎上去,“大都督,夫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李自成见她面色红扑扑的样子,知道她已经等了很久,遂打个哈哈,道:“正好我们也饿了,芬儿,走,我们看看鸢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田芬自然也能看出门道,白了李自成一眼,却是藏在他的身后,一时不敢面见鸢儿。 更新最快 晚饭后,李自成挤上滚热的炕床,又将田芬收拾得娇#喘吁吁,只是可惜了,一直忙前忙后服侍他们的鸢儿,却未能雨露均沾。 辛苦了半夜,积攒了大半月的淡水,全部释放出来,将田芬浇灌得饱饱的、满满的,李自成也不觉得疲乏,反而更加精神抖擞,天色微亮,便起床带着何小米等人,顶着寒风绕清水城跑步一周,直至微微出汗,方才回到中衙。 田芬早已起床,刚刚梳洗完毕,这会又要以饱满的热情服侍李自成洗脸、擦汗、换衣,又将鸢儿准备的早点端出来,陪着李自成吃了。 李自成劳心劳力惯了,但在生活上,一向由宋玉莲她们伺候,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心中不觉暗叹息,还是后世说得好,男人只要将女人的身子侍候好了,什么都好说。 只是可怜了鸢儿,比芬儿还要忙碌,却是什么也没得到,只能在一边看着眼馋,今晚露营,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尝些甜头,一旦回到西宁,她就得挨边站了。 这一路西行,行程甚远,幸好田芬已经学会了骑马,她早已收拾妥当,随身携带的物事,只有一个布包裹了,搁在白马背上。 但鸢儿并不会骑马,李自成起初预备将她留在清水县,暂居知县韩山博家中,但鸢儿不仅是田芬的侍女,自己已曾收用过,单独留在韩家,也不合适。 没办法,李自成将鸢儿扶上了自己的战马,搂在怀中,黄鬃马原本脚力不错,鸢儿不过七八十斤,驮起来应该不会吃力。 鸢儿羞得满脸通红,连头都不敢抬,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田芬,李自成见了,心道:你怕什么,晚上还有比这更亲密的呢! 当着亲兵的面,他难得当了一回正人君子,李自成左手从鸢儿腋下穿过,牵着马缰,只是用右手揽住她的细腰,免得战马奔跑起来,鸢儿坐立不稳。 田芬没有鸢儿想象的那般小气,不放心鸢儿第一次骑马,倒是催促李自成搂得更紧些,免得鸢儿从马上摔下来。 一路急行,至傍晚时分,方才赶至山丹水,这里距离宁远县城,不过十余里,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可以赶至县城之内。 李自成正待渡河,却惊异地发现,山丹水河面上,斜着飞出一道石桥,将东西两岸连接起来。 石桥呈圆弧形,中部凸起,表面光滑,如果披上彩色的外衣,就是一道彩虹。 “咦,怎么回事?上次经过山丹水的时候,并没有这座石桥,难道汤若望他们的杰作?” 李自成跃下战马,将鸢儿抱下来,徒步走到石桥面前,仔细一看,果然是一座水泥桥! 山丹水汇入渭水的入口处,比漳水要窄一些,李自成目测,应该不超过二十米,所以河中并没有桥墩,这就大大节约了施工的时间。 难怪汤若望他们在浇筑了漳水大桥后,又究竟浇筑了山丹水大桥! 水泥桥表面上已经硬化,呈现出青白色,用脚一踩,便会落下一个清晰的脚印,但脚底却是异常坚硬。 李自成不知道浇筑的确切时间,更不知道桥面上能否通行,正迟疑间,忽见桥面上露出几个脑袋,显然是几名路人。 脑袋越来越高,几人边走边说着什么,不一会儿,便到了桥面中间的最高点。 几人见到骑兵,顿时吃了一惊,不知觉停下脚步,定睛一看,原来是李自成,慌忙跪倒在桥面上,“小人叩见大都督!” 何小米不知来人是谁,紧走两步,护在李自成的身前,大喝道:“你们是谁?” 几人都是战战兢兢,其中一人道:“我们是洮州卫刘太清属下的战俘,奉命查验山丹水大桥!” 原来是筑路队,难怪认识自己!李自成放下心来,让他们起身,“山丹水大桥,浇筑多久了?” “回大都督,大桥乃是十日之前浇筑完工的!” “奥,”李自成点点头,道:“在你们看来,大桥可以正常通行了吗?” “回大都督,行人可以通行,但战马能否通行, 着实不知!” 李自成明白,他们只是奉命维护大桥,对于技术活,自然不可能知道太多,便道:“汤先生现在何处?” “汤先生在大桥浇灌结束之后,便去了兰州,五日之前,陆荣大先生、俞晓先生也是去了兰州,只留下小人等在此守护大桥,直至水泥完全凝结!” “兰州?”李自成想起,当初东渡黄河时,曾经让汤若望考察黄河,看看能不能在黄河上建造一座大桥,因黄河太宽,汤若望无法完成,现在水泥桥出来了,他是不是陆荣大、俞晓去黄河上考察去了? 他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兰州,应该很开就能与他们相见。 李自成不能确定水泥大桥上能否通行战马,现在的水泥,质量难媲美后世,便让亲兵们携带战马渡河,自己牵着田芬与鸢儿,缓缓上了水泥桥。 田芬从来没听说过水泥大桥,甚至连水泥都未听说过,她一手拎起长袍的下摆,一面用小脚踩踏桥面,“大都督,上次经过的时候,此处不曾有桥……这石桥很怪,咦,桥面好似一块完整的山石,这要多大的一块的山石呀……” 何小米不仅笑出声来,见田芬回首,忙低下脑袋,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芬儿,这不是石桥,”李自成纠正道:“这叫水泥桥,是一种叫水泥的物事浇灌而成,只要质量合格,通行极为便利。” “水泥……大都督,水泥是什么物事?”鸢儿仰着脸,脸蛋上冻得通红,却还是十分兴奋,也不知是因为从未见过的水泥桥,还是其它什么缘故。 “水泥……总之是一种筑路、筑桥的材料,”李自成一时无法解释清楚,便岔开话题,“如果人手充足,浇筑这样一条水泥桥,只需要四五的时间。” 其实,山丹水大桥的长度不,也就二三十米,因为没有桥墩,浇灌桥面应该用不了半日的时间,关键是浇灌之间,需要用树木搭建模板,筑桥的时间,主要就在搭建模板上。 田芬的小口,顿时张得滚圆,跟衔着一个煮熟的鸽蛋似的,直至行到水泥桥的顶部,方才清醒过来,“大都督,以后在大通河上也浇筑一座这样的的桥梁吧,两岸通行也会便利些!” 大通河上筑桥,的确方便通行,但李自成现在面临的最大压力,还是在军事上,特别是机内陇右之后。 他的精力,主要还是投在军事上,无论是粮食还是银子,就是这次修筑的水泥大道、桥梁,也是为了运输物资上的便利,真正为百姓考虑的,必须带军事上稳定之后。 大通河上筑桥,倒是可以加强浩门县与北川县、西宁府的联系,可以将浩门县生产的粮食,快速运至西宁,但大通河两岸,都是峡谷结构,河床很深,河岸又是特别陡峭,浇灌桥墩极为困难。 但他不愿让田芬失望,那里毕竟是她的家,便道:“以后有时间,让汤先生去看看,大通河上能不能筑桥!” 田芬只道汤先生无所不能,既然大都督同意了,应该没有技术上的难题,水泥桥是稳稳的了,便松开李自成的大手,蝴蝶似的在水泥桥上窜来窜去,倒是鸢儿,一直和李自成牵着手,颔首浅笑,极为淡然,如果不是衣着,田芬倒像是侍候她的婢女。 李自成原本赶着去看漳水大桥,没想到在山丹水就见到了,便仔细打量着这座山丹水大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却又想不起。 “夫人小心,当心落水!” 李自成转身一看,原来是田芬,她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来到桥边,探头向下张望,鸢儿这一声叫唤,倒是让他一悟。 对,缺少护栏!刚才总是觉得桥面上乖乖的,原因就在此! 如何桥面上有护栏的保护,在水泥桥面上行走,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没准这儿将是游人不可多得的一处风景点。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户/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李自成没理由的想起这首印象派诗歌。 只是不知道,山丹水大桥上,能不能加装护栏,哪怕是木制的也好,以后再设计大桥,一定要加上护栏。 亲兵们已经渡过山丹水,李自成见天色将晚,遂重新上马,怀抱鸢儿,向宁远县城方向而去。 过了山丹水大桥,一直到宁远县城,水泥大道已经与水泥大桥无缝对接,李自成心道:“一旦开春转暖,还要加快水泥大道的建设,有这么多免费的战俘,最多半年,兰州至固关的大道,将全线贯通。” 不知道汤若望他们怎么样了,如果能在黄河上筑桥,水泥大道,一定要延伸至西宁。 李自成这样想着,一时不察,将鸢儿的胸前的玉峰挤得严重变形。 鸢儿吃痛,几乎流下泪来,但田芬就在身边,她不敢作势,只得带着哭腔,弱弱地道:“大都督,你弄痛奴婢了!” 第360章 就当是聘礼了 第361章 建立行省 第362章 三权分立 第363章 齐人之福 这个问题,也是今日李自成要谈的核心问题,否则,他吃饱了撑着花这么长的时间,去和梅之焕磨牙,赶了一日的路,浑身透着臭汗,如果洗洗热水澡,再去行军床上与芬儿、鸢儿共同测量下床的宽度或厚度…… 但怡情不能耽误了公事,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以梅老先生的为官经验和威望,这陇右省的省长,自然非公莫属!” “我?”梅之焕虽有有一丝丝预感,但李自成说出答案,他还是有些吃惊,不过,他隐隐感觉,这个省长,绝对不像以前在朝廷做官那般得心应手,特别是有所谓的议员监督…… “梅老先生,有什么问题吗?”除了梅之焕,李自成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基本解决了粮食、银子之后,他悲哀地发现,现在的天命军,最缺的就是人才。 更新最快 “这……属下……属下……”梅之焕根本没有多少喜悦,李自成的这种设置,他实在有些不懂,云里雾里似的。 “哈哈,老先生不用担心,”李自成哈哈一笑,道:“梅老先生不用担心,该怎么做官,应该不用我提醒了吧?” 梅之焕背叛了朝廷,除了向天命军效忠,已经无路可走,他盘算已毕,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当官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怕什么监督?朝廷也是有御史、言官,自己都能得心应手,难道还怕几个议员? “多谢大都督抬爱,只是……只是,当前的陇右,是不是以粮食生产为主?” “梅老先生一针见血,”李自成拱拱手,笑道:“当前的一两年,陇右主要以恢复生产为主,只要耕地不荒芜,百姓有了粮食,天命军也就不会缺少粮食,当然,”他又强调:“陇右除了汉人外,异族实在太多,梅老先生要有重点、逐步将这些异族全部归化为汉籍,免得将来生出事端。” “全部?”梅之焕为官多年,自然知道,异族给朝廷带来的不稳定因素,云南、广西、四川的异族,朝廷恩养了数百年,还是不时生出事端,最近水西苗民作乱,朝廷花了七年,动用了五省的兵力,才平息了动乱,陇右异族甚多,若是过于激进……“大都督,若是异族不服,起身作乱……” “老先生放心,”李自成心知肚明,在陇右地区,异族中的顽固死硬分子、出头鸟,已经被天命军洗过一遍了,田芬又以回裔、大都督夫人的双重身份,在陇右各地安抚了一遍,一黑一红,归化工作大局已定,梅之焕所要做的,就是巩固已有的成果,难度应该不会太大,“天命军在各地的驻军,随时听候待命,老先生不必担心。” 梅之焕思索片刻,终于点点头,道:“大都督,未来一两年的目标,是粮食,那以后呢?”他清楚地记得,李自成说过,省长的任期是五年。 “如果百姓安居乐业,粮食生产平稳,就要考虑《工商律》,鼓励、协助百姓参与工商业,‘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只有发展工商业,陇右省才能得到大量的税银,百姓才是真正的富足。” 李自成又简单阐述了农、工、商三者的关系,虽然梅之焕出生仕林,有着文人的清高,一向看不惯工商从业者,但在天命军的属地上,一切都是变了样,他已经降了天命军,还能坚持原先的气节吗? 最后,李自成让梅之焕兼了兰州府的知府,在可能的条件下,集中全省的力量,优先发展兰州府。 为了支持兰州的发展,李自成将接受部分陕西的盗贼,安置于兰州,一方面是为了开发兰州的土地,另一方面,兰州并没有多少工业技术,最重要的生产力,还是人口,有人就会有需求,才会促进兰州的发展。 送走梅之焕,李自成轻松了一大截,陇右立省,过得一两年,就会完全、彻底融为天命军的属地,这样的事情,交给梅之焕就行了。 他现在最主要的工作,还是在军事上,如果不能坚守固关,让朝廷的大军越过关山道,那么他苦心经营的陇右省,就会在朝廷大军的践踏下,重新归入战乱,自己的大业付诸东流,陇右的百姓也会重新陷入贫困,甚至和陕北一样从此沦为盗贼的滋生地。 要对抗朝廷,天命军无法像朝廷那样,供养大量的士兵,必须另辟蹊径! “大都督,累了一日了,要不要洗洗脚上床休息?”鸢儿终于等到梅之焕走了,忙探出脑袋,小心地走进来。 “嗯,洗洗睡了,明日还要赶路,”李自成的目光落在鸢儿胸前的凸起上,心道,这是在军营,总该有个大些的床铺吧?他淡淡笑道:“鸢儿,你们洗过了吗?” 鸢儿见李自成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自己的敏感部位,忙架起双手,将身一扭,“大都督坏,就会欺负鸢儿……” 李自成嘿嘿暗笑,待会上了床,看我怎么欺负你……等待,好像这不叫欺负吧?他向椅背上一靠,开始浮想待会上床后的场景,两个又嫩又滑的白羊,在自己的面前爬来爬去,稍不留神…… “大都督……奴婢来伺候大都督洗脚……”鸢儿在门外酝酿好了,小脸蛋上只剩下淡淡的红晕,但还是不敢抬头。 “奥,”李自成正要挪身,却是觉得不对,“鸢儿,好似不对吧,要先洗脚吗?” “大都督……”鸢儿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虽然她已经被大都督吃了,已经是他的女人,他的奴婢,但这样的事情,她还有些不适应。 见李自成没有说话,鸢儿才放下心来,她放下木盆,倚进身边,小手开始熟练地解开李自成的衣裤。 李自成一时兴起,将大手从鸢儿的脸上,顺势而下,直至胸前极度饱满的玉峰,从肚兜外轻轻搓揉起来。 鸢儿浑身颤动,小手也不听使唤了,她扭动着身子,却摆脱不了那只大手,那种感觉……急得快要哭了,“大都督……热水就要冷了……待会上了床,鸢儿还不任由大都督欺负……” 这是欺负吗?看来以后要好好教育! 李自成只得将作怪的大手收回来,搭在鸢儿的香肩上,任由她将自己的身子擦得干干净净…… 进入兰州守军为自己准备的营房,田芬早已钻进锦被,只露出半个脑袋,露在外面的那只漂亮的蓝眼睛,一眨一眨的,如一团蓝莹莹的宝石。 鸢儿立在床前,身子摇晃,两条腿不安地交替承受着全身的重量,一双小手不安地捻着衣角,微微低着螓首,时不时的偷偷打量李自成一眼。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鸢儿,去床上看看,锦被里热了没!” “大都督……”鸢儿微微抬起头,看了眼李自成,又转向床上的田芬,一时犹豫不决。 李自成笑道:“奥,我想起来了, 芬儿与鸢儿都是属蝙蝠的,怕光!” 莺声燕语,先是不依不饶,但随即就一个个抢着讨饶了,李自成以一敌二,各个击破,攻城略地,直到把自己灰黑色的大旗,插到斜坡荒草丛中的断崖上…… 翌日天明,李自成张开双眼,想要伸个懒腰起床,却发现双臂沉重,像是挂上两个百十斤的杠铃,扭头左右看,才发现两只白羊正伏在两侧酣睡,这才想起昨夜的齐人之福。 李自成不忍惊动二女,欲待轻轻抽出双臂,独自披衣下床,但刚才胳膊上扬,已经惊着二具白羊。 田芬微微张开双目,随即又闭上了,倚在李自成的怀中不肯起身,口中喃喃道:“大都督,让人家睡一会吗,才刚刚睡下不久……” 鸢儿原本预备给李自成穿衣,闻言却是向温热的怀中拱了拱,打个哈欠,又闭上双目,慵懒地道:“是呀,大都督每日都是早起,晚上又不让人早睡……” “两个小懒猪!”李自成轻拍着两人的脸蛋,道:“我先起身,你们再谁会,别耽误行程就行!” “那怎么行,大都督要起身,婢子一定要伺候大都督的,否则要是传出去,婢子就没脸活下去……”鸢儿将李自成的胳膊抱在胸前,唯恐一不小心,大都督就逃出锦被。 “是呀,大都督就再睡会嘛!”田芬也是帮腔,顺便将李自成的另一侧的胳膊紧紧搂住。 李自成真是无语了,这两个小猫! 他思索片刻,贴近田芬的耳朵,小声道:“男人是需要早锻炼的,否则……”声音虽然不大,恰好鸢儿也可以听到。 “啊……”鸢儿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自己赤着上身,忙用锦被盖了。 “骗人!”田芬“噗嗤”一笑,双肩颤动,迟疑了一会,还是坐起身,白了李自成一眼,却是将李自成的内衣扔给鸢儿,自己也是忙着穿衣。 李自成在鸢儿的服侍下,穿了夹衣,带着何小米等亲兵,顶着寒风在操训场跑了半个时辰,方才回来,鸢儿已经做好了早餐,又泡了一壶温差。 已经是回程的最后一段了,李自成已是归心似箭,吃过早饭,立即出发,向西宁赶去,不到一个时辰,已是来到黄河岸边的青石滩,现在的黄河早已封冻,无需船只,直接从冰面上就可以渡河。 但在冰面上,李自成很意外地遇上陆荣大、俞晓。 第364章 两女争夫 陆荣大、俞晓看到骑兵,起初吃了一惊,待看清是李自成,二人忙过来见礼,“大都督!” “咦?”李自成奇道:“你们在冰上做什么?汤先生呢?” “回大都督,我们在测量黄河的宽度,还有现在河面的宽度,”陆荣大道:“汤先生昨日已经回西宁了!” 李自成让二人起身,道:“黄河的宽度?你们这是考虑在黄河筑桥的事吗?有希望吗?” “多谢大都督!”二人起身后,陆荣大又道:“汤先生已经设计了草案,要等大都督做最终的决定,我们留在这儿,目的就是为了测量出准确的数值。 更新最快” “奥,已经设计了?”李自成大喜,如果黄河上真的能筑桥,那将来通行就便利多了,特别是车马,不过,让他拿最后的主意,实在是为难他了,他并不懂桥梁的有关知识,只是有一些后世的经验,连皮毛都算不上,不过,有汤若望这样的大师,他却并不担心。 “设计的才是草案,”俞晓道:“我们正在测量黄河的详细宽度,就是为修正草案提供数据。” 李自成道:“那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黄河这么宽,桥面的强度够吗?还有,这水里的桥墩……” “大都督,现在是枯水季节,水面宽度不过二十米,但到了满水季节,河面宽度将达到一百二十米,”陆荣大晃动手中的黄皮本,道:“所以汤先生说,一定要在枯水季节筑好桥墩。” “枯水?二十米?”李自成默默念叨着,心中忽地一悟,忙道:“汤先生的意思,现在立桥墩,根本不需要在水底?现在河面才二十米,直接在河面两侧的岸上立桥墩?” “是,杨先生就是这个意思,”陆荣大躬身道:“可惜,现在是冰冻期,并不能直接施工,须待明春天气转暖,岸边的冰碴完全融化!” “冰冻期?”李自成自然知道,在及其严寒的天气下施工,水泥桥的质量可能出现问题,但开春之后,距离梅雨季节还有一段时间,只要在梅雨来临之前,先拿下桥墩,桥面可以晚点再说,“不错,汤先生果然心细,你们怎么样?河面测量结束了吗?接下来去哪?” 俞晓道:“回大都督,我们在此处的工作已经基本结束,正准备回西宁。” 回西宁也好,暂时无法施工,正好回西宁过新元,李自成遂道:“你们会骑马吗?” 两人顿时尴尬地笑笑,“回大都督,我们……我们不会骑马!” “没关系,”李自成从亲兵中挑选出两匹体格健壮的战马,让两人分别骑上去,只能一马双骑了,“荣大、俞晓,你们负责在各地浇筑桥梁,以后会常常外出远行,若是学会了骑马,行程上会节约很多时间!” “是,大都督,学生回西宁之后,尽量弄来战马,利用冬闲时间,操练骑术。”陆荣大在马上一拱手,但屁股底下不稳,差点一个趔趄从马背上倒栽下来,脸色都吓白了,忙用手抓住马鞍,方才稳住身子。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不用弄战马了,回西宁之后,我送你们每人一匹战马!” “多谢大都督!”陆荣大有了刚才的经验,只是口中感谢,双手再不敢离开马鞍。 “走,回西宁!” 李自成在冰面上不敢加速,但上岸之后,便是快马加鞭,但驮着陆荣大、俞晓那两匹战马,都是一马双驮,速度渐渐跟不上,便留在最后。 渡过黄河,一路都是坦途,李自成在西宁经营得久了,道路极为平整,马匹一旦加速,比陇右快多了,再说,回到西宁后,战马便会得到休息,所以今日并不需要顾惜马力。 李自成终于回到西宁,一抹夕阳,给西宁的城墙披上一层金黄色的光圈,他长舒一口气,终于回来了,西宁。 自从东征陇右,李自成离开西宁快半年了,若不是为了回来研制火炮,加上要过新元,也许暂时还不会回来。 东城门外,梁文成、沈道得到讯息,已经率领大都督府和西宁府的官员们,整整齐齐地跪在城门外,他们知道李自成一贯不喜欢排场,所以并没有发动城内外的百姓。 “恭迎大都督凯旋归来!” 虽然不过数十人,但整齐划一的声音,还是十分震撼,原本停留在城墙的几只小鸟,顿时展起双翅,“哧溜”一声,直冲云霄…… “文成,沈道,还有各位,快快起身!”李自成翻身跃下战马,将鸢儿小心地扶下战马,赶紧上前几步,将梁文成、沈道等人一一扶起,“我不在至西宁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属下职责所在,并不辛苦,”众人齐齐向李自成拱手,“大都督亲临现场,既要指挥作战,又要四处奔波,大都督才辛苦!” “走,咱们入城再说!”李自成哈哈一笑,率先向城门行去。 “自成,”梁文成急忙赶上来,“今日拼着各位夫人责怪,属下也要为大都督接风,怎么样,咱们直接去府衙?饭菜早就准备好了!” 李自成回身看了眼田芬与鸢儿,心道:以田芬的模样,若是直接去后衙,还不被高桂英她们直接打出来?便道:“文成先去官衙,我先去趟大都督府,很快就会赶过去。” 梁文成扫了眼田芬与鸢儿,岂能不明吧李自成的心思?他哪里是去大都督府,肯定是去后衙,将这两位夫人送回去,不过,大都督也是,想要女人,汉人有的是,为何要了这样一个丑八怪? 他是下属,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梁文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拱手道:“那大都督先去都督府,公务要紧,属下等在府衙等着大都督!” “一定,一定!”李自成辞别众人,带着亲兵和田芬、鸢儿回到后衙。 鸢儿还好,她虽然被李自成收用过,不过身份上还是婢女,大户人家,谁不需要婢女?以婢女身不由己的身份,被主人收用,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是主母也管不了,若是主人喜欢,将来还有可能给她一个身份。 田芬就不同了,当日被送给李自成,虽然没有任何程序,但她一直将自己当做李自成的夫人,哪怕是如夫人也好。 眼看着就要进入后衙,她不禁担心起来,一拉小白马的缰绳,悄悄靠近李自成,“大都督,不知大夫人会不会……” “芬儿不必担心,”李自成哈哈一笑,道:“芬儿为陇右的安稳,立下汗马功劳,大夫人又是通情达理之人,断不会为难芬儿!” “但愿如此,”田芬摇咬了咬小白牙,将下唇咬得苍白,随即露出坚定的目光,“就是大夫人为难芬儿,芬儿也不会与大夫人计较。” “芬儿就是乖,”李自成将战马靠近田芬,用手抚摸着田芬白皙的小脸蛋,笑道:“芬儿放心,在我的李家,绝对不会有人欺负你!” “还说没有,”田芬白了李自成一眼,又掩口一笑,“大都督不是日日欺负芬儿?”又看了眼鸢儿,道:“鸢儿说是吧?不仅欺负我,还欺负鸢儿……” 这个胆大的小妮子,当着亲兵的面,什么话都敢说,这让本都督情何以堪?李自成恨不得立即将田芬抓过来,就在马背上欺负她一顿,后世好像就有什么“马震”,不知道“马震”是什么感觉! 田芬似乎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她在小白马的臀部轻轻抽了一鞭,双腿一夹马腹,“驾!”眨眼之间,距离李自成已经超过十步。 李自成懒得跟她一般见识,等到回家之后,看怎么收拾你! 刚刚拐过中衙的拐角,前面忽见一群女人,莺莺燕燕的,见到李自成,顿时鸦雀无声,过了好久,却是不约而同跪拜在地,“大都督!” 李自成翻身下马,将鸢儿抱下,放在一边,急赶几步上前,“都起身,都起身,英儿,看你都这个状况了,还跪拜什么,都是一家人!” 高桂英在小梅与小兰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双手搭在小腹上的凸起上,轻轻向下抹了把,“大都督这一去就是半年……大都督辛苦了……”睫毛快速眨巴,双眼立时就湿润了,“吧嗒”一下,一颗豆大的泪珠,从脸蛋上滑落,砸在小腹处的手臂上。 “英儿,”李自成走上前,用大手为她抹去泪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正好赶上咱们的孩儿出生,”又摸摸她的小腹,“英儿要高兴些,你要是流泪了,咱们的孩儿,将来可是泪水涟涟……” “噗嗤!”高桂英顿时笑出声来,微低螓首,一副小女儿状。 亲兵们见大都督与夫人们拉家常,赶紧转了脑袋,一个个将目光投向后面的官衙围墙,似乎围墙上镶嵌着一块块金砖玛瑙似的。 李自成觉得奇怪,要是往日,陈秋蝶早就考拉似的投入自己的怀中,她一向没心没肺的,连大夫人高桂英都不跟她计较,今日怎么了?难道在亲兵面前,她学会了害羞? 将目光投过去,李自成便觉得不对,原来陈秋蝶与孙梦洁,一直在紧盯着田芬,孙梦洁还婉约些,陈秋蝶的眼中,几乎冒出火来,恨不得将田芬烧得连尸骨都无存。 坏了,难道要当着亲兵们的面,上演一出两女争夫的游戏? 李自成只得走过去,将田芬拉到众人面前,讪讪道:“介绍一下,这位是田芬,乃是浩门知县田中时的女儿!” 田芬颔首向众人示意,脸上刻意保持着微笑。 陈秋蝶却是丝毫不领情,瞪了李自成一眼,气呼呼地道:“既然是浩门知县的女儿,应该让人家回到浩门,家人团聚才是,大都督却是将人家的女儿弄到家中做甚?” 第365章 东征关中,南下巴蜀 第366章 开国功臣 第366章 开国功臣 李自成睁开眼用手轻揉着太阳穴,昨晚酒喝得有点高,到现在还昏昏沉沉,所以今日不准备起床早锻炼了。 更新最快 “大都督醒了?”陈秋蝶将脑袋探过来,无限接近李自成的面孔。 “奥,蝶儿也在?”李自成用手一摸,右边果然还有一个孙梦洁。 “大都督还生婢子的气吗?”陈秋蝶笑靥如花,但心中却是惴惴不安,昨晚她是主动挨过来的,但大都督喝了不少酒,不知道当时发现自己没有。 “我要是生你的气,昨晚就该让芬儿来伺候,”李自成用手捏着陈秋蝶的鼻子,“以后不准再给本都督脸色看了!” “婢子再也不敢了!”陈秋蝶刚刚放下担忧,那边又起了别的心思,“大都督,那个田芬,也和鸢儿这般伺候大都督吗?” 李自成在她的脑门上“嘣”了一下,“你这个小脑瓜,整日想什么呢?小小年纪……平日要将精力放在学习上,关键时刻要帮本都督一把,我看洁儿就比你强多了。” 孙梦洁闭着双目装睡,心中却是腹诽:先生总是在外,学生除了学习,还能做什么?像昨晚这样,便是学生,也无法像平日那般学习…… 陈秋蝶更是直接抗议:“脑袋不能打,被大都督打傻了,还怎的学习知识?” “我看呀,你就是欠打!”李自成却是双手搓揉着她的脸颊,“昨晚怎么样,芬儿是如何安置的?” “大都督放心,不会委屈了你的芬儿!”陈秋蝶脸颊被挤得变了形,说话也不利索了,“昨晚上,娘和小梅、小兰她们,连夜打扫了一件屋子,作为田芬的卧房!” “这就对了,芬儿也是你们的姐妹,以后要和睦相处,”李自成在陈秋蝶的脸蛋上拧了一把,“要是再生出什么事端,当心我将你打入冷宫!” “婢子不敢!”陈秋蝶痛得龇牙咧嘴,口中犹是不饶人,“婢子就觉得……你的芬儿,长得如此怪异,婢子与她在一起,总觉得毛骨悚然,不知道大都督怎的在她身上……也幸亏是晚上,什么也看不见……” “现在明白了吧?”李自成在刚才拧过的地方抚了抚,道:“你家大都督,为了大业,可是舍身侍候……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想想又觉得不对,现在的天命军,正推行信奉天主,与佛祖不搭边,幸好陈秋蝶没有发觉异样,“那大都督还像以前一样疼爱蝶儿吗?” “蝶儿永远是我的蝶儿,”李自成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了,“你看,刚刚回到西宁,不就让你来侍候了?” “大都督坏!”陈秋蝶也有害羞的时候,将脑袋拼命埋入李自成的胸前,久久不肯起身。 李自成见孙梦洁一直不做声,知道是装睡,便伸手过去,在她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哇……”孙梦洁大叫,“蝶儿妹妹说得不错,先生是坏先生!”话刚出口,就等于承认了自己一直是装睡,遂闭口不言。 李自成与二女温存片刻,遂道:“洁儿、蝶儿,一会梁大人他们还要过来汇报工作,咱们赶紧起身,别让梁大人他们看笑话。” 陈秋蝶原本还想恋会床,闻言急忙起身,先和孙梦洁一道给李自成着了装,然后自己才穿衣下床。 果然,李自成刚刚早饭毕,何小米就赶来汇报:“大都督,梁大人与沈大人已经来了,正在书房等候。” “你先过去侍候茶水,我随后就到!” “是,大都督!”何小米答应一声,飞速跑开了。 李自成来到中衙的书房时,梁文成与沈道正在方桌前品茶,看到李自成,二人忙行礼:“属下叩见大都督!” “不用多礼,”李自成让二人就坐,“我不在西宁的这段时日,两位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属下的职责!”两人都是慌忙拱手,梁文成又道:“自成,属下就西宁、甘州的财物向大都督汇报!” 根据梁文成的汇报,粮食是稳获丰收,特别是“美洲三农”,已经在西宁地区大规模种植,现在已经推广至甘肃,只要水土合适,不出两年,又将是大丰收。 李自成沉思片刻,道:“将多余的‘美洲三农’运至兰州!”他准备接受一批陕西的百姓盗贼,安置在兰州。 “是,大都督,”梁文成却是皱着眉,“粮食虽然获得丰收,但银子尚显不足。” 原来西宁与陇右一样,百姓一贫如洗,所有的农业税都是以粮食的形式缴纳,只有西宁商人缴纳了万两银子,这些银子,连支付士兵的饷银都不够。 现在的西宁,商业极度不发达,李自成也没打算征收多少商税,主要的收入,还是来自李自成兴办的几个厂子,他微微点头,看来,得召见几个厂长了。 “还有什么?” “自成,还有一个难题,人口登记已经实行了两年,但现在基本处于停滞状况,异族再难归化为汉籍,也不从事农业生产,即便从事农业生产,也很难缴纳农业税……” 看来西宁地区的农田扩张,是遇上了瓶颈,非雷霆手段不可,但现在的天命军,主要的精力被牵制在固关一线,朝廷才是最大的敌人。 李自成不愿两线作战,便道:“汉人呢?西宁地区的汉人如何?” 梁文成拱手道:“汉人基本上全部登记造册,正常纳税了。” 马撇的,汉人都是正常纳税,异族反而不纳税,这让汉人的心里如何平衡?这样的民族歧视政策,恰好与李自成的愿望完全相反,如果汉人享有特权,才有可能引诱异族归化! “文成,将分发土地、正常纳税与归化汉籍分开处置,分两步走,如果异族不登记为汉籍,只要正常纳税,暂时不去动他们!” “是,大都督!” 沈道小声道:“大都督,天命军火器犀利,又在三角城、卡当城一线驻扎了士兵,为何不能像陇右那样,采用雷霆手段,一劳永逸……” “沈道说得是,”李自成点头,“要解决这种事情,就得用雷霆手段,但现在他的天命军,还是以守卫关山道为主,先让这些异族蹦跶几日,等关山道稳定下来……” 沈道连连称是,现在的天命军,不过数千军队,无论有多强的战斗力,在朝廷的百万大军面前,都是渺小的,不必不断积累实力。 幸好天命占据了陇右,陇右无论是土地还是人口,都是远超西宁,将能养活更多的军队,“大都督,天命军得了陇右,防区扩大,现在粮食充足,要不要扩军?” 扩军是必然,李自成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他忽地想起,现在大都督府有了兵事使,具体的工作,可以让沈道去执行,也省得自己忙得团团转,便道:“匠作坊怎么样了,我离开西宁之后,他们铸造了多少步枪?” “回大都督,除去运往固关的步枪,李绩部已经配发了五个百户的步枪,他们已经操训了两个多月,就快要成军了,”沈道虽然没有亲赴战场,但他早已知道步枪在战场的威力,“另外,匠作坊还存有三百余支步枪!” “好好,”李自成大喜,面上含笑,道:“将这些步枪立即运往固关,让匠作坊加紧生产,固关尚需七个百户的步枪!” “是,大都督,属下回去之后,立即将步枪装车,争取赶在新元之前,将步枪运往固关。” “新元之后,让李绩部带着步枪,去甘州驻防,就地扩军十个百户,”李自成又道:“让甘州的秦大年部,就地扩充十个百户,待李绩部到达,立即回西宁整训。” 沈道大喜,李自成片言之间,就扩充了两千余士兵,而且,开了千户官统兵两千的先河,不出意外,所有的千户都将扩军至两个千户的编制,那时的天命军,将达到一万五千士兵。 他还不知道马有水部已经扩军至两个千户,而且将全部配发步枪。 “自成,”梁文成见两人汇报已毕,遂试探着道:“我观地形图,现在天命军占据陇右,与西海之间,只隔着狭窄的答思麻万户府,若是一并据了,可以将陇右与西宁连成一片……” 李自成忙展开行军地图,果然如梁文成所说的,陇右和西海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百里,若是将这一片完全收了,不但将西宁与陇右连接起来,还能扼守着“唐蕃古道”,将藏人与蒙古人压制在西海以西。 不过这样的地方,后世他根本没有印象,如果不能大规模生产粮食,士兵又如何驻守?天命军的数量严重不足,如果占据这块土地,会不会与藏人、蒙古人起冲突? 李自成沉思片刻,道:“文成,新元之后,你派出人手,扮做行人商贾,对此处实地考察,根据考察的结果,再做定夺!” “是,自成,回去之后,我立即准备人手,尽快考察这片土地!” “文成,我已在陇右立省,由梅之焕老先生任省长。”李自成将陇右的事,连同省府的设置,原原本本向两人说了,“未来地方政权,将沿袭大明的旧制,分省、府、县三级,省府是地方上最为重要的一级政权,文成根据我刚才的计划,尽快规划出相关的律法,经过大都督府讨论通过后,再付诸实施!” 李自成自己并不擅长政务,只能提供大致的思路,由梁文成具体细化,梁文成原本是武官,但自从西宁起事,他一直担任西宁知府,总该积累一些政务上的经验,再说,这样的管理制度,最后还要大家集思广益,讨论通过。 “自成……” “大都督……” 梁文成与沈道都是一脸惊喜,如果说当日天命都督府开衙,只是天命军走向正规化的开端,那今日在地方立省,就是**裸地建立地方政权,从此要与朝廷大张旗鼓地对着干了。 如果天命军真的成事,李自成成了一国之君……那自己岂不是从龙、开国功臣? 第367章 自信满满 送走梁文成与沈道,李自成将自己关在书房,心中先是设定了目标:现在的大明,火炮都是实心弹,这只能吓唬游牧民族,实际效果并不理想,自己要铸造火炮驻守固关,必须要研发开花弹,像西宁步枪一样,弹药中储备火药,用火药的爆炸来杀伤敌人。 更新最快 这种火炮不需太先进,只要使用上便利、稍稍超出这个时代就行,太先进的火炮,他在落水的时候丢了图纸,而且,以现在的工业水平,就是有图纸,也是生产不出。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那些宝贝,从里面一张张翻找着,稍顷,终于找到一份合意的内容:榴弹炮,10倍口径,100毫米,最大射程4000米,杀伤半径3米。 这是一款早期的火炮,工艺相对简单,炮管长度不过一米,又能节约材料。 李自成不知道,这种榴弹炮的数据能不能比得上朝廷的“红衣大炮”,但红衣大炮发射的乃是实心弹,威力上肯定不如这种榴弹炮。 有现成的图纸,铸造这种火炮并不难,关键是开花弹,引爆装置才是难点。 上次制造步枪子弹时,即便对照图纸,也是由汤若望最后完成的,在工艺技术上,整个大明,无人能出其右。 这次研发火炮,李自成同样准备将难题交给汤若望,但汤若望只是一个人,不可能完成所有的工作,所以,必须培养自己的火炮专家。 最后,李自成让亲兵通知汤若望,让他带上两名西宁科技高等学校的毕业生,最好对火炮有一定研究的,下午在匠作坊汇合。 在李自成的大力支持下,匠作坊已经全面翻新,土地面积扩大了近一倍,生产单元与研发单元分开,工匠们也是根据自愿的原则,转为研发人员和生产人员。 不过,这与李自成心中的设想,还是有很大的距离,最关键的原因,就是缺少人才,传统的工匠技艺有限,又不识字,主要凭经验办事,掌握的技艺又是“传子不传婿”,很难得到发展。 所以李自成预备让老工匠逐渐退休,让他们的儿子顶上来,但他们的儿子,必须经过西宁科技高等学校的学习,将传统工艺与现代技术结合起来。 来到匠作坊,远远看到一面白色的墙壁,那便是匠作坊的围墙,接近围墙的拐角处,有一幢墙壁亦是白色的房屋,正好卡住大门。 李自成刚刚来到大门前十步外,便有穿着迷彩服的士兵从门房里出来,“你们是谁?来此做什么?赶紧走开!” 何小米大怒,立即拔出腰刀,就要上去理论,李自成忙拦住他,却是对守门的士兵道:“你们是此处的守卫?要如何才能进去?” 那士兵伸出拇指得意地向后扬了扬,“必须有大都督府颁发的红牌,否则,一律不得进入!” 李自成笑道:“兄弟,我有急事,能否通融下?需要红牌,回头我去都督府补办!” “通融?没有红牌,我知道你是什么人?”那士兵面色一冷,断然道:“这位大人,看你也是官宦之人,随从无数,但也要理解小人我,若是被人发现,小人便只好退役了。” 士兵严格执法,对李自成来说,自然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但太过教条,就会陷入僵化,难道自己这张脸,还抵不上一张什么红牌? 李自成正待开言,何小米已经怒了,他冲着那士兵大喝道:“瞎了你的狗眼,竟敢阻拦大都督!” 那士兵听说是大都督,顿时焉了,但他不认识李自成,便冲着门房大叫道:“三娃,你平日不是吹嘘见过大都督吗?快来看看!” “苏子,怎么了?”门房里走出一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也是一身迷彩军服,他先是看向原来的士兵,待将视线投到李自成的身上,脸上顿时变色,揉了揉双眼,不错,是大都督,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小人叩见大都督!” 那个叫苏子的士兵,也是呆了一呆,随即跪倒在地,额头叩在地上,“小人不知是大都督……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求大都督责罚!” “不知者不罪,”李自成将两名守卫扶起,又道:“你们严格执行纪律,本身并没有错,坏人绝难钻空子!” “小人多谢大都督!”苏子起身后,心中却是激动不已,今日不仅见到了大都督,还被大都督亲自扶起,大都督那双手,真是有力……过了今日,便是死了也值…… “这样吧,我先进去,然后再补面红牌,”李自成唤过一名亲兵,让他跑一趟都督府,“汤先生这一段时间,一直在陇右,可能不知道规矩,顺便帮他要一份!” “大都督,请!”三娃、苏子齐声道。 入了匠作坊,迎面便是意见巨大的生产单元,方志正指挥着工匠们铸枪,见到李自成,忙带着众人行礼,“草民等叩见大都督!” “不用多礼,你们忙!”李自成又对方志道:“研发部在哪?” 方志忙躬身答道:“回大都督,研发部在最里面,草民这就给大都督引路!” 研发部位于匠作坊左侧靠里的位置,一溜两排的白石墙茅屋,在前排的茅屋内,只有刘方一人,正对着房梁品着热茶。 刘方见是方志,便酸溜溜地道:“方志,你不去铸枪,来我这小地方干啥……啊,大都督!”刘方慌忙扔了茶水杯,叩拜在地。 “哈哈,刘方,眼红了吧?”李自成示意他起身,自己便在主位上落座。 方志自己回去铸枪现场,刘方忙着去给李自成奉了茶,“大都督!” 稍顷,汤若望来到匠作坊,后面跟着两名年轻人,李自成看着眼熟,却记不起他们的姓名,经过汤若望的提示,方才想起,他们乃是西宁科技高等学校的学子,皮肤白的叫唐金,皮肤有些黝黑的,叫赵家才。 三人行礼后,都在李自成的对面坐了,刘方奉上茶水后,便立在汤若望的身后。 李自成笑道:“刘方,你也坐吧,这几位都是专家,跟他们在一起,你也能长见识!” 刘方再次行过礼,方才在下首坐了。 李自成目视汤若望,道:“汤先生,兰州的黄河大桥,设计的怎么样了?” 汤若望心中奇怪,大都督想要知道黄河大桥的事,为何选择在匠作坊召见,而且自己的的得立助手陆荣大、俞晓都是不在身边,幸好做了准备,设计图纸就带在身上!他从怀中掏出图纸,摊开在方桌上,道:“我正要向大都督汇报此事!” 李自成低头一看,就觉得图纸上密密的都是很小的汉字,不觉头皮一麻,“汤先生,漳水、山丹水大桥已经成功,你就说说这黄河大桥,与它们有什么不同!” “大都督请看,”汤若望指着图纸上的桥墩处,“黄河大桥远比漳水、山丹水大桥长得多,桥面的负重更大,所以我将桥面与桥墩的接触处,增加了厚度,在桥面下也形成一个弧面。” 李自成仔细看了桥墩处,果然如汤若望所说,沿着桥墩的顶部,向两侧桥面下延伸出一段弧面,两座桥墩之间形成一个大大的“n”,这个“n”的顶部,并不是原先的那种直线,而是一段圆弧。 从上方看,桥面依然是一个完整的弧面,而从下方看,则是将整个桥面分成数个小型的弧面,这样的结构,就是将整个桥面的负重,改为由相邻的两个桥墩承担,既不影响整个桥面的统一性,又有效减小了整个桥面的负重。 真不愧是大明最为出色的工程师! 李自成暗地赞叹一句,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按照这种设计理念,理论上再宽的河流,也可以在上面筑桥,幸好将汤若望拐至西宁,否则这样的桥梁,按照大明技术人才的水平,不知道五十年后能不能完成。 “汤先生的设计,真是巧夺天工!” 汤若望喜道:“如此说来,大都督是同意了?” 李自成笑道:“我同意,汤先生乃是大明最为杰出的工程师,汤先生的得意之作,就是放到神圣罗马国,恐怕也是很难找到相似的作品。” “在神圣罗马,即便能设计出这种桥梁,没有优质钢材,没有水泥,也是枉然!”汤若望难得地讪讪一笑,随即面上就有了忧愁之色,“大都督,这样的一座桥梁,所需钢铁、水泥……恐怕相当大!” “没关系,现在筑路完全停止了,但水泥厂并没有停产,待到明春寒冰消融,应该有不少库存,至于钢铁,就更不用担心了,工匠们在祁连山麓,又找到一块铁矿,不出意外,开春即可产出生铁,”李自成笑道:“不过,我有个建议,在桥面两侧,各增加一排护栏,免得在桥面上行走的路人,因不小心而落水!” “护栏?”汤若望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大都督说得是,我怎么就没想到?” “现在想到也不晚,”李自成哈哈大笑,“汤先生,尽快完善桥梁的设计,然后将具体的工作交给荣大、俞晓他们!” “是,大都督,”汤若望答应一声,方才醒悟过来,“大都督,难道又有什么物事需要我去研究?” “汤先生真是我的知己!”李自成伸出拇指夸赞,又道:“汤先生对火炮有研究,早就让我铸造火炮,现在条件终于成熟了。” “火炮?”汤若望自信满满,道:“大都督,这个不难,只要有足够的铜铁,我管保能够铸造出一流的火炮,比葡萄牙的人火炮还要犀利,在欧洲,我们神圣罗马国的火炮,乃是最先进的,连葡萄人也要向我们购买!” 第368章 客官,楼上请 李自成心中暗笑,汤若望是顶级工程师不假,但他对于火炮的认识,一直都是他自己在说,别人从未见过,也许现在的欧洲,是除了大明之外最发达的地方,在很多现代应用技术上,大明也是远远落在后面,欧洲最先进的火炮,也许就是全世界最先进的火炮。 更新最快 但李自成需要的火炮,必须超越现在的欧洲,包括神圣罗马国。 “汤先生能够造出什么样的火炮?” “我能造出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火炮,大明朝廷所使用的‘红衣大炮’,只要给我一段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就能展现在大都督的面前,”汤若望神情有些得意,他善意地提醒道:“不过,我要说一下,‘红衣大炮’并不是目前最先进的火炮!” “‘红衣大炮’的确不是最先进的火炮,它传入大明已经数十年了,”李自成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份重新制作过的图纸,向汤若望递过去,“汤先生看看,这种火炮你能铸造吗?” “什么样的火炮?我瞧瞧,”汤若望接过图纸,双目落在图案上,他的双目越来越大,脸上起初还能平静,还很快就就是毫不掩饰的惊奇、诧异,“大都督,这是火炮吗?这种炮弹……” “这的确是一种火炮,”李自成十分满意汤若望的表情,他越诧异,就越能说明这是他没见过的、甚至没听说过的火炮——它超越了这个时代,汤若望怎么可能听说过?“别看它比‘红衣大炮’短小精悍得多,但威力却是天上地上!” 汤若望迟疑着道:“炮管才一米——制造出来倒是不难,还有这底座……大都督,这样的火炮,即便能铸造出来,恐怕也是比不上‘红衣大炮’,更别说……” “‘红衣大炮’重逾三千斤,且不说西宁没有足够的铜铁,即便能铸造出来,移动也是极为不便,西宁、甘肃、陇右地区,不是山川便是河流,”李自成啜饮口茶水,道:“所以火炮必须小型化、实用化!” “大都督说得是,”汤若望点点头,道:“可是这样一来,火炮的威力就会下降,若是在战场上与‘红衣大炮’对决,除非占据绝对的数量的优势,否则只怕……” 一向利索的汤若望,今日却似患了口疾,李自成暗自发笑,从侧面也说明这种榴弹炮的逆天,“汤先生错了,火炮虽然小型化,但威力绝对不会减小,”他将火炮的图纸推向汤若望身边的年轻人,“唐金、家才你们也看看!” “是,大都督!”连人接过图纸,仔细斟酌起来,过了好久,唐金忽然发出“啊”的一声,将众人吓了一跳。 汤若望看了他一眼,紧缩眉头,额头处皱成的“川”字上,似乎隐藏着一个大大的“?” 唐金下意识捂住口舌,先是看了眼李自成,见李自成正含着笑,显然并没有因为他的失态而生气,这才看向汤若望,“汤先生,你看这个炮弹……” 汤若望一惊,他刚才只顾着看炮管,特别惊诧于炮管内部的膛线结构,倒没有注意炮弹,无论是实心弹、霰弹还是葡萄弹,对他来说,都没有难点。 他接过图纸,将目光落在炮弹上,图片倒是没什么特别,但看了边侧的文字说明,顿时呆住了,这还是炮弹吗? 汤若望又逐字看了一遍这些说明,还是没有头绪,遂抬眼望向李自成,“大都督,这……真的能铸造吗?” “能!”李自成果决地点点头,心道,如何铸造那是你的事,如果我会铸造,还会将如此机密的事,轻易泄露给你? 虽然有完整的图纸,但因为大明的工业水平受限,普通的工匠实在难以铸造出来,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后世的中央之国,科学上并非是世界最先进的国家,诺贝尔科学类的奖项,更是凤毛麟角,但不妨碍中央之国成为世界第一制造大国。 科学与技术,相辅相成,科学是科学,技术是技术,科学需要提出问题,然后在实验室或是图纸上解决它,但要转化为实际的产品,产生经济、社会、科学上的利益,还需要技术的扶持,需要技术专家——工程师们将图纸转化为现实的产品,从实践中加以证明。 汤若望就是大明现阶段最为优秀的工程师! 这是天主赐予天命军最好的礼物,即便用三个千户的士兵,李自成也不会拿他交换! 汤若望摇摇头,眉头一直没有舒展,目光落在图纸上几乎不会移动,李自成心里一沉,难道大明最优秀的工程师,也是束手无策? 蓦地,汤若望抬起头,双目内敛,眉头依然紧锁,他已经有了一些头绪,好似天主给他注入了一丝灵感。 这个灵感,来自于上次研发西宁步枪的子弹! 既然步枪的子弹内可以装填火药,能够在雷#管的引导下制造二次爆炸,比子弹大得多的炮弹为何不能?大不了增加火药的数量,扩大雷#管的体积! 其实图纸上也有类似的结构,只是不够详尽。 但汤若望相信,既然大都督能设计出如此逆天的结构,就一定能研发出来,西宁步枪、水泥、玻璃、香水,还有蒸馏酒……他已经见识了李自成创造的一个个奇迹,没有一次是失败的,他相信,沿着李自成的思考方向,他一定能找到答案! 汤若望的心内轻松了,脸上也是展露出笑容,“大都督,我明白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研发出令大都督满意的火炮!” 汤若望的自信,终于让李自成放下心来,有汤若望这个学贯中外的工程师,他就可以丢下这些复杂的技术问题了。 从科学与技术的关系来说,李自成感觉,他就像是引领这个时代的科学家,而汤若望,则是自己最需要的技术专家! 如果没有这个超级逆天的工程师,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忙成什么样,根本没时间思考天命军的未来、大势,夜晚恐怕也没那么多时间在后衙造人…… 当然,汤若望再能耐,也只是一个人,不能攻克所有的技术难题,所以李自成让他配备了助手,桥梁制造上是陆荣大、俞晓,火炮研制上是今日随在身边的唐金、赵家才。 只要这些助手们成长起来,他们就是新的汤若望,天命军就有了无数个汤若望! “唐金、家才,你们跟着先生,好好学习火炮的制造技术,”李自成脑子一转,回到现实中,“刘方,你也参与火炮的研发,为汤先生提供一切便利!” 出了匠作坊,李自成无限轻松起来,他带着亲兵,向着市坊而去,田芬刚刚来到西宁,与其余的夫人们之间还有些隔阂,如果能送她们一些礼物……为了防备扰民,他让跟随的士兵都褪下军装,改穿普通的商贾衣装。 市坊在西宁的东北角,也就是北门大街与东们大街之间,李自成带着何小米,还有四名亲兵尾随,其余的亲兵,带着他们穿的迷彩军服,远远的跟在后面,如何不是发生冲突,他们根本就不是与李自成同路的人。 从匠作坊出来,稍稍一拐,便是东门大街,街道两侧,以商铺为主,偶尔夹杂着一两户民居,都是高屋大厦,显然不是普通的人家。 李自成没心思去管城内的民居,虽然城内的富商之家多是居住西南,形成天然的富裕区,但城内并没有硬性规定,大户人家若是自愿选择在市坊区、贫民区居住,谁也管不着。 随意逛了几间店铺,并无什么合意的物事,李自成便沿着东门大街一路前行,眼看着还有几间店铺,就是街道的尽头了,他眼瞅着是一间绸缎庄,便预备给夫人们购买几匹绸缎,她们虽然衣食不缺,但女人从来不会嫌弃自己的衣服太多。 店铺的门面至少有两米阔,这在西宁的店铺却是不多见,李自成刚刚来到门口,小二就热情迎过来,“客官里面请,鄙铺可是西宁有名的绸缎庄,各种绸缎应有尽有,客官要看哪一种?” 也许是看到李自成麾下随从甚多,是个大客户,小二还给李自成泡了杯热茶。 “小二,你这店铺,门面甚阔,但现在快要接近新元了,应该是旺季,为何店内如此冷清?”李自成四下打量,发现店铺内除了自己,一个客人都没有。 “这位客官,你有所不知,现在已经接近傍晚,鄙铺快要打烊了,所以客人较少,”小二麻利地将各种绸缎翻了翻,五颜六色的十分诱人,“客官选择这个时间最好,若是上午,店铺内人数太多,小人恐怕没有时间单独照应客官……” “哈哈,”李自成大笑,这个小二,还真是机灵,口中道:“我看看这些绸缎,不知质量如何。”若是论颜色,他都不用选择了,随便买几匹回去便是,在西宁,能有这么多存货,店铺的底子还是不错的。 “客官请!”小二躬身将李自成引至绸缎前,“禀客官,左边是丝绸,右边是锦缎,鄙铺这样分类,乃是为了顾客挑选时便利。” “奥,”李自成随口支应着,先是在丝绸中翻了翻,觉得质地太差,又取了几块锦缎,也是不满意,遂皱起眉头,“小二,有上等的货物吗?” 小二一愣,情知遇上了豪客,迟疑了一会遂躬身道:“鄙铺也有一些上等的货物……客官,楼上请!” 李自成抬脚,跟着小二上楼,“哈哈,原来楼上藏着精品!” “不瞒客官,这些上等的货物,因为价格贵些,平日很少有人问津!”不知不觉之间,小二已经引着李自成来到楼上的库房前。 第369章 东街市坊 库房不大,也就一个小型餐堂的大小,然里面的木架上整齐地摆放着数十匹绸缎,大红、粉红、水绿、天蓝等色彩不一而足,乍一望去,像是入了彩绘的世界。 更新最快 小二随手操出一匹大红的缎子,塞到李自成的手上,道:“客官请看,这的正宗的蜀绣!” “蜀绣?”李自成并不认识蜀绣,只知道十分有名,与苏绣、湘绣、粤绣齐名,似乎有“传绘画之神韵,灭针线之痕迹”的美誉。 “客官走南闯北,自然知道蜀绣的特色,”小二用手抚摸着这匹红色的缎子,“线法平顺光亮、针脚整齐、施针严谨、掺色柔和、车拧自如、劲气生动、虚实得体,客官不妨摸摸看,这缎子上的针线,可曾有一丝凹凸之感?” 李自成用手指轻触针线处,果然与缎子本身一般光滑,不知道这些图案是如果刺上去的,缎面上的花鸟、山水又是栩栩如生,遂道:“像是正宗的蜀绣!” “看客官说的,”小二不乐意了,将这一匹缎子展开一些,“严谨细腻、光亮平整、构图疏朗、浑厚圆润,小人从未出过西宁,但蜀绣见得多了,也能识别一二!”他又搬来几匹绸缎,“客官请看,这些都是软缎、彩丝所制,还有图案上的花鸟、走兽、山水、虫鱼,都是不可多得的蜀绣精品。” “说实话,真正的蜀绣,我只是听说,尚未见过,”李自成嘿嘿一笑,却是想到另外一件事,“眼下天命军割据了西宁,这蜀绣……蜀道还是通畅的吗?” 小二顿时紧张起来,忙将绸缎一匹匹收拾妥当,放回木架上,“客官若是不想买绸缎,就别拿小人开心,小人这就要打烊了……” 何小米手按刀柄,就要上前理论,李自成以目示意,让他稍安勿躁,转过身道:“小二,这些上等的绸缎,在西宁也不好销售吧?” “这……”小二刚刚收拾完毕,一时楞在那里。 李自成知道自己猜对了,平日放在楼上,普通的顾客根本看不到,畅销才怪!他看了眼小二,淡淡地道:“如果真是蜀绣,这些我全要了!” 小二顿时双目放光,刚才的不快早已付诸脑后,他微微躬着身,道:“不敢欺瞒客人,这些真是蜀绣,东家不久前才从蜀地购回,小人愿以脑袋担保……只是这价格上……” “只要合理,价格好说,”李自成见小二不似说谎的模样,却故意道:“我唯一不放心的是,如果蜀道不畅,这些蜀绣,是如何来到西宁的?” 小二又紧张起来,仔细打量李自成,心中踌躇不定。 “别紧张,”李自成笑道:“据我所知,天命军并不反对商贾与朝廷那边互换物资,相反,只要正常纳税,天命军还会鼓励、协助商人走出西宁!” “税款自然不会少,”小二脸上的担忧方才退去,“客官,这的确是蜀绣,东家自有东家的法子,东家乃是商贾世家,即便朝廷要封锁蜀道,东家也是有法子……客官不必怀疑!” “既然如此,我就相信你一回,”李自成面色一凜道:“若是将来发现这是伪劣产品,本……本人绝不会轻饶!” “客官放心,小人就以脑袋担保,客官可以行程,但小人这店铺,可是搬不走!” 蜀绣每匹二两,这些绸缎,足足卖了近百两银子,小二将绸缎包扎完毕,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再次以项上人头作保,保证这些都是上好的蜀绣。 李自成也是暗喜,他倒不是因为这些绸缎能讨好各位夫人,晚上可以获得额外的“奖励”,既然这家店铺可以购买到蜀绣,说明蜀道一直是通畅的,不管是朝廷的疏忽,还是朝廷的不屑,对天命军则是大好事。 天命军的属地,现在只有西宁、甘肃、陇右,这些地区不但异族混杂,内部商业极不发达,物产又不全面,流通的白银更是极为奇缺,如果不能与外界进行正常的商业活动,迟早要被朝廷困死。 如果蜀道畅通,天命军就可以与外界进行正常的商业活动,购买需要的商品。 李自成现在体会到了,为何北方的游民民族,常常采用兵临城下的方式,逼迫朝廷在边界地区互市。 大明实在太富有了,即便关闭所有的边界,也能独立生存,所有的生活用品、奢侈品一样不缺,而游牧民族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战马,但战马是他们的命#根子,优良的战马绝不肯拿来交换。 所以互市对大明来说,乃是一种恩赐,时常被关闭,导致双方的矛盾越发严重。 再到后来,遥远的大英帝国,最初是为了贸易,才用巨舰大炮叩开了中央之国的大门,如果中央之国的朝廷有远见,主动开放双方的贸易,又或者早早放下天朝的架子,虚心向大英帝国学习,也许那一段历史,会发生重大的改变…… 然而,历史没有也许! 李自成让亲兵们携带着各种缎子,正准备返回大都督府,忽见一条巷口,有人拎着竹篮正在沿街叫卖。 沿街叫卖,在西宁是常有的事,但李自成分明听到,那人叫卖的,却是梳妆镜! 大明时代,女人们使用的都是铜镜,就是将铜片打磨光滑,在背面和边缘刻上一些装饰用的花纹,就是女人们的心爱了。 但此人叫卖的是梳妆镜,究竟是什么? 李自成早就预备制造玻璃镜,因此对可能的商业对手有些敏感,他一直军务缠身,是以没有时间研发,难道有人已经造出了玻璃镜?或许是一种新的材料也说不定! 他让士兵唤过那人,“你卖的是什么梳妆镜?” 那人立即从竹篮中取出一面梳妆镜,递给李自成,“客官买一面送给夫人吧,这种梳妆镜比铜镜明亮多了,保准夫人欢喜得不得了!” 何小米喝道:“废什么话?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 李自成含笑道:“小米,别吓着人家!” 那叫卖之人立即咕噜道:“就是,买不买看心情,凶什么凶?” 何小米还待怒目,但看了看李自成,终于气鼓鼓地歇菜了。 李自成把玩着手中的梳妆镜,心中猛地一沉,明亮的玻璃,还有背后的水银层,木制边框,果然是玻璃镜,真是最怕什么来什么! 他抑制着心中的激动,淡淡地道:“这样梳妆镜,你有多少?” “客官要多少?”那人闻知大喜,忙躬着身道:“这儿有七八面,东主那儿还有十余面!” 李自成不动声色,道:“价格呢?如果价格合适,我全要了!” “全部?”那人呆了一呆,不知觉将手中的竹篮向前移了移。 李自成把玩着手中的梳妆镜,还放在眼前照了照,“不错,不错,比铜镜出彩多了,不知这样的梳妆镜,来自何方?” 那人贴近李自成,小声道:“不瞒客官,此物精贵得很,它并非产自大明,而是来自西域!” “西域?”李自成心中一动,西域商道,不是早就断了吗? 朝廷当年为了封锁西部边境,连商道也一并封了,归根到底,还是大明并不缺乏财物,也看不上来自西域的各种货物。 不过,现在占据甘肃的是天命军的第三千户秦大年部,如果需要西域的物资,是不是可以开放西部的边界?哪怕是仅仅开放商道,甚至是暗中打开商道…… “对,西域,这是来自西域的物事,大明国内……奥,西宁地区,哪有如此明亮的梳妆镜?”那人又拿起一块梳妆镜,在眼前晃了晃。 李自成不经意道:“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来自西域的物事,这是最近的事吗?” 那人顿时警觉起来,将手中的梳妆镜向竹篮中一丢,气鼓鼓地道:“客官要买,我可以便宜些,若是不买,别耽误我做生意,小人可是指望着靠它换些粮食呢!” 何小米待要发怒,被李自成止住,“你想要混饭吃,找我就对了,除了梳妆镜,你还有什么物事?” 那人觉得遇上大客户,便躬着身小心地道:“客官需要什么?小人的东主可是有不少新鲜的物事,如果去得早,应该没有脱手!” 李自成觉得有些靠谱,也许他的东主,真是跑西域也说不准,便道:“你姓甚名谁?你们东主又是谁?” “客官……” “换做是你,如果一次购买大量的货物,你愿意和一个陌生人做生意?”李自成轻轻叹道:“若不知根知底,谁能保证这些货物的品质?如果合作愉快了,我这可是长期的买卖!” “客官的意思……” “这样吧,今晚我做东,西湟酒家,那里的蒸馏酒不错!”李自成淡淡笑道:“不知你的东主,是否愿意赏光?” “小人叫毛泔,”毛泔觉得这是一次机会,如果攀上这等豪客,以后再也不用像现在这般沿街叫卖了,“这……小人这就回去,立即知会东主……客官真的在西湟酒家等待?” “商家重诺言,放心,不见不散!”李自成挥挥手,让毛泔赶紧回去,通知他的东主赴约。 第370章 真正的东主 李自成让远远跟随的亲兵,先行带着各式绸缎回府,只带着何小米等数人,来到西湟酒家。 更新最快 孙元与蓝氏接着,欲待跪拜,被李自成止住,“你们都是自成的长辈,就不消多礼了!”他来自后世,一向不重礼节,孙元与蓝氏又是岳父母,真要受了礼,少不得又要跪拜回去。 孙元就有些尴尬,这么长时间了,他还不习惯与李自成平起平坐。 蓝氏看向李自成的目光,慈祥中尚有些异样,上下眼皮眨巴几下,已是微微泛出盈光,心中已是十分感动,“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李自成又是天命军的大都督,自己一家现在的生活,全是靠了他。 孙梦洁并不是李自成的正妻,严格来说,他们并不算李自成的长辈,而是奴婢,但现在……为了掩饰双方之间的尴尬,她偷偷拧了一把发愣的孙元,“老头子,姑爷来了,还不快去泡茶?” “啊……是,是,小人这就去泡壶好茶,姑爷坐!”孙元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李自成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官了,在李自成面前,他的倔脾气,早就不见踪影了,慌忙赶去泡茶,将李自成丢给他的婆姨应付。 李自成保持着刻意的微笑,汉地的百姓,真的是淳朴厚实,这个孙元……他对面前的蓝氏道:“岳母大人,小婿欲待在此宴请一位客人,楼上可有雅间?” “有,有,有,”蓝氏一叠连声,悄然在前引路,“大都督请随我上楼!” 李自成在二楼靠里的一间雅间落座,两名亲兵一左一右守卫在门外,另外一名亲兵与何小米在雅间内服侍着。 何小米稍稍有些不满,“大都督,一个普通的商人而已,值得大都督亲自宴请他们?大都督自己不是做出很多闻所未闻的物事……” “小米,你不懂,”李自成品了口香茗,他宴请这位未知名的商人,乃是为了西域的商道,朝廷早晚会重视天命军,一旦与大明内地的商道中断,西域就是唯一的机会,“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西域也有我们不具备的物事。” “待会看看,如果没有稀奇的物事,就把他当骗子抓起来,”何小米忽地一悟,“大都督,他会不会不敢来?” “不会的,”李自成摇着头轻笑,“那几面梳妆镜,的确不是大明的出产,他为了将来的销路,不可能不来——在西宁,即便他今日不来,我也可以找到他!” 何小米有些不解,“大都督预备在西宁开商行吗?要这些物事何用?” “商行?这道是个主意,”李自成笑道:“不过,暂时没有这个打算,须要有大量的特殊物事,盈利甚厚,我才有可能组建商行!” 说话间,门外的亲兵传话:“大都督,那个毛泔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人!” “正主儿来了,先见见再说,”李自成低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毛泔在前,拎着一个布制包裹,侧后跟着的那人非常年轻,看样子不过二十二三岁,一袭青灰色长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显得十分精神。 李自成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毛泔躬身道:“禀客官,这位就是在下的东主!” “奥,幸会幸会!”李自成站起身,拱手为礼,又让那东主在对面落座。 “幸会幸会,”那人还礼后,毫不客气地在对面坐了,又端起水壶,给自己斟了杯热茶,“还是室内暖和,外面的寒风……真冷呀!” “喝杯茶暖暖身子,”李自成又是拱手,“这位东主是……” “在下毛汀,”毛汀放下手中的茶水杯,扫了李自成一眼,道:“恕在下眼拙,客官应该不是常走西宁这一道!” “不错,在下以前从未在西宁行过商,毛东主不认识在下,也是常情,”李自成微皱着眉头,“不过,我看毛东主倒是有些眼熟,不知毛东主以前……” 毛汀以为李自成在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初次见面,这样的奉承语也是常有的,但他一向孤傲惯了,不喜欢这种虚假的情谊,便道:“在下除了跑过西域,平日在西宁倒是很少出门,不知客官在西域可有生意?” “西域?没有,没有,在下从未去过西域,”李自成最感兴趣的话题,就是西域,遂道:“听说西域商道断绝,毛东主能穿越这条商道,真是可喜可贺……” 毛汀显然不愿谈起商道的事,便将手中的茶水杯放下,淡淡地道:“听毛泔说,客官需要大量来自西域的物事?” “我是对西域的物事非常感兴趣,如果货真价实,价格又公道……” “客官放心,价格上自然公道,”毛汀见李自成话只说了一半,知道他信不过自己,遂道:“在下来自西宁毛家,绝对不会诓骗客官的!” 毛汀豁出去了,这是用毛家的信誉做担保。 “西宁毛家?”李自成想起来了,蒸馏酒刚刚面世的时候,他请穆青山品尝,来的客人当中,就有一个叫毛湘的人,怪道刚才觉得眼熟,他们的确有几分神似,难道他们出自同一个家族? 他不着声色,只是对何小米道:“告诉店家,上酒上菜,”又对着毛汀拱手道:“毛东主,咱们边吃边谈吧!” 霎时,小二送上蓝氏请整理的几个精致菜肴,还有一坛蒸馏酒。 李自成便与毛汀对饮,因为要说正事,连毛泔也被请出去,由亲兵作陪,另开一个小桌。 何小米给二人满上,李自成主动举盏,“毛东主,这第一杯酒,乃是你我初次相逢,预祝生意圆满成功,请!” “这次应该由我做东,既然客官抢了东道,我也就不矫情了,下次我请,干!”毛汀一口干了,却是微皱眉头,“客官,这是蒸馏酒?” “自然是蒸馏酒,招待毛东主,自然要用最好的酒,”李自成心下奇怪,刚才已经初步判断,毛汀与毛湘同族,没想到毛汀连蒸馏酒都未尝过,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吧? 毛汀似乎看出了李自成的疑问,便端起和小米刚刚满上的酒盏,“客官,请!”他还不知道李自成的姓名,更不知道李自成的真实身份。 酒过三巡,两人的话语方才活络些,毛汀也不似先前那般“逢人且说三分话”,据他自己说,他就是那个毛湘的嫡亲弟弟,因为是庶子,并不受家族的重视。 毛家本是西宁中等的商户,毛汀无法继承家业,又无本当,只能坐吃山崩,但他一向被家族歧视,养成了要强的性子,见西宁没有商机,便远赴西域,从西域购回了一些物事,指望卖了赚钱,逐渐与毛湘分庭抗礼。 但他在西宁并无商铺,只能让随身的仆佣毛泔沿街叫卖,不想惊动了李自成。 原来如此! 树挪死,人挪活,只要努力,就有成功的可能,李自成原本是看中了西域的商道,这一刻,他决定支持这个不甘混吃等死的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这正是毛汀早已想知道的,如果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合作?第一次接触到蒸馏酒,他已是微微有些酒意,但这样的关键问题,他还是侧目倾听。 “李自成!” “李自成?”毛汀愕然,他努力思索,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不禁用力捶打着自己脑袋。 “放肆,大都督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正在把盏的何小米,将坛子向桌上重重一掷,瞪着眼气呼呼地道。 “大都督?”毛汀登时吓醒了,难怪身上有一种咄人的气度,又有随身的亲兵……他慌忙离座,叩拜在地,“草民该死……草民该死,草民不知道是大都督……” 李自成淡淡一笑,“毛东主不知我的身份,何罪之有?快快起身,咱们继续把盏!” “大都督……”毛汀虽然重新落座,但已经没有刚才的率性,他怎么也没想到,宴请自己的,竟然是大都督! 大都督为什么要宴请自己? 看大都督的样子,如果要追求自己的责任……大都督想要捏死自己,更捏死一只蚂蚁似的,用不着宴请吧?难道真是看中了这些货物?哎,可惜了这些货物……看来自己这一次努力,又是白费了…… 李自成却是云淡风轻的,“毛东主,听说你从西域购回了不少新鲜的物事?” “是,大都督……不知道大都督看中什么货物,草民立即着人送至大都督府……”毛汀那个心痛呀,毛泔这个泔水,怎的就惹上大都督?还说是最大的商机,回去之后,这就活剐了他…… “送?奥,不,”李自成笑道:“本都督是对你的货物感兴趣,但天命军的军律,‘买卖要公平’,本都督也不例外!” “军律?”毛汀糊涂了,军律是你制定的,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还不是糊弄我们这些百姓的?“大都督……” “本都督若是需要,自然会向你购买,”李自成端起酒盏,道:“来,咱们边喝边谈,干!” 毛汀机械地端起酒盏,一口干了。 李自成放下酒盏,含笑道:“毛东主,你想不想成为真正的东主?” “真正的东主?”毛汀心内大惊,他哪是什么东主,只是为了行商的便利,才冒用毛家东主的名分,若是传出去,不仅别人不会信任他,就是家族内,也不会放过他。 第371章 融入大家庭 李自成哈哈一笑,知道毛汀疑惑,遂道:“本都督不管你与毛湘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与本都督合作,本都督可以协助你在西宁开一家商行,成为真正的东主。 更新最快” 合作?毛汀心头狂喜,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如果在西宁拥有自己的商行,毛湘这个寄生虫再无颜看不起自己了,那时……不过,他的面色,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卑微的出身,让他感觉到: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下馅饼,即便有馅饼,落到地上的时候,也会变成一块砸破脑袋的石头! 大都督要与自己这个百姓合作,条件一定苛刻,若是显失公平,拼着身败名裂,也不能……反正自己就是家族的累赘,大都督还能将自己怎么样?难道会要了自己的性命不成? “不知大都督需要草民做些什么?” “很简单,将你看到的西域告诉本都督,如果本都督需要,你将西域的货物购买进来,也可以将西宁的货物卖至西域,当然,本都督会按照市场价格出售,或是购买!” 原来这么简单?毛汀抬起迷茫的双眼,这一刻,他的眼神清越了许多,“大都督……” 李自成从毛汀的言语中,方才知道,他这次去西域,走到是山南道,也就是祁连山以南,西海以北,穿越大量的荒漠、盐碱之地,九死一生,便问道:“为何不走河西走廊?现在的甘肃,已是天命军的属地。” 毛汀忽地眼前一亮,哆哆嗦嗦道:“大都督……天命军允许草民与西域通商吗?” “不是允许,而是鼓励,”李自成暗探,这段时间光顾着东征陇右,忽视了对自身的宣传,“天命军颁布的《工商律》里写得清清楚楚,鼓励百姓从事工商业,与西域通商,如果走甘肃,沿途的军民会给你们提供适当的补给!” “草民明白了,草民多谢大都督……” 李自成心道,毛汀去西域通商,路过甘肃,万一守军故意刁难,或是拒绝通关,他一个普通的百姓,又该怎么办?想到下午去匠作坊的时候,需要有红牌方可入内,他倒是有了新的想法。 以后天命都督府发行两种牒牌,持有绿色的牒牌的人,具有通行上的便利,享受本地百姓的待遇,而红色的牒牌,则是发放给特殊的人物,不但得到沿途的帮助、保护,便是军事设施,也可以出入。 “毛东主,明日去天命都督府,我给你发放一面牒牌,在天命军的属地上,没有人会刻意为难你,就是出入西域,只要不是战争期间,驻守的士兵也会允许你通关,”李自成索性帮人帮到底,“另外,明日去市场寻找一处店合适的店铺,我借给你银子,先盘下来。” “草民多谢大都督!”这是扶上马送一程了,毛汀出生商贾之家,如何能不明白?他现在还是一穷小子,无以为报,只能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李自成叩了三个响头。 回大都督府时,李自成一路上都在思索商道的事,看来平日的宣传远远不够,商人经商,还跟做贼似的,如果没有这些商人,西宁、陇右又如何繁华起来? 只要商人依法纳税,商业越发达,官府才能得到更多的税银,西宁与朝廷的属地不同,既然征收商税,就该鼓励、协助工商从业者,《工商律》必须得到落实。 他立即派出一名亲兵,连夜给梁文成传达了指示,命他安排人手,在各个府县广泛宣传《工商律》,不仅宣传商人要依率纳税,更要向百姓宣传,天命军鼓励百姓从事工商业,鼓励百姓与属地之外进行商业交换。 既然蜀道并没有断绝,毛汀又开辟了西域的商道,李自成有关心起自己的几个厂子,便让亲兵们分头通知厂长们,明日下午来大都督府述职。 李自成回到家时,女人们已经吃过晚饭了,但没有一人睡觉,一个个莺莺燕燕、叽叽喳喳,连挺着大肚子的高桂英,也在翻看着亲兵送来的绸缎。 他一出现,立即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陈秋蝶更是勇敢地冲上前来,吊在他的脖子上,“大都督,这大红色的缎子,若是穿在身上,就像是一团火,婢子喜欢……” “喜欢就好,”李自成拍拍她的小脸蛋,“我倒是觉得,水红色更适合你,水红色和你的皮肤倒有几分相近,浑然一体,再加上蝴蝶型的图案……” “只要大都督喜欢,婢子就要粉红色的,嗯……婢子还要那水绿色的……” “水绿色更适合洁儿,她挺安静的,若是夏日傍晚,穿着一袭水绿长裙,在一池的荷花边弹奏一曲《长相思》……” 众女顿时笑做一团,孙梦洁红着脸抗议道:“学生可不会弹琴……” 李自成给哈哈大笑,“不会没关系,先生可以教你弹琴,似乎先生也不会,其实,即便不谈,弄台琴摆在那儿也是好的!” 就在众女的一片嘲笑声中,穆思蓉羞红着脸,小声道:“婢子自小倒是学过琴技,可惜学艺不精,当不得大都督和几位夫人的法眼……” 众人顿时呆住了,室内一片宁静,高桂英脸上含笑,担心弄出声音,忙用手悟了嘴。 宋玉莲原本倚在墙角观看,此时听到穆思蓉的话,双目瞪得大大的,但只有一瞬,随即醒悟过来,脸上继续挂着人畜无害的淡淡的笑意,但不知觉扫了扫李自成的脸色。 孙梦洁、田芬倚在一处,相互搂抱着只是笑,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见香肩颤动,连玉峰都是跟着上下起伏。 陈秋蝶一向好动,此刻却是楞在那里,张大嘴巴,表情呆滞,双目滚圆,一时不敢说话。 穆思蓉这才醒悟过来,人家是夫妻夜话,她虽是大都督预定的夫人之一,可是没有过门,现在却不是……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便胡乱逮住谁的衣物,藏在身后,闭上双目再不敢睁开。 李自成见情势不对,咳嗽一声,道:“蓉儿、芬儿要什么颜色的缎子,只管自己挑选,”想到买回的绸缎太多,这数十匹绸缎足够裁剪出数百件衣服了,便道:“一切由桂英负责,多余的缎子暂时封存。” “是,自成,我明日便与妹妹们协商!”她已接近临产,身子沉重,闹了片刻,便要回房休息了,临出门时,却是目视李自成,又在穆思蓉的脸上扫来扫去,“自成……” 李自成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上次“大部队撤离”,单单留下穆思蓉陪伴自己,他便明白了夫人们的心思。 穆思蓉是大户人家出生,与高桂英、孙梦洁她们不同,接近闺秀,又是常常在眼皮底下晃动,如果说他一点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穆青山将她放在李家,没准希望他早些偷吃也说不定。 但穆思蓉年龄太小,也就含苞待放而已,这样的蓓蕾,正是养眼之时,卖个萌调个情,倒是比摧残更有韵致。 李自成摇摇头,冲着高桂英嘿嘿直笑。 高桂英便没了兴致,抚着腰起身道:“各位妹妹们,你们先挑选样式花色,明日和我说,自成,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李自成知道郭桂英不适合久坐,便让小梅与小兰送她回房,眼见得众人没了兴致,便道:“你们都挑好了?明日便送去裁缝店,新元之前,正好能穿上。” 众女都是焉了,高桂英一走,她们的兴致便转到人的身上,陈秋蝶恨不得坐到李自成的怀中说话,但她昨晚已经和孙梦洁一组侍了寝,今日便不好开口。 李自成的目光在众女面上扫过,见穆思蓉尚未从羞涩中恢复过来,也就不好拿她开涮。 考虑到田芬刚刚来到西宁,有意让她融入大家庭,便让鸢儿伺候着洗了热水澡。 再回到大厅,众女已经散去,只有田芬还在坐等,李自成唤过鸢儿,耳语几句,鸢儿红着脸去了。 “大都督……”田芬来到西宁,便不敢过于放肆,明知道李自成要宿在她的卧房,却还要明知故问。 李自成将她搂入怀中,“芬儿,走,先去你的卧房!” 田芬白皙的面皮上霎时现出一片晕红,犹如度了一层粉底,她的皮肤特别白嫩,在昏黄烛光的映衬下,似白色釉瓷上涂抹的点点春色。 李自成耐不住,在卧房的门口,已是低下头,轻轻在啄下去,田芬到了自己的空间,已是恢复了心性,她顾不得房门,已是转过身,将双唇迎上去…… 陈秋蝶随着鸢儿进来的时候,家卧房内黑灯瞎火,不觉奇道:“鸢儿,你没听错吧?怎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鸢儿也是奇怪,但大都督明明说了,“没有呀,鸢儿哪敢开这样的玩笑……” 陈秋蝶悄悄蹩近卧房,见房门大开,仔细一听,方才听到熟悉的喘息声,不觉双手叉腰,嘟噜道:“原来我是多余的……” 田芬奋力从李自成的怀中脱出来,转身用火折子点亮灯烛,李自成却是冲着门口的陈秋蝶道:“还不进来?待回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秋蝶见两人的衣服完好,知道刚才只是序曲,她早就习惯了三人行,遂低头轻笑着入了卧房。 鸢儿见状,忙掩上房门,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第372章 区别对待 年关将近,政务上的事就少了些,李自成得了空闲,便在早饭后步入学堂,离开西宁将近半年了,学子们的功课,已经落下了许多,他原本预备三年时间让她们毕业,看来很难实现了。 更新最快 自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十二月开课,已经将近两年的时间了,但李自成常常离开西宁,学业不时中断,到目前为止,小学部分的课程,才算刚刚完成。 这些学子,是他推行新式教育的火种,无论多么困难,都要坚持下去,现在孙林在李丹等人的协助下,已经完成了字典的编撰,只要有合适的教材,学习们完全可以自学语文了,李自成便将主要的精力,放在数学与科学上,特别是应用性的知识,将是他授课的重点。 午饭后,李自成休憩片刻,便在中衙的书房召见了熊锦钟、白浪儿、范文辉三位厂长。 东征陇右之前,李自成担心朝廷要切断与天命军的贸易通道,便将所有的存货一次性出售给穆青山、金一心两人,让他们走各自的商道,及时出手。 但昨日在市坊的见识,李自成意识到,朝廷并没有封锁商道,即便将来封锁了商道,还可以与西域通商,只要生产出合适的产品,不愁没有销路,所以,他要扩大各个厂子的生产规模。 三个厂子的盈利,几乎就是天命军饷银的全部来源,一旦工厂失去财源,以西宁地区那点可怜的商税,根本无法支付士兵的饷银。 李自成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用粮食代替饷银,但那样一来,不但失信于士兵,更是加重粮食生产的压力。 “叩见大都督!”熊锦钟、白浪儿、范文辉三人入了书房,齐齐跪倒在李自成面前。 “不用多礼!”李自成让三人落座,方道:“怎么样,厂子都停产了吗?” “停产?”三人都很吃惊,对视了一眼,白浪儿道:“大都督没有让我们停产呀!若是停产了,那工人怎么办?大都督再仁义,也不能白养着他们,若是让工人解散了,下次再要生产,很难及时找到熟练的工人!” 原来自己忙于东征陇右,忘了让他们停产,李自成暗喜,“没有停产就好,现在产量怎么样?” 三位厂长一一汇报,范文辉的一神香水厂,因为增加了人手,原材料有很丰富,产量大增,现在的库房内,已经储存了五千多瓶包装完好的香水,还有一些香水,已经处于陈化阶段,新元之后,就可装瓶,总数量不会少于三千瓶。 而玻璃厂虽然稍稍扩大了产量,但因为香水厂需要玻璃瓶盛装香水,剩余的产量并没有增加多少。 至于蒸馏酒,因为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一直处于稳产,基本没有增加产量。 李自成点点头,仔细盘算着,香水是奢侈品,利润最高,原材料又是取之不尽,可以考虑扩大生产,或者在异地设立分厂。 玻璃现在也属于奢侈品,物以稀为贵,但玻璃耐用,一旦玻璃市场出现饱和,就会出现滞销的情形,可以将玻璃制成各种工艺品,比如梳妆镜、玻璃杯等,不愁没有销路,而且玻璃耐不会变质,只要玻璃厂的资金周转不会出现问题,理论上可以无限扩大生产规模。 蒸馏酒消耗粮食,暂时不能扩大规模,现在的陇右,就是因为粮食不足,处于不稳定状态,他在陇右屠杀了大量的异族,一方面固然是这些异族不肯归入汉籍,另一方面,就是通过杀人来减少粮食消耗。 不过,李自成想到“美洲三农”,这些作物的单产极高,如果有足够的土地,将会达到惊人的地步,何不用它们酿酒? 酒的品质差点没关系,价格可以便宜些,走不了高端,就走中低端路子,现在的蒸馏酒,还是卖方市场,只要有货,不愁销售问题。 然而,这一切都要依靠商道。 李自成向三位厂长交代完毕,立即让亲兵传令:召见穆青山与金一心。 趁着空档期,李自成召见了最近一直在西宁城中无所事事的吴二毛,吴二毛的无影门,现在已经增加到二十余人,他正闲得蛋疼,闻言急忙来到大都督府,“属下叩见大都督!” “二毛,不用多礼,我们是兄弟嘛!”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二毛,现在怎么样,兄弟么一向可好?” “好,好,”吴二毛顿时双目放光,心中暗叹,幸好自己有眼光,看准了大都督,“兄弟们都有房住,每日都有肉吃,与原来相比,简直是在……天国了!”他受到天主教徒的影响,也知道“天国”这个极乐世界了。 “这就好,只要大哥有一口肉吃,绝不会少了你们的汤,”李自成笑道:“二毛兄弟可能也发现了,在大哥的土地上,人人都会有饭吃,但要想吃得好,就靠自己了。” 吴二毛听出李自成话中的意思,天命军虽好,但不会永远养着懒汉!正好他就是闲不下来的主,否则当初李自成让他选择时,当个文官多自在?“这么长时间,大哥不给我们派任务,兄弟们……兄弟们早就按耐不住了!” “我看是你按耐不住吧?”李自成哈哈大笑,“每日有酒有肉,你们还不满足?要不你给我前线当兵试试?” “大哥,”吴二毛顿时一脸黑线,他讪讪一笑,道:“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如果让兄弟们去了军营,什么都受约束,大哥还不如直接杀了兄弟们!” “就知道你们闲不住,”李自成捧起茶水杯,悠悠地道:“这次让你们去一个熟悉的地方,四川成都!” “成都?明白!”吴二毛拱起双手,道:“大哥,这次让我们去四川做什么?还要搞些生铁吗?” “不,不,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李自成笑道:“你们只管吃吃喝喝,随意逛逛就行!” “吃吃喝喝?”吴二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说,如果只是吃吃喝喝,也不用去成都呀,难道大哥预备在成都开设火锅店? “当然,也不是没有任务,”李自成向椅背上一靠,道:“你们给我看看,蜀道是否畅通,必要的时候,我再给你们下达具体的任务!” “蜀道?大哥是说,朝廷要封锁蜀道?”吴二毛皱着眉头,心中已经在思索着。 李自成道:“现在还不知道,所以才让你们去查探!” 吴二毛小心道:“大哥,万一朝廷要封锁蜀道,我们该怎么办?” “所以你们要化整为零,趁着现在蜀道尚且通畅,立即出发去成都,多备些银两,也许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等我命令!” “是,大哥,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便出发!” “二毛,兄弟们又要远行,辛苦了!”李自成双手一揖,算是给吴二毛送行。 正在这时,一名亲兵推开门进来,“大都督,穆东主和金氏商行的人到了,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二毛,去吧,一切小心,保护好自己和兄弟们!” “是,大哥!”吴二毛一躬身,方才离开书房。 李自成待吴二毛离开后,方道:“先让穆东主进来!” “是,大都督!”亲兵答应着,稍顷便将穆青山带过来,穆青山入了书房,忙跪拜在地,“草民穆青山,叩见大都督!” “穆东主不用多礼,快快起身!”李自成离了座椅,将穆青山扶起来,又让何小米上茶,“我们是自己人,何须多礼?” 穆青山在对面的座椅上落座,双方见面的次数多了,也就没有了太多的拘谨,“草民恭喜大都督喜得陇右!” “哈哈,说实话,在战争之前,穆东主可曾认为,天命军如此轻松拿下陇右?” “这个……”穆青山欲待说句好话,但考虑到李自成比商人还精明,不如实话实说,“说实话,草民不知道,草民至少没想到,天命军拿下陇右,会如此轻松,又能一战而歼灭曹文诏的步兵……” “即便天命军的将士,也很少有人想到,东征陇右,天命军赢得如此轻松,”李自成敛了笑容,作色道:“明明心中没底,却偏偏待在西宁不肯逃难,穆东主,你这西宁商界的翘楚,可是将身家性命全都压在天命军的身上了。” 穆青山心道,我的蓉儿都快是大都督的人了,不依靠大都督,我还能跑到哪儿去?不过,联想到金一心亲自押着货物去了江南,至今未归,他马上就明白了李自成的意思,遂离座躬身行礼道:“自从草民认识大都督的那一刻起,草民的全家,就与大都督、与天命军绑在一起了!” “我明白,这份心意,我会记在心中,”李自成示意穆青山落座,道:“自己人面前,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穆东主,我这聚集了半年的蒸馏酒、玻璃,你要不要?” “要,自然要,”穆青山拱手道:“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我怎会不要?” “穆东主,现在天命军东出陇右,与朝廷已经公开决裂,万一朝廷掐断各地的商道,这些货物,你又如何出手?” “大都督放心,商家自有商家的法子,大不了利润低点!”穆青山又小声道:“除了关山道、蜀道,如果走汉中、去湖广,也是一条商道,只不过路途艰难些。” “按照原先的约定,回头付款,”李自成点点头,“所有货物,价格上打八折,算是补偿你在商道的损失,不过,”他幽幽地道:“商税一文都不能少,这是天命军的律法,谁也不能例外!” “草民明白,”穆青山拱手道:“草民先行告辞,明日上午,草民便去厂子验货!” 穆青山离开书房后,看到卷缩在书房外墙角的金氏商行代表,不仅露出轻蔑的笑容:你们以为拿下香水的销售权,就能跟穆氏斗?哼,等着瞧,穆氏早晚会重新夺得西宁第一商行的位置! 由于金一心在江南未归,代表金氏商行来见李自成的,是他是族弟金朗,金朗根据金一心的指示,以原先的约定为基础,吃下了所有的香水,都是现银支付,钱物两清。 第373章 榴弹炮 第374章 教皇 第375章 信徒与宗教 第376章 练练胆 第377章 打中了,打中了 (多谢hh123的月票支持) 军事会议并没有延续多久,各位主官领命而去,最开心的便是刘云水,骑兵全部出城,犹如龙归大海鹰击长空,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翱翔了。 更新最快 周宾也是急急忙忙回去准备,他在固关呆了半年,早已熟悉了周围的环境,趁着刘成功新败,军心不稳,借助夜色的屏障,将属下的兄弟全部放出去。 天明以后,根据李自成昨日的部署,驻守城头的,除了马有水部十个百户的战兵,还有五个百户的辅兵,士兵虽然没有混编,但城头就这么大,相互之间,都能看到对方的面孔,也算是以老带新。 另外五个百户的辅兵,只有百余支步枪了,士兵们轮流着在城头下操训。 因为操训的时间太短,也不讲究什么阵法,只要将子弹射中目标就行,为了提高实战效果,百户官们都将木靶换成人形,士兵们分别以脑袋、前胸、双腿为目标,分为百步、二百步、四百步三种距离,操练射击的准头。 早饭后,明军开始有了动静,士兵们三三两两出了营帐,稍顷,他们整装完毕,开始向固关城下出击,攻城的云梯尚在城下,士兵们只需轻装出发,昨日留在城下的云梯,明军没有带走,天命军也没有破坏,双方像是都红了眼武士,一心只想在战场上见胜负。 刀盾兵在前,用巨大的盾牌阵护卫全军,弓箭兵隐藏在盾牌之后,这是明军惯用的攻城战法,对付盗贼一向十分有效。 李自成立在城头,心中若有所思。 “大都督,请离开城头吧,这里交给属下吧!”马有水见明军即将发起进攻,忙来到李自成的身边,大都督离开了险地,他才可以放手一搏。 李自成摇摇头,道:“不,今日的战斗,本都督就待在城头,我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们,将城外的明军全部歼灭!” “大都督……”马有水知道,一旦明军靠近城墙,必定用弓箭开路,若是大都督有什么意外,就是剐了也不能饶恕自己,“属下保证,固关万无一失!” “不,今日的目标,不是稳守固关,”李自成将目光投向城外的明军,他们开始进攻了,因为人数太多,前部已经离开大帐数十步,后部还挤在营帐内无法动身,“今日的目标,乃是聚歼这股明军,本都督要与兄弟们同在!” “大都督……” “不要再说了,”李自成伸手止住马有水,“快回到你的岗位,明军就要攻城了!” 马有水知道无法说服大都督,只得叹口气,唤过自己的亲兵,“一定要保护好大都督,如果大都督有事,你等着提头来见!” “是,将军!”亲兵立即指挥着一小队士兵,聚拢至李自成的身边,却被李自成瞪了一眼:“本都督有自己的亲兵,你们留在此处,马将军怎么办?还不快去?” “大都督……” “这是军令,快去!”李自成挥挥手,喝退马有水的亲兵。 马有水只得凝神聚气,安心指挥城头的士兵,大都督就在城头,与兄弟们同在!这样振奋士气的事,岂能不充分应用? 他来到士兵身边,高声道:“兄弟们,大都督就在城头看着,大都督与我们同在!” 他的亲兵马上领会,一个个振臂高呼道:“大都督与我们同在!” “大都督与我们同在!” 城上的枪手们顿时声嘶力竭,大都督就在城头,在看着他们,如果射杀敌人立功了,大都督一定不会吝啬赏银! 马有水忽地想起,李自成新进出任天主教的教皇,而天命军中,有不少就是天主教的信徒,于是再次高呼:“教皇与我们同在!” “教皇与我们同在!” “教皇与我们同在!” …… 这样的一番激励,城头上的士兵顿时亢奋起来,恨不得端枪出城,将城外的明军一个个踹在脚下,再撒泡尿浇灌他们的七孔…… 李自成微微发笑,这次只是守城,又不是进攻,士兵如果太兴奋了,步枪的命中率没准还会降低! 在后世的射击比赛中,参赛选手都是带着耳罩,就是为了防止外界的干扰,看来,这次战斗结束后,要对这些军官们进行适当的培训。 不过,天命军的士气上来了,李自成也不能强行泼冷水,“士气可鼓不可泄”! 李自成对马有水提出的“教皇与我们同在”的口号,倒是很感兴趣,如果战争处于僵局,或者是背水一战时,这样的口号,也许能激发教徒们最后的一点能量。 明军在军官的指挥下,呐喊着向城墙冲过来,虽然加快了速度,但队型不乱,高大的盾墙山岳似的向前碾压着,幸好城下没有天命军的士兵! 天命军的士兵经过刚才一段时间的激奋,现在已经平息下来,注意力几乎都在城外的明军身上,多数士兵都在默默计算着明军的距离。 五个百户的辅兵,混在十个百户的战兵之中,这是马油水的刻意安排,在两侧战兵的带动下,辅兵会更快度过适应期,早日独当一面。 在东城墙靠近北面的一个垛口,一名辅兵心神不宁,虽然拼命抑制,但双手和双腿还是不听使唤,总是微微颤动,他抬眼看看两侧,学着战兵的样子,将步枪的枪管放在垛口上,双臂维持了平衡,但两腿却抖得更厉害了。 “狗剩,怎么了?怕了?”一名战兵虽然观测着城外的明军,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洞察了一切。 “我……”狗剩一时无语,满脸憋得通红,这要是传出去,那多丢人?以后别想在天命军中抬头了,他急中生智,忙道:“谁说我害怕了?我只是……只是有些尿急!” “上城头之前,不是刚刚尿过吗,这么快就憋不住了?”老兵没有嘲笑他,而是露出宽厚的笑容,“狗剩,第一次上战场,害怕在所难免,我第一次上阵的时候,差点尿了裤子,幸亏小旗官就在我身边……” “你?第一次上阵差点尿裤子?”狗剩的面上瞬间恢复了平静,原来战兵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老兵盯着城外,不经意地问道:“狗剩,你是第一次上战场吗?” “是呀,这是第一次上战场,”狗剩扭动着有些发僵的脖子,觉得双臂不再原先那般僵硬了,“可是我在甘州操训了半年,来到固关,又操训了十日步枪。”在狗剩的眼中,操训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应该不算是新兵了。 “操训得再久,如果没有上过战场,也是白费!”老兵心中同情他,才操训了十日的步枪,就要上战场,自己这批人,可是操训了数月,什么阵法都练了。 “我们小旗官说,今日的战斗,只要能射杀一个明军,我就算是老兵了,再有一次上阵的机会,我就可以加入战兵了,老哥哥,是这样的吗?”自从来到固关,狗剩就向往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战兵。 战兵与辅兵不同,不仅可以吃白面馒头喝美味的鲜汤,还有饷银,而且战兵上阵的机会多,更容易得到赏银。 “你会的,你会成为战兵的,”老兵咧开嘴笑了,“你小子机会好,今日大都督就在城头观战,只要你射杀了明军,大都督一定会为你记功!” “哎,大都督真的在城头上,”狗剩下意识向李自成看去,大都督果然一直都在城头,他不觉兴奋起来,“老哥哥,怎样才能射杀明军?你第一次是如何射杀明军的?” “很简单,”老兵淡淡一笑,“如果明军靠近城墙,你只管盯紧了某一个明军,一旦他从盾牌后面露头,立即扣动扳机!” “啊……这么容易?”狗剩忽地觉得有些不对,“那明军要是不露头呢?” “不露头?怎么可能?”老兵笑道:“即便在跑路的时候不露头,但攻城的时候还能不露头?盾牌虽然结实,但总不能盖住全身吧?” “奥,我明白了!”狗剩恨不得向那老兵敬个军礼,但他双手握枪,只能等战斗结束了,这一刻,他的内心充满期待,双腿也不再颤抖了:该死的明军,快点来吧,老子要射杀你,让大都督看看,老子要踩着你的尸体,早日加入战兵。 固关城外,明军已经进入二百步的最佳射程,但他们有盾墙护卫,藏得相当严实,天命军只能采用点射的方式,射杀个别露头的士兵。 这种射击,要做到快、准、狠,刚刚操训不过数日的辅兵,很难达到这样的水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战兵们立功。 狗剩听了“老哥哥”的话,知道自己的射击技术暂时不能和战兵相比,便将枪口指向盾墙的一侧,右上搭在扳机上,双目一眨不眨,紧紧盯住这一侧的明军,既然无法射击移动靶,他决定守株待兔似,除非这一片的明军永远在盾牌后面藏身。 “砰!” 一声枪响,稍微露出右肩的明军士兵,顿时肩带中枪,他的右手猛地一沉,身前的盾牌坠地,盾墙现出一个接近一米见方的空洞。 “砰,砰,砰……” 这块空洞,立即引来了一片枪声,空洞后面的数名明军,顿时倒在血泊中,直到后面的士兵用盾牌补上。 “打中了,我打中了!”狗剩手舞足蹈,单手握住枪管,不断晃动着枪支,向同伴们炫耀着自己的这一点成就。 马有水就站在狗剩身边不远处,他向狗剩伸出拇指,道:“好样的,第一次上阵,就能射中敌兵,好好干,我会向大都督为你请功!” 第378章 孤注一掷 狗剩是立功了,但明军的损失并不大,数千士兵,在盾墙的掩护下不断向城墙靠近,为了让盾牌保持一面完整的盾墙,他们移动的速度并不快。 更新最快 天命军的辅兵,最初是紧张的,第一次上战场,又是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对手,如果说一点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来自甘州、纯粹是第一次上战场的那些辅兵。 不过,大都督就在城头看着,他们要在大都督面前证明自己,加上两侧战兵的循循善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进入忘我境界,都像狗剩那样,在盾墙的缝隙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李自成迎着朝阳,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丝毫没有被这场精心布置过的战斗影响了心情,在士兵们的眼中,他就是在城头晒太阳、看热闹的游客。 然而李自成的内心却是相当阴郁,在盾墙面前,步枪几乎毫无办法,“马撇,难道要进行肉搏吗?” 为免明军突破天命军的防线,攻上固关城头,李自成将周宾部五个百户的辅兵,留在城头下准备着,他们并没有操训过步枪,肉搏上的战斗力甚至比战兵还要强些。 在这冷热#兵器交替的关键时刻,冷兵器时代的优点,现在还不能完全放弃。 明军已经接近城墙,已经不到百步了,盾墙后面的弓箭兵,已经开始张弓搭箭,只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他们就会拉满弓弦,将手中的箭矢向城头射出去。 一直被天命军抑制,他们都快得抑郁症了。 但越是靠近城头,头顶就越是暴露在天命军的枪口下,为了向城头放箭,明军弓箭兵头顶上方的位置,是没有盾墙防护的,能不能活着靠近城墙,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砰……砰砰……” 天命军的枪手们一直在寻找着机会,枪管搁在垛口上,枪口指着某一处的明军,只要明军士兵任何有效部位露出来,迎接他们的,就是西宁步枪的子弹。 城下的血迹,被数千明军用身子覆盖,不过淡淡的血腥味,还是时不时的逆着西北风飘上城头,让天命军的士兵感受着自己战斗的成果。 马有水阴沉着脸,心中却乐开了花,既然血腥味能逆风飘向城头,明军的伤亡一定不小! “嗖……嗖……嗖……” 明军终于推进到弓箭的射程,估摸着能将弓箭射向城头,他们就开始放箭了。 但由于是仰射,射程打了折头,大部分箭矢在城墙的外面就自然坠落了,落在城头的箭矢并不多。 不过没关系,他们一直在前进,第一支箭矢不成,第二支、第三支箭矢总会落在城头,远远在后面督战的刘成功,终于等来了明军的还击,他双手攥得贴金,心中不断为士兵们鼓劲:只要靠近城墙,明军就会迎来转机! 他就不信了,明军受过正规的操训,人数又是盗贼的数倍,几个打一个,就是未经操训的百姓,应该也是不落下风。 他实在不明白,昨日怎会损失三四千士兵,也许是兄弟们长途奔袭,实在太劳累了,早知道盗贼的战斗力如果强悍,昨日就不该立功心切,让盗贼抓住了机会。 如果让兄弟们休息一个晚上…… 刘成功的视线紧紧盯住城头,自从明军开始放箭反击,盗贼的枪声似乎稀疏了不少,不错,是稀疏了,城头上的天命军,也是减少了许多! 盗贼就是盗贼,如果没有绝对的数量优势,怎能与官兵分庭抗礼? 刘成功的内心充满了期待,他默默计算着,究竟需要多久,他的属下才能拿下固关,为总督大人的主力扫清前进障碍? 城头上天命军的士兵确实少了很多,为了减少伤亡,马有水让辅兵和一半的战兵,都是避至女儿墙背后,又用盾牌护住头顶,防备明军的弓箭手向城头抛射。 明军尚未登上云梯,现在的城头,不需要这么多的士兵。 即便留在城头的五个百户的枪手,也是掩在城墙后面,至少不会将自己的正面暴露在明军的箭矢面前。 但射向城头的箭矢非常密集,无论如何躲避,总会有一些士兵中箭,马有水刚刚偷着乐的心情,早已不见了踪影,从外表到内心,他都显得相当郁闷:这些伤亡的士兵,可是主力战兵呀! 战争是残酷的,从来就是相互伤亡,无非是伤亡的人数、比例不同而已,像周宾部在三角城创造的对蒙古人的“零死亡”,实在难以复制! “嗖……嗖……嗖……” 在更加靠近城墙之后,明军果然采取了抛射,箭矢斜斜地飞向城头,达到最高点后,迟滞片刻,随即身形翻转,箭头向下,在重力的牵引下,急速向城头坠落。 守军即便躲在女儿墙的后面,也是危险的,女儿墙可以阻挡来自前面的箭矢,却不能护卫着士兵们的头顶! 天命军的伤亡急速扩大,短短的一瞬,就有十数士兵中箭,被迫撤下城头。 明军的刀盾兵终于来到城墙下,他们拾起散乱的云梯,搭上城墙,开始向城头攀爬。 攻城战开始,双方的将士都是兴奋的。 明军的刀盾兵一手持盾,护住要害部位,一手持刀,随时准备将挡在前面的盗贼劈翻,只要攀上云梯,距离城头也就不远了。 天命军的士兵更为高兴,明军一旦离开盾墙,就会将身子的某一部位暴露在枪口下,盾牌比身子的体积小得多,即便躬身猫腰,也不可能完全藏在盾牌之后。 一旦开始攻城,就是天命军大量歼灭敌手之时,原先隐藏在城墙后面的枪术们,也是纷纷探出脑袋,首选的打击目标,就是离开了盾墙的明军。 枪手们不会打击正面的明军,明军将盾牌护卫在正前方,那是步枪的天敌,用不着白白浪费子弹。 他们射击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选自己的侧前方,明军的侧面没有没有盾牌,明光铠又无法抵消步枪子弹穿透力,只要是有效射击,明军非死即伤。 实在不能就近找到射击目标的,就会用步枪瞄准盾墙后面的明军弓箭兵,准头不高没关系,明军的弓箭兵就这么多,死一个就少一个,天命军的士兵,从与蒙古人作战开始,就学会了“愚公移山”的精神,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是他们的最高目标。 周宾部五个百户的辅兵,早就在城下跃跃欲试了,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一切准备,却没有战斗立功的机会,明军没有靠近城头,并不需要他们去近身肉搏。 天命军与明军之间,只隔着半堵墙的距离,明军每每杀向城头,眼看着已经越过半部云梯,城头几乎伸手可及,但这一小段的距离,却又是遥不可及! 就像牛郎与织女约会的那条银河,如果没有一年一度的天桥凭空出现,两岸的人是永远无法接近的! 从明军的盾墙到云梯的中部这一段,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明军的血液已经顺着尸体流淌成河,被压在底下的重伤兵,甚至被血水活活闷死。 虽然已经清理了一次,但是尸体还是阻挡了明军的前进,明军从盾墙后面出来,要攀上云梯,必须爬过这一段尸山尸海,他们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死人堆里爬出来! 爬过尸山尸海的时候,不仅延缓了进攻的速度,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后背完全暴露在天命军的枪口下。 最危险的地方,不是云梯,而是爬向云梯的这一段空地! 明军六成以上的伤亡,都是集中在这一段,只要看到有明军在蠕动,不管有没有受伤,天命军都会用步枪招待一番。 李自成虽然被亲兵用盾牌包裹起来,但还是能透过盾牌之间的空隙,不时地朝城下看看,“小米,明军伤亡不小吧?” “每架云梯之下,至少伤亡了一百五十人,这二十架云梯,至少吞噬了三千明军,”大都督不下城头,最紧张的就是何小米,作为大都督的贴身亲兵总旗官,他全权负责大都督的安全,心中一直不踏实,“大都督,明军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可以放心地离开城头了!” “三千多?这个刘成功真能打呀,他是想一战成功吗?”李自成低声念叨着,“能打好呀,明军越能打,死得就越快!” 何小米顿时无语,难道大都督要一直待在城头?他要亲眼看着明军完全被歼灭? 在城墙的另一侧,马有水冷冷地打量城下的明军,他不知道明军伤亡了多少,只看到明军的尸体,已经将城下的这一片空地,完全遮盖起来,有些地方,尸体已经堆叠了三层,“明军今日伤亡,不会比昨日少吧?这个刘成功,还真是对了大都督的心思……” 原本立在营帐附近督战的刘成功,不知觉随着明军的队尾向前移动着,离开营帐至少有五十步了,看着自己的属下一个个栽到在地,哀嚎不已,他的血液几乎凝结,若不是大口喘着气,怕是早已立脚不住。 对于这样的战绩,他感到愤怒,因为愤怒,指甲已经将手心抠出血来,一直不知道疼痛,“明明已经攀上了云梯,为何这么久的时间,尚未抢上城头?” “大人,兄弟们已经接近城头,也许下一刻,他们就会攀上城头……” “我不要什么‘也许’,我要现实地看到士兵们攀上城头,”刘成功冲着身边的亲卫狂吼,似乎战斗不利,完全的亲卫的过错,“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兄弟们伤亡太大,要不先撤军……下午再……” “撤军?”刘成功一把揪住亲卫的衣领,用力一推,将他掼倒在地,“伤亡这么大,连固关的城头都没摸着,你让我如何向总督大人交代?” “那……就让兄弟们再猛攻一回……” “对,猛攻一回,”在刘成功的眼里,士兵们已经无限接近城头,只要攀上城头,论肉搏就是盗贼的末日,伤亡这么大,一旦撤军,士气泄了,就再没有机会破城,他只能孤注一掷了,“传令下去,加快进攻的速度,上午务必拿下固关!” 第379章 解脱?幸福? 一直立在城头几乎没有移步的李自成,敏锐地意识到明军进攻节奏的变化,“刘成功这是嫌伤亡不够吗?如果王安平告诉我,他已经被策反了,我真的会相信!” 何小米却是神色凝重起来,对他来说,大都督的安全,比固关、比歼敌更为重要,“明军这是穷途末路了,当心恶狗咬人,大都督,要不要先避一避?” “怕什么,明军连弓箭兵都开始攻城了,还能坚持多久?”李自成见城头的箭矢弱了许多,遂推开身子两侧的盾牌,轻蔑一笑,“强弩之末矣!” 明军的攻势果然没有维持多久,在天命军的枪林弹雨下,好不容易聚集的一丝士气,正一点点衰落。 更新最快 “攻得越猛,死得越多”,明军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延缓了攻击的速度,能在盾牌后面躲得一刻是一刻,也许下一刻,大人就要撤军了。 刘成功见明军尚未得手,而攻势又缓下来,再次步入被屠杀的节奏,恨不得亲自上阵,替下这些无用的废物。 “大人,我军伤亡过大,目测之下……” “怎么样?说!”刘成功咬着牙,狠狠地瞪了这名亲卫一眼,他正窝着火,见亲卫说话吞吞吐吐,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亲卫知道大人恼怒,只得硬着头皮道:“大人,目测之下,我军伤亡已经超过五千……” “五千?奥……啊?”刘功成一时呆住了,双目瞪得滚圆,张开的嘴角流出口水犹自不知,加上昨日损失,伤亡已经达到八成,这还打个屁的仗呀? 如果士兵打光了,留下军官又有何用?想到一向治军严格的总督大人,他不禁打个寒颤,脑子清醒过来,忙道:“快传令,撤军!” “是,大人!” 明军伤亡惨重,士无战心,尤其是刚才的一番强攻,只开花不结果,士气早就降至谷底,撤军的号令,不啻于天籁之音,他们急急丢下攻城的器械,赶着与后面的督战队汇合。 兵败如山倒! 明军虽然不是溃败,但久攻不下,又损兵折将,与溃败已是**不离十,原本还算齐整的盾墙,轰然倒塌,士兵们争先向回逃窜。 随着盾墙被拆得七零八落,明军的后背开始暴露在天命军的枪口下。 此消彼长。 天命军的士兵明白,今日的战斗就要结束了,明军伤亡如此惨重,绝不会再次发动攻击,一旦他们逃出步枪的射程,自己再要立功,根本不可能,尤其是第一次拿起步枪参加战斗的辅兵们,更是焦急万分,第一次参加战斗,这是他们最后机会。 后背裸露,可是比两侧的肋部宽阔多了,像是凭空将操训的木靶增加一倍,战斗到了现在,才等来了最好的机会,他们恨不得一枪双响! 大都督就在城头观战,又是痛打落水狗,天命军的士兵如何不兴奋? 何小米终于长出一口气,担心了大半个上午,明军总算知难而退,“大都督,明军撤军了!” 李自成看着混乱的明军,冷冷一笑,“撤军,到了此时,他们还能撤军吗?传令兵,发信号!” “是,大都督!” 明军在付出又一波的伤亡之后,终于撤出天命军的攻击范围,见子弹落在后面的伤兵身上,他们不知觉摸摸自己的脑袋,又撕扯下笨重的头盔——他们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这两日攻城,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认识到天命军的强大,他们绝非普通的盗贼,即便是盗贼,也是养成气候,日久成精了,刚才若不是撤退得快,此刻也和那些可怜的同伴一样,要永远在荒山中守望着固关了,不管他们有多么不甘心。 精气一泄,明军的脚步便缓了下来,慢慢挨向大营的方向,时不时的还回头看看受伤倒地的同伴,心中暗呼侥幸。 眼看着就要回到大营,不过一箭之地了,猛听得一声炮响,顿时将明军吓了一跳,士兵们情知不对,三魂早去了二魂半。 “砰、砰、砰……” 左侧密林中忽地探出无数的脑袋,还有同样数量黑乎乎的枪管,子弹刚刚出膛,枪口犹自冒出淡淡的白烟。 烟雾尚未散去,枪管已经缩回去,连探出林木的脑袋,也是换了一拨。 明军的阵型致密而散乱,加上距离又特别近,步枪的命中率很高,受伤的士兵先是将同伴的身上靠出一声血迹,随即才是慢慢倒地,惊呼、惨叫、满地翻滚…… 明军士兵已经熟悉了这种枪声,枪声一起,他们就知道遇上了伏击,在死亡面前,他们反应很快,不等军官下令,刀盾兵已是将手中的盾牌立起,护在左侧,自己猫着腰藏在盾牌的后面。 但撤下来的明军,大部分是弓箭兵,没有盾牌的防护,他们只能冒着伤亡的危险,挤成一团,快速向大营跑去。 在人力面前,机械的力量是无穷的,两条腿的士兵,怎能跑得过步枪的子弹? 越是跑在最前面的弓箭兵,越是天命军的打击目标,他们集中在一起,无形中又帮着提高了步枪射击的准头,只有一波射击,地上已经躺着无数伤亡的士兵,而这又成为后面士兵逃跑的障碍。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就在明军战战兢兢的时候,右侧的密林中,又传来枪声,刀盾兵的盾牌都是护卫在左侧,弓箭兵根本没有盾牌,除了铠甲,明军完全就是不设防。 步枪子弹,就是明光铠的克星,机械的穿透力,绝非弓箭这类依靠人力的兵器所能比拟的,这两日的战斗中,连明军都明白了这个道理,倒在地上的尸体,并不让他们意外,如果能躲过一劫,才是侥幸得到天主的眷顾。 待到明军醒悟过来,将盾牌移到右侧,左侧密林中又传来枪声,整齐又致密。 明军像是误入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被左右密林中步枪搞得不知所措,士兵大乱,早已没了阵型,相互之间推搡起来,逃跑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体力弱的士兵,直接被同伴推到在地,成了垫脚石。 见明军已经溃败,密林中天命军的士兵,已经露出身形,从两侧和后方对明军开始半包围式射击,子弹追着明军的后背与后脑 刘成功见情势不对,如果乱哄哄撤退进入大营,反而容易被天命军包了饺子,忙道:“立即沿谷道撤退下山,刀盾兵断后!” 在死亡面前,明军恢复了百姓的本色,谷道狭窄,逃亡时候,都是争先恐后,从一片阔地进入狭窄地,简直就是灾难! 上千士兵挤在谷道的入口,推推搡搡之下,不断有士兵倒地,形成一堵人墙,但后面的士兵看不到前面的情形,为了躲避步枪,他们只能拼命向前挤,彻底将谷道堵死了。 刘成功下达命令后,就开始后悔了,这样的地形,这是要将兄弟们向火坑推呀!他原本是要让兄弟们离开固关,东去山麓,可是现在…… 命令刚刚下达,朝令夕改那是打主将的耳光,况且,现在的情形下,即便重新下达军令,除非聚集在后面的士兵,迎着盗贼的子弹向回撤退,将谷道梳理出来。 后世遇上交通堵塞,绝大部分都是因为违反交通规则,争先恐后、你争我夺、夺路争先、分秒必争,即便交警手拿罚款单,外加当场罚分,还是无法完全遏制司机加塞。 何况天命军的枪手们在后面衔尾追杀,面对死亡,谁不是争分夺秒?谁又肯落在后面为他人做盾牌? 刘成功原本的在最后督战,但最先撤退的明军士兵,已经越过刘成功,将他也是堵在谷道之外,眼见着天命军的枪手开始从密林中爬上来,追杀落在后面的明军,他大惊失色。 怎么办?难道自己也要死在固关之下? 刘成功的亲兵见谷道堵塞,顿时抽出随身携带的腰刀,开始劈杀前面挡道的士兵,“滚开,给大人让路!” “啊……” 中刀的士兵纷纷惨叫着倒地,虽然还剩一口气,但和尸体一样,实际上充当了逃生的路障。 可惜,挡道的士兵实在太多,即便他们害怕刘成功,害怕刘成功亲兵的弯刀,但人群已经挤得像是麻花,手拉着手,腿缠着腿,扭在一起,即便要给刘成功让道,身形也是无处可去,除非一瞬间生出翅膀,跃飞于半空中! 刘成功的亲兵可不管什么同伴之情,他们的责任是保护大人,同伴死得再多,也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如果能够杀开一条血路,他们就可以借着保护大人的名义,率先离开这块可怕的死亡之地。 明军士兵成了军功的垫脚石,天命军的士兵要射杀他们立功,向大都督府换取赏银和战功月票;刘成功的亲兵也要砍杀他们,这这种情形下,只有他们完全倒下,才能保护大人出逃。 温热而殷红的鲜血,或者以气雾的形式填充了谷道,并向两侧的密林中飘飞,幻化为夺目的血雨腥风,或者形成拇指粗细的喷泉,被明光铠阻挡,顿时泄了力道,艰难钻出铁片的缝隙,又顺着凹槽缓缓流淌,在谷道上汇聚出一条条时断时续的血河…… 望着自己亲兵刀下的一个个亡魂,刘成功已经麻木了,几乎以为被砍的都是盗贼,他的嘴角没来由的牵动了一下,淡淡的、冷冷的:死了好哇,死了就解脱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这样的时刻,有谁能比这些死亡的士兵更为幸福? 活着的人,还要面对死亡和血腥,还有总督大人的雷霆之怒…… 刘成功有些羡慕那些伤亡的士兵了! 第380章 魂飞魄散 第381章 上阵杀敌 刘云水部约莫行进了三四里,方才遇上零星的明军,除了极少数慌不择路坠入两侧的密林,都被歼灭了。 更新最快 待接近谷道的西面入口,也就是堵塞道路的地方,明军士兵方才多起来,他们千辛万苦从死人堆上爬过,指望着逃出升天,没想到遇上了刘云水这颗煞星。 “杀!” 刘云水的军令,只有一个字,谷道狭窄,不可能采用协同作战的方式,主要还是单挑,但骑兵对步兵的高度优势,长兵器优势,又占据着数量上的巨大优势,他并不担心胜利问题。 他不管士兵们用什么方法和手段,他只需要一个结果——全歼。 刘云水是天命军七大千户的主官中,最为好战、嗜杀的一个,刚刚越过死人堆的百余明军,基本上放弃了抵抗,即便跪地投降,也被骑兵砍杀。 尸堆附近尚有数百明军,他们已经绝望了,固关方向上,明军的枪手已经从两侧的密林中现身,直接利用步枪射程上的优势碾杀他们,即便能越过尸堆,面对的也是骑兵的屠杀,万般无奈之下,明军选择了投降。 只有投降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天命军开始打扫战场,他们已经养成了习惯,每次战斗结束,都会及时处理尸体,以免尸体裸露在空气中时间过长,造成瘟疫。 受伤的明军士兵照例被补上一刀,迷途知返,早早进入天堂,免得在人间继续受苦,明军的铠甲、武器、盾牌都被集中起来,然后被一个个搜身。 明军的铠甲和武器之类的军事物资,天命军基本上看不上,但好在可以回炉冶炼生铁,木制盾牌以往都是弃之不用,但这次也被集中起来。 天命军的军用物资里,并没有盾牌,每次明军攻城,当进入弓箭的射程内,就是天命军伤亡最重的时刻,所以李自成希望用盾牌抵挡弓箭,或者用盾牌上的现成木料,对城头进行改装。 所有的尸体被集中起来,浇上火油,一把火烧了,然后将残余的骨灰埋了,也不占据多少土地。 运输物资这样的体力活,自然是交给战俘了,总不能白吃饭不干活,一直忙到申时,方才结束,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回到固关,等着计算战功、领取赏银和月票。 固关城内暂时并没有水果楼,有战功月票也是无处使用,不过没关系,月票不会作废,留待士兵们将来换防至他地,一样可以使用。 这两日的战斗,歼灭明军正规军接近万人,洪承畴部的先锋部队,上至参将指挥官刘成功,下至普通的士兵,全部被歼灭。 但李自成却是高兴不起来,这样的战斗,天命军所得有限。 马有水部五个百户的辅兵,参加了今日的战斗,促进他们尽快成长起来,从明军伤亡士兵身上缴获一批生铁制造的铠甲、兵刃,除此之外,几乎没有收获。 但躺下了近万条生命,他们可都是汉人兄弟呀! 现在西宁、陇右进入稳定的增长期,正缺少大量的人口,而且,汉人的数量增多,也有利于影响、同化本地的异族,让他们彻底消失了汉人的洪流之中。 不过,这样的战斗本身又是不可避免的,只有让洪承畴,让朝廷认识到天命军是不可战胜的,才能阻止这种内战的发生。 天命军,何日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以天命军现在的规模,如果不能在战场上将洪承畴打得满地找牙,估计不会消停,保持边境平稳,最好的方式,不是忍让,而是让对手敬畏,只要有强大的军备,对手才不会越雷池一步。 但洪承畴只是三边总督,他会和自己达成和平协议吗? 李自成只是与刘云水他们简单总结了战争的得失,便让他们各自休息,准备来日与洪承畴部主力的战斗。 他带着亲兵,来到马有水辅兵的操训场,现在才是酉中,距离收操还有半个多时辰,辅兵们正在争分夺秒操训步枪的射术。 马有水亲自指挥士兵们操训,见到李自成,忙过来行礼,“大都督!” 李自成挥挥手,“有水,别管我,你们继续操训!” 辅兵们操训的时日太短,又是即将面对洪承畴部的主力,马有水知道李自成的心情,他给李自成行了礼,便回到操训场,“兄弟们今日打出威风,大都督就在旁边看着呢,好好操训,只要得到大都督的赏识,你们很快就会获得上阵杀敌的机会!” “将军,如果能上阵杀敌,我们就会转为战兵吗?” 这是很多人的心声,同样是服兵役,战兵不但有饷银,还有更多上阵杀敌的机会,一旦立了功,还能获得赏银,甚至是战功月票,如果有特别别的贡献,还有可能得到提拔,进入军官的序列。 做为辅兵,谁不想着昨日成为战兵? “才打了一次守城战,敌兵没杀过三个,就想成为战兵?”马有水把眼一瞪,恶狠狠地道:“还不抓紧时间操训,若是有了立功的机会,你们抓不住,就等着一辈子当辅兵吧!” 刚才说话的士兵吓得一伸舌头,赶紧埋下头去,将半个脑袋藏在同伴的身后。 士兵们恢复操训的状态,马有水则是从各个士兵身边走过,不断纠正着士兵们的射击的动作,虽然有战兵协助操训,他还是不放心,固关现在乃是天命军的第一防守要务,大都督交给自己,自己绝对不能有任何懈怠。 李自成找了块空地,盘腿而坐,一直远远观察着操训场,洪承畴数万大军,气势汹汹来到固关,第一波的防守,就靠他们了,如果他们能顶住明军,周宾部的士兵则可以得到休整,关键时刻可以压上来,成为压垮明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并不担心周宾部,经历过三角城、卡当城之战,周宾部早已成为天命军的最忠勇的千户,三角城一役,士兵几乎全部受伤、死亡超过六成,硬是用鲜血和生命抗住了蒙古人攻城;卡当城一战,顺风仗更是创造了零死亡的记录。 这样的军队,李自成不用担心,唯一让他有些吃不准 ,便是马有水部的辅兵,他们刚刚组建不久,连步枪的基本操训尚未完毕,就得据关守城,在优势的明军面前,在血淋淋的杀戮面前,他们能经受得住考验吗? 好在十个百户的辅兵中,已经有一半参加过今日的战斗,初步积累了用步枪战斗的经验,也可以将他们的经验与同伴分享! 晚饭的时候,餐堂肉香四溢,今日是一场大战,晚餐自然少不了肉汤,但固关并没有储存多少肉食,明军刘成功部又没什么战马,所以肉食主要还是咸鱼。 今日参加战斗的各部,才能吃上马肉,喝到马肉汤,而没有参加战斗的士兵,还是往常一样,咸鱼蔬菜汤,至于数百明军战俘,对不起,他们的伙食不可能比天命军的士兵还好,除了白面馒头,就是从田野中挖回的略带涩味的各式野菜。 李自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到为军官们准备的餐桌旁,而是捧着饭食,来到马有水部的辅兵当中,与他们挤在一起。 辅兵们见了大都督,顿时紧张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与大都督近距离接触,因为是吃饭的时间,也不用行礼,但他们还是不知觉向外挪了挪身子,等级在他们的心目中,还是根深蒂固的。 李自成暗骂一声,我有这么恐怖吗?难道像老虎一样能吃人?虽然杀过自己人立威,那是在操训场,不是吃饭的时候! 他学着士兵的样子,抓过一个馒头,狠咬了一口,又喝了口肉汤,吞咽了大半馒头,方才笑道:“各位兄弟,你们是谁的属下?有水还是周宾?” 辅兵们见李自成也和他们一样,手抓馒头就啃,稍稍放松心中的抵触和担忧,就有胆大的士兵道:“我们是马将军的属下,现在还是辅兵……” “辅兵?辅兵不错呀!”李自成若有所思的模样,将口中的馒头全部吞咽下去,“今日的战斗,辅兵真是给力,第一次参加战斗,愣是射杀了数千明军,开始我还担心……不错,真的不错!” “大都督……我们就是参加战斗的那些辅兵!”那士兵用手划了一个大圆,将附近的辅兵都圈了进去。 “参加过战斗?真的?”李自成大喜,士兵总算敢说话了。 “是呀,我也参加了上午的战斗,还射杀了两名明军!” “狗日的明军,我只射出五颗子弹,其中四颗子弹命中目标,有一刻子弹命中明军的脑袋,他只打了一个滚,当场就挂了……” “我没打中脑袋,多是腿脚,不过,腿上中弹,龟孙子肯定跑不掉,兄弟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免不了一刀的!” …… 一旦打开话匣子,士兵们便为自己挣功,在天命军中,有军功就有一切,不过,对这些士兵来说,军功无法细花到每一名士兵,除非有人证明,士兵们只能记集体功劳。 如果让大都督知道自己在战场杀敌立功,指不定大都督能记住自己,以后再要杀敌立功,赏银不会少,说不定还能升上小旗官呢! 上午没有参加战斗的辅兵,眼神中就有了深深的失望,同为辅兵,自己为何没有杀敌立功、领取赏银的机会?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名辅兵小声地问道:“大都督,我们也有上阵杀敌的机会吗?” 第382章 或战或降 李自成一愣,这正是他最需要的,军官们求战,还不如下层的士兵们求战,他扫了眼面前的这名士兵,道:“你们射击准头怎么样了?能打中敌军吗?” 周围的士兵们顿时哄堂大笑,不乏有不怀好意嘲讽的声音。 更新最快 那士兵顿时满脸通红,觉得受到了侮辱,偷眼一看,大都督的脸上,异常平静,并没有看轻的意思,都是周围的士兵,仗着他们参加了战斗……他猛地站起身,挺起胸脯,冲着周围的嘲笑大声道:“老子操训的时间不比你们短,准头保准不比你们差!” “真的,假的?” “别只会射击巨大的木靶吧……” 那士兵将手中的菜碗一丢,怒道:“不信?你们谁敢和我比较一番?” 双方都是不服,只好商定当众比试,李自成考虑到一人的射术,不能代表一个群体,便让双方各出三名士兵,允许挑选。 上午参加过战斗的辅兵,和上午没有参加过战斗的辅兵,很快分为两个群体,经过公议,推选出各自选手。 晚饭后天色已晚,便点起火把,将操训场照得如同白昼。 六名辅兵,以二百步为限,分立在各自的木靶前,每名士兵有一个独立的木靶,木靶上并没有标注环数,但是有三个同心圆,最大的一个,与人的脑袋无异,中间的次之,里侧最小的一个,和拳头差不多大小。 数百士兵围观,但参加比赛的都是辅兵,射术并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所以围观的士兵并没有待在木靶的边缘,而是待在远端的安全区域。 对于这些辅兵的射术,李自成也没什么把握,他本想说几句鼓励的话,万一士兵们脱靶了……所以,他只是一挥手,让双方的士兵参加比赛。 这样的比赛,士兵们水平可能不高,但可以激发他们的上进心,所以李自成不但不会阻止,还会推波助澜,最好士兵们掀起技术比武的**。 六名士兵静静地矗立在木靶前,这么多同伴围观,还有他们的长官,还有大都督在充当临时裁判,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再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输了……他们刚才可是赌了气的…… 枪管缓缓抬起,后面的枪托抵住肩窝,左手平端枪管,瞄准的时候,士兵们都是全神贯注! 虽然木靶处立下了好几个火把,但威风吹拂,暗影绰绰,比不得白天的自然光,二百步外,最大的那个圆圈,在士兵们的眼里,也不过拳头大小,何况他们瞄准的都是最小的那个同心圆。 围观的士兵也是非常紧张,这是他们的同伴,一顿俱损一荣俱荣,他们都在心中默默祷告,预祝本方的士兵能够获胜。 马有水也是在人群中观看,这些都是他的士兵,谁胜谁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准头,如果有人脱靶,那人可就丢大了!但比赛在即,这时候谁也帮不了他们,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 李自成也有些紧张,虽然面目含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内心还是紧张的,如果士兵们准头不错,他才可以锦上添花,激发士兵的战斗意志,为即将开始的固关保卫战提升士气。 时间就像西宁步枪一样,似乎完全静止不动,围观的士兵们也是屏住呼吸,只等着决战的时刻,以及决战的结果。 “砰、砰、砰……” 数声枪响,将周围的士兵们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很快就静下心来,无论如何,结果是确定下来了,他们开始预测着这次比赛的结果。 很快,负责查验结果的四名士兵将六个木靶扛至李自成的面前,“大都督,结果出来了,一组的九颗子弹,内、中、外环各有三颗,二组内二、中三、外四。” 马有水凝神聚目,脸上犹如结了一层寒霜,这样的结果,在战兵中,应该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平,幸好没有脱靶,否则自己这张老脸,都不知往哪搁了。 围观的士兵中,有很多第五千户、第六千户的战兵,他们自然知道这个结果不甚理想,谁也不敢说话,都在等着大都督宣布比赛结果。 刚才意气风发、代表各自辅兵最高水平的那六名选手,也是耷拉着脑袋,这样的结果,比平日的操训还要差些,如今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 李自成也是察觉到气氛的一样,他淡淡一笑,道:“既然是比赛,总得有个结果,看来是一组获胜了!” “啊……我们获胜了……吽……” 人群顿时现出一阵欢呼,多是获胜的那一组的士兵,战兵们也是跟着欢呼凑热闹,而失败的那一方辅兵,则是鸦雀无声,特别是参加比赛的那三名士兵,脑袋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自成待欢呼声小了些,方才挥挥手,让士兵们静下来,“本来这样的结果,是很难令人满意的,但今日是晚间,火苗窜动,影响瞄准,又有这么多兄弟围观,紧张在所难免,你们又是辅兵,操训不过十余日,这样的结果,已经非常难得了……” “吽……” “大都督,那我们可以参加战斗吗?” 因为获胜的士兵,竟然是没有参加过战斗的那一方的辅兵,士兵们自然要求额外的“赏赐”。 “嗯,”李自成点点头,大声道:“下一次再有明军攻城,你们就可以上城头作战了!” “吽……” “我们也有立功的机会喽……” 这一次的欢呼声虽然高亢,但人数并不多,隐在人群中的战兵,并没有随着呼应,相反,这些辅兵一旦参战,他们立功的机会就会减少,战斗的次数不会太多,谁愿意别人来分走自己立功的机会? 李自成见失败的那一方辅兵,一直垂头丧气的样子,遂笑道:“大战在即,辅兵的成长速度,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你们还有一日的时间操训,”顿了一顿,又道:“如果辅兵参加过两次歼敌人数超过自身人数的战斗,将自动转为战兵!” “啊……吽……” 这一次欢呼的人数大为增加,失败的那一方辅兵,第一次欢声雷动,大都督不但没有责怪,还给了他们成为战兵的机会,他们今日已经参加过一次歼敌超过自身人数的战斗,再要有一次……他们就可以升格为战兵,从此享受战兵才有的饷银,还有更多的立功机会。 欢呼声久久不息,第六千户的这千余辅兵,经过这次射击比赛,重新认识到射击准头的重要性,大都督刚才说了,他们还有一日的操训时间,必须抓紧这最后的时间,操训好上阵杀敌的本领,杀敌越多,战功越大! 士兵们喧闹了好久,但李自成早已离开操训场,独自回营房睡觉,也许明日,洪承畴的大军就会来到固关。 一觉醒来,尚未得到明军的讯息,但午饭过后,传令兵回报:洪承畴部主力的三万人马,已经过了陇州,接近固关以东的谷道。 洪承畴已经得到刘成功兵败身亡的讯息,联想到王永祥、曹文诏先后在固关失利,他十分警觉起来,这固关的盗贼,与他处的盗贼,究竟有什么不同? 他不敢大意,大军并没有进入谷道,而是在谷道外汧水北岸扎了营,大营倚水下寨,距离固关不到十里。 洪承畴一面派出游骑,查探固关附近的地形,一面向当地的百姓打探天命军的讯息,游骑甚至已经来到固关城下。 不过,地形虽然查了七七八八,但对于天命军的来龙去脉,以及具体的人数,却是丝毫不知,因为固关以东的土地上,百姓根本不知道天命军的事。 洪承畴不禁皱着眉头,越是查探不到,他越是担心,不叫的狗咬人,他是进士出身,与行伍出身的泥胚子不同,战斗不光有武力,更要有谋略。 官军连战皆败,天命军绝对不可小视。 但现在的他,就像是瞎子聋子,根本探不出天命军的讯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切谋略,都是建立在“知晓”的基础上,可现在的天命军…… 洪承畴忽地灵机一动,既然无法探出讯息,何不如此如此?他的前任,陕西三边总督杨鹤,就是以安抚盗贼著称,虽然最终没什么效果,但不妨碍他派人去固关探探虚实。 他立即传唤了一名机灵的幕僚,交代几句,让他以使者的身份出使固关,天命军连着打败官军,朝廷若是安抚,也说得过去,至于最终的结果……洪承畴的面色忽地变得阴冷起来,“只要探出天命军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们的实际人数……” “总督大人,若是天命军同意接受招安,或者提出一些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若是不太过分,你当场就可以答应下来!”洪承畴眯缝着三角眼,仿佛天命军已经被紧紧攥在手心。 “总督大人……”使者还想问得明白些,忽地看到洪承畴的脸上,他什么都明白了,“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出使固关!” 不过两个时辰,使者就回到了大营,“总督大人,属下无能……属下连固关都未进入……” 洪承畴心内一沉,他再一次感受到,固关内隐藏着一个强大的对手,“为何?难道天命军不愿接受诏安?” “属下去了固关城下,表明了使者的身份,但城内只传出一句话:要么战斗,要么投降!” 第383章 用自己的箭矢,射自己的盾牌 洪承畴听到天命军的答复,顿时恼羞成怒,小小盗贼,竟然不识抬举,敢向朝廷大军叫板,一旦抓住,五马分尸。 更新最快 他是气糊涂了,即便天命军没有向他叫板,以他的性子,盗贼若是栽在手中,也会斩尽杀绝,他一直会在认为,盗贼杀光了,陕西也就清静了。 不,盗贼还是不能杀光了,至少要留下一些威胁不大的盗贼,朝廷一向是“狡兔死,走狗烹”,如果盗贼被杀光了,还挣个屁的军功? 不过,天命军如此嚣张,他们绝对不是最后留下的那一部分,洪承畴这次气得不轻,屏退使者后,独自捻着胡须,在大帐内来回踱步。 天命军如此不识抬举,又是连战皆胜,不可等闲视之,明日先试着攻城,亲眼看看天命军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果是纸老虎,直接就灭了,北方盗贼尚且横行,哪有时间在此与他们耗着? 洪承畴忽地在方桌前停下,仔细端详着行军地图,从大帐至固关,只有一条狭窄的谷道,两侧林木森森,刘成功、曹文诏都是在此处被伏击,须得小心从事。 自己属下三万人马,不出意外,肯定比贼兵多得多,可以分兵护卫谷道,想到这里,他唤过账外的传令兵,让手下的得力干将张全昌立即来见。 稍顷,张全昌匆匆进入大帐,叩拜在地,“督军大人!” “全昌,明日一早,你带一万士兵,带上三日的干粮、清水,伏在谷道两侧,若是遇上贼兵,就地歼灭,务必护卫谷道!” “是,督军大人!” “今日且去,早早休息,明日一早出发!”解决了山谷中贼兵的伏兵,洪承畴心中稍定,剩余的士兵,一万留守大帐,以备后路,另外一万,由他亲自率领,前去叩关。 次日一早,张全昌部起个大早,吃过早饭,士兵分做两拨,望谷道两侧的林木中而去,待去得久了,谷道中并无声息,洪承畴方才亲率一万士兵,朝固关进发。 不到十里的谷道,因为相对平整,行军速度并不慢,不过一个时辰,已经来到固关之下。 洪承畴打量着固关,虽然城墙甚高,从山脚望去,显得十分巍峨,但城头上的守军并不多,目测下去,也就一两千人,心中不觉奇怪,才这点守军,怎么可能全歼了曹文诏的步兵? 王永祥、刘成功是他的嫡系属下,战斗力一般,但曹文诏久经沙场,击杀盗贼无数,怎么可能全军覆没?难道天命军还留下后手? 洪承畴虽然迟疑不定,但既然来到固关城下,如果不亲眼看看天命军的战斗力,他又如何甘心? 他将手一招,明军立即开始结阵,刀盾兵在最前面形成一个巨大的盾墙,中间是弓箭兵,最后面才是数百运输兵。 固关城头,九州军旗正迎风飘扬,李自成早已立在军旗之下,今日出战的枪手,除了马有水部十个百户的战兵,还有上次没有出战那五个百户的辅兵。 虽然辅兵都是卯足了劲,但面对上万的明军,心中还是十分紧张,端着步枪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微微颤抖着,连瞄准都显得有些困难,有些辅兵就学着两侧战兵的样子,将枪管搁在女儿墙之间的垛口上,垛口是固定的,瞄准起来便利些。 李自成见明军已经起动,遂走到士兵群中,随意地拍拍辅兵的膀子,“兄弟们,想不想成为战兵?” “想!” 在天命军中,哪个辅兵不想成为战兵?一样是服役、操训,战兵不但有饷银,而且还有上阵杀敌、立功受奖的机会,而辅兵,只有一份粮饷,足够吃得饱而已。 天命军参加的各种战斗,不仅胜多负少,而且伤亡一般不大,除了周宾在三角城与蒙古人死磕那一次,伤亡很少有超过一成的,基本上只要上战场,就是白捡军功。 但辅兵要想成为战兵,却是非常困难,除非天命军大规模扩军,或是战兵伤亡过大,被迫从辅兵抽去士兵补充,然而,这两种情形,都是很少见。 现在就是一个机会,大都督说了,只要这些辅兵能在战场上两次歼敌超过自身的人数,就可以直接加入战兵。 城下的明军近万,只要杀死一千五百以上的明军,再击退他们,加入战兵的事,就完成了一半! 这是他们的机会,大都督就在城头上看着,如果大都督不满意了,下一次在城头作战的,也许就不是他们了。 得到李自成的提示,辅兵们顿时清醒过来,一个个将步枪攥得紧紧的,开始向明军瞄准。 李自成笑道:“别紧张,明军还在射程之外呢!” 几名百户官也看出士兵们太紧张了,忙道:“小兔崽子们,紧张个啥,上次也是一万明军,半日时间就全歼了,这是大都督送给你们军功……” “想要赏银,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如果杀敌不足三千,就别想着战功月票!” 士兵们哄堂大笑,连李自成身边的亲兵们也是笑得东倒西歪,李自成也是微微一笑,在战斗之前,这些粗鲁的话语,既能拉近官兵之间的距离,也能振奋士气。 他操起一名士兵手中的步枪,向城下瞄了瞄,然后将步枪还给那名士兵,“做好准备,明军快要进入射程了。” “是,大都督!” 在战兵的带动下,辅兵们开始瞄准了。 “砰,砰砰……” 明军已经进入四百步的射程,在这样的距离上,步枪的准头不会太高,但射杀一个是一个,现在面对的是洪承畴的主力,步枪的射程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刀盾兵躲在盾墙之后,天命军无何奈何,但弓箭兵走在队伍的中间,一会要向城头放箭,所以他们的头顶并没有盾牌保护,就成了天命军的主要目标。 在后方督战的洪承畴,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四百步,在四百步的距离上,天命军的子弹就可以收割明军的生命,难怪明军连连战败! 好在明军阵前有一面巨大的盾墙,天命军的子弹无法直接突破盾墙,只能从上向下射击,弓箭兵的伤亡并不重。 但饶是如此,洪承畴的眉头还是拧成了“川”字,要不是有盾墙…… 天命军的步枪,有一搭没一搭向城下射击,但明军的弓箭、火器都达不到这个距离,只能冒着弹雨前进。 明军并无还手之力,天命军的辅兵更加起劲了,他们一个个端起步枪,在明军的盾墙后寻找着目标,只要谁不小心露了头,立刻就会遭到数颗子弹的招呼,非死翘翘不可。 谁射杀的无所谓,大都督统一计算死伤的明军,今日参战的天命军达到十五个百户,一千五百余人,只要明军伤亡超过这个数字,就算一次有效的战斗,参加了两次有效的战斗,辅兵就会升格为战兵。 当明军接近城墙时,伤亡的士兵不过从两三百人,这点损耗,洪承畴并不担心,就是明军士兵,也没将这点伤亡当回事,只要靠近城墙,他们就会赢得反击的机会。 明军已经靠近城墙,进入弓箭的射程,弓箭兵在盾墙的掩护下,开始向城头放箭,成千上万支羽箭,蝗虫似的飘向城头。 洪承畴终于看到明军反击,双手紧紧攥住马缰,唯恐战马脱缰似的,他要亲眼看看,天命军不过一两千士兵,在这阵箭雨之下,还能剩下多少? 然而,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羽箭落到城头之前,天命军几乎完全消失,显然是躲到城墙后面去了。 “抛射,抛射,射死这些盗贼!”洪承畴气急败坏,明军承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射击,硬是顶着弹雨冲向城墙,而这些狡猾的盗贼……他忽地想到,既然盗贼们躲到城墙后面,那现在就是明军攻城的最佳时机,“快,刀盾兵、运输兵压上去,立即攻城!” 运输兵率先脱离盾墙,一手抬着攻城的云梯,一手将盾牌护住头胸等要害部位,飞速向城墙冲去,在他们的身后,刀盾兵也是离开盾墙,做好攻城的一切准备。 然而此时的天命军,已经对城墙进行了改造,当明军向城头放箭的时候,一面面巨大的木板,从女儿墙上翻折过来,护住头顶,明军的箭矢都是落在这些盾牌上,这些都是上次缴获的刘成功部的盾牌,经过拼接、改装后,就成了天命军的护身符。 听着羽箭“噼噼啪啪”落在盾牌上的声音,天命军的士兵都是哈哈大笑,明军这是用自己的箭矢,射击自己的盾牌,幸亏大都督想得周到,上次明军向城头放箭的时候,天命军还有所伤亡,但这一次,就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吧! 观察兵不时从垛口探出脑袋,观察着城下明军的位置,因为前面有女儿墙,头顶有盾牌,只是探出半个脑袋探在垛口,除非运气特别差,明军的箭矢根本拿他没什么办法。 天命军的士兵暂时靠在墙角,在明军攻城之前,他们不会再探出脑袋,就像灵猫捕鼠的游戏,在老鼠出动之前,灵猫会耐心地坐等。 明军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多久,就听见观察兵大叫:“明军开始攻城了!” 天命军的士兵一个个翻过身,从盾牌下出来,属于他们的战功,即将开始了! 第384章 增兵 洪承畴一直在阵后观察,天命军既没有准备滚石擂木,也没有向城下放箭,甚至都没有露面,难道他们被明军吓傻了?一个个已从城头溃逃了? 他随即摇摇头,能打败曹文诏,又有自己的名称、军旗,这样的盗贼,差不多已经成了气候,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认输,他们一定隐藏在城墙的后面,难道他们在等着明军攻城?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明军已经冒着弹雨来到城下,不可能不攻城,洪承畴已经下达了攻城的命令,他要亲自看看,天命军究竟是如何守城的。 更新最快 其实,天命军并没有什么阴谋,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战法,他们有的只是阳谋,就是等明军攻城的时候,士兵站在城头,通过两侧向明军射击,明军两侧并没有盾牌护卫,正是步枪射击的最佳角度。 战斗不紧不慢地进行着,与上次刘成功攻城相比,天命军的战术进行了一些小小的改动,除了一部分枪手压制明军的弓箭兵之外,在射击攻城的明军刀盾兵时,准头较高的战兵,依然是点射,但初次作战的辅兵,往往是以五人为一个单位,对明军士兵进行齐射。 李自成亦是躲在墙角,虽然安全,却看不清战场的状况,便问道:“小米,战场形势怎么样,明军距离城头还有多远?他们伤亡了多少人?” 何小米不时地与观察兵联络,对战场的形势了如指掌,“回大都督,明军伤亡了至少三千人,但他们几次接近城头,都被……都被兄弟们打回去了……” 李自成起初听到明军的伤亡,还是挺高兴,天命军守军只有一千五百余人,包括辅兵在内,人均射杀了两名明军,结果非常理想,对辅兵来说,是一次非常有效的战斗。 但他听说明军数次接近城头,顿时紧张起来,一旦明军攀上城头,步枪不适合近战,对天命军极为不利,明军数量众多,如果破城,后果不堪设想。 李自成待不住了,一下子从墙角的掩体中脱出来,“不行,我要亲自督战!” “大都督,危险!”何小米奋力拉住李自成的胳膊,“有马将军、周将军军在城头督战,他们也是身经百战……” “这点箭矢算什么?”李自成甩开何小米,还是站到掩体之外,“让明军攻上城头,才是真正的危险,城头还有许多辅兵,一旦因紧张而滋乱,那才是不可想象……” “嗖!” 一支羽箭从天而降,恰好落在李自成的身前,将何小米吓了一跳,“大都督,外面危险,快回来!” “小米你看,羽箭只会落在我的身边,天主会保佑我。”李自成内心也是吃惊,口中却不会认怂,继续向士兵密集的地方走去。 何小米胆战心惊,只能唤过几名亲兵,用盾牌将李自成的四面包裹起来,他是亲兵总旗官,李自成的安全,是他唯一的责任,甚至比固关本身还重要。 “大都督,你怎么过来了?这儿危险!”马有水也是被亲兵拱卫,但情势危急,他必须待在城头,与士兵们待在一起。 “你不也是在危险的场所吗?”李自成轻笑,道“怎么样,明军还在强攻吗?” “我们已经连着打退了明军好几拨强攻,”马有水正自懊恼,明军似乎源源不断,斩杀不绝,“大都督放心,人在固关在!” “那人要是不在了呢?”李自成面色一凜,道:“学学周宾,我要的不仅是你的决心,更要实际战果,人要在,固关更要在!” 从马有水的话语中,李自成也感受到他面临的压力,刚才何小米说,明军数次差点抢上城头,形势可想而知。 他向城外探出脑袋,何小米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大都督,危险!”一面硬是将李自成拽回盾牌阵中。 只是这一眼,李自成就看出门道了,“有水,明军集中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又要强攻?” “从人数看,应该是,”马有水也是无法,洪承畴仗着人多,已经连番强攻,天命军差点就顶不住了,“大都督,要不要将周宾部的枪手调过来?” 李自成又看了眼城外,远离城墙的地方,尚有大批的明军士兵,还不到最后决战的时候,遂道:“明军虽有万人,但伤亡这么大,他们不可能持续强攻,去,让周宾部的辅兵先上来!” 马有水大喜,“大都督是说,用火油?” “对,先用火油,即便不能烧死多少明军,也能吓唬他们一阵子,将他们进攻的势头压下去。”李自成本不喜欢用火油烧,那是回到冷兵器时代,但天命军人数太少,不仅数量不足,子弹又不能直接穿透盾牌,实在有些憋屈。 火油的好处甚多,不但能大面积烧死烧伤明军,还能烧毁攻城的云梯,削弱明军攻城的的强度,最重要的是,火油一旦被引燃,伤兵势必鬼哭狼嚎,种种惨状,能打击明军的士气,摧毁明军的战斗意志。 马有水忙让传令兵前去传令,稍顷,数百辅兵抬着滚烫的火油,悄悄来到城墙的垛口边,刚好遇上明军再一次强攻,大量士兵集中在云梯上和等着攀爬云梯,他们顿时发一声喊,将火油向人群倾倒下去。 “啊……妈……痛呀……” 明军被烫得鬼哭狼嚎,热油淋在身上,暂时不会去死,但表层的皮肤坏死,或者发炎,或者失去毛孔,最后都很难活下去。 他们暂时顾不了将来的死活,疼痛是最揪心的,有的士兵整个脑门上象下了一场热雨,有的士兵被热油钻进铠甲内,摸又摸不着,扑又扑不灭,痛得满地打滚…… 明军被惊呆了,一时手足无措,自动停止了攻城,连远处的弓箭兵都忘记了射箭,马有水终于获得短暂的轻松,看着明军惨叫、滚爬,他的目光霎时变得阴冷起来,“投火把!” “是,将军!” 沾了火油的火把,纷纷被士兵们点着,数不清的火把,在人力和重力的共同作用下,顺风而下,落在地面上、云梯上、明军士兵的身上,大火瞬间被点燃,又急速蔓延。 如果说刚才滚热的火油,只是让明军尝到剧痛,那燃烧的大火,不仅让明军体味到彻骨的疼痛,还有环境污染,烧焦的人体散发出刺鼻的臭味,更让明军士兵痛心的是,这些刺鼻的臭味,还是来自自身,他们还活着,但身体的某一部位,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身上着火的士兵,发出更加凄厉的呼叫,呼天呛地,哭爹叫娘,而幸运没有沾上火油的士兵,实在不忍心同伴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他们纷纷赶过来帮忙,用衣物、沙土覆盖着燃烧的部位。 但火油遇上大火,燃烧得正旺,徒手很难扑灭,稍不留神,就会勒下同伴的一大块皮肉来,皮肉粘在手上,又会引来大火…… 马有水见明军因为要救援他们的同伴,竟然放下了护体的盾牌,心中不觉大喜,这样的机会,今日还是第一次遇上,他忙冲着城头上的天命军士兵大叫:“快,射击,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砰,砰砰……” 天命军的士兵像是一下子惊醒过来,刚才明军放弃了攻城,他们也是被大火吓傻了,不知不觉就停止了射击,现在听到马有水的军令,纷纷操起步枪,向城下的明军瞄准、射击。 离开的盾牌的保护,明军整个暴露在枪口之下,在天命军士兵的眼中,他们比平日操训的木靶还大,这样的机会,谁肯放过? 一番弹雨,将云梯的附近的明军,全部射倒,连躺在地上翻滚的伤兵,也有不少中弹,射击结束,哭叫声明显比刚才小了不少。 洪承畴脸都绿了,眼看着明军就要攀上城头,结果却是因为这该死的火油……明军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欠缺了一丝运气,如果早一刻攀上城头,就不会遇上火油了。 现在怎么办?撤军吗? 他看着城墙下一地的尸体,顿时气冲斗牛,难道这些兄弟就白白牺牲了?数千士兵呀…… “督军大人,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洪承畴忽地想起,城头只有千余士兵,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更换过,虽然他们的伤亡比不上明军,但损耗是一定的,如果坚持冲击一下,也许下一刻他们就顶不住了,对,一定是这样,明军有两次差点就攀上城头,他们搞出了火油,也就是他们最后的伎俩了。 火油不可能太多,否则天命军早就使用了,对天命军来说,这已经是最后的决战了。 洪承畴的嘴角忽地露出冷冷的笑,决战?这才是开始,明军的数量优势,这一刻才能体现出来,他紧了紧手中的马缰,阴阴地道:“休息一刻钟,再发起新的进攻,今日务必要拿下固关!” “督军大人,我军伤亡了数千,又被火油烧过一场,现在士气正是低落的时候……” “这数千士兵,难道白死了?”洪承畴把眼一瞪,道:“传令,将大营的士兵,增兵五千过来!”他相信,得到援兵之后,军队的士气必然上升,加上要为兄弟们复仇,也许士气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也说不定。 第385章 偷袭北线 第386章 开花弹 第387章 精神战法 第388章 神情麻木 洪承畴早就望眼欲穿,明军一直被动挨打,这会终于进入弓箭的射程,怎么还不放箭?难道士兵们都是吓傻了?他狠狠一甩马鞭,“快去传令,让弓箭兵放箭,压制贼人的火#枪,减轻刀盾兵攻城的压力!” 上次攻城的时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明军束手无策,只能乌龟似的的躲在盾墙之后,但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后,明军就是依仗人数的优势,完全将贼人压制在城墙后面。 更新最快 传令兵知道督军大人发怒了,忙答应一声,冒着弹雨前去传令,心中却道,为了活命,只能远远向兄弟们呼喊了,但愿他们能听得到。 固关城头上。 何小米见明军进入弓箭的射程,忙拉着李自成进入墙角的掩体内,明军虽然伤亡惨重,但正面还有数千人,一旦向城头放箭,还是很危险的。 李自成钻入掩体后,头顶的盾牌上却没有传来传来熟悉的“嘣嘣”声,不禁大为奇怪,“小米,不是进入明军弓箭的射程了吗?他们为何没有放箭?”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何小米原本缩着脑袋,靠在女儿墙的后面,听得大都督发问,只能缓缓向垛口探出脑袋,向城下一看,不禁大喜,叫道:“明军只有不到百人向城头放箭,也不知为什么,难道他们没有箭矢了?” “不到百人?”李自成大惑不解,城下是洪承畴的主力,不可能缺少箭矢,他来到垛口的方向,向下一看,果然天空只有数十支箭矢,有气无力的向城头飘飞。 这点箭矢,平均分到城头,几乎对城头没有威胁,天命军的士兵并没有躲进掩体,而是继续在城头射击,遇上坠落的箭矢,稍微移动身子,就能轻易躲开。 “咦?怎么回事?”李自成也是不解,难道明军有什么后手?他推开何小米,直接站到女儿墙边,紧紧盯着明军那些少得可怜的弓箭兵,忽见一名弓箭兵中弹,仰面而倒,心中不觉一悟,不觉叫出声来:“我明白了,明军的弓箭兵伤亡殆尽,他们没有弓箭兵了!” “啊……”何小米呆了一呆,嘴巴张得老大,他无力地松开了李自成的手臂,看了好久,方才大叫道:“我明白了,明军的弓箭兵在后,缺少盾墙的保护,死伤殆尽……死伤殆尽,兄弟们,加把劲射击,明军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 天命军的枪手们虽然没有避入掩体,但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明军的弓箭兵啥时开始向城头放箭,此时方才明白,一个个卯足了劲向城下射击,弓箭兵没了,那就刀盾兵,一会攻城,他们就是最主要的敌人了。 没有弓箭兵的保护,天命军的枪手们就可以自由射击了,比平日在操训场还要舒坦,明军人数众多,距离又近,根本不用担心准头,唯一的不足,便是时间。 西宁步枪是最老式的步枪,又是单发,每射击一次,就要重新装填子弹,大部分时间,都是消耗在装填子弹上。 不过在平日的操训中,装填子弹的速度,也是士兵们训练的一个环节,因此他们装填子弹还是比较快,至少要快于弓箭。 从七八十步的距离到城下,明军越发小心翼翼,又是窝在半截盾墙后面,根本快不起来,每名天命军的士兵,都可以发射三到四颗子弹,就这一段距离,明军的伤亡就达到两三千人。 李自成看着越来越短的明军的队列,含笑道:“小米,东城外还有多少明军?” “嗯……”何小米极目望去,根据队列的长度,盘算片刻,喜道:“大都督,恐怕不足三千士兵了!” “三千?”李自成估算了一下,也是大约三千人的模样,遂喜道:“这么说,在攻城之前,明军已经损失了七成的士兵?这些士兵,主要还是枪手们歼灭的吧?” “的确是枪手歼灭的,”何小米心中那个乐呀,明军失去了弓箭兵,大都督在城头上就没有危险了,他也不用跟着提心吊胆,得以安心地陪着大都督在城头观战,“不过,如果不是炮手炸毁了盾墙,枪手们也不会如此轻松歼灭明军。” “是呀,打仗,还是要靠多兵种作战,便是骑兵……”李自成忽地顿住,思索片刻,道:“走,小米,我们去北城看看,北城可没有榴弹炮的支持。” 此时明军已经靠近城墙,在榴弹炮的最近射程之内,榴弹炮已经停止发射了,战场上只有步枪在低啸。 何小米一边走路,一边道:“大都督,进攻北城的明军,盾墙也是毁于炮火,只可惜,他们只有几列纵队,队伍拉得太长,伤亡可能要小得多。” 李自成来到北城头,向下一看,北城外的明军果然多得多,至少还有五六千士兵,遂皱起眉头,深思片刻,道:“走,我们去看看云水、周宾在做什么。” 何小米大喜,大都督终于肯离开城头了,他这个亲兵总旗官,总算完全放下心来,明军的弓箭兵虽然伤亡惨重,但总会有一些弓箭落在城头,万一不小心伤着大都督…… 来到营房,李自成立即召见了刘云水、周宾。 “大都督,听说今日战斗特别顺利?”刘云水问完话,方才给李自成行了一礼。 “属下叩见大都督!”周宾倒是中规中矩的行过礼。 “不用多礼,都坐吧!”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云水恐怕早就急不可耐了吧?” “这个……哎……”刘云水长叹一声,“第六百户的兄弟们在炮手的协助下,恐怕用不着我的骑兵了……” “就知道你一直在关注战局,”李自成用手点着刘云水的鼻子,“怎么样,兄弟们都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嗯……大都督……”刘云水一愣,随即面上一喜,巴巴地望着李自成。 就连一边的周宾,也是竖起耳朵,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东城外地明军,的确被歼灭得差不多了,但北城外的明军,至少还有五六千士兵,”李自成淡淡地道:“北城外只有一条古道,明军施展不开,须得缓缓东来,是以伤亡不大。” 刘云水顿时握紧了拳头,几乎从座位上立起来,“大都督,让骑兵出击吧,属下保准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将城外五千明军杀得落花流水。” 李自成见他猴急的样子,瞪了一眼,“急什么,先消耗一些明军再说,明军既然来到固关,还能飞了不成?” 刘云水已经涨红了脸,“大都督,明军已经来到城下,如果迟些,就被第六千户的兄弟们打光了……” 李自成见他比入洞房还要猴急,心中不觉暗笑,这个刘云水,只要有打仗的机会,总是抢着顶在最前面,他似乎就是为战争而生,口中却道:“你先去西城门准备,等到信号起,再开城击敌,记住,只可追击至城东,千万不要进入谷道,谷道两侧有明军的伏兵。” “是,大都督!”刘云水得了军令,忙忙离开大营,立即赶去准备。 周宾见没有自己的任务,遂开口道:“大都督……” “城外的明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你就不用出城了,”李自成思索片刻,道:“半个时辰之后,你带着战兵去北城头看看,若是情势危急,就协助他们守城。” “是,大都督!” 李自成独自在军营着品着采摘自关山的香茗,一边听着城头的枪声,不到半个时辰,忽地感觉枪声逐渐稀疏下来,忙道:“小米,走,去城头看看!” 他们先是来到东城头,城外的明军不足两千,攻城的速度缓了下来,又有盾牌保护,马有水已经命令士兵们开始点射,以节约子弹。 李自成默默点头,急急来到北城头,城外的明军更为密集,攻势也明显比东城要猛烈一些,周宾已经登上城头,随时准备将第五千户的枪手顶上去。 刘云水派来传令兵,询问骑兵何时出击。 李自成见城外的明军攻势不减,遂道:“告诉云水,稍安勿躁!”又觉得这句话太过无力,只怕镇不住他,便狠狠地道:“他要是敢擅自出战,我撤了他这个游击将军,第一千户也别带了!” “是,大都督!”传令兵吓得一哆嗦,赶紧回去向刘云水复命。 何小米见北门情势比东城紧张多了,便问道:“大都督,何时让骑兵出击?枪手们快要顶不住了……” “这就要顶不住了?”李自成摇了摇头,天命军依靠步枪的优势,一向都是顺风仗居多,如果不让他们磨练一番,将来若是遇上苦战,恐怕真的顶不住,况且,北城头上还有周宾部五个百户的枪手,随时可以顶上去。 李自成在等,一方面是要让北城头上的枪手们发挥出最大的能量,另外一方面,一旦骑兵出击,明军一定会退却,骑兵才千余人,根本无法全歼城外的明军。 只要洪承畴不下达撤退的明军,骑兵便不会出击,如果第六千户的枪手们全歼城外的明军最好,一旦战事稳定,他们将驻守固关,现在恰好让他们多一些历练。 在阵后督战的洪承畴,神情早已麻木,他知道,今日的战斗,东城头绝对拿不下了,所以东城改为佯攻,而主攻的方向,已经换为北城,只有北城,还有一丁点的希望。 李自成看了眼洪承畴,目测了距离,应该在两千步左右,遂来到东城头,向炮手们耳语几句。 第389章 隐藏实力 第390章 明军被吊打 第391章 保卫大营 第392章 衔尾追击 第393章 阵前交会 李自成得到明军惨败、洪承畴败退入陇州的讯息,心中不觉大喜,到目前为止,天命军与洪承畴的战斗,基本在他的掌控之中,明军正一步步进入瓮中。 更新最快 只差最后一步了,这也是他唯一不能确定的一步。 为了节约时间,李自成带着亲兵,亲自赶来到陇州。 现在的陇州,已经被刘云水部和周宾部包围,虽然天命军的数量只有两千余人,但城内的明军更少,尚不满千,在骑兵的威慑下,明军根本失去了突围的勇气,洪承畴躲在州衙,除了唉声叹气,只能指望张全昌能突围回去,给陇州带来援兵了。 但陇州城内的士兵不足千人,士气又是堕落到最低点,若是天命军攻城,他们究竟能守多久?能撑到援军到达吗? 洪承畴实在没有底气。 陇州被围,城内城外失去了一切联系,他只能在城内坐吃等死!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就在洪承畴一筹莫展之时,天命军预备攻城了,南城门外,集中了周宾部三个百户的枪手,还有三个百户的辅兵。 辅兵们携带着新近赶制的数架云梯,在城下百步外停了下来,这样的距离,城头上的明军只能干瞪眼,即便他们身处地势上的高位,百步还是远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枪手们随后列着队来到城下二百步的地方,一个个骑士似的耀武扬威,洪承畴见情势不妙,忙喝令士兵们躲在墙后,但这样一来,城下的天命军,就可以自由攀爬城墙了。 “砰……砰砰……” 枪响过后,西城门亦是传来枪声,明军不得不分兵驻守。 步枪的子弹不会拐弯,枪手们明知无法命中城头的守军,还是开始了点射,目的是压制城头的明军,掩护辅兵攻城。 明军的在伤亡了三名观察兵之后,终于发现了天命军的阴谋,洪承畴大急,忙命令士兵们从城墙后面抛射。 “嗖……嗖……嗖……” 箭矢先是射向高空,再呈自由落体下坠,但明军都是盲射,并没有什么准头,天命军的辅兵都是携带了盾牌,伤亡并不大。 云梯终于靠上了城墙,洪承畴知道,一旦天命军攀上城头,在枪手们的协助之下,陇州就完了,城头上不过数百明军,武器、士气又是极度劣势,绝对无法抵御天命军。 他立刻呼唤士兵,即便迎着步枪的子弹,也要将滚木礌石投掷下去,务必阻止天命军登上城头。 明军虽无士气,但他们也明白,一旦天命军攻破陇州,就是他们的死期,督军大人又是亲自压阵,在城中百姓的协助下,士兵们回光返照似的,竟然一个个悍不畏死,冒着天命军的弹雨,开始向城下放箭,滚木礌石也被运至城头,预备给攻城的天命军致命一击。 但这样一来,明军的身子被暴露在天命军的枪口下,伤亡甚重,近百明军倒在城头,呼天呛地、鬼哭狼嚎,几乎赛过天命军的枪声。 天命军开始攻城了,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眼看着城头摇摇欲坠,忽地有一名天命军的士兵,不幸被滚木集中,从云梯上跌落下来,当场死亡。 李自成见火候差不多了,遂下令撤军,停止攻城。 明军一时呆住了,好不容易下了赴死决心,这天命军怎么就撤退了?难道他们是慑于明军的气势? 洪承畴更是惊讶不已,如果没有援军,天命军又能保持这样的攻势,不出两个时辰,陇州极有可能失守,而自己,和城中的一干将士,要么投降,要么殉城! 天命军为何撤军?难道他们的指挥官是个二愣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昨日围攻明军大营,天命军的骑兵、枪手、辅兵协同作战,井然有序,各部配合起来相得益彰,这样的指挥官,绝对不会是二愣子。 难道是因为死了一名士兵,天命军承受不了这样的攻城损失? 在天命军的眼中,士兵的生命竟如此重要? 洪承畴全身发抖,没来由的打个寒颤,前两次攻击固关,明军伤亡惨重,折损数万士兵,但天命军的伤亡……因为尸体在城头上,城下根本看不到,当时他以为天命军的伤亡不小,现在看来……明军不过向城头抛射了一些箭矢,也不知道天命军伤亡如何! 看不透的天命军! 洪承畴立在城头,久久不语,亲卫知道督军大人在思索着什么,也不敢过来打扰。 幸运的是,天命军停止了攻城,连枪手也停止了射击,原本枪声大作的西城门方向,也是寂静下来。 出击时雨暴雷鸣,退兵后悄然无声! 这不是盗贼,比明军更加训练有素。 “洪老九,你听好了,”城下忽地传来了天命军士兵的声音,“明日此时,我们必用榴弹炮打破陇州,活捉城内的所有明军!” 洪承畴急奔向女儿墙,向下一看,只见战马上端坐一名天命军的士兵,凝着一张脸,正用手指向城头。 一名小小的士兵,就敢向本督军喊话,洪承畴怒了,欲待咒骂两句,心中忽地一悟,朗声道:“你是谁?让你家大人过来搭话!” 那士兵立刻做出不屑的表情,“我们大都督正忙着呢,哪有闲心和你废话?” 洪承畴心中有气,却不愿和这士兵一般见识,“我找你家大都督有事相商,若是耽误了正事,你吃罪得起吗?” “有事相商?”那士兵果然吃瘪,却还是心有不甘,道:“你是谁?敢让我家大都督过来?” 洪承畴倒背着双手,昂首向天,“鄙人就是你口中的洪老九!” “洪老九?”那士兵倒有些尴尬,挠了把脸面,道:“你是我们的敌人,找我家大都督何事?” 洪承畴冷笑一声,“你一个士兵,知道什么大事?还不快去!” “你等着!”那士兵愣了一会,忽地拨转马头,大叫一声,一溜烟去了。 洪承畴若有所思,他只是随口说说,真要面对天命军的这位大都督,还真不知道要谈些什么,天命军歼灭了数万明军,迟早要被朝廷灭了,双方已是生生死死的敌人,还有什么好谈的? 不过,谈谈也不算坏,天命军强势崛起,与普通的盗贼,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配备的武器更是比朝廷的还要先进,而自己对天命军,竟然丝毫不了解,也许在双方的谈话中,能了解些枝枝叶叶也说不定。 就在洪承畴沉思的时候,城下有了动静,一名天命军的军官,带着数名亲兵,疾驶至城下百步外,他仔细观之,来人身着明光铠,后背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头上戴的不是兜鍪,而是一顶洁白的毡帽。手持一杆玄铁大枪,胯下的黄鬃马显得十分雄俊。 他微微一拱手,“来的可是天命军的大都督?” “正是李某,”李自成将长枪挂在得胜钩上,也是一拱手,“城上莫非就是三边总督洪大人?久仰久仰!” 洪承畴一向蔑视盗贼,见了李自成,倒有一些惺惺相惜,但为了打击李自成的气焰,还是道:“你这个大都督,可有朝廷赦奉的文书?” “我这样的大都督,需要朝廷赦奉的文书吗?”李自成淡淡一笑,如沐春风,“你我战场相会,与我无碍,不过,洪大人是朝廷的命官……” 洪承畴心内陡地一惊,他是朝廷命官,在战场上与贼首会谈,一旦传入朝廷,还不被言官打入十八层地狱?此战又是大败,通贼的后果,下场恐怕比杨鹤还要悲惨。 他向李自成拱拱手,报以感激的一笑。 但就这样放李自成离开,一点有关天命军的讯息都没有得到,他心中实在不甘,正苦无良策。 忽见李自成取出一支箭矢,折了箭头,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白纸,缚在箭矢上,一面向洪承畴示意,一面将缚了讯息的箭矢,交给身后的一名亲兵。 亲兵接了箭矢,向前数十步,来到城下,张弓搭箭瞄准城头,轻轻一抖弓弦,箭矢如飞般射向城头,落在洪承畴的脚下。 洪承畴拾起箭矢,取下白纸,展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督军大人若有意,可于夜深人静之时,着人前来会面。 没想到贼首倒是精细之人,这条讯息,显然是早就预备好的,难道他是要招降我? 洪承畴贵为陕西三边总督,武将的品级已是极致,岂肯投身于贼?不过,谈谈也好,多少可以刺探天命军的老底,也许还能蒙骗贼首,离开陇州脱身。 他就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迷了路,又是偏逢黑夜,李自成的出现,犹如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 洪承畴微一思索,将白纸袖入怀中,又向李自成一抱拳,点头示意。 李自成也是抱拳示意,然后拨转马头,回到营地。 天命军虽然停止攻城,但陇州的四座城门外,都是扎了营,加上有骑兵不断巡视,明军根本没有机会出城。 入夜,快要子时了,洪承畴带着数十亲兵,亲自来南城巡视。 “督军大人!”守城的士兵忙叩头行礼。 “你们辛苦了,都起身吧!”洪承畴一摆手,“城外可以什么动静?” “回督军大人,贼人并无动静,刚才大营中尚有灯火,现在已经灭了,想来贼人已经睡了!” “嗯,”洪承畴向夜色中扫了两眼,将手搭在女儿墙上,“贼人狡诈,趁夜偷袭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可大意!” “是,督军大人!” 洪承畴忽地皱了眉头,道:“今日天命军攻城,南城最盛,南城必是贼人攻击的重点,今日后半夜,由我的亲卫驻防,你们回去休息吧,明日或许还有战斗。” “啊……是,大都督!” 待脚步声渐渐消失,洪承畴方对身边的黑衣人道:“永祥,你上次攻打过固关,对天命军有多知晓,此次做为密使,务必打探一些天命军的讯息。” “是,大都督,属下定不辱使命!” 稍顷,城上放下一根粗索,顶端挂着一个吊篮,王永祥坐进吊篮,缓缓出了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第394章 秘密协议 第395章 秀才当道 第396章 疯疯癫癫 第397章 意外重逢 第398章 密谈(上) 第399章 密谈(中) 第400章 密谈(下) 第401章 婢子有那么不堪吗 第402章 孩子像父亲还是母亲 第403章 肃王的归宿 第404章 两女斗艳 李自成展开行军地图,浩门、甘子两县,距离西宁的确太远,目测之下,至少在二百里开外,如果步行的话,至少需要四日。 更新最快 没办法,现在没有高速的交通工具,最多只有战马,而普通的商贾百姓,是不可能拥有战马的。 看着西海西北部大片的土地,如果只有浩门、甘子两县,李自成实在不甘心,不过,他现在最主要敌人,还是朝廷,根本无意在西北方向开辟第二战场,如果一定要和此处的藏人、蒙人死磕,让洪承畴嗅得讯息,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说以前天命军还可以躲在阴影中,那固关之战后,天命军强大的战斗力,完全暴露在洪承畴的眼前,李自成不相信,洪承畴真的会遵守相互之间的秘密协议,而任由天命军继续壮大。 洪承畴的眼睛,一定会盯着固关,盯着天命军的所有属地。 一旦天命军与蒙藏联军大规模作战,洪承畴一定会反戈一击,以天命军现在的实力和粮饷、器械储备,绝对无法坚持两线作战。 让李自成对蒙人、藏人退让,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在天命军没有足够的的力量之前,他必须学会妥协,暂时不去主动挑起双方之间的战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等到天命军的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文成说得不错,西海以北的大片土地,的确不能荒废,你立即着人去查探,在何处立府为宜,”李自成悠悠地道:“据我所知,西海沿岸,河流众多,土地平整,当在三角城附近。” “属下民日即着人查探,”梁文成摊开双手,道:“自成,这新的一府,叫什么呢?” 李自成的视线还在行军图上,不过移到了西海以南,此刻心中一动,随口道:“既然在西海以北,那就叫海北府吧!” 梁文成点头示意,心中却道:难道还有一个海南府?海西府? 沈道却是暗暗吃惊,原以为杀了肃王朱识鋐,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没想到大都督与梁文成一合计,却是搞出了一个海北府,这对急于扩充地盘的天命军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但对自己来说,眼光就落了下乘,遂开言道:“大都督,梁大人,一旦肃王爷脱离监管,万一他跑了……” “跑?往哪跑?”李自成心道,你以为我不会派人监视他吗?“西、北方向,那是蒙古人、藏人的生活区,他一个王爷,难道甘心做异族的奴仆?向东,天命军的属地绵延千里,各处关隘都有驻军,难道他能越过陇山?” 梁文成也是支持李自成的观念,“肃王爷一向金贵,养尊处优惯了,让他步行千里,穿越天命军的属地,基本不可能。” 沈道有些惶恐,后背开始冒出冷汗,“大都督精于算计,属下远远不如,可怜属下还曾想……” “沈道不必自责,”李自成挥挥手,笑道:“彼为王爷,是我们的对立面,杀了也无不可,只是,留下来对我们更为有利” 公事说完了,见时间还早,李自成预备将玻璃镜的事,再细化一下,没想到梁文成与沈道拉着他早早赴宴,只得带着李过一同去了。 这一顿午宴,是为天命军的大都督庆功,大家也是放开了,直喝得昏天黑地,李过更是现场直播式吐得一塌糊涂,李自成一再挡酒,又让何小米代喝,还是在文官们的“甜言蜜语”下,喝得踉踉跄跄,在亲兵们扶持下,回到大都督府的后衙,由宋玉莲服侍着上床休息。 至黄昏时分,李自成方才醒来,见宋玉莲坐在床沿,遂稍稍坐起身,笑道:“莲儿一直在此守候?辛苦你了!” 宋玉莲无声地遥遥头,脸上永远挂着一丝微笑,“照顾大都督,是婢子的责任,婢子不辛苦,大都督是要起身吗?” “奥,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李自成靠在床头,顺手一捞,将宋玉莲揽在怀中。 “大都督……”宋玉莲稍稍挣扎了一回,见难以挣脱,也就由着他,“现在已经是申时了!” “奥,那我已经睡了两个多时辰,”李自成轻抚着宋玉莲的脸蛋,虽然三十多岁的人了,但保养得好,还是比较细腻,“莲儿……” 宋玉莲岂能不知道李自成声音中的异样?但他们中间,一直隔着陈秋蝶,虽然他们也曾荒唐过,但宋玉莲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侍寝的机会了。 不是李自成忘了她,而是她不肯,尽量回避着到手的机会,即便陈秋蝶不介意,甚至还“邀请”她继续以前的三人行,她还是尽可能拒绝。 她要给陈秋蝶腾出空间。 李自成今日午宴,显然喝得有点高,睡了一觉,酒意释放了一些,但柯尔蒙却是随着上升了一些,双手也就不安起来,而且逐渐使上了气力。 宋玉莲久旷之身,已是不由自主迎合之着,残存的一点意识告诉她,不能……现在还是白日,万一让夫人知晓……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扭动着、挣扎着,因为害羞,双目紧闭,小口微张,身子后仰,一面叫着“不要”,一双小手却是将李自成的后背掐得生疼。 无论她的真实是意思什么,李自成并没有在意,在他的眼中,宋玉莲所做的一切,本身就是迎合,刺激着自己的柯尔蒙急速上升。 酒精加上宋玉莲的娇#喘,李自成很快进入角色,一边持续着对宋玉莲的刺激,一边一点点褪下宋玉莲的衣服。 到了此时,宋玉莲哪里还有自主的余地,与其徒劳反抗,不如索性享受…… 快要酉时了,软床上云收雨住,李自成轻轻趴在宋玉莲的身上,“莲儿……” 宋玉莲似乎清醒过来,忙推开李自成,翻身而起,“大都督,一会该要晚饭了,要是让人瞧见……” “瞧见了又怎么样?”李自成揽住宋玉莲的蛮腰,又拍拍她尚未褪去红晕的脸蛋,“你本来就是我的,让她们见了,也只有羡慕的份,谁让她们不好好照顾本都督?” 宋玉莲低下头,在心中白了李自成一眼,她已经决定了,下次大都督再要醉酒,一定让蝶儿去伺候。她用十指侍弄着自己的头发,又快速整理好衣装,“大都督,现在起身吗?” “现在好多了,该起床了!” 在宋玉莲的服侍下,李自成也是穿好衣装,二人相携着去了厅堂,陈秋蝶正与穆思蓉在等着晚饭,见了李自成,忙起身相迎,“大都督醒了……咦,今天不热呀,娘怎么满脸通红,像是刚刚洗了热水澡……” 穆思蓉循声一看,也是一脸好奇,“宋姨,要不要……取扇子扇一下?蝶儿姐姐,哪儿有扇子呀?我来给宋姨扇扇……” “不用不用,现在还不是夏季,不用扇风,”宋玉莲偷偷白了李自成一眼,要不是你……害得我被她们讥笑……她忙道:“我去弄晚饭,大都督已经饿了……”也不待两人回答,径自快速去了。 陈秋蝶疑惑道:“我娘这是怎么了?” 穆思蓉也是气鼓鼓的,道:“我们也没得罪她呀,我还好意帮她扇风……” 李自成咳嗽一声,抢过话头,“蝶儿、蓉儿,我不在西宁的这段日子,你们的功课准备得怎么样了?” “功课呀,”陈秋蝶顿时翻个白眼,“大都督,婢子又不是签约的学子……” 李自成顿时用恶狠狠的眼光“回敬”过去,学着她娘的语气道:“都是做娘的人了,就知道贪玩!”又冲着穆思蓉堆起笑脸,“蓉儿呢?蓉儿比蝶儿乖些,学业上肯定不会落下!” 穆思蓉刚才被李自成看向陈秋蝶的目光吓了一跳,此时看到笑脸,心中一松,支吾着道:“学生……学生倒是温习了功课,不过……不过,数学上有些……知识,学生实在不甚理解……” “温习了就好,至少态度端正,”李自成又恢复咬牙切齿的样子,目视陈秋蝶,“不像有些学子,脑瓜子不知道整日想些什么……” 陈秋蝶大迥,但是有穆思蓉在,她还不敢太过放肆,只好嘟着嘴,咕噜着指桑骂槐:“温习又怎么样?不是一样看不懂?” “看不懂没关系,总知道自己不足的地方,”李自成的目光换了温和的目光,看向穆思蓉,“晚上……不,明日我去学堂授课,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当堂提问,我负责解答。” 陈秋蝶却是听出弦外之音,忙堆起笑脸,“大都督,婢子知道错了,婢子今晚就温习功课,若是不懂的地方,晚上可好问大都督?” 穆思蓉虽未过门,但她一向居于李家,又与陈秋蝶投缘,李自成不在家时,甚至常常同床,在陈秋蝶的熏陶下,对于男女之事,以及大都督与几位夫人的艳事, 也是知道一些,听到陈秋蝶要求大都督晚上辅导,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思?不觉掩口而笑,目光已是涟涟。 陈秋蝶没等来李自成的承诺,却被穆思蓉讥笑,顿时恼怒异常,狠狠瞪了穆思蓉一眼。 李自成对于陈秋蝶,哪能生出半分的气?看着两女斗艳,只得故意板着脸道:“你娘在厨房辛苦,还不去帮忙端菜?” “是……我去端菜!”陈秋蝶故意拉长声音,显得非常勉强,心中却道:我去端菜,给你们创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不过,很快就要晚饭了,大夫人就要来了,看你敢不敢将蓉儿小蹄子吃了…… 第405章 新式教育 第406章 林丹汗突袭卡当城 何小米跟着李自成久了,很少这么冒失,尤其是他正在密会郭世俊,李自成感觉情势不妙,难道洪承畴这么快就毁掉了秘密协议? 他满怀疑问,接过讯息用眼一扫,整个脑袋立时大了半尺,全身如大雪天吃冰棍,顿时从上凉到下! 见李自成眉心紧锁,郭世俊自然知道,这绝不是好事,“大都督既然有事,属下先行告退,过两天,属下就去甘肃镇考察……”这是他和大都督约定好的,如果陇右省能实现自给自足,那么就将现在的甘肃镇,将划入陇右省的范畴,取消甘肃军镇和繁重的赋税。 更新最快 李自成显然没听到郭世俊在说些什么,他的双目,几乎找不到焦点,茫然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连郭世俊告辞离开,他都没有发觉。 “大都督……”何小米从未见过大都督如此失态,他小声地呼唤着。 “立即,马上,通知周宾、双喜来见我!”李自成清醒过来之后,只说了一句话。 何小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李过、周宾二人都是七大千户的主官,肯定是军事上的大事,他不敢耽搁,勉强行了礼,急急向外奔去。 稍顷,周宾、李过几乎同时来到书房,“大都督!” “军情紧急,你们就不用多礼了,”李自成也不让座,俊逸的脸上冷得几乎滴下水来,“立即回去准备器械和三日的粮草,不分昼夜,准备结束立即动身,双喜部的骑兵,每人驮着周宾部的一名枪手,我自安排辅兵随后,运输大军的粮草。” “是,大都督!”李自成也被李自成的严肃吓了一跳,躬身行了一礼,忙退出书房。 周宾虽然也是紧张,却是比李过老成多了,“大都督,我们行军的方向?” “卡当山!卡当山的方向,再次发现蒙古人的骑兵,比上次更多!”李自成只说出模糊的数字,然而在他的心中,这是天命军所遇上的最大的挑战,比陕西的洪承畴更加难缠,如果应对不当,天命军极有可能就此烟消云散。 如果天命军败亡于朝廷,他虽然心有不甘,但也能接受,那是华夏兄弟,虽然执政的理念有所不同,但同为华夏的守护者,基本方向还是一致的。 万一天命军倒在蒙古人的脚下,让蒙古人的铁蹄再次踏上西宁的土地上,那他就是西宁的罪人,更是华夏的罪人! 李自成苦思不解的是,在后世的历史上,蒙古人并没有突袭大明的西隅,为何今日,林丹汗要亲自攻打卡当城?难到自己来到大明,连蒙古人的历史都改变了? 还是上次在卡当城歼灭了数百麦力干部的骑兵,引来了林丹汗的复仇? 做为蒙古帝国最后的大汗,林丹汗此时不是在漠南草原与女真人死磕吗?难道这个黄金家族的后裔,已经被女真鞑子征服?还是与女真鞑子结成了联盟? 这些问题,暂时不会有答案,即便郭世俊在此,他也无法做出决断,历史已经改变,谁也无法让它重演! 纠结于此,已经无益,必须打退林丹汗的攻击,不成功便成仁! 李自成回到后衙,在出征之前,他要向他的妻妾告别一番,李过他们回去准备粮草,也需要的一定的时间。 高桂英听得李自成又要出征,眼中满含忧郁,但她知道,现在的天命军,绝对不能忍受别人欺负上门,千言万语,所有的嘱咐,只化作一句话:“自成,一定要保重,我和妹妹们,还有我们的孩儿,都在等着你回来!” “桂英,我是大都督,自然要身先士卒,”李自成将高桂英的脑袋搂在怀中,“放心,哪一次打仗,我不是完胜?” “嗯!”高桂英将自己的脑袋,拼命向李自成的怀中拱去,虽然不少妹妹还在看着,她实在顾不得了,她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一次的战斗,天命军不会太顺利,如果不是军情紧急,自成绝不会这么快就发兵。 为了安慰李自成,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搂着李自成的腰身不肯松手。 “好了,不要让妹妹笑话了,”李自成拍拍高桂英的后背,面上是他惯有的轻笑,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卡当城早就修筑完毕,我还没看到它的全景,就当是是旅游了。” 高桂英只得松开手,让李自成与其余的夫人们一一告别,连穆思蓉也是罕见地没有落下,她虽然为李自成担心,芳心却是愉悦的,恨不得这样的告别场面,每日都会出现一次。 孙梦洁因为有孕在身,正在卧房休息,已经派人通知她了,这回尚未过来,高桂英欲待再着人去叫唤,李自成摆摆手,“算了,我去看看她!” 推开卧房的们,孙梦洁正对镜梳妆,她刚刚受孕,坐在梳妆台前,小腹并没有隆起,李自成若不是事先得知,一丝也看不出她有孕的样子。 孙梦洁要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在出征之际,展示在先生面前,所以梳妆的时间长了些,此时听得门响,回身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先生!” 她一手挽着散乱的长发,一面娇羞着向李自成扑来,“学生尚未完妆……” “无论什么时候,我的洁儿都是最美的。”李自成张开双臂,将她迎入怀中,嗅到她身上的香味非常混杂,不觉微微一笑,原来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偷偷用上香水了,香水的魔力果然不是女人能够抗拒的。 孙梦洁无声地伏在李自成的怀中,心中却是特别受用,过了好一会,方才悠悠地道:“先生就会取笑学生!” “我哪敢取笑洁儿?”李自成微微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啄了一口,孙梦洁小家碧玉的性子,的确是李自成最为喜欢的,“要不洁儿先完妆,我再看看,看看能不能和观音娘娘比比!” “先生可不敢乱说……”孙梦洁口中呢喃着,将李自成的腰身紧了紧,随后从李自成怀中钻出来,坐会梳妆台前,继续着妆。 李自成也是跟进,一边看着玻璃镜,一边看着身边人,除了左右脸蛋倒转过来,几乎没有区别,“洁儿真是我的心头肉……” 他突然停止了话语,在玻璃镜之中,李自成看到了自己的头像,本来这是极为正常的事,但他却想到另外一件事。 公元前二一五年,古罗马帝国派强大的海军,在罗马将领马塞拉斯率领下,乘战舰攻打古希腊名城叙拉古。 此时古希腊的男子都在外作战,城内只剩下老弱妇孺,根本没有作战的能力,连拿起刀枪都是困难,古罗马大军来势汹汹,浩浩荡荡的舰队就要登陆攻城了,国王和百姓都着了慌。 人们就把希望寄托于居住在岛上的阿基米德身上,年过古稀的阿基米德,虽然没有绝世的武功,却有着聪明的头脑,人们请求阿基米德运用他的非凡智慧,找到破敌之术。 留着大胡子的阿基米德,这位科学巨匠深知太阳能的巨大威力,他挺身而出,发动全城的妇女拿着自己锃亮的梳妆镜来到海岸边。 在烈日下,阿基米德拿起一面镜子,让反射的太阳光恰好落到敌舰的船帆上,阿基米德一声令下,他高喊着:“让镜子的反射光照到这里!” 不计其数的妇女学着阿基米德的样子,一起用镜子把太阳光集中反射到船帆上。顿时,敌舰起火,不可一世的罗马海军以为神灵惩罚,吓得大败而归。 当然,这或许是传说,仅仅是人们寄托着人们对阿基米德的无限崇敬之心。 为了判断事情的真伪,一九七三年,希腊工程师萨卡斯组织五十名水手,每人拿一面长方镜,把反射光都集中在一艘小船上,几秒钟后小船冒烟,两分钟后小船起火。 这是后世近代的记录,应该是可信的。 至于这样的“太阳能”武器,后来鲜有在战场出现的记录,也是有原因的,这样的武器,必须出现在阳光充足的季节、时间,而被攻击的对象,必须移动速度极慢,甚至是固定的物事,方才可能出现效果。 李自成的手中,没有萨卡斯那种庞大玻璃镜,都是只有二三十厘米、易运输的小型玻璃镜,但架不住数量庞大。 如果能将西宁、兰州等地所有的玻璃镜集中起来,一定会出现自己想要的结果,即便不能将蒙古人烧死,至少能将他们烧伤,还有蒙古人浸了油的帐篷…… 想到这儿,李自成心意已定,他一把抱住仍在梳妆的孙梦洁,在她的脸蛋上一顿猛亲,“洁儿不愧是先生的心头肉,不愧是先生心中的观音娘娘,有了你的帮助,这次一定能轻松打败蒙古人……” 孙梦洁一时心意荡漾,她还以为李自成在出征前,又要拿她“祭旗”,忙急着道:“先生,不要……学生的肚里可是有先生的孩子……” 女人说不要,那就是提醒男人,她是想要了!只是现在的李自成,满脑子都是蒙古骑兵,以及对付蒙古骑兵的秘密武器——玻璃镜。 他放下孙梦洁,在她的额头上给了一个最最温柔的吻!随即冲出卧房。 孙梦洁刚刚有了点意思,却被李自成放手,顿时给出一片哀怨的眼神,“先生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李自成,正在给收拾行装的何小米下令:“搜集所有的玻璃镜,无论是买还是借!” 第407章 攻势如潮 第408章 前进一步,生 第409章 死者生者 西宁以北,北川的右岸,出现了军事史上极为奇葩的一幕:数百骑兵,马背上都是两名士兵,其中一名是李过部的骑兵,另外一名,则是周宾部的枪手。 更新最快 为了尽快让枪手们增援卡当山,李自成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在没有高速交通工具的情形下,这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了。 但与蒙古骑兵一人双马相比,这些骑兵的速度,实在是慢了些,不到三百里的路程,足足跑了两日半。 六月八日的午后,李自成率部赶到卡当山。 东门紧闭,城头上看不到人影,西面却是传来枪声,还有激烈的喊杀声,几乎将枪声完全压盖下去。 李自成暗叫不好,听声音,战斗正酣,而蒙古人似乎占了上风!“小米,快叫开城门!” 何小米没有亲自去叫,而是让一名大嗓门亲兵去了,“呔,城上的兄弟听着,大都督增援来了,快开城门!” 城头上探出一个脑袋,看到九州军旗,立即喜极而泣:“九州军旗,天命军,是我们的人,大都督来了,”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城下的李自成,就对身边的同伴哭喊道:“兄弟们,快开门,大都督的援军到了……” 又有一名士兵向城下探头,不过,他显然比刚才的那士兵冷静多了,目光先是向城下搜寻了一遍,然后停在九州军旗上,当他看到那个头戴白色毡帽、手持长枪、端在在马背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不觉嚎啕大哭,“大都督……” 何小米这会走向城下,冲着那人道:“你是爷们,哭个啥子?快开城门!” “是,是,兄弟们,快快开门,迎接大都督入城……” 城头上的守军一起动手,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城门,放大都督入城,但他们基本上都是伤兵,手脚不太灵便,直到盏茶功夫,东城门方才缓缓打开,这时的城下,李过部的骑兵与周宾部的步兵,已经完全分开,步兵在前,骑兵在后。 李自成入了城,几名守城的士兵跪在道路两侧,“大都督终于来了……” “快快起身,”李自成听话音不对,忙道:“战斗怎么样了?” 守军们哭着喊道:“大都督,我们快顶不住了……蒙古人已经攀上城头,千户大人和他的亲兵……都亲自参战了……” 李自成鼻子一酸,双眼发涩,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宋文做为卡当城守将,绝对不会亲自上阵,蒙古人攀上城头,宋文一定是准备殉城了! 来不及多想,李自成大喝一声:“周宾,立即参战,射杀城头的蒙古人,双喜,你部骑兵,将就是平推,也要将蒙古人挤下城头,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是,大都督!” 李过、周宾各引本部人马,立即向西城头赶去,李过部都是骑兵,速度快,三里的路程,不过半泡尿的时间,已是赶至西城头。 西城头激战正酣,数十蒙古士兵,已经跳上城头,正在与天命军的辅兵肉搏,而后面的蒙古士兵,正沿着云梯源源不断向城头攀爬。 枪手们已经放弃了城下蒙古弓兵的对决,目标转向城头上,但蒙古士兵与天命军绞杀在一起,射击的效果并不理想。 战场正在向外扩散,与蒙古人肉搏,天命军显然不占优势,正缓缓向城下退却。 宋文的头盔不见了,浑身是血,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狰狞着面孔,挥舞着腰刀,口中兀自大叫:“前进一步,生;后退一步,死!” 尽管马蹄剧烈地撞击着地面,但激战的双方,谁也没有发现异状,李过部的骑兵,在他们的眼中,像是隐形人。 李过大怒,老子都来了,蒙古人竟然将老子不放在眼里!他一向与刘云水争功,现在面对蒙古人,就是最好的立功机会! 他双手握枪,口中大叫:“第七千户的兄弟们,你们稍稍后退,这些天杀的蒙古狗贼,就留给我们吧!” “骑兵?” 第七千户的士兵,这才看到李过,一个个激动得大叫: “援兵,我们的援兵到了……” “兄弟们,杀……” “杀蒙古狗贼立功……” 这一时刻,天命军的士兵,像是打了鸭血,而对面的蒙古人,却是惊呆了,虽然大部分人听不懂汉话,但这些骑兵,一定是援军,激战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城内有骑兵! 第七千户的辅兵,一时不肯后退,一个个拼了命将腰刀砍向发呆的蒙古士兵。 李过没法,只能另辟蹊径,从两侧包抄过去,将城头上的数十蒙古士兵包围起来,同时,第七千户的枪手们,将目标锁定云梯上的蒙古士兵,阻止他们进一步入城。 天命军士气大振,李过部的骑兵,更是横冲直撞,利用战马的速度和高度优势,从四面挤压城头上的蒙古士兵,不消片刻,蒙古士兵已经被分割为两部分,赶入南北两个角落。 李过担心误伤着自己人,遂道:“第七千户的兄弟们,你们的任务完成了,现在将这些天杀的狗贼交给我们,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第七千户的辅兵们,知道自己参战,的确碍了骑兵的手脚,见蒙古人已经被包围在墙角,方才慢慢退出战斗,但他们不肯退出战场,就在城头下观战。 城下蒙古弓兵担心误伤了城上的自己人,此时已经停止了放箭,远远观望着城头的动静。 李过见蒙古士兵一个个瞪着血红色的眼球,到了此时,还敢拔刀相向,不觉怒道:“兄弟们,杀,一个不留!” “杀,杀,杀……” 骑兵交互前进,刺向每一名蒙古士兵的,至少有两柄长枪,让他们顾此失彼,不一会儿,城头上的蒙古士兵,已经伤痕累累。 到了此时,谁也不会怀疑,这些蒙古士兵迟早会被歼灭。 不过,由于背靠城墙,前面的空间太小,李过部的骑兵难以充分施展开,一时却拿他们无法,不过,他们已经被困在墙角,与后续的蒙古士兵完全分割开来,做为孤军,只能等待救援了。 但云梯上的蒙古士兵,已经被第七千户的枪手们所阻,根本无法再攀上城头接应他们。 城上城下的蒙古士兵,都是心急如焚,但他们无法再取得直接的联系。 “咚咚咚……” 这一次天命军看清楚了,来的还是自己人,而且清一色的都是枪手,只有天命军,才会装备这种西宁步枪! 宋文这会已经在亲兵的搀扶下退出战场,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顿时满脸血红,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在眨呀眨,“哈哈,援军,大都督派来了援军,我就说嘛,大都督绝对不会不管我们……”他用手指了指卷缩在墙角的蒙古士兵,“射……射杀他们……” 周宾抬眼一看,东城墙南北两侧,各有一队蒙古士兵,现在被李过的骑兵围在两侧城墙的交汇处,遂用手一指,喝道:“快,先射杀他们!” 第五千户的枪术们,立即分出两队,向蒙古士兵包抄过去。 蒙古人哇哇乱叫,看眼神,应该是有些恐惧了。 但蒙古人的鸟语,枪手才听不懂,直接就被忽略了。 “砰……砰……砰……” 枪声只延续了一个屁的时间,墙角的数十蒙古士兵,全部倒在血泊中…… 李过不知道这些蒙古士兵有没有死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旦进入攻城战,他的属下再难有立功的机会了,便让属下将这些蒙古人全部补了刀。 城头上的战斗,以蒙古人被全歼而结束,但城外的战斗,还在延续着。 当李自成来到东城头的时候,战斗又是陷入不紧不慢的胶着状态,宋文见到李自成,急忙上去行礼,“大都督……” 李自成翻身下马,一把扶起宋文,“快快起身,不用多礼!” 宋文起身后,张嘴刚要说些什么,眼前不觉一黑,脖子一歪,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自成一把扶住宋文的手臂,堪堪没有跌倒,“快,带宋千户下去休息,着人检查身子,若是宋千户有个好歹,我拿你们问罪!” 亲兵和随军医生将宋文搀扶下去,李自成亲自接管了城头的指挥权,由周宾部开始守城,见城外的战斗不紧不慢,遂撤下第七千户的枪手们,让他们回去休息,只是留下一名士兵,询问了战斗的详情。 当得知城头的险情时,也是唏嘘不已,这个宋文,简直是又一个周宾! 千户主官如此能战,即便身陷绝境,毅然带着士兵们死战不退,李自成心中是高兴的,不过,看到伤亡的士兵,顿时心疼起来,这些都是天命军的好儿郎呀! 人死不能复生,再多的叹息也是无用,尽快行动起来,尽可能挽救伤者,抚恤死者家眷,这是对死者最大的安慰,也能激励着生者继续战斗! 李过部的士兵已经下了战马,守城暂时用不着骑兵,他们开始清理城头,伤兵被送至城下的军营中,交给军医医治、调养,尸体暂时运至城头下,待登记了姓名,再行火花。 蒙古士兵的尸体,搜查完毕后,又浇上少许火油,用火折子点着,一个个当做燃烧弹扔至城下。 第410章 梦魇 第411章 火烧大帐 两日之后,李自成留在后方的数名亲兵,终于赶至卡当城,每个人的马背上,除了少量的干粮清水,还有两个显眼的麻袋。 更新最快 进入城内,这几名亲兵不管不顾,直接来到大营,面见李自成,“属下叩见大都督!” “都起身吧!”李自成含笑,让他们自己斟了热茶,方道:“怎么样,事情办成了?” “成了,成了,”亲兵们将身后的麻袋放到李自成面前,“大都督,西宁、兰州所有的玻璃镜都在这儿,足有八百余面!” “好家伙,有这么多?”李自成也是感叹工业的创造力,不过一个小小的生产工厂,就能制造出这么多的玻璃镜,不过,幸好没有运输至京师、江南出售,“怎么样,你们试过了吗?” “试过了,的确像大都督所说的,”一名亲兵露出惊叹的目光,“如果每人举一面玻璃镜,将阳光集中起来,可以让碗口粗的圆木燃烧……” “奥?”李自成大喜,他只是听过这种传说,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这次林丹汗突袭卡当城,的确将他吓了一跳,前面几次对付巴雅尔、麦力干这些蒙古余孽,已是费尽了心机,而林丹汗是全蒙古人的大汗,虽然实力受损,不复当年蒙古帝国的勇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丹汗的实力、骑兵的数量,绝不是巴雅尔、麦力干这些游牧民族的二等残废所等比拟的。 情急之下,李自成被迫另辟蹊径,这才想到了阿基米德的故事。 亲兵小旗官唯恐李自成不信,忙道:“大都督,我们试验了数次,结果都是一样!”这次如果能打败蒙古人,他们的这份军功,应该是跑不掉了,也许大都督的亲兵扩编,他能升上总旗官也说不定! 李自成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做为亲兵,平日虽然跑得辛苦,但上战场的机会却是不多,这样的军功,难怪亲兵们充满期待,“哈哈,如果玻璃镜能协助我军重创蒙古人,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军功!” “属下多谢大都督!” “不用谢我,你们要感谢蒙古人,”李自成见亲兵们瞪着双目,一个个迷糊的样子,遂笑道:“若不是蒙古人袭击卡当城,你们如何有这样的立功机会?” “啊?”亲兵们顿时一呆,大批蒙古人来袭,卡当城危在旦夕,到了大都督这儿,却是自己等人立功的机会,还要感激蒙古人……大都督的这份轻松……他们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是要感谢蒙古人,如果有机会,属下会割下他们的脑袋,然后,然后一把火烧了,再好好安葬他们的尸骨!” 在心中,亲兵们已经将蒙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但不敢当着李自成的面爆粗口,这是他们能想出的最文雅的词语了。 “好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暂时不要泄密!”李自成让亲兵们将玻璃镜留下,他必须亲自试验效果,玻璃镜虽然能聚光,将热量集中起来,但距离也很重要,反射的光点在一米之内,和百米之内,效果绝对不一样。 蒙古人在西城外,要试验只能往东城去了,但八百多面玻璃镜,需要大量的人手,即便每人手拿两面玻璃镜,也是需要四百多人。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保密,玻璃镜乃是民用的商品,将来的民间,一定会聚集很多,如果做为秘密武器的事泄密了,难保不生出事端。 左思右想,李自成决定,让李过部的士兵参与实验,这倒不是他特别信任李过,而是只有李过部能集中这么多的士兵。 周宾部虽有五个百户的战兵,但他们要守护卡当城,现在保卫卡当城的重任,主要就落在他们身上了。 而城内的宋文部,这次伤亡惨重,一个千户的辅兵,光死亡就接近六成,而七个百户的战兵,死亡也是过半,活着的枪手,连同宋文的亲兵,几乎人人带伤,即便得到救治,伤残的比例也不会太小。 想到这儿,李自成不禁在心中大骂林丹汗,一定要让他赔偿天命军的损失,不过,首先要打败林丹汗才成。 李自成回到现实中,立即让亲兵去传令,让李过带着四个百户的士兵,立即赶到东城头。 当李过赶至东城的时候,李自成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原先驻守东城的士兵,也被李自成遣走了。 李自成将玻璃镜的使用方法,亲口传授了士兵们,然后开始分发玻璃镜,一共八百二十二面玻璃镜,需要四百一十一名士兵。 此时已是辰时末,阳光十分充分,李自成让这些士兵立在城头,然后将镜面反射的阳光,集中在城下五十步外的一颗枯树上。 起初,枯树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当所有镜面反射的阳光慢慢集中至同一点后,枯树上瞬间就冒出白烟,比用火折子烧烤快多了。 白烟越来越浓,不过半泡尿的时间,枯树上隐隐出现火苗,再下一刻,火苗窜起,肉眼都可以见到,直至将枯树的中部烧成黑炭…… 李自成心中大喜,果然如亲兵所说,看来这件秘密武器,真能在战场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为了试验最佳效果,李自成不断寻找新的目标,将镜面反射的光点向远处推移,太阳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像普通的枪械,使用一点就会少一点! 当镜面反射的光点远在五百步之外,还能将地面上的青草烧得冒烟,李自成觉得可以了,这个距离上,如果照射至蒙古人的双目…… 李过却是被惊呆了,没想到女人用来梳妆打扮的玻璃镜,到了大都督手中,竟然成了攻击敌人的致命武器!这个大都督……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二叔,似乎越来越陌生了! 好在他还是自己的二叔,还是自己的大都督! 李过这几日虽然没有参与卡当城保卫战,但一直在担心,随时准备与攻上城头的蒙古人肉搏,周宾部只有五个百户的枪手到达卡当城,如果后续的援军不能早日赶过来,迟早会出现险情。 今日之事……李过还是担心,只是,他担心的是他自己。 如果蒙古人被全歼在卡当城下,他还如何立功?好不容易得到单独出战的机会,他还准备与刘云水比试一番,如今看来,恐怕要失望了。 不过,与立功相比,李过还是更看重天命军的胜利,天命军的敌人太多,又极为强大,只有不断战胜这些强大的敌人,天命军才能生存下来,并迎来各种机会,最终得到发展。 大都督的玻璃镜,就是一个迎来胜利的机会,这是一个谁也想象不出的机会,除了大都督本人! 李过向李自成凑过去,低声道:“大都督,现在已近午时,阳光正是充足,要不我们去西城头试试?让这些天杀的蒙古人知道,天命军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这样也好,”李自成也想看看玻璃镜的效果,如果玻璃镜反射的阳光能大量杀死蒙古人,那以后的战争史,岂不是要大大改写了?“不过,西城头还在战斗吧?如果我们大量涌入城头,恐怕会成为蒙古人箭矢的目标!” “大都督,西城头的战斗已经结束,蒙古人撤军了,现在零星的枪声,乃是枪手们在射杀城下的蒙古伤兵……” “既然如此,那我们快去城头看看!”李自成心道,蒙古人撤军了,城下断不会留下后续的兵力,不过,去实地看看也好,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在交代士兵们严格保密之后,遂带着士兵们赶至西城头。 此时已经是午时,正是一日中阳光最为毒辣的时辰,虽然已近初秋,但午时的阳光,还是令人恐怖的。 城头上,天命军只留下少许士兵在垛口监视着蒙古人,绝大部分士兵都去城下午饭了,还有一些士兵,将刚刚安装在女儿墙上的巨大盾牌翻折起来,躲在盾牌下避暑。 远处的林丹汗的大帐,在烈日的暴晒下,几乎冒出油来。 蒙古士兵大半都是躲进大帐内休息,只有数名士兵懒洋洋地歪靠在树荫下,不知是避暑还是哨兵,他们都是待在大帐门口的滚帘附近,说他们是看门狗倒是更为确切,不过他们的嗅觉,显然没能达到城头,李自成率部来到西城头,他们并不知晓。 李自成的目光落在蒙古人奶白色的大帐上,心中不觉一动。 蒙古人的大帐都是用羊油牛油浸泡过,既防雨露,又能防晒,但凡事有利必有弊,能防水的,最忌遭受火侵,李自成手中的玻璃镜,恰好能生出“天火”,只是不知道这个距离上,是否能产生足够高的温度。 李自成将守城的士兵遣走,开始在城头上布置,他选中西南侧上风口的一座大帐,让士兵们用镜面将所有的光点反射至一点。 士兵们的目光,也是集中于这一点,如果目光能生火,这一顶帐篷早就着火了。 李自成也是盯着这一个亮点,如果能将蒙古人的营帐烧毁了,即便不能折损多少士兵,至少也能烧毁一些财物,打击蒙古人的士气。 不过半袋烟的时间,亮点处似乎冒出白烟,淡淡的、隐隐约约的,但在强光的反衬下,还是能觅得一些踪迹。 有戏! 李自成大喜,他告诉士兵们,一旦这顶帐篷着火,火借风势,必定向下风口蔓延,那时再间隔两顶帐篷,继续引燃。 白烟越来越浓,随后转成灰黑色,在众人急切的期盼中,终于等到一丝火苗,被风一吹,急速蔓延…… 当营帐内的蒙古士兵发现着火时,火势已经雄起,瞬息之间,就吞没了整个营帐。 “着火了……” 第412章 娜木钟有意 林丹汗无心 第413章 什么都缺 卡当城上,李自成一直满面含笑,玻璃镜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烧毁蒙古人的营帐,实在有些意外。 更新最快 但于天命军,总归是好事,蒙古人失去这些粮草,也许就会撤军了。 打了这些日子,天命军一直疲于应付,面对蒙古最正宗的大汗,李自成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他可以击退蒙古人! 一阵微风吹过,夹杂着浓烈的臭味,李自成一愣:难道蒙古人被烧焦的尸体,这么快就腐烂?奥,不对,是城下的尸体! 这些日子,蒙古人在卡当城下丢下了大量的尸体,却没有得到安葬。 蒙古人撤军之后,大营就在附近,天命军自然不会出城给蒙古人收尸,万一蒙古的骑兵碾压过来…… 林丹汗也无法给自己的勇士们收尸,这些尸体都紧靠城墙,在天命军步枪的射击范围内,如果谁有这个胆量,早该攻城了,实际上每次战斗结束,天命军的枪手,都会收割城下的蒙古伤兵。 尸体越积越多,早先的尸体已经腐烂,所以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李自成心中一动,现在天气炎热,尸体很快就会腐烂,如果不能及时处置,很有可能引发瘟疫! 在这个时代,瘟疫一旦传播开来,人类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同类死在病魔之下。 蒙古人如果再次攻城,他们身在城下,倒是更容易感染,瘟疫倒是可以成为对付蒙古人的“细菌武器”。 不过,蒙古人被感染之后,会不会再传染给附近的汉人?这实在难以控制,搞不好就是人类的一场浩劫! 蒙古人不懂得这个道理也就算了,李自成却是知道,这是何等的凶险! 不行,瘟疫就像是关在笼中的魔鬼,一旦释放出来,不但害人,将来也会害己,决不能将世界引向未知、不可控的领域! 李自成打定主意,还是决定销毁尸体,林丹汗已经撤军,正好有了毁尸灭迹的机会。 但这些蒙古人的尸体,已经在城下耽搁了十日,也许已经感染了瘟疫也说不定,他不敢冒险,便让士兵们从城头向尸体上倾倒火油,先一把大火烧了。 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方才渐渐熄灭,但城下尚有零星的尸体,这些尸体也要清理,李自成派出一个小旗的士兵,将尸体集中起来,架上木柴,也是烧了,再将城下打扫干净,连被大火烧毁的蒙古人帐篷,也被清理了。 这一个小旗的士兵,回到城内之后,先是集中起来,用高度的白酒擦洗身子消毒,然后与其他的士兵隔离,每日好酒好菜供着,但不能离开住宿的屋子。 这些士兵倒是高兴,不但不用打仗,还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还能算上一份军功! 他们不知道自己身上可能感染了病菌,真实的身份,却是在混吃等死。 幸好过了数日后,并没有出现李自成担心的事,他们也就被“释放”归队。 当晚李自成去看望正在休养的宋文,见他的身子恢复了不少,应该可以骑马远行了,便道:“宋千户,现在周宾部已经接管了卡当城,你还是带着属下,回西宁修养吧!” 宋文明白了李自成的意思,为了保卫卡当城,第七千户的士兵折损了大半,不过伤兵休养几日后,应该恢复了一些战斗力,遂哀求道:“大都督,就让属下留下吧,属下要亲眼看着蒙古人在卡当城下覆灭,方能消心头之恨……” “宋千户放心,我们绝不会让林丹汗好受,”李自成拍拍宋文的膀子,笑道:“你部的军功,回西宁时再行核算,大都督府绝对不会亏待每一名士兵!” “大都督……”宋文还是不舍,“蒙古人并没有真正撤军,第七千户的兄弟们,还能协助守城!” “宋千户不用担心,后续援兵不日便到,”李自成知道宋文要将胜利进行到底的念想,但还是拒绝了他,“宋千户回到西宁之后,即开始重新整训士兵,我会让大都督府给你配足士兵,还是一个千户战兵和一个千户辅兵!” “属下多谢大都督……”宋文口中感激,心中还有些不舍,毕竟,卡当城是他第一次大规模独立对敌的地方,又是拼死守住了卡当城…… “这样吧,宋千户可以休息一两日,待援兵到达,即行离开卡当城,回西宁整训!”李自成见拗不过,只得稍作让步。 “属下听大都督的!”宋文见李自成已经做了决断,也就不再言语,他知道,这是大都督体恤他,至于军功,他倒是不会担心,自从李自成入主西宁以来,军功的事,向来一视同仁,赏银颇丰。 又过了一日,后续的步兵赶至卡当城,李自成最为高兴的,卡当城内,增加了周宾部五个百户的枪手,防守的实力足足提升了一倍。 随着援兵一同到达的,还有大量的粮食、弹药等补给,只要卡当城的城墙不破,就会固若金汤。 宋文见援兵到达,又初步打退了蒙古人,遂不再坚持,带着本部的所有士兵,离开卡当城,回西宁休整。 援兵只休息了一个晚上,翌日起床后,便被告知:蒙古人又开始攻城了,立即准备早饭,随时可能投入战斗。 卡当城西城头,李自成、周宾亲率原先五个百户的枪手,正静静立在九州军旗下,城外,林丹汗的八角帽也是特别显然,虽然从未见过面,但他的汗王气度,并不是蒙古将士的那种威猛所能比拟的。 不过,此刻的林丹汗,虽然还有汉王的气度和威严,但原先身上的儒雅之气,已经荡然无存了,颌下几缕标志性的长须,因被大火焚烧,如今只剩下短短不过一寸的硬茬。 李自成的目光,早已定在他的身上,心电感应,此时的林丹汗,也是目视着城头,九州军旗下头戴白色毡帽的年轻军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周宾目测一下,轻声道:“大都督,蒙古骑兵,大约有五千!” 李自成微微点头,视线在蒙古骑兵的外围一扫,面露惊讶之色,“周宾,蒙古人并没有在擦那河岸立下大营,他们这是孤注一掷,不死不休了!” “大都督,也许……也许蒙古人已经没有帐篷了……”周宾的确没有看到蒙古人的营帐,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哪有蒙古的汗王与别人拼命的? “不可能,”李自成眉头一拧,沉声道:“即便普通的蒙古士兵没有备用的营帐,难道林丹汗,还有蒙古的高级军官,也会没有营帐?” 周宾一想,也是,林丹汗连大营都不立,摆明了就是拼命,不拿下卡当城,绝对不会撤兵,“大都督,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拼了!”李自成倒是感谢天主,周宾部五百百户的枪手刚刚抵达,他手中的战兵,足足增加了一倍。 面对着数千蒙古骑兵,他心潮起伏,能与林丹汗在战场拼命,无论输赢,都已经足够了,他不过是华夏普通的一员,而对面的林丹汗,是全蒙古人的大汗,黄金家族的后裔,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孙! 如果天命军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蒙元就正式被灭了,可能还有蒙古人的部落残存,但他们只是蒙古人的旁支,不能代表全蒙古,更不能代表死而复燃的蒙元。 唯一让李自成有些遗憾的是,林丹汗这个正宗的蒙古大汗,如今身边不过五千骑兵,与当年动辄数十万骑兵席卷草原的气势,已经不能同日而语。 蒙古大汗已经坠落了,此时不灭,更待何时? 万一自己战败了……李自成无法想象下去,有了千余枪手,又有卡当城的城墙,天命军会失败吗? 后方压阵的林丹汗,同样盯上了李自成,如果及时攻破卡当城,蒙古勇士们就会获得足够的粮食物资,牲畜也能去大草滩获得充足、新鲜的牧草,比干草强多了。 城内的这些汉人,比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他们身上一定流淌着蒙古人的鲜血,他上次这样认为,这次还是,如何卡当城破,城内的壮丁,无论是否有蒙古人的血统,都要留下来,蒙古人在城下损失的壮丁,必须得到补偿! 无论他们能否作为骑兵驰骋沙场,侍弄牲畜总是没有问题,将勇士们的时间、精力节约下来,可惜剩余的蒙古女人太少了,否则,勇士们征战在外,这些汉人壮丁,既可以留下侍弄牲畜,也可以帮助蒙古女人受孕。 现在部落里什么都缺,尤其是孩子,他们才是蒙古人的希望! 城内的汉人看起来并不是太文弱,应该可以承担这样的任务,只可惜,这次逃出的蒙古女人,实在太少……林丹汗忽地一喜,城内既然有壮丁,也就会有汉女,现在顾不得汉女弱不禁风了,必须尽快扩张各个部落的人口! 林丹汗忽地心情大好,城头上的汉军,似乎一下子变得温顺起来,等着蒙古的勇士们一个个绵羊似的牵回来。 蒙古的勇士们,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林丹汗准备骑兵突袭,随着牛角号低沉的“呜咽”声起,数千蒙古骑兵催动了战马。 “哒哒哒”的马蹄声,剧烈撞击着卡当城外的山谷水源,也撞击城上天命军枪手们的心脏,但李自成发现,这次出击的蒙古人,全部是骑兵,连云梯都是由骑兵横抬着向前奔驰。 第414章 佛祖的惩罚 第415章 娜木钟的智慧 第416章 用福晋换粮食 第417章 第一次和议 第418章 达鲁花赤 第419章 唇枪舌剑 第420章 心念一动 第421章 集体决斗 第422章 冲刺的距离不够 “数量相同的士兵?野外决战?”娜木钟几乎要提前拍手庆贺了,这个大都督,还真有几分傻劲,据说不少汉人皇帝为了美女,连江山都丢了,难道他也是这样的人物? 她在自己的脸蛋上抚了抚,似乎大汗也是特别喜欢自己的脸蛋,还有微微上翘的嘴唇……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决斗,如果蒙古人能赢得这场决斗,目前面临的一切难题 ,就会迎刃而解,最多两年,养成气候,大汗的王旗,又会出现在漠南的大草原。 更新最快 这个大都督……娜木钟发现自己有些喜欢他的傻劲了! 同样数量的士兵,自备器械,野外决战! 这就是蒙古人梦寐以求的结果,如果能求得这样公平决斗的机会,就是让自己滚上他的床铺,如果大汗同意,也许自己不会拒绝……这可是李自成主动提出来的! 蒙古骑兵对汉人的步兵,战力至少在十倍以上,如果汉人的数量在四五倍以上,也许她会皱下眉头,可是现在,同样的数量,如果蒙古人不能肆虐、完胜,那大汗真该向大都督称臣了。 即便汉人也有战马,以汉人的文弱模样,骑射还不如蒙古人的孩童,蒙古骑兵的战斗力,至少是他们的三倍! 用同样数量的汉兵就敢挑战蒙古骑兵,大明立国以来,从来没有人做到过,难道这个大都督疯了? 奥,不对,汉人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从来都是不计后果的。 他是不是故意定下这样的规则,让大汗取胜? 娜木钟有些同情地看着李自成,当战果出来之后,不知道这张脸盘,还能如此淡定吗?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要不要补偿一下? 关键是不能让他反悔! 李自成似乎看穿了娜木钟的心思,贼婆娘,想要打败天命军,就凭林丹汗现在残存的那点实力?就是林丹汗自己上了战场,恐怕也改变不了大势。 自己该不该算计这个可怜的女人? 如果林丹汗知道自己利用了这个女人,是否还会像以前那样,宠着他的大福晋?草原上的这颗明珠,到时候是否还是如此璀璨? 军国大事,由不得自己心软,李自成也觉得亏欠了娜木钟,便趁着放下茶水杯的机会,轻轻捏住娜木钟的小手,眼中满是怜惜:草原上的明珠,自己珍惜了…… 娜木钟一时不察,双手被李自成拿捏住,心中一惊,挣了两挣,却不得脱,欲待由着他占些便宜,低头时眼角扫见左近的罗布桑,忙急急#抽回双手,又狠狠瞪了李自成一眼。 李自成讪讪一笑,这个娜木钟……他迅疾敛了笑意,道:“娜木钟,此等大事,回去之后,还需秉明林丹汗,若是林丹汗害怕不敢应战,协议取消也罢!” “取消?”这样的好机会,岂能随意取消?娜木钟只道她刚才抽回双手,大都督恼了,便抬眼给了个妩媚的微笑,“大都督放心,大汗一定会同意的,只要大都督不反悔……” 本都督是爷们,自然不会反悔,若是有机会,索性连你一并收了,让你看看本都督是不是爷们! 李自成腹诽之后,方道:“双方各出五千士兵……不,五千太多了,战斗的伤亡太大,对双方都不利,还是以五百为准吧,直到一方士兵全部战死,或是主动投降认输为止!” “一言为定!”娜木钟主动伸出小手,与李自成击掌致意,在蒙古人的心目中,击掌、抚肩,算是将事情确定下来了,但当着罗布桑的面,她不愿与李自成过多纠缠,直接将抚肩这个动作省略了。 李自成起身,送娜木钟回去,顺便在她的香肩上一拍,“娜木钟,回去将屁股洗白白……奥,让林丹汗将脖子洗干净,等着挨宰!” 娜木钟显然听懂了大约的意思,将身一扭,躲开李自成,却是把眼一瞪,“大都督,你还是等着给大汗叩头认输吧,大汗仁慈,一定会留下你的性命……” 次日上午,娜木钟再次出使卡当城,李自成这边没有文官,便派出高一功为使者,回访了林丹汗,将所有的事情敲定下来。 在李自成的一再要求下,双方决定午时三刻在卡当城外决战。 卡当城西城外,五百明军的枪手,已经列队等待,周宾亲自立在队伍的最后侧,身边只有四名亲兵护卫。 在步兵的侧后方,护卫两翼的是李过部的骑兵,因为缺少马匹,李过部战兵原本只有五个百户,但上次卡当城下打败林丹汗,缴获了不少战马,现在已经有超过六个百户的战兵。 李过部另外的辅兵,此刻正静静地伏在右侧的卡当山中,他们今日有一个特殊的任务。 李自成带着何小米,还有周宾部其余的战兵辅兵,都在城头掠阵,为了迷惑林丹汗,附近的百姓、矿工,也是拿着刀枪器械上了城头,远远望去,那是黑压压的一片。 在周宾前面大约一千五百步的地方,便是银带似的奔腾着的擦那河,林丹汗的数千骑兵,都在擦那河西岸,与周宾部隔着擦那河对峙。 五百骑兵,在千夫长的率领下,立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林丹汗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抢过浮桥,将对面的五百汉人冲得七零八落,只要还有一名汉人活着,这场决斗,他们就不算胜利! 卡当城西,地形纵深不够,南北两侧又被洪呼日河、卡当山所阻,并不开阔,所以当天命军部署完毕之后,蒙古骑兵只能在擦那河以北部署了,不过双方有约定,在蒙古骑兵渡河的时候,天命军不得发起攻击。 其实这仅仅是一个态度,表示双方的决斗是“君子之战”,参战的天命军都是步兵,根本不可能主动攻击蒙古骑兵。 为了不出一点意外,林丹汗亲自带着所有的骑兵,在擦那河北岸观阵,如果汉人敢乘人之危,那就别怪蒙古人破坏之前的约定,他的数千骑兵,立马就会强度擦那河,将卡当城下的汉兵屠杀一空,顺势拿下卡当城。 如果汉人能遵守之前的约定,林丹也不用担心,区区五百汉人的步兵,在同样数量的蒙古骑兵面前,只有挨宰的份,反正汉人就要归降,他落得做次好人。 这个李自成,还是太傻了,简直比皇太极还要愚蠢,就为了他的娜木钟! 对他林丹汗来说,娜木钟虽是心爱之人,若是为了扩张蒙古人的实力,他会毫不犹豫拿出去交换,昨日如果李自成肯用她交换大草滩,他也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只要实力尚存,哪儿没有女人? 如今,遇上这个蠢蛋李自成,他的娜木钟将继续留在身边。 林丹汗不觉朝身边的娜木钟看了一眼,白皙的皮肤,精致的脸蛋,还有那自己最喜欢的、微微上翘的双唇,红润又可人。 难怪李自成不能自拔! 敢惦记着我林丹汗的女人,等我入了卡当城,收编了城中的汉人之后,再好好收拾你,虽然不能杀了你,但要控制你这样一个无兵无权的汉人,还不是挤马奶一样简单? 也许可以将他派去漠南,将他丢给皇太极…… 林丹汗正在沉思的时刻,那边李自成已经发出信号:天命军已经准备好了! 太好了,虽然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林丹汗还是感觉太久了,他早就等不及了,他将马鞭指向西天的佛祖,口中大喝道: “勇士们,决战的时刻到了,对面的汉兵,就是你们的羔羊,只要屠杀了这些羔羊,卡当城内汉人的财物、女子,还有肥沃的大草滩,就会属于你们了,勇士们,搭起你们的弓箭,举起你们的弯刀,将汉人的脑袋一个个割下来,让佛祖看看,蒙古的骑兵,依然战无不胜……” 林丹汗忽地觉得,这些呼喊完全是多余的,屠杀汉人的时候,蒙古人从来不会甘于落后。 “杀!杀!杀……” 蒙古骑兵果然像打了鸭血,在奔驰的战马上,已是张弓搭箭,随时预备将箭矢射向对面汉人的头颅,不知死活,竟然与蒙古骑兵决斗! 骑在一匹小白马上的娜木钟,此时却是轻蹙眉头,那个虚情假意的大都督,此时就在战场吗?他是最高指挥官,应该和大汗一样,在后方观战吧? 她搭起眼睑,向城头观望,可惜离得太远,城头上又是人头攒动,根本看不清! 娜木钟的小心脏,没来由的紧了紧,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是在担心他吗?不会吧,才刚见了两次,脸上总是挂着虚情假意的假笑,又不如大汗长得威武…… 这个卑鄙无耻的人,竟敢当众抓住我的双手,害得自己回来被大汗好一顿……娜木钟敛目内视,弯弯的嘴角上翘,不自觉露出浅浅的笑意! 不过,待她重新抬头看向战场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勇士们正在渡河,战马刚才奔跑所产生的气势,被擦那河阻挡之后,完全消失不见了! 浮桥只有三座,大量的士兵被迫停在北岸,等着渡河。 待渡过擦那河之后,才能重新集结,等到他们重新出发、加速的时候,距离对面的天命军,已经不足一千步,这样的距离,骑兵的速度根本无法加到最大。 娜木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林丹汗,林丹汗顿时皱了眉头。 他曾去过卡当城下,对此处的地形极为熟悉,城下的确没有太多的空间,李自成在距离擦那河千步的地方布阵,已经是极限了,总不能靠着卡当城的城墙布阵。 好在对面是天命军,并没有明军常见的那种大车阵,阵前也没有倒放的长枪阻碍骑兵,他喃喃道:“娜木钟放心,千步的距离,足够将天命军的步兵冲散了……” 第423章 这就结束了? 第424章 毁约 林丹汗呆呆地望着前方的战场,没错,蒙古勇士们全部阵亡了,蒙古人败了! 他多么希望,勇士们不是赴死,而是诈死,冷不丁地从地面跃起,趁着天命军的士兵愣神的时候,将这些可恶的汉人一个个砍了。 更新最快 可是,他失望了! 天命军先是射杀伤兵,然后直接拔出腰刀,将尚有气息的蒙古勇士一个个砍了脑袋。 林丹汗犹如在珠峰上吃冰棍,顿时从外凉到内。 如果说刚才他尚有一些幻想,这一刻幻想就破灭了,被砍了脑袋的勇士们,绝对无法再次站立起来。 娜木钟知道林丹汗境况不好,忙小声道:“大汗……” “嗯?”林丹汗像是从梦魇中醒来,不知何时,汗水早已浸透了胸衣。 “大汗,我们失败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娜木钟也是心如刀绞,“决斗”的和议,是她与李自成达成的,如今落得这样的局面,她也难辞其咎。 “失败了?”林丹汗回应着娜木钟,又像是喃喃自语,蓦地,他的双目突起,爆射出凶狠的光芒,“不可能,蒙古是勇士是不可能败给汉人的!” “大汗,”娜木钟也感觉整个身子软绵绵的,从内心来说,她不想承认这样的结果,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勇士们不可能复生,局势不可能回到原点,“我们的确败了……” “不行,让我成为汉人的附庸,绝对不可能,我要整兵再战,不,我现在就冲过去,我还有数千骑兵,只要渡过了擦那河,就可以给勇士们复仇,顺便拿下卡当城……” “大汗,如果能拿下卡当城,我们早就拿下了,”娜木钟的声音忽地提高了八度,“难道大汗没有看到,勇士们全部战死,但他们在死亡之前,却未能射出一支箭矢……依妾身估量,天命军并没有伤亡!” “没有伤亡?”林丹汗顿时泄了精气,他脑袋一缩,唯恐汉人的子弹向他射来,“娜木钟,你是说,汉人不伤一兵一卒,就杀了我的五百勇士?” 这怎么可能?即便是面对女真人最凶残的骑兵,蒙古的勇士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即便战事不利,也能咬下对方几口肉来,难道汉人……这天命军…… “大汗,妾身也不愿出现这样的结局,”娜木钟难过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心中已经将卑鄙无耻的李自成骂了百遍,“可是勇士们没有放箭,没有拔刀,在天命军面前,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林丹汗已经看到这个结果了,只是内心不肯承认而已,如今从娜木钟的口中说出来,顿时令他毛骨悚然,“汉人何时有了如此犀利的火器?他们的战斗力真的如此恐惧吗?”如果汉人都是若此,蒙古人以后还如何纵横汉地? “大汗,事实就是如此,”娜木钟想起了那个虚情假意的家伙,此刻正在卡当城上偷笑吧?“当日达成协议的时候,李自成原本是要双方各出五千士兵决斗,若是如此……大汗,认输吧……” “认输?绝不可能!”林丹汗强撑着自己的身子,眼中因发怒而冒出火来,“我还有数千士兵,刚才只是决斗,真正的战场,我是不会输的。” 正在这时,远处来了一名骑兵,隔着擦那河,大声喊道:“我家大都督让我知会蒙古的林丹汗,参加决斗的蒙古士兵,已经全部战死,依照约定,林丹汗必须向我家大都督俯首!” “让我俯首?你是吃错药了!”林丹汗大怒,朝那士兵喝道:“回去告诉李自成,有种的战场再见分晓,否则,你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 那士兵呆了一呆,默然片刻,随即道:“林丹汗这是要撕毁先前的约定吗?” “还不快滚,你就等着入擦那河喂鱼吧!”林丹汗拔出身后的弓箭,搭上弓弦,箭尖指向对面的天命军士兵。 那士兵见情势不妙,慌忙调转马头,一溜烟逃了。 林丹汗哈哈大笑,他终于斗赢了天命军,虽然只是一小卒,但心中还是十分痛快,胆子也壮了些,“勇士们,随我出击,踏平卡当城!”他一抖马缰,就要抢着渡河。 娜木钟却是双腿一夹马腹,向他靠了过去,双手死死抓住林丹汉的马缰,“大汗,我们的粮食只能支撑一日了,如果与李自成交恶,先前所有的约定都会作废,那我们的勇士就得挨饿……” 蒙古人就要断粮了,这是林丹汗的软肋,否则他绝不会主动与汉人和议。 听到娜木钟的提醒,他不觉呆了一呆,勒紧马缰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但就这样向李自成称臣,他有万般的不甘。 他是全蒙古人的大汗,身上流淌着黄金家族的血脉,成吉思汗的荣耀,绝对不能自己的身上褪色,长生天和佛祖,都会照耀着蒙古人。 即便在战场上不能打败汉人,他也可以退回草原,以蒙古骑兵的迅疾,汉人根本鞭长莫及! 想到草原,林丹汗顿时心中一阵刺痛! 蒙古人曾经独霸草原,万里无疆,他的先祖更是打得草原上的各个部落望风而降,可如今……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女真人在边陲崛起,如今竟然席卷了草原,他这个成吉思汗的嫡系后裔,竟然被赶出生活了数百年的大草原,沦落到与汉人争夺那一点可怜的大草滩牧场! 更让他气馁的是,现在部落内严重缺粮,战斗不利,竟然要与汉人和议,甚至要仰仗汉人的鼻息,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丹汗抬眼向前面的战场一扫,幻想着能出现什么奇迹,但眼前的一幕,简直让他气歪鼻子! 天命军在射杀了蒙古勇士之后,正在战场上聚拢战马,连伤马、死马的也被割去马肉。 那可是蒙古人的战马,蒙古骑兵耐以纵横大草原的资本。 如果汉人取得了同样优良的战马,以他们巨大的人口数量,蒙古人还能在这个世上生存吗?不,绝对不能让汉人得到这些战马,哪怕杀了喂狼,也不能留给汉人! 刚刚被娜木钟浇灭的熊熊怒火与称雄之心,再一次燃烧起来,并急速在血液中扩散开去,林丹汗推开娜木钟,拔出腰刀,遥遥地指向佛祖,“勇士们,卑鄙的汉人用了卑鄙的手法,残杀了我们的兄弟,现在我们就渡过擦那河,去为兄弟们报仇……” 左翼大总官塔什海急忙飞马过来,“大汗,按照事先的约定……” “去他妈的约定,汉人偷袭了我们的勇士,他们既然用了卑鄙的手段,从现在开始,所有的约定已经不复存在了!”为了抹黑天命军,林丹汗决定做一回小人,只要能屠了天命军,拿下卡当城,这点污蔑算不上什么大过。 战场发生的一切,娜木钟看得清清楚楚,对于林丹汗的小心眼,她深深地鄙视,自身不正,何以统率整个部众?若是让各部头人知晓,将来何以服众? 不过,她是林丹汗的大福晋,她的一切,包括生死,都是依附在林丹汗的身上,在众人面前,她是要维护林丹汗脸面的,所以,她选择低下头默不作声。 塔什海果然不相信林丹汗的话,“天明军偷袭了吗……我怎么没看到?天命军是如何偷袭的,请大汗明示!” 这不仅是对林丹汗的不信任,更有逼宫的味道,如果林丹汗失去做为察哈尔部的大汗的资格,自会有人取而代之。 塔什海已经盘算过了,如果林丹汗被拉下大汗的宝座,他唯一的儿子额尔克孔果尔额尚未成年,又无战功,根本不能服众,肯定不能胜任察哈尔部新的大汗。 那这个新的大汗…… 塔什海并非黄金家族出生,不可能成为这个新的大汗,不过,他可以拥立额尔克孔果尔额,从而成为额尔克孔果尔额身边的红人,就是挟持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问题是,他能搬倒林丹汗吗? 林丹汗被属下怀疑,心中十分不满,但塔什海的责问,正切中要害,战斗的时候,他们都是隔着擦那河在后方观测,战场的情势一目了然。 他支吾片刻,心中忽地一悟,“天命军并没有等到勇士们靠近,就开始射击,难道不是偷袭?” “这……”塔什海无语,这也算偷袭?蒙古人作战,什么时候让别人靠近了?哪一次战斗,蒙古人不是先放出一阵箭雨? “塔什海,你这个懦夫、胆小鬼,如果不敢攻击汉人,你就留在后方,”林丹汗像是发怒的狼王,瞪着血红的双眼,“勇士们,随我渡河,用你们的弯刀,割下汉人的头颅,卡当城内汉人的财物、女人,就是我们的了!” 他不由分说,一提马缰,率先扑向浮桥。 “驾!”娜木钟没法,只得紧紧跟了过去。 “驾,驾,驾……” 蒙古骑兵本就对卡当城垂涎欲滴,此刻在林丹汗的怂恿下,纷纷打了鸭血似的,都是一带战马,追随林丹汗而去,塔什海暂时还不敢开罪林丹汗,只得整理本部,也是向浮桥而去。 但擦那河上只有三座浮桥,急切之间,大军无法渡河,于是,林丹汗领着自己的嫡系,率先踏上浮桥,他是全蒙古人的大汗,这一次,他决定身先士卒! 第425章 佛祖显灵 第426章 单人独马 第427章 不平等协议(上) 第428章 不平等协议(中) “这是不可能的,大汗是全蒙古人的大汗,他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屈服,无论是皇太极,还是汉人!”娜木钟像一只发怒的雌豹,她终于向李自成发出了战斗的誓言,因为李自成已经触碰了察哈尔部不可侵犯的底线。 更新最快 李自成却是不着急,会谈嘛,就是相互提出问题,然后再相互妥协,一步步缩小双方之间的分歧,只要会谈的双方都有诚意,迟早会达成令双方都基本满意的结果,无非是耗时的长短问题。 夫妻夜话,一分钟就可以搞定,中央之国与毛子的石油天然气合同,前前后后谈了十余年,在毛子兵发克里米亚、欧美一致对毛子进行制裁的时刻,这份四千亿美元的大单,方才尘埃落定! “战争是会谈的基础,会谈是战争的发展和延续,”面对蛮不讲理的蒙古小妹,李自成不得不耐着性子当起了教师,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耗下去只会对蒙古人不利,“娜木钟,决斗的时候,你们是失利的一方,难道失利的一方还能堂而皇之地拿走胜利一方的粮食、土地?难道这就是蒙古人的法则?” “这……”娜木钟理穷,李自成说得没错,胜利的一方,才有资格攫取战果,蒙古人现在是失败的一方,天命军肯会谈已经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可是,蒙古人远远比不上汉人富庶,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用以交换的东西,难道……“除了要大汗称臣,妾身什么都可以答应……”她故意坐直身子,还将胸脯胸前挺了挺。 的确有货!李自成暗赞了一句,不过,让我拿民族的利益来交换,你还不够格! 而且,如果不能有效约束林丹汗,将来被反噬的就是他自己,这不但会影响他的建国大业,更是有生命之忧,李自成有着后世数百年的经验,岂能被小小的娜木钟诱惑? 如果在达成协议的前提下,将娜木钟做为添头,也许他可以考虑。 李自成迅速扫了眼娜木钟的前胸,淡淡地道:“除了让林丹汗称臣,别的本都督都没兴趣!” “你……”娜木钟羞怒异常,果然是虚情假意,一面用言语挑逗自己,却又不肯在会谈中让步,我都这样了,难道还要我主动脱了衣服上床? 她偷偷扫了眼李自成,这才发现自己是一厢情愿,李自成眼神清澈,绝对没有那种被勾引后失魂落魄的样子,难道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是为了扰乱自己的心智? “娜木钟,本都督已经表示了足够的诚意,即便在战斗胜利的情形下,本都督都愿意拿出粮食接济蒙古人,”李自成的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已经十分勉强,显示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如果娜木钟还是想着只得到汉人的东西,自己却不肯失去分毫,这样的会谈,已经没有了意义。” “……”不是不肯妾身不肯,只是……娜木钟给出一个白眼,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个白眼完全是多余的,李自成并没有看她,而是低着头灌茶水,难道这就是汉人的端茶送客? 那大汗交给自己的使命……难道会谈这么快就结束了?这种没有结果的会谈…… 不行,如果不能取得汉人的粮食,勇士们就会挨饿,他们会杀掉牛羊充饥,没有了牛羊,整个察哈尔部落就完了,无论如何,她要再试一次。 “大都督,能否给大汗留些脸面?” “与生死相比,脸面很重要吗?”李自成淡淡地道:“娜木钟,本都督已经很给你脸面了,如果换成其他人,本都督早就一顿乱棒打出去了!” “你……”娜木钟虽是不满,但李自成说的在理,再说,如果不能让他得些利益,谁肯白白帮助蒙古人?战争的主动权在天命军的手中,会谈的主导权,理应属于李自成,“大都督打算如何对待大汗?” “放心,本都督暂时不会将他的大福晋夺过来,最多就是……”李自成的脸上又恢复了淡淡的笑容,“林丹汗还可以做他的大汗,但必须接受天命军约束,不得擅动刀兵!” “……” “你可以同意或者不同意,但不得更改我的任何决定,到了此时,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李自成忽地敛了笑容,作色道:“你们可以在大草滩牧羊,但做为本都督的属下,你们所有的军事行动,必须经过天命军同意,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娜木钟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让他不敢仰视,这个卑鄙无耻的人,终于要露出他的狰狞面孔了,简直比恶狼还吃人不吐骨头…… “蒙古各部,都要有我的士兵驻守、监督,你们牧牛牧羊时,他们不会干涉,但一旦有异动,他们就是本都督的耳目,换句话说,他们要是有了三长两短,由他驻守的那些部众,全部都要陪葬!” 娜木钟已经麻木了,李自成这是宣布自己的决定,并不是要与她商讨。 “现在是我们的磨合期,双方之间的信任不够,所以,大汗的儿子,要留在卡当城为质,待到双方的人员真正信任了,我自然会将儿子还他。”李自成知道,林丹汗现在只有一个儿子,无论是不是嫡出,都是他的命#根子,控制了他的儿子,他再动弹不得。 “……” 李自成见娜木钟木偶样只会点头摇头,遂问道:“你们现在还有多少壮丁?又有多少老弱妇孺?” 娜木钟懒洋洋的,再没有了先前踌躇满志的样子,“壮丁大约五千,但女人和孩子很少,不足三千!” 一定是在逃亡的过程中失散的,不过这样也好,缺少女人孩子,部落就难以发展壮大,控制起来就会更加容易。 游牧民族都是暴躁性子,没准就会为女人、孩子自己人都会厮打起来,这是削弱他们实力的一种手段,待会要告诉监管的士兵,若是他们内部争斗,不用管,让他们自己处理好了。 “这些壮丁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去大草滩,一部分留在大通山一带,女人、孩子随着各归其家,留在大通山的可以游牧,而去了大草滩的,必须定居、畜牧,如何分配人手,你们自己看着办!” “为什么要一分为二?难道不能全部放在大草滩吗?” “大草滩不是漠南,草原的面积小,牧草也少,根本无法容纳八千人放牧!”李自成的心思,主要还是要拆分蒙古人人,有卡当城从中阻断,东西两侧的蒙古人绝难交流沟通,加上大草滩一带的蒙古人过上定居、畜牧的生活,不出十数年,两部就会因生活习惯的改变而产生隔阂,再难形成对付汉人的合力。 到了此时,娜木钟根本就没有反对的余地,唯一的不确定,就是她回去之后,是否得到林丹汗的追认,如果林丹汗不追认,他可以推翻双方的一切协议。 “此外,蒙古人是天命大都督府属下的一支武装力量,在需要的时候,天命都督府可以征集骑兵,蒙古人必须无条件服从,战场所得按照双方的约定计算。” “大都督是要抽调壮丁?”娜木钟有些担心,蒙古壮丁的人数本来就少。 “我们不需要蒙古人常备军,一般也不会征调,若是情势需要,才会征调一些骑兵,”李自成忽地想到大通山一带的麦力干部,像只苍蝇似的威胁着三角城、卡当城,遂道:“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可以考验蒙古人对天命都督府的忠心。” “什么机会?” “盘踞在大通山一带的麦力干部,由你们出兵完全、彻底剿灭,都督府不会亏待你们,所得壮丁、战马,无论多少,全部归都督府,而女人、孩子、牛羊全部归出征的部落,本都督会着人随军查探。” 这样的的结果,娜木钟还算满意,女人、牛羊都是蒙古人现在最为奇缺的,虽然蒙古人也看重战马,但有了固定的牧场,战斗不会太多,战马多了也是无益,还要消耗大量的牧草。 “最后一点,巴雅尔尚在威胁着三角城,必须立即撤军,”李自成稍稍松口气,总算差不多了,“以后大通山部的蒙古人,不得靠近三角城、卡当城三十里内,大草滩部蒙古人,不得危害附近的汉人,本都督会协助他们筑城定居,也会给他们划定放牧范围,违者格杀勿论!” 有了大通山部蒙古人,三角城的防守压力将会大为减轻,至少不用担心西北方向的藏人了,如果藏人东侵,首先面对的就是精锐的蒙古骑兵,以藏人的战斗力,要想突破这数千蒙古骑兵的牧场,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而三角城恰好躲在蒙古人的身后,坐收着渔翁之利。 “好了,娜木钟,这就是本都督对你们的全部要求,现在你总算放心了吧?”李自成又露出招牌似的微笑,“为了你,本都督可是顶着属下将军们的巨大压力!”李自成特意将“巨大”两个字说得很重,以突出自己面临的压力是如何的“惊天地、泣鬼神”。 娜木钟没有感激,回答李自成的,只是一通白眼,是喜是乐,是怒是嗔,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娜木钟,本都督没要求你们一匹战马的赔偿,”李自成迎着娜木钟的目光,憨憨一笑,“与赔偿相比,这些多半是虚的,只要呼图克图汗过了心理关,对你们没有半点的损失!” 娜木钟沉思片刻,忽地惊叫起来,“大都督,你的粮食呢?怎么没有听到你说粮食的事?” 第429章 不平等协议(下) 第430章 本都督教你 第431章 协议成功 “大都督,妾身自己来吧!”娜木钟待要缩回手,早被李自成攥在大手中,动弹不得,“香水太金贵,第一次使用,本都督得教教!” 李自成不由分说,将数滴香水滴在娜木钟的手心,又用手指沾了少许,点在另一只手背上,轻轻揉捏一番,待香水渗入毛孔,又拿起原先的那只手,也是如法炮制。 更新最快 他先是将娜木钟的双手凑到自己的口鼻前,“嗯,不错,就是这般使用,娜木钟,你自己闻闻!” 娜木钟缩回双手,闭上眼用力吸着鼻子,“嗯,大都督,真的好香!” “这样抹香水,香味至少能保持半日,”李自成又从香水瓶中倒出数滴于自己的手心,转到对面去,“娜木钟,抹香水的时候,不能只抹双手,脸蛋上更为重要。” 娜木钟护羞,“大都督,还是臣妾自己来……” “那怎么行?”李自成道:“第一次抹香水,力道非常重要,本都督帮你揉匀了,以后自己就会使用了,本都督只能帮你这一次,记住,这力道和感觉!” “这……”娜木钟还在迟疑,但香水对她的诱惑,实在太大。 “没关系,仅此一次,”李自成弯下腰,将香水抹在娜木钟娇嫩的脸蛋上,轻柔片刻,待香水抹匀了,俯下身嗅了一口,“香,果然是香!” “大都督……”自己脸上的香水,自己没法去嗅,不过,李自成靠得如此之近,似乎太过亲昵,娜木钟虽是草原出生,性子豪迈,却也有些不习惯,粉白的脸上霎时布满红晕。 李自成还要沿着颈脖向下涂抹,但娜木钟死活不肯,只得作罢。 待李自成回归主位,二人似乎生分了许多,都是不说话,娜木钟不时将双手方凑道口鼻前嗅嗅,脸上洋溢着一种无以自拔的笑容,但双目却是偷看着方桌上的“玻璃罐”。 李自成太明白她的心思了,“娜木钟,你知道这一玻璃罐的香水,在市面上能值多少银子吗?” 娜木钟对银钱没什么概念,只得支吾着道:“这香水……实在是香,怕要值一只羊吧?” “一只羊?”李自成顿时一脸黑线,“这一玻璃罐的香水,连同这玻璃罐,至少值百两银子,即便按照你们以前与大明朝廷互市的价格,也得三匹马!” “三匹马?”娜木钟顿时目瞪口呆,难怪汉人富庶,这小小的瓦罐……就值得三匹马,稍顷,恬着脸讪讪地道:“刚才的那些香水,就能值一只羊?” 李自成点点头,这才开了脸,“娜木钟,这都是天主赐予天命军的物事,你说,天主是不是十分眷顾汉人?” “真的是天主?” “那是自然,”李自成拿起方桌上的“玻璃罐”,拧紧盖子,塞到娜木钟的手中,“宝剑赠英雄,香水送美人,娜木钟,这一罐香水,本都督送你了!” “真的?”娜木钟的眸子熠熠生辉,忙收手入怀,却又停住了,“大都督,这不太好吧?这可是天主赏赐给你们的……再说,实在太贵重了!” “天主赐予天命军的物事还有很多,但女人用得上的物事,却是不多,这罐香水,也只有娜木钟才能配得上,”李自成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人,“娜木钟不用客道,待日后去了西宁,本都督再陪你开开眼。” “大都督……多谢了!”娜木钟将“玻璃罐”袖入怀中,脸上现出腼腆的表情,像是初次约会的小女生,“妾身要回去了……” “嗯,是该回去了,若是晚了,恐怕林丹汗焦急……他还不知道会谈的结果呢!小米,牵马,本都督亲自送娜木钟一程!”李自成起身,伴着娜木钟出了大营。 何小米已经将娜木钟的枣红马牵过来,李自成接过马缰,“小米且去,本都督亲自送娜木钟出城。” “啊……是!”何小米虽然习惯了贴身紧跟大都督,但这是在卡当城内,娜木钟又是女人,遂退开一段距离,远远跟在后面。 娜木钟想要接过马缰,李自成不允,二人并肩向西城门走去。 落日的余晖,给二人的脸蛋披上一层霞光,金黄金黄的,如同佛光普照,娜木钟取下头巾,挽在手中,任晚风吹得长发飘飞,长裙皱褶……李自成双手握住马缰,背在身后,缓步并行,宛若悠闲散步的一对小情侣。 他们浑然无觉,像是心电感应似的,两人一路无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娜木钟偶尔侧过脸看看李自成,随即又低下头,稳稳地看着路面。 出了卡当城,娜木钟翻身上马,李自成方才交还马缰,“娜木钟,今日的会谈,本都督以诚相待,天地可鉴,希望你和呼图克图汗也能拿出足够的诚意。” 娜木钟左手接过缰绳,右手抽出随身携带的小马鞭,将身子坐稳,欲待起身了,听了李自成的话,她微微一愣,稍稍停留片刻,脸上忽地笑靥如花,“大都督有一句话说得不对!” “奥?哪一句说得不对?”李自成竭力思索,却不知道哪一句话不应景,难道那是玩笑的话?似乎也不止一句呀? “大都督不是说,‘男人嗅到女人身上的香水,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吗?可是妾身明明抹了香水,大都督却是视而不见……” 话未说完,忽然“啪”的一声,小马鞭抽在马臀上,身子向马背一伏,已是扬长而去…… 待去得远了,方才扭过头,朝李自成微微一笑,说不尽的欢快! 李自成方才醒悟过来,早知如此,今日就该将她拿下,也许今后还能成为本都督隐藏在林丹汗身边的一枚棋子…… 但娜木钟已经去得远了,他身边又无战马,只得向娜木钟挥挥手,做作大度的样子,缓缓回城。 ……………………………………………………………… 一夜无话,次日辰时,李自成吃过早饭,正靠在木椅上琢磨协议的事,何小米来报:“大都督,娜木钟来了,已经到了营外!” “娜木钟?这么快?”李自成顿时来了精神。 他原本对于协议的事,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林丹汗认了协议最好,对天命军来说,这绝不是坏事,至少暂时消除了一个敌手。 如何林丹汗不认同娜木钟拿回的协议,只要天命军守住卡当城,蒙古人已是弹尽粮绝,迟早会离开,至于蒙古人会不会四处劫掠,他也管不了许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娜木钟这么早就来到卡当城,也许事情正向着可控的方向发展。 “快快有请娜木钟!” “是,大都督!”何小米转身去了,稍顷他引着娜木钟入了大营。 一阵异香,随风而至! 李自成不用想,就知道娜木钟身上抹了不少香水。 今日的娜木钟,换了一身宝蓝色对襟短裙,胸前两排白色的垂襟,一直拖至裙摆,中间系了一根水粉色腰带,两只水袖上倒是绣着几朵碎花。 头上缠着的一小块头帕,也是宝蓝色,只盖住额头的中心,边缘生出几缕带丝,熨帖在四角。 往下看,小腿上的红丝袜恰好与短裙的下摆隔着不到一寸的空隙,雪白一段大腿,却是若隐若现,脚蹬一双尖头平底小马靴。 李自成不禁暗暗赞道:轻佻欢快、婀娜多姿! 不过,他现在最为关心的,还是双方之间的那份协议,不知道林丹汗承认了没有。 “妾身叩见大都督!”娜木钟主动以下属的身份行了叩拜之礼,身子匍匐在地,由于腰带的束缚,两瓣翘臀将短裙绷得极为紧凑,好似随时要裂开似的。 “免礼免礼,娜木钟,快起身!”李自成离了主位,双手相助将娜木钟搀扶起来,按在对面的木椅上坐了,方才回到自己的主位。 “大都督……”娜木钟似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便抬起汪汪的眸子,凝视着对面的李自成。 李自成心中暗叹,真是一个妖孽——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二者无间地结合在这样一个人身上,难怪被称做“草原上的明珠”,她的身上,虽然缺少江南水乡的那种婉约之美,但长期生活在大草原,便多了一份鬼魅式的率真、自然,让人疼让人怜,恨不得每日每刻捧在手中衔在口中。 会谈上她也许并不是一把好手,但绝对属于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类型! 也许林丹汗在对自己使美人计!李自成这样想着,暗中又将协议的内容在脑中过了一遍,没发觉有什么遗漏,方才安下心来。 在双方的协议之外,娜木钟算是一份额外的惊喜,倒是比较养眼,至少比浑身散发出羊肉膻味的蒙古壮汉,让人多生出几分亲昵。 “娜木钟,呼图克图汗对昨日的协议,是否满意?” 对面的娜木钟,早已收回目光,见李自成目光内敛,知道他又在想着什么心事,这个心事肯定对大汗不利,遂酸溜溜地道:“大都督认为,大汗他会同意这份协议吗?” 李自成淡然一笑,道:“除了接受这份协议,他似乎没什么更多的选择!” “就知道大汗被你算计得死死的,”娜木钟的笑容,轻盈得就像是草尖上那一滴随风而动的晨露,虽然明知道李自成占了上风,却是没有丝毫的愠怒,“大汗同意了这份协议——我们之间的这份协议,终于达成了!” 第432章 庆祝的方式有些特别 第433章 城外的宴席 第434章 虚张声势 第435章 礼物 第436章 量才、论功 第437章 山地炮 “啊……”宋文先是呆了一呆,随即哈哈大笑,“大都督真是好算计,既减少了赏银的付出,又不失信于将士,那些蒙古、撒拉尔的女人,在汉地上生活多年,也该做些贡献了……总不能白白养着她们……” “哈哈哈……”李自成也是大笑! “大都督,属下明白了!”宋文忽地拍了下脑袋,“大都督当初设立水果楼的时候,就想到了今日……” “你说呢?此事不能乱说……”李自成没有实答,只是大笑。 更新最快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笑得像是狐狸,而水果楼中的那些女人,便是他们眼中的猎物。 离开军营的时候,李自成一路沉思,军功的事,最好有个详细的章程,将来士兵们立下什么样的军功,需要什么额度的抚恤,最好一目了然,对照律法,谁也无话可说,现在已经有了基本的约定,只差大都督府的文书们,将这些约定细花至纸面上,在天命军内部广为宣传。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不仅大都督府缺乏有经验的文书,关键还有两个问题无法解决,一是像这种非常复杂的律法,很难一次完成,必须经过多次战斗的检验,方能逐步细化;二是大都督府的银钱收入很难固定化,万一在某次战斗之后,无法兑现修赏银,士兵们会不会因此出现心理波动? 士兵们需要养家,如果偶尔出现赏银不足的事,军官们做做工作,也许还好说,如果次数多了,天命都督府岂不成了又一个大明朝廷? 看来关于军功的文书,需要逐步整理、完善,但现在还不能付诸于实施! 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大都督府,沈道恰好站在府门前等待,看来他已经得到讯息了。 李自成上次从固关凯旋归来,害得梁文成、沈道一班人在夜风中等待,他后来批评了他们,以后自己回到西宁,哪怕是得胜而回,也不要搞迎接仪式,大家手头都有自己的事情。 所以这次从卡当城回来,大都督府和西宁府便没有安排欢迎仪式,但沈道就在大都督府的前衙办公,顺便迎接李自成,并口头汇报了兵事司的事。 这次去卡当城作战,李自成离开西宁的时间并不长,并没有多少要紧的事,都是一些常规的工作,李自成并没有急于表态,只是让沈道给这次的卡当城之战核定军功,同时,宋文部伤亡太重,基本丧失了作战能力,尽快增补士兵,先扩充至两个千户的编制。 此外,李过的第二千户,已经有了一个千户的战兵,但军中并没有辅兵做为补充,也要配足一个千户的辅兵,趁着李过在西宁的机会,让辅兵们抓紧时间操训马术。 李自成回到后衙时,女人们照例前来迎接,莺莺燕燕的,加上李峰、李雨馨、李松两小子一丫头,后衙好不热闹。 陈秋蝶明着吊在李自成的脖子上,实际上警犬般在李自成的身上到处嗅嗅,“看大都督这些日子,有没有接近蒙古女人……” 众女都是大笑,宋玉莲则是气得翻着白眼,“丫头,大都督远道而归,还不让大都督好好休息?” 李自成在陈秋蝶的脸上拧了一把,“本都督这么长时间都未近女色,看今晚把你吃了……” “只要大都督不带回异族的女人,晚上婢子还不任由大都督欺负……”陈秋蝶口无遮拦,一句话就将田芬得罪了,当着李自成的面,她不敢发作,只恨得暗暗跺着小脚。 她有心晚上将李自成拉近自己的卧房中,无奈身子不允,她下意识地摸摸肚子,那里正怀着李自成的孩子…… 穆思蓉也在迎接的队伍中,她接受了上次的教训,李自成夫妻夜话,她可不敢插言,只是躲在最为稳重的高桂英的身后,既羡慕又害羞…… 现在才是午时,李自成尚未吃饭,宋玉莲忙整了两个小菜,陪着李自成吃了。 李自成长途奔袭,身子有些疲倦,本待休息一番,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收拾一番,立即赶去了火器局。 刘方、唐金、赵家才都在,除了汤若望,他们已经是天命军最为精锐的火器研发专家了,刘方原本是火器匠,现在已经是火器局局长,曾经参与了榴弹炮的研发,唐金、赵家才出自西宁高等学校,是天命军自己培养的第一代火炮研发人员,虽然科学底蕴一般,但经过汤若望亲自指导和悉心栽培,已经称得上西宁火器局的专家了。 见到李自成,三人忙叩拜行礼,“大都督!” “都起身吧!”李自成在主位上落座,笑道:“你们几个,现在是研发部的专家,平日都在忙什么呢?” 火器局局长刘方亲自给李自成奉了茶水,方道:“属下平日……属下想着改良火炮,上次大都督说,榴弹炮虽然威力巨大但过于笨重,运输极为不便,属下等便想着研发一款小型的火炮……” “奥,”李自成大喜,他正为此事而来,“有什么进展吗?” 刘方默然无语,唐金挠着后脑勺,讪讪一笑:“草民……目前尚无头绪,草民暂时不能确定小型至何种程度……” 榴弹炮乃是后世百年之后的杰作,要改良它,自然有些难度,现在不仅研究的人手不足,时间上也不允许,不过,李自成也不责怪,能想到将火炮小型化,已经很难得了,从某种程度上说,研究的方向,比研究本身更为重要。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图纸,放在面前的方桌上,“刘方、唐金、家才,你们看看这种火炮如何?” 刘方正待伸手,唐金已经抢了过来,将图纸展开,三人围着图纸,六只眼睛都是定在图纸上,稍顷,竟是围绕图纸上的数据争论起来。 李自成自顾喝着茶水,也不说话,科技上的探讨和争论,那是在再章程不过的事情,“小疑小进,大疑大进”,这句话用在科学,也许更为确切。 这是李自成早就精心筛选的一份图纸,源于后世的山地炮,12倍口径,炮管直径80毫米,最大射程3000米,杀伤半径2米。 研发室内的方桌上,一时呈现两重天,李自成将一壶茶水喝尽,又加了一壶;而在另一侧,刘方、唐金、赵家才三人的眼中只有那份图纸,竟忘记了大都督独自坐在一边。 李自成待三人争论得差不多了,方淡淡地道:“怎么样,这种火炮,能生产出来吗?” “这……”刘方的脑子还沉浸在刚才的争论中,过了好一会,方才醒悟过来,“大都督,要生产这种火炮,目前有两个难点,一是开花弹,装置比较精密;二是铜制炮管,火炮越小,对炮管的要求变越高,不知道现在生产的铜管,强度够不够。” “开花弹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时间足够,”唐金小声道:“比这种开花弹更小的西宁步枪,已经更大的榴弹炮,都是开花弹,这种火炮的开花弹,没有理由生产不出。” 李自成微微点头,唐金说得有道理,西宁步枪和榴弹炮的成功,为在这种山地炮的研发,提供了参考作用,“那炮管呢,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三人均是摇头,显然尚未想到什么好办法。 李自成道:“如果红铜质地太软,可以考虑用钢。” “钢?”唐金忽地眼前一亮,大都督怎会想到用钢?而自己……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这种火炮,原本就是大都督设计出来的,自己这些人像是瞎子似的,在研发的道路上乱窜,大都督一面被军政事务困扰,一面还能轻松设计出这种小型化的火炮,若是大都督从繁忙的事务中解放出来…… 他看向李自成的眼神,明显比原先明亮得多。 李自成暗叫“惭愧”,自己本不擅长科技,还不是后世的“度娘”一直在暗中帮忙?但他已经在西宁的军政科技人员和百姓中树立了“科技巨匠”的名头,现在想甩也甩不掉了,“你们着人去研发更加精密、强度更大的钢材。” 刘方默然点头,“大都督,那就需要更多的时间!” 李自成笑道:“我不给你们预设时间表,你们可以反复试验,但你们也要保证,生产出来的火炮,基本达到要求,质量上不能出一点问题,奥,这种小型火炮,运输起来方便,拆开了两名士兵就能扛着走路,主要是在山地上发射,就叫山地炮吧!” “是,大都督,我们绝不会拿前方将士的生命当儿戏!”三人齐声作答。 李自成微微点头,在科技上,的确来不得半点马虎,三人知道火炮对战斗本身,甚至将士们性命的影响,自然不敢造次。 他淡淡一笑,道:“还有一样物事,你们能不能将火药集中起来,制成一个火药包?”对于火药包的制作,李自成也搞不清,究竟用什么材料包裹,甚至直接制作后世的手雷,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思路,已经对火药包的具体要求,便将这些问题留给了火器局的这些专家们。 回到后衙,李自成美美地睡了一觉,到次日醒来,又是生龙活虎了。 第438章 篡改西历 李自成原本想要去学堂中走走,尽快给学子授课,让她们按时毕业,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牵挂着他。 更新最快 陇右的异族,已经被削平,李过的骑兵、田芬的温情,双管齐下,再加上大量土地的诱惑,整个陇右,现在已经是单一的汉籍百姓了,但大都督府所在的西宁地区,这项工作却是滞后了。 他原先不敢在西宁用强,主要是担心两点:一是朝廷的大军从东面而来,二是乌斯藏的藏人,可能以保护西宁地区的藏人为借口,对西宁地区用兵。 现在陇右稳定了,天命军与朝廷在关山道上对峙,暂时处于稳定状态,而林丹汗的察哈尔部蒙古人,又是占据了大通山一带,将西北面的藏人与三角城隔绝开来。 东线两线均无战事,这种绝佳的机会,李自成岂肯放过?他一直惦记着西宁地区的异族,几乎连做梦都不会忘了他们。 李自成说干就干,他立即召见在西宁的梁文成、沈道、李过和秦大年。 时间不长,四人依次来到大都督府前衙的大厅,分宾主而坐,何小米奉上茶水,便带上门出去,在大门外等着伺候。 “属下恭喜大都督降服林丹汗,稳定西北方局势!”李自成从卡当山回来,梁文成直到现在,才是第一次相见,自然要恭贺几句。 “文成,你又来了,”李自成与梁文成曾经相约,一直以姓名相称,便用手指隔空点着他的额头,“眼下西北局面稳定,文成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梁文成吓了一跳,自成才刚从卡当山回来,不会是要东征关中、南下巴蜀吧?冬小麦已经收割,天命军的粮食充裕……嗯,一定有这个可能,“自成是说,大军又要出征?” “出征的想法倒是没有,”李自成笑道:“目下东西两线都是稳定,我也不想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那自成的意思是……”不仅梁文成,连沈道、李过、秦大年也是一头雾水,李自成突然召见他们这些军政首脑人物,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是远征,又是什么? “既然朝廷和蒙古人给了我们如此难得的机会,我们岂能在西宁白白等待?”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文成上次不还说,西宁地区的异族,一直不肯归化、纳粮吗?” “啊……原来如此!”梁文成顿时大喜,几乎颤抖着道:“自成是要在西宁动手了?”他做为西宁的知府,最头痛的问题,不是西宁粮食歉收,而是西宁地区大量的异族,一直不肯归化,即便发放了农田,也不肯上交赋税。 百姓不懂得大道理,但可以进行比较,既然异族不需要纳税,那汉人为何要纳税?不但汉人有怨气,甚至一些已经归化为汉籍的异族,也是蠢蠢欲动,想要回归原籍。 西宁地区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隐藏着许多隐患,天命军一直顺风顺水还好,一旦天命军出现挫折,西宁的百姓难保不反水。 “如果不能及早根除异族的负面影响,得到土地的百姓,原先对天命军的那种感激,迟早会消耗在怨气之中,”李自成面色一凜,“所以我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让西宁安定下来,西宁是大都督府所在地,也是我们起事的根本所在,一定不能出问题,”顿了一顿,又道:“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过举目四望,见众人都没有开言的意思,遂起身道:“大都督,属下的骑兵迅疾,属下愿意当先锋,举兵讨伐各地有不臣之心的异族。” 李自成点头,“骑兵速度快,利于速战速决,双喜当仁不让!” “是,属下一切听从大都督调遣!”李过双手抱拳,行了一礼,缓缓落座。 秦大年忙起身道:“大都督,属下虽然配备了步枪,但一直没有立功作战的机会,本次战斗的规模不会太大,面对的又不是正规军,属下建议,分兵作战,尽快解决问题。” 李自成笑道:“大年能一眼洞穿事情的本质,不错,本都督准了,你部也要参与本次的行动。” 沈道缓缓起身道:“大都督,属下不能统兵,不能像两位将军那样快意疆场,但属下一定会做好后勤保障,一应粮草、器械等,绝对不会落下。” “一军之内,尚有不同分工,何况是大都督府?”李自成笑道:“沈道能保障后勤供给,也是解决了将士们的难题,虽然没有前线作战,但军功是一样的。” 梁文成待大家都已坐定,方才起身,扫了众人一眼,道:“自成,此番作战,强大的军事虽然重要,但关键还是收拢人心……” “文成说得不错!” 李自成投去赞许的目光,刚才三人的发言,实际上只是个人表态,并没有提出多少有益的建议,梁文成的话中,才是解决问题的思路,他想起上次平复陇右的时候,就是李过的骑兵与田芬的温情双管齐下。 不过,西宁的情形更为复杂,除了回人,还有藏人、土人等,他们对于汉人的亲近程度不同,语言、宗教亦是各不相同,必须区别对待,如果再派出田芬,恐怕亦是不好使,再说,田芬现在正怀着孩子,根本无法在各地驰骋。 李自成略一思索,抬眼道:“这一次平复西宁,我打算在军事手段之外,让天主教发挥出一定的作用。” “天主教?”梁文成一时不解,“自成,没有归化的异族,并不信奉天主,而且他们都有自己的宗教……” “那是过去的事了,”李自成淡淡地道:“不肯‘入汉籍’、‘奉天主’的死硬分子,必须坚决消灭,在军事打击之后,再让传教士们进入,传承天主的福音……” 这还是“陇右模式”,只是出面安抚的人,从田芬换成了天主教的各类传教人员。 梁文成沉思片刻,忽道:“自成,属下倒有一些想法!” 李自成笑道:“此处都是自家人,文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梁文成道:“自成,能否在异族中营造一种气氛,至某一日为止,若是不肯‘入汉籍’、‘奉天主’,将遭到天命军的武力打击,也许在武力的威慑下,还有一部分异族会主动归化!” 李自成点点头,他也不想制造太多的杀戮,他原先的想法,未来的华夏帝国,是单一的黄种人的国都,不过,现在已经接受了白种回人的归化,自然不会再歧视任何一个异族。 思索片刻,李自成还是从天主教入手,天主教最近的一个节日,便是八月十五日的“圣母升天节”,不过这个“八月十五”,并不是汉人的中秋节,而是西历的八月十五,也就是后世的阳历、公历,“文成,今年西历的八月十五,在大明是什么日子?” “这个……”梁文成虽然知道西历的存在,却是没有上心,一时竟回答不出。 沈道起身道:“大都督,属下有一份西历,就在前衙的办公场所,一会就能取来。” “嗯!”李自成点头,示意沈道快些。 其实西历在大明并没有广泛传播,但汤若望带来西历后,李自成已经接受了它,后世阴历、阳历并行,中央之国的阴历,常常有一个月的“闰月”,就是为了补足每年时间上的不足,而西历只需在闰二月补足一日,二者的准确性显然不在一个水平上。 虽然没有在西宁,在天命军中推广,但天命军的文职高官,都知道西历的事。 稍顷,沈道小跑着回来了,“大都督,属下查阅过了,今年西历的八月十五,乃是‘大明历’的六月二十八!” “六月二十八?那就是明日了?”李自成微皱眉头,那显然是来不及了。 通过官府向所有的百姓宣传,即便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从中煽风点火,加快讯息的传播,要想让属地内大部分百姓都知道,至少需要五日的时间! 而且李过的骑兵尚在西宁,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深入各地府县。 怎么办? 梁文成也是微微叹息,他显然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怎么会是明日?若是向后顺延几日便好……” “什么?顺延?”李自成忽地眼前一亮,心中哈哈大笑,“文成说得对,就这么办!” “我说什么了?”梁文成不解,“自成,我可是什么也没说……”他忽地明白了,“自成是说,将西历的‘八月十五’,向后顺延几日?” 李自成含笑不语,反正西宁除了大都督府的文职人员,也没几个知道西历与大明历的关系,即便是天主教的信徒,也是糊里糊涂过日子。 将来的人知道了自己篡改西历的事,也只说西历刚刚进入华夏的土地上,西宁的天文学缺少人才,糊涂过日子而已! 当下四人商定:将西历八月十五日的圣母升天节,定在大明历的七月十日; 从明日起,李过部的骑兵,分散于西宁府及各县,秦大年部的步兵,分散于三川府及各县,但西宁府的浩门县基本归化完毕,三川府的庄浪县并没有异族,暂时不用惊动; 西宁府立即通过官府的力量,聘请闲人在当地广为宣传,从现在开始,一律冻结在西宁、三川两府的归化工作,以前分发的土地,必须全部收回,已经归化为汉籍的人,享受汉人的一切待遇,与汉人承担相同的纳税义务,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西宁的天主教堂也要行动起来,向各地派出虔诚的传教之人,秉承天主与教皇(大都督)的旨意,在各地传教,其余的教堂也要行动起来,在各地的属地内传播天主的福音。 第439章 交出地契 第440章 血雨腥风 第441章 三大律法 第442章 半荒漠化的甘肃镇 得知郭世俊从甘肃回来的讯息,李自成立即在大都督府召见了他。 更新最快 郭世俊去甘肃考察,并没带有什么特别的任务,李自成只是让他用后世的目光,看看甘肃镇能有什么作为, 与大明的内地相比,甘肃镇太过荒芜,比西宁都要差了许多,因为背靠祁连山脉,风化的山石比比皆是,形成半干旱半荒漠的地缘结构,只有少量水源充足的地方,才会出现一些面积不大的绿洲。 李自成当日兵发甘州时,亲眼见证过当地的地形,几乎到处都是荒漠的山丘,交通亦是极为不便。 这样的土地上,在现在的条件下,绝对无法进行大规模的农业开发,只能在绿洲中种植一些农作物,大明朝廷在此实行军屯,实际上是一种高明的选择。 但军屯地区的百姓,实际上都是军户,赋税又极高,被严重束缚在土地上,虽然能生产一些粮食,养活当地的驻军,但甘肃本身,却无法得到发展,永远都是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即便被放弃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但李自成绝对不会放弃甘肃,这是汉地通往古西域的必经之路,放弃了甘肃这块战略要地,也就放弃了西面的汉唐故地。 他心中的华夏帝国,绝不会仅仅龟缩在大洋沿岸! 在西宁、陇右的粮食获得稳产之后,李自成早就希望解放甘肃,废除甘肃的军镇地位,废除军户身份,让当地的百姓,享受与西宁、陇右一样的低赋税,哪怕将甘肃单独立省也好。 世俊去甘肃考察后,不知道能给出什么样的建议! “大都督!”郭世俊依照这个时代的规矩,恭恭敬敬地叩了头。 “世俊快快起身!”李自成慌忙离座,双手将郭世俊搀扶起来,“小米,上茶!” 何小米实在弄不明白,郭世俊不过是一个潦倒的秀才,如果不是大都督相救,他早就饿死了,这样的人,大都督为何对他如此器重?难道仅仅因为郭世俊是秀才的缘故? 不过,大都督的命令,何小米只能执行,忙起身给郭世俊上了茶水。 “世俊,怎么样,对甘肃有什么想法?”李自成称呼“世俊”这个名字,心理上并没有什么障碍。 “大都督,甘肃相当荒漠化,比属下的想象还要厉害,要想让甘肃富裕起来,短时间绝对不可能,”郭世俊顿了一顿,又道:“恕属下直言,即便做为通往西域的商道,所起的作用也很有限!” “这是何故?难道是甘肃道路通行不便,还是西域出现了什么状况?”李自成深感失望,他极力扶助毛汀,还成立了“西宁顺风商行”,并不是看重毛汀的身份,也不是看重他经商的能力,他最为看重的,就是毛汀有着西域出行经验,商道,才是他所看重的! “属下这数月在甘肃考察,也曾考察了嘉峪关之外,”郭世俊连使眼色,表明他并非真的去了嘉峪关外,他对嘉峪关外的了解,还是来自后世,“如今的嘉峪关外,乃是一个叫叶尔羌的小国,即便商道通常,所得也很有限。” “奥,”李自成轻轻摇着头,“那依世俊看,甘肃究竟要做何处置?” “大都督要废除甘肃的军镇地位,减轻甘肃地方百姓的税赋,亦无不可,但要让甘肃地区富裕起来,一时半会恐怕……” 李自成知道,别说甘肃,就是西宁、兰州,想要富裕起来,形成发达的商业氛围,一时也是不可能,遂道:“既然甘肃与陇右的地形、人文环境相差极大,如果让甘肃独立为省,会不会好些?” “不可!”郭世俊断然拒绝,道:“正因为甘肃地区与周边的汉地环境差异大,更适合游牧民族,又隔着分水岭,才不能独立为省,以免将来产生独立的倾向!” 李自成沉思片刻,方才明白其中的道道,天命军本就是朝廷的“叛逆”,如果将甘肃这种特殊地形的区域交给某一个省长管理,一旦他生出异心,完全有可能割据分水岭,甚至与外围的游牧部落结盟。 难怪后世的中央之国,一定要将陇右,甚至陇东地区,划入甘肃省,就是为了抹去这种倾向! “看来,只能让甘肃镇,以甘州、肃州、凉州三府的形式,加入未来的甘肃省了。” “原来的甘肃镇,设立三府还是四府,属下倒是没什么好的建议,不过,”郭世俊悠悠地道:“属下在甘肃考察的时候,特地考察了甘肃镇的道路,如果能在甘肃修筑一条通行的水泥大道,必能加强甘肃镇的府县,与首府兰州之间的联系。” “可是,这条大道似乎太长了,暂时也不能产生军事、经济上的收益……”李自成有些担心,以天命都督府现在的状况,既没有实力,也没有必要去修筑这条近千里的水泥大道,他现在的主要目标,还是西宁、兰州这两点一线,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这两座城市都是中心。 “大都督,属下思量过了,以大都督的决心,这条大道迟早会修筑,”郭世俊深深地看了李自成一眼,道:“现在修筑,可以沿着这条大道快速调动士兵和物资,便于大都督府掌控这块土地!” 李自成自然知道郭世俊的深意,甘肃这快土地,现在只是一块边缘之地,不过一旦掌控了整个华夏大地,这里就是通往古西域的跳板,战列价值才会显现出来。 如果不加强控制,万一生出异动……还有外围的游牧民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也好,现在兰州至固关的大道已经全部通行,战俘筑路队开始转战兰州至西宁段,待这段大道修筑完毕……” “大都督,属下有一个法子,可以不需要动用原先的筑路队,也不需要多少银子,只要有足够的水泥便成!” “奥?世俊有什么好的法子?”李自成大喜,水泥的生产成本并不高,主要是人力,如果启用战俘,只要管饭便行,需要支付酬劳的,不过是少量的工匠们。 如果仅仅有水泥就可以筑路,简直就是白送! “大都督,属下已经想好了,从陕西的盗贼中招引壮丁,他们只要一口饭,并不需要支付酬劳,”郭世俊笑道:“这样还可减少陕西盗贼的人数,又能减轻天命军的盟友——洪承畴大人的剿匪压力。” 李自成知道,郭世俊只是开玩笑,天命军与洪承畴暂时达成协议,乃是双方都无力进攻,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盟友,即便没有这份协议,洪承畴也会先剿灭固原附近的盗贼,那可是陕西三边总督所在地。 没有约束力的协议,不过是一张随时都可能撕毁的白纸! 郭世俊的意思,还是要拯救一部分盗贼,他们毕竟是汉人,“相煎何急”? “世俊说得是,可是我们刚刚与蒙古人签订了协议,需要接济他们一月的粮食,库存的粮食又不宜动用……” “不用动库存,”郭世俊摆摆手,“属下在甘肃时发现,甘肃的沙土地,特别适合种植你弄回的‘美洲三农’,现在当地已经开始种植,产量比西宁还高,先在西宁低价收购土豆、红薯、玉米,一部分做为粮食,一部分做为种子在甘肃种植,筑路工的粮食就解决了!” “果真如此!” “大都督,属下还有一事,难以取舍,”郭世俊并非没有眼力,而是不知道李自成的用兵方向,“兰州至嘉峪关的大道,沿着边墙内修筑,在庄浪县境内,就会被分水岭所阻,通行积极为不变,如果绕过分水岭,道路比原先更直,也会短一些,只是通行于边墙之外。” 分水岭这一段路,李自成当日征服甘肃的时候,回程就走过,经过分水岭孔洞的时候,笨重的铁架大车,几乎是被士兵们抬过来的,不过,将大道修筑于边墙之外,就会置于游牧民族的威胁之下。 李自成现在无力向北方的草原方向发展,遂摇摇头,“我明白世俊的意思,天命军暂时无法出边墙之外,还是沿着边墙内侧修筑为好,实在不行,分水岭这一段,暂时就不要修筑了。” “也好,”郭世俊也知道李自成的难处,能解决林丹汗就不错了,何况东面还有一个无比庞大的大明,时刻就像悬挂在天命军头上的一把钢刀,令人不能不防,“大都督,大道的事,就交给属下吧,只要大都督给出足够的水泥。” “不,筑路的事,并不是技术活,只要上心,能胜任的人很多,”李自成摇摇头,“世俊还是……” “大都督的意思……”郭世俊抬头,一时不解。 李自成含笑道:“除了甘肃,世俊难道就没有什么其它的建议?” 郭世俊也是笑,“大都督,甘肃立省了,那西宁……” “我也曾考虑在西宁立省,甚至想要将现在的西海,更名为青海,汉地的西海,绝不会紧紧停留在此,”李自成像打哑谜似的笑笑,道:“可惜现在的西宁地区,实在太小了,只有西宁、三川两府,人口亦不过十万!” 第443章 工商兴国 第444章 两眼死灰 第445章 特殊的膻味 第446章 一句话引发的争议 第447章 沦落 第448章 洗礼 第449章 大都督说了 第450章 论佛事 第451章 人体实验 第452章 教堂密会 第453章 实名制票证 第454章 银钱和技术 第455章 瞧一瞧看一看 “这个……汤先生,只要有了技术,我自然能弄来银子,”李自成神秘地一笑,道:“汤先生快回去准备吧。 更新最快” “现在正下着雪,我正好可以休息几日,正好将这些技术整理一番。”汤若望向李自成一抱拳,告别而去。 李自成立即召见了吕文海,“文海,肥皂厂的生产进行的怎么样了?有没有生产出完整的产品?” 吕文海先是叩了头,方才起身,不紧不慢道:“回大都督,肥皂已经生产出来了,厂子里已经库存了一百二十多块……” “好,看来生产这一环节是没问题了,关键是销售。”李自成已经有了初步的盘算。 “销售?”吕文海忙道,“大都督,小人正担心销售的问题呢,肥皂是新鲜的物事,别说百姓,连商人恐怕都不知道……” “所以这次召你来,就是让你开展宣传活动,”李自成道:“肥皂的销售,主要有两块,一是针对本地的百姓,虽然利润低,但销售路途近,风险不大;另外一块,乃是京师、江南等富庶之地,价格高利润也会高,但路途远了,风险就会增大。” “大都督,我们要派人去京师、江南开拓市场吗?” “暂时不用,现在产量没上去,这一块就交给毛汀的顺风商行吧,”李自成早已有了算计,他当日让毛汀开设顺风商行,主要就是为了销售自产的商品,“你的主要精力,暂时放在本地销售上,既然已经生产出商品,明日可着人在城内宣传推广。” “是,大都督,草民回去之后,即开始准备。” “你是商户出身,销售的手段,我就不说了,”李自成思索片刻,道:“现在能计算出肥皂的生产成本吗?” 吕文海起身道:“回大都督,属下亲身计算过,按现在的生产量,每块肥皂的成本,接近五文!” “不用拘束,慢慢说,”李自成笑道,“现在才是开始,将来技术成熟了,再扩大生产规模,成本应该还会下降一些。” 吕文海见李自成不像传说的那般严厉,胆子稍稍大了些,“大都督,既然能生产出肥皂,技术不是成熟了吗?” “能生产是一回事,但现在的工人,都是生手,等他们熟练了,每一个环节都会缩短时间,人他们的酬劳不变,成本自然就减少了。” “如此……草民明白了!” “另外,将来如果扩大生产规模,还可以实行流水化生产,就是每一组的工人,只负责一项事务,他们很快就会成为熟手,平日的工作速度也会很快,这是节约人力成本的一种方式。” “流水化生产?”吕文海原本是商户,对工业上的生产,却是不甚了了。 李自成只得将流水化生产的核心,简要说了一遍,实际上,李自成的几个厂子,还有西宁的火器局,都已经实现了流水化生产,最初是为了缩短培养熟练工人的时间。 “原来还有这样的生产方法?”吕文海十分惊奇,“大都督,采用流水化的生产方法,还能达到技术保密的作用,每名工人只熟悉自己的那份工艺,对其余的工艺一慨不知。” “的确如此,文海,现阶段技术保密还很重要!”李自成并非要永久保密,他不是商人,而是推动工商业发展的决策者,但现在的天命军,太需要银子了,一旦公开技术,他就无法独享专有技术所带来的高额利润。 “小人明白,小人不仅与工人签署了保密协议,还一再告诫他们,一旦泄露了厂内的秘密,就会被打入黑名单,西宁永远不会有厂子录用他们。” “嘿嘿,不错,”李自成微微一笑,道:“文海,工人们的酬劳的多少?” “普通工人,每月半两银子,技术人员,每月一两银子,工作特别出色的,还有可能增加一成。” 每月半两,一年就是六两,以西宁的粮食价格,可以买到十三四石粮食,节约一点,可以养活五口人,如果家中的自留地上再生产一些蔬菜、红薯、土豆、玉米等,一个五口人的家庭,应该是略有节余了。 这还只是最底层的工人,如果是技术人员,酬劳会更高,这更加坚定了李自成“工商兴国”的信心。 再简单交代几句,李自成便打发吕文海回去,准备明日在西宁城内宣传肥皂的有关事宜。 肥皂的问世,究竟给这个时代带来什么,李自成无法预知,他的心思,已经转向更广阔的市场。 他当初生产出蒸馏酒、玻璃、香水这类奢侈品,目的是为了快速赚取高额利润,为天命军(西宁军)筹备军饷。 对西宁地区来说,实际上是出口,本地只有极少数工人能赚取一些低得可怜的酬劳,除此之外,并没有享受到工业产品带来的便利。 “蒸馏酒、玻璃、香水”这三大类奢侈品,虽然产地都是西宁,但西宁当地的百姓,鲜有人知道它们的存在。 如今不同了,西宁的百姓,在初步解决温饱之后,开始有了极少量的余财,即便没有余财,如果能进入工厂做工,也会积累余财。 所以以肥皂为代表的一些工业产品,开始立足于本地市场,将进入本地的千家万户,富民的同时,也会让百姓感受到工业产品的便利。 李自成相信,经过数十年的发展,西宁、陇右地区,一定会成为汉地上又一快商业发达的土地。 唯一不缺定的,就是这个数十年,究竟是多长时间。 西宁没有沿海的优势,也不属于交通要道,它唯一的机会,便是兴办实体,工商业才是西宁地区走向富裕的道路。 李自成希望掌控大局,加快发展的速度,缩短百姓富裕的时间。 他不能确定的事,汤若望究竟能拿出多少技术,又有多少技术能在西宁地区落地生根,除了技术,还有原材料。 刚才汤若望说到技术的时候,李自成立马就想到,应该将西宁本地的商人拉进来,他一个的力量,毕竟有限,就是精力上也会不足。 工业化的过程,是大部分百姓、全体工商业者的参与,像星加坡那样,一个企业就控制了国家的经济命脉,既不会长久,也不适合大国。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只有整个西宁都行动起来,西宁地区的工业化发展,才会有希望。 …………………………………………………………………… 西宁府东门大街,一向是商贾最为集中的地方,与北门大街相比,这里的商铺更多,但商品的档次却是比不上北门大街,寻常时节,光顾这等商铺的,都是普通的百姓。 虽然百姓的购买力不如富商大户及官宦人家,但百姓人数多,好奇心更强,东门大街的商铺,却是比北门大街更为热闹,李自成若是有空暇逛逛市集,倒是更喜欢这条大街。 这一日清晨,商铺刚刚开门,尚不及纳客,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店铺的小二,顶着寒风在清扫着门前的积雪。 却见一群四名身着统一青灰色短装的年轻男子,各自抱着方凳、面盆等物事,毫不引人注目地走过一片空地。 空地的后面,原本也是一处商铺,因为生意不好,已经关门歇业了一段时间,门楣上的牌匾已经松动了半边,斜斜地挂下来,挡住了半边门头,牌匾被积雪覆盖,自然看不清它原先的样子,只有边侧露在积雪外,远远望去,淡淡的泥灰色,应该有些年头了。 四人忽地停住,领头的汉子左右扫视一番,道:“兄弟们,就在此处了。” “嗯,此处甚好,不会影响别家商铺的生意。” “趁着现在行人不多,我们也将此处的积雪清扫清扫吧!” 他们向对面的铺子借了两把扫帚,四人一起行动,没有扫帚的,便用脚将上层的积雪踢出街道,不一会儿,地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得干净。 大雪已经停下了,但气温极低,又吹着北风,刚刚清扫过的地面,硬得得跟狗头似的。 四人顶着寒风,将方凳放在地面上,又将盛了半盆清水的木盆放在方凳上,清水有些温热,此刻还能冒出不少热气。 身段最高的男子四处打量,见行人稀少,遂皱了皱眉,“这大冷的天,大街上行人怕不会太多……” 领头的男子应声道:“这是厂长大人亲自交代的事,即便行人稀少,也要吆喝起来,现在太早,或许再过一会儿,行人就会多起来……” 另一人也是道:“是呀,是呀,也许吆喝起来,行人就会集中过来,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也会帮着宣传,说不定又能引来新的行人。” 最后那人身子稍稍矮小,此刻正躬着身袖着双手,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不是有三日的时间吗?只要百姓得到讯息,即便今日没赶上,明日也会追着我们……遇上新鲜的物事,谁不想亲眼看看?” 领头的那人点点头,“那我们就吆喝起来!” 四人便在寒风中扯开嗓子:“瞧一瞧……来……看一看……” “刚刚出产的肥皂,能洗净一切衣物……”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谁的衣服上有了泥灰、污垢,可以拿来免费清洗……” 四人的声音高低起伏,抑扬顿挫,好似一曲悠扬婉转的歌声,被清晨的寒风吹送得好远好远…… 第456章 意外的收获 第457章 明争暗斗 晚餐的时候,李自成让何小米端了几样小菜,去请郭世俊一同来中衙用餐。 更新最快 郭世俊这段时间,一直代替李自成在女校授课,此时得到李自成相召,知道不仅仅是吃饭喝酒,他思索片刻,却是没有头绪,只得先去了李自成的书房。 “属下叩见大都督!” “世俊不消多礼,快起身!”李自成离座,亲自将郭世俊搀扶至对面的木椅上就坐,自己方才回到主位。 何小米皱着眉头,这个郭世俊,不过是大都督半道上捡回来了,值得如此器重吗? 李自成从烛影中发现了何小米的变化,遂道:“小米,你先下去吧!” “是,大都督!”何小米知道大都督又要与这个郭世俊把酒长谈了,遂推开门出去,“属下就在门外伺候着!” 李自成亲自把壶,给二人的酒盏满上,端起酒盏道:“世俊,这段时日,辛苦你了,来,先干了!” “能……能为大都督效劳,是属下的福分!”郭世俊知道何小米就在门外,也不敢过于造次,只是捧起酒盏,与李自成干了,“大都督相请,不会只是为了喝酒吧?” “世俊真是快人快语,”李自成哈哈一笑,道:“不瞒世俊,我还真遇上难题了。”遂将汤若望送来技术图纸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大都督的意思是……”郭世俊一面把盏,一面观测李自成的脸色。 李自成挟了颗白菜,吞咽下去,道:“这些技术,我打算出售给西宁的商户,让他们开设工厂,生产相应的产品。” 郭世俊不明白李自成的意思,只是点点头。 “问题在于,产品生产出来之后,该如何销售……” “大都督,商户自有自己的销售渠道……若是仅仅为了销售问题,大都督似乎不必担心!” “世俊果然目光犀利,”李自成心中感叹的是,老狐狸即使老狐狸,哪怕披上一层羊皮,目光依旧毒辣,一眼就能看到问题所在,“我希望商户们生产的商品,在西宁、兰州本地销售!” 郭世俊双目内敛,沉思良久方道:“大都督的意思,是要开拓本地市场?” “是呀,如果生产的工业产品不能在本地销售,则西宁、兰州之地,永远无法完成工业化,即便暂时不能工业化,至少也要让百姓接触到工业产品,就像肥皂……” “欲速则不达!”郭世俊道:“大都督想想,即便商户们愿意在本地销售,百姓有余财购买吗?”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李自成讪讪一笑,“即便西宁能生产出这些稀奇的物事,也要完全依赖朝廷的市场吗?” “大都督记得后世的邓太宗吗?”郭世俊举杯,向李自成示意,也许是留给李自成思考的时间,“在工业化的起步阶段,甚至到了中期,依然要依赖外部比较成熟的市场。” “那本地的百姓……”李自成也曾考虑过邓太宗的经济改革方案,但放着大好的商品,产地的百姓却是不能享用,他实在有些不甘心。 “就像香水、玻璃一样,在本地有销售市场吗?”郭世俊淡淡地道:“在工业化初期,百姓最大的收益,就是能从工厂得到酬劳,从而积攒余财,增加购买力。” 李自成想想也对,还是自己太心急了,商品经济自有它自身的规律,谁也改变不了,“我原本预备,商户们生产出产品后,其中的三成,必须在本地销售,看来……” “商户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目标,如果强行限制销售,就会挫伤他们的积极性。” 李自成笑道:“我明白了,我会告诉商户们,尽量留出一部分产品,低价在本地销售,但不会做出明确的限制。” “与销售相比,我更担心产业工人问题,”郭世俊喟然道:“现在西宁与陇右,每丁都有三十亩土地,他们被束缚在土地上,如果大规模发展产业,有足够的工人吗?” “这点我倒是想过,”李自成想起了英国的“羊吃人”运动,就是为了让农民破产,转为廉价的产业工人,“我会让马有水在固关招收流民,然后给每丁只分发十亩土地,大部分百姓,将进入工厂,成为第一代产业工人。” 如果将陕西生活无着的流民接受至西宁、兰州,不但解决了工人问题,也可削弱陕西盗贼的力量。 他自然不是在帮助洪承畴,而是解救汉人! “这道不失为一举两得的法子,”郭世俊明白李自成的心思,遂点头道:“关键是承受能力,如果工人的数量过多,粮食就会成为问题,以天命军现在的境况,不可能大规模聪外界购买粮食。” “最近这段时间,陇右亦是安置了不少流民,现在的陇右,大片闲置的土地被重新开垦,待到明年冬小麦收割上来,产量会增加一些,”李自成忽地目光一顿,目光如炬,“世俊,我准备必要的时候,拿下四川这个重要的粮食产地。” “在军事、战略上,属下实在说不好,大都督斟酌行事!”郭世俊实际上有些担忧,天命军一旦南下巴蜀,能不能拿下不说,一旦惊动朝廷,绝了商道,那现在西宁、兰州生产出的产品,就很难找到销路了。 这一顿晚饭,两人吃了一个多时辰,李自成对发展工业的事,也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翌日,李自成刚吃过早饭,预备去火器局走走,何小米来报:“大都督,穆青山、金一心来访!” “不愧是西宁商界的翘楚,他们的嗅觉倒是灵敏!”李自成淡淡一笑,随即道:“我先去书房,一会让穆青山单独进来!” “是,大都督!”何小米对那个金一心,也有几分不满,上次天命军征伐陇右,金一心无法预料结果,为逃脱干系,便以押货为名,亲自去了江南。 何小米当初还是被他晃了,直到李自成看穿了他的心思,何小米才明白过来。 这次金一心与穆青山同时来访,无论是协商一致,还是不约而同,何小米对穆青山的印象,还是好了许多。 李自成刚刚在书房坐定,穆青山就随着何小米进来了,“草民叩见大都督!” “穆东主不用多礼,坐,”李自成伸手向对面一指,又让何小米上了茶水,明知故问道:“穆东主,今日怎的有空闲来大都督府坐坐?” “大都督,草民多日不见蓉儿,想来看看……” 李自成心道,你就别装了,还不是为了肥皂的事……不过,这样的话语,若是挑明了,双方都会尴尬,遂道:“穆东主,蓉儿这段时间,一直在学堂,学业紧着呢,明年三四月份,学子们就要毕业了。” 穆青山轻轻念叨着:“是呀,蓉儿就要离开学堂了,明年她就十六了……” 十六?什么意思?李自成暗中盘算,在这个时代,女孩子一般十五岁就要嫁人,难道穆青山的意思,是要追着嫁女儿? 李自成现在的心思,一方面是在军事上,另外一方面,“工商兴国”让他心潮澎湃,恨不得将后世“超英赶美”的劲头全拿出来,哪里顾得上娶穆思蓉进门? 穆青山见李自成装聋作哑,只好直接开言道:“大都督,啥时要娶蓉儿过门,提先知会一声,穆家也好为蓉儿准备嫁衣……” 嗯?穆青山这是要逼婚吗?难道自己猜错了,穆青山今日求见,仅仅是为了女儿的婚事? 李自成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穆青山绝不会对肥皂无动于衷,更不会不知道肥皂背后真正的主人,既然金一心知道,穆青山没有理由不知道,否则还怎么和金一心明争暗斗? 他这是以退为进! 穆青山看到金一心等在大都督府外,就知道金一心得罪了自己,所以,他一上来,根本不谈肥皂的事,而是用穆思蓉来提醒李自成,他和李自成才是一家人。 这个金一心,已经被自己冷落了,要是被穆青山再踩上一脚…… 也许穆青山的确希望自己早日娶回穆思蓉,但他真正的目的,应该还是肥皂。 想到这儿,李自成笑道:“多谢穆东主成全,蓉儿的事,还是等到她学业完成之后……” 穆青山拱拱手,快速道:“如此草民就在府中恭候佳音了!” 果然如此!从穆青山迫不及待的话语上,李自成可以看出,穆青山虽然急着嫁女儿,但归根到底,还是要让双方攀上关系。 有了姻亲这层关系,穆青山在与金一心的竞争中,就会处于上风! 李自成嘿嘿一笑,道:“好说好说,到了时候,我必定着大脚去穆府求亲……” 穆青山再次拱手示意,算是以父亲的身份应下了亲事。 但李自成故意不着边际,让他有些着急,便道:“大都督,草民听说,最近几日,西宁城中被一种叫‘肥皂’的物事,弄得沸沸扬扬……” 果然进入正题了!李自成心中暗笑,穆青山早早将自己绑架在天命军的战船上,即便不出现金一心“出逃”西宁这档子事,看在穆思蓉的份上,自己也会稍稍偏向穆青山。 但肥皂带有福利性质,他们二人都别想染指! “穆东主,肥皂的确是我生产出来的,不过……我打算交由‘顺风商行’代为销售!” 第458章 讹了三万两银子 第459章 剪羊毛 第460章 为了谁 第461章 隔壁的鼾声 第462章 朝廷的人 第463章 视角转换 第464章 本都督才是教皇 第465章 关心还是欺负 第466章 拜师 第467章 技术革新 第468章 解罪 李自成思索片刻,觉得王徵还是不善经营,或者说,王徵的后面,缺少一种力量,将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 更新最快 他生产出轮壶,必须出售给百姓,才能回收成本,甚至还会有盈利。 但普通的百姓家,土地并不多,即便没有轮壶,也能按时完成耕作事务,如果购买了轮壶,虽然节约了耕作时间,但百姓闲暇的时间,并不能挣得银钱,反而是增加了负担。 这不是王徵所能解决的,必须要上位者统筹安排。 李自成沉思片刻,心中忽地闪现出“短工”这两个字,便道:“只要王先生的轮壶,的确能大量节约时间,生产、销售、推广的事,就交给本都督吧!” 王徵忙道:“那就拜托大都督了,在下回去之后,再将这轮壶完善一番。” 李自成从短短两次的接触中,确信王徵热衷于研究,远远胜于他在官场混迹,便道:“王先生既然决定将家眷移至西宁,本都督就为先生提供一方最好的研究场所,西宁科技高等学校副校长,如何?” “副校长?”王徵没想到李自成将西宁高学的副校长留给自己,顿时惊讶不已,忙哆嗦着道:“那可是西宁最有才学的人……在下……咦,汤先生不是西宁高学的副校长吗……” 在西宁高学,李自成顶着校长的名头,但平日基本上不参与授课、管理,汤若望才是真正的掌门人,汤先生来自西洋,学识远胜于己,王徵一时不敢相信,难道这是李自成的笼络?自己既然铁了心要来西宁,似乎也没必要…… “汤先生另有任命,王先生不必介怀,”李自成大笑道:“王先生先修正教材,新元之后,正式去西宁高学就任,以后有的是时间从事研究了,哈哈……” 他心中充满着期望,王徵,这位大明顶级的启蒙科学家,来到西宁之后,专职从事科学研究,他能给西宁带来革新的气象吗?对于西宁科技的发展,能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吗? 一转眼的时间,新元的假期就过去了。 大明崇祯六年(公元1633年)正月十六,王徵入驻西宁高学,正式成为西宁科技高等学校的专职副校长,而原先的副校长汤若望,则改任兰州知府。 这是李自成别出心裁的安排,也算是量才而用。 王徵进入西宁高学,恰好发挥他专职研究的长处,除了轮壶,他的研究方向是自行车、水力机械,经过李自成点化,这些百年之后才出现的器械,即便汤若望留在西宁,也很难帮上一把。 王徵独立开发,必要的时候,还能拉上一些西宁高学的学子参与,即便他有生之年难以完成设计,他的学生,也可以继续他的研究事业。 而汤若望担任兰州知府,则是李自成早先就计划好的,所以当时的兰州知府,才由梅之焕兼任。 汤若望受神学院的影响,为人忠贞、耿直,与兰州地方的乡绅、百姓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做为地方官员,能为天命都督府的属官们树立榜样。 李自成希望打造一支廉洁的官员队伍,汤若望除了传扬佛教,基本上无欲无求,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理想的人选,那这个人非汤若望莫属。 选择汤若望去兰州担任知府,李自成还有一个目的,他希望在兰州组建一所高等学校,西宁高学已经培养出一批人才,人口更多的兰州,没有理由继续处于处于教育上的荒漠状态。 以汤若望的学识和敬业精神,如果不充分挖掘他身上的潜力,实在太浪费了。 还有一点,汤若望出任兰州知府,将开创技术官员的先河,汤若望一旦去兰州赴任,必将考察整个兰州府,包括人文和交通环境。 李自成早已将人口更多、地理位置更优越的兰州,看成天命军属地的中心,如何汤若望有闲暇,可以对兰州的交通发展做出规划。 天命军的属地会越来越大,如果一切事情都等着李自成去做,他不可能有精力和时间,必须将地方的事情,交换给地方上的官员,也就是说,地方上的官员,既然拿了天命军的俸禄,就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最后一点,乃是李自成与汤若望的共同心愿,那就是推广天主教。 整个西宁地区,教徒基本上已经达到饱和状态,人数也趋于稳定,难有提升的空间,下一步推广天主教的重点区域,将是陇右,而兰州不仅是甘肃省的首府,更是靠近西宁地区的三川府,恰好让天主教向陇右导引。 尽管李自成与汤若望推广天主教的目的不一样,但在推广的本身上,他们的意见完全一致,二人一直默契地配合,天主教才能在西宁地区落地、生根,并不可逆转地得到全面普及,除了没有参与到政治生活,基本上相当于国教。 正月二十二日,王徵的家眷抵达西宁。 王徵是铁了心要追随李自成,这次来到西宁的,几乎是他的所有家眷,包括妻子尚氏、妾申氏,两个儿子王永春、王永顺,他原本还有两个女儿,但早已出嫁随夫,这次倒没有随行。 当初王徵发出家书的时候,是通过天命军的信鸽,由王安平接受的,这次王徵的全家来到西宁,也是由王安平护送至固关,再由刘云水的骑兵一路护送至西宁。 李自成得到讯息,知道王徵将要在西宁扎下根来,心中不觉欢喜,这是第一个主动投靠天命军的大明进士。 他一面指示大都督府将王徵的家眷安置在西宁高学,一面拨出银两,协助王徵安家。 但次日上午,李自成正在书房为新年做出规划,何小米却是进来了,“大都督,王徵求见!” “王徵来做什么?是安家费不够,还是工作上的?”李自成放下手中物事,道:“让他进来吧!” “是,大都督!”何小米转身出去后,不一会儿,他就引着王徵进来了。 “属下叩见教皇!”王徵入了书房,先是参拜。 “良甫不必拘礼,快快起身,”李自成给王徵赐了座,又让何小米上了茶水,“良甫的家眷来到西宁,可还习惯?” “教皇,”王徵却是离座,长身一揖,道:“属下正是为家眷之事而来,求教皇责罚赐罪……” “责罚?赐罪?”李自成感觉王徵今日怪怪的,平日都是大都督,怎的今日是教皇了?“良甫有话,但请明说!” “教皇,弟子有罪,而且罪孽深重,”王徵忽地拜伏于地,汪然出涕,道:“弟子愚钝,当初为了生子,身为神的儿女,却是纳妾申氏……” 李自成这才明白了,王徵是天主教徒,依照教义,只能一夫一妻,但他却是纳了妾室…… 他原本倒没在意这个,自己也是妻妾成群,如果说有罪,自己比王徵的罪孽可是深重多了。 王徵倒是虔诚的天主教徒,现在怎么办? 李自成一时无策,只得先让王徵起身,“良甫一向在何处做弥撒?彼处的主教、长老们,又是怎的说?” “弟子曾经数次请求金尼阁帮着解罪,但金尼阁先生总是说,‘非去犯罪之端,罪难解也’……是以……” 原来是让王徵休掉妾室申氏! 李自成心中暗笑,看来王徵是不舍得,否则,休掉一个妾室,应该不是难事,“那良甫是如何处置的?” “弟子已经休了申氏,但申氏娘家无人,不肯离去,再要苦逼,每每痛哭几殒,声言愿进教守贞,誓死不肯改嫁……”王徵双目失神,面沉似水,道:“更要命的是,妻尚氏以自身年老为由,常是力加挽留……” 李自成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王徵的妻子尚氏,因为没有生子,王徵便在亲朋的劝说下,纳了妾室申氏,但他是天主教徒,纳妾绝对是重罪,就连金尼阁也无法替他解罪,现在只能求自己这个东方的教皇了。 不管王徵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在大明,官员只纳一妾,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关键是他的天主教徒身份! 申氏娘家无人,又不肯改嫁……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她留下来。 沉思片刻,忽道:“良甫不是有两个儿子吗?他们是谁人所生?”如果留下儿子,却要休掉他们的母亲,实在有悖人伦。 “弟子的这两个儿子,却不是申氏所生,”王徵道:“永春是大弟徽之过继、永顺是三弟彻之过继!” 原来如此! 看来“母子连襟”的法子,是行不通了,但要强行休掉申氏,让申氏今后如何生活?难道出家为尼? 李自成忽地想到当日自己入教的事,便笑道:“汤若望、金尼阁等人,虽然都是来自西洋,但他们在传教的过程中,采用了不同的方式,金尼阁等人死守着西洋的教义,结果在大明寸步难行,据本教皇所知,他们一行二十二人来到大明,除了汤若望,其余二十一人发展的教徒,应该不会超过十人。” “……”王徵自然也知道,除了徐光启、孙元化和他自己,大明鲜有入教者,可以说,金尼阁他们,在大明传教极不成功,但汤若望…… “汤若望就不同了,”李自成淡然道:“他来到西宁后,先是极不顺畅,然后向本教皇传教求教,本教皇告诉他,若要广泛传教,须得修订教义。” “教皇,难道教义也可以修订?”王徵瞪圆了双目,似乎亲眼看到了天外飞仙。 “天下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就像大唐,当年虽然出色,但到了大明这一代,却是执行不同的律令,”李自成道:“天主教起源于西洋,但与大明百姓的习俗不同,须得入乡随俗……” “这……” “做为教皇,我上通天主,有权修改教义,只要天主认可,”李自成不仅是在为王徵解罪,更是为自己解脱,“良甫已经看到,如果当初不是修订了教义,天主教岂能在西宁发扬光大?” “可是,天主的话……” “天主自然是对的,修订教义,也是权宜之计,”李自成慨然道:“等到天主的福音在汉地上广为流传,本教皇自会秉明天主,将这等教义修订回来!” “可……” “良甫不必介怀,申氏能休则休,她实在不愿离开,不必强求,天主也不愿看着自己的子民受苦,”李自成亲手沾了一滴清水,洒在王徵的头顶,“本教皇以天主的名义,已经为你解罪!” 第469章 口#唇是甜的 第470章 以点代线 第471章 吃里扒外 第472章 莫须有 第473章 镇压盗贼的专家 第474章 一触即发 第475章 故人相见 第476章 骑兵留下 第477章 四险之地 第478章 小旗官 第479章 将门之后 第480章 为谁担心 第481章 羊**沟 第482章 为兄弟们报仇 第483章 报效 第484章 冒着白烟的洞穴 第485章 有序撤退 第486章 无计可施 第487章 掷地有声 戴君恩的判断没错,李自成停下炮火,就是预备要强攻了! 秦大年、李绩部,分别从西北、西南方向,向明军的营寨逼近,并用步枪点射露头的明军士兵,而巴达西的骑兵,就在外围警戒,一旦明军敢冲出营寨,他们将毫不留情地斩杀。 更新最快 不到半个时辰,李自成见明军已经让出西面的半座营寨,遂命令士兵们撤除外围的栅栏。 营寨出现破损,明军在西半边更是无法立足了,天命军的枪手们逐步向前推进,在步枪的掩护下,连火药包也用上了,内侧的栅栏也是出现一道十余步的口子。 戴君恩一面让士兵们用弓箭还击,一面组织人手抢修栅栏。 但天命军的步枪,占据射程的巨大优势,只要明军露头,立即就成为天命军的军功。 秦大年、李绩部要争功,各自从西北、西南方向营寨猛攻,连士兵的伤亡,他们都顾不上了。 明军抵敌不住,伤亡又是惨重,只得再次向营寨的东部撤退,连戴君恩都呼喝不住。 赵光瑞一直立在李自成的身边,双手早就痒痒了,恨不得亲自上去破除栅栏,但李自成并未让他出战,只得悻悻地道:“大都督,用不了一个时辰,明军的营寨就会被攻破……” 李自成淡淡笑道:“不知道戴君恩死了没有,死了倒是可惜……” 赵光瑞方才明白,大都督准备要招降戴君恩了,忙提醒道:“大都督,戴大人是文官,恐怕不会归降……” 李自成想想也是,“君恩”,从名字上看,戴君恩就是“不事二姓”的主,遂不再说话,双目只是盯着战场。 红日已经挂上远山,像是被磁石吸引了一般,猛地一坠,就被远山遮挡了一小半。 李自成皱起眉头,戴君恩绝不会束手待毙,一旦天黑,他极有可能借助黑暗遁逃,两侧都是密林,不适合大部队行军,但明军若是分散了,在密林中藏几个人,任你千军万马,也再难将他们找出来。 幸好李绩部已经从西南方向突破营寨,士兵们正蜂拥而入,开始向明军露宿的帐篷扫射。 明军早已无心恋战,慌乱之中,只是在各个帐篷之中乱窜,秦大年部趁机从西北方突入,与李绩部在完成汇合。 戴君恩见大势已去,不忍看着士兵们白白送死,遂让士兵们打出白旗,接受天命军监管。 趁着混乱的当口,戴君恩欲拔刀自刎,却被亲卫们救下,“大人,属下还有一战之力,属下就是拼死,也要保护大人杀出一条血路……” “没用的,天命军早已在外围布置了骑兵,这会正等得着急呢……”戴君恩大口喘着气,一把将抱住他的亲卫推开,“本大人是主帅,绝对不能成为战俘呀……” “大人要尽忠,属下陪着大人,黄泉路上,属下还是大人的亲卫……”一名亲卫拾起落在地上的腰刀,“大人,属下等先行一步,属下在奈何桥上等着大人……” 亲卫还在啰嗦,天命军的士兵已是杀奔内寨,连同戴君恩,一起活捉了。 天命军将所有的战俘押解一边,又分出人手打扫战场,将明军的尸体集体火花了。 熊熊大火,红透了半边天,空气中弥散着尸体的焦糊味,但天命军的士兵,却是兴高采烈,似乎那是一场男女相亲的篝火晚会……虽然连午饭都没吃,但他们依然有使不完的气力! 今日的战斗,他们歼灭了一万明军主力,连主帅戴君恩都活捉了,两万明军,如今只剩下靖虏卫城中的五千士兵了。 大火焚烧了明军的尸体,也带走了明军的信心,被看护在一边的明军战俘,都是茫然地耷拉着脑袋,像是染上瘟疫的公鸡…… 李自成一面让火兵送上晚餐,一面就着明军的大帐,及时召见了戴君恩,这是曾经是戴君恩的大帐,如今,李自成代替了他的位置,他却成了阶下囚! 戴君恩看着被战火烧出一个大洞的帐篷,轻轻叹息一声,垂下头一言不发。 李自成知道,要劝降戴君恩,恐怕不容易,他还是想试试,以前对戴君恩不了解,但在战场上,戴君恩的士兵,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并不是那种一战即溃的孬种。 更重要的是,李自成现在缺少文官,天命军的属地,不仅增加了靖虏卫,还有黄河以北、内外边墙之间的大片土地,他需要文官来保境安民! 李自成看着戴君恩,笑道:“戴大人,明军的主力被歼,这次西征,算是结束了!” 戴君恩顿时涨红了脸,双目瞪着李自成,明显是不忿,“败军之将,引颈就戮便是,死在盗贼的手中,可惜、可叹、可悲……”竟是闭上双目,不住摇头。 何小米被激怒了,“知道是败军之将,还敢在大都督面前猖狂……” 李自成喝住何小米,淡淡地道:“戴大人已经尽力了,时事也,非战不利,而今被俘,是否愿降?” “只有投降朝廷的盗贼,没有投降盗贼的朝廷官员!”戴君恩脖子一扬,昂首向天,再不看李自成一眼,竟是一副等死的模样。 “好,有骨气,掷地有声!”李自成差点就鼓掌了,他知道,直接劝降,希望不大了,便采用迂回战术,“吃饱饭再上路,如何?” 戴君恩昂着脖子,既不说话,也不回应。 李自成脸色一冷,凛然道:“无论吃不吃饭,你都是必死无疑!” “何也?”戴君恩忽地睁开眼,怒视着李自成。 李自成一面说,一面偷偷观察着戴君恩的脸色,“征战无功,丢失国土,朝廷不容,一也;兵败被俘,死于盗贼之手,乃是为国捐躯,家人可保无恙,二也;身为主帅,不识战法,即便今日降我,他日也必会因为战斗不利,开刀问斩,与其今日受辱归降,不如速去,尚能保全文官的名节,三也……” “我如何不识战法?”戴君恩双目圆睁,左右扭动着身子,“小小盗贼,不过一时得意,早晚必被朝廷的大军所擒!”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李自成冷笑道:“戴大人既然统兵,就该知道,战场上只有胜利和失败!” “你……”戴君恩看着李自成嘚瑟的样子,真想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番,但身形一动,方才知道,身子是被缚住的,“你的火器比朝廷犀利,又有骑兵协助,你们不像是盗贼……” “虽然本都督也是因为无粮可食,才走上反叛的道路,”李自成道:“但本都督与普通的盗贼,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洪承畴让你来征讨天命军,就该将我的底细告诉你,”李自成冷声道:“戴大人既然全力征剿盗贼,那是对盗贼十分痛恨了,请问戴大人,因何憎恨盗贼?” “盗贼所过之处,烧杀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将地方弄得乌烟瘴气,如不剿灭,地方难平……” “戴大人说得好,这也是本都督痛恨盗贼的地方,本都督和官兵的目标一样,都是要征服盗贼,”李自成道:“不同的是,本都督是要保境安民,你要维护的是朝廷的长治久安!” “保境安民?”戴君恩睁大双眼,似乎要将李自成看透,最后还是冷哼一声,“说得好听,如果不是掳掠,你们何来粮食养着士兵?” “哈哈,”李自成大笑,“粮饷就一定来自掳掠吗?朝廷一样要发粮饷,难道也是掳掠来的不成?奥,朝廷不仅征税,征徭役,现在又是征辽饷,应该是间接掳掠百姓了,哈哈……” “你……”戴君恩一时理穷,但他岂肯任由李自成污蔑朝廷,头可断,血可流,朝廷的名声绝不能坏在自己的身上,“那是朝廷为了远征辽东的鞑子……” 朝廷远征辽东的事,李自成暂时管不着,他关心是如何收服戴君恩,“天命军的属地上,只有‘十五税一’的农业税,连人头税都没有,比朝廷的低多了!” “十五税一?”戴君恩不敢相信,这是朝廷最初的轻赋税,“只有这样的赋税,就能养活士兵?他们真的不会掳掠吗?” “敢掳掠百姓的士兵,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李自成笑道:“只有傻瓜才会掳掠自己的百姓,天命军的属地,是天下百姓唯一的净土!” 戴君恩若有所思,李自成三言两语描绘的,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但在现实生活中,它是不存在的,“你就编吧,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本参政绝不相信,也改变不了你们盗贼的本性!” 何小米实在忍不住了,“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大都督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你竟敢不相信大都督的话?” “小米,人家没去过咱们的地盘,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李自成却是转向戴君恩,“你可曾听说过,西宁地区有盗贼作乱?你可曾听说过,西宁地区有百姓向外逃窜,甚至加入盗贼的一伙?” 第488章 劳军 第489章 蓬荜生辉 第490章 第三千户 第491章 意外的投降文书 第492章 财物清单 李自成眼前一亮,道:“虹州说说看,如何认为西安所是真心投降?” “大都督,秦将军,”赵光瑞先是行了礼,方道:“戴大人落败,靖虏卫变天,这样的讯息,不可能不传到西安所,戴大人两万精兵尚且兵败被俘,归降了天命军……西安所已经成了朝廷与天命军对峙的最前线,必定人人自危,即便千户官有心作战,军士亦无斗志,真要战斗,也许不用我们攻城,他们内部先就乱了!” 李自成微微点头,心中却是“咯噔”一下,难道明军糜烂至此?这可不是甘州,简直就是洪承畴的眼皮底下。 更新最快 他看向秦大年,“大年怎么看?” “大都督,”秦大年却是沉着连,一副老成的样子,“属下无法预判西安所投降的真假,即便如虹州所言,我们也要做好两手准备。” 这正是李自成原本的意思,他一直不太相信西安所是真心实意归降,而且,给了他们三日的时间,这才过了一日,西安所就传出归降的讯息,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现在他的想法,与秦大年、赵光瑞又有所不同,他必须站在全局的高度,西安所归降,无论是否真心实意,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大年说得是,我们必须做出相关的准备,准备充分之后,才能让西安所的事情,朝着对我们最有利的方向发展。” 秦大年的双目中,已是精光连连,“大都督,不如将计就计……” 李自成道:“我原本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打算让兄弟们去牺牲,既然西安所给了我们机会,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大年,计算要周密,给你两日的时间,做出一个详尽的计划,勿要做到万无一失。” “大都督,这样的计划,一个时辰就够了,”秦大年知道,自己又能为天命军开疆了,心中那个激动呀,“夜长梦多,如果时间久了,堡内的士兵难免有人出逃,泄露我们的讯息……” 李自成神秘地笑笑,“我正要他们去告诉洪承畴呢!” 简短的回忆结束后,李自成立即着人给西安所回了信,约定两日之后,接受他们归降,在这两日之内,先做好人员和财物的清点,勿要保障所内平稳。 一轮红日,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升至树梢之上,角落里的叶片上,露珠散发出夺目的光华,折射入眼,令人头晕目眩,但人们照例忽视了它们的存在。 西安所的西门外,已是人头攒动,秦大年部的枪手们,一早就直逼西面的堡墙之外。 墙头上的士兵看到城下的九州军旗,立即“咚咚咚”往回跑,赶着去向他们的千总袁洪汇报。 稍顷,袁洪亲自来到城头,看到城下的九州军旗,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拿出随身携带的一面白旗,交到亲卫的手中,亲卫得了白旗,亲自转向城墙的方向,迎着阳光挥动了两下。 城下的军士看到白旗,立即有人手持小型九州旗,也是迎风挥动了两下。 袁洪在城头看得真切,便沉着脸道:“开门,列好队,一个一个出城,将身上所有的兵刃堆在城外!” 早有守城的士兵,跑向城门的位置,“吱呀”一声响,西门完全打开,明军鱼贯而出,走到城下的时候,自动将身上的兵刃、铠甲,全部丢在两侧。 袁洪打头,让士兵们在城外排出两列长队,然后小跑着来到九州军旗下,“请问,谁是这里的主官?” “我便是天命军第三千户的主官,游击将军秦大年!”秦大年身着迷彩军服,在亲兵们地护卫下,向前走出两步。 袁洪从怀中抬出两叠文书,双手向前一送,却是脑袋一低,单腿下跪,“小人是西安所千总袁洪,这是所内的士兵、财物文书,请秦将军查收!” 亲兵待要上前,秦大年把手一挥,止住亲兵,亲自上前两步,接过文书,扫了一眼,道:“袁千总请起,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多谢秦将军!”袁洪起身,向身后一指,“秦将军,所内的兄弟,都在此处,他们都已缴了械,还求秦将军宽大处理……” “袁千总放心,天命军绝对不会为难主动归顺的人,”秦大年嘿嘿一笑,道:“不过,该走过场的,还是不能少,兄弟们要得罪了!” 袁洪点点头,既然归降,就是将身家性命交由天命军,绑缚绝对不会少,但他相信,兄弟们是主动归顺,天命军应该不会为难他们的,他将双手伸过去,“秦建军,请吧!” “大都督特意交代,袁千总就不用了!”秦大年大笑,随即一挥手,天命军的士兵也是列队上前,两人一组,将明军一个个缚了双手,押在一边。 袁洪看着士兵们被缚,心中反而释怀了,天命军接受了西安所的士兵,那所内的一切,也该抹平了。 一名士兵小跑着来到秦大年面前,“报告将军,明军绑缚已毕,一共四百六十二人!” “咦?”秦大年先是向那士兵挥挥手,让他离开,随即目视袁洪,“袁千总,不对呀,文书上明明有七百八十六人……” 袁洪顿时显出尴尬,犹豫片刻,凑近秦大年,压低声音道:“不瞒秦将军,所内的士兵,原本就是不满编,实际人数不满五百人,最近又逃亡了几位兄弟……” “嗯?”秦大年顿时变了脸,作色道:“袁千总的意思,一向是吃空饷了?空饷是以前的事,我们可以不追究,可是这份财物文书,我们就要清点了!” 袁洪没法,只得随着秦大年入了西安所,按照文书上记载的内容,一一核对西安所的财物。 起初的时候,堡内的财物倒也对得上,但越往文书的后面,漏洞便越大,不但粮饷,连士兵的器械也是不足。 袁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只想到是主动投降,天命军不战而获得西安所,没想到天命军却是如此认真,看着秦大年在逐一记录缺少的财物,他的心犹如坠落冰窟。 早知如此,就不该投降,至少固原镇不会这么早对他进行精算,其实,有些贪墨的财物,他都孝敬上去了,也不一定轮到自己承担罪责。 可如今……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大年终于将财物清点完毕,着人搬入库房,封存起来,这才对袁洪道:“袁千总,所里的财物,为何有如此大的出入……” “秦将军,”袁洪顿时哭丧着脸,“秦将军可能不知道,朝廷发放的粮饷远远不足,兄弟们实在是没办法……即便不打仗,肚皮总要吃饱吧?” 秦大年点点头,对袁洪报以无限的同情,却也想起自身的遭遇,幸好大都督来到西宁……不过,他今日来此,乃是为了接管西安所,“袁千总,同样是一片蓝天,为何只有西安所粮饷不足?难道洪承畴故意要作弄西安所?” “秦将军有所不知,”袁洪见秦大年并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心中稍定,忙贴过来道:“不仅西安所,几乎所有的卫所都是粮饷不足,除了督军大人的嫡系和平日参战的军队,兄弟们都是挨饿……” “真是如此?”秦大年故作疑虑不定的样子,“若是连肚皮都吃不饱,士兵们怎的还能忍受得住?” “所以呀,很多兄弟逃亡了,我们要吃些空饷,也就没有上报,”袁洪靠近秦大年,从袖中掏出一块足有四五两的银块,“秦将军,你就通融通融,小人实在没办法,这才……” “天命军不吃这一套,快快收起来,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本将军的脑袋,可就难保了!”秦大年将银块推回去,还左右看了看,还好,除了自己的亲兵,没看到外人。 “这只是小人的一点心意……小人也是穷,只剩下这点银子……”袁洪不相信,还有人不爱银子的,猫不偷腥,可信吗?可是,他只剩下这一点银子…… 秦大年已是变了脸色,勃然而怒,“袁千总,你就不要害本将军了,再要……我将你的行为上报大都督,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人知错……”袁洪见此,只得收了银两,心中却犯着嘀咕:这天命军,都是什么人呀? 秦大年的脸色方才和缓些,正色道:“袁千总,你的事情,本将军必须据实上报大都督,大都督能不能宽恕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小人求秦将军在大都督面前多多美言几句,秦将军是了解情形的……”袁洪躬着身行礼,整个身子,弯成煮熟的草虾了。 “具体情形,本将军会据实上报,不过,大都督一向憎恶贪墨……天命军中,可是谁也不敢贪墨!”秦大年一边说,一边已经挪步,预备要出城了。 袁洪想到刚才的秦大年不肯接受银两的事,知道他所言不虚,顿时吓得不轻,几乎要下跪了,“求秦将军救救小人……” 秦大年停住脚步,在袁洪的身上大量一番,忽地一悟,道:“本将军救不了你,救你的人,是你自己。” “秦将军此话怎讲?” “立功,”秦大年道:“在天命军中,唯一法子,便是立功,你主动归降,已经立功了,可惜,功绩不够……” 袁洪“噗通”一声,跪倒在秦大年的面前,“求秦将军指点一条明路……” 第493章 不成功便成仁 第494章 微妙的平衡 第495章 最大的商人 第196章 回家了 第497章 懵懵懂懂 “回家了?谁回家了?”李自成一愣,方才想起,那个羞羞的、有些婉约的穆思蓉,常常躲在陈秋蝶的身后,如今并不在人群中,自己要找的人,难道是她? 陈秋蝶抱着小雨馨,转过身子,背对着李自成,却是扭过脑袋贴过来,“大都督,学校已经毕业了,你的蓉儿自然能是要回家了,要不要让她过门?” 田芬隔着高桂英,小声嘀咕道:“就要做新娘子的人,自然要呆在娘家了……” “新娘子?”李自成心中纳闷,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变得怪怪的?自己去靖虏卫与明军拼杀,你们一个个成精了不成? 沉思片刻,李自成方才体味出,陈秋蝶刚才的话中,飘出的淡淡醋味,她和这个田芬,简直就是哼哈二将! 他急着赶回西宁,为的是即将开课的西宁小学,西宁女校只招收一期学子,她们毕业后,女校就会解散,学子们也会成为女校的教员。 更新最快 包括孙梦洁在内,一共十名在编学子,与原先的西宁卫都是有合约的,加上陈秋蝶、穆思蓉两名编外学子,都要在新的西宁小学任教。 西宁女校中还有唯一的一名男学子,就是孙梦洁的哥哥孙林,他虽担任军需官,但课程没有落下,李自成觉得,让他继续担任军需官,实在太浪费了,便抽调出来,作为西宁小学的校长。 这些都是早已盘算过的事,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西宁小学开课的时间,所以等靖远县的事安置完毕,便立刻往回赶,连会州都没有看一眼,就是怕耽误了开课的时间。 现在怎么出了“新娘子”这档事? 李自成目视高桂英,用眼神询问着。 高桂英悄声道:“大都督不是答应过穆东主……” 原来如此! 上次穆青山“逼婚”,李自成曾经答应过他,一旦穆思蓉从女校毕业,自己就会考虑迎娶她,当时只是这么一说,也没设定婚期,没想到穆青山……难怪穆思蓉回到娘家。 高桂英此时与李自成并肩而立,见他有些茫然的样子,轻声道:“穆家数次着人来大都督府打探你的归期,自成,也别让人家等得太久了!” 李自成点点头,脑中满是穆思蓉娇羞的样子。 自己都快成为新郎官了,却是刚刚回家,什么都不知情,一切都是高桂英着打点吧?他向高桂英笑笑,以示歉意。 高桂英像是懂了,“自成,你什么都不用管,到时间做新郎官就成!” “桂英,辛苦你了!” “自成,这个家,最辛苦的人是你,你经常在外奔波、拼杀……我只能在家中帮衬帮衬!”高桂英低下头,想要倚在李自成的肩上,却发觉众女都在,忙别过脑袋,面上一红。 李自成将高桂英的小手抢过来,轻轻一握,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握之中。 高桂英护羞,只让他握了一小会,终于还是抽出手,低着头羞红着脸,比初入洞房还羞怯。 李自成只得岔开话题,冲着孙梦洁道:“洁儿,女校已经解散,孙林与李丹的婚事,也一并办了吧……要不咱们就在同一日迎娶!” 孙梦洁的大眼睛顿时放出光来,“先生说得是,学生明日便回家秉明爹娘,也好了结他们的一桩心事。” 当晚,李自成在高桂英的卧房中宿了,小别胜新婚,一番温存,高桂英感激李自成卖力,便将迎娶穆思蓉的一些细节,以及要注意的一些事项,一一说给他听。 李自成不置可否,只是含糊答应着。 然后二人就说到高一功,高桂英知道自己的这个兄弟,一向胡混惯了,即便在舅父高迎祥的营中,都不知道收敛,偏偏到了西宁,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积累军功已经升职为骑兵千户官。 她的心中是欢喜的,这是祖坟上冒了烟,更是李自成的提携。 但想到大哥高立功,高桂英便落泪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音讯,大哥一定已遭不测……” 李自成也估计,高立功恐怕凶多吉少,当日自己被困米脂县监牢,幸亏高立功去职相救,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高桂英与高立功来到西宁后,他立即让王安平在陕西寻找高立功,却是没有任何讯息。 但李自成不想让高桂英伤心,哪怕给她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陕西的盗贼,用的都是代号,真名倒是没几个人知道……也许王安平错过了也说不定……” 高桂英没法,只能选择相信李自成。 七月初二,是黄道吉日,宜婚嫁,高桂英征得李自成同意,就在这一日迎娶穆思蓉,同日,孙林也将迎娶李丹。 穆思蓉虽是富商穆青山之女,但在李家,并不是正妻,李自成不必亲迎,由何小米等亲兵充做侍从,将穆思蓉迎娶至大都督府后衙的新房。 李自成这个新郎官,几乎没有参与任何婚礼的事,上午还在与郭世俊商讨西宁小学的事,到了下午,更是实地去西宁小学的校园内察看了一番,直到满意了,方才回到后衙的家中。 黄昏时分,后衙的宴席已经开始,贺客主要是西宁府与军队的军官们,梁文成帮着挡驾,李自成才从方才从宴席中脱身出来。 新房的门外,到处是贴了大红喜字的灯笼,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小兰就在新房门前逡巡,见到李自成,忙迎了上来,“大都督,现在就入洞房吗?”声音虽还清脆,却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李自成举目一看,小兰已经长成出挑的大姑娘了,在烛光的照射下,亭亭玉立的身子,已经玲珑有致,与当初那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相比,不知道养眼多少。 算算年龄,她已经十六岁了,正好与穆思蓉同龄,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谈婚论嫁的年岁,要么让她嫁出去,要么自己将他娶过来。 李自成想了想,小兰的性子与穆思蓉倒有几分相似,恬静、秀气、轻灵,虽然算不上特别美丽,却是李自成比较喜欢的那种淳朴、与世无争,让她嫁出去,还真有几分舍不得。 小兰立在新房的方向,恰好挡住了去路,李自成将手搭在她的香肩上,手指在脸蛋上轻轻划了一下,“小兰,总有属于你的时刻,别急!” “大都督……”小兰的脸蛋,一下了红了大半,艳丽得赛过灯烛,螓首一低,羞怯着跑开了。 “这小妮子……”李自成笑着摇摇头,见小兰去得远了,方才走向新房,房门半掩着,似乎早就在等他了。 李自成推开门,穆思蓉头上盖着一块宝蓝色的盖头,因为不是正妻,所以不能用更喜庆的大红色。 穆思蓉正坐在床沿,与陪嫁的女子说着什么,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心脏立时“嘣嘣乱跳”,几乎要迸裂出来,香肩不觉轻微颤动,将盖头带得一阵晃动。 “大都督……”陪嫁的女子原本也是坐在床沿,看到李自成,慌慌站起身。 “你先下去吧,顺便把门带上!” “是,大都督!”陪嫁女子轻移莲步,款款而行,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床沿上的穆思蓉,转身将房门带上了。 李自成听到“吱呀”一声,知道房门合上了,方才移动脚步,停在穆思蓉的面前,“蓉儿!” 穆思蓉双肩颤动,头顶的珠花将盖头顶出一个凸起,这一声叫唤,吓得她不轻,不自觉用小手拍着自己的胸口。 李自成扭头一看,方桌上放着一些物事,其中就有一根不足一尺的白铁杆,便移步过去,握在手中,在走回穆思蓉的身边,轻轻一挑,宝蓝色的盖头便滑落在新床上。 穆思蓉低着头,双目几乎完全闭合,脸上的红晕已经盖过粉底了。 见李自成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她不安地抬起头,正遇上李自成的目光,顿时像一个受惊的田螺,赶紧低下头,避开李自成的目光。 “蓉儿!”李自成轻唤一声,贴着穆思蓉在床沿坐下。 “嗯?”穆思蓉小声答应着,身子却没有动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到李自成的双腿。 李自成轻轻拉过穆思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蓉儿是新娘子,今日最漂亮了。” “大都督,羞杀奴婢了……”穆思蓉的脑袋低到胸口了。 “怕什么,蓉儿,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洞房内只有我们两人!”李自成一边说,一边抽出左手,揽住穆思蓉的纤腰,脑袋靠过去,在她的额头上轻啄一口。 穆思蓉羞极,不过,娘昨晚告诉她了,今日大都督无论要做什么,她都不能反抗,又让她看了一些平日不曾见过的图画……她已经懵懵懂懂有些知晓了。 接下来李自成要做什么,她既紧张害怕,又充满期待,不过,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穆思蓉待李自成的口角移开,方才睁开双目,“大都督,还有交杯酒呢……” “我知道,”李自成将穆思蓉挽起,在方桌那边斟酒了两杯红葡萄酒,端回穆思蓉的的身边,“喝了交杯酒,子孙满地走!” “噗嗤!”穆思蓉笑出声音,慌忙用手掩口,已是来不及了,只得白了李自成一眼,却还是乖乖地接过李自成递过来的半杯红酒。 二人右臂缠绕,各自将红酒放至唇边,对视一眼,都扬起脖子,一口干了。 穆思蓉原本很是惊慌,此时喝了红酒,心中反而平静,她已经是大都督的人了,大都督要做什么,都是他的权利。 她看着李自成将两个空杯送回方桌,心中已是起了涟漪…… 第498章 增加人口 第499章 生命垂危 第500章 奇怪的手势 第501章 左右都尉 第502章 明争暗斗 午饭前,巴达西抽空带着吉日嘎拉,面见李自成,两人当面表态:全力支持天命汗直接接管察哈尔部,察哈尔部在大草滩的骑兵,将直接归天命汗亲自掌管。 更新最快 李自成允诺他们,直接接管察哈尔部之后,不但重用两人,还会让察哈尔部不断壮大,前提是他们必须绝对听从自己的安排。 两人俯首听命,坚决支持李自成的一切决定,他们还将联络城内其余的勇士,共同为天命汗效力。 午饭后,李自成先是单独约见了娜木钟,亲口告诉她:巴达西、吉日嘎拉两人已经听命于他,让她用可能的方式,尽量拉拢其余的福晋。 娜木钟能做到什么,李自成并不关心,自己大军在握,巴达西、吉日嘎拉两位猛将已经归顺,还担心几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福晋不成?她们虽然掌管着各自的部落,但只是各个部落名以上的头人,没有林丹汗的授权,她们根本无权指挥骑兵。 林丹汗是染天花过世的,按照蒙古人的习惯,尸体必须火化,在李自成的鼓动下,巴达西、吉日嘎拉以防备传染为由,当日下午便将尸体火化了,葬在城南的嘎子山半山腰。 墓葬挖得很深,地面上却没有留下土坡,这是为了防盗,参与埋葬的这些人虽然知道墓葬的大致地点,但数十年之后,他们终将老去,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林丹汗墓葬的确切位置。 依照蒙古人的习俗,当日晚间,林丹汗的八大福晋、二妹泰松公主,以及儿子额尔克孔果尔额哲、两个女儿阿纳日和淑济,还要为林丹汗守灵半夜,地点就在林丹汗原先的卧房中,林丹已经被安葬,他们只能对着林丹汗的画像寄托哀思了。 卧房内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先用柴薪烧过,再用石灰消毒,虽然有一些刺鼻的气味,但不会有传染疾病的危险。 福晋们或坐或卧,亦有倚靠在躺椅上,泰松公主独自托着腮,脸上泪迹未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已经十四岁,快要是成年人了,但他独自靠在一把椅子上发呆,根本没有与众人说话的打算,他娘苏泰福晋对着他翻白眼,他却是视而不见。 四福晋芭德玛的女儿阿纳日,大福晋娜木钟的养女淑济,都是倚在各自额吉(母亲)的怀中,她们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阿布(父亲)汗突然离去,她们并没有什么感觉,一向随额吉过日子,与阿布比较生疏,见卧房中的气氛十分诡异,她们也不敢与他人说话。 苏泰福晋见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沉默不语,恨他不争气,不会主动向福晋们讨巧,心中一直在思量,磨叽到了亥时,眼看着守灵就要结束,再不说话,今日便没有机会了,她恬着脸对身边的斯琴图福:“二福晋,额哲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一向与你最亲。” 斯琴图笑笑,她要是承认了,可是将房中一大片女人都得罪了,“三福晋可别这么说,额哲这孩子,是我们大家共同看着长大的,他是大汗唯一的儿子,谁不会宠着他?” 苏泰见斯琴图一脸笑意,估计她不会明着反对额哲继承汗位,毕竟大家都是熟人,一向比较亲近,总比外人继承好些。 她心中稍定,决定再接再厉,便冲着右边的泰松公主道:“二公主,额哲可是你的嫡亲侄儿,大汗已经升天,额哲是大汗唯一的血脉,你是察哈尔部的公主,总该说句话呀……” 泰松公主的心里,还是倾向由额哲继承汗位,不过,她是公主,外嫁过的女人,只是丈夫死了,才回到哥哥林丹汗的身边,让她出言支持额哲,似乎有些过分,遂淡淡笑道:“额哲继位乃是大事,还是问问大福晋吧!” 苏泰这才注意到,娜木钟端坐在木椅上,闭了双目,如老僧入定般,似乎对额哲继位的事,根本不上心,她心中一沉,但泰松公主已经说了,她不得不征求娜木钟的意见,便小心道:“依大福晋看,额哲能不能继位?” 娜木钟虽然年轻,但身份上是大福晋,地位自然比其余的福晋高一些,闻言缓缓睁开双目,悠悠地道:“何人继承汗位,你们问过天命汗吗?” 苏泰一时呆住了,她想过找娜木钟,找其余的福晋们,甚至也想过找巴达西、吉日嘎拉,已经远在大通山的额尔德木图,唯独没有想过李自成。 李自成被大汗尊称为天命汗,在察哈尔部的牧民中,那是神一般的存在,大汗身前就是相信了李自成,才皈依了天主教。 更为重要的是,李自成的手中,掌握着天命军,那是一支比女真人更可怕的军队,连部落中的勇士们,也是望而生畏。 察哈尔部现在已经听命于天命都督府,新汗继位的事,的确要要征求李自成的意见,甚至可以说,李自成为大汗指定继承人,也不算过分。 苏泰一时疏忽,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人物给忘了,她的心中也是后悔,但话已出口,如果再要退缩,就是向各位福晋们认错了,那是打自己的耳光。 她红着脸,却是不肯向娜木钟屈服,“天命汗又不是我们蒙古人,为啥要听他的?”又向在场的福晋们拉票,希望她们能支持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继承汗位。 五福晋苏巴海、六福晋乌云娜,对视一眼,齐齐将目光投向娜木钟,然后低头不语。 娜木钟知道,自己是大福晋,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正是发挥影响力的时候,虽然无法保证李自成亲自接管察哈尔部,至少不能让大家形成共识,支持额尔克孔果尔额哲上位。 她睨了眼苏泰,道:“当初在卡当城,蒙古人粮草告馨,部众就快饿肚子,三福晋为何不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三福晋有没有吃过汉人送来的粮食,用过汉人的物事?有没有用皮毛交换汉人的银钱?” “你……”苏泰一时语塞,只用手指着娜木钟,被娜木钟把眼一瞪,忙收回右手,连那骂人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娜木钟却是得理不饶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三福晋都要做了,你让众位姐妹们如何相信你?” “谁过河拆桥了?”苏泰为了儿子,已经豁出去了,“大汗尊李自成为天命军,还不是你一直在大汗面前鼓捣?否则,蒙古人好好的信奉佛教,怎会改奉天主?” “是呀,我们蒙古人向来一言九鼎,又何来改奉一说?”四福晋芭德玛一向看不惯大汗宠信娜木钟,此时大汗已经升天,再没有谁护着她了,她这个大福晋,已是到头了,还不是和自己一样,等着被新汗继承? 现在看来,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继承汗位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早些向他和苏泰示好,没准将来的地位会超过娜木钟也说不定,看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懦弱的样子,与大汗的口味定然有些不一样! “我们蒙古人,自成吉思汗以来,一向信奉长生天,后来改奉佛祖,当时四福晋为何不去问问大汗?最近改奉天主,也是大汗的意思,大汗在世,四福晋为何不去问问?”娜木钟面沉似水,漂亮的眸子射出两道寒光,“在新汗继位之前,我还是大福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芭德玛一向畏惧娜木钟,没办法,大汗信任谁,谁的权势就打,福晋们虽然都有自己的直系部属,但归根到底,部属都是大汗的人,大汗可以给她们部属,也随时可以收回她们的指挥权。 见娜木钟着恼,芭德玛顿时就蔫了,忙低下脑袋不敢回声。 七福晋俄尔哲图、八福晋苔丝娜赶紧劝慰娜木钟消消气,别跟芭德玛一般见识。 泰松公主见双方闹得有些僵,忙道:“今日是为大汗守灵,新汗的事,不妨明日再议,这几日时间,大家都十分劳累,一会时间到了,还早些回去休息吧!” “二公主说得是!”娜木钟点点头,“到时候还得问问巴达西、吉日嘎拉两位都尉。” 苏泰是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的生母,全力支持他上位,名正言顺,娜木钟虽然阻止,但并没有推选出自己的候选人,实际上,她根本没有自己的候选人。 两人的争斗暂时平息了,娜木钟明着占据上风,但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是正宗的黄金家族的血脉,又是大汗唯一的儿子,到时候肯定会有不少人支持他,苏泰并不担心,睨了娜木钟一眼,然后坐到木椅上,闭上双目,心中盼着守灵结束,赶紧趁夜去拉拢军官们,只要手中有军队,娜木钟这个过气的大福晋,还能闹出什么名堂? 此时已是子时,按照习俗,守灵的时间已经结束,众人起身,活动着酸麻的身子,正待离去,门却是“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巴达西、吉日嘎拉二人并肩立在门口左右两侧,齐声道:“新汗的事,我们注意已定,支持天命汗接管察哈尔部!”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罗布桑,以及一批粗壮的汉子,影影绰绰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苏泰顿时心中冰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是都是察哈尔部最高级的军官们,甚至还包括她嫡系的哈纳土门部! 难道李自成已经控制了整个大草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草滩那么大,李自成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士兵,蒙古的勇士们,绝对不会向卑鄙的汉人屈服! 苏泰长长吐出一口气,勉强打理好自己的心情,却是将胸脯一挺,冲着门口的将军们大声呵斥道:“大汗尸骨未寒,你们就想造反不成?” 第503章 独角戏 巴达西冷哼一声,道:“三福晋莫不是因为大汗过世,悲伤过度,脑子亦不灵光了,大汗在世的时候,已经奉了天命汗,那是蒙古人至高无上的汗位,我们尊奉天命汗,正是大汗的意思,怎么会是造反?” 吉日嘎拉也是沉着脸道:“三福晋,这等大逆不道、不要脸的话,你也能说出口?” 巴达西和吉日嘎拉两人,分属左右都尉,是察哈尔部在永固城最主要的将领,他们都出言支持李自成,又有身后众多将领的支持,娜木钟心中暗喜,她没有开言,先看看情景再说。 更新最快 泰松公主见巴达西等人近乎逼宫,心中不忿,起身道:“巴达西,吉日嘎拉,你们是大汗左右都尉,是永固城内的重臣,身份高贵,怎的曲解了大汗的意思,辜负了大汗的期望?” 苏泰得到声援,气焰顿时嚣张起来,瞪了巴达西两人一眼,“就是,大汗临终之前,明明将察哈尔部交给了额尔克孔果尔额哲,你们都是瞎了眼不是?” 吉日嘎拉吃瘪,只瞥了苏泰一眼,欲言又止。 娜木钟拍拍衣裙,知道自己不出马不行,遂淡淡地道:“三福晋,你哪只眼睛看到,大汗将察哈尔部交给额尔克孔果尔额哲?还是大汗私下告诉你的?这半个月以来,都是本福晋在照顾大汗,也没见大汗留下什么遗言!” “你……”苏泰用手指着娜木钟的鼻子,真想大骂一顿,这个吃里扒外的荡妇。 “你敢指着我的鼻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娜木钟用目光将苏泰伸出的手指顶回去。 娜木钟是大福晋,额尔克孔果尔额哲要想继位,必须得到她的认可,苏泰想到此处,硬生生咽下一口恶气,只能等额哲继位后,再跟她算账了,“大福晋,大汗虽然没有留下什么遗言,但临终之时,分明是将察哈尔部交与额哲之手,大家可都是看着……” “三福晋,你错了,额哲尚未成年,连战场都未去过,又如何服众?察哈尔正处于最艰难的时刻,”娜木钟用手指着巴达西和吉日嘎拉,还有门外的蒙古将军们,“你问问勇士们,他们会支持额哲,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额哲吗?” “我们不愿意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继位,我们支持天命汗!” 吉日嘎拉一向口露,不善言辞,刚才被苏泰呵斥,自觉丢了脸面,也辜负了天命汗的期望,此刻众人齐声反对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继位,他的声音最为响亮,就当是为自己赎罪了。 蒙古人都是直肠子,一旦认准了一件事,想要他们改变过来,见风使舵,那是十分困难的事,再说,大福晋娜木钟是支持他们的,胆子越发大了,像是比较嗓音似的,一个比一个的声音大。 原先立在门外的人,此时恨不得冲进屋,将阻碍天命汗继位的苏泰三福晋,生吞活剥,放在炭火上烤着吃! 苏泰见群情激奋,心中吓得一哆嗦,难道他们早就被李自成收买了?还是娜木钟在中间搞鬼? 额哲是大汗唯一的儿子,身上流淌着黄金家族的高贵血统,由他继承汗位,不是名正言顺的事吗?为何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如果说额哲未成年,那大汗当年继位的时候,不过才十三岁,比额哲还小一岁,她扭头看着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额哲,觉得他太无助了,如果自己不帮他,还有谁来帮助他呢? 明知道希望不大,苏泰还是不愿放弃,为了额哲,她必须做最后一搏,万一不行…… “二公主,各位姐妹们,将军们,你们都是大汗最为信赖的人,”苏泰的话语,自有一番气势,虽然分贝不是太高,但还是将外面的声音压了下去,“你们都看到了,大汗可是亲手将察哈尔部交到额哲的手上……” “我们看看到的是,大汗是将他的手,交给了天命汗,”到了此时,娜木钟也没有退路了,如果此刻放弃,将来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继位,苏泰以生母的身份掌权,还不知道如何作践她,“如果大汗不是将察哈尔部交付天命汗,又如何让他照看额哲?” “是呀,大汗只是让天命汗照看额哲!照看大福晋!” “大汗虽然口不能言,但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都是苏泰在搞鬼,如果额哲继位,那就是毁了察哈尔部……” …… 娜木钟的话,似乎火上浇油,蒙古的这些将军、重臣们,就像是吃了火药,恨不得将苏泰喷死。 苏泰气急,挥舞着双手,因动作剧烈,束起的头发也是披散下来,倒像是魔鬼撒旦,“你们谁能证明,大汗是将汗位交给了天命汗?” “本汗!” 这两个字,李自成是用蒙语说的,操练了半下午,就是希望发音准确些。 随着声音,李自成缓步而行,原本挤在门口、室内的蒙古将军们,纷纷向两侧避让,自动闪开一条道路,并用手抚着左胸,弯腰给李自成行礼。 李自成面目含笑,右手也是搭在左胸,一面挺身向前走,一面给这些蒙古人还礼,后面跟着的亲兵打着灯笼,将他的身影映在墙壁上,显得特别高大。 蒙古的将军们集体行礼,众星捧月般围在两侧,李自成就差挥手说出那就最经典的台词了。 娜木钟一时痴了,自顾将目光定在李自成的身上,也不管自己是否在他人的余光里。 苏泰举目一看,顿时凉了大半截,如同在珠峰上被灌了半桶凉水,只有顶心与脚底心是干爽的。 李自成头戴毡帽,身着乳白色蒙古长袍,,连脚上穿着的,都是蒙古人那种皮革的马靴,虽然不如大汗粗壮,却比大汗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在他的身后,跟着不少亲兵,身体笔挺,目不斜视,从蒙古将军们身边穿过,仿佛他们都是完全不存在的空气。 苏泰吓得一哆嗦,听娜木钟的口气,恐怕早已心有所属,其余的福晋们,都是墙头草,关键时刻,根本指望不上,而手握兵权的将军们,更是投靠了李自成。 她看了眼额尔克孔果尔额哲,这些年在女真人的追击下,大汗只顾着逃命,完全忽视了对他的锤炼,与李自成相比,他就是刚刚离开母体的羔羊,完全任人宰割了。 李自成从娜木钟身边走过,冲着她微微点头,然后来到苏泰的面前,“三福晋,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尚未成年,不足以服众,所以,本汗依照呼图克图汗的意思,将接管察哈尔部,不知道三福晋是否支持本汗?” 苏泰见李自成并非凶神恶煞的样子,试着道:“天命汗如何认定大汗的意思?” “除了本汗,还有谁可以和天主对话?”李自成步步紧逼,“三福晋,难道连呼图克图汗和天主的意思,你也敢违抗吗?” “这……”苏泰有心要反驳,一时却没有合适的话题,大汗是蒙古人的精神领袖,无论察哈尔部堕落到什么程度,只要黄金家族的血统还在,蒙古人就不会消亡,大汗仙去,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是唯一的继承人,继承汗位理所当然,然而,怎的这个天命汗…… “看来,三福晋是不想遵从呼图克图汗与天主的旨意了,”李自成一只脚搭在小几上,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优雅从容,他的目光从女人们身上一一扫过,“你们是否支持本汗接管察哈尔部?” “天命汗!”娜木钟想都没想,率先跪下叩头。 “叩见天命汗!”站在门外的蒙古将军们,原本基本上听不懂汉话,不知道是谁在提示,他们集体叩首,从室内到室外,黑压压的一片后背。 在娜木钟下跪是时候,福晋们尚在迟疑,但看到将军们下跪,她们对视一眼,双腿不知不觉软了下去,在李自成身前跪了一圈。 苏泰是听不懂汉话的,但情形已经十分明了,这个时候,身体语言已经是最好的翻译,她情知大势已去,只得后退一步,“如果我们母子支持天命汗接管察哈尔部,天命汗是否继续眷顾我们母子?” “这是本汗的承诺,”李自成瞅了一眼缩在墙角的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冷声道:“你们真心支持本汗,那就是本汗的子民,呼图克图汗的遗命,本汗会铭记在心,如果你们阴奉阳违,在背后捣鬼,本汗……本汗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形……” 苏泰的心,早已坠落在无底的深渊,连一向与她要好的泰松公主,此刻都匍匐在李自成的脚下,她和额哲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实际上到现在为止,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额哲缩在墙角,微微闭着双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样的额哲,如何能统率察哈尔部?即便继承了汗位,也是一只绵羊,在弱肉强食的大草原,别说扩张察哈尔部的实力,连维持都难…… 额哲如果继承了汗位,实在是察哈尔部的不幸! 苏泰长叹一声,心中像是羽化后的空茧,空唠唠的,她缓缓走到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的身边,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拉起他的手腕,一齐跪拜在李自成面前,“叩见天命汗!” 第504章 遗腹子 李自成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女人,还有卧房内外的蒙古将军们,心中不觉大喜,这次继承汗位,没想到如此顺利! 蒙古人就是白眼狼,娜木钟说得没错,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他们的心目中,没有公理,只有强权,弱肉强食,早已融化在他们的血脉中,自然又顺畅。 更新最快 实力,只有实力,才能让蒙古人敬畏。 别看他们现在比绵羊还要乖巧,一旦得到机会,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恶得无法想象的恶狼! 不记得谁说过,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内,要想征服蒙古人,就得永远比他们强大,可谁能保证,中央之国没有打盹的时候? 娜木钟第一个下跪,膝盖已经生疼了,她就在李自成的身边,遂小声道:“天命汗……” 李自成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林丹汗的福晋们,此刻全部匍匐在自己的脚下呢,他咳嗽一声,冲着娜木钟的后脑勺点点头,“都起身吧,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谢天命汗!” 这样简单的蒙语,李自成差不多能听得明白,他的脸上漾着笑意,目光肆无忌惮从福晋们身上一一扫过,灯烛不似自然光那般光明,却也能看得七七八八。 林丹汗的这些女人,除了身材走样,容颜还是不错的,仅仅凭着一张张脸蛋,她们在大草原上,不愁找不着下家! “天命汗,”娜木钟就像一个乖巧的小鸟,靠过来贴着李自成耳朵,低声道:“既然天命汗继承了察哈尔部的汗位,大汗的这些福晋们……” 李自成看着她正在放光的双目,心中不觉一动。 他一直至关心着娜木钟的未来,却忽视了其余的福晋们,他接管了察哈尔部,就得接管林丹汗的一切私产,包括的他的女人。 不管喜不喜欢,这些女人的未来,都是系在他的身上,她们已经下跪过,那是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迹,然后,然后就等着他的处置了…… 难道自己要娶了林丹汗的八大福晋? 李自成很快就否定了,女人并非越多越好。 据说李隆基的后宫里,宫女达到三万人,以正常人的精力来计算,即便每日都要尝鲜,也得一百年的时间,才能尝个遍……可是,谁有这么长的寿命? 以前看到这样的讯息,李自成还是羡他这个本家皇帝,但他意外来到大明,特别是身处高位后,心中早已抛弃了这些幼稚的想法。 关键是两情相悦! 女人就像是钞票,没有的时候,总想着越多越好,真正闯入花丛,反而麻木了…… 李自成丢下娜木汗,步入现实的花丛中,拍怕二福晋斯琴图的膀子,摸摸八福晋苔丝娜的脸蛋,最后将六福晋乌云娜的下巴挑起,就近仔细观赏了一遍,方才回到娜木钟的身边,高声道:“你们放心,你们每个人,都会得到一个完美的归宿!” 娜木钟主动承担了传话的使者,将李自成的话,译为蒙语,连着说了三遍,直到门外的蒙古军官们都完全听明白了。 蒙古的高层军官们都在,李自成不愿造次,便让亲兵带着他们回营房喝酒,今日不限量,只要他们愿意,想喝多少都是随意。 卧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各种轻重缓急的呼吸声。 李自成已经盘算完毕,他只要一个娜木钟就够了,其余的福晋们,就交给各个千户的主官们,对他们来说,能得到一个林丹汗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种荣耀,这些女人本身是不是美丽,倒是不太重要了……林丹汗看中的女人,除了审美观不同,还会差到哪儿去? 林丹汗的这些福晋们,现在就像是盛开的鲜花,但枝干却是被连根拔起,如果不想就这么枯萎下去,只能另择枝头,能够嫁给天命军的最高层军官,于她们来说,还能保持高贵的身份! 他们之间,多半是第一次相见,没有嫁与不嫁、娶与不娶的选择,没有两情相悦,只有未来的归宿。 无论是汉人还是蒙古人,在这个时代,都是一顶花花轿子将新娘送入洞房,若要生情,须得交给时间了,所谓“日久生情”…… 在人员的分配上,李自成也有一个基本的准则:按照年龄,年龄大的福晋,嫁给年龄大的千户长官。 李自成并没有给他们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她们都是林丹汗的遗孀,用汉人的话来说,她都是寡妇,千户主官们是不会娶她们做为正妻的。 当晚,宋文挑中四福晋芭德玛,而周宾是根据年龄,被迫挑选了二福晋斯琴图,李自成当仁不让,当众带走了娜木钟。 他牵着娜木钟的小手,娜木钟却一手牵着淑济,夹在两人之间。 李自成微皱着眉头,道:“娜木钟,淑济是你的女儿吗?” “嗯,”娜木钟点点头,还调皮地朝李自成眨巴着美眸,“淑济是大汗原先那个大福晋的女儿,她娘过世后,两岁就跟了妾身,跟妾身的亲生女儿似的!” 李自成无语,只得摇着头苦笑。 娜木钟似乎看穿了李自成的心思,迟疑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道:“天命汗想要真正征服察哈尔部的勇士们,收了妾身还不够,淑济的身上,才流着黄金家族的血脉……” 李自成不觉侧首看了一眼,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只怕鼻涕都不会擦…… 林丹汗已经过世,在后世的历史上,无论林丹汗是不是最后一位蒙古人的大汗,自己来到大明之后,都要让他成为蒙古人的绝唱。 在女真人的打击下,蒙古人早已没落,即便林丹汗在世,他这个黄金家族的后人,也是不顶屁用,既不能团结、统一蒙古人,又不能抵挡女真人更为犀利的铁骑,他只能躲在大草滩,一点点挥霍着成吉思汗的光环…… 蒙古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位真正的女汗,如果说有威胁,倒是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的威胁更大,他是林丹汗唯一的儿子……不对! 李自成忽地想起,后世的史书上,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并不是林丹汗唯一的儿子,而是他的长子,林丹汗还有一个遗腹子,就是这个娜木钟所生。 难道娜木钟此刻怀有身孕? 他不知不觉将目光投向娜木钟的小腹,可惜,举着灯笼的亲兵们,都是跟在身后,前面一片暗影,什么也看不清! 这样的事情……只有娜木钟自己明白,如果不弄清楚,将来娜木钟生了孩子,还不是自己心头的一根毒刺? 没有其它的办法,李自成只能直接来了,“娜木钟,呼图克图汗一向与你最为亲近,可惜你却未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哎……”娜木钟长叹一声,显得极为沮丧,“自从嫁入察哈尔部,大汗对妾身的确是百般宠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妾身却一直没有身孕,难道是妾身……” “不会吧……”李自成极为紧张,几乎将脑袋凑到娜木钟的身前,“娜木钟,或许你此刻正怀着呼图克图汗的骨肉……” “绝对不会!”娜木汗摇着头,“自从两个月多月前大汗患病以来,饮食起居都是妾身亲手伺候,大汗根本没有和任何一位福晋亲近过……这么长时间了,如果妾身有孕在身,绝对不会不知道……” “啊……”李自成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娜木钟有些怜惜地看着身边的淑济,迟疑片刻,终是道:“也许传言说真的……数年之前,大汗在战斗中受了伤,也许……自从淑济出世之后,数年以来,大汗没有任何子嗣诞生……” 李自成暗喜,心中仔细盘算着,林丹汗死于崇祯七年(公元1634年)四月,死前因患上天花病,至少两个月时间无法近女色,如果娜木钟怀上遗腹子,当在二月之前,则产期应在崇祯七年(公元1634年)之内。 但据史书记载,娜木钟的遗腹子,是产于满清天聪九年(公元1635年),时间上显然不对,而且,那个遗腹子,与他爹、他大哥温顺的性子都不同,最后竟然是反叛满清,兵败被杀! 如果遗腹子存在的话,应该不是林丹汗的钟,肯定是林丹汗死后,娜木钟与某位蒙古将军偷情而生。 此时林丹汗已经死亡,蒙古人失去心目中的主心骨,正是人心大乱之时,谁有心思来计算遗腹子出生的时间? 游牧民族重养不重生,只要是自己女人肚里生出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哪怕明知那孩子是野种,也会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 这是因为游牧民族生活在严寒地区,孩子的死亡率高,而部落的发展壮大又极度依赖壮丁,强大如成吉思汗,也是不能幸免。 在成为成吉思汗之前,铁木真的妻子孛儿帖被蔑儿乞人所俘,当他终于有实力救回孛儿帖的时候,已经是数月后的事情了,铁木真面对的是一个挺着大肚子、即将临产的孛儿帖! 如果事情发生在汉女的身上,除了一死,她不会有第二条出路,哪怕责任不在于她。 铁木真却是选择了宽容,他不但原谅了孛儿帖,还将她产下的儿子术赤,当做亲生儿子抚养,长大后更是让其掌握军权,如果不是窝阔台等人以死相逼,术赤险些以长子的身份成了汗位继承人。 成吉思汗不是特别喜欢术赤,他只是需要壮丁而已。 在林丹汗突然去世的时候,军权几乎掌管在几位福晋的手中,武将自身难保,被大福晋娜木钟看中,那是他的福分,谁敢出来揭露真相?娜木钟嫁入满清后,被皇太极收为宠妃,这时更没有人敢胡言乱语了,所以再不会有人发出疑问。 或许有人产生过疑问,不过,没有被历史记录下来! 满清善于隐瞒、杜撰历史,娜木钟的事,竟然被如此糊弄过去…… 不过,历史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娜木钟再不会有机会,为林丹汗生下“遗腹子”了…… 第505章 娜木钟的担忧 距离林丹汗卧房不到一箭之地,便是一所宽阔的土墙院落,院落中有许多茅屋,这是原本是林丹汗的行辕,除了晚上睡觉,他基本上就在此处理部落的公务。 更新最快 李自成进入永固城之后,起初是立了军营,林丹汗去世之后,他便带着亲兵,搬入这所院落,靠近中后部一幢三间的茅屋,便是他的主卧。 进入主卧后,李自成原本预备将淑济安置在隔壁的小厅,娜木钟却是不依,“淑济这么小,从未离开过妾身,怎能让她独自宿了隔壁?” “娜木钟,你……”李自成见娜木钟的美眸生出几分怒气,只得妥协,“要不,让侍女带着淑济去小厅吧……孩子大了,总归要离开自己的父母……” 娜木钟眉毛上挑,白了李自成一眼,忽地掩口而笑,“我们蒙古人,没那么多规矩,秋冬时节,全家人都在挤在一个帐篷里,人多也会暖和些!” 李自成不觉笑着摇头,今日就算了,今后可由不得你,你是嫁入李家,不是我李自成入赘,说到规矩,自然是按照汉人的规矩来办! 娜木钟并不理会李自成,三两下扒下淑济的外衣,将她弄上床,又是哄又是抚摸,不消片刻,大床上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娜木钟这才起身,见李自成一直在看着她,脸上没来由的一红,娇嗔道:“淑济这么乖,没碍着天命汗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李自成这才想起,此时已经过了子时,淑济应该早就困倦了,“娜木钟,真有你的!”他向娜木钟生出手指,发自内心的夸赞! 娜木钟并没有像李自成说期望的那样,投身入怀,现在大局已定,正是庆功的时候,为了让李自成接管察哈尔部,她也是功不可没,不惜与三福晋苏泰正面对抗。 但到了领赏的时候,她反而犹豫起来,淑济已经熟睡了,主卧室内只剩下两人,娜木钟却是忸怩不安,连衣服都不肯脱。 李自成试探着道:“娜木钟,夜深了,咱们上床休息吧……” “啊……”娜木钟像是触了电似的,身子剧烈颤动,连她自己都觉得十分奇怪,便朝李自成讪讪地笑笑。 李自成略一沉思,知道她这两日身心疲劳,又承受着丧夫之痛,若不是为了自己,她绝不会与苏泰争执。 至少这一时刻,她的身子不是最佳状态。 想想也就放弃了,娜木钟已经属于自己,来日方长! 李自成轻轻挽起娜木钟的双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啄了口,“娜木钟,我也累了,咱们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许多事情要做。” “天命汗,你不是……”娜木钟的双目发出奇异的光芒,几乎不敢相信李自成的话。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咱们有的是时间,又何必急在一时?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他不是一直都荒淫无耻吗,今日怎的转了性子?娜木钟似乎没听到最后那句感谢的话,明亮的眸子忽地变得凄迷起来,瞥了李自成一眼,终于褪下了外衣,倒在淑济的身边。 李自成亦是在娜木钟的身边躺下,右手忍不住摸过去,落在娜木钟的小腹上,发现平坦如砥,方才安心地睡了。 娜木钟吃了一惊,以为李自成意志不够坚定,但等了片刻,却是没有了动静,正要扭头去看,身边已是传来有节奏的鼾声。 天明之后,李自成立即给大通山的额尔德木图和芦阳县的高一功传讯,让他们火速来永固城,随后召见了永固城内的所有蒙古军官。 林丹汗在世的时候,蒙古骑兵的编制非常混乱,既有王庭的各种官员,也有随时准备战斗的武将,此外,名义上来说,察哈尔部的大部分士兵,都是分属于八大福晋,林丹汗直属的骑兵,却是不多。 李自成给永固城的蒙古人,重新进行了编制。 大草滩上所有的蒙古壮丁,超过两千,总人口两千八百(不包括女人),总户数八百六十,壮丁全部编入虎骑兵,最高长官为游击将军,从李过部调入高一功担任,李自成平日不在永固城的时候,高一功便是整个大草滩的最高军政长官。 永固城内还设计了左右民政官,分别是原先的汉人监军刘团富和林丹汗的侍从官罗布桑,他们还负责向蒙古人征税,比照汉人的标准,十五税一,以牛羊等实物冲抵。 巴达西和吉日嘎拉为仅有的两名千户官,以下有二十个百户官、四十二个总旗官、二百一十个小旗官。 高一功、巴达西和吉日嘎拉都是常驻永固城,直接掌管永固城附近的骑兵和牧民,百户官、总旗官、小旗官们都是随着牧民同居在各个村落,战争的时候,所有的骑兵才会临时集结。 为了防备各部之间因牧场问题发生争执,村落以永固城为中心,理论上可以沿着八个方向向外扩展,每隔五十里,便安置稍大些的集镇,集镇上驻扎百户官,或是总旗官。 从永固城向西,大约二百里便是西宁府威远县,中间设计了三个集镇,加上集镇之间的村落,共安置了三百余户,而永固城南方二百余里,便是乐都县,也是安置三百余户,其余的二百余户,主要驻扎在永固城内,东、南方向上人口倒是不多,草场也是闲置状态。 李自成向蒙古人保证,为了方便向汉人出售毛皮,交换其它生活物资,将尽快向西面的威远县、南面的乐都县修筑官道。 李自成虽然给高一功飞鸽传书了,但芦阳县离此太远,高一功尚不知道何时到达,只能临时兼任虎骑兵的统领了。 蒙古骑兵与汉人的军队不同,平日并不需要集中操训,他们一边放牧,一边操训马术,居则为民,出则为兵,有战斗任务的时候,只要集中起来即可,在战场上,也没有过多的战术,基本上就是人多打人少、勇猛胜羸弱! 将大草滩的两千余蒙古骑兵直接置于自己的管辖之下,距离李自成心中忽地目标,又是前进了一大步,虽然蒙古人没有被完全消灭,但这一天应该不远了。 这一切安排妥当,差不多一日就过去了,李自成终于闲下来,带着娜木钟和淑济,来到西城去看夕阳。 娜木钟迎着夕阳,脸上洋溢着笑意,看来昨晚和今日一天,她休息得不错! “天命汗,听他们说,你将大草滩上的蒙古人,当做汉人来对待了,不知道蒙古人能否习惯……” “这样不好吗?大草滩有足够的牧场,牧民不用为了水草而四处奔迁,”李自成随着娜木钟的步伐,缓缓而行,“更重要的是,只要牧民们遵守规则,遵循我给他们划定的界限,就不会有内部的战争,”这时,他们已经来到城墙边,极目远眺,四处一片青绿,“如果没有战争,每日都能这样牵着娜木钟的手,在城墙边晒晒太阳,那将是多么惬意的事呀!” 可是,李自成知道,这时不可能的,战争永远存在,如果能减少战争,他已经积了德了。 娜木钟仰起小脸,默默凝视着李自成的棱角分明的脸庞,良久,方才叹口气道:“天命汗不喜欢战争吗?” “如果能牵着心爱的人的手,在夕阳中慢慢老去,有谁会喜欢战争?”李自成牵着娜木钟的手,目光早已投向远山,在夕阳的暗影里,远山半边明艳,另外半边这显得十分阴郁。 娜木钟抿嘴一笑,“天命汗的这点愿望,恐怕很难实现,”顿了一顿,又道:“别说天命军现在停不下来,就是大草滩上的这些蒙古人,恐怕并不都是对天命汗感恩戴德!” “为什么?难道蒙古人不喜欢安逸的生活?”在李自成的记忆中,游牧民族喜欢劫掠,乃是看中游牧民族的财物,现在蒙古人有机会慢慢转变为农耕民族,即便不感激自己,至少会喜欢更加安逸、富足的生活吧? 自己锅中有了粮食,还用得着去别人的碗中去抢? 娜木钟任由李自成拉着她的手,从昨晚开始,她就正式成为李自成的女人了,也不用在外人面前藏着掖着,她缓缓靠向李自成的肩头,也不知是替蒙古人担忧,还是替李自成忧心,“天命汗,你没有真正了解蒙古人,他们习惯在草原上奔驰,也习惯了血腥的生活,战争、屠杀、劫掠,已经完全融入了他们的血液……” 李自成收回目光,盯着娜木钟漂亮的脸蛋,还有那一张一翕的红唇,“娜木钟,你也不喜欢安逸的生活吗?” 娜木钟避开李自成的目光,缓缓道:“妾身是女人,自然和男子不同……妾身已经是天命汗的女人了,此生自然会随着天命汗,只要天命汗不嫌弃妾身的蒙古身份……” “在我心中,蒙古人与汉人没什么区别,”李自成抱起淑济,另外一只手臂将娜木钟拥入怀中,“娜木钟,你是我的女人,无论地老天荒,还是海枯石烂,我都不会嫌弃你,将来回到西宁,如果你不习惯汉人的生活,我将给你留下一片牧场。” 娜木钟在李自成的胸怀中微微摇头,口中呢喃道:“天命汗不用费心,只要在天命汗的身边,妾身在哪儿都是一样幸福……” 第506章 私自出走 第507章 不是好东西, 已经是戍时了,苏泰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欲待回卧房就寝,却发现他的侍从科格勒赖着不走,还不时用目光偷偷往自己身上瞅,她顿时吃了一惊,科格勒不会是……天命汗已经说了,自己将来会嫁给天命军的某一位千户主官…… 科格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避开苏泰的目光,待她进入卧室,却又尾了进去,“三福晋……” “咋了?”苏泰皱起眉头,向后退了一步,距离科格勒稍稍远些,“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就寝……” 科格勒傻傻一笑,露出两排发黄的大牙,“三福晋打算就此随了天命汗?” “不随天命汗,又能怎样?”苏泰的眼中现出一层阴霾,显然有些不甘心,“现在天命汗接管了察哈尔部,又得到众福晋、将军们的支持,我一个女人……额哲尚未成年,属下没有嫡系的士兵……” “三福晋,”科格勒向前跨了半步,压低声音道:“谁都可以追随天命汗,唯独三福晋与额哲……” 苏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科格勒,你究竟想说什么?” “大汗唯一的儿子,乃是三福晋所生,”科格勒继续道:“额哲虽是未成年,但再过两年,总是要成年的,到时候肯定有人支持额哲继承汗位……” “你是说,额哲还有继承汗位的希望?”苏泰的双目一亮,不自觉向科格勒靠近了半步,又向四周打量一番,可能是担心隔墙有耳,便招呼科格勒在身边坐下,轻声道:“科格勒,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对大汗比较忠心……” “额哲有没有机会继承汗位,小人委实不知,”科格勒摇了摇头,道:“我们能想到这一层,天命汗自然也会想到,汉人一向奉行‘斩草除根’……” “啊……”苏泰顿时惊得合不拢嘴,目光也是呆滞起来,空洞的双目霎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过了好久,方才喃喃地道:“不可能吧,天命汗当众说过,会善待我们母子。 更新最快” “当着众人的面,天命汗自然要说些好听的,但背后……谁知道他会耍些什么手段?”科格勒的眼中满是蔑视,“人心隔肚皮,汉人一向花花肠子……” “科格勒,现在怎么办?”苏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中越想越怕,额哲的确是李自成的眼中刺,必须出去,他才能彻底掌控察哈尔部,她轻轻扭动身子,“科格勒,我知道你一向忠心,现在只能靠你了!” 科格勒微微闭上双目,沉思片刻,忽地双目猛地一翻,“有了!” “科格勒,你真的有办法了?”苏泰已经六神无主,只能巴巴地望着科格勒。 “逃走,”科格勒道:“趁着天命汗没有防备,小人护着三福晋与额哲,逃离这永固城。” “可是,我们能逃到哪儿呢?漠南的王庭已经不复存在了……”苏泰一脸愁思的样子。 “王庭虽然不在了,但蒙古人还在,额哲是大汗的嫡系传入,不怕大家不收留,”科格勒一向口拙,此时却是眉飞色舞,好像这些话语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即便投奔皇太极,也比留在永固城安稳,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苏泰微微点头,却还有些担心,抬眼道:“科格勒,天命军已经接管了四座城门,我们如何出的城去?” “这个……”科格勒眉头一皱,已是有了主意,“三福晋放心,城门处虽有天命军的士兵把守,却并不搜查出入的牧民,明日小人先出城,弄到三匹战马,三福晋与额哲,扮做普通的牧民,随牧民们一同出城,守城的士兵并不认识三福晋与额哲。” 苏泰还有些不放心,“科格勒,我们真能逃出永固城吗?就算逃离了永固城,这一路之上……距离漠南还远着呢……” “三福晋只要依照小人的吩咐,出城并不难,”科格勒道:“从永固城与漠南,不过数日的路程,去年塔什海、虎鲁克寨桑率领近千骑兵,就算从永固城逃亡漠南,汉人不是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有发现?” 苏泰想想也是,数百骑兵都发现不了,还能发现自己这三人?她深深地打量着科格勒,大汗已经升天了,幸好留下了忠心的科格勒…… 科格勒唯恐苏泰反悔,忙迎着她的目光,拍拍自己的胸脯,“三福晋放心,明日出城之后,小人会向兄弟们借些干粮、清水,然后在北城外汇合,小人保准将三福晋与额哲送至漠南!” “多亏忠心的科格勒……”苏泰轻轻叹口气,若不是科格勒提醒……幸亏科格勒有些办法,否则,哪一日李自成要谋害自己和额哲……可怜自己还一直信任他,汉人真不是好东西,就会算计蒙古人! “三福晋……小人今晚……要不要留下来……保护三福晋和额哲……”科格勒心道,自己担着“风险”,又如此忙前忙后,总该得些福利吧,如果苏泰不肯做出牺牲,那就是看轻自己所做的一切。 “嗯?”苏泰扬起脖子,她从科格勒的眼中,分别看到了一份希求,心中不觉一紧……不过,她和额哲能否顺利出逃,现在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虽然有些不甘…… 苏泰已经是穷途末路了,除了科格勒,连佛祖也救不了她和额哲……似乎科格勒也不错,自己都被李自成的甜言蜜语唬住,他却能看透这层迷雾…… 人的心思特别奇怪,原本在苏泰的眼中,科格勒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跟屁虫,多半是帮着跑跑腿,但今晚的科格勒,却是如此有勇有谋,不但能看透李自成的心思,还有办法破局! 即便逃去漠南,将来还要依靠他! 苏泰的心思,转瞬之间就起了变化,女人无助的时候,只能依靠男人,谁让额哲……额哲他尚未成年,也不能全怪他…… 她将目光向上一挑,缓缓从科格勒的面上扫过,扭过脸淡淡笑道:“科格勒……你先等会,我先去知会额哲一声,明日也好早做准备……” “是,是,三福晋说得是,”科格勒像是嗅到鱼腥的馋猫,搂住苏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方才松了手,“小人不急,小人就在此处等候三福晋……” ……………………………………………………………… 李自成正陪着娜木钟、淑济早餐,何小米带着一名亲兵急匆匆来了,远远便道:“大都督!” 娜木钟见到何小米,知道是军务上的事情,便浅浅一笑,放下手中的粥碗,牵着淑济的手,向内室去了,军务上的事情她不懂,也落得清静。 “说吧,什么事?”李自成一边喝粥,一边掰开一大块酪蛋#子。 “大都督,苏泰与额尔克孔果尔额哲都出城了,已经在北城外与科格勒汇合,三人上了战马,一路向东而去……” 李自成将酪蛋#子塞进口中,咀嚼几次,一口吞下,方道:“他们没有发现你吧?” “没有,没有,大都督放心,”何小米双目一轮,道:“属下等比他们更早出城,沿途又是几拨兄弟轮流监视,他们又逃得匆忙,不可能发现我们。” “没有发现就好,让他们逃吧,”李自成的脸上挂着笑意,道:“通知双喜了吗?” “回大都督,早就飞鸽传书了,一旦收到回信,属下便立即回报大都督!” “嗯,”李自成点点头,又道:“一功什么时间到达?” “据飞鸽传回的讯息,高将军两日前便从芦阳县出发,这会应该离永固城已经不远了,属下估计,不在今日,便是明日,”何小米的心中一直有些担心,“大都督,要不要派人去追科格勒他们?” “不必,我们现在应该不知道他们已经逃亡了,至少要让他们跑上半日。”李自成的心中,早已思量着一个更大的计划,不知道这个计划能否顺利实施。 一切,就看李过的了。 午饭时分,李自成尚在行辕中完善着这个计划,何小米又来了,“大都督,大通山的额尔德木图到了!” 李自成道:“额尔德木图?现在在哪?” “北城外!” “为何不让他入城?” “没有大都督的手令,守城的兄弟已经闭了城门!” 李自成皱了眉头,有些不满,道:“额尔德木图带来多少骑兵?” “约有百十人!” 才百十人,士兵们就不敢放额尔德木图入城?城内可是有天命军的三千抢手,兄弟们难道如此没有信心? 小心没什么错,不过,过分小心,就是缺乏自信的表现,城中的这些士兵,不是参加过对游牧骑兵的战斗吗? 李自成向椅背上一靠,道:“让城内的兄弟加强警戒,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告诉守城的的兄弟,放额尔德木图入城,带他来见我!” “是,大都督!”何小米行了一礼,飞快地跑开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又回到李自成的行辕,在他的的身后,站着一名高大结实的蒙古人。 第508章 铁槊科诺特十苏木 这名高大的蒙古人就是林丹汗留在大通山的额尔德木图,因为作战勇猛,曾经是察哈尔部铁槊科诺特十苏木之一,属于林丹汗身边职位最高的武将,所以林丹汗去大草滩的时候,大通山各部便由他节制。 更新最快 李自成并不认识额尔德木图,当日在卡当城作战,他的注意力,主要在林丹汗与娜木钟身上,除了参与和谈的罗布桑,别人一概不识。 但额尔德木图却是认识李自成,见到李自成端坐在木椅上打量着他,额尔德木图急行两步,跪倒在地,“小人额尔德木图,叩拜天命汗!” “不必多礼,”李自成笑道:“传闻额尔德木图是呼图克图汗属下铁槊科诺特十苏木之一,今日一见,果是威武雄壮之人,小米,赐座,上茶!” “多谢天命汗!”额尔德木图讪讪一笑,大白牙都从浓密的须丝中显露出来了。 李自成看向额尔德木图的身后,近百骑兵都是端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心中不觉暗叹,单纯统兵,这一位恐怕比林丹汗还要厉害。 蒙古骑兵的战斗力强,靠的是自小便掌握的骑射,但军纪并不好,额尔德木图属下的这些亲兵,显然操训有度,难怪额尔德木图能得到林丹汗的器重。 额尔德木图见李自成看着他身后的士兵,一时意会错了,忙转身道:“你们都散了吧,各自去准备午饭,”又转过身看着李自成,“天命汗!” “既然已经是午饭的时间,那额尔德木图就陪本汗吃顿午饭吧,”李自成笑着道:“先安置好这些骑兵,我就在行辕等着你!” “多谢天命汗!”额尔德木图估计李自成有什么话要说,也不推脱,安置好骑兵后,独自来到李自成的行辕。 餐桌上已经摆上各式菜肴,还有两份餐具,李自成已经就坐,只羊何小米在一旁伺候着。 额尔德木图在何小米的指引下,在侧首的客位就坐,何小米给二人斟上酒水,便回到李自成的身后。 李自成举起酒盏,道:“额尔德木图,请!” “天命汗,请!”额尔德木图也是举起酒盏,二人同干。 幸好喝的不是蒸馏酒,否则以李自成的酒量,非在额尔德木图面前出洋相不可。 额尔德木图原先倒是寡言少语,第一次与李自成对饮,还有些拘谨,三杯酒下肚,方才活络起来,恢复了蒙古人的本性,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还将娜木钟预备的酒盏,硬是换成了大碗。 李自成担心他酒后误事,便打断了他的独饮,“额尔德木图,呼图克图汗升天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额尔德木图有些贪酒,酒碗已经端起,正要送到嘴边,闻言却是停住了,低头道:“可惜,大汗正值壮年……大汗这一升天,察哈尔部可就……” 李自成这才明白,额尔德木图也就借酒解愁的意思,察哈尔部被皇太极赶到大草滩,骑兵不过四千,别说强敌女真人,就是放到漠南漠北,也只能算是小部落。 林丹汗在世,利用他黄金家族的身份和个人的威望,不但能弹压诸部落内部,其余的蒙古部落,还有半分香火情,至少不会为难察哈尔部,但林丹汗死了,一切都说不清了。 没有其它部落的支持,察哈尔部想要再次称霸草原,可就是痴心妄想了,更别说向女真人复仇…… “额尔德木图,你是呼图克图汗极为倚重的勇士,照你看,察哈尔部将何去何从?” “天命汗不是已经接管了察哈尔部吗?怎么来问小人?”额尔德木图将手中的酒碗放下,睨着眼道。 李自成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淡淡地道:“额尔德木图来到永固城,一路之上,应该看到不少牧民,他们忙碌又安逸,却又远离战争,不知道有什么感想?” 额尔德木图道:“察哈尔部现在太需要修生养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李自成点点头,看来这个额尔德木图,还算是明白人,“额尔德木图认为,现在对察哈尔人来说,什么最重要?” 额尔德木图的双目有些迷离,思索片刻,终是道:“生存,察哈尔部已经严重凋零,只有生存下去,才能恢复蒙古勇士昔日的光环!” “额尔德木图认为,察哈尔部还能恢复昔日蒙古人的荣耀?”李自成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蔑视,“别说无法恢复成吉思汗时代的荣耀,就是林丹汗时代,号令漠南、漠北各部的情形,恐怕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天命汗,你……”额尔德木图双目圆睁,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好似随时要拔刀相向的样子。 “额尔德木图,醒醒吧,”李自成接住他凶狠的目光,又奉送回去,“且不说汉人,漠南草原,现在已经是女真人的天下,即便察哈尔部能出现在漠南,还能统领各个蒙古部落吗?你有把握打败女真骑兵?” 额尔德木图顿时老脸一红,他们就是打不过女真人,才被迫撤出漠南丰盛的牧场,远遁至大草滩,至于漠南蒙古各部,早已投靠了皇太极,不但不支持林丹汗,还协助皇太极追杀察哈尔部的勇士。 如果不是林丹汗及时得到皇太极西征的讯息…… 天命汗说得没错,即便察哈尔部能在大草滩、大通山修生养息数十年,想要打回漠南,恐怕也不现实,没有足够的勇士,拿什么打败女真人的骑兵? “天命汗……察哈尔部的前程,就全指望天命汗了……” “本汗既然接管了察哈尔部,就会替察哈尔部的未来考虑,本汗也希望察哈尔部逐渐壮大,重新跻身于蒙古大部落行列,”李自成抛出一枚带钩的饵料,“可是,蒙古人强大了了,就会劫掠汉人,对汉人绝对不是好事……” “不会的,只要天命汗能让察哈尔部发展壮大,察哈尔部永远都会与汉人和睦相处,小人可以发下毒誓,”额尔德木图刚刚看到一点饵料,哪管这饵料是否带刺,“察哈尔部的敌人,永远是女真人,大汗在世的时候就说了,女真人才是蒙古人的世仇……” 如果蒙古人的誓言做得准,那母猪也能上树、黄狗也能耕地了,这些誓言,还是留着去哄哄孩童吧,李自成伸手止住额尔德木图的话头,“本汗所见,恰恰相反,从也先到达延汗,哪一次蒙古人崛起,不是伴着大量汉人的血迹?你也看到了,大量的蒙古部落,投靠的恰恰是蒙古人的世仇女真人……” “……” “也许这不是蒙古人的错,譬如这大草滩,现在水草丰盛,蒙古的牧民就能安宁祥和地生活,如果连着大旱,河水断流,牧草枯死,蒙古人又将何去何从?”李自成目视额尔德木图,“到了那种境地,你还能保证蒙古骑兵不会劫掠附近的汉人?” 额尔德木图无言以对,这样的生活,他太熟悉了,如果蒙古人缺衣少食,一向都是向周围的人群转嫁灾害,无论周边是汉人还是蒙古人的小部落,让蒙古人为了一句誓言就停止劫掠,除非河水倒流、红日西升…… 刚才李自成说得还是比较客道,实际上,蒙古人即便丰衣足食,也不会停止劫掠,谁会嫌弃自己的牛羊、帐篷、女人过多呢…… 这个李自成,恐怕是将蒙古人的本性看透了! “天命汗能解决这些问题吗?为何汉人不会出现劫掠的问题?”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察哈尔部可以崛起、壮大,”李自成朗声道:“问题是,察哈尔部的崛起,不能损害汉人的利益,如果察哈尔部的崛起,就是汉人的灾难,本汗绝对不会坐视察哈尔部的崛起,如论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顺便说一下,如果不是本汗,察哈尔部迟早会被女真人吞并。” “吞并?”额尔德木图不知不觉被李自成绕糊涂了,察哈尔部就是灭族,也不会投靠女真人,怎会被女真人吞并? “大草滩与大通山,都是天命军暂借察哈尔部的牧场,如果察哈尔部强大了,就会反噬汉人,那我们就收回这两处牧场,至于察哈尔部的部众,那是蒙古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额尔德木图这才想起,这两处牧场,当初的确是汉人送给察哈尔部的,只是蒙古人已经习惯了,就当做自己的牧场,难道大汗升天,汉人就要收回牧场? 他刚刚升起一点希望,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李自成浇了冷水,心中一急,忙道:“天命汗已经接管了察哈尔部,你不能不管察哈尔部众的死活,你不能不管自己的子民……” “子民?”李自成笑道:“也不知谁是本汗的子民,这次本汗接管察哈尔部,似乎还有人不服,想要将本汗撵出去……” “谁敢?”额尔德木图身体前倾,几乎趴到方桌上,双目圆睁,双手攥拳,恨不得将那些不开眼的蒙古人一刀两断,察哈尔部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还有人敢乱嚼舌根……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额尔德木图这么一说,本汗倒是想起来了,当日将大草滩与大通山借给察哈尔部的时候,本汗与呼图克图汗有过约定,察哈尔部所有的部众,包括呼图克图汗本人,都得听命于本汗!” 第509章 被迫低头 李自成目视额尔德木图,“无论是因为当初的约定,还是由于成为本汗的子民,察哈尔部的所有部众,都该听从本汗的教诲?” “天命汗放心,所有察哈尔部众,都是你的子民,都会听从你的旨意,”额尔德木图的双目,既充满期待,又有着一股摄人魂魄的戾气,“天命汗放心,若是大通山部有谁不尊号令,小人立马宰了他……” “当真?” “当真!” “既如此,本汗倒有一个法子,既能让察哈尔部不断壮大,又不会引起汉人的猜忌,”李自成的脸上,如绽开的莲花,他一字一句道:“奉——天——主,入——汉——籍!” “入汉籍?”额尔德木图双目一瞪,几乎要跳起来,右手不知觉放到腰间的刀柄上,遇上李自成悠闲淡定的目光,方才缓缓移开右手,“天命汗,这恐怕不妥吧,蒙古人与汉人的习惯传承不同……” 额尔德木图的胸口剧烈起伏,好似正在打鸣的青蛙,这分明是要吃掉察哈尔部,还谈什么壮大?壮大的只是汉人,李自成这是打着拯救察哈尔部的幌子,实际上是要吞并察哈尔部,比皇太极都不如,皇太极至少还能让漠南蒙古各部保持相对的独立,只是向各部征收一些牛羊而已…… “额尔德木图,”李自成语重心长地道:“对察哈尔蒙古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生存,大草滩与大通山,都是汉人的牧场,当时是借给呼图克图汗的,现在呼图克图汗已经殡天,如果汉人需要收回这两块牧场……” 额尔德木图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难道察哈尔部又要出走漠南?漠南还能接受察哈尔部吗?女真人能允许察哈尔部在漠南生存下去吗? 不可能的,如果有一丝可能,大汗当年也不会南下大草滩! 如果察哈尔部有足够的实力,他真想直接从汉人手中将这两块牧场夺取过来,可如今……察哈尔生存尚且困难,哪有实力对付强大的天命军? 额尔德木图的脸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嘴唇一张一翕,带动着太阳穴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不断蠕动,可是,他干裂的嘴唇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更新最快 打又打不过,道理上又是站不住脚,毕竟大汗在世的时候,已经承认了这两块牧场,都是汉人的,当时是做了交换,谁知道李自成竟然如此卑鄙…… 难道察哈尔部真的就此灭亡了吗? 李自成继续道:“如果你们都是加入汉籍,打消汉人的顾虑,本汗不但可以让察哈尔部的蒙古人生活得更好,还能让察哈尔部快速壮大……” “可那已经不是察哈尔部了,察哈尔部已经不存在了……”额尔德木图的目光涣散无光,就像一个垂死的老者。 “的确没有察哈尔部了,”李自成也觉得有些激进,不仅额尔德木图反对,永固城的蒙古人,也有可能反对,遂道:“入了汉籍之后,你们可以保持原先的生活习惯,只要遵守天命军的律令便可。” “律令?”额尔德木图忽地抬起头,巴巴地道:“天命汗是说,蒙古人还可以保持独立的地位?” “这是不可能的,”原则问题上,李自成绝对不会让步,在西宁,他费尽全力方才打破了土司制度,就是要破除这种“国中之国”的体制,“既然加入汉籍,必须接受天命军的改编和整顿,但蒙古人在相对独立的环境中集中居住,还可以拥有自己的牧场,继续过着畜牧的生活。” 额尔德木图还是不懂,这和现在的大草滩有何区别?脑子转不过弯来,索性不想了,他最关心的还是察哈尔蒙古如何壮大,“天命汗有什么法子,可以让蒙古人快速壮大?” “要想壮大,必须增加人口,”李自成道:“如果自然繁衍,何日才会壮大?再说了,察哈尔部的人口在增长,其它的部落,人口也在增长,察哈尔部始终无法比别人更加壮大……” “……” “要想快速壮大,只有通过掠夺,抢夺别人财物、牛羊、女人、孩子,甚至是壮丁,”李自成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反正掠夺的又不是汉人,“漠南蒙古各部,全部臣服于女真人,他们已经不是你们的兄弟了,你们可以去劫掠他们,只要劫掠成功了,部落就会快速壮大,奥,察哈尔部已经不存在了,发展壮大只是汉人的一个部落。” 额尔德木图的心,早已飞到漠南的草原,那里曾经是他们的牧场,也是历代漠南大汗的王庭所在,那种激荡而又充满血腥的生活,才是蒙古人的追求。 至于劫掠的是不是蒙古兄弟,倒是没必要担心,不要说这些败类已经投靠了女真人,即便是兄弟,也不能阻止劫掠的存在,弱肉强食,从来就是草原的法则! 游牧部落的地盘,从来就不是什么约定、承诺所能限制的,战斗,战斗的游牧民族唯一的语言。 不过,他隐隐觉得不对,“既然是我们自己去劫掠,那为何要加入汉籍?再说,以察哈尔部现在的这点实力,根本无法在漠南劫掠……” “本汗没有看错,额尔德木图还算是明白人,”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以察哈尔部现在的实力,如果去漠南劫掠,那就是送死,所以,必须要汉人配合、帮助才行!” “天命汗的意思是……”额尔德木图又恢复巴巴的眼神,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没得选择。 “首先,需要汉人给你们提供讯息,何处的部落实力不强,可以尽情劫掠,”李自成自顾端起酒盏,一口干了,“还要汉人给你们提供牧场,如果没有大草滩、大通山,你们的女人、孩子、牛羊,哪有栖息的场所?” 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这两块牧场,额尔德木图真是服了李自成,察哈尔部的睾#丸被他捏在手中了,若不是大汗当初一意南下……可是,除了南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牧场…… “其次,你们必须让汉人放心,你们的壮大,不会对汉人构成威胁,”李自成夹了快羊肉,慢慢咀嚼,待磨得差不多了,方才一口吞下,“如果不能取信于汉人,万一你们远征,留下女人、孩童在家,汉人趁机出兵,将你们的营帐一把火烧了,女人、孩子……” “啊?天命汗……” “额尔德木图放心,本汗既然是察哈尔部的大汗,是不会如此行事的,但谁能保证别人呢?”李自成淡淡笑道:“如果察哈尔部的壮大,让别人担心了……莫说天命军中有一些胆大妄为者,附近尚有回人、藏人等,他们难道对营帐中的财物、孩子、女人不会动心?” 额尔德木图眯起双目,将所有的精光收敛起来,沉思半响,方道:“依天命汗……” “本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李自成笑道:“如果察哈尔部众‘奉天主、入汉籍’,那就完全是我们的人了,本汗会划出足够的牧场,让牧民们放牧,勇士们出征,留守在营帐中的女人、孩子、财物,天命军也会保障他们的安全。” “……” 李自成道:“本汗已经在永固城组建了虎骑兵,由游击将军高一功统领,如果额尔德木图愿意率领大通山部‘奉天主、入汉籍’,本汗会在大通山组建狼骑兵,这统领的职位,自然是你额尔德木图,本汗也会授予游击将军之职。” 额尔德木图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脑子还算清醒,李自成的话,表面上是加封,实际上也有威胁之意,他如果赞同李自成的意见,带着大家“奉天主、入汉籍”,就会以游击将军的身份,接任狼骑兵的统领,否则…… 李自成要么废了他,重新选择狼骑兵的统领,要么直接以“抗命”为借口,将他诛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额尔德木图在心中掂量,既然无法与天命军对抗……如果担任狼骑兵的统领,大通山还是他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奥,没有万人,也有两千余人。 关键是未来的生活,还是对他有吸引力的,狼骑兵与虎骑兵一样,都有在漠南劫掠的机会,那些蒙古人的败类,自己有亲手惩罚他们的机会…… “奉天主”倒没什么,现在的察哈尔部,基本上都是天主的信徒,可是,一旦入了汉籍,就会彻底抹去了蒙古人的痕迹,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额尔德木图迟疑不决,李自成就在他的对面,等待着他的回话! 他的额头上再次冒出细密的汗珠,这酒喝的……这样的大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额尔德木图忽地一悟:如果天命汗亏待了蒙古人,那自己不是可以和塔什海、虎鲁克寨桑一样,带着部众逃亡吗?反正要离开汉人,大草滩、大通山不要也罢! 想到这儿,额尔德木图不得不向李自成低头,他立即离座,叩拜在李自成面前,“小人情愿唯天命汗马首是瞻,小人统领的大通山部,情愿‘奉天主、入汉籍’!” 第510章 第一个回家的人 李自成哈哈大笑,奉天主不是什么新鲜事,无论是大通山还是大草滩,林丹汗在世的时候,天主教已经在察哈尔蒙古广为传播了,关键是入汉籍,须要破除蒙古人的心理障碍。 更新最快 今日这一顿酒,真是太值了,额尔德木图已经开了个好头。 李自成的脸上一直漾着笑意,装模作样,起身离了座椅,双手将额尔德木图搀扶起来,“将军不用多礼,从现在开始,咱们真正是一家人了!” 到了此时,两人都无心喝酒了,而是就一些具体事宜,商讨了一番,额尔德木图方才告辞回去。 傍晚时分,高一功终于赶到永固城。 当晚,李自成在自己的临时行辕召开大型会议,参加会议的,除了高一功、额尔德木图、宋文、周宾,还有虎骑兵留在城内百户以上的官员,还有翻译官。 行辕太小,显得非常拥挤,如果用木椅,根本放不下,除了李自成外,余下的人都坐在马扎上。 何小米并没有给各人奉上茶水,预示着今晚会议的时间不会太长。 “各位,”李自成坐在最上首的木椅上,面对着所有的参会人员,“察哈尔蒙古走到今日,元气已是大伤,今日本汗召集各位,乃是要与各位探讨察哈尔蒙古的未来。” “小人一切都听天命汗的!”额尔德木图率先离座,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 额尔德木图的地位甚高,他原本是铁槊科诺特十苏木之一,又奉林丹汗之命,独自游牧于大通山一带,地位比巴达西、吉日嘎拉更高,巴达西、吉日嘎拉在林丹汗去世后,迅速追随在李自成的身边,他们最大的担心,便是额尔德木图。 额尔德木图主动臣服李自成,他们倒是有一些意外,两人对视一眼,也是离座,匍匐在李自成的面前,“属下一切都听天命汗的!” “属下一切都听天命汗的!” 额尔德木图、巴达西和吉日嘎拉都表态了,百户官们哪还敢有其它的心思?一个个撅着屁股向李自成表达忠心。 “都起身吧,”李自成哈哈大笑,“咱们如此同心协力,何愁未来没有富贵?” “富贵?”额尔德木图若有所思,忽地道:“天命汗,小人明白了,汉人富裕,即便遭受天灾**,只要时间不是太长,他们都能挺过去,而我们蒙古人,一向没有储存食物的习惯,不论是白灾还是黑灾,都会让蒙古人蜕层皮……小人……小人想领着部众,一同归入汉籍……” “汉籍?”会场上顿时像是炸了锅,连一向亲近李自成的巴达西,也是不住摇头,这个额尔德木图,简直是疯了…… 李自成咳嗽一声,将杂乱的声音压下去,“大家有什么话就大声说出来,不要在下面窃窃私语!” 一名百户官站起身,双手抱拳,先是行了一礼,随后道:“蒙古人有数千年的传承,又有成吉思汗的光辉照耀着我们,为何要加入汉籍?像现在这样,与汉人做兄弟,不是很好吗?” “这位兄弟说得也对也不对,”永固城民政官刘团富站起身,双手抱拳,先是向李自成行了一礼,又向周围的人都行了礼,“蒙古是个光辉的民族,然而,在蒙古人崛起之前,草原上强大的民族,先是匈奴人,后是突厥人,试问这位兄弟,他们今何在?” “……” “凡事盛极必衰,蒙古人自成吉思汗崛起,已经数百年的时间,走向衰弱几乎是必然的,各位看看蒙古人先祖的驻扎地,现在还有多少是真正属于蒙古人的地盘?女真人不但拿下了科尔沁,连整个漠南都拿下了……” “那又如何?那我们也不能归于汉籍……”吉日嘎拉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巴达西拉了一把,巴达西已经看出来了,李自成今日召集的这次会议,就是要归化蒙古人。 对他巴达西来说,属于汉人还是蒙古人,那不过是祖先的传承,自己能自由自在地在草原上驰骋,能得到大量的财物、女人,那才是最重要的,他决定先看看风头再说。 额尔德木图道:“在大草原上,蒙古人到处任人宰割,即便今日不入汉籍,迟早也会被女真人屠尽,”顿了一顿,又道:“这次来到大草滩,只有大草滩上的蒙古人,才会出现安宁祥和的局面,别忘了,大草滩是汉人借给我们的,他们随时可以收回……” 巴达西与吉日嘎拉不说话,额尔德木图又是主动请求入汉籍,百户官们哪敢多说什么?会议一时陷入冷场。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从外而入,贴着李自成的耳朵,说了几句话,李自成突然窜起身,勃然变色道:“什么,苏泰带着额尔克孔果尔额哲逃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大都督,应该是早晨就逃了,我们的人,至傍晚才发现,因为不能确信,所以延迟至现在才来汇报……” 李自成喝口茶水,压制住胸中的怒气,挥挥手让他亲兵先下去,随即用目光在室内环视一片,“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本汗给他们提供了这么好的牧场……身在福中不知福,以为本汗亏待了他们……”顿了一顿,话题一转,道:“关于察哈尔蒙古入汉籍的事,如果没有人反对,那就这么定了!” 他神情萧瑟,显然对苏泰出走的事十分生气,在这样的时刻,谁敢去触霉头? 没有一个人再敢一轮,更不用说反对,李自成心中暗笑,他颓然坐到椅子上,拉长语调缓缓地道:“今日本汗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故事中有三个部落,他们的首领,分别叫炎帝、皇帝和蚩尤!” “炎帝部落大战蚩尤,结果屡战屡败,部众大半溃散,不得不向西、北方向逃命,后来,炎帝与皇帝合兵,这才打败了蚩尤,保住了中原地区……” 刘团富忽地惊叫道:“属下明白了,这炎黄部落,就是汉人的先祖!” “团富说得不错,”李自成的脸上依然阴郁,显然对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出逃的事,十分生气,“可是你们有谁知道,从炎帝部落溃逃的部民,后来逃到什么地方?” “这……” 不仅蒙古人不知道,室内有不少汉人,也是抓耳挠腮,一时找不到答案。 李自成稍稍有些失望,室内的这些汉人,难道都是死脑筋,非得自己一点一点教导? “天命汗,小人知道了,”一名蒙古的百户官忽地站起身,道:“这些人会不会就是蒙古人先祖?” “聪明!”李自成伸出大拇指,夸赞了一句,“其实,不仅是蒙古人,便是土人的祖先,也是炎帝部落的后人。” “……” “各位看到没有,无论是蒙古人、土人还是汉人,都是一样的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而色目人,包括回人,无论是头发、眼睛还是皮肤,与我们明显不一样,”李自成说得很慢,让蒙古人有思考的时间,“如果当年炎帝早些与皇帝合兵,那这些人就不用逃跑了,留下来就是汉人,所以,今日蒙古人入汉籍,并不是被汉族同化,而是回家!” “回家?”就连主动要求归化的额尔德木图,都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原来蒙古人与汉人原本就是兄弟,只是分别的时间长了些,相互之间话语有了分别而已,天命汗,小人愿意做第一个回家的人!” “欢迎将军回家!”李自成的面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我们要回家!”蒙古的千户官、百户官们,都是跪拜在李自成的面前。 “本汗代表天命军,欢迎你们回家,”李自成起身,双手示意他们起身,“本汗保证,只要跟着本汗走,本汗一定会让你们过上更加富裕的生活。” “多谢天命汗!” 李自成让百户官们回营,安置好各自的部属,只留下高一功、额尔德木图、巴达西与吉日嘎拉四人,进一步商讨归入汉籍的具体步骤。 说是商讨,基本上就是李自成在说,他们只要回去执行就好。 大草滩永固城这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以高一功为游击将军,统领虎骑兵,兼掌永固城军政大权,巴达西与吉日嘎拉为左右千户官,下面的百户官、总旗官、小旗官已经搭起了框架。 刘团富、罗布桑为永固城民政官,平日协助高一功管理整个大草滩,兼向牧民征收赋税,战争时期,他们将作为参谋,随军出征。 比较难办的是额尔德木图部,大通山并没有像大草滩这样平整、广袤的牧场,牧民放牧,多半游走于山谷之中,想要完全定居,暂时不太可能。 李自成左思右想,又征得额尔德木图的同意,决定在三角城的西北方,沙流河下游水草最为丰富的地方,筑起一座土城,以河为名,就叫沙柳城,作为额尔德木图部的总部驻地,其余的部落散居在土城的周围。 狼骑兵还是要发展起来,以额尔德木图为游击将军,统领整个狼骑兵,游击将军之下,亦有左右千户官,百户官、总旗官和小旗官。 狼骑兵几乎是清一色的蒙古人,李自成只得将大通山的汉人监军陈大虎、杨卜雄提升为沙柳成民政官,平日不干涉军务,但狼骑兵出征,他们至少分出一人随军,做为额尔德木图的参谋,大事仍由额尔德木图做主。 最后一样,各处的牧民登记为汉籍,自然要用汉民,李自成给大草滩的蒙古人赐了高、林、李、刘四姓,给大通山的蒙古人,赐了王、张、陈、杨四姓,至于名字,只要是汉字即可,不做特别要求。 第511章 林丹与李娜 高一功等人离开行辕时,已经是午夜了,李自成进入卧房,娜木钟已经睡了一觉醒,“天命汗,他们真的同意归入汉籍?” “那是当然,归入汉籍之后,蒙古人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李自成将娜木钟搂在怀中,“说实话,娜木钟,现在的日子不好吗?” “妾身是觉得好,可是蒙古的勇士们……”娜木钟靠在李自成的怀中,温顺得像是羔羊。 更新最快 “我明白他们的想法,女人需要安逸,我便给他们充足的牧场定居,男人渴望战斗,我便给他们刀枪,直到有一日,他们自己疲倦了!” “天命汗,你真……无所不能……” 李自成在娜木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道:“放心,你很快就会看到,只要你的族人跟随了我,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娜木钟缩在李自成的怀中,心中却道:原来这个荒淫无耻的人,也有做大事的时候,难怪大汗在他面前俯首称臣,思索片刻,悄声道:“天命汗,既然都要登记为汉籍了,就给妾身赐个名吧!” 赐名?李自成一愣,娜木钟这个名字,原本就很上口,如果改了姓氏,韵味就会丧失殆尽,不过,既然入汉籍,名字非改不可,遂随口道:“就叫李娜吧,‘李’可是大唐的国姓,不过,私下还是叫你娜木钟,这个名字更上口。” “多谢天命汗!”娜木钟吃吃直笑,又道:“那大汗呢?大汗虽然不在了,天命汗也要给他赐个汉名吧?” “林丹汗?”李自成想起来了,给大草滩的蒙古人赐姓,是高、林、李、刘,“林丹”这个名字就很不错,后世的知名度也高,便道:“就叫林丹吧,既是汉名,也与原先的蒙古名字差不多,读起来又是朗朗上口。” 李自成已经伸出手过去,欲待放松一回,娜木钟却是缠住他的手不放,“天命汗,还有淑济呢,大汗先赐了名吧……” “淑济这个名,本身就不错,不用改了,直接加上汉姓,跟着林丹汗姓,就叫林淑济……” “妾身虽不是淑济的亲娘,却是对它有养育之恩,”娜木钟小声呢喃道:“妾身希望,淑济能随了母姓……” 娜木钟心中自有打算,淑济一直跟着她,早已是她的女儿,她现在随了李自成,淑济也就成了李自成的女儿,“李”姓不仅是她娜木钟的姓,更是李自成的姓,做为李自成的女儿,也更加名正言顺。 天命汗将来要是娶了淑济,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都姓李,却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李自成哪想到娜木钟的心思,他心中想的,倒是娜木钟本人…… 天明之后,额尔德木图拜别李自成,带着自己的侍卫们返回大通山,先一步整顿牧民,李自成则带着亲兵们出了北门,在蒙古士兵的指引下,帮助登记北城外的蒙古人。 永固城的民政框架尚未搭建起来,现在的民政官刘团富、罗布桑几乎就是孤家寡人,李自成恰好闲着没事,便主动要求将北城外的蒙古人登记为汉籍,顺便看看普通蒙古人抗拒的心思有多强。 未来的永固城,肯定要纳税,但牧民们刚刚过上好日子,还要向上层的军官纳税,负担太重了,这次将大草滩的蒙古人全部登记为汉籍,将来便要依照汉人的模式来管理永固城了,牧民不必向上层的军官纳税,改为向天命都督府纳税,由民政官代为征收。 军官们牧场可以分得大些,但他们无权向普通的牧民征税,想要额外的财物,可以,自己去抢,蒙古人不是喜欢劫掠吗?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但不能劫掠汉人,现在已经是一家了,要劫掠只能去边墙以外,那里有许多无主的土地,谁占据了就是谁的,李自成根本看不上游牧部落那些可怜的财物,他要的只是土地,一步步将这些土地收归己有,哪怕暂时无力管理,让他们在明面上归附也好。 出了永固城,放眼望去,几乎一片碧绿,只有零星的白点、黑点点缀其中,在这样的的草原上行走,人的心胸也变得开阔起来,难怪蒙古人特别眷念着草原,他们怀念的,也许不是曾经的家,而是在一望无际大草原飞马奔驰的感觉和生活…… 李自成一时起了雄心,用手一抖马缰,双腿夹住马腹,在黄鬃马臀上抽了一鞭,“驾……”战马吃痛,迈开四蹄,如飞般向前驶去。 真正的草原就是好,不用担心有暗沟、石墙什么的阻碍,只要能操控战马,扬鞭就是,呼呼的风声从耳际穿过,感觉像是飞了起来。 李自成已经好久没有在大草原上驰骋了,上次似乎还是去三角城的时候,也记不清是什么时间了。 何小米等亲兵也是快马加鞭,紧紧相随,连那两名伴行的蒙古人,也被勾得兴起,不断用马鞭抽打着马臀,口中发出“嗷嗷”的怪叫声,幸好只有两人,如果有数十人,气势一定非常骇人。 十余里的路,快马转瞬便到,李自成觉得不过瘾,却是拨过马头,从这个村庄越过去,直接去了下一个村落。 人口并不算多,李自成估摸着也就数十人的样子,此时牲畜自行吃草,蒙古人不论老少,都在抢着收割牧草,然后就扔在阳光下暴晒。 两名随行的蒙古士兵唯恐李自成不明白,便凑上前道:“天命汗,牧民们趁着夏季牧草富余的时候,收割些牧草,晒干了储存起来,做为牲口秋冬季的粮食。” 李自成点点头,他原本便是如此设计的,大草滩是一大片牧草地,但牧草成熟的季节就只有春夏两季,如果不让牧民们秋冬季节寻找山地牧草,只能给每户牧民多分牧场,牲畜吃不完的,可以收割晒干,库存起来,做为秋冬季的草料。 这样做的好处,牧民们不仅不用游牧、转场,更重要的是,春秋两季,蒙古人要抢着收割牧草,就将他们固定在自己的草地上,免得生出劫掠汉人的野心。 两名蒙古人先是过去和牧民打招呼,说明来意,知道是整个察哈尔部的决定,牧民的眼神中虽然生出依依之情,却也没有拒绝。 当牧民们听说来给他们登记户籍的天命汗李自成时,“呼啦”一下,一股脑全跪在李自成的面前,“叩见天命汗!” “多谢天命汗曾经给我们运来了粮食!” “哎呀, 今日可是亲眼到天命汗了……” 李自成不觉大喜,看来这些牧民,还能记得天命军给予他们的恩惠,也许牧民们和汉人百姓一样,都是善良的,只有充满着各种**的军官们,才会诱使他们走上屠杀的道路。 将这些蒙古人登记为汉籍的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唯一让李自成有些纠结的,便是给这些牧民们取上一个汉人的名字,这些名字,他们根本记不住,需要反复提示、告知,大半的时间,就是花在汉名上。 北门外的村落并不多,登记完毕后,李自成又打马奔腾了一会,直至夕阳快要西下了,方才返回城内。 不过三日的时间,大草滩上的蒙古人,差不多都是登记为汉籍了,李自成一时高兴,便在城中闲逛,一名亲兵飞跑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封了口的信封,压低声音道:“大都督,芦阳县李将军的紧急讯息!” 李自成盯着那亲兵的脸,可惜他的脸上,只有剧烈运动后的疲惫,并没有惊喜或者失望,他应该不知道讯息的具体内容。 接过亲兵呈上来的讯息,李自成觉得有千斤重,这是他对察哈尔蒙古改造的第一步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但愿李过不要让他失望。 李自成并没有在大街上打开,虽然身边有亲兵护卫,别人也不可能偷了看去,但他还是回到行辕之后,在座椅上落了座,方才缓缓撕了封口,打开讯息,里面只有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他也不着急,知道这是密信,便让何小米取来半盆清水,将白纸展开,平铺在清水中,充分润湿,纸面上立即显出一行清晰的字迹:猎物落网,烹之。 李自成大喜,这是他与李过约定的暗号!他将白纸取出,揉得稀烂,一面吩咐道:“小米,照原计划行事,给双喜传讯!” “是,大都督!”何小米虽然不知道讯息的具体内容,但从大都督的脸面上,他看到了一项喜讯。 又过了三日,李过着人将苏泰与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的尸体送回永固城,同时附上一封详细的文字说明和一份行军地图,标明苏泰和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出事的地点。 李自成在永固城内为苏泰和额尔克孔果尔额哲设了灵堂,比林丹汗死亡时还要隆重,允许附近的牧民入城叩拜、祭奠。上次林丹汗过世,因为身患恶疾,为免传染,尸体及时火花了,牧民们根本来不及祭拜。 苏泰与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的尸体,是用石灰腌制的,短时间内不会变质。 下午,李自成召集高一功、巴达西、吉日嘎拉,以及民政官刘团富、罗布桑,紧急商讨对策。 按照李自成对蒙古人的了解,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是林丹汗唯一的后裔,杀了他和他的生母苏泰,简直是对察哈尔人最大的侮辱。 第512章 一举两得 果然,巴达西、吉日嘎拉都是虎狼性子,听说有人杀了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和苏泰,主张立即起兵,为他们复仇。 更新最快 罗布桑的性子老成些,希望与大通山的额尔德木图将军商量一下,出兵毕竟不是小事。 高一功和刘团富原本是无所谓,他们连苏泰和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的面都未见过,说不上有什么感情,死了也就死了,掌管虎骑兵还会更加便利,倒是没有想到报仇的事。 不过,他们事先都得到李自成的指示,会议时竟然比巴达西他们还要激进,恨不得立即出兵,将强盗碎尸万段,壮丁杀尽,女人、牛羊、财物全部抢到永固城,做为对叛逆者的惩罚。 巴达西原本只是义愤填膺,听说还有女人、财物,一双招子里顿时闪现出贪婪的光,他与吉日嘎拉对视一眼,坚决要求严惩凶手,否则,就是对林丹汗,对察哈尔部所有先汗的不敬。 吉日嘎拉一向与巴达西比较亲近,更是将罗布桑批得体无完肤,指责他向敌人摇尾乞怜,根本不配做永固城的民政官。 李自成是天命汗,现在接管了察哈尔部,对于杀害额尔克孔果尔额哲与苏泰的行为,也是表现得相当恼火。 最后,高一功作为虎骑兵的统领,站出来说话了,“敢于冒犯察哈尔部,冒犯虎骑兵,虽远必诛!” 罗布桑见群情激奋,自己成为会场的少数派,赶紧闭上嘴巴,乖乖当了沉默#的羔羊。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不出李自成所料,结果是察哈尔部将倾尽全力,为苏泰和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复仇。 李自成向参加会议的人保证,驻扎在兰州的李绩部、驻扎芦阳县的李过部,将全力协助虎骑兵与狼骑兵。 对蒙古人来说,复仇更多的是一个幌子,他们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将别的部落屠杀、劫掠一空的借口。 李自成不过是挑动了蒙古人血液中嗜杀的因子,反正作战的双方都是蒙古人,谁死谁伤都无所谓。 永固城内外的蒙古人,早在吊唁的时候,已经被煽动起来,苏泰和额尔克孔果尔额哲虽然叛逃,私自离开了永固城,但他们毕竟是察哈尔部的人,是林丹汗的嫡亲,他们犯下错误,理应受到内部的处罚,外人杀了他们,不仅是对察哈尔部的蔑视,更是对察哈尔部的侮辱! 会议结束后,李自成先是给李绩、李过传令,让他们即刻打探讯息,军队向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出事的地点靠近,又给大通山的额尔德木图飞鸽传书,命他带着所有的骑兵,火速赶往凉州汇合。 永固城也是躁动起来,高一功在巴达西、吉日嘎拉的协助下,给周围的牧民传出军令:所有壮丁,必须在三日之内赶至永固城内汇合。 凉州城东北的石羊河畔,数千蒙古骑兵正严阵以待,原先林丹汗的王旗,现在已经换成了天命军的九州旗,高一功、额尔德木图站在两支队伍的最前方,他们的心思,早已穿过北面的边墙。 李自成带着娜木钟,亲自给虎骑兵和狼骑兵送行。 他跃下战马,接过何小米送来的虎头军旗和狼头军旗,双手各执一旗,迎着朝阳,缓行数步。 高一功、额尔德木图忙跃下战马,迎了上去。 “高将军、额尔德木图将军,虎骑兵和狼骑兵,我就交给你们了,”李自成将两面骑兵独有的军旗,交到他们的手上,“塞外荒漠甚多,这又是出塞的第一场战斗,无论胜负如何,都要将兄弟们带回来。” 李自成倒不是假惺惺的,在广阔的塞外,没有骑兵,绝难征服,他手中只有这点草原骑兵的种子,还指望他们成大事呢,第一次出征塞外,决不能太损兵折将。 “是,大都督!”高一功、额尔德木图都是单膝下跪,双手接过军旗。 “沿着石羊河,出了边墙,高将军出东北,循亦不剌山以东,再折而向西,返程的时候,沿着亦不剌山以西返回,”李自成将自制的行军草图交给高一功、额尔德木图,“额尔德木图将军先向西,再折向西北方向,一直到弱水为止。” “属下明白!”两人均是合手行礼。 “此次出征,你们没有援军,没有补给,”李自成向二人还了一礼,“一切,只能靠你们自己了,”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此次出塞,目的是复仇,所有的斩获,七成归属你们自己。” 额尔德木图低声咕嘟道:“可惜,我们的战马太少,太多的财物,怕是无法运回……” 高一功却是笑道:“出了边墙,难道还会缺少战马吗?” 李自成淡淡一笑,向高一功投去赞许的目光,这小子,刚刚接手虎骑兵,就深谙劫掠之道,不枉自己用心栽培,他向两人挥了挥手,“你们小心了,我在凉州城等着你们满载归来!” 高一功与额尔德木图已经出了边墙,虎狼骑兵已经去得远了,李自成方才拨转马头,缓缓回到凉州城。 他只是让何小米飞鸽传书郭世俊,便一头扎进书房,对着亲手绘制的行军地图发呆。 这一份地图,虽然不太准确,却是耗费了李自成大量的心血,可以说,自从决定为额尔克孔果尔额哲与苏泰复仇以来,他一直在准备这份地图。 后世的知识实在匮乏,他只知道,高一功与额尔德木图征伐的地方,叫做阿拉善右旗,里面有一个极大的沙漠,叫做巴丹吉林沙漠,这里已经是大戈壁的边缘,过了这块戈壁,便是后世的蒙古国了,在这个时代,就是蒙古人生活的漠北。 唯一能从大明的地图上找到的痕迹,便是亦不剌山,除此之外,地图上几乎一片空白。 既然是戈壁的边缘,又被巴丹吉林沙漠分割,不可能出现大片的牧场,虽然有蒙古部落在此游牧,人数应该不会太多,高一功、额尔德木图两部的骑兵,已经超过四千,胜利本身没有什么悬念,关键是战后。 难道任由此地处于荒芜状态? 不可能!李自成随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游牧部落无孔不入,此处一旦成为无主地,很快就会被边缘的游牧民族所占据,对天命军来说,依然是敌人。 能不能将此处置于天命军的管辖之下?如果能成为天命军的牧地,那就更好了! 李自成原本栽赃此处的蒙古人杀了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和苏泰,主要的为了激起蒙古人的仇恨,然后通过战争、掠夺来加强对察哈尔蒙古的掌控,此时却有了新的想法。 阿拉善右旗恰好是凉州、甘州的北部屏障,如果能置于天命军的管辖之下,那整个河西走廊也就有了战略上的缓冲之地,驻扎在此处的李绩部也就可以腾出手来,将来可以参与到与朝廷的战斗中。 但李自成对阿拉善右旗的地形、地貌、人口,那是一无所知,没办法,只好让郭世俊过来,郭世俊原本是研究历史的,也许他对这一片土地,有更深的认识。 接到何小米发出的飞鸽传书,郭世俊马不停蹄赶往凉州,终于在端午节那日,赶到凉州府。 何小米奉了茶水,便带上门出去,娜木钟知道李自成与郭世俊有要事协商,干脆带着养女李淑济出门散步。 行辕的厅堂内只剩下李自成与郭世俊两人,门口有何小米把守,两人可以悉心长叹了。 李自成与郭世俊稍稍寒暄几句,便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的困惑,只有在郭世俊面前,他才恢复了普通人的面目,不用再装神了,郭世俊是唯一知道他底细的人。 郭世俊仔细看了李自成绘制的行军草图,又将大明的行军地图拿过来比对了一会,用手摸了会鼻子,装模作样道:“大都督想要这塞外的土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虎骑兵和狼骑兵出边墙复仇,整个阿拉善右旗,恐怕要成不毛之地了……” “那依世俊来看,天命军还能有效掌控吗?”李自成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这几日一直心绪不宁,只等着郭世俊解惑。 “大都督想要掌控这片土地护卫河西走廊,属下倒有一个法子,”郭世俊吞了两口茶水,方道:“阿拉善右旗以西,也就是马鬃山的北面,一定有蒙古人游牧,只要将他们迁出一部分至阿拉善右旗的牧场,并加以管理,就能达到目的。” “可是,他们肯迁移吗?又怎的接受天命军的的管辖?”李自成一向有主见,可是在郭世俊面前,似乎恢复了小学生的身份。 “实力,在游牧部落面前,除了绝对的实力,不会有第二条道路,”郭世俊用手在行军地图上画出南北两条路线,“沿着这两条路线东迁,然后索性连这一片区域一并控制了,恐怕高一功他们还要忙乎一阵子。” 李自成大喜,这样一来,整个河西走廊的北缘,都将成为天命军掌控的一个战略缓冲地,“世俊的主意不错,正好一举两得,”顿了一顿,又道:“世俊以前是研究蒙古历史的?” 第513章 通婚总督 郭世俊心有灵犀,讪讪一笑,道:“属下研究的是汉朝的历史,对于蒙元、大明的历史,只是一知半解,不过,历史会变迁,但地形地貌却不会轻易改变。 更新最快” “世俊的意思……” “大都督要保护河西走廊,索性将实地向北扩张至戈壁,只要守住东西两端的出入口,不但河西走廊,”郭世俊用手在地图上一划,将整个阿拉善右旗及以西的地区全部圈进去,“这一片的区域都是安全的,此处与漠北之间,并无通行的道路,戈壁是北部的天然屏障,阻绝了大规模的骑兵……” “……” “阿拉善右旗的西面,讨来河的下游,叫做额济纳,蒙元时代叫亦集乃,就是汉唐时代的居延海,明初冯胜将军在此打败蒙元的余孽,捣毁了黑水城,如果在此处驻扎一支军队,就能将漠北、漠西的骑兵阻绝在外。” 李自成原本不知道居延海的确切位置,但居延海他是知道的,它简直就是如诗如画的代名词,仅仅大片金黄色的胡杨林,在电脑上看起来,就是美不胜收,他压制住心中的冲动,淡淡地道:“那东面呢?” “东面的出口就宽阔多了,”郭世俊将李过驻扎的芦阳县、北面的戈壁、东面的黄河圈起来,“这一片区域,大约就是阿拉善左旗,戈壁以北,没有通行的大道,借助黄河与贺兰山,也可以阻挡东面的敌人,只有东北方一处缺口,即便不能驻扎强军,至少也会给兰州一定的预警时间。” “世俊是说,连这阿拉善左旗,也要一并收了?”李自成的心中,已是心潮澎湃,能收回这些故土,距离他心目中的华夏帝国,又进了一步。 不过,他有一种感觉,这一片区域,包括阿拉善左旗、阿拉善右旗,还有那个充满诗意的居延海,实在是太大了,又是隔壁的边缘的荒漠地带,人口稀少,交通不便,控制起来恐怕很难。 “暂时恐怕不行,但可以做为发展的方向,”郭世俊摇了摇头,基本上打消了李自成的念想,“阿拉善右旗、亦集乃这一带,光是消化,恐怕就要不少时间。” 李自成点点头,的确不能操之过急,天命军最主要的敌人,还是大明,不能将主要兵力和钱财投放在边墙之外,“依世俊来看,现在如何掌控阿拉善右旗与亦集乃?” “大都督,这一片区域太过荒漠,未必适合农耕,如果要立省,恐怕不值得,”郭世俊道:“属下有两个法子,一是捣毁边墙,将阿拉善右旗与亦集乃,直接归入甘肃,实行无缝对接;二是实行总督府、都护府之类的机构,专门管理。” 捣毁边墙? 李自成觉得太早,除非真正成为熟地,天命军又有足够的实力长期驻军,方才可以与甘肃合并,否则,一旦毁了边墙,万一亦集乃的驻军守不住,整个河西走廊就成了不设防的区域,“还是设立总督府吧,做为过渡时期的军政机构。” 郭世俊也是倾向于总督府之类的军政机构,他的心里年龄比李自成大得多,自然不会贪功冒进,心中倒是对李自成的老成,有着几分赞许。 “大都督,总督府可以放在黑水城,以堵住西面的口子,也可以放在龙首山以北,距离凉州很近,控制起来就会越容易,还可以放在亦不剌山以东,为了将来的阿拉善左旗,几处各有优劣,大都督自行斟酌。” 李自成斟酌片刻,虽然最喜欢令人荡气回肠的居延海,但还是决定将总督府放在龙首山以北,“黑水城太过偏西,不利于掌控这一片地域,亦不剌山以东,又太过偏东,阿拉善左旗毕竟不在我们手上。” 郭世俊点点头,道:“黑水城遗迹尚在,只要有壮丁,修复并不困难,但总督府所在,一向是小股游牧骑兵的牧场,并没有城廓,需要选址,还有总督府的名称……” 李自成心中一动,整个阿拉善右旗,将要成为一片无人之地,趁此机会,恰好可以抹平游牧民族的历史,“世俊,总督府位于龙首山以北、黄河以西,就叫河西总督府,将来若是单独立省,就是河西省。” “……” “河西总督府下辖两府:龙首府与黑水府,龙首府与总督府同城,黑水府就在原先的黑水城,应该在居延海附近吧?府下立县,作为游牧民族的定居点。” “大都督说得是,现在的府县,也许没有多少税收,却可以让游牧民族定居下来,就像大草滩、大通山那样,”郭世俊也不知道李自成是如何想出这些新奇的主意,“只要游牧民族能定居下来,慢慢就会进入汉人的范畴,掌控起来也便利。” 李自成主意,大部分来自网络小说,这是郭世俊以前极为反对的,所以并没有在这方面做交流。 但郭世俊的想法,与李自成的主意基本一脉相承,“世俊,我打算在为游牧民族划定牧场的时候,顺便将他们登记为汉籍,根据牧场的大小,或五户,或十户,组成一个村落;或数十户为一镇、一县,相互之间并无统属关系,游牧民族一旦分散了,也就丧失了与汉人对抗的本钱,再给一些赋税上的优惠……” “大都督说得是,想要归化他们,就得给他们一些甜头,让他们能生活下去,如果压榨得厉害,反抗就会越强烈,”郭世俊虽然历史知识、社会知识丰富,但没有李自成这么多想法,在李自成面前,只能帮着参详参详,“大都督,如果能迁入一部分汉人就好了,杂居、通婚……” 李自成也知道,这是归化异族最好和最快的方式,不过,将汉人迁入河西总督府,他们将以何为生?这里能生产粮食吗?如果像陕北那样,连着大旱怎么办? 他用目光在行军地图上一扫,心中忽地一悟,“世俊,亦不剌山是此处最高的山脉,不知道是否有矿产?如果山中有重金属,倒是可以派出汉人前来采矿。” “这个,属下不知,”郭世俊不是神仙,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属下似乎有些印象,亦不剌山,后世叫雅布赖山,山中有圣泉。” “圣泉?”李自成原本就打算给亦不剌山更名,抹去游牧民族的痕迹,便道:“这亦不剌山,以后就叫圣泉山吧!” “圣泉山?”郭世俊有诚惶诚恐,道:“大都督,这圣泉,也许只是传说,也许是属下记错了,做不得准……” “那有什么关系?我要的只是一个汉化的名字而已,”李自成笑道:“就算没有圣泉,或许百年前、千年前、万年前有呢!” “哈哈哈……” “哈哈哈……” 二人相对大笑,却怀着相同的心思。 如果高一功他们一切顺利,河西总督府即将成立,下辖龙首、黑水两府,不仅拱卫着河西走廊的安全,又能给虎骑兵、狼骑兵凭空增加不少骑兵。 不过,李自成现在缺少一个人——河西总督府总督! 他绞尽脑汁,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最后却是向对面看去,“世俊……” “大都督……”郭世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每次李自成交给他难题的时候,似乎就是这样,脸上挂着坏坏的笑。 “世俊熟悉历史、地理,又洞悉了历史的发展方向,这河西总督的人选,非世俊莫属,”李自成不等郭世俊开言,继续道:“世俊刚才不是说,与游牧民族杂居、通婚,可以加速他们的归化……” 郭世俊一时不明白李自成的意思,“大都督的意思是……” 李自成笑道:“我看世俊已经到了婚娶的年龄,却至今无妻,心中实在不忍,这个河西总督,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大都督是让属下娶蒙古女人?”郭世俊顿时苦着脸,像是刚才的茶水中有一只苍蝇,连河西总督的正事倒是忘了,“属下……属下……” “蒙古女人咋了?”李自成故意板起脸,假做生气的模样,“为了未来的华夏,有些牺牲是必要的,你看,为了整合察哈尔部,我不是也娶了娜木钟吗?” 这是一回事吗?你娶的可是娜木钟,林丹汗的大福晋,那可是漠南草原上“最灿烂的明珠”……郭世俊欲哭无泪,但李自成实在是“好意”,再说大都督的命令,他能不执行吗? “世俊,你也别苦着脸,没准你也能遇上一颗‘草原上的明珠’,到时候还得感谢我呢!”李自成用手指着郭世俊的鼻子,“实在不行,你可先娶妾……” 郭世俊摇着头苦笑,他知道李自成并不是作弄自己,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加快蒙古人的归化,再说,虽然是一桩政治婚姻,好在李自成没有指定具体的人选,也就不再纠结,“大都督,既然要修筑河西总督府,还要恢复黑水城,你总得给我一些壮丁吧?” “这好办,李过的第二千户就驻扎在芦阳县,离此不远,他身边有千余战俘修筑边墙,现在应该完工了,这些战俘就转交给你,”李自成亲手给郭世俊换了茶水,又道:“还有,河西总督府乃是新地,牧民有是蒙古人,为了你的安全,李过的骑兵,暂时由你调遣。” 第514章 汉清局 第515章 庆功宴 第516章 八条军律(上) 李自成不知道是如何上床的,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娜木钟用葛根为他做了醒酒汤,轻手轻脚端进来,“天命汗醒了?这是妾身亲手做的葛根汤,趁热喝了吧……” 葛根汤呈淡红色,应该是加了糖的,色味都很诱人。 更新最快 李自成接过汤碗,一口干了,“娜木钟,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已经是辰时中了,”娜木钟接过汤碗,放在床头的方桌上,“天命汗昨晚喝高了,吐了好些……不多休息一会了?”她的脸上挂着微笑,倒像是温柔的汉人小娇妻。 李自成用手指按摩着太阳穴,昨晚喝得太多,到现在还是头昏脑涨的,他长叹一声,道:“他们怎么样?” “他们也是醉得一塌糊涂,吐了一地,吃下的牛羊肉差不多都还了回来,妾身清扫了半日,这屋里还有一股酒味,”娜木钟掩口而笑,道:“天命汗现在知道蒙古人的厉害了?” “也就是酒桌上厉害,”李自成心道,他们和自己一样,也是酩酊大醉、呕吐不止,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蓦地觉得有些不对,忙道:“他们已经不是蒙古人,现在都是汉人兄弟了。” 娜木钟柔声道:“是,是,都是汉人兄弟……妾身说错话了,”轻步走到窗前,替李自成按摩起太阳穴,“天命汗,这样是不是舒服些?” “嗯,”李自成轻轻点头,“不过,我还要会见他们,娜木钟,你去准备一些早点,我要起床了。” “茶水、早点已经准备好了,”娜木钟将李自成的衣物取过来,“妾身侍候天命汗起床吧!” 李自成看到熟悉的内衣,心中一动,掀开被角一看,身上果然光滑滑的,估计昨晚宿醉不醒,吐在身上,娜木钟替他换了衣服,她一个女人,怎能搬得动自己这般大汉?遂轻声道:“娜木钟,辛苦你了!” “天命汗说哪里话,能侍候天命汗,是妾身的福分,”娜木钟看了李自成一眼,一双美丽的眸子溢出光彩,明艳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妾身是女人,不懂大事,只能为天命汗做些端茶倒水的事。” 这一刻,李自成感觉到,娜木钟根本不像是草原上的那种奔放的野丫头,娴静似水,佛柳扶风,更像是江南水乡的俏美佳丽,他又一次醉了,便拦住她的双肩,将她搂在怀中。 时间已是停滞了,二人相互倾听着对方的心跳,娜木钟闭上双目,俯卧在李自成的身上,再没有比这更健壮、更安全的胸膛了! 不知道过了过久,淑济闯进来,见娜木钟与李自成拥在一起,歪着脑袋,好奇地道:“额吉、大都督,你们在做什么呢?淑济饿了……” 李自成抽开手,拍拍她的小脑袋,“淑济莫急,我们马上就早餐!”又看了眼刚刚起身、正在用手摸着头发的娜木钟,“娜木钟不是会汉话吗?为何不教教淑济?她这个年纪,正是学习语言的最好时期。” “是妾身失于计较了!”娜木钟将衣衫取过来,帮助李自成快速穿好。 “奥,也没什么,待回到西宁,让淑济去学堂,她这个年龄,很快就能学会汉话!”李自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亵裤套上。 “学堂?学堂是什么?”娜木钟停下手中的活计,让李自成自己穿衣,双目却是定在李自成的面庞上。 “就是让小孩子学习知识的地方,将来回到西宁,你就明白了。” 李自成漱洗完毕,一面陪着淑济吃着娜木钟亲手准备的早餐,一面让何小米去通知高一功、王俊卓他们前来开会。 今日的会议,主要是传达军律,虎骑兵和狼骑兵的民政官们,并不需要参加,只有游击将军和千户官们。 稍顷,六人先后来到李自成的行辕,何小米奉上茶水,便立在李自成的身后。 李自成轻磕着茶水杯,笑道:“各位,昨晚的酒意已经过去了吧?” “过去了,过去了,属下多谢天命汗的酒肉!”王俊卓讪讪一笑,原想将天命汗灌醉,没想到他比天命汗先倒,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摔倒在放桌底下的时候,天命汗分明还是端坐不动。 他不知道的是,昨晚的宴席上,大家所饮的酒水各不相同,因为贪酒,王俊卓恐怕喝得最多,加上高一功他们又替李自成卸了担子,舍身奉陪,李自成比王俊卓少喝了不少。 尽管如此,李自成还是酩酊大醉,若是娜木钟有心害他,九个李自成也是去见天主了。 张建、陈成、林西、李吉他们,也是将目光定在李自成的脸上,心中泛起了嘀咕,天命汗不但可以和天主通话,连酒量也是无可匹敌…… 在座的各人中,只有高一功清楚中间的猫腻,但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端着茶水猛喝。 李自成嘿嘿一笑,岔开话题,“今日召你们过来,乃是商讨虎骑兵与狼骑兵的军律,昨晚的酒宴上,本汗已经预先做了说明。” 王俊卓这才想起,宴席开始不久,李自成的确说过,不过,昨晚喝得太高了,早已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连一点准备的机会都没有,暂时只能做听众了。 张建、陈成他们,也和王俊卓差不多,到现在脑子还迷迷糊糊的。 李自成看着一双双迷茫的目光,心中不觉好笑,王俊卓这些人,一点脑子都没有,也不对,在蒙古人当中,王俊卓不仅作战勇猛,也算有些脑子了,可是今日…… 他放下茶水杯,淡淡地道:“各位,虎骑兵和狼骑兵,已经经受过战场的考验,正式纳入天命都督府的属下,在今后的战斗中,作为骑兵,他们必将发挥出极为重要的作用……” 这些没有任何营养的话,李自成自己都感觉都有些无味,不过,总得给王俊卓他们一些思考的时间,免得将来他们心生怨言,至于他们醉酒脑子晕乎乎的,那是他们的事,谁让他们贪酒呢? “虎骑兵与狼骑兵,数量不多,目前只有四千骑兵,想要打败女真骑兵,暂时是不可能的,不过,虎骑兵和狼骑兵,做为天命都督府的两个拳头,必须发展壮大,自身的战斗力必须增加,最低限度,不能输给同等数量的女真骑兵!” “天命汗的意思,是要与女真人为敌?替蒙古人……不,替大汗复仇?”王俊卓身上的血性,一下子就被李自成勾动起来了,他的胸中剧烈地燃烧起来,恨不得马上投入战场,和女真人痛痛快快地打一仗。 李自成心道,老子花这么大的气力组建虎骑兵和狼骑兵,难道就是为了蒙古人?察哈尔蒙古人已经不存在,最后一位正宗的大汗已经死了蒙元已经寿终正寝,老子心中所想,乃是为了华夏! 这样的话,只能憋在心中,决不能说出来,至少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不过,从王俊卓的心思来看,他是将女真人看做世仇,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虎骑兵、狼骑兵发展的大方向,并没有问题。 李自成笑而不答,顿了一顿,忽地朗声道:“要想成为一支真正强大的骑兵,必须有严格军律,勇往直前者、舍生忘死者,奖,畏缩不前、贪生怕死者,罚!” 蒙古人以前就是这么做了,理论上没什么问题,王俊卓他们不住点头,但目光早就定在李自成身上,不知道李自成会为他们制定什么样的军律,如果像汉人军队那样,对百姓秋毫无犯……蒙古人恐怕做不到…… 李自成目视王俊卓,淡淡笑道:“俊卓一直是狼骑兵的统领,以前就是呼图克图汗麾下的铁槊科诺特十苏木之一,一定是身经百战,不知道俊卓有没有一套严格的军律?” “啊……属下……属下没有,以前,连大汗都没有制定过军律……”王俊卓不知道被李自成突然点名,一时惊得语无伦次,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心中却是一动。 难怪在漠南,察哈尔部总是败于女真人,连瓦察尔图察汗城、归化王城都丢了,难道这一切,就是因为蒙古骑兵没有严格的军律……大汗当日为何没有制定一套统一的军律? 李自成的眼中,毫不掩饰地透出一股失望,直到王俊卓羞愧地低下脑袋,他又扫了眼高一功、张建、陈成、林西、李吉他们,缓声道:“你们呢?你们制定过军律吗?你们有过准备制定军律吗?” 对蒙古人来说,从来就没有律法,即便当年入主中原,也只是依靠骑兵维持着对汉人的奴役,尚未等到建立一整套的律法,便被洪武皇帝赶回草原,并且陷入分裂之中。 草原上从来就没有律法,只有生存之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弱小的部落、民族,只能生存一时,要么被强大的民族、部落鲸吞,要么被强大的敌人屠绝,除此之外,没有第三天道路。 所以草原上不需要律法,生存之道,就是唯一的律法! 第517章 八条军律(下) 和王俊卓一样,张建、陈成他们,事先不可能准备一套军律,他们以为,在草原上战斗,还是遵循着以前的规律。 更新最快 不过,李自成准备好了,待在凉州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为这个准备着,只有军律,才能约束虎骑兵和狼骑兵,将他们真正纳入天命军的轨道,为未来的华夏做出贡献。 他淡淡一笑,道:“虎骑兵和狼骑兵,除了在草原上作战,最终还要回到汉地生活,必须遵守汉地的习惯,如果没有军律,汉地如何安宁?别忘了,现在我们都是汉人,汉地百姓,不仅是我们的兄弟,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除了高一功,这些样的话语,他们恐怕不能完全理解,但他们看着李自成从未有过的严肃,不自觉点头同意,他们更想看看,李自成要为骑兵们制定出一些什么样的军律。 李自成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递给身后的何小米,“小米,你将上面的军律,一条条读出来,注意读得慢些!” “是,大都督!”何小米喝了口茶水,展开白纸,朗声道:“其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何小米还待读下去,李自成伸手阻止了,“一功、俊卓,还有你们这些千户官,咱们一条一条来,这一条怎么样,你们能保证遵守吗?” “属下谨遵大都督设立的这条军律!”高一功是汉人,原本就是天命军第二千户李过属下的千户官,天命军的军律中,就有这样一条军律,对他来说,自然没什么。 王俊卓原本还在思索,不过,他昨日已经当众表态,从此以后,全心全意追随天命汗,今日若是反悔了,不但天命汗会震怒,就是属下的骑兵军士,也会不耻于他的反复无常,一旦人心没了,他这个狼骑兵统领,还能做得下去吗? 况且,这只是军律的第一条,先看看再说,遂道:“属下会遵守这条军律!” 李自成见王俊卓迟疑了片刻,心中已是不满,幸好王俊卓转变得快,便冲着何小米挥挥手,让他继续读下去。 何小米继续道:“其二,虎骑兵与狼骑兵出征,如果劫得女人、牛羊、金银等,七成自留,三成上交天命都督府!” “七成自留?”王俊卓大喜,按照这样的分配规则,狼骑兵劫掠到的财物,大部分归于自己,上交的部分,只是相当于赋税而已,他脱口而出道:“属下谢过天命汗!” 对高一功来说,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了,原先在天命军中,所有缴获的财物,都是要交公的,他的心思,也和王俊卓差不多,几乎要要抱着李自成大声感谢了。 张建、陈成、林西、李吉等人,并没有多少说话的权利,不过,李自成如此与虎骑兵、狼骑兵分成,还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高兴都来不及,哪还会反对? 这一条军律,在众人眼中,就是天命军允许他们出外劫掠,除了高一功,其余的五人都是习惯了劫掠的生活,如果将他们圈养永固城、沙柳成,他们还真的不太适应。 李自成点点头,冲着何小米示意,何小米忍住笑,继续道:“其三,战场缴获的壮丁、战马必须交天命都督府集中处理,按照战争之前的约定处理!” 李自成补充道:“壮丁、战马都是军事上的战略物资,必须由天命都督府统一安排,一般情形下,战马五五分成,壮丁在完成一年的劳役后,将归还俘获这些战俘的那支骑兵。” 王俊卓知道,李自成一直比较看重战马,除了虎骑兵和狼骑兵,天命军还有第一千户、第二千户,他们都是骑兵,急需战马,能归还壮丁已经很不错了。 再说,他能反对天命汗的决定吗? 几人都是点头,明确接受了这一条军律。 何小米见探讨已毕,忙道:“其四,虎骑兵、狼骑兵必须严格约束士兵,不得在汉地劫掠,即便路过汉地,也不得惊扰、祸害百姓,违令者斩,家产用于赔偿损失,如果家产不足于赔付,其余的部分,由虎骑兵、狼骑兵的最高统领负责赔偿!” “啊……”王俊卓大吃一惊,士兵祸害百姓,长官还要承担责任?草原上哪有这样的规定?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李自成不但要长官们严格约束士兵,更是要保护汉地的百姓,哎,自己已经登记为汉籍了,还能说什么呢? 草原上的那些同族,现在已经投靠了女真人,他们都是敌人,只有天命汗……只有汉人,现在才是自己的兄弟…… 王俊卓与高一功对视一眼,都是使劲点头。 李自成道:“你们明白道理就好,我们现在都是汉人,自然不能祸害自己的兄弟姐妹,如果祸害了百姓,将来还有谁给我们生产粮食?”也不管他们是否听得懂,直接让何小米开始下一条。 何小米道:“其五,分配战利品时,士兵每人一份,小旗官份半,总旗官两份,百户四份,千户八份,最多不得超过十份!” 王俊卓他们都是大喜,按照这条军律,将来在战斗中有斩获,军官们能分得更多,而按照蒙古人原先的习惯,军官与普通的参战士兵一样,只不过财物尽着军官挑选,牛羊肥美些,女人的腰板粗壮些…… 高一功倒是无所谓,游牧民族的财物,他绝少看得上,若不是大都督的命令,他在懒得担任虎骑兵的统领,不过,他不喜欢这些财物,将来可以出售,有胜过无,他自然不会反对这条军律。 “其六,在大草滩和大通山,鼓励百姓饲养家禽家畜,在房屋周边种植蔬菜,用各种方式发家致富!” 这一条基本不用讨论,乃是帮助永固城、沙柳成的百姓走向富裕,众人感激还来不及呢,只有王俊卓向李自成提出点意见,希望天命都督府能提供一些种子,并派人进行技术指导。 李自成是答应了,不过这需要时间,天命都督府暂时也没有足够的人手。 “其七,虎骑兵以永固城为中心,狼骑兵以沙柳城为中心,实行畜牧、定居,出征的时候,会有天命军的军队保护他们的家眷,如果将士们富裕了,也可以去西宁、兰州等城市内买房定居,但须得遵守天命军的律法。” 原本王俊卓他们最大的担心,便是将士们出征之后,家眷的安全无法保证,既然天命军保护眷属的安全,他们就放心了,至于是否去汉人比较多的西宁、兰州等中心城市定居,那是自愿,不是强迫,他们倒不用担心。 再说了,如果没有足够的财物,去城市内生活,也是一种奢望,大部分牧民,还是愿意生活在牧场附近。 李自成待众人商讨已毕,方才缓缓道:“还有一点,本汗一直拿不定主意,你们帮着参详参详,”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道:“每次出征,都可能出现死亡的情形,究竟要如何抚恤伤亡兄弟的家眷?” “这个好办,”王俊卓终于捞到机会替天命汗分忧了,“我们蒙古人……以前的蒙古人出征,也会有伤亡,士兵若是战死了,根本不用抚恤,同族的人自会照应他的妻儿。” “奥?”李自成这才想起,虎骑兵和狼骑兵还保持着游牧民族的性子,士兵战死了,同族或是同伴就会接管了他的妻和子,难怪虎骑兵和狼骑兵出征,每次都会劫掠大量的女人和孩子。 他们虽然饮毛茹血,但在这一点,却是比汉人更加实用,难怪出征的士兵都是悍不畏死,他们根本没有后顾之忧。 汉人士兵一旦战死了,妻子为了贞洁之类的事,非得守寡不可,即便有足够的抚恤,也会孤苦一生,万一抚恤不到位,还不知道带着孩子如何讨生活。 王俊卓见李自成正在沉思,以为他不同意,万一像士兵违反军律祸害百姓那样,由统领给予赔偿,那就麻烦了,便道:“天命汗,若是伤亡的士兵都要抚恤,哪有那么多的财物?” 李自成点点头,现在的情形,天命都督府自身也是穷,王俊卓的意见,也不失为好办法,遂道:“就依俊卓之言,士兵伤残者,其原先财产不变,战利品发两份;士兵战死者,由同族或同伴照顾他的妻儿!” 八条军律探讨完毕,上午的会议就算结束了,李自成为了增加虎骑兵和狼骑兵的荣誉,授予每位将士“战士”称号,从最低的一级开始,最高八级。 战士的级别,与职位的高低没有关系,只是代表着其人在战场的勇猛程度,以及立功的状况,也没有额外的俸禄,仅仅是一种荣誉。 “战士”的称号,就像是后世星条旗国的大学,门槛非常低,只要是虎骑兵和狼骑兵的将士,都是一级战士,但要想“毕业”,取得更高的级别,就要拿出自己的本事了。 不管别人有什么想法,高一功对八条军律,并没有反对意见,他惦记倒是李自成行辕,不知道酒肉备好了没有,话刚说出口,却被李自成把眼一瞪,“新的军律刚刚下达,你不速去传达给将士们,还要像昨日那般醉成一团烂泥?送客!” 高一功吓得一哆嗦,赶忙灰溜溜地逃了。 第518章 林丹汗的福晋们 第519章 排定座次 第520章 海北府 第521章 重回兰州 第522章 叫天不应 日落之后,李自成带着一对亲兵,去赴梅之焕等人的宴会,刚刚出了都督府,后面一名亲兵小跑着追上来,喘着粗气道:“大都督……大都督,汉清局的急讯!” 李自成有些吃惊,“今日才刚到达兰州,汉清局的讯息就到了?” “大都督,这几分讯息都是从西宁转发过来的!” “奥!”李自成的脸上挂着笑意,依次将几分讯息打开,看着看着,他就笑不起来了,眉头皱成“川”字,目光显得呆滞,双肩发出有节奏的抖动…… 何小米吃了一惊,忙唤道:“大都督……” 李自成将几分讯息折叠好,放进内衣口袋,长叹一声,道:“没什么,先去赴宴吧!” 何小米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好的讯息,他左思右想,却是猜不到,李自成既然不说,他也不敢发问,只得随在李自成的身后,慢慢挨近省府。 更新最快 梅之焕、杨肇基、汤若望三位主人,早就与梁文成、沈道在喝茶闲聊,正说到河西总督府的事,见了李自成,五人都迎了出来,齐齐跪在府内,“大都督!” “不用多礼,都起身吧!”李自成将梅之焕扶起,只是向其余几人挥挥手,“梅老爷子一把年纪,就不用多礼了。” “要的要的,”梅之焕顺势起身,用目光围着李自成打转,“大都督连亦集乃都收回了,老朽佩服佩服……咦,大都督怎的……难道是害怕喝酒?放心,老朽绝不会强人所难!” “哪里,老爷子费心了,”李自成估计,自己的脸色吓着梅之焕了,便淡淡一笑,道:“老爷子,咱们进去再说!” “是,是,看老朽这点出息……见着大都督就激动得不知南北了……”梅之焕讪讪一笑,忙将李自成引入室内,奉上主位。 酒菜已经上桌,但李自成的兴致不高,也就没有了想象中的热闹,他只是问了梅之焕,新的政体是否运转灵活,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低头饮酒。 汤若望一向不看别人的脸色,连跪拜李自成,似乎还是第一次,不过,在李自成面前,他也不敢随行。 见气氛有些沉闷,便主动道:“教皇,这段时间,兰州黄河二桥早已修筑完毕,水泥大道从黄河以北越过会州,快要接近靖远县了,这些筑路队下一步要修筑何处,属下也好早做准备!” 黄河以北的会州,这已是李自成的心里极限,水泥大道从兰州延伸至会州,可以有效掌会州府城周边的土地,尽快汉化会州,从北面护卫兰州。 但会州的土地上,不仅荒漠化严重,高山峡谷比比皆是,又没多少人口,即便境内的道路纵横交错,也不会有多少赋税,暂时还是算了。 天命都督府的发展中心,还是在兰州,以及它南面的府县。 兰州的东南方向,一共有三府:巩昌、洮州、陇南,其中兰州至巩昌府,因为在兰州至固关的兰固大道上,水泥大道早已通行,关键是更南面的洮州、陇南两府。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先将大道延伸至靖远县,方便为秦大年部调动物资,然后将筑路队、筑桥队移至南方,在兰州与洮州、巩昌至陇南、洮州至陇南之间修筑大道,整个陇右,以兰州、巩昌、洮州、陇南四府为框架,将来条件成熟,再向县域延伸。” “属下明白了!”汤若望挠挠发丝,道:“可是,离开兰州去南方,距离属下的辖地太远,只能交给梅老先生了!” “如此造福百姓的好事,老朽责无旁贷!”梅之焕拱拱手。 汤若望又道:“兰州府城,接纳了了大量的流民,如今人口已经超过十三万,按照教皇的意思,人口很快便能达到十五万,可兰州城太小,城内已经显得十分拥挤,再要增加人口,恐怕连住房都困难……” “扩建,”李自成的眼中,兰州将是陇右的第一大城,人口的数量、城市的面积等,当然要增加,“兰州黄河二桥已经通行,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理论上都可以扩张,你先着人勘测,选择地形相对平坦的方向,作为扩建的主要方向,城内住不下,暂时安置在城外,将来再修筑城墙。” “教皇说得是,在下受教了!”汤若望拱拱手,“在下明日便着人去城外勘测。” 李自成见场面再次冷了下来,也不开言,却从怀中掏出刚刚收到的讯息,放到桌上,“这是刚刚收到的讯息,你们都看看!” 梁文成这才明白,李自成的情绪不对,恐怕与这些讯息有关。 讯息只有两份,一份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高迎祥、张献忠等盗贼,被困于车厢峡,车厢峡长40里,四面绝壁,盗贼一入峡口,即遭到朝廷、地方武装的袭击,或垒石断路,或投石飞击,或纵火烧林,盗贼损伤严重。 另外一份讯息,时间上稍稍早些,七月份的时候,皇太极叩关,大同告急,朝廷急调曹文诏协助总督张宗衡守卫怀仁,据说,朝廷正调动关宁铁骑增援大同。 众人看望这两条讯息,都是面面相觑,乍看起来,这两条讯息,与天命军没什么直接的关系,细究之下,朝廷两线作战,对天命军还是好事,不知道李自成因何情绪低落。 只有梁文成稍稍懂得李自成的心思,“大都督可是担心大同、京师附近的百姓?” 李自成道:“咱们先说说盗贼的事,文成,还有你们,都说说,盗贼被困车厢峡,结果会怎么样?” 梁文成小心地道:“既然车厢峡如此险峻,朝廷又是集结重兵,由陈奇瑜统一指挥,按理说,这次盗贼恐怕要全军覆没了,大都督,我们离得太远,就是想帮他们一把,也是鞭长莫及……” 众人纷纷点头,杨肇基是武将出生,十分知晓明军的战斗力,在战场上,难以匹敌游牧骑兵,但要对付盗贼,还是绰绰有余,而且,这次盗贼误入车厢峡,前进无路,坚守应该没有充足的粮食,不被朝廷大军灭掉才怪。 李自成冷冷一笑,道:“文成就不用替盗贼担忧了,盗贼自有盗贼的法子,如果盗贼这么容易被歼灭,北五省早就宁静了。” 他原本还十分奇怪,陈奇瑜统一指挥五省的军队,又是举人出身,怎的就被盗贼骗了?张献忠、高迎祥之流,多次接受朝廷的招安,又多次反叛作乱,如此反复无常的小人,他说过的话,怎能做得准? 但另一条讯息上,已经给出答案! 鞑子入塞,叩关大同,曹文诏被调往怀仁,朝廷围困盗贼的兵力捉襟见肘,陈奇瑜一定是在兵力不足的情形下,万般无奈,被迫接受盗贼的投降! “大都督是说,盗贼在如此情形下,还能逃脱升天?”梅之焕老眼中精光连连,“据老朽所知,这个陈奇瑜,虽然名头不大,但战场是把好手,这次五省兵力合围盗贼,据说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梅老先生,我们打个赌,”李自成笑道:“如果盗贼被歼灭了,从盗贼被歼灭之日起,梅老先生将获得自由,何去何从,完全由老先生自己决定,如果盗贼脱逃了,梅老先生就得为天命军服务终老……梅老先生可否愿意?” 梅之焕沉思片刻,这是自己稳赢不输的赌约,赢了,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即便输了,也不过和现在一样,自己本身并没有任何损失,李自成如此自信,本钱何来?他凭啥就认定盗贼一定能从车厢峡逃出? 难道陈奇瑜和盗贼暗通款曲? “大都督能否明言,为啥认定盗贼不会被歼灭?” “很简单,”李自成笑道:“明军**透顶,盗贼只要诈降,将领们为了请功,一定会受降,这是盗贼唯一的机会,屡试不爽!” 梅之焕惊心不已,眼中的精光一点点消散,难道朝廷真的霉烂至此……太祖创下的江山,难道真的要毁在盗贼的手中?他虽然不太相信李自成的话,但对赌约也没什么兴趣了。 梁文成急道:“大都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盗贼一旦逃出车厢峡,会逃向何方?与我们是否有什么影响?” “盗贼一旦逃出车厢峡,下一步的目标,必是陕西,和我们的地盘,只隔着一座陇山,如果朝廷的军队追击过来,很有可能会影响固关、西安所,”李自成道:“沈道,传令马有水、秦大年,密切关注盗贼的动向,若是靠近我们的地盘,格杀勿论,尤其是张献忠这样的头领,免得将朝的军队吸引过来。” “是,大都督!”沈道忙将李自成的命令,记录在蓝皮记事本上。 “我们再说说鞑子叩关的事,”李自成忽地敛去笑容,用低沉的声音道:“鞑子暂时无法攻破山海关,更无法攻破京师,皇太极的目标,还是汉人的财物。” 沈道停下笔,道:“大都督是说,鞑子抢够了财物,就会自己退回去?” “鞑子比蒙古人还要凶狠,他们不仅抢夺财物,也会强掳人口,壮丁给他们生产粮食,女人给他们生孩子,不出十年,鞑子的实力必会明显壮大,”李自成幽幽叹口气,道:“且不说鞑子未来的强大,每次鞑子叩关,百姓可是蜕层皮呀……不,不是蜕层皮,简直是下地狱,叫天不应呼地不灵……” 第523章 华夏银行 在座的众人,除了汤若望,或多好少都知道李自成一向关爱百姓,别的不说,天命军的属地上,百姓只要依率纳税,就能换来安宁祥和的生活,再不用担心盗贼、匪患、增饷…… 天命军的军律中,还有“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禁语,虎骑兵和狼骑兵可以去塞外随意劫掠,一旦入了汉地,就必须敛去他们的血腥…… 天命军从陕西接纳了数万流民,不仅是为了增加人口,实际上也让这些生活无着的流民,暂时有了一个吃得饱、穿得暖的家!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北方诸省的流民为,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一切的一切……难怪天命军的属地上,百姓与天命军打成一片! 梁文成受到感染,心情也是沉重,“大都督,我们怎么办?天命军与京师,还隔着陕西、山西,即便想要保护百姓,也是不可能……” “我们的人,暂时的确无法到达大同、京师,”李自成又是一声长叹,“即便能够到达大同,朝廷又怎会让我们平安撤回?不过是徒劳地暴露自己的实力罢了!” “大都督……”沈道忽地道:“属下倒有一个法子,大都督不是设立了河西都督府吗?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也许可以在边墙之外,阻击鞑子的骑兵……” “开辟第二战场?”李自成心中一动,他原本只是想要占据阿拉善左旗,彻底将兰州保护起来,但沈道更为大胆,如果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东,倒是可以从关外护卫着大同,如果朝廷能守住锦州、宁远、山海关一线,鞑子再无叩关的道路…… 从阿拉善左旗到大同以北,实在太远了,虎骑兵和狼骑兵要拱卫大同,必须穿越许多蒙古部落的生活区,而且,虎骑兵与狼骑兵,一共才数千人,与皇太极动辄十万骑兵相比,实在太渺小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天命军的实力,就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虎骑兵与狼骑兵,也要不断壮大! 李自成沉思片刻,心中已有计较,“沈道说得不错,这次是来不及了,以后我们就朝这个方向发展!” 沈道得到鼓励,心中窃喜,忙将李自成的话语记录下去,免得他日忘了。 更新最快 梁文成有些担心,忙道:“大都督,从河西总督府至大同,至少上千里,沿途又是蒙古人的部落,虎骑兵和狼骑兵即便过路,也会遭到蒙古人的阻击,何况补给……” “文成放心,我不会拿兄弟们的生命去做无谓的冒险,”李自成正色道:“我们不可能一步到达大同,而是逐步向前推进,逐步容纳各个蒙古部落,那时的虎骑兵和狼骑兵,也会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否则,即便去了大同,也无力对抗皇太极……” 梁文成默默点头,在他的大脑中,李自成虽然对土地有一种狂热的占有欲,却还没到疯狂的地步,更不会冒着太大的风险,李自成的设想,不过是未来的发展方向,至于能不能实现,还有待于时局的发展变化。 宴席结束,李自成回到兰州的天命都督府,差不多已经是亥时了,众女都已熟睡,只有娜木钟还在等待,今晚轮到她侍寝,不管李自成会不会有实际行动,只要回家,她就必须在家等待。 李自成洗了热水澡,然后静静地趴在娜木钟的床上,娜木钟见一向“凶悍”的李自成,今晚像个病猫,不觉有些奇怪,“天命汗这是怎么了?似乎没喝高,难道有谁惹你生气了?” “的确有人惹我生气了,”李自成翻个身,钻入棉被中,“察哈尔部归顺天命都督府,已经有数月了,可是,本汗至今尚未替呼图克图汗复仇,本汗的脑海中,到处都是皇太极的影子,非得杀之而后快!” “天命汗真要帮助察哈尔部对付女真人?”娜木钟熄了灯烛,钻入李自成的怀中,脑袋从李自成的胸口拱出来。 “已经没有察哈尔部了,”李自成淡淡地道:“本汗当初答应过王俊卓他们,一定要替呼图克图汗复仇,至少也要将皇太极赶回长白山大森林。” “是妾身说错话了,”娜木钟抚摸着李自成的胸口,以示歉意,“不过,皇太极收复了漠南蒙古各部,至少有十万骑,天命汗如何为大汗复仇?” “娜木钟说得是,报仇不能急在一时,”李自成道:“所以我打算,虎骑兵和狼骑兵将沿着边墙一直向东,逐步收复蒙古各部,此消彼长,积少成多,我们的实力便会一日日增长,终有一日,我们会打败女真骑兵……” 两人闲聊一番,趁着淑济已经睡熟了,忙着造一个更小的“淑济”,以增加人口…… 李自成每日都会在兰州城内转转,兰州暂时没有战事,百姓的生活安宁祥和,不过,物资还是比较匮乏,也就是温饱阶段,特别刚刚迁入的流民,还是以红薯、土豆这些粗粮为主,距离他所期望的商业社会,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如何才能尽早进入商业社会?李自成苦思冥想,关键是,百姓手中必须有余钱,有了余钱,才有购买力,才能购买各种工业产品,促进工业的发展。 但是,陇右经过长时间的兵患匪患,百姓能够温饱,已经不错了,手中哪有余钱? 如果无法得到外界注入的资本,仅仅依靠自身的发展和积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天命军能等得起吗? 天命都督府现在最紧缺的,便是银子,做为流通的货币,天命军的属地上并没有银矿,原本储存的银子又太少,根本无法满足正常的流通。 用铜钱做为正常的流通货币,百姓也会认同,不过,天命都督府的优质铜同样不足,红石崖倒是有一座铜矿,不但无法生产出优质红铜,而且,黄铜的产量连制造步枪子弹、各式火炮都不够,根本无法在市场大量流通。 李自成这才想起,原来天命军的属地上,不仅仅缺少资金,更缺少流通的货币,所以无法征收足额的商税。 能不能发行纸币? 天命都督府发行的纸币,自然无法在朝廷的土地上使用,不过,能在内部能使用就够了,只是不知道百姓是否认同。 在后世,李自成尚未走出象牙塔,这些复杂的金融学知识,他实在不太懂,好似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发行纸币的时候,必须有足够的贵重金属库存…… 怎么办?如果任其发展,兰州的百姓可以维持温饱,但天命都督府无钱养活大量的军队,难道像盗贼那样,完全依靠掠夺? 究竟要发行纸币,还是要硬挺下去? 李自成无法做出决断,便向后世寻找答案…… 在这个时代,中央之国并没有发行纸币,倒是遥远的西欧,在此前后发行了大名鼎鼎的纸币。 未来的华夏,决不能弱于那个所谓的“日不落帝国”,纸币也是社会进步的一种方式,正好天命都督府现在缺乏正常流通的货币。 既然自己不懂这些金融学知识,那就必须培养自己的“银行家”,李自成觉得,将郭世俊放到河西都督府,实在太浪费了,原本预备让他在河西都督府任职三年,现在看来,发行纸币的事,必须交给他了。 李自成立即给河西都督府飞鸽传书,让郭世俊的副手武大伟担任河西都督府总督,同时急调郭世俊回兰州,来天命都督府任职。 在郭世俊到达兰州之前,李自成与梁文成、沈道协商,天命都督府将增加金银司,由郭世俊出任金银使,主管天命军的经济,兼发行纸币。 金银司下设华夏银行,由郭世俊兼任行长,另设副行长一名,专职从事两名,副行长、专职从事必须是来自西宁科技高等学校的毕业生。 新毕业的学子,没有工作经验,犹如一张白纸,这正是李自成所需要的,天命军的属地上,除了郭世俊,并没有金融学的基本知识,让他们跟着郭世俊好好学习,将来郭世俊离开的时候,就能让他们顶上来。 华夏银行兼有中央银行和商业银行的双重职责,它将根据市场需求和天命都督府的实际承受能力发行纸币,监管属地内其它银行、钱庄等,相当于“中央银行”,同时自身也开展储蓄、放贷业务,将百姓手中的余钱存储起来,集中使用,也为工商业的发展注入资金。 李自成亲自从西宁科技高等学校的毕业生中,挑选出三名学子,崔文轩出任副行长,李浩南、江雨泽出任从事。 八月十五日,郭世俊赶到兰州,李自成以赏月为名,晚上在家中单独宴请了他。 天色尚未擦黑,郭世俊就来到李家,行过礼之后,他就有些迫不及待了,“大都督,河西都督府才刚有些起色,咋让属下回兰州呢?” “能者多劳,兰州更需要世俊,”李自成让小梅奉上茶水,“世俊莫急,一会酒菜上桌,咱们有的是时间!” 郭世俊见李自成所请的客人,只有自己一人,情知事情不但重要,恐怕也很诡秘,“大都督,你总得说句话,好让属下有些心理准备。” “这种事情除了世俊,我还真找不到第二个人选,”李自成笑道:“世俊,我准备在兰州设立华夏银行,由你出任行长!” 第524章 暗花 大明崇祯七年(公元1634年)八月二十二日,华夏银行正式开业。 更新最快 华夏银行坐落在西门大街与北门大街的交接处,是兰州城的中心地带,与天命都督府相隔数十步,这是方便郭世俊同时在天命都督府与华夏银行任职。 华夏银行的一座两进的院落,坐北朝南,正门与天命都督府一样,对着北门大街,前排是一幢两层的阁楼,既是办公场所,也是院落的北面围墙。 后面一排青砖瓦房,是副行长崔文轩、从事李浩南、江雨泽等人的宿房,正中间是华夏银行的库房,两排房屋之间,有一大片空地,李自成预备将来再建一幢混凝土房,充作银行的库房,既放火又防盗。 街心上“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吸引了无数的行人,百姓多半不识字,识字的人也不知道“银行”为何物。 好在郭世俊先前培养了几名员工,在沿街的各个路口,他们正向路人解说着银行的前世今生,不过,百姓们只是记住一句话:银行就是以前的钱庄! 让百姓感兴趣的,不是华夏银行门前鞭炮爆炸时释放的硫磺味,也不是郭世俊刻意营造的喜庆气氛,而是银行工作人员宣传的那些话语。 华夏银行接纳百姓的存款,任何百姓,都可以将家中富裕的银钱存入进来,根据存款时间的长短,年利率二至五厘,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存入银行,每年会有二十文至五十文的利息,存款时间越长,利率越高,利息也就越多。 任何百姓,也可以向银行贷款,只要能提供担保,房契、地契等等,都可以作为担保的标的,贷款的利率高些,年利率大约是一分。 百姓好不容易听懂了意思,不觉大为惊奇,没想到银子放在银行里,还能得到利息,虽然这个利息不多,但总好过白白存在家中,可惜,这些看热闹的百姓,绝部分都是“无产阶级”! 至于银行的贷款业务,与普通百姓基本不相干,他们要贷款银子做什么?不但将来要还,还要支付利息……不过,有些百姓意识到,以前家中有大事,比如娶亲、建房、生病等,急需银钱,一般都是要支付很高的利息,甚至几辈子都还不完,如果从银行借款,利息似乎更少…… 围观的百姓基本上没有闲置的银钱要存,即便有闲置的银钱,暂时也不敢存放在华夏银行,开业的第一日,华夏银行一笔业务都没有。 李自成并不着急,华夏银行,最终会成为专属的中央银行,将现在附属的商业银行的部分职能去掉,现在之所以承载商业银行的职能,主要是为了让百姓认识它,所以华夏银行成立之初,就是为了吸引百姓的眼球,只要普通百姓知道银行的存在,目的也就达到了。 天命都督府内,进入正门后的第一幢青砖碧瓦房,被通道分割为左右两部分,左侧是一个整体,室内只有木制梁柱,做为都督府的大型会议室,右侧原本是六间,切分为三大间,分别是民事司、兵事司、金银司的办公室。 李自成与郭世俊就在金银司办公室内商讨着纸币的事。 即将发行的纸币,叫“华夏元”,简称“华元”,一共有三种,元、角、分,对应着相应的白银和红铜,一元相当于一两白银,一分相当于一文铜钱,由于一两白银是相当于一千文,所以元、角、分之间,一元相当于一百角,一角相当于十分。 一元纸币正面的中心靠右,是李自成的头像,这是间接用他的人格做担保,保证纸币的信用,中心靠左,则是一个大大的“壹”字,左下角还有一个阿拉伯数字“1”;纸币的背面,中心偏左是一幅兰州黄河大桥的图案,右上角也是一个阿拉伯数字“1”,下脚则是天命军的九州军旗图案:均匀分布的九颗星! 这样的一元纸币,一旦面世,肯定惊世骇俗,只是不知道百姓是否信任它。 李自成看着郭世俊亲手设计的这枚纸币,笑道:“世俊,百姓会接受纸币吗?” “纸币的发行,须得以库存的金银为保障,我们现在不是有十二万银子吗?先发行十二万元,即便有人居心不良,故意挤兑,我们也不怕,”郭世俊已经将天命军仅有的十二万两白银,全部搬入华夏银行,“再说,在天明军的属地上,大都督的威望如日中天,只要大都督坐镇兰州,一定不会出事!” 李自成点点头,“那就先在兰州试点,纸币先印刷好,暂时不用全部投放市场,先给驻扎兰州的士兵发军饷,兰州官员的俸禄,也用纸币支付。” “关键是在百姓中广泛宣传,否则百姓、商家有可能拒收!”郭世俊道:“属下已经盘算好了,纸币面世的那一日,兰州全面戒严,凡是不肯接受纸币的,全部抓进军营!” “百姓只是不了解纸币而已,也不能为难他们,”李自成笑道:“世俊要做好准备,防备百姓用纸币去银行挤兑,多安排人手,有多少纸币,我们就兑出多少银钱……多预备一些零钱,普通百姓手中,恐怕还是以角、分为主!” “大都督放心,这个属下早就准备好了。”郭世俊的双目中闪着精光,来到大明,这是他做的最为惊天动地的一件事,也是最难以把控的一件事。 当着李自成的面,他说得信心满满,但他明白,李自成要发行纸币,不仅是增加流通的货币,将来要是发生财政危机,难保不大量发行纸币,转嫁危机…… 货币的发行,取决于天命军属地上每年生产出所有商品的价值的总和,现在天命军的属地上,难得地出现了国泰民安的局面,这个总和肯定会快速增长,纸币的发行量也会逐渐增大,但天命军属地上的白银和红铜,增加的速度肯定跟不上…… “世俊,我们似乎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李自成手抚侧脸,一边用食指轻轻敲着太阳穴。 “遗漏?”郭世俊吃了一惊,“大都督……” “防伪,”李自成淡淡一笑,他也是刚刚想起来的,“世俊,我们可以印刷纸币,那别人也可以印刷,万一有人偷偷印刷出来,岂不扰乱市场?” “大都督说得是,”郭世俊惊出一身冷汗,他的确没想到,这段时间,他除了肩负着设计纸币,还要考虑纸币的发行,时间紧,任务重,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思考防伪的问题,“依大都督看……” 这个时代,想要加上十道防伪措施那是不可能,隐形暗记也不行,再说,李自成并非技术人员,防伪上他不是行家。 不过,他想起在后世的小说中看过,晋商的当票、银票什么的,都会留下暗花,比如,“堪笑世情薄,天道最公平,昧心图私利,阴谋害他人,善恶终有报,到时必分明”,用这三十字作为一个月30日的日期,每个字代表一个日期,堪代表1,笑代表2…… 每张当票、银票上都会有一个汉字,代表票据发行的日期,开出每张票据时,钱庄都会有记录,只有票据上的日期与记录的日期相符,票据才是真的,外人不知道密码,断然无法伪造。 李自成自然不会抄袭这样的诗文,万一被晋商破解了,纸币岂不可以大量伪造? 他想起清代诗人纳兰容若的《采桑子》,“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这首诗一共四十四个字,上阙二十二个字中,剔除重复字“笑、我、独、自”,还有十八个字,取前十五个字代表1——15,下阙二十二个字中,剔除重复字“月”,还有二十一个字,取前面十五个字代表16——30。 在纸币上不显眼的地方,印刷一个汉字,再配上阿拉伯数字做为暗花,就能初步达到防伪的目的。 “大都督的心机,属下佩服,”郭世俊深深一揖,“纳兰容若是清朝人,现在尚未出世,这个时代,不可能有别人知道这首诗,要想破译暗花,势比登天还难!” 李自成淡淡一笑,捧起茶水,啜饮一小口,道:“世俊,还有什么问题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郭世俊皱着眉,沉思片刻,道:“属下明日亲自去城中找一下商户代表,让他们配合天命都督府,尽量使用纸币,至少不要拒收纸币,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世俊,”李自成凝眉思索,道:“你是担心商家带头抵制纸币,甚至挤兑华夏银行?” 郭世俊道:“大都督,兰州的商家,实力虽然比较分散,不过,他们的忠诚度……属下没有把握!” “正好可以考验兰州的商人,”李自成笑道:“大明立国之初发行的宝钞,也许伤害了世人对纸币的信任度,既然挤兑迟早要发生,就像水痘一样,越早发生,我们越好控制!” “大都督……”郭世俊霎时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大都督的意思,通过发行纸币这件事,看看哪些人真心实意支持天命军,那属下就不用去拜访他们了……” “不,”李自成道:“世俊还是应该拜访商界的首脑人物,只是这语言上……” 郭世俊向李自成拱拱手,目光中充满着期待,“属下……属下明白了!” 第525章 羊肉水饺 纸币的样票定型之后,郭世俊安排人手开始印刷,兰州的天命都督府利用一切力量,开始在城内的百姓中进行宣传。 更新最快 主干道、主要街道、市坊、居民区等,都有天命都督府的人站点宣传,梁文成、沈道都是巡回在各宣传点,不厌其烦地向围观的百姓解说纸币的效用。 李自成带着亲兵,拉上条幅,也在城内各主要街道、市坊打出标语,强调纸币与银钱同值同效,所有人员不得歧视纸币,天命都督府也会保证纸币不会贬值。 整个兰州府,一时沸腾起来,像是炸了锅似的,街头巷尾,纸币成了唯一的议论话题。 不过,对于纸币这种新鲜的物事,百姓们多半将信将疑,一张白纸,总不如手中的银钱放心。 百姓们持观望态度,在李自成的意料之中,时间,只有时间,才能打消他们心中的疑虑。 李自成回到都督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刚刚端起茶杯,准备润润嗓子,却又一名士兵从后面追过来,“大都督,汉清局的讯息!” 李自成接过一看,不觉展开笑颜,“这个皇太极,真是搞不懂,这么快就回去了?”但他很快就敛去笑容,皇太极绝不会空手而会,他一定是达到了目的! 或许他还没有入主中原的准备,但叩关而入,财物、银钱、壮丁、女人绝不会少,如果不是满足了胃口,已经破了大同,逼近京师,绝不会这么快撤兵! 受苦的还是百姓…… 李自成的眉头皱成“川”字,淡淡地道:“继续关注,若是有汉清局的讯息,立即来报!” “是,大都督!” 李自成并没有去书房,而是直接回到后衙的家中,今日在城内转悠了一日,原本还是比较亢奋的,但看到鞑子的讯息,让他心中不爽,便预备吃过晚饭早早休息。 不过,刚刚开始晚饭,何小米前来传讯,“大都督,刚刚接到西宁传来的讯息,大都督要不要看看?” 李自成觉得有些奇怪,中午还去书房看了,怎的这傍晚来了这么多的讯息?他接过讯息,撕开封口,抖开白纸,只看了两行,不觉面露喜色。 王徵! 就是他特意从泾阳县弄来的这个王徵,原本留在西宁科技高等学校,让他有时间和条件进行科学研究,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成果了,而且还是惊世骇俗的成果。 上次在西宁,李自成只是与他说了自行车的简单草图,没想到他真设计出来了,而且还生产出了样品。 随同讯息一同到达的,还有一份详细的图纸,看着图纸上复杂的滚珠、轴承、链条等,李自成有些头疼,如果不是王徵说已经生产出样品,他一定怀疑,如此复杂的工艺,以天命都督府现在的工业水平,能否生产出来。 既然王徵已经生产出样品,工艺上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要不要生批量生产出自行车? 西宁有众多的工厂,不过,生产出的都是消费品,当时为了从京师、江南换取银子,基本上都是高档奢侈品,社会、国家要想取得发展,还是要生产机械,发展重工业。 自行车是交通工具,属于最简易的机械,一旦推向市场,很可能会促进机械行业的大发展。 李自成心中已定,既然将兰州做为未来的发展中心,自行车的生产厂家,还是放在西宁为好,将来需要扩大生产规模时,再去西宁建立工厂。 自行车是新型交通工具,比马车快多了,虽然不知道它确切的时速,按照后世每小时三十里计算,现在至少能达到一半,每小时十五里,一日以八小时计算,能跑一百二十里,若是长途行进,抵得上战马的速度。 这是正常的时速,如果出现紧急情况,速度肯定还能快些,遇上夏日,一日至少能行十个小时…… 自行车不仅可以载人,还能运载少量货物,无论是军事还是商业,都能用得上! 不行,自行车暂时只能在天命军的属地上销售,给多少钱都不卖,这也是天命都督府领先朝廷的地方,谁让他们不好好使用王徵? 似乎仅有王徵还不够…… 李自成原本还想让王徵将技术传授给他人,然后由他们来兰州,负责自行车的生产,想想就觉得不对,西宁科技高等学校已经培养出两批毕业生了,五年招生的第三批学子,明年又要毕业了,这些人才活跃在天命都督府的各条战线上。 但仅有一所学校,培养人才的速度显然太慢,而且,兰州城人口比西宁城更多,没有理由完全依赖西宁,风险要分担,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李自成想了想,立即给王徵传讯,让他在西宁科技高等学校毕业的学子中,挑选出三人,一人出任厂长,两人作为他生产上的助手,带着必要的器械,立即赶来兰州,安排自行车的生产事宜。 他明确告诉王徵,他来到兰州之后,不但负责传授自行车的生产技术,还承担着组建兰州科技高等学校的重任,所以,还要从西宁带来必要的教员! 晚饭后,李自成比较兴奋,便来到自己的卧房,偷偷打开从后世带来的那一叠白纸,想要看看,还能从中找出什么使用的机械。 翻看了许久,最后选中了水力发动车和蒸汽机,两者的构造都有些复杂,李自成自己看的也不太懂。 不过,在介绍两者的功效中,李自成发现,水力发动车虽然称得上是机械,实际上效力非常有限,只能算是机械的雏形。 而蒸汽机的效力,即便没有介绍,李自成也是知道的,一旦蒸汽机的技术走向成熟,不但可以用于工厂生产商品,还能用在轮船、火车上,连轮船、火车都能驱动,足见蒸汽机的功率十分强大! 似乎大英帝国的产业革命,就是从蒸汽机开始的…… 李自成禁不住蒸汽机的诱惑,却又有些担心,蒸汽机功率大、机械效率高不错,但以现在的工业和铸造水平,能生产出蒸汽机吗? 水力发动车虽然效率不高,却是机械行业的基础,科学上的发展,走不得捷径,必须一步一个脚印…… 水力发动车效力不高,并没有多少实用的价值,最多只是为蒸汽机打下基础,真正的机械,还是蒸汽机…… 李自成迟疑不决,脑中像是两个小人在打架,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趴在方桌上睡着了。 直到戍时,田芬见李自成将自己关在卧房中,便去告知高桂英,高桂英估计李自成一定在思索什么,也不敢去敲房门,想了一想,便煮了一碗羊肉水饺,让小梅端进去。 小梅用托盘捧着羊肉饺,小心地来到李自成的卧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大都督!” “嗯?”李自成做梦时,还在琢磨着水发动车与蒸汽机的事,刚好梦见小时候上学,在教材中学到“瓦特与蒸汽机”的故事,被小梅一惊,忘记了大半,脑中只有“瓦特与蒸汽机”这几个字了。 “大都督,”小梅听到房内有微微的“悉悉”声,不知道李自成正在做梦,声音便提高了些,“大都督,夫人让奴婢送来一碗羊肉水饺!” 李自成收起白纸,塞进抽屉,方道:“那你进来吧!” 小梅轻轻推开门,见李自成正在揉着有些发红的双目,忙道:“大都督怎的在此睡熟了……婢子没有打搅……” “没有,没有,”李自成脑中只记得蒸汽机,便决定让王徵来研究蒸汽机了,他是机械方面的行家,这个时代,这样的人才难得,再说,即便研究不成功,嗯,可以让后人继续研究,现在又不急着使用,“小梅,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啊……”小梅不明就里,见李自成沉着脸,以为是说反话,小心肝吓得“噗咚噗咚”的…… 李自成的这番心思,除了郭世俊,谁也不敢说,便岔开话题,“小梅费心了……奥,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掉,来,小梅,我们同吃!” “大都督……”小梅霎时红透了半边脸,“这是夫人特意给大都督做的,婢子怎敢享受……要是让夫人知道了,还不扒了婢子的皮……” “怕什么,我不说,你不说,有谁会知道?”李自成心道,她们就是知道了,应该也会装作不知道,“这是本都督赏你的,来,张开嘴!” 小梅整个脸颊羞红一片,这要是普通人家,她一定感动得落泪……可是,对面的是大都督,那是她的主人,她怎么可以接受…… 这时,李自成已经用汤匙盛着羊肉水饺送了过来,香喷喷的的味道……却之似乎不恭,又禁不止羊肉水饺的诱惑,小梅只好闭着双目,微微张开小口受了。 “这才对嘛!”李自成收回汤匙,也给自己舀个水饺,送入口中。 两人你一个,我一个,不一会,一大盘羊肉水饺只剩下一半了。 小梅端过木椅,倚在李自成的身边的,“大都督,让奴婢来吧!” “嗯!”李自成将盘子递给小梅。 小梅用汤匙舀起一个水饺,送入李自成口边,“大都督,让婢子来伺候吧!” 李自成不肯张口,却是用手指了指小梅鲜润的小口,面上含笑,也不说话。 “大都督先吃,婢子一会再吃,”小梅再次将汤匙送入李自成的嘴边,“大都督一向操劳,还是大都督多吃点。” “小梅,你听说过香菜水饺吗?”李自成轻轻推开小梅的手,道:“这水饺有肉馅、有羊油、有葱花、有胡椒、有辣子,却少了一样香菜!” “香菜?”小梅道:“许是夫人做得匆忙,忘了放香菜,婢子取些过来……” “何必这么麻烦?”李自成用手一指小梅的红润的小口,笑道:“这儿不是有现成的?” 小梅一愣,方才明白,脸上的红艳霎时延伸至颈脖,娇嗔道:“大都督就会欺负婢子……” 她虽然与李自成有过肌肤之亲,那也是偷偷摸摸的,现在可是掌着灯…… “小梅,怕啥,这是我的卧房,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敢进来!” 小梅护羞,心中又是害怕,一时迟疑不决,但大都督就等在那里……她只得将汤匙中水饺丢进自己口中,微微闭上双目,将小口向李自成送过去。 李自成张口接了,咀嚼几口,吞咽下去,笑道:“这就对了,这个水饺,不仅辛辣,而且香艳……” 第526章 王徵的光阴 一觉醒来,李自成又将图纸拿出来看看,他已经决定了,越过水力发动车,直接研究蒸汽机,但图纸上并没有瓦特那种比较成熟的蒸汽机,都是老式的,也不知好不好用,先让王徵研究起来再说。 更新最快 李自成用毛笔将原图复制了一份,预备王徵生产出自行车后,就让他在兰州进行研究。 毛笔字写起来费尽,又不擅长,没办法,现在没有钢笔中性笔,连铅笔都没有…… 李自成忽地一悟,既然没有,为什么不造?他已经准备大力发展兰州,没有工业制造,兰州如何能发展?西宁好歹有了香水、蒸馏酒、肥皂、自鸣钟、皮衣、地毯、葡萄酒、羊毛衫等各种厂家,兰州有什么呢? 似乎只是将虎头山的玻璃厂迁过来,还有一个梳妆镜,只有两个工厂,实在难以惠民,必须增加工厂的数量,让普通的百姓受惠,百姓富裕了,手中有了闲钱,购买力提高了,反过来又能促进工商业的发展。 这样想着,又在资料中翻找起来,果然找到了铅笔的生产图纸,还有一种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产品:牙膏、牙刷! 牙膏的生产比较复杂,但主要原料就是碳酸钙、磷酸氢钙、二氧化硅,矿石中都可以找到,只要花些时间,没准还能出现一个大化学家! 按照图纸上的说明,牙刷都是都是塑料制品,这个时代,无法直接生产,不过,根据现代工业发展水平,刷头和手柄可以用竹制,刷毛就用猪鬃,洗净了切割整齐。 李自成隐约记得,世界上第一把牙刷,出现在弘治十一年(公元1498)的宫廷,刷头和手柄都是骨质,那是宫廷,不计成本,如果要生产出大众化的牙刷,还是用便宜的材料为好。 制造牙刷,最繁琐的是在刷头上钻孔,以及将刷头和手柄打磨光滑,这就交给商家了,也许钻孔机、打磨机就此出现,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关键是如何引导。 铅笔、牙膏、牙刷这三种生活用品,李自成不打算自己生产,他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军国大事上,如果什么事情都由自己来做,不但时间不允许,也不利于技术的发展。 既然自己不生产,那么交给谁来做呢? 李自成忽地想起了即将投入市场的纸币,心中有了主意,奥,还有靖远县的吴家,当日天命军进入靖虏卫,吴家对天命军没少支持,不管吴绅是真心支持天命军,还是迫于形势,被逼向天命军示好,自己总得给他机会,将他真正拉近天命军的盟友范畴。 于是,李自成立即拿起毛笔,给吴绅写了一封长信,为了感谢他对天命军的支持,自己将赏他一份及其重要的技术,让他派出可靠的人手,来兰州生产、销售,保准利润丰厚。 李自成将书信封好,着人骑马送至靖远县,而牙膏、牙刷的生产图纸,这是锁进抽屉中,暂时封存起来。 ……………………………………………………………… 经过无数次的宣传,兰州城内,对于天命军即将发行纸币的事,已是尽人皆知,自从天命军进入兰州,没发布一道命令,百姓都是翘首以待,但这一次,百姓多半惴惴不安,他们被大明的宝钞坑怕了,即便手中没有余钱兑换,但还是发出感叹:世道真是变了! 身着迷彩军服的天命军士兵,几乎布满了城内的大街小巷,严密监视之下,谁也不敢当众发出怨言,城内也没有发生异动。 虽然面临着被洗钱的可能,但离开了兰州,恐怕连肚皮都吃不饱,再说,百姓们并没多少余钱,纸币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大。 在郭世俊的协调下,兰州城内最大的四家商户,黄家、李家、刘家、竺家,都表达了对纸币的支持,根据各家实力的大小,黄家、李家各认筹了一万元,刘家、竺家各认筹了八千元。 郭世俊预备一期向市场投放的纸币,总共才五万元,除去四家认筹的三万六千元,李绩部军饷发放了一千二百元,城内官员的俸禄二百元,剩余的纸币只有万余元。 华夏银行并没有挤兑的压力,除了库存的十二万两白银,还有黄家、李家、刘家、竺家认筹的三万六千两白银。 也就是说,四大商户手中的三万六千元纸币,是用银子从华夏银行兑换的,他们得到纸币的同时,也将同等价值的白银交付华夏银行。 现在华夏银行库存的白银,达到十五万六千两,足足是纸币的三倍。 李自成也是惊奇,这一转手之间,华夏银行的库存就增加了三万六千两,这和空手套白狼有何区别?不过,只有维持纸币的信用和价值,华夏银行才能真正成为天命都督府的取款机! 经济学家就是伟大,他们不像科学家那样创造产品,却能让货币发挥意想不到的效用。 九月五日,纸币正式在市场流通,与此同时,华夏银行开通了银钱与纸币的兑换业务,百姓可以将自己手中的纸币兑换城银钱,也可以将银钱兑换为纸币。 郭世俊估计,最开始的时候,百姓不太信任纸币,还是以兑换银钱为主,华夏银行绝大部分窗口,都用于兑换银钱,只留下一个窗口,专门给百姓兑换纸币。 大约从辰时开始,华夏银行开始忙碌起来,陆陆续续兑换银钱的小商小贩,已经在银行门口排起了长队,全部是兑换今日收到的纸币。 华夏银行的大门前,天命军的士兵荷枪实弹,静穆如铁,只有一名小旗官来回走动,“别挤,都排好队,银行有的是银子……” 兑换到铜钱的黄獐,则是眉开眼笑,他是华夏银行的第一位顾客,还获得了两文钱的奖励,“嘿嘿,真能兑换铜钱,还有奖励!”又将刚刚兑换的铜钱,放到口中咬了一口,“嗯,真的,真的!” 便有人便闪出羡慕的眼神,如果不是在市集上溜达,早些过来兑换,也许那两文钱就是自己的…… 来兑换银钱的,基本上都是普通的小商贩,也有是出售本家自产\蔬菜、羊肉、鸡蛋的,手中也没多少纸币,幸好郭世俊早有准备,不但预备了大量的铜钱,还将白银分做一两一两,兑换起来,十分便利,速度也很快。 站在队尾的一名老农咕嘟道:“既然可以兑换,为何要如此繁琐,直接用银钱交易,也省得来此排队……” 负责维持秩序的小旗官听到声音,把眼一瞪,厉声道:“这是大都督、郭大人思索的事,尔等知道什么?当日若不是天命军给你粮食,又分发了土地,都不知道你去哪儿看守小麦去了……” 那老农吓得一哆嗦,忙将充满皱褶的老脸别过去,不敢再看那凶神恶煞似的小旗官。 至午饭时分,华夏银行外排队兑换银钱的百姓,方才渐渐散去,银行暂时停业,进入午休时间。 副行长崔文轩立即将上午的业绩,汇报给郭世俊。 李自成恰好也在金银司,看到崔文轩匆匆过来,便随口道:“文轩,上午回收了多少纸币?” 崔文轩忙拱手道:“回大都督,一共一千三百二十八元六角四分!” “一千多元?还好,不算太多!”李自成并不清楚兰州集市一日的交易量,但市场上有近四万元,这才回收一千多元,至少四大商户认筹的纸币没有大量出手,“有来银行兑换纸币的吗?” 李自成自己都笑了,如果有人来银行兑换纸币,那银行门前,怎会排出长队?百姓之间,直接交换岂不更省事? “回大都督,暂时……没有,所以小人将原先预备兑换纸币的那个窗口,临时改为兑换银钱了!” “这样也好,可以提高兑换的速度,百姓心中的担心也会少些!”李自成又看向郭世俊,“世俊,继续加强纸币的宣传,重点是都督府令!” “是,大都督,”郭世俊道:“属下派出的人手,继续在路口、市坊、居民区进行宣传,又重新张贴了不少宣标语,银钱和纸币兑换自由;任何人不得拒收纸币或银钱;货物不得涨价,违令者重罚!” “嗯!”李自成点点头,他对银行内部管理的事,暂时没有兴趣,就交给郭世俊好了,便起身离开金银司,回到后衙的家中。 下午,李自成换上普通百姓的服装,正要去市集转转,何小米却是来报:“大都督,王徵大人从西宁来了,正在都督府外等着求见!” “王徵?”李自成哈哈一笑,“来得不慢嘛!我先换身衣服,随后便到,小米先将王先生领入书房奉茶!” “是,大都督!”何小米答应一声,便跑开了。 李自成来到书房的时候,王徵正在品茶,与上次相比,王徵更显苍老了些,头发严重花白,白多黑少,面上的肌肉也是明显出现了松弛。 李自成知道,这段时间,为了自行车,王徵一定没少操神,这是王徵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段光阴,也是最为艰辛的一段时光。 第527章 兰州新城 第528章 涨价 第529章 不速之客 李自成心中一动,却还是佯装笑脸,“世俊说来听听,究竟有什么蹊跷之处!” “据刘府的府丁说,刘府中常有不明身份人员出入,属下十分起疑,”郭世俊道:“既然刘府有问题,可是他们为何如此张扬,不是逼着我们调查吗?” 李自成也觉得很可疑,如果刘府背后有人,应该格外小心才是,最多只能在别人后面跟风,不显山不露水的,为何如此张扬? 如果背后没有势力作祟,为何又要抛售纸币?这分明就是与天命都督府做对,刘氏既为兰州府的大商人,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吧? “大都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打压粮价?”郭世俊准备用商家的路子,来对付刘氏。 更新最快 “何必这么麻烦?”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我们并非商人,现在乃是刀兵时代,直接去刘府不就知道了?” “大都督,如此兴师动众,万一我们判断错了……” “错了有什么关系?谁让刘氏如此令人生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自成道:“即便只是单纯的涨价问题,也是违反了天命都督府令,也许刘氏正在等着我……” “大都督……” 李自成笑笑,“我也吃不准,如果刘氏不是想告诉我什么,他的行为就太过匪夷所思了。” “属下明白了,”郭世俊拱了拱手,道:“大都督,那咱们今晚就去一趟刘府?” “不,现在就去,”李自成回身道:“小米,立即调动一个百户的士兵,将刘府包围起来,任何人不准进出,否则,格杀勿论,另外,关闭四面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是,大都督!”何小米虽然有些不明白,但也只能去传令。 郭世俊轻声都:“大都督……” “世俊,我们不但要白日去,还要将动静弄得大些,越大越好,”李自成笑道:“刘氏不是让我们抓他吗?我就遂了他的心愿!” 郭世俊忽地一悟,道:“大都督是说,刘氏故意高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让我们抓他?” “不管他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这么理解的,”李自成从座椅上起身,道:“世俊,走,我们去刘府看看!” “去看看,看刘兴究竟搞的什么鬼!”郭世俊忙起身,尾在李自成的身后。 李自成与郭世俊来到刘府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府门大开,四名士兵,面目朝里,荷枪实弹,手指搭在扳机上,好似随时要扣动扳机。 听到脚步声,士兵方才回头,见是李自成,慌忙下拜,“叩见大都督!” “不用多礼,你们是在执勤,军务要紧,”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怎么样,兄弟们都进去了!” 领头的士兵起身回话:“回大都督,兄弟们早进去了,刘府的人,一个也没出来!” “好,好,”李自成一叠连声,“继续严密监视,不要放走一只苍蝇。” “是,大都督!”那士兵向李自成躬身行了一礼,方道:“刘府四面,都有我们的人,他们一个也跑不了,敢于天命军做对,绝对没有好下场……” 李自成与郭世俊并肩入了刘府,刚刚进入大厅,便见到士兵们押了十数人,好在刘府的人没有反抗,场面并不血腥。 郭世俊靠近李自成,指着一名年约五旬的灰衣人道:“他便是刘氏东主刘兴!” 李自成紧走两步,靠近刘兴,打量一番,道:“你就是刘兴?” 刘兴亦是打量着李自成,不过短短的一瞬,道:“阁下是天命军的大都督李自成?” “敢直呼我们大都督的名字,掌嘴!”一名天命军士兵冲过来,就要卷起衣袖掌嘴。 “慢着!”李自成挥手阻住,他忽地觉得,刘兴似乎有话要说,虽然没有言语,却眨巴着双目,心中不觉起疑,难道刘兴是身不由己? 郭世俊也是觉得刘兴的神情有异,便试探着道:“刘兴,好好的为何与天命都督府做对?” 刘兴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李自成。 李自成道:“将刘兴带走,刘府的一干人等,暂时扣押,一个不能少!” 何小米亲自带着两名亲兵,将刘兴缚了,押回大都督府,送入李自成的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三人,郭世俊道:“刘兴,现在可以说了吧?这里是天命都督府,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刘兴呆了一呆,忽地双膝跪倒在地,以头点地,哭道:“大都督,郭大人,救救草民吧!” “救?”李自成皱着眉头,道:“难道刘东主有什么难言之隐?” 刘兴匍匐在地,不敢抬头,汪然出涕道:“求大都督责罚!” 郭世俊心道:果然有鬼!看了李自成一眼,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李自成淡然道:“刘东主既然暗中捣鬼,与天命都督府做对,惩罚是必然的,先看看你说了多少实话,”顿了一顿,又道:“且起来说话!” “罪民无颜见大都督!”刘兴起身后,立在李自成的面前,正好在郭世俊的对面,“罪民……” “刘东主不用急,慢慢说!”李自成拿起杯盖,荡开茶沫,淡淡地道:“今日本都督有的是时间,你就从头说起吧!” “是,大都督,”刘兴向李自成拱拱手,方道:“草民祖上积德,存了些银子,一直在兰州从商,但兰州先是遭了贼,又闹兵患,草民只好缩在家中,直到大都督来到兰州……” 郭世俊道:“如此说来,应该对天命军感恩才是,天命军来到兰州,虽然重新分发了土地,但对于商家的财物,则是丝毫不取,并且鼓励百姓从事工商业,应该适合刘家的发展!” “郭大人说得是,草民平日也是对天命军深深感恩,”郭世俊搭下眼睑,道:“一年半以前,草民府中忽然来了三名不速之客,草民本不欲相见,但他们冒充是天命都督府的人,草民不得已,开门迎客,没想到……没想到他们入府之后,便挟持了草民的孙儿……” “……”李自成与郭世俊面面相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大都督,郭大人,刘家原本就人丁单薄,草民只有独子,孙儿也是独苗……”刘兴又是泣不成声,“他们抓住了草民的命#根子呀……” 李自成有些明白了,“他们挟持了你的孙儿,可是逼着你做些对天命军不利的事?是刺探讯息,还是搞破坏?” “这个倒没有,”刘兴摇摇头,“这些时日,他们并没有挟迫草民做事,只是隐藏在刘府,草民的孙儿也一直在他们的挟持之中……” 李自成有些奇怪,如果是朝廷的探子,就该隐藏在不为人知的所在,城外的茅屋、流民安置点等,难道是“中隐隐于朝”? 你这样明目张胆待在刘府,还挟持人家的独孙,双方对立情绪严重,等于在自己身边埋了一颗炸弹。 一旦刘兴的孙子脱离掌控,双方很可能就要火拼,刘兴倒向天命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盯着刘兴的双目,道:“那这次呢?刘氏抛售纸币,擅自上涨物价,是否由他们指使?” 刘兴顿时哭丧着脸,“实在是他们逼迫,草民没法,所以……所以草民每次着人去兑换银钱时,故意带着较大的面值……” 李自成淡淡地道:“你是通过这种方式,故意向华夏银行示警?” “大都督明鉴,”刘兴抹了把眼泪,道:“草民认为,普通百姓身上,纸币不会太多,此举必会引起怀疑……草民也盼着天命军早日解救草民脱离苦海……” 这是在考验华夏银行,如果银行看不出这些疑点,刘兴绝不会主动示警,冲着这点,即便刘兴的话是真的,也得受罚,李自成悠悠地道:“可是,刘府人手很多,刘东主为何不早些向天命都督府求救?” “那些人就是凶神恶煞……又是亡命之徒,草民被他们要挟……草民曾经派人跟踪过他们,结果只是在乱石岗见到尸体……” 李自成知道,刘兴还是将孙儿的性命看得太重,汉人传宗接代的传统,太过浓烈,刘家是独孙,所以刘兴不敢冒一点危险。 李自成道:“这次天命军突袭刘府,此三人是否被擒?他们是否还有同党在外?” “回大都督,草民估计,刘记此次出现异常,华夏银行一定会有所察觉,所以,草民……草民一直用言语留住他们,让他们待在府内,”刘兴擦了把未干的泪迹,继续道:“这次天命军突然包围了刘府,三人均被擒,至于是否还有其余同党,草民实在不知!” 李自成点点头,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来到兰州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一向非常隐匿,便是出府,也是轮流出去,草民只能从片言只语中,判断他们是朝廷的人,至于他们来兰州的目的,草民委实不知……” 李自成皱起眉头,他早就判断出,这些人是朝廷的人。 如果他们是洪承畴的人,倒是没什么,敌对双方互相派人打探对方的讯息,本身再正常不过的事,天命军的汉清局,不也是活跃在朝廷的地盘上? 当然,如果他们是朝廷的人,那就有些麻烦了,无论他们是否打探到机密的讯息,至少他们对天命军的现状,已经大致的实力,有了一定的认识,万一引起朝廷的警觉,恐怕就要早做准备了。 第530章 功不抵过 第531章 工业园 第532章 天降大雪 第533章 战祸蔓延 第534章 中都罹难 第535章 跨民族的婚姻 第536章 车技 第537章 天机不可泄露 第538章 缘分 李自成虽然将建设兰州城的事,交给了知府汤若望,但只要闲下来,就会在城中转悠一番,特别是新城区,更是关注的重点,新城几乎就是一张白纸,完全任由他妙笔生辉。 更新最快 新城的建设,首先是修筑老城西城门外至新城中心点的兰州东路,然后一直向西延伸,,直至新城的西门。 新浇筑的水泥大道,完全按照李自成的意思,不但平坦,也很宽阔,三丈的宽度,就是老城区的百姓,也是闻所未闻,更不知道如此宽阔的大道,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直到兰州西路通行之后,大道上出现自行车,百姓似乎有所醒悟,这几天,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对着自行车指指点点,却不知道自行车为何物。 可惜,大道上只有两辆自行车,实在太少了,这让大道显得十分空旷,一些胆大的孩子,竟然上了大道近距离观看自行车。 李自成身着便装,也是躲在人群中偷看,脸上满是苦笑,没有配套的机械,自行车的生产速度还是太慢了,如果出现大量的自行车,才会引起轰动效应。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自行车的生产成本不能降下来,普通百姓无力购买,自行车的效用,还是无法充分发挥出来。 但科学上的事情,实在急不得,他只能给王徵提供一切可能的条件,包括材料和资金。 不过,这样也好,普通百姓要想购买自行车,就能自己努力,抢着去工厂做工,争取得到足够的酬劳。 自行车第一次出现在百姓的眼中,虽然只有两辆,却也牢牢地吸引了百姓的眼球,尽管已是夕阳西下,观看的人,还是久久不肯散去。 李自成悄无声息地回到老城,拐了个弯,便是天命都督府,正要回家晚饭,留守在都督府的亲兵却是追上来,“大都督,汉清局的讯息!” 现在汉清局的人手增加了,每日都会传回大量的讯息,绝大部分都不是紧急讯息,李自成也不在意,随手接过来,却是两份,展开第一份,嘴角顿时就咧开了。 讯息上说,盗贼破了凤阳,烧了崇祯的祖陵,崇祯立即下旨逮捕了驻扎泰州的凤阳巡抚杨一鹏,据说连兵部尚书张凤翼也被革职查问。 李自成完全可以想象,崇祯穿着一身丧服,跪在太庙,跪在祖宗牌位下嚎啕大哭的情形,不知道这位刚愎自负又多疑的末代之君,接下里会不会有什么举动。 大明已近末路,长在深宫的崇祯能有办法吗? 一个王朝的覆灭,乃是数百年弊政积累下来的,比如土地兼并,百姓无地可耕,再加上外敌入侵,或是自然灾害,就可能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即便庞大的王朝,也可瞬间被肢解,非人力之所抗。 在皇宫长大的皇上,根本不可能解决土地和社会财富的兼并问题。 中央王国的大一统王朝,每个朝代不过二三百年,这不是巧合,而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崇祯看不透,大明的文武百官更看不透! 他展开第二份讯息,还是与崇祯有关:诏令洪承畴立即东出潼关,进入河南征剿盗贼,勿要六月内荡平盗贼。 李自成气得几乎要将讯息扔到他的脸上,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伎俩,只能加速大明的灭亡,河南有左良玉的大军,尚且不能灭贼,再去一个洪承畴又能如何? 再说,陕西也不平静,洪承畴的大军一走,渡过黄河北上的那一支,岂不正好去西出陕西?看来,陕西的百姓又要遭殃了…… 李自成叹息一声,南北方各省,都要乌烟瘴气了,但仔细思之,洪承畴东出潼关,对天命军倒不是坏事,至少陇山一线的固关、西安所,暂时不会受到官兵的威胁,军队恰好得到整训的机会。 他收起讯息,一路思索着回到后衙的家中,高桂英与宋玉莲已经准备了可口的饭食,但是他实在提不起胃口,只草草吃了大半个馒头,便放下竹箸。 宋玉莲发现了异状,却是不敢问,只把眼看着高桂英,高桂英也是停下竹箸,柔声道:“自成,你一向操劳甚多,可要多吃点,若是饭菜不合胃口,我去重做一份……” “奥,不用,这饭菜就很不错!”李自成也说上来,原本看到自行车第一次面见百姓,引起轰动,他的心情实在实在不错。 可是,看到亲兵送过来的两份讯息,心中有些添堵。 为什么呢? 自从崇祯下令裁撤宁夏镇驿站,他就是自己的敌人了,祖陵被烧,虽然只是象征意义,但崇祯遭罪,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呀! 难道是因为盗贼满天飞,到处祸害百姓? 但这些只是大明的百姓,暂时与天命军没什么关系呀! 李自成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还是没有胃口,刚要拿起竹箸,勉强吃些,但还是缩回手。 田芬也是放下碗箸,双目眨巴数下,蓝盈盈的眼球似乎能滴出水来,“大都督是否想洁儿姐姐她们?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说过来看看大都督,真没良心……” 李自成顿时乐了,拾起竹箸,在田芬的脸蛋上一点,笑道:“你也变得和蝶儿一样,整日只会想这等事情!” 说归说,这段时间没有陈秋蝶这只花蝴蝶在面前转悠,似乎缺少了什么,田芬提起,他倒是觉得,还真有些想这个成天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蝶儿,还有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孙梦洁、羞怯怯的穆思蓉! 她们在西宁还好吧? 如果现在去西宁,倒是可以为西宁发行纸币加一把火…… 李自成从西宁起兵,对西宁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眼下西宁正在发行纸币,正需要自己这样重量级人物提振百姓的信心。 可是,他还是放弃了,虎骑兵、狼骑兵和李过的第二营骑兵,正在贺兰山作战,必要的时候,需要自己坐镇决策,西宁距离太远,不易传达讯息。 娜木钟小心道:“天命汗,要不,你去西宁巡视一段时间,离开西宁这么久,也该去看看了……” 听她们这么一说,李自成的心情好多了,暂时管不了的事,就别白白耗费脑细胞了,还是做好眼前的事为好。 “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李自成重新拾起碗箸,将一块羊宝塞入口中,咀嚼几口,几乎囫囵吞下,“我现在多吃点,晚上将你们一个收拾了!” 娜木钟吓得一伸舌头,再也不敢说话了,红着脸底下螓首,用眼角的余光白了李自成一眼。 宋玉莲吓得脸色都白了,她虽是同桌吃饭,陈秋蝶不在兰州,有时也会得到李自成的眷顾,但毕竟是管家婆的身份,李自成要是胡闹起来,她怎能和夫们人一同侍寝?臀部虽是落座,却已经将一条右腿跨过木椅,随时准备逃跑。 小梅与小兰在一边侍候着晚饭,闻言都是掩口而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忸怩不安,好似李自成的这个“你们”,也包括她们在内。 田芬却是抬起头,佯笑道:“真的吗?那这个羊宝,大都督可要多吃点,这可是桂英姐姐亲手做的……” 高桂英是大妇,虽然与姐妹们没有隔阂,但却刻意在人前保持着端样的样子,李自成有时在家中胡闹,她是眼不见为净,但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虽然只是说说,当不得真,她也是羞愧地低下头,没有管好李自成,她这个大妇是有责任的。 但李自成今日气色不对,又是没有胃口,心中肯定有事,姐妹们逗他开心,她是不会反对的,但田芬提到羊宝的事,让她下不了台面……这种事情,知道就好,哪能说出来? 她蹙起眉头,狠狠瞪了田芬一眼,“让自成好好吃顿饭,哪有那么多废话?” 田芬了解高桂英的性子,知道自己失言了,不觉伸出舌头,忙忙用小手捂上。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也是,先吃饭,吃饭!”将一小片馒头塞进口中,堵住自己的嘴。 饭后,宋玉莲抢着去收拾碗箸,高桂英暗地在李自成的腰间一捅,使个眼色。 李自成心中好奇,桂英一贯菩萨似的的端庄,难道今日被田芬、娜木钟她们说动了心思?趁着众人洗手洗脸的机会,悄悄靠近高桂英,“桂英,咋了?” 高桂英板着脸,没好气道:“咋了?你说咋了?待会去我卧房……” 李自成一愣,还真想对了,这个桂英……既然想要,就得笑脸相迎,哪有这般板着脸,一点情绪都没有…… 不过,也好,桂英终于转了性子,只不过表面上冷冰冰而已,没准一会单独相处,她就会换上一副笑脸! 高桂英率先去了隔壁自己的卧房,李自成忙跟了过去,高桂英正在点灯,卧房内霎时通明起来,依稀看到,她的脸上也如这灯烛一般红艳。 “桂英……”李自成先是将外间的房门插上,翻身紧走两步,从后面一把抱住高桂英。 “别闹,先坐下!”高桂英用手将李自成的双手解开,拉着他在木椅上坐下,双目凝视着李自成,却不说话。 “咋了,桂英?日日见面,还会看不够?”李自成恬着脸,将高桂英的小手握住,轻轻把玩着。 “就是日日看,也是看不够,”高桂英长叹一声,忽地笑道:“当初在壶芦山,也不知怎的就看上你……” “这就叫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李自成隔着木椅,将高桂英搂在怀中,“桂英,你说,我是不是改感激艾诏?如果没有艾诏,我们恐怕无缘相识!” 高桂英歪靠在李自成的怀中,喃喃道:“是否感激艾诏,我不知道,不过,我和自成是缘分到了,可是有人还在等着缘分呢!” “有人?有人是指谁?”李自成一愣,以为自己最近看中哪个女子,被高桂英发现了,左思右想,也没有呀! 第539章 收房 第540章 新城新貌 第541章 买涨不买跌 第542章 女真骑兵 李自成看着这两份讯息,思索片刻,便给周宾、宋文回信,让他们赶来兰州,分别接替第三营秦大年部、第四营李绩部。 更新最快 现在贺兰山的战事已经结束,朝廷与盗贼死磕,正是天命军整训的良机。 第三营、第四营早已扩军,平日也在整训,但他们毕竟在前线,不可能全营都在整训,这次将他们撤至后方,让他们有充分的时间,尽快完成全营的整训,至于马有水的第六营,因为距离兰州太远,只能各部轮流整训了。 刘云水的第一营,守城的任务并不重,主要是协助马有水,又是骑兵,除了整训,还要让新兵操训马术,整训的时间可能长些。 李过部基本完成了操训,这次随虎骑兵、狼骑兵出塞作战,一是让士兵增加实战经验,另外,也是检验这段时间操训的结果。 对于王俊卓、高一功、李过三人联名发回的战报,李自成沉思很久,却是没有回信,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贺兰山一带,迟早要出事。 仔细斟酌,也许是王俊卓的杀戮太重,瓦他卜囊部只是慑于威胁,暂时归顺而已,一旦骑兵撤回,他们没准会生出反叛之心。 从正月十五出兵,到现在不过一个半月,包括路上的行程在内……王俊卓的身上,流淌着蒙古人的鲜血,见了女人、孩子、牛羊,他如何不会动心? 真正战斗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整个瓦他卜囊部就归顺了,怎么看怎么让人生疑,如果不是高一功、李过都在军报上签了名,他实在不敢相信! 如果瓦他卜囊部不是真心归顺,一旦大军撤回,留在当地的汉人官员岂不要遭到他们的毒手? 李自成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派出文官,但三部的骑兵暂不撤回,待局势真正稳定了,三部再逐渐撤回。 三部的骑兵中,除了李过部的第三营是汉人,虎骑兵和狼骑兵的主体民族,都是蒙古人,现在只是换了称呼而已。 他们习惯于在草原上放牧,适应贺兰山的严寒气候,手中又有大量的斩获,直接在西套牧牛牧羊,也能生活一段时间。 最后,李自成给三人飞鸽传书,暂时分开驻扎在瓦他卜囊部,待局势稳定,再回到各自原先的驻地。 瓦他卜囊部剩余的壮丁,以贺兰山中部为界,南部编入虎骑兵,北部编入狼骑兵,至于分界的地点,以即将到达的贺兰府知府认定为准,三部驻扎在贺兰府的时候,必须无条件服从贺兰知府的统辖。 三部暂时不需要的人口、财物、牲畜,可着少量骑兵押送回来,应该上交天命都督府的那部分斩获,也一并随军押回。 李自成担心讯息半道丢失,又誊写一份,交与新任贺兰知府任同州,必要的时候,以自己的手令协调、监管三部。 任同州离开兰州不过三日,李自成又接到高一功的飞鸽传书,他顿时吃了一惊 ,难道高一功与王俊卓为分配草原、牧民的事,闹了别扭? 他急急展开讯息,寥寥十数字,却让他如坠深渊:女真骑兵万余人,出现在狼山以东,目的不明! 女真骑兵来狼山做什么?女真人的老营,不是在沈阳吗?这长途跋涉的…… 万余骑兵,不是一个小数目,绝对有着明确的目的,“女真不过万,过万无人敌”! 李自成轻声念叨着,一时弄不清女真人的意图,王安平的汉清局,人手全部分散在大明的土地上,对于关外,他亦是鞭长莫及,根本不可能知道女真人的动机。 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了。 李自成将事情分为两面,一面是好的,一面是坏的。 先往好处想,女真人会来协助自己吗?不可能,双方没有来往,也没有互信,女真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增援自己,再说,自己也不需要女真人的协助。 女真人是要与自己联手对付大明吗? 李自成还是否定了,连朝廷对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皇太极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皇太极的目光,不是盯着山海关,就是盯着京师,偏远的兰州、西宁,绝对不在他的眼里,女真人的探子,也不可能跑到兰州来打探一番。 他随即做出几点假设,但都一一否定了。 只有往坏处想了! 女真人是要攻打自己吗?根据上面的推断,女真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存在,又何来攻打一说?不可能! 在后世的历史上,女真人每次叩关,除了山海关,就是大同、居庸关一带,不可能向兰州绕行数千里,这会增加大量的消耗。 皇太极每次叩关,从不躲躲藏藏,玩的都是阳谋,利用骑兵强大的战斗力、快速的机动力,生生碾压明军,根本不需要绕道! 女真人与自己无冤无仇,甚至根本不知道天命军的存在,那他们为何来到狼山?难道仅仅是扩充土地吗? 既然不是为了天命军,那会不会是为了蒙古人? 李自成心中忽地闪出一丝亮光,对,就是蒙古人,一定是为了蒙古人! 皇太极千里追逐林丹汗,将林丹汗逐出漠南肥美的草原,收了林丹汗的部众,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加上又是世仇…… 在草原大战中,皇太极领导的女真人,对林丹汗占据绝对的优势,“痛打落水后”、“斩草除很”、“永决蒙古之患”,然后集中力量对付大明! 这样一想,李自成的心中豁然开朗,女真人此次西征,一定是为了蒙古人,为了林丹汗。 李自成想到了察哈尔部左右翼大总官塔什海、虎鲁克寨桑从大草滩脱逃的事,他们一定投靠了女真人,并将林丹汗所在地位置告诉了女真人,还有,上次从大草滩永固城脱逃的芭德玛的侍卫多尼库鲁克,算算时间,一定是他将林丹汗的死讯告诉了女真人。 林丹汗已经死了,部众全部归顺天命军,“奉天主、入汉籍”,林丹汗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 即便不是为了林丹汗,李自成与皇太极,注定也会成为敌人,历史已经改变了,他一定不是失利的那一方。 关外没有天命军的探子,既然高一功他们发现了女真人,双方的距离一定不远了,即便虎骑兵、狼骑兵、第二营的骑兵能集中起来,拧成一股绳,也是比女真骑兵少些。 草原上骑兵决斗,没有什么战术,就是死战硬拼,人多打人少,勇猛胜孱弱,三部八千骑兵,能抵挡万余女真骑兵吗? 李自成摇了摇头,且不说蒙古骑兵的战斗力,早已不是女真骑兵的对手,李过的两千骑兵,如果与强悍的女真骑兵对决…… 他不顾天色已晚,立即召见了梁文成、沈道、郭世俊。 此时已是晚饭时间,李自成突然召见,三人情知事情紧急,梁文成正在吃饭,忙将碗箸一丢,小跑着来见李自成。 稍顷,三人齐聚在李自成的书房,书房外面,李自成的亲兵将周围控制起来,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三人见气氛凝重,根本不敢多说话,只是给李自成行了礼,便按照常例,各自在下首坐了。 何小米上了茶水,便低下头立在李自成的身后,似乎书房将要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李自成将那份令他十分意外的讯息丢出去,“各位,这是刚刚收到的讯息,你们先看看!” 梁文成接过一看,顿时皱了眉头,也不说话,却是将信息递给相邻的沈道。 讯息上文字不多,沈道扫了一眼,沉吟不语,又递给郭世俊。 书房内静谧得只剩下呼吸的声音,李自成觉得气氛太过凝重,才一万女真骑兵,难道就让大家乱了方寸?他淡淡地道:“各位是天命都督府的高官,对这件事怎么看?” 沈道扫了梁文成、郭世俊一眼,道:“大都督,女真人来到狼山,是否冲着我们……” 郭世俊咳嗽一声,道:“虎骑兵与狼骑兵已经到达狼山,女真人必然要与我们发生接触,他们的骑兵是否针对我们,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我们对女真人的态度……” 李自成点点头,“世俊说得不错,双方接触避免不了,除非我们后退,回归原来的出发点。” 梁文成知道,以天命军能现在的实力,李自成绝对不肯退让,在出兵狼山与贺兰山之前,李自成肯定算计好了,虽然女真骑兵来得有点意外,但李自成肯定考虑过漠南的蒙古各部骑兵,遂道:“自成,双方一旦接触,为了利益,战争是免不了的,我们的胜率有几成?” “文成说得不错,”李自成也是点头,“目前在贺兰山的虎骑兵、狼骑兵,加上双喜的第二营骑兵,也就八千人,比女真人要少,又是客居……要论战斗力,还是女真人强些,所以,我们的胜率,应该只有三成!” 沈道倒吸一口凉气,“大都督,难道我们要退让吗?好不容易得到的土地,瓦他卜囊部都归顺了……” “退让?”李自成冷笑道:“如果敌兵实力太强,我们可以做战略性撤退,”顿了一顿,又道:“崇祯三年和崇祯七年,女真人两次叩关,杀了多少汉人?掳走多少汉人壮丁和壮女?掠夺多少财物?我们就是撤退,也不能在女真人面前撤退!” “大都督……” 李自成被自己的慷概陈词,激起了民族情绪,“女真人既然来了,我们就要考教考教,他们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 三人议论一番,也觉得李自成说得有理,天命都督府志在天下,迟早要和女真人做个了断,今日正好看看女真人究竟强大到什么程度,为何大明、蒙古骑兵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各位,我准备亲征,周宾的第五营、宋文的第六营,正在赶往兰州的路上,我倒要看看,在天命军的面前,女真骑兵究竟有多强的战斗力!” “大都督是全军之主,不可身犯险地……” 李自成伸手止住,“不要说了,文成,立即准备粮草,沈道,准备兵源,以备补充,我会飞鸽传书,让周宾与宋文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到兰州!” “大都督……小心!” “我知道战场的凶险,我也不是第一次带兵了,”李自成到:“三位,你们是我最为信赖的人,天命都督府,暂时就交给你们了!” 第543章 趁乱收编 第544章 女真使者 第545章 镶黄旗 第546章 迟疑不决 第547章 交替撤退 第548章 神龙不见尾的汉人 虎骑兵与狼骑兵交错撤退,建制都很完整,完全就是在调戏多尔衮,他们并不追求杀敌,只求快些脱离与女真骑兵的接触,迅速逃离战场。 更新最快 多尔衮恨得牙根咬咬,镶白旗明明在战场处于优势,却总是搞不定。 就像是和美女开放,连小衣都解了,却偏偏攀爬不了最后那一段断崖。 他将杀伐权交给岳托和萨哈廉,自己在一旁凝眉思索,见虎骑兵和狼骑兵每次掩护同伴撤退,都是一触及退,并没有给女真骑兵造成严重的伤害,遂从两侧的骑兵放弃战斗,直接向前裹挟,欲待将虎骑兵与狼骑兵困死。 负责掩护的是高一功,顿时压力大减,他抬头一看,立即明白了多尔衮的企图。 镶白旗的骑兵从两侧突进,想要包围虎骑兵,中路衔尾追击的骑兵就少了,双方七八点人数大致相当,再想拖住虎骑兵,已是十分困难。 高一功不等王俊卓前来接应,便开始了主动撤退,同时向王俊卓打出旗语,让狼骑兵不用接应,先行向南撤退。 哈达山前,烟沙滚滚,人喊马嘶,到处都是骑兵,逃跑、追逐、屠杀、血腥…… 落在队尾的虎骑兵,无一例外都成了女真人的刀下鬼,岳托和萨哈廉已经杀红了眼,看到前方正在溃逃的虎骑兵,他们岂肯干休? 女真骑兵的战斗力,的确要优于蒙古骑兵,尽管镶红旗的骑兵已经十分疲倦,但在战场上,在血腥面前,他们像是打了鸭血,一个个精神抖擞,像是枯木逢春! 他们刚刚遭受的损失,必须十倍、百倍找回来! 没准敌人的营帐里,还有大量的女人、牛羊…… 弯刀,永远指向敌人的后背! 多尔衮起初还小心翼翼,唯恐对方在半道留下伏兵,但虎骑兵与狼骑兵反反复复就这么数千骑,让他放心不少,早就将刚才的那一缕不安,抛之九霄云外。 虎骑兵与狼骑兵已经全速逃遁,机会稍纵即逝。 多尔衮顾不上多想,他亲自将令旗一挥,“冲,将敌人的头领斩下来,尸体扔了喂狼!” “冲呀!” “杀呀!” 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追下去的女真骑兵,顿时像打了鸭血,在战场上追击敌兵,他们太熟悉、太喜欢这种感觉了,数千骑兵,追着虎骑兵的扬起的沙灰,奋力催马扬鞭。 敌人不灭,誓不回还! 镶白旗激战不久,战马速度快,眼看着就要追上虎骑兵的后部,但虎骑兵越过哈达山后,向西南方向一拐,几乎失去踪迹。 多尔衮迫近哈达山的西麓,见山上林木密集,起初有些起疑,但镶白旗的骑兵已经呼啸而去,紧紧咬住虎骑兵的尾巴。 大金国的士兵都是骑兵,即便遇上伏兵,也能远远遁去,多尔衮一边追击,一边观察着右侧的林木。 不下片刻,女真骑兵都是拐过哈达山,多尔衮并没有见到汉人的伏兵,心中大定,正待奋力去追,却有一名士兵冲过来,“贝勒爷,小的刚才路过上交的时候,从林中传来女人的哭声……” “女人的哭声?”多尔衮吃了一惊,“难道哈达山中,藏着女人、孩子?难怪他们要将自己引开……” 多尔衮勒住战马,停止追击,正好看到镶红旗的旗号,便道:“萨哈廉,你带一个牛录的士兵去搜山,看看山中又无财物和女人!” “是,十四叔!”萨哈廉原本正追得起兴,听说财物和女人,顿时勒住战马,点了三百士兵,步行前往哈达山。 多尔衮见前面的士兵尚在追击,心中也不担心,如果这里是敌人的老营,女人、孩子、粮食、财物……足够补偿镶红旗的损失了。 萨哈廉带着三百士兵,小心翼翼来到山脚,他虽然喜欢追击穷寇的感觉,但更喜欢劫掠,如果山中真的隐藏着女人、牛羊、财物,等待着他去收拾,为啥还要杀人? 战争的目标,不就是这些吗? 哈达山和大坝山一样,也是东北-西南走向,整座山峰像是一头卧睡的雄狮,北部陡峭,除了几条山间小道,便是徒手,行人也很难上下山,而南部极为和缓,向西南方向延伸出一段长长的土坡。 萨哈廉就是顺着这条土坡上山的,三百士兵,分做两队,沿着山间小道并列而行,约莫行了两三里,林木越来越密,只有一条通行的羊肠小道,两列士兵不得不合队而行。 拐过一条弯道,前面的道路陡然开阔起来,探路的士兵忽地闻到一股气味,奇臭无比,他嗅嗅鼻子,顺着气味传来的方向寻找,果然找到了目标。 他顾不上细看,赶紧回报萨哈廉,“贝勒爷,前面有一坨孩子拉的粪便,还是热的,山里一定有人……” “孩子的粪便?”萨哈廉大喜,“十四叔说了,有人听到女人的哭声,山里一定藏着女人孩子,快,将他们找出来,第一个找到女人孩子的,赏一个年轻的女人,还有一个男孩!” “是!”众人齐声答应,各自抢道,向密林中钻去。 “砰,砰,砰……” 走在队伍最后面萨哈廉,忽地听到奇怪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士兵的惨叫。 “不好,有埋伏!”萨哈廉立时意识到,这是汉人的火器,他尚不及传出军令,又听到“砰”的一声,就在身边不远处,声音非常清晰。 “快撤,快撤,有汉人的伏兵!”萨哈廉知道,只有汉人,才会使用这些奇怪的火器,偏偏这是火器对女真人伤害极大,汗爷爷就是伤在汉人的火器下…… “啊……”忽地有士兵惊呼起来:“贝勒爷,你受伤了?” “我?”萨哈廉顺着那士兵的目光,看到自己的右腿上,分明出现一丝血迹,用手一摸,顿时痛得龇牙咧嘴,腰腿一松,顿时软瘫在地。 这种伤痛,与普通的刀伤箭伤不同,只要一碰,里面痛入骨髓。 “贝勒爷……”身边的士兵都是围了过来。 “砰,砰,砰……”枪声忽地大作,这一次,萨哈廉看清楚了,从地上、灌木丛中、树顶上,到处出现摄人的火光。 “别管我,快撤……”萨哈廉只吐出一句话,见士兵们依然在发呆,不顾腿上的疼痛,用力向山下一滚。 “贝勒爷……” 没有受伤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追过去,将萨哈廉扶起,快速出了哈达山。 “砰,砰……” 萨哈廉一瘸一拐,尽管腿弯处骨骼欲折,汩汩地流出宝贵的鲜血,他还是能听到山中传来的令人心碎的声音。 到得一箭之地外,士兵们才是停下脚步,“贝勒爷,你怎么样?” “快,让林中的勇士们撤回来……”萨哈廉喘着粗气,甚至剧烈晃动,若不是两名士兵一左一后抚着,恐怕都站立不稳。 “贝勒爷刚才不是穿过命令了吗?” “你这个死奴才,”萨哈廉恶声骂道:“有些兄弟已经入了深山,肯定没有得到命令,快去,要是延误一刻,我剥了你的皮,将你的发配给包衣……” “小的这就去……”那士兵在不敢顶嘴,忙回身向林中而去,来到林木的边缘,却不敢深入进去,只在外面大喊道:“兄弟们,贝勒爷有令,速速撤回!”反复叫喊了三回,也不管林中是否有人应声,忙一扭身,回到萨哈廉的身边。 “怎么样?里面的勇士听到了吗?”萨哈廉余怒未息,也不知是生这士兵的气,还是生汉人的气。 “林中……林中似乎有回声……”那士兵战战兢兢道。 “你这个死奴才,你要气死本贝勒……”萨哈廉抬腿去蹄,身子重心落在伤腿上,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士兵们赶紧将撒哈拉扶起来,恰好多尔衮过来了,“萨哈廉,怎么回事?” “十四叔,”萨哈廉哭丧着脸,“山上有汉人的伏兵,林中有数不清的火器……” “火器?”多尔衮刚才也听到声音了,但这种声音,与辽东明军的火铳并不完全相同,他一时无法判定,看到萨哈廉腿上的血迹,道:“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多谢十四叔挂念,”萨哈廉不住回头,但从哈达山中回来的士兵,不过十数人,林中的枪声已经停下来,战斗应该结束了,“难道这个牛录……” 萨哈廉那个伤心呀,今日的战斗,镶红旗原本伤亡就大,在哈达山,这才放个屁的时间,他连对方的毛都没摸到,又失去了一个牛录的勇士,那可是好几个牛录一起,才合并的满编…… 多尔衮皱起眉头,“你在林中看到什么了?汉人有多少士兵?” “这个……汉人有好多,草地、灌木丛、树梢上……到处都有汉人……” “这里是草原,汉人不可能太多,”多尔衮摇摇头,“萨哈廉,你亲眼看到汉人了吗?他们穿着什么样的铠甲?” “没……没看到,”萨哈廉再不敢隐瞒,一会多尔衮要是发起攻击,肯定会看到汉人的尸体,谎言就会被击穿,“我只是看到火铳在射击……” “我就说嘛,汉人不可能太多,不过,他们既然守着山峰,山上一定有不少老弱妇孺,还有粮食财物,”多尔衮忙给亲卫下达命令:“传令,停止追击,全部在此处汇集!” “哒、哒、哒……” 豪格的镶黄旗,终于赶过来了,远远便高叫道:“十四叔,我刚才似乎听到火器的声音的,就叫怎么回事?” 多尔衮心中一动,脸上顿时现出一丝伤感,连语调也有些变了,“豪格,哈达山中,有汉人的少量伏兵,萨哈廉损失了一个牛录……” 第549章 情况不明 第550章 大都督的算计 第551章 夜袭大帐 第552章 速战速决 炮手们并不担心镶黄旗向他们反扑,后方传来了马蹄声,那一定是自己的骑兵——虎骑兵与狼骑兵,女真人不可能绕道身后。 更新最快 骑兵就要来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炮手们急急调试好火炮,连齐射都等不及,第一名炮手估摸着距离,率先向镶黄旗开炮,随着一声巨响,一枚开花弹冲天而起,划出一段优美的弧线后,飞向镶黄旗的骑兵。 豪格看到对面的火把,并不知道那是炮手,只是觉得人数太少,根本没放在眼里,此时突然听到巨响,知道情况不妙。 他抬头一眼,一个火球正飞快速飞过来,不觉吃了一惊,一时竟呆住了。 亲卫们慌忙将豪格拖下马,用身子将他护在核心。 “隆……”开花弹落地后,又是一声巨响,战马受惊,惊疑不定,受伤的士兵更是惨叫连连…… 豪格一把推开亲卫,起身一看,却是更多的火球向自己的这方飞过来,顿时呆若木鸡! “轰隆……轰隆……” 开花弹没有齐射,却有着不间断射击的效果,根本没有留给豪格思索的时间,他亲眼看到,每一声爆炸之后,便是一片火光,跟着就是勇士们凄厉的惨叫…… 对面的汉军,至少在两千步之外,这等火炮,竟然比红衣大炮的射程还远! “贝勒爷,怎么办……” 火炮的爆炸声连绵不绝,豪格连亲卫的声音都听不清晰,耳朵里被震得嗡嗡直响,他将小指伸入耳道,抠了几下,根本没有效果。 怎么办?汉人火炮的射程太远,大金国的箭矢根本没有作用,豪格这才明白,难怪多尔衮被打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逃了。 想到多尔衮,他的心中一动。 汉人的火炮如此犀利,多尔衮吓得逃跑,却将自己丢下来充当炮灰? 该死的多尔衮! 正在这时,一枚开花弹,落在豪格身边不足十步的地方,落弹点附近,人仰马翻,隐形的冲击波,几乎将豪格前面的亲卫撞下马来。 豪格亲眼看到,一名士兵的大腿,被生生切割下来,带着一阵血雨,飞向天空,然后砸在一匹战马的脑袋上。 战马受惊,身子向后一窜,两条前腿离地,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兵掀翻在地…… 火光熄灭,刚才的情景瞬息不见,犹如一场噩梦,但豪格根本忘不了…… “贝勒爷,马蹄声,有骑兵过来了!” “骑兵?”豪格侧耳倾听,在炮声的间隙里,果然有密集的马蹄声,刚才被火炮的爆炸声掩盖,不曾发觉,此时听起来,应该非常近了。 如果被这股骑兵缠上……豪格想到率先逃亡的多尔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拨转马头,高声喝道:“传令,扔掉火把,向北撤退……” 高一功听到炮声,知道前面是天命军的炮兵,他从外侧纵马过去,口中大笑道:“兄弟,鞑子已经远去,你么可以歇歇了,接下来看我们的!” 炮兵百户官尚不及回答,高一功与王俊卓已经去得远了,知道炮兵不可能女真骑兵,只得收兵回营,今晚他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接连用山地炮击溃了镶白旗和镶黄旗! 豪格正全力向北逃亡,忽地前部撞上了一股骑兵,双方都没有火把,分不清哪一部。 镶黄旗刚才被山地炮吓着,此时已是惊弓之鸟,只道是汉人的伏兵,不由分说,挥刀便砍,想要杀开一条血路。 挡道的骑兵闻到血腥味,顿时拔刀还击,双上一个要夺路,一个要阻击,黑暗中竟是战做一团,呼喝声、金属的碰撞声,几乎将身后的马蹄声掩盖。 豪格知道,后面的汉人骑兵就要来了,一旦陷入两面作战……这大黑的夜晚…… 他浑身焦躁起来,奋力将前面的士兵砍做两段,方才大叫道:“勇士们,不要恋战,快快向北撤退!” “啊……”前面挡道的士兵一呆,正要问话,却被豪格一刀砍翻。 但士兵们在传达豪格的军令,对面的许多士兵都是停下手中的弯刀,开始问话:“你们是镶黄旗的人?” 豪格听到那熟悉的言语,顿时脑袋大了,支吾了一会,方道:“你们是镶红旗的人?岳托呢?” “贝勒爷在左翼……” “原来是自己人?”豪格装得十分生气,“你们为何挡道?” “贝勒爷让我们在此处接应镶黄旗……但天黑看不清,小的以为是汉人……” “别啰嗦了,一会再找你们算账,”豪格听到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心中有些恐慌,忙喝道:“汉人的骑兵来了,快快让开……” 镶红旗的骑兵,原本是要阻挡汉人的骑兵,但他们被豪格的镶黄旗冲散了,失去了阵型,只得随着镶黄旗一同北逃,连岳托都呼喝不住。 虎骑兵、狼骑兵追着溃兵的尾部,一顿冲杀,战刀总算喂了些热血。 豪格脱离了汉人骑兵的威胁,正要歇口气,没提防左翼忽地点亮了无数的火把,一队骑兵呼喊着向他扑过来。 他这次聪明了,以为是多尔衮的镶白旗在此接应,也不担心,但仔细一听,顿时变了脸色……都是他听不懂的汉话! 岳托也知道情势不妙,南面、西面都有骑兵杀过来,东面又是黄河,只有向北一条路。 南面的虎骑兵、狼骑兵,西面的第二营、瓦他卜囊部骑兵,一阵冲杀,镶黄旗、镶红旗大败,人马相撞,坠马者不知几何。 天命军掩杀一阵,直追出十里,方才收兵。 高一功让士兵们打起火把,一路聚拢无主的战马,遇上女真士兵,无论是否死透,一律割了脑袋。 战场打扫完毕,各部骑兵在哈达山下扎了营,与山上的第五营、第七营互为犄角。 高立功安排好值守的士兵,又将大营交给千户官林西,自己带着亲兵,步行上山,求见李自成。 李自成尚未就寝,正在大帐内与周宾、宋文喝茶闲谈,见到浑身是血的高一功,顿时停住话头,“一功,你受伤了?” 高一功先是行了参拜大礼,方道:“多谢大都督挂念,属下没有受伤,这些都是女真人的鲜血!” “没受伤就好,快快起身!”李自成离了马扎,亲自将高一功扶起来,“兄弟们伤亡怎么样?” “各部伤亡都不大,女真人被山地炮一击,都是惊弓之鸟,根本不敢接战,兄弟们基本上就是屠杀,”高一功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干了,打了饱嗝,方道:“大都督,两位将军,你们不知道,最笑人是他们自相残杀,镶黄旗与镶红旗,黑夜里看不清……” 李自成问明情况,与周宾、宋文都是哈哈大笑,声震夜空…… 这样的结果,才是李自成需要的,天命军的步兵没有伤亡,骑兵只是衔尾追击,在杀伤敌人的同时,本方的伤亡可以忽略不计。 与白日的消耗战相比,夜晚才是完胜! 他也想培养和提高骑兵的野战能力,但今日情势紧急,还是先消耗女真骑兵的实力为好,如果有可能,最好还是用火器解决问题,等到局势明朗,再让骑兵们上战场练练。 白日一战,虎骑兵与狼骑兵损失了千余人,李自成着实有些心疼,天命都督府逐渐掌控了关外之地,不仅地势广阔,又非传统的农耕之地,只能用虎骑兵与狼骑兵去掌管。 周宾沉思片刻,道:“大都督,女真骑兵大败,我们明日是否乘胜追击?” “明日的风,明日才吹起,”李自成打个哈欠,道:“留下值守的士兵,派出游骑查探女真人的大营所在,明日看看女真人的动静再说。” 众人都是点头,白日和夜晚,女真人连败,伤亡惨重,就是想要复仇,也得休整几日。 李自成笑道:“现在,我们都去睡觉,养精蓄锐!” 天命军各处营帐,逐渐熄灭灯火,哈达山前又恢复了一片暗黑。 在一片暗黑之中,李自成正安心睡大觉,他和将军们的估计一样,女真人今晚不会前来偷营。 女真人溃退数十里之后,逐渐立稳脚跟,天命军并没有追上来,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士兵们开始立营,其实也就一处简易的营寨,帐篷和财物损失惨重,连立营的栅栏都没有,特别是镶白旗,除了将官,普通士兵连帐篷都没有,数名士兵挤在一起,靠在避风的地方相互取暖。 多尔衮在自己的大帐中召见了豪格、岳托、萨哈廉,岳托和萨哈廉行了礼,坐在一旁默默无言,豪格却没有行礼,气呼呼地坐在小木扎上,昂起头一言不发。 多尔衮咳嗽一声,打破了大帐内的静谧,道:“大金国自父汗起兵以来,从未遭受如此大败……你们说说看,我们如何向汉人复仇?” 岳托本不想说话,但等了很久,却是无人应答,便起身都:“十四叔,天下没有常胜的将军,战场上互有胜负,也是常有的事,今日战败,乃是因为天黑,待到天明之后……沙场草地,才能发挥大金国骑兵的优势!” 多尔衮点点头,正待说话,豪格却是抢着道:“明日还战个屁,勇士们伤亡严重,今晚受了惊吓……明日还会有战斗力吗?” “豪格,你不要这样,我是主将,勇士们战败,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多尔衮陪着小心,昨晚被汉人偷营,最早发生在他的镶白旗,这才引起一连串的失败,论起战败的责任,他是难辞其咎。 “你还知道是主将?”豪格瞪着铜铃般的双目,大吼道:“你明知道汉人的火器犀利,为什么不知会一声?让我的镶黄旗充当炮灰?” 多尔衮不甘示弱,道:“我不是让你小心吗?” “小心?昨夜暗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你一句‘小心’,就能免除责任?” “豪格!”多尔衮厉声道:“吃了败仗,谁都有责任,我们大金国人丁原本就少,谁愿意损兵折将?无论在哈达山,还是汉人夜袭,你部都是惨败,还有什么脸在此指责别人……” 豪格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正待抢白两句,却萨哈廉一把拉住,“豪格,你就少说两句,夜晚已经过去了,关键是如何在汉人身上找回来……” 岳托也是道:“是呀,我们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汉人,这口恶气,必须找回来!” 多尔衮迟疑片刻,道:“可是夜晚被汉人偷营,粮食、物资损失甚重,此处又无部落协助补给,实在难以持久。” 豪格用手在身前轮了半个圆,厉声道:“还等什么,天明之后,咱们就向汉人下战书,约定时间再战。” 岳托点点头,道:“速战速决!豪格说得有理,此处并无城池,汉人在野外,无论人数多少,绝对不是女真人的对手,只要拿下汉人的营帐,我们就可以补充物资了。” 多尔衮想了想,觉得岳托说得有理,汉人的火器虽然厉害,最多也就是偷袭,一旦在野外,在大金国的骑兵面前,很难像夜晚那样发挥作用。 第553章 牵马提靴 第554章 壕沟的妙用 第555章 彩虹桥 第556章 蔑视与侮辱 第557章 争执 何小米拿着望远镜,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他忽地惊叫道:“大都督,第五营的士兵正在打扫战场,连无主的战马都牵回来了……” “奥?”李自成淡然一笑,“这个周宾,也知道战马的重要性?也是,早就该给第一营增加几匹战马了,云水驻扎固关,一直没有得到作战的机会,到现在才一个千户的战马!” “大都督,若是女真人的骑兵突然发起攻击……”宋文也在看着对面,与何小米不同,他更多的是担心。 更新最快 李自成淡淡笑道:“周宾既然用打扫战场的方式来激怒多尔衮,焉知没有对付女真骑兵的法子?” “大都督是说,周将军故意用打扫战场的方式,来激怒女真人,引诱他们进攻?”宋文放下望远镜,思索片刻,都:“难道这是大都督早就交代的?” “这倒没有,完全是他的临场发挥,”李自成从何小米手中接过望远镜,观测片刻,笑道:“宋将军,让兄弟们做好准备,万一第五营顶不住,就该你们上了,我看多尔衮气得不轻,进攻的骑兵应该不在少数!” “哒哒哒……” 李自成话音未落,多尔衮已经行动了,所有的女真骑兵,在三面旗帜的指引下,排着的整齐的队列,向第五营的阵地急速驶来。 骑兵的数量至少是刚才的两倍,女真骑兵的队列更加有序,气势更为骇人,幸好第五营、第七营的士兵,都是有过战斗经验的老兵,这一次扩充的士兵,因为没有装备步枪,只能作为辅兵在后发运输粮草,并没有参与作战。 宋文迟疑半响,直到前方的炮手射出开花弹,方才醒悟过来,“大都督且去后方休息,属下这就传令,让兄弟们早做准备。” “宋将军尽管去,”李自成笑道:“即便女真人骑兵能破了第五营的第一道防线,自身伤亡也会很大,到了你的第二道防线,还能剩下多少人?” 宋文还待劝说几句,见李自成朝他摆手,方才悻悻去了。 李自成将望远镜顶在双目上,他要亲眼看看,女真骑兵在西宁步枪前面,与蒙古骑兵有什么不同。 同为游牧民族的骑兵,女真骑兵比蒙古骑兵的战斗力更为强悍,除了制度上的原因,究竟在体质、力量上有没有多大的区别。 上次在哈达山,虽然射杀了四五个牛录的女真骑兵,但那是伏击战,天命军的枪手有杂草、荆刺、枝叶的掩护,基本上都是偷袭,等到女真人发现了天命军,基本上都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无法将讯息传出去。 这一次女真人在野外强攻天命军的阵地,算是天命军步兵与女真骑兵第一次遭遇战,两支以前都是无敌的军队,终于在大坝山麓开始碰撞,也许今后还有许多碰撞的机会,所以李自成特别重视这次实战。 “哒哒哒……” 女真骑兵的确比刚刚被歼灭那支蒙古骑兵更为强悍,多尔衮等人又是盛怒之下,在遭到山地炮的打击时,竟然没有迟滞,马速几乎不减。 镶白旗、镶黄旗、镶红旗三部,齐头并进,沿着开阔的地形向前疾驶,原先在打扫战场的天命军士兵,早已连滚带爬回到壕沟内藏起来,只露出头顶的发丝。 李自成大笑:“这个多尔衮,嫌女真人死得不够快,如此高速奔驰,一会出现伤亡,想撤都扯不下来!” 何小米接着道:“最好将这些女真人全部歼灭了,就像刚才的蒙古人那样,看他们还拿什么威风!” 李自成也想灭了这股骑兵,他倒不是为了减轻朝廷在辽东的压力。 后世的历史中,满清灭了大明,还让所有的百姓“剃发归顺”,不但中断了汉人的文化传承,更是打断了汉人在科学、体制上的发展。 三百余年被奴役的屈辱,一百余年被列强当做取款机,连当年不堪一击的东瀛,也敢口出狂言,叫嚣着要灭了天朝的中央之国…… 这样的灾难,一直在延续,李自成都不知道,究竟何日才会真正终结。 据说因为满清的缘故,中央之国才真正掌控了北方的蒙古,南方的西藏,西方的西域,也许这话有道理。 不过,这些边缘民族,能被中央之国接纳,这是他们的福分,难道因此要对满清感恩戴德? 李自成的心中,早已有了华夏的蓝图,没有满清,也许他能做得更好。 今日权当是试刀,待到时机成熟,如果有机会灭了满清,李自成的心中,绝对没有障碍。 就在李自成愣神的时候,第五营的步兵已经开始射击,肆意屠杀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女真骑兵。 多尔衮的镶白旗在三部的中间,遭受的打击最为沉重,仅仅两轮射击,镶白旗已经伤亡近半,跟在骑兵后面督战的多尔衮顿时懵了。 他抬头看着前方,镶白旗的前部,距离天命军步兵的阵地,至少还有二百步的距离,即便是神力,也无法将箭矢射到对面的阵地上。 难怪刚才的蒙古人没有还击。 这些骑兵,可是大金国最为精锐的勇士呀,为何在天命军面前,就只有挨宰的份? 如果将辽东的红衣大炮运来,也许尚有一战之力…… 多尔衮看着两侧的镶黄旗与镶白旗,估计伤亡也是不轻,地面上到处是伤兵死马,也不知是蒙古人的,还是大金国的! 他又看着两侧的岳托与豪格,岳托早已冷着脸、咬着牙,一声不吭,豪格已经拔出腰间的弯刀,随时准备冲上前去拼命,只要突破了天命军的阵地! 如此惨重的人员消耗,就能拿下天命军的阵地吗? 多尔衮估算了一下,天命军的士兵开枪的时候,距离大金国骑兵的前部,大约是四百步,这才刚行了一半的路程,骑兵就伤亡过半了……如果进入天命军的步兵阵地,骑兵岂不是要打光了? 他吓出一身冷汗,骑兵的伤亡速度……难道这是汉狗早就计算好的? 汉狗就是精于算计,难怪大汗十分信任汉狗,一个范文程,整日宝贝似的…… “十四叔,”岳托催马过来,“十四叔,我们伤亡太大,根本无法靠近天命军的阵地……” “岳托是说,现在应该撤军?”多尔衮虽然看到勇士们伤亡惨重,却十分不甘心,如果现在撤军了,这可是大金国的历史,最为惨败的一场战斗……偏偏让他撞上了。 “大都督,撤军就得趁早,一旦迟了,恐怕撤不下来,”岳托将视线扫过两侧,“天命军的骑兵尚有数千……” “啊……”多尔衮顿时醒悟过来,汉狗这是要消耗大金国的骑兵,一旦骑兵伤亡过重,汉狗预留在两翼的骑兵,必会倾巢而出…… 他的额头上,顿时现出细密的汗珠,这些狡猾的汉狗…… “十四叔……” “豪格、岳托,传令,各部有序撤退!”多尔衮来不及多想,每迟延一刻,勇士们就会多伤亡一些,如果天命军的骑兵追击,他就多一分危险。 “是,十四叔!”岳托答应一声,立即让传令兵前去传令。 “什么?撤退?”豪格瞪着双眼,瞳孔因发怒而瞪得滚圆,隐隐还有几根血丝,“勇士们伤亡这么大,眼看着就要接近汉狗的阵地,你竟然要撤军?要撤你撤,镶黄旗绝对不撤……” 此时,镶白旗与镶红旗的号兵,已经吹响了撤退的牛角号音,两部的骑兵正在放缓马速,准备掉转马头。 “你敢违抗军令?”多尔衮攥紧手中的马鞭,真想一鞭抽过去,“再不撤兵,镶黄旗就快打光了……看你回去如何向大汗交代!” 豪格也知道镶黄旗伤亡不轻,但眼看着就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他甚至想象着亲自杀过去,方才解了心头之恨……可恶的汉狗…… 现在撤兵,不但无法攻击汉狗,还白白地损失了这么多的勇士…… 他向空中甩出一个响鞭,心中尚在犹豫,但镶白旗与镶红旗的士兵,已经开始转向了,如果只剩下镶黄旗……他实在没有把握。 豪格看着多尔衮,气不打一处来,但多尔衮是主将,违抗军令的罪名,他实在吃不起,只得恨恨地传令撤兵,双目又是怒视着多尔衮,“回到盛京,我一定告诉阿玛,是你,多尔衮被汉人吓破了胆,亲自下达的撤军号令!” “能回到盛京再说吧!”多尔衮不再理会豪格,左手一拉马缰,调转马首,右手的马鞭猛地抽在马臀上,比抽打豪格还要解气…… 天命军的阵地上,周宾发现女真人要跑,顿时急了,“射击,加快速度,扩大射程!”此时也顾不上齐射了,士兵们自动改为点射,谁上弹的速度快,就能多射杀几名女真人。 他又向炮手传令,“最快的速度,向前延伸炮火!” 第二道防线的李自成,原本正在看热闹,忽地感觉不对,女真人开始吹起了牛角号,难道他们是要加快进攻的速度?这么短的距离,骑兵还能加速吗? 何小米一愣,忙道:“大都督,女真人似乎放缓马速,不对,他们要掉头,这是要逃跑……” “逃跑?”李自成仔细一看,女真骑兵果然勒紧马缰,开始掉头了。 这才多长时间,难道战斗就这么结束了?目测之下,女真人伤亡过半,今日的战斗,又是完胜,周边部再次创造了历史! “大都督……” 不行,不能让他们如此轻松跑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非得让他们长长记性! 李自成命令旗手传出号令:虎骑兵、狼骑兵立即追击,限制为五十里;第二营、瓦他卜囊部骑兵,随后接应。 第558章 战利品 李自成让虎骑兵、狼骑兵追击五十里,乃是为了女真人的大营,根据游骑的回报,女真人大营在四十里之外,虎骑兵与狼骑兵追过去,恰好将女真人的大营端了。 更新最快 女真人的财物,多半是牛羊肉干,李自成基本看不上,但是女真人失去了这些财物,就会丧失继续作战的能力,溃兵只能退回盛京。 李自成并不担心女真人的大营有伏兵,总共才一万骑兵,经过天命军连番打击,已经伤亡了一大半,人数不会比虎骑兵、狼骑兵多。 多尔衮此番惊魂不定,而虎骑兵、狼骑兵的身后,还有第二营、瓦他卜囊部的援兵,不说全歼,拿下女真人的大营,应该不成问题。 万一不济,还有第五营和第七营的步兵,距离女真人的大营,也就大半日的时间。 李自成亲自去了刚才的战场,指挥士兵打扫战场。 一部分士兵收割战场上的伤兵,只要怀疑没有死透的,都会补上致命的一刀。 另有一拨士兵,开始聚拢战马,女真人都是一人双马,但这次从大营来到战场,不过四十里,所以他们并没有携带双马,轻装过来与天命军决战,多余的战马都是留在大营内。 除去伤亡,战场上剩余的战马并不多,全部聚拢过来也就千余匹,大约能武装一个千户的士兵。 伤马死马也不能浪费,全部割下肉来,今日先让士兵们吃顿马肉宴,暂时吃不完的,用食盐腌起来,制成马肉干。 战马的肉质比牛羊差多了,不过好歹是肉类,对汉人士兵来说,能吃上敌军的马肉,本身便是一种荣誉。 士兵们将蒙古、女真骑兵收割完毕,又仔细搜了身,留下可能用得上的物品,然后将尸体集中起来,架起柴薪,连同残余的马骨,一把火烧了。 依照天命军的惯例,燃烧后残余的骨骼是要掩埋的,但李自成考虑到此处是一片沙土地,又是牧场,土地需要肥料,残余的灰烬打碎,就地撒开,真有些挫骨扬灰的意思。 从战场搜集到大量的弯刀器械等,天命军的步兵基本用不上,留下一些给虎骑兵和狼骑兵,其余的带回西宁,融化为铁水,再铸造枪炮。 士兵们将战场打扫完毕,那边火兵已经将准备好了,红烧马肉、酱马肝、马肉汤,再配上大白菜、白面馒头,士兵们一个个吃得有滋有味。 特别是第五营的士兵,更是喜笑颜开,数千鞑子、蒙古骑兵,都是他们的战功,由于是集体作战,无法单个计算战功,但按照敌兵伤亡的数量,平均下来,每名枪手差不多射杀了两名敌军骑兵。 这份军功,应该不会小,大都督在派发军功的时候,不但发银钱,还捎带着发放一些水果楼的战功月票。 战功月票是大都督府对将士的一种激励,就是家长有婆姨的,也是管不着。 而第七营的士兵,则有些灰头土脸,碗中香喷喷的马肉汤,都是别人的战利品,相当于吃别人咀嚼过的甘蔗渣,滋味就差了不少。 幸好两营的士兵不在一起就餐,相互之间隔着上百步,只能远远看到,却不用近距离交流。 不过,第七营也是有军功的,上次在哈达山中,他们也是射杀了不少女真骑兵,那可是正宗的镶红旗、镶黄旗,所以今日也不完全算是白吃白喝。 李自成今日是与第五营一起就餐的,他一手攥着两块白面馒头,一手端着马肉汤,手指间还夹着一双竹箸,来到士兵群中。 “大都督!”士兵们忙着行礼,因手中拿着饭食,实在有些不便,只得将饭食丢在沙地上。 李自成摆摆手,“现在是吃饭的时间,不用多礼,赶紧吃饭!” 周宾见到李自成,也是远远挨过来,“大都督!” “奥,周将军也在?”李自成哈哈一笑。 周宾见李自成手中只有一碗马肉汤,向碗中一看,道:“大都督的汤碗中,似乎马肉很少,只有肉汤……” “兄弟们今日立功了,让他们多吃些。”李自成就着一口肉汤,咬了一大口馒头,他出征在外的时候,基本上是与士兵们同吃同住,饮食也是一样,今日领取饭食的时候,他只是不太喜欢马肉酸涩的味道,一碗红烧马肉就没要了。 周宾灵机一动,忙对附近的士兵道:“大都督为了让兄弟们多吃些马肉,自己只是喝汤,碗中的马肉却是很少……” “……”士兵们顿时无语,纷纷向李自成的汤碗中张望。 李自成含笑不语,心中一紧明白了周宾的用意。 过了一会,有一名士兵将自己手中的菜碗伸过来,“大都督,这是属下领取的马肉,属下一口没吃,请大都督收下吧!” “请大都督收下属下的马肉,属下的马肉分量更多,反正属下也吃不完……” “大都督,吃我的肉吧!” …… 李自成看着面前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心中有些不忍,自己有必要这样吗?面前都是多好的士兵呀! 他偷偷看了一眼,见周宾正躲在一边偷笑,口中咬着一大块马肉,不禁摇头苦笑。 李自成没有接下任何一碗马肉,而是道:“兄弟们,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你们多吃点,才能多杀鞑子,保护汉人不受侵犯。” “大都督多吃些,大都督日夜操劳,更应该多吃些!” “有了大都督,才会有天命军,然后才有我们这些兄弟,想起先前的日子……属下更应该感激大都督……” “大都督,你就收下属下的马肉吧,属下实在吃不掉……” …… “兄弟们,我真的够了,”李自成将汤碗向前一举,“兄弟们,今日的马肉香不香?” “香!”士兵齐答,有些士兵还向碗中嗅了嗅,咧开大嘴偷着乐。 “兄弟们,你们知道,今日的马肉,为何这般香美吗?”李自成决定,将周宾预备的教育活动,向前推进一步。 “这个……” “马肉也是肉,自然会香喽……” “兄弟们一向吃惯了鱼肉、羊肉、猪肉,就是牛肉也没少吃,只是这马肉,却是很少吃到,自然是香!” …… 士兵们七嘴八舌,在李自成的面前,他们暂时放下了拘谨,倒像是与久别的老兵兄弟聊心。 “兄弟们说的,也对也不对,我认为,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李自成的视线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方道:“因为这是鞑子的马肉,是我们的战利品!” “战利品?对,战利品!” “我们射杀了鞑子,夺取了他们的战马!” “我们击败了鞑子的主力……” …… “对,你们全体,都是今日的功臣,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岂能在此安心地享受着马肉?”李自成大声道:“因为这是你们的战利品,所以你们应该多吃点!” 四周一片寂静,连带着附近吃饭的士兵,也是停下碗箸,想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李自成原本以为,自己这番话语,定会换来士兵们一阵喝彩,士兵们欢呼一番,人群就会沸腾起来,自己再向他们挥手致意,领导与士兵之间,互相说着恭维的话语,如果周宾再在火头上浇灌一壶火油…… 没想到竟会冷场! 难道是自己的表演不到火候?还是士兵们没有理解自己的苦心?他们不会真的认为,这一切的胜利,完全是他们的浴血奋战换来的吧…… 李自成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两三秒钟,心中忽地一动。 这些士兵都是苦哈哈出生,文化素质不高,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自己这样文绉绉地说话,是不是吓着他们了? 李自成从汤碗中夹起一块马肉,向前一送,就要丢进口中,却是停住,喝道:“都他娘的愣着干啥?马肉都快凉了,吃,吃鞑子的马肉!” “哈哈……” “吃鞑子肉喽……” “大都督也要多吃些,没有大都督的运筹帷幄,属下等岂能有鞑子肉吃……” …… 士兵们彻底放开了,下面乱成一锅粥,虽然他们的话语粗鄙、浅陋,甚至还有还有一些认识上的错误,可这有什么关系,他们是第五营的士兵,不是西宁高学的学子。 只要能在战场英勇杀敌便行! 不知不觉之中,气氛起来了,热烈而又绵久,李自成看在眼中,犹如喝了陈年老酒。 周宾锦上添花,不时在人群中说上几句,维持着士兵们发酵的情绪,并逐渐将这种情绪推上顶峰,大都督与士兵之间,完成了一场亲密无间的晚宴。 马肉冷了,肉汤凉了,就连白面馒头也变得生硬,但士兵们都舍不得吃,也忘了吃,这是他们的战利品,一直被吹嘘不可战胜的女真骑兵,在击败蒙古各部后,第一次与天命军相遇,就被杀得惨败。 尸横遍野,伤亡惨重,他们最为钟爱的战马,如今就在自己的手中、碗中、腹中,还有那些没有受伤的战马,将成为天命军士兵胯下的利器…… 欢呼声此起彼伏,士兵们的自信心也是上升到,这一刻,第五营显露出其他各营从不曾有过的王霸之气! 周宾已是醉了,为属下的这些士兵! 第559章 贺兰山布局 第560章 月亮湖 第561章 官兵与盗贼之间 第562章 怀上野种 第563章 有孩子的人 第564章 百姓为上 第565章 发展方向 第566章 用杀戮和劫掠维持血性 第567章 再要一个孩子 第568章 拉下水 天明之后,李自成又恢复了生龙活虎,是去城内的操训场跑了七八里,回去吃了早饭,便带着刘奎、李佳、王桂、左卦四人,在亲兵的护卫下,来到西宁高学。 更新最快 第一日授课的内容,其实也就一个问题:天命军的使命是什么! 有了兰州对官员们授课的经验,加上西宁是天命军的发源地,官员、百姓的基础都要好过兰州,一日下来,比兰州授课轻松了不少。 但负责记录的李佳、王桂,却是忙得满头大汗,此处官员的人数虽然比上次少些,但官员们都有自己的方法和体会,谈得越多,他们记录的内容也就越多,最后是两人轮流着记录官员们的讲话,方才堪堪没有遗漏。 当晚,李自成接受了陈大虎的接风宴,与陈大虎、冯铿两位知府,还有两府的七位知县,共同参加了晚上的宴席。 他们与李自成接触较早,对了李自成更为交接,并不像陇右的官员那般拘谨,再说,现在又是晚宴,一个个争着向李自成敬酒。 酒过三巡,官员们一个抢着向李自成表示忠心,但借着酒意的李自成告诉他们,忠于自己、忠于天命都督府固然重要,但最为重要的,还是要忠于百姓,百姓才是天命都督府的根本。 他原本预备晚宴后召见陈大虎、冯铿和楚生,但酒意上涌,便取消了今晚的约见,改为明晚,估计自己酒喝高了,预先和官员们打了招呼,明日的受训,由刘奎代为授课。 官员们起初尚是瞪大双目:这样的年轻人,也配给自己授课? 然而李自成告诉官员们,刘奎他们已经听过自己在兰州的授课,授课稿还是他们整理的,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是自己重点培养的人才,将来主要就是给官员们授课。 官员们方才不敢反对,但刘奎授课,他们的压力小了许多,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方才散了宴席。 李自成是由亲兵们扶着回到天命都督府后衙的,孙梦洁、陈秋蝶、穆思蓉一个个恨得牙根咬咬,心中将这些官员们骂了数十遍。 见李自成醉酒未醒,还在身上吐了好多污物,她们咬着牙捏着鼻子,将李自成散发着浓烈酒意的衣服脱下,用热水擦了身子,孙梦洁给李自成煮了解救的葛根,服侍着李自成休息。 直至凌晨,李自成方才醒来,嚷嚷着口渴。 还是孙梦洁起身,将半杯凉水中兑了热水,调到合适的温度,用舌尖试了,方才端到李自成的面前,“先生,水温刚刚好!” “奥!”李自成稍稍起身,接过白水,一口干了,却感觉被子里漏风,身上有些着凉,低头一看,方才发现自己光着上身,“洁儿,我记得昨晚喝高了,怎么还……” “还什么?”孙梦洁白了他一眼,“先生都醉成这个样子,还想做什么?这是我们姐妹给先生换的衣服……” 李自成放下茶碗,扭动了一下脖子,讪讪一笑,道:“洁儿,我这脑袋,有些酸胀,你帮我按摩按摩!” 苏梦洁依言靠过来,用两只小手按摩着李自成的太阳穴,小妇人似的,十分轻柔。 李自成见贪色未亮,遂道:“我先睡会,待天明后再……” “天明,天明后做什么呀?”孙梦洁知道李自成的心思,又是一通白眼,“想要就别喝这么多的酒……天明后我们都要去学校,再说了,先生不是也要去给官员们授课吗?” 李自成翻过身,感觉被子里全是腿,知道陈秋蝶、穆思蓉她们睡在那一头,心中不觉一动,“今日的授课,已经交给刘奎他们了,给自己放一日的假,你们也请个假吧,别去学堂了,今日就陪我一整日!” “先生打的好算盘!”孙梦洁抿嘴一笑,“官员们来到西宁,听先生的授课,先生倒好,却是在家中……青天白日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了,看先生如何向官员们解释!” “解释什么?”李自成微闭着双目,充分享受着孙梦洁的轻柔,“这些兔崽子,生生将本都督灌醉,连床都下不来,本都督没扒了他们的皮,就算客气了……” “噗嗤!”孙梦洁不觉笑出声来,随即却是展开了无边的想象,自己原本是那样一个人……可是现在,哎,怎的被陈秋蝶拉下水…… 李自成觉得脑袋舒爽多了,便闭上双目,一阵困意袭来,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整日,李自成以身子不适为借口,和孙梦洁、陈秋蝶、穆思蓉一直待在卧房内,连早饭和中饭都是何小米从门缝里塞进去的。 李自成累了一日,至傍晚时分,方才起床,带着三女,去西湟酒家用了晚饭,然后在原先的天命都督府召见了陈大虎、冯铿、楚生和江源,考虑到楚生是伤残老兵,缺少胳膊的形象失分,便根据授课时的了解,临时叫上了湟源知县江源。 四人行过礼,便在李自成的对面落了座,李自成除了要选拔一位官员,他最为关心,还是西宁府,这是天命军的根本所在,也是他的根,“大虎,西宁的情形如何?纸币、粮食,还有城内的市集,有繁荣的迹象吗?” 陈大虎拱了拱手, 道:“回大都督,纸币发行以来,西宁一直比较平稳,虽然银钱也会在市集出现,但商户和百姓,已经不再排斥纸币,就连去华夏银行兑换银钱的人,也是比原先少了很多,市场上的物价也很平稳。” 李自成点点头,西宁平稳,才会有稳定的粮食供应和商税。 陈大虎继续道:“粮食生产上,只要百姓不抛荒,也是风调雨顺,冬小麦长势不错,红薯等粗粮,更是数不胜数,有些百姓甚至拿来喂猪……” 这些败家子,自己辛辛苦苦从大老远将这些作物弄到西宁,陕西还有许多百姓无粮可食,他们却用粗粮喂猪,这才吃了几日饱饭?难道他们已经忘记了昨日挨饿的滋味? 不过,在西宁,粗粮可能的确太多了,除了喂猪,又能怎么办? 李自成思索片刻,让陈大虎以官府的名义,收购部分粗粮,做为种子,运往永固城和沙柳城,由当地的官府发放给百姓,再传授种植技术,帮助当地百姓丰衣足食,然后再影响刚刚归化了的蒙古人。 再有剩余……李自成想到继续接受陕西的流民,但西宁、陇右自身的承载有限,在科技、交通运输都不发达的今日,不可能无限制地增加人口,否则很可能破坏本地原有的平衡。 他暂时也没什么好的处理方法,深加工的法子,还得慢慢摸索,他现在也没时间研究这个,养猪总比白白烂掉要好些! “那归化过来的百姓呢,他们是否遵守天命都督府的律法?” “起初倒是有部分百姓心怀怨言,但毕竟是少数,现在这样的百姓越来越少了,风调雨顺、丰衣足食,谁不希望这样过日子?” 李自成点点头,民族是什么?是一群操着共同语言、共同信仰,有着共同生活习惯的一类群体。 西宁各地,汉话原本就盛行,土人没有自己的语言,回人没有完整的语言,基本都是借用汉话交流,绝大部分人口,都可以与汉人之间自由交流。 藏人倒是有自家的语言和宗教,人数又多,不过,天命都督府已经摧毁了他们的信仰,连各大寺庙都改奉天主了。 共同的语言、信仰,成了天命都督府归化异族的工具,让这些异族融入汉民族的大家庭,只要汉人有足够的人数优势,完全有可能。 当然,在推行归化政策的过程中,天命军的保障永远不可或缺。 李自成目视冯铿,“那三川府呢?” “回大都督,三川府内,撒拉尔人、回人几乎灭绝,原先藏人就不多,这会根本不成气候,”冯铿道:“只是……只是三川府,与西宁府相比,工商业比较少,工商税几乎为零,百姓都以农田为主,兼有一些牧业。” “这个不用着急,”李自成更想着“工商兴国”,可惜,西宁和兰州,现在都是起步阶段,自保都不足,暂时根本没有辐射能力,但迟早会有的,“三川府的东西两端,就是兰州府和西宁府,既然这两地都有工商业,迟早会传入三川府,就像水桶,水满则溢。” “如此属下受教了,属下会耐心等待!” “等待可不对,”李自成道:“你可以利用三川府现在的条件,吸引外地的工商业者落户三川,也可以协助本地商户做大做强,这样延续下去,三川府会发展得更快,工商税也会增加。” 让李自成欣慰的是,西宁、三川两府,官员们明显意识到工商业对富民的作用,比陇右的官员已经是进步了,只要官员重视,并协助工商业者,拆除各种阻碍工商业发展的壁垒,工商业定能得到健康的发展。 李自成今晚的目标,就是要物色一名官员,简单询问了几句,他已经决定了,这个人选就是湟源知县江源。 第569章 官二代 第570章 答思麻万户所 第571章 一击即溃 第572章 无知的羔羊 天命都督府要控制答思麻万户所,还要在此立府,利益损失最大的人,就是这些所谓的首脑人物,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不可能支持天命军采取的一切行动,甚至还有可能鼓动不明真相的人,一起反对天命都督府的各项政策。 更新最快 只有彻底消灭他们,才能建立稳固的统治。 普通的百姓,相当于这些首脑人物的奴隶,天命军的到来,反而是一种解放,如果思想工作落到实处,又能让他们得些实惠,完全有可能归化他们。 李自成心意已定,看了眼李过,道:“双喜,这些藏人的逃兵,一个也别放过,杀!” “是,大都督!”李过早就蠢蠢欲动了,闻言拔出腰间的钢刀,仰天上举,“兄弟们,扇形阵型,杀!” “杀,杀,杀……” 上千士兵大声呼喝,回应着李过。 两翼的骑兵全力加速,突出至队伍的最前方,而中路的主力,却是稍稍拖后,摆出一个口袋阵,所以扇形阵型也叫口袋阵。 右翼骑兵距离南城门较远,属于下坡,地势较低,进攻的时候属于仰攻,对第二营的士兵极为不利,李过也顾不得了,敌方只有四骑,这不是正常的战斗,而是屠杀! 正在苦苦脱逃的松巴心丹,猛见前方出现了口袋阵,顿时大恐,从对方的铠甲上,他已经知道,对面的这伙骑兵,与东城外的骑兵是一伙的,而且人数更多,气势更甚,应该是原先驻扎在西北角的那支骑兵。 前方和左右两翼都被阻断,想要活命,只有回头一条路了,虽然后面有追兵,但人数毕竟只有十余骑,应该还有突围脱身的机会,哪怕牺牲身边的亲卫! 骑兵的速度一旦冲起来,最受影响的就是回头,不但要减速,还要清零,再拨转马首…… 这样一耽搁,第二营的骑兵,已经从两翼包抄过去,后面追赶上来的十余骑兵,也合拢过来,恰好将袋口扎紧。 片刻时间,东西两股骑兵接头,包括松巴心丹在内的四名藏人骑兵,全部失去了讯息,只有四匹无主的战马茫然地摇晃着耳朵、甩着尾巴,有一匹战马,还低下脑袋,用肥厚的嘴唇去拱拱主人,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不动…… 狼骑兵的士兵赶紧下马,叩拜李自成。 “快起身吧,这里是战场,不用多礼,”李自成淡淡地道:“战斗进行得怎么样了?” “回大都督,王百户已经击溃了敌军,数十骑兵被杀,只剩下刚才那四名骑兵……” “奥?”李自成大喜,藏人骑兵,必是城中的权贵,那就是说,首脑人物没了,正是归化藏人的好机会,他看了眼李过,“双喜,我们此刻过去,正好可以打扫战场!” “是,大都督!”李过话音未落,已是一夹马腹,向东城外奔去。 此时的东城外,藏人已经被狼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先是切分为好几块,但当他们四处逃窜的时候,又被狼骑兵从外围追击,越是逃在前方,越会遭到狼骑兵的袭击,死得也最快。 阵型被骑兵冲破,作为步兵的藏人,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了! 不过狼骑兵的人数太少,藏人尚且可以依靠人数多优势,先是用弓箭远程射击,临时结出阵势。 第二营的骑兵赶到的时候,正可谓雪中送炭,千余骑兵,如同决堤的潮水,依仗铠甲的保护,他们也像狼骑兵一样,生生顶着藏人的箭矢,从狼骑兵的缺口中杀入,再次将藏人切分为一块块可口的蛋糕。 狼骑兵得到增援,顿时士气大振,蒙古人身上固有的血性,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砍瓜切菜、剁肉削藕;第二营的骑兵,在躲过最初的箭矢之后,这一刻更是报复性的凶残起来,他们很久没有如此畅快淋漓了。 两支骑兵,像是两条黑色的游龙,在藏人丛中飞舞着,他们绝不停留,砍过一刀,无论对手伤亡与否,都会交错而过,将身后的敌人留给后面的队友。 骑兵配合起来,比步兵更加复杂,不过,一旦熟悉了程序,就像是数学公式,只要气力未尽,就是复制着相似的动作。 李过与王鹏都是满身血污,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被砍杀的藏人的,骑兵屠杀步兵,他们自然冲锋在前,何况大都督就在后方督战! 何小米早就心痒痒的,可是大都督没有下令,他也不敢造次,只能巴巴地待在李自成的身边。 李自成的本意,是让第二营增加实战的机会,见何小米猴急的样子,遂笑道:“小米,让几名兄弟做好准备,一旦有敌兵脱离包围圈,坚决消灭!” “是,大都督!”何小米大喜,将护卫李自成的任务,交给雷万军,亲自带着几名弟兄,来到包围圈的外围,也不下马,只是用步枪瞄准,一旦发现漏网的敌兵,就当是靶子了,正好可以练练枪法。 亲兵们的战马,都是见惯了步枪,零星的枪声,它们不会害怕。 不过一个时辰,藏人已被歼灭大半,李自成皱着眉头,一旦藏人全部被灭,那未来的海南府,岂不成为一座空城? 他略一思索,让属下会说藏语的几名士兵向战场喊道:“投降者免死!” “投降者免死!” 狼骑兵和第二营的骑兵,一边砍杀,一边发出整齐的声音,绝大部分士兵,只会这一句藏语,而且还十分不标准。 已经无所谓了,藏人听不懂最好,他们才不希望藏人投降! 只要藏人没有放下兵器投降,就是天命军的敌人,自己就要责任消灭他们。 然而,藏人让他们失望了,在绝望面前,哪怕看到一丝曙光,还是有不少藏人丢下弯刀,跪倒在地,任由自己的后背对着敌人的屠刀。 李过恰好轮刀,没想到对面的藏人不但不抵抗,直接就跪倒了,弯刀一扔,匍匐在地。 他想了想,还是收回钢刀,口中不住骂着软蛋,又去追逐下一个站立的藏人去了。 可惜,站立的藏人越来越少,他刚刚瞄到一个目标,正待过去,不想却被一名狼骑兵的士兵劈了! 李过大怒,可是狼骑兵是友军,与第二营同属天命军,他也不能对着狼骑兵生气,只得将没有发泄的怒火,浇灌道在一名不肯投降的藏人身上。 顶天立地的藏人,已经不见了,战场剩余的,都是后背朝天的懦夫! 李过勒住战马,骂骂咧咧地来到李自成的身边,“大都督,这些藏人,都是没有卵子的孬种……” “谁说藏人中没有顶天立地的汉子?”李自成微微一笑,道:“双喜,可惜这些人都被你们杀了……” 李过回身看着满地的尸体和伤兵,不觉露出讪讪的笑,“大都督,这才多一会,藏人就死了这么多?” 李自成看着李过发呆的样子,不觉大笑,“双喜,别墨迹了,快将这些藏人绑了,我好收服他们!” “是,大都督!”李过忙拨转马首,“我让兄弟们将战场打扫了,伤兵嘛,就让他们早登极乐……” “等等,”李自成忙叫住李过,“伤兵暂时不用理他,先绑缚了降兵再说。” “是,大都督,”李过虽然不知道大都督的用意,但大都督的命令,他一向只是执行,从来不问为什么,来到战场,指挥士兵们下马,将降兵一个个缚了。 降兵尚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但如果不肯就范,就会和他们的兄弟一样,被天命军一个个灭了,第二营的骑兵绑缚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反抗,乖乖伸出自己的双手,当他们向对手投降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对方了。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对方仁慈一点,能留下他们的性命。 李自成带着湟源县天主教堂的传教长老燕本宫,燕本宫原本是一名藏人僧侣,在天命军强行推行汉话的过程中,不但入了汉籍,还加入了天主教,如今是湟源县天主教堂的最高人物——长老。 降兵列为两队,忐忑不安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李自成,凭直觉,他们知道,他们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位大人物手中。 一名骑兵向李自成走过来,在二十步外翻身下跪,“大都督,属下刚才数过了,降兵一共五百八十二人,只有轻伤兵,应该没有大碍!” 李自成微微点头,先是让他起身,随后对燕本宫道:“告诉他们,要想活命,只有一条路,‘入汉籍,奉天主’,从此像汉人一样依律纳税!” 燕本宫一路小跑着赶往降兵面前,用藏语说了几句,没想到刚才平静的降兵,顿时像是炸了锅,一个个指着燕本宫的鼻子大骂,还将口水吐到他的脸上…… 李自成大怒,我已经给了你们活路,这是你们自找的,他向王鹏一招手,“王百户,将为首的降兵,砍了五人!” “是,大都督!”王鹏答应着,他根本不知道谁是为首的,只是从刚才的反应看,情绪越激烈的人,自然就是为首的,包括向燕本宫吐口水的人。 狼骑兵一拥而上,抓住王鹏指定的五人,从人群中拖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咔嚓”几声,已是人头落地,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血雾…… 降兵再次安静下来,不少人还是瞪着眼,他们实在没想到,李自成说杀就杀,他们已经是战俘了…… 李过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敢与天命军做对,这就是你们唯一的下场! 燕本宫双手搭成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主呀,原谅这些无知的羔羊吧……阿门……” 第573章 各怀心事 第574章 要挟 第575章 天纵奇才 第576章 保甲制度 第577章 大河坝河的决斗 第578章 水军基地的疯子 第579章 后半生的心愿 第580章 重新起航 第581章 天上掉下馅饼 第582章 火烧眉毛 第583章 城外相见 第584章 大批流民 第585章 兵败被俘 第586章 偷偷溜号 第587章 金戈铁马 第588章 勖勤宫 第589章 年少白头 第590章 自然死亡 第591章 拿蒙古人出气 第592章 沙柳城专卖市集 大明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三月,杨嗣昌终于来到京师,接任兵部尚书。 更新最快 数日后,朱由检召见的时候,他侃侃而谈,“……天下大势,好比人的身体,京师是头脑,宣、蓟诸镇是肩臂,黄河以南、大江以北的中原之地是腹心……” 听到“京师是头脑”这句话,朱由检大喜,京师是皇城所在,他正掌握着这个最重要的大脑,于是不住点头。 杨嗣昌见皇上高兴,心中暗喜,看来这段时间的准备,真对了皇上的心思,便继续道:“如今形势是烽火出现于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祸乱于腹心之内,中之甚深。外患固然不可图缓,内忧更不能忽视,因为它流毒于腹心,如果听任‘腹心流毒,脏腑溃痈,’精血日就枯干……” 朱由检欣喜异常,为何不早日召见文弱呢?他几欲离座,“以文弱看,要如何根治这‘腹心流毒,脏腑溃痈,’?” 杨嗣昌见已经吊起了朱由检的兴趣,方才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围剿计划,将流寇立为第一打击目标。 这样的目标,与朱由检的心思完全一致,朱由检大加赞赏,当场任命他为剿匪督师,总督天下所有的剿匪兵马。 杨嗣昌见朱由检高兴,便提出要五省总督洪承畴、五省总理王家桢的配合。 朱由检一口答应,“文弱节制所有剿贼兵马,这两人自然是要配合,朕给他们传旨,一切以文弱的大局为重。” “臣多谢皇上,”杨嗣昌拱拱手,“不过,据臣观察,五省总理王家桢,不具统兵之才,留下他……将来肯定要坏事……” 朱由检想了想,自从王家桢接任卢象升为五省总理,的确没有多少佳讯传回,便道:“依文弱看,那五省总理,由何人接任为宜?” 杨嗣昌道:“这两年臣虽然在家丁忧,但无时无刻不关注局势,只盼能为皇上分忧,据臣下观测,两广总督熊文灿,为官清廉,更为重要的事,他统兵有方,连茫茫大海上的海盗,亦能以微小的代价予以歼灭……” 朱由检想了想,熊文灿的确剿灭了广东沿海的海贼,这样的人物,自己怎的忘了? 幸好有文弱提醒! 他有些愧疚,却还是保持着面上的平静,“文弱之言甚是,朕立刻下旨,传熊文灿接任五省总理,至于王家桢,就让他巡抚河南吧,他对剿匪一事比较熟悉,平日也好帮衬些粮草。” “皇上圣明!”杨嗣昌要的是熊文灿,至于王家桢去哪任职,基本上与剿匪没有什么关系。 他忽地敛了喜色,脸上一片肃然,眯缝着双目,却是不说话。 “文弱还有何求?”朱由检知道,他一定还有什么需求,便道:“只要能灭了流寇……朕赐你尚方宝剑一口,五省的大小官员,一定会鼎力支持。” “臣多谢皇上厚爱!”杨嗣昌见朱由检意会错了,迟疑片刻,终是道:“皇上,原有剿匪之兵,多与流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让他们剿匪,千难万难,所以臣向皇上请示,增兵十二万,其中步兵七万四千人,马兵三万六千人,并增加饷银二百八十万两……” “十二万……啊……二百八十万?”朱由检像是屁股被火烧,勃然起身,指着杨嗣昌的鼻子,“你……你……”却是说不出话来。 增兵十二万,问题不大,大明有的是兵源,现在到处都是饥民,就是募兵,也没什么难度,可是这二百八十万饷银…… 户部早已一贫如洗,上次鞑子入塞,连勤王士兵的饷银都发不出,这二百八十万……难道他不知道体恤上情吗? 杨嗣昌见朱由检发怒,心中诚惶诚恐,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若是改口,那便是欺君之罪! 他离开座椅,匍匐在朱由检的面前,“皇上,请容臣一一禀来!” “说吧!”朱由检背过身,也不让杨嗣昌起身,他只是勉强压住自己的心火。 “皇上,这二百八十万两饷银,乃是两年的支出,每年是一百四十万两!士兵每人每月一两,一年就是十二两,十二万士兵,每年就是一百四十四万两,臣这样算,实际上还有四万的亏空,士兵战死了,就不用饷银了……” 朱由检在心中默默叹口气,以十二万士兵计算,这些饷银实在不算高,问题不是银子太多,而是根本没有银子! 现在国库完全空虚,让他如何弄来两百八十万两银子? 大明的赋税,基本上都填在辽东了,难道要裁减辽东军的银子? 不,绝对不能,如果裁减了辽东的银子,一旦辽东发生变故,鞑子越过山海关……朱由检默默摇摇头,不能,绝对不能! 杨嗣昌见朱由检仍然在犹豫,便急中生智道:“皇上,臣在来京师的路上,已经合计好了,这些银子,朝廷一文也不用出……” “不要朝廷出?”朱由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杨嗣昌,恨不得一脚踢出大殿外,你思虑好了,为何不早说? “剿饷,”杨嗣昌道:“剿匪不仅是朝廷的事,也是百姓的事,没有朝廷的大军,百姓何来安定的生活?所以臣建议,在流寇出没的北直隶、山西、陕西、河南、湖广、四川等省,加收剿饷,总共二百八十万两,分两年征收……” 朱由检大喜,银子总算有了出处了,不过,他很快就皱起了眉头,“这些省份,连着灾荒、匪患,银子怕是……” 杨嗣昌见朱由检出现松动,心中大喜,忙道:“皇上,流寇肆虐数省,地方官难道没有一点罪责?他们不能维护一方平安也就算了,如果连赋税都无法征收,还要他们做啥?” 朱由检转了愁容,虽然明知加赋不易,好歹这些难题转嫁给了地方官员们,他们吃着皇家的俸禄,替皇家分忧,也是应当的,难道要自己做他们的奴婢? 他思索片刻,终于点点头,道:“就依文弱的,文弱先起身吧!” ……………………………………………………………… 兰州,李自成刚刚入了书房,何小米便赶来汇报:“大都督,虎骑兵和狼骑兵回来了,现在就在城外。” “奥?”李自成笑道:“那就让他们在城外驻扎吧,让高一功和王俊卓进来!” “是,大都督!”何小米出了书房,转身去传达命令。 高一功与王俊卓下了战马,边走边说着笑话,有何小米作陪,他们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大都督府,见了李自成,翻身便拜,“属下叩见大都督!” “起身吧,你们远道而来,不必多礼,看座!”李自成又让何小米奉上茶水,“看你们红光满面的样子,这次收获不小吧?” 王俊卓“啪”的一声,猛地从座椅上起身,“报告大都督,狼骑兵这次北出狼山,除去路途的消耗,俘获女人二百一十六人,三尺以下孩童三百六十五人,牛三百二十头,样二千五百四十六只,大小战马四百八十匹,还有……还有白银三百余两……” “这么多?”李自成心中一阵鄙视,连女人、孩童都是战利品,也只有游牧部落的人才能做得出来,要想完全收服察哈尔部,还是任重道远。 王俊卓站得很笔挺,像是接受检阅似的,“大都督,这些财物,依照先前的约定,上交大都督府的,属下一点也不敢少,”顿住话头,左右看了看,方才压低声音道:“属下这次出征狼山,得到一个角色美女,属下和勇士们都要送给大都督……” 这算什么事? 李自成看了眼高一功,他可是正牌小舅子,但他很快就释然了,这个时代,别说高一功,就是他姐高桂英也无法阻止自己纳妾。 不过,蒙古女人,除了娜木钟,都是一身的羊肉膻味,又是水桶腰,双手都环不过来,这样的女人……他淡淡一笑,示意他坐下,“俊卓有心了,不过,女人就免了。” “大都督,”王俊卓似乎有些失望,脸色变得灰白,咬了咬牙道:“属下这次还得到一匹良马,不仅看起来十分雄壮,脚力也很快,属下的心意……希望大都督能收下……” “良马?良马好呀!”李自成拱起双手,行了一礼,笑道:“多谢俊卓了!” “哪里那里,能为大都督效命,是属下的荣幸!”王俊卓这才转忧为喜。 高一功也是汇报了这次出征的斩获,虽然比狼骑兵稍稍差些,却还是差不多的水平,主要是俘获的孩子少,也许与高一功的性子有关。 上交天命都督府的那部分财物,两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天命都督府只要派人接受便行,高一功要去看看望姐姐高桂英,王俊卓便独自留在李自成的书房。 闲聊片刻,王俊卓露出羡慕的眼神,“大都督,这兰州城,简直像是传说中的大明京师,货物多,十分惹眼……” 这就跟京师比了?看来王俊卓应该没有去过京师,李自成哈哈一笑,道:“俊卓是羡慕兰州的富足?” 王俊卓恬着脸道:“还有宽阔的什么大道,大都督,什么时间也给沙柳城建一条这样的大道,听说雨雪天都不会泥泞……” 李自成心中一动,狼骑兵虽然归了汉籍,但身上还流淌着蒙古人的血液,短时间内性子不会有多大的变化,但王俊卓似乎对汉人的物品、文化十分崇尚,上次在海南府,他的长子王鹏,就是在他的影响下,学会了汉话。 如果抓住这个机会…… 对西宁,对青海省来说,沙柳城实在太过偏僻,如果让狼骑兵迁往内地,也许能加快汉化,错过了王俊卓,下一任狼骑兵的统领,会不会还是喜欢汉人的东西? 李自成沉思良久,方道:“俊卓,狼骑兵和他们的家眷,都是太喜欢牛羊,即便给你们这些好东西,恐怕你们也不会使用……” “大都督,现在的沙柳城,都很向往汉人的东西,只是无钱购买……” “真的?” “真的,真的,属下要是敢欺骗大都督,便会被天主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既然如此,”李自成道:“本都督可以帮你将沙柳城建设得像兰州城这样富裕、美观,不过,你要依本都督几个条件。” “大都督请说,无论是什么,属下都会答应!” “其一、学说汉话,特别是孩子,自小就要像王鹏那样,学会了汉话,才可以和汉人通商,挣汉人的钱,购买汉人的货物。” “我们已经是汉人了,大都督放心,这次回去之后,属下就会让他们学说汉话,无论是勇士们,还是他们的孩子……” 李自成笑道:“对了,勇士们的婆姨,平日应该不忙,让他们先学会了,也可以再传授勇士们!” “大都督说得是!” “其二,你们每次出征,都会带回不少牛羊、财物,牛羊多了也不好,就会需要大量的牧场,如果将多余的牛羊卖给汉人,就可以换得银钱,奥,天命都督府的治下,现在使用的是纸币,就是这个,”李自成掏出一张一元的纸币,向王俊卓扬了扬,“只要是这种纸币,就可以在西宁、兰州购买你们想要的任何货物。” “纸币?”王俊卓将纸币接过去,仔细看了看,似乎不慎明白。 “没关系,如果不用纸币,银钱也可以,反正作用是一样的,”李自成道:“只要你们将牛羊出售了,就会得到这种银钱,然后再用银钱购买任何你们想要的东西,就这么简单。” “大都督……”王俊卓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李自成暗笑,在战场上,王俊卓是把好手,但对于经济学,恐怕就是睁眼瞎了,当下将物物交换的道理,详细说个他听,顺便告诉他,在汉地上,大家不需要掠夺,想要什么喜欢的物事,只要努力挣银子,然后用银子购买。 王俊卓连连点头,不知道是否真正懂了。 懂不懂都没关系,只要会用牛羊,甚至羊毛换钱就行,不过,李自成发现,除了牛羊,似乎他们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去交换银钱。 如果只靠这些牛羊,能换多少银子?牛羊一旦买完了,蒙古人靠什么生活? 如何给他们开发财源? 像汉人那样,开家庭作坊,小旅店、小饭庄什么的,肯定不行,但李自成很快想到了一点,就是人口! 狼骑兵每次出征,都会带回来许多年轻的女人,女人越多,生的孩子就会越多,消耗的社会财物就越多,只要将这些女人充分利用起来…… 要么将这些女人纳入人口市场,要么将这些女人养起来,开一些小型的家庭勾栏,冲着“蒙古人”的名头,或许生意还不错! 李自成将这些想法说出来,王俊卓很是吃惊,“女人不就是生娃,还能卖钱?” “这你就不知道了,”李自成用手比划着元宝的模样,道“你的手中,现在不是有二百一十六年轻的女人吗?三十两一个,你们可以去市集上试试!” “三十两?抵得上一匹战马了……”王俊卓欣喜异常,随即就是扳着手指计算银两的数量。 “六千四百八十两!”李自成脱口而出。 “六千四百八十两?这么多?”王俊卓的双目,瞪得滚圆,几乎要脱框而出,他这次出征,总共才掠得三百余两,没想到女人还能卖到六千多两,这简直就是意外之财,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当然,这只是大致的价格,如果买的人多了,价格可能会上涨,反之,买的人少了,价格就会下跌,关键是要看女人的年龄、模样,还有……”李自成无法向王俊卓解释雏儿,便道:“还有她们是否生过娃、嫁过人……” 李自成并不担心王俊卓他们会将西宁有限的资金吸引走,沙柳城也是属于青海省,也跑不出外地,银钱流通的次数越多,市场就会越活跃,赋税也就越多,如果计算gdp,也会随着增加。 “不需要三十两,十两就够了……”王俊卓哪里能将女人分成如此多的等级,能卖银子,已经是天上掉下馅饼了,“大都督,还有这些孩子……” “孩子恐怕不太好卖,奥,如果会汉话,女孩子也许能卖个好价钱,”李自成道:“俊卓在兰州,明日不妨带着他们去市集上看看,如果能卖掉,不但省去了粮食,还能得到白花花的银子!” “那是,那是,”王俊卓恨不得立马就带着这些人口去市集,怎奈在大都督府耽搁了很长时间,现在恐怕不行了,“属下明日就带着他们去市集碰碰运气!” “如果卖不掉也没关系,先带回沙柳城,暂时养在家中,”李自成倒是想到,将来在沙柳城、永固城开设专卖市集,加上牛羊、羊毛,市场发达了,光顾的汉人就会多起来,为了让狼骑兵的家眷们早日融入汉人之中,他真是豁出去了,“将来汉人去沙柳城购买你们的货物,你们可以让这些女人陪#睡,也可以赚取少量银子……” “啊……还有这样赚钱的……那属下的家中尚有四名女人……”王俊卓马上就盘算开了。 “这个,随你的便,女人是你的,便由你做主,”李自成道:“当然,沙柳城的繁华,不可能一日而就,只要你们能抓住机会,沙柳城一定会繁华起来!”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王俊卓一叠连声。 “还有一点需要当心,”李自成道:“在汉地上,都有严格的律法,如果违反律法,官府不但要处罚,甚至没收货物、抓捕犯人,所以,在出售人口、牛羊之前,须得先熟悉律法,而且,所有的买卖都是自愿,不得强求,如果动不动就拔刀子,不但会被驱赶出城,而且再也不会有你和你做买卖!”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王俊卓恬着脸笑道:“狼骑兵的弯刀,永远不会对着汉人兄弟!” “和气方能生财!”李自成笑道:“本都督好不容易给你们开辟了财路,你们自己千万不要断绝了。” “不会,不会,”王俊卓笑道:“谁和银子过不去呢?” 李自成点点头,“最后一点,就是商税,所有的汉人,包括你们在内,每次出手货物,都必须向当地的官府纳税,十五税一!” “纳税?”王俊卓眨巴着双目,似乎不太情愿,也许是担心无法说服城内的百姓。 “这一条不可更改,”李自成凛然道:“官府要协助你们维持城内的秩序,天命都督府要保障你们不受外敌的入侵,你可以着人去兰州城打听打听,百姓、商户,有谁不照章纳税?” 王俊卓见李自成生气了,忙拱手道:“大都督莫要生气,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不知道天命都督府的规矩!” “所以本都督刚才说过,你们要发财,得先学会天命都督府的律法。” “属下明白,大都督这是帮助属下呢!” 李自成点点头,道:“你们这是第一次来兰州出售人口,不用卖完了,只卖一日,然后将剩余的人口带回沙柳城,本都督会着人去帮助你们筹划,让所有的汉人都知道,要想购买奴婢,沙柳城有最好的,汉人去得多了,沙柳城也就繁华起来。”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属下一定将大都督派出的人手,当做贵人看待!” “总算是个明白人,”李自成笑道:“汉人对买卖一道,已经积累了数千年的经验,有他们的帮助,必会事半功倍!” “属下多谢大都督,大都督就是属下的大汗,不,大都督就是天命汗……大都督……”王俊卓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急得额头上上都冒汗了。 “哈哈,”李自成用手遥遥地点着王俊卓的脑袋,笑道:“过段时间,我会着人去查看,如果沙柳城的市集,平日井然有序,常有买卖人光顾,我就会在沙柳城内,修筑像兰州的那种宽阔大道,保准雨雪天都没有泥泞!” “属下多谢大都督!”王俊卓忙叩拜在地。 第593章 南下巴蜀 四月八日,是黄道吉日,宜远行,天命都督府南下巴蜀的战略,也在这一日正式拉开帷幕。 更新最快 李自成原本是要用李过的第二营、宋文的第七营南下,但宋文部早在去年的时候,便已经南下,一直驻扎在陇南府,此次随他一同出征的,只有第二营的骑兵。 随行的还有郭世俊,李自成已经计划好了,一旦拿下巴蜀,将留下郭世俊做为四川省省长,他这带着亲兵返回。 梁文成、沈道、梅之焕、汤若望、李绩等,天命都督府、甘肃省、兰州府的官员,以及驻守兰州的第四营主要将领,都去南城外送行。 这将是天命军第一次出现在朝廷的视野中,天命军与明军之间的战斗规模,将会大大升级。 进一步,天命军将拥有独抗朝廷大军的能力,退一步,一旦朝廷切断巴蜀与陇右的联络,天命军将首尾不能相顾,两部只能独自应对朝廷的大军,万一朝廷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 谁也看不清局势的发展,谁也无法掌控未来的命运,就连李自成,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历史已经发生了少许改变,谁知道会不会沿着原先的轨迹? 李自成也是豁出去了,“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原本预备去年的战斗,被鞑子入塞打断后,一直拖到现在,李自成是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 首先是新任兵部尚书对流寇的态度,虽然他不知道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围剿计划,但杨嗣昌全力剿匪,“攘外必先安内”的战略,早已经王安平传至兰州。 既然喜欢内斗,对鞑子采取妥协,大明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时间拖得越长,鞑子的实力就会越强,将来收拾起来,难度就会越大。 其次,这次南下巴蜀,南征的军队很难与兰州、西宁取得联系,弹药补给十分困难,而第七营的士兵,虽然列装了步枪,却不会制造步枪、子弹,一旦弹药耗尽,就只能重新拾起刀枪,那时天命军对明军的优势,将不复存在,所以必须携带大量的弹药。 李自成已经与文武官员们告别过,正待上马,梁文成与沈道小跑着过来,“大都督……” “嗯?”李自成停下步伐,将马缰交给何小米,“文成、沈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自成!”梁文成支吾半日,也没说出什么,便道:“属下在兰州等着大都督凯旋归来!”沈道也是道:“大都督,这次说好了,回到兰州,属下一定做个东道,为大都督接风!” “哈哈,”李自成面目含笑,暗地却是鼻子一酸,他勉强保持住镇定,“你们这是干嘛?对本都督没信心?还有你,沈道,先藏好私房钱,免得本都督回家的时候,你拿不出接风的银子!” “哈哈哈……”梁文成差点笑出泪来,赶紧转过身去,不让李自成看到。 沈道却是将胸脯一拍,“大都督放心,属下就是卖了婆姨,也会准备出一顿接风宴!” 李自成点点头,放低声音道:“文成、沈道,这段时间,天命都督府,就交给你们了!” “大都督放心,人在府在!” 李自成这才上了战马,这还是他原先的黄鬃马,王俊卓送给的大黑马虽然脚力更好,但时间尚短,人马不能合一。 他回头看了一眼,梅之焕、汤若望、李绩正默默地走过来,便拨转马头,向着三人拱手行礼,“梅老爷子,甘肃省,我就交给你了!” 梅之焕连忙还礼,“大都督放心,甘肃如果出了一点问题,你就砍了我这把老骨头!” “梅老爷子言重了,”李自成笑着转向李绩,“第四营不仅身负兰州的安全,兰州四面,都要兼顾,李将军的一双招子,千万给我擦亮了!” “大都督放心,属下不会说话,属下就一句,如果兰州出了问题,属下会首先给兰州殉城!” “本都督不是要你殉城,是要你守城,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李自成也觉得,这场送别,气氛太压抑,也许他们心中都有着隐隐的担心,遂笑着道:“与他们相比,汤先生就轻松多了,这段时间,修桥筑路队交给你,等我回来,我要看到四通八达的水泥大道!” 汤若望拱手还礼,笑道:“大都督放心,等大都督回到兰州,那时的陇右,很可能已经县县通道!” 李自成笑了一会,也就在众人多注视中,拨马回头,何小米跟着大喝一声:“出征!” 无数的马蹄,顿时在大道上踩出沉闷的声音,为了防备坚硬的水泥大道伤了马蹄,所有的马蹄,都是用棉布包裹了。 只有一条孤零零的水泥大道,士兵们不用担心迷路,前部的骑兵发力狂奔,一口气跑出数十里。 不到三日时间,大军已是来到陇南府,但宋文得知李自成已经南下后,已经先一步南行,李自成并没有在陇南府城中遇上他。 陇南知府申司文看到大量的骑兵,估计是李自成到了,趴到女儿墙一看,果然九州军旗迎风招展,急忙迎出城外,叩拜在地,“属下申司文,叩见大都督!” “起身吧!”李自成看了眼水泥大道,一直延伸至无边的山色中,遂用手向前一指,道:“前方的水泥大道,还有多长?” “回大都督,一直延伸至南面的武都县城,再往前就没有了。”申司文起身后,躬身立在李自成面前。 水泥路修筑至武都,那还有一段大道好走,但过了武都,接近四川,恐怕就是山间的崎岖谷道了,李自成感觉不对劲,四面扫了一眼,方才发现,是田间的农人太少了,现在的农耕季节,天色未晚,为何百姓是如此之少? “申知府,陇南府内,土地、百姓如何?” “回大都督,陇南府各县,土地虽然广阔,但山势复杂,百姓并不多。” 李自成道:“奥?为何?可是耕地不足?” “要说耕地,其实也不少,只是不同于兰州那样的平原地带,耕地多位于山间河谷,每片耕地,体量并不大,开垦起来,难度颇大,所以,陇南府各县,一向是地广人稀!” 李自成明白了,这的确是个问题,陇南府靠近青藏高原,山川纵横,将域内分割为无数的小块,虽然有些小块靠近水源,可以开辟为耕地,但体量太小,只适合村落,不适合立县、立镇。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基本与世隔绝,如果没有战争和赋税,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但天命军进入陇南,必须对当地的百姓征税,以维持府县的正常运转。 对当地的百姓来说,他们自给自足,原本没招谁惹谁,却要向官府缴纳赋税,但交了赋税之后,官府也是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纳了税却感受不到温暖,百姓会对官府有好感? 官府与天命军对他们提供军事保护,但他们感受不到,除非外敌入侵就发生在眼前……真要到了这种时候,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 难怪大明的百姓没有“国家感”! 除了皇上“家天下”的思想外,百姓并没有真正成为“国家”的一员,至少他们没有感受到。 鞑子入塞,每次都掳掠大量的百姓出关,朝廷却是无动于衷,也可以说明,朝廷对“贱民”是如何的蔑视! 让官府加强宣传,似乎也不现实,不仅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没有利益,谁会相信空头支票? 推广天主教、修筑道路…… 似乎也行不通,天主教可以增加民族凝聚力,但不能完全代替国家认同感,而在山区修筑道路,不但技术难度大,成本也高,以天命都督府现在的状况,很难投入巨资,向人口极少的山谷中修路。 暂时只能这么过着,等华夏兴起、经济实力强大的时候,再做这方面的考虑,现在需要集中精力做的,还是军队,先打下江山再说。 李自成只是叮嘱申司文,以陇南府为中心,勘测通往各县的道路,这是府县道路,哪怕道路拐点弯,也要将一些人口比较集中的大镇带上。 当晚,大军并没有入城,只在城外驻扎,申司文替李自成接风,却被李自成拒绝了,说是战斗尚未进行,等凯旋回来的时候,如果路过陇南,再去城中做客。 李自成赶到武都县的时候,宋文部又前行了一段,在白水江的下游,两部方才汇合,八千多士兵,沿着白水江继续前行。 如果论行军速度,骑兵比步兵快得多,但李自成考虑到,此处全是山间小道,骑兵根本施展不开,如果要夺取关隘,步兵更为合适,所以步兵反而行在前面,骑兵除了派出游骑探路,主力却是跟在步兵的后面,并且向两侧靠山的方向展开搜索。 白水江接近与嘉陵江合流的时候,又名蕸萌水,道路转为西岸,大军便在此处渡过白水江,继续沿着江边道路南下。 蕸萌水已经是四川的地界了,因为都是狭窄谷道,并无多少百姓,虽然无法掩藏大军的行踪,但一路过来,并没有明军驻扎,天命军尚无遇到阻击。 大军沿着蕸萌水,一路长驱直入,渡过青川溪,便逼近蕸萌关。 第594章 湛蓝色的焰火 第595章 尽忠 第596章 川北门户 第597章 一炮破城 第598章 激励士兵 第599章 总兵跑了 第600章 无一漏网 鹿头山西麓,李过与宋文正坐在地上闲聊,他们一面派出游骑查探明军的讯息,一面关注着罗江西岸的这场战斗。 更新最快 “哎,宋将军,你说,大都督啥时能打败侯良柱?”李过随手掐起一根狗尾巴草,又用力将它折断。 “那就要看侯良柱啥时作死了,”宋文相信自己的部下,更相信大都督的作战才能,“李将军不用担心大都督,倒是多派出骑兵打探打探,一旦明军溃败,我们也好早些拦截溃兵!” “宋将军不用担心,游骑早放出去了,”李过将手中的狗尾巴差揉成碎片,漫天撒去,“我倒是担心,大都督会将明军全歼了,我们一些功劳也捞不着。” “不可能吧?明军有五千,比我们的人还多,一定会溃逃,枪手们一边追击一边还要装弹,怕不好追赶,”宋文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大都督全歼明军,还是希望明军有一些漏网之鱼,只是哆嗦了一句,“要是都有战马就好了……” “宋将军,你就知足吧,”李过嘿嘿一笑,“五个千户的战兵,全部装备了步枪,还有山地炮,火药包,要不,明日我和大都督说说,我去第七营,你来我的第二营,咱们换换?” “哈哈,”宋文大笑,“你就不磕碜我老头子了,你还年轻,跟着大都督,你有的是时间,可是我……”他忽地敛了笑容,面上一片哀怨之色。 李过有些不忍,遂拍拍宋文的肩头,道:“此次南下巴蜀,天命军很快就会占据四川……或许用不了多久,大都督就会席卷天下……” 宋文摇摇头,“大都督啥时能得天下,我倒是不太关心,就算得了天下,我老头子还能做什么?除了行伍,我什么也不会……我只是恨不逢时,早生了几年……跟了大都督,那才叫打仗,以前在西宁,数十蒙古人都打不过……” 李过倒是踌躇满志,但见到宋文有些懊恼的样子,便打住话头,喃喃地道:“谁知道明日发生什么事?咱们只管今日,认真完成大都督交给我们的任务……” 宋文点点头,“李将军说得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我这个糟老头子,倒是有些矫情了,哈哈,不说别的,先打好阻击战再说,李将军,怎的还无讯息传来,这都晌午了,南面的明军还无动静……” “我们距离罗江更近,尚无得到讯息,明军怎么可能比我们早?”李过口中如此,心中也有些焦躁,他站起身,远远向东西两侧张望着,但什么也看不到,连田间地头劳作的农人都没有,也许害怕大军,早躲回家了。 南面的游骑不断传回讯息,都说明军按兵不动,也许他们是在等待侯良柱的讯息,再做定夺,而北面的游骑,带回的才是昨日的讯息。 直至傍晚,宋文已经恹恹欲睡,才有一名第二营的游骑回来,“李将军,我们抓住一名官兵……” 李过神情一震,但随即就恢复了不冷不热的样子,“官兵?是他们的游骑吗?” “看起来不太像,或许是军官,”游骑道:“我们发现他是单人独骑,便紧紧追赶,那人不慎跌下马,伤得不轻,问了也不肯说,看铠甲,像是军官……” “将人带过来!”李过正好闲着无事,预备亲自审讯一番。 “是,将军!” 游骑回去后,数人牵着一匹战马过来,马背上横着一人,连头盔都没了,显得十分狼狈。 两名游骑将那人抱下战马,仍在地上,那人轻哼一声,却是躺在地上不肯起身,只是用目光打量着李过和宋文。 李过睨着眼道:“你是谁?怎的跑到我们的地盘上?” “你们的地盘?”那人稍稍转动脑袋,用恶毒的目光看着李过,“你们是谁?” 宋文觉得奇人语气不对,要是一般人,被大兵捕捉过来,除了惊慌,那还敢责问?便拍拍李过的膀子,将话题接过来,“我们的天命军,奉命来鹿头山公干,你究竟是谁,快快道来,兄弟们性子都不是太好……” “天命军?天命军是什么?”那人忽地盯住宋文身上的迷彩军服,稍稍皱着眉,“难道你们不是流寇?” “流寇?哈哈,”宋文大笑,“真是好笑,咱们什么时候成了流寇?” “你们真不是流寇?”那人将信将疑,稍稍欠起身子,“你们的服侍,为何不是明军的铠甲?” “我说兄弟,你问得太多了吧?军情,岂能随意吐露?”宋文淡淡地道:“按理说,你是我们的战俘,应该你先亮明身份才是……” 那人身上的伤显然不轻,说了这几句话,已是气喘吁吁,稍稍休息片刻,却是四处打量,主要是落在周围士兵的身上,骑兵倒是明军的铠甲,但步兵,和面前的这两位将军一样,都是这种奇怪的服饰,这究竟是怎回事? 似乎罗水岸边的流寇,就是这种服饰…… 难道他们是某处的明军,因为粮饷不足,步兵都是没有铠甲?难道他们是自己人?流寇不会有如此整齐的着装…… “看你一身制式铠甲,我才尊你为兄弟,”宋文忽地转了脸色,冷冷地道:“你若是不肯交代,我们有的是办法,凌迟那是轻的……不知道‘长棒’会不会舒服些……” 宋文原本就是明军出生,对明军的黑幕,也是知道一些,所谓的“长棒”,就是脱了犯人的裤子,然后用一根木棒或是铁棒,从肛门通入体内,连续伸缩几次,长棒刺破肠道,人是必死无疑。 但血留在体内,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只能算是暴死。 死了也就死了,既然落入仇敌手中,死,也许是最理想的结局,但长棒刺入体内后,血流的速度不会太快,人也不会马上便死,而是受尽折磨,直到体内血液流尽,方才慢慢死去。 在死亡之前,人是清醒的,体内疼痛,感觉得到,却是摸不到,那种痛苦,非一般人所能忍受,所以有些人中了“长棒”,明明知道自己免不了一死,还是不得不吐出心中的秘密…… 那人显然知道“长棒”,眼里现出一丝恐惧,嘴角抽搐着,却是沉着脸不说话,似乎心中在进行着剧烈的斗争。 “好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宋文沉声道:“眼下正在进行着战斗,我也没心思和你斗心眼,要么说出你的身份,要么就尝尝‘长棒’的滋味,来人……” “好,我说,”那人心道,一旦尝到“长棒”的滋味,肯定是活不成了,左右不过一死,便道:“我是总兵侯良柱……” “总兵侯良柱?大明的总兵?”李过大喜,一步窜出去,在他的脸上左右瞅着,可惜他并不认识侯良柱,南下四川之前,他连侯良柱的名字都不知道。 “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是谁了吗?” “你说的是真还是假,我们需要验证下,”宋文抑制住心中的狂喜,淡淡地道:“听说侯良柱正在罗水作战,你如何独自来到鹿头山?” “我们败了,”侯良柱长叹一声,道:“一败涂地……” “奥?”宋文暗道,如果真的一败涂地,侯良柱必定南逃,想与德阳的明军汇合,但他孤身一人,难道是全军覆没?大都督这仗……想到这,却道:“你说,你是侯良柱,可以凭证?” 侯良柱有气无力道:“文凭就在身上,你们自己搜吧……” 宋文一努嘴,两名士兵去搜身,果然找到了文凭和铜制牙牌,宋文展开一看,两者上面都有姓名、职务、所在衙门,应该错不了! “你说,明军在罗江一败涂地,也是真的?” “我现在落在你们手上,还敢用谎言来骗你们吗?”侯良柱死命闭上眼,面现痛苦之色。 “侯总兵也不必太过悲伤,败在我家大都督手上,那是你的荣幸,”宋文道:“别说是你,还有那四川巡抚王维章,就是五省总督洪承畴,见了我家大都督,也只有叩头求饶的份!” “洪承畴?”侯良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洪承畴不仅长于谋略,属下的将军都是赫赫有名,曹变蛟、左光先,还有以前的曹文诏,哪一个不是杀了无数的流寇,他怎么可能失败?“洪督军在陕西,可是……” 宋文笑道:“你还真说对了,我们的确来自陕西,这次南下,是要解救四川百姓的。” “你们是天命军?我怎的没听说过?”侯良柱再次看了眼天命军士兵身上穿着的奇怪服侍,心中长叹,也许这是真的…… “洪承畴吃了败仗,能对外宣扬吗?”宋文哈哈大笑,“不知道这次,侯总兵全军覆没,回去如何向王维章和朝廷交代?奥,你不用交代了,你已经是我们的战俘,哈哈……” 侯良柱再次痛苦地闭上双目,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洪承畴…… 李自成赶到鹿头山的时候,天色快要暗黑了,听说抓住了侯良柱,不觉大喜,五千明军,无一漏网! 他原本想在侯良柱的身上做做文章,但看到侯良柱已经奄奄一息的样子,也就放弃了,一个快要死的人,还能做些什么? 侯良柱也不是白白消耗粮食,从他的身上,李自成还是想了许多,不是还有一千五百明军战俘吗? 第601章 窃窃私语 第602章 民心向背 早饭后,李自成正在大帐中,与李过、宋文商讨下一步的行动,外面忽地变得闹哄哄的,正觉奇怪,亲兵却是来报:“大都督,从千户赵光瑞大人,按照大都督的指示,原本已经释放了所有的战俘,但战俘不肯离开,非要加入天命军,他们正跪在营外,赵大人请示大都督……” “不肯走?”李自成暗道,这些战俘还有些良心,难道非要见上自己一面,说些感激的话?他暂停了军事会议,从大营中出来,营帐外面,果然黑压压跪了一地的战俘。 更新最快 “大都督来了,你们有什么事,快跟大都督说,”赵光瑞见到李自成,顿时像见到了救星,忙小跑着过来,“大都督,属下办事不周,求大都督责罚……” “光瑞,起来说话,”李自成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大都督,这些战俘,都不肯回去,全部要求加入天命军,”赵光瑞起身后,目光向战俘一瞥,没好气道:“可能是觉得天命军这儿有免费的午餐……” “奥?”李自成淡淡一笑,指着面前的战俘道:“他们都要加入天命军?” “是,大都督,”赵光瑞道:“属下查过了,原本一千五百余战俘,现在留下来不肯走的,超过一千二百……” “这么多?”李自成不知道是喜是愁,他预备释放战俘,原本是为了减少累赘,如果留下他们,从天命军来说,不但要供给粮食,还要着人看管,战争还早着,哪有许多人手看管他们? “大都督……”赵光瑞对战俘生出厌恶之情,“这些战俘,怎的将天命军当做他们的家了?就知道吃喝,如果留下他们,还不将我们的粮食啃光了?” 将天命军当做他们的家…… 李自成心中一动,他可不是这么看的,战俘们既然真心归顺,那就不是粮食的问题了,天命军南征巴蜀,骑兵加上步兵一功只有八千人,要想控制整个四川,兵力实在太少,扩军是必然的事。 战俘们如果加入天命军,也许不是坏事,只是将计划中的扩军稍稍提前了一点点! 最重要的是,他们是主动要求加入,自己没有半分强迫,说明天命南下巴蜀,开始赢得民心了。 民心是个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民心向背,却对未来的走向,起着意想不到的作用。 或许他们的确像赵光瑞所说的那样,只是为了丰美的晚餐,或许是感于自己的仁义,这么好的机会,难道要白白放弃吗? 李自成的心中,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他朝下跪的战俘们摆摆手,道:“你们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吧!” 赵光瑞跟着喊道:“大都督让你们起身,听到没有,先起来再说!” 战俘们相互对视几眼,终于还是起身,立在李自成面前,一时不敢说话,只是用渴求的眼光望着李自成。 李自成道:“听说,你们想要加入天命军?” “是呀,小人想要加入天命军!” “求大都督收下小人吧!” “小人一定竭尽全力替大都督效命!” …… 人多嘴杂,这样下去,没法说话,李自成伸手向下压了压,让他们暂时闭嘴,“你们是真心加入天命军吗?如果完全出于真心,请站到右边!”他唯恐战俘们分不清左右,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有人开始移动了,但大部分人分不清左右,经过提醒,方才随着人群向右移动,原先立在左边的人,唯恐大都督误会了他们的意思,忙向右挤过去,也不知走了几步,刚才移动右边的人,一时立脚不住。 人群一阵骚动,这哪像军队,完全就是监狱中的一伙犯人,连普通的百姓都不如。 李自成心中暗叹,他伸出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在李自成的面前,战俘们十分乖巧,全部停脚住口,静静地等待着李自成的宣判,似乎李自成的每一句话,都能决定他们的生死,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脱离十八层地狱。 李自成却是微微皱起眉头,道:“我也想收下你们,但天命军一向军纪严明……” “大都督放心,无论什么样的军纪,小人都会遵守!” “小人一切都听大都督的!” “如果小人违反了军律,任由大都督处罚……” …… 李自成待战俘们安静下来,方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优秀的士兵,可是,天命军的粮食,那是定量供应,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即便要收下你们,也不可能这么多,除非……” “除非什么?” “只要大都督收下,小人,小人什么苦都能吃,总好过以前饿肚子……” “小人完全听大都督的,大都督让干啥就干啥……” …… 李自成无语,这些战俘,似乎吃定自己了,可是看他们说话的样子,那样半分军人风范?一个个比监狱的犯人还要喧嚣?难道他们没有操训过? 他思索片刻,道:“你们当中,有谁家住成都城内?” “我、我、我……” 举手的人不少,有人唯恐李自成看不到,竟然将双手高高举起,虽然不知道李自成的用意,却是不甘人后。 李自成点点头,让何小米将这二百余人带下去,却是对着剩余的战俘道:“我可以收下你们,但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粮食,粮食都在德阳城,只有拿下德阳,我们才有足够的粮食!” 战俘们面面相觑,说来说去,大都督还是不要自己这些人? “只有打败王维章的军队,进入德阳城中,天命军才能收下你们,”李自成目视着面前千名战俘,缓缓地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如果你们帮助了天命军,那是天命军的功臣,到时候,天命军就不会有任何理由拒绝你们了!” “我们愿意为大都督做任何事情……” “好,好,在本都督的心目中,你们都是合格的士兵,”李自成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颜,如沐春风,让人十分舒爽,“我需要你们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不但会收下你们,还会给你们每人一两赏银。” 他让赵光瑞将两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堆在空地上。 战俘们的双目中,顿时闪出攫取的光芒,在明军中,他们已经好久没有领到赏银了,眼前的银子…… 每个人的赏银,不过一两,但毕竟才是开始! 当然,银子暂时还不会属于他们,他们需要为大都督做一件事…… “请大都督吩咐!” “别说一件,就是十件,小人也愿意做!” “大都督说吧,就是刀山火海,小人也绝不会推辞……” …… 李自成虽然没有收下这些战俘,但一番言语,已经让他们觉得,他们已经是天命军的一员了,在心中对比明军和天命军,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李自成淡淡地道:“今日依然放你们回去,数日之后,我们就会南下,与明军对峙,待到子时,听到炮响,你们就在营中呐喊,‘天命军偷营了,快跑……’,同时在营中放几把火……” “啊……”战俘们顿时惊呆了,没想到大都督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李自成看着战俘们,笑道:“没关系,如果你们不愿意,本都督绝对不会勉强你们,本都督信守承诺,依然会放了你们,你们走吧……” 战俘们呆若木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李自成已经回转身,欲要回到营帐,他将手指曲在身前,扳着指头一根根数起来…… “等等,大都督,小人愿意……”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忙不迭脱口而出,虽然……但大都督这样和气的长官,明军中哪儿找去? “对,小人等愿意!”更多人的应和着。 “这可是大逆之事,你们真愿意?”李自成刚刚数到“三”,便回首面对着战俘们,“你们可是想好了?” “小人等已经想好了,这世道,不当兵饿死,当了兵穷死……小人等就跟着大都督干了……” “好,好,”李自成道:“天命军就需要你们这样果决的士兵!” “大都督,那小人等……” “我一会就放你们回去,刚才说的话,你们都记住了?” “小人等记住了!” “记住,一旦战斗开始,刀枪无眼,你们抱成团,虽然天命军的士兵不认识你,但只要你们说‘我们投降’,他们绝对不会伤害你,”李自成道:“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我们都记下了,战斗过后,本都督会论功行赏!” 战斗过程,肯定混乱,大都督还能记挂着他们这些战俘……战俘们心中感动,“大都督……小人等……都记住了……” “最后一点,”李自成淡淡地道:“明军的骑兵,逃跑起来特别快,如果有人在呐喊的同时,能打开马槽,将战马放跑了,我再增加一两银子!” “增加一两?”战俘们大喜,“大都督,是给打开马槽的人马……” “不,是给所有的人,”李自成道:“当时很混乱,一个人肯定无法完成,你们自己合计合计!” 李自成又给战俘们交代一番,便放他们回去了,他来到另外一座营帐,何小米和那二百余战俘,都在这里等待着。 他从中挑选出一百余人,组成一个百户,“你们当中,有谁原先便是军官?” “小人原先是百户官!”一名士兵出列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吴秋!” “好!”李自成冲着他低声耳语几句。 吴秋呆了片刻,却是面色一凜,“大都督放心,小人一定会按照大都督指示去做。” “你们的名字,我都记录在册,事成之后,每人赏十两银子。”李自成点点头,最后对吴秋道:“至于你,本都督将升职为千户官!” “小人多谢大都督!”吴秋忙叩头谢恩。 第603章 大营混乱 战俘全部离开后,天命军也随着拔营,对他们衔尾追击,不过,李自成告诉士兵们,追击只是做做样子,最好隔着一段距离,千万不要伤害他们。 更新最快 看着“逃亡”的战俘们进入明军大营,李自成掉头返回,在明军的大营外三里的地方立下营帐。 李过、宋文都是跑到李自成的大帐,两人既充满期待,又十分担忧,两军的营帐离得这么近,随时可能发生大战。 天命军将宝压在这些战俘身上,可是,他们靠得住吗? 与宋文相比,李过更是忧心忡忡,但他不敢明说,“大都督,王维章会发现端倪吗?” “所以,我们才会衔尾追击,不给王维章思索、审问的时间,”李自成笑道:“放心吧,即便战俘们不肯做为内因,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反正我们迟早是要面对王维章的大军。” 他当初让战俘吃好喝好,又主动释放他们,原本只是希望,在关键的时刻,或许这些战俘能起点作用,没想到战俘们会要求加入天命军,竟然有这样的效果…… 如果一切按照他的筹划,那真是意外之惊喜,总兵侯良柱已经兵败身死,巡抚王维章离战败已经不远了。 宋文道:“大都督,李将军,属下只是担心,万一这些战俘们反水……他们真的可靠吗?” “宋将军不用担心,”李自成笑道:“这点我也考虑了,千余士兵,没有充分的时间商讨,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只要有人在军营中呐喊,彼时天黑,明军又是从梦中醒来,他们能及时、有效组织地防御吗?” 李过也是点头,“而且,我们用山地炮开路,巨大的轰鸣声,王维章恐怕连军令都穿不出。” 宋文想想也是,遂不再反对,却还是愁容满面,“大都督,天黑之后,什么都看不清,开花弹在营中爆炸,会不会伤着战俘们……” “宋将军真是妇人之仁,”李过笑道:“战场之上,岂会没有伤亡?天命军便是列装了步枪,你能保证没有伤亡吗?” 李自成点头,“双喜说得不错,待到战后,按照名单寻找,如果出现伤亡的情形,按照天命军的标准发放抚恤,他们毕竟是为了天命军……” 入夜后,明军与天命军的大营,依次熄了灯火,也许今夜不会发生战斗了,但双方的游骑,却是不敢懈怠,继续游荡在夜色之中。 到了戍时,天命军忽然增加了游骑的数量,明军猝不及防,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纷纷向大帐的附近撤退。 明军的游骑虽然感觉不对劲,但天命军的游骑,并没有过分碾压,只是将他们驱逐出天命军大帐之外,只要他们离开了,天命军的游骑便不会往死里逼。 等到亥时中,明军的游骑虽然在大营外游视,却是无法靠近天命军的大营了,李过探得情形,摸黑入了李自成的中军大帐,“大都督,大都督,明军的游骑被驱赶开了……” 李自成已经睡了一觉,刚刚才醒来,便揉了揉双目,道:“双喜,现在什么时间了?” 李过低声道:“大都督,快要子时了……” 李自成一骨碌翻起身,用清水洗了脸,将面巾一扔,道:“双喜,先去大营两翼准备,待得明军溃逃,便从两翼追击,不可多伤人,只要投降便可!” “属下明白!”李过躬身行了礼,方才退出去。 李自成吩咐何小米道:“告诉宋将军,先将二十门火炮出营,发射开花弹之前,先传出号令,让前方的游骑撤退!” “是,大都督!” 夜色中,炮兵们两人一组,将底座和炮声扛至营外约一里的地方,山地炮威力不如榴弹炮,但它体积小,重量轻,运输便利,将炮管与炮身拆开,两名士兵可以扛着走,就是在山间、丘陵地区,也是可以通行。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炮兵已经摸黑将底座和炮身安装好,回头看看,第七营的士兵已经出了营帐,便向空中燃放了一支红色的焰火。 天命军的游骑看到火光,像是看到吃人的恶魔,纷纷向两侧跑开了,明军的游骑先是纳闷,但很快就明白了,“不好,天命要偷营!” 这只是他们的感觉,天命军如何偷营,他们根本不知道,再说,天命军要偷营,游骑不是恰好趁乱出击吗,为何要逃跑? 睡梦中的明军士兵,听到游骑喊叫,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只是随手摸上一柄刀枪护身。 “轰……隆……” 山地炮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开花弹落地后,又发生了二次爆炸,巨响、火光,还有士兵的惨叫……到了这时,连傻子都知道天命军偷营了。 王维章刚刚睡下,迷迷糊糊中听到士兵喊叫,以为是做梦,但开花弹的爆炸声,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快,稳住士兵……” 落在明军营帐之内的开花弹,不过十数枚,但不知何故,大营中到处都是火,在开花弹发射的间隙期,隐隐有不少士兵大叫:“天命军偷营了,快跑……” “快跑,迟了就没命了……”大量的士兵呼应着,营帐中乱成一团。 王维章大惊,士兵已经乱了套,火炮爆炸的声音太大,连军令都无法传送出去,在亲卫的护卫下,他赤着脚慌慌忙忙向马槽跑去,不少营帐着火了,火光正好替他引路。 不一会儿,已是来到马槽的后门,正待寻找自己的战马,猛然间发现,有人已经打开了马槽,正在门口处放火,战马受惊,纷纷从马槽中涌出,逃入无边的黑暗中。 王维章觉得不对,难道天命军已经混入大营?他借着火光,定睛一看,发现好几名手持火把的士兵,都是穿着明军的铠甲,不觉怒喝道:“你们是谁?在此做甚?” 那几名士兵见是王维章,顿时吃了一惊,忙将火把朝王维章劈头扔去,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喊:“快跑,天命军偷营了……” 王维章大怒,“原来是天命军的奸细?”但那几名士兵已经跑远了,想追也追不上。 一名亲卫道:“大人,刚才的士兵中,有一人属下认识……” “啊?”王维章大惊,“原来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反水了?” “大人,他的确是我们的人,还是今日刚刚放回来的……” “什么?”王维章猛地一回头,恨不得将那放火的士兵撕成碎片,但视线之中,全是燃烧的大帐,那几名士兵,早已跑得没影了,他喃喃地道:“难怪天命军放回了他们,原来……我早说过,这些逃回来的人靠不住,当时要是杀了……” “大都督,怎么办?” 王维章侧耳倾听,到处是逃跑的呼喊声,明军已经打开栅栏,开始向南面逃窜了,他手脚冰凉,嗓子里冒出冷气,一时竟僵住了。 山地炮停止发射了,营帐的北方,远远传来了脚步声,急促又致密。 亲卫情知事情不妙,忙抢过一片战马,“大人,快上马吧,天命军来了……” “不行,”王维章一把推开亲卫,“快组织士兵抵抗,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士兵就会散了……这可是成都府的主力呀……” “现在营中都乱套了,比炸营都不如,又有天命军的奸细在营中作乱……”亲卫踉踉跄跄,拼命将马缰递过来,“大人,快上马,天命军有骑兵,迟了就真来不及了!” 王维章依然不肯上马,几名亲卫强行将他抱到马背上,又将马缰塞到他的手中,最后用腰刀的侧面,狠狠抽打着马臀。 战马吃痛,“哧溜”一声,迈开四蹄,向夜色中窜去…… “沙、沙、沙……”天命军的步兵从北面逼近明军的营帐,借助明亮的火光,开始向明军射击,因为不时要停下来装填子弹,速度并不快。 “哒、哒、哒……”天命军的骑兵,却是从两侧包抄过来,带着尖利的呼啸声,扑向明军的大帐。 幸好明军得到“预警”,早就打开营帐,撒丫子跑了。 宋文见营帐内烈火熊熊,遂不敢进,只在大营两侧向前包抄,遇上明军,便是齐射…… 忽地前面有十数名明军士兵,抱成团尾在一起,口中大叫:“我们投降……” 宋文一看,他们虽然身着明军的铠甲,却依稀有些面熟,知道是原先的战俘,便放过他们,继续朝前追赶。 大部分明军已经出了营寨,留在营寨中的明军,不是被大火烧死、熏晕,便是被天命军的步枪射杀了。 李过加快马速,赶上前方奔逃的明军,第二营的骑兵,一边从两翼砍杀,一边大叫:“降者免死……” 明军见跑不过骑兵,纷纷扔了兵器,下跪请降。 “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别动!”李过将他们留给后面的步兵,却是放纵速度,加紧追赶前方的明军。 李自成原本在最后督战,此刻也是来到明军的营寨,营寨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帐篷、粮食、衣物等,一切可燃物,都会推波助澜,在诉说着明军的惨败…… 救火是不可能了,营寨内地士兵,已经不需要射杀,李自成带着五个百户的亲兵,又向前追击而去,不久之后,便遇上宋文部。 两部合兵一处,李自成的亲兵在两翼追杀逃亡的明军,而宋文部负责收拾投降的明军,绑缚之后,直接丢在地上,然后又去收拾下一拨降兵…… 第604章 第八个游击将军 比及天明,李自成开始收兵,逃亡的士兵,不必再追了,王维章此番惨败,元气大伤,应该无法阻止天命军南下了。 更新最快 再说,这是天命军第一次南下,并不认识前方的路径,为免遭遇伏兵,还是小心为上。 李过、宋文两部,各自驱赶着降兵前来向李自成请功。 李自成已是在石亭水北岸立下营帐,看着数不清的降兵,心中不觉大喜,“双喜、宋将军,你们查点过人数吗?” 李过面显喜色,双手一抱拳,道:“大都督,属下追回了三千余战俘,因为急着往回赶,尚不及清点……” 宋文的双目,却是精光外泄,“大都督,属下捡回了五千战俘,还有两千余匹战马,”他哈哈一笑,道:“也多亏了这些兄弟的帮忙!” 李自成脑子一时懵了,宋文的话语中,信息量太大,战俘、战马,还有一直帮助他们的那些原先战俘们。 他们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无论他们是不是合格的士兵,至少他们的心,已经与天命军站在一起了。 李自成目光扫过去,这拨士兵齐齐下跪,“小人等叩见大都督!” 李自成点点头,让他们起身,却是感觉数字不对,“嗯,还有人呢?” “回大都督,昨夜天黑,小人等混在明军之中,有些伤亡也是难免,”一名脸上流着三四道血迹的士兵道:“大都督,我们这些兄弟,没有一个人背叛大都督……” “你们都是好样的,”李自成的声音有些苍凉,他转过身,道:“小米,给这些活着的兄弟发赏银,每人二两!” “大都督……” 李自成摆摆手,道:“不用说了,既然缴获了战马,你们当中,一定有人趁乱赶跑了战马,战马不仅成了我们的战利品,逃亡的明军也少了,放心,天命军的人,都是言而有信!” “小人等多谢大都督!”这些原先的战俘,再次向李自成叩拜谢恩。 与昨夜的战俘相比,他们是幸运的,成为天命军的战俘后,还能及时为天命军立功,这二两银子,可是大部分人从军以来,第一次领到的赏银…… 何小米当着所有战俘的面,让他们排了队,开始分发赏银,李自成神情萧瑟,他不是心疼银子,而是在这次战斗死亡的那些士兵,“光瑞,对照名册,查探一下,死亡的兄弟,按照天命军的标准,给他的家人发放抚恤,家中若是多丁,只要他们愿意,优先安排入伍!” “是,大都督!” 赵光瑞自去核对名册,李自成却是注视着缴获的战马,明军原本不过三千骑兵,这一次就损失了两千匹战马,加上走散的、零零散散的损失,骑兵几乎被全歼了,也许士兵尚在,但没了战马,他们并不比步兵强。 至于战马的分配,除了少量交付宋文部做为游骑,其余的都交给李过,让第二营的骑兵,也能达到五个千户。 眼前近万战俘,却是让李自成又爱又恨,王维章虽然趁乱逃走了,但八千余士兵被俘,还有数量的不详的死亡……加上侯良柱在罗水损失的五千士兵,王维章身边的士兵,一定不会超过天命军的八千人,再要相遇,可以直接强攻了。 他失去了骑兵,也就失去了机动能力,在天命军的骑兵、步枪、山地炮的打击下,溃败还会远吗? 不过,战俘多了,处置起来也难。 原先的战俘已经归心,又共同经历了大胜,应该可以信任了,倒是昨夜擒获的八千战俘,究竟要如何处置? 杀了?绝对不行,他们都是汉人,即便不是合格的军人,也是合格的劳动力;放了?更不行,谁知道他们离开以后,会不会重新归入明军,再次成为天命军的敌人? 上次的战俘不肯回家,哭着喊着要加入天命军,据说是因为家中丧失了土地,如果回家讨生活,不是饿死便是穷死,除了当兵,他们别无选择! 如果释放了这些战俘,他们很有可能再次成为天命军的敌人。 李自成左思右想,决定提前扩军! 进入四川以来,已经拿下了不少府县,积累的粮食,已经不少了,就连最为富庶的成都府,已经遥遥在望,将来攻打成都府,刚好让这些新兵们上去试试,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是新兵,原本就吃着军饷。 这时,赵光瑞已经将死亡的人员登记出来,人数不算太多,“大都督,属下已经查清了,昨夜的战斗中,死亡加上失踪,一共九十二人!” “嗯,”李自成点点头,“尽快查找出这些兄弟的家眷,将抚恤送过去。” “是,大都督!” 李自成走到领了赏银的那些战俘中,向他们点点头,“各位兄弟,本都督一向言而有信,这些赏银,一文不少吧?” “小人等多谢大都督,”其中一名士兵忽地下跪,“大都督说过,一旦拿下德阳,小人等便可加入天命军……” “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李自成凝神聚目,扫了眼那名下跪的士兵,“不过,我也说过,天命军军纪严明,选材也很严格,不是谁都能加入的。” “大都督……”那名士兵有些茫然,难道大都督不要自己了? “你们放心,我不会不管你们的,”李自成示意他起身,道:“即便因为力量、健康等原因,不能如愿加入天命军,我也会安置好你们的生活,昨夜一战,你们都是天命军的功臣,刚刚发放的赏银,便是最好明证!” 那士兵方才欢天喜地起了身,满怀期待地道:“大都督,小人、小人能加入天命军吗?” “哈哈,”李自成大笑,“能否加入天命军,要用事实说话,”他将目光转向其余的战俘,道:“你们都愿意加入天命军吗?” “我们愿意!” 虽然不足千人,但气势还是很盛,连昨夜刚刚俘获的那八千战俘,脸上都是变色。 李自成笑道:“要想加入天命军,除了忠心、忠诚,还要身子骨好,否则,武器、干粮、清水等,数十斤重量压身,如何还能急行军?这些……你们行吗?” “行!”这一次,声音更大更齐整了。 李自成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与原先不一样的风貌,难道“明军”真是削弱士兵战斗力的“大染缸”?这还没有正式加入天命军,没有操训,他们就有如此的变化…… 他让士兵安营扎寨,先休息一番,却是将赵光瑞留下,“光瑞,你觉得这些人如何?” “大都督,”赵光瑞挠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昨夜之前,属下还以为……没想到他们……大都督,这才经过一场战斗……” “光瑞,不是一场战斗的事,难道这些士兵,以前没有参加过战斗吗?”李自成拍拍赵光瑞的膀子,道:“现在由你去考察他们,如过合格,今后便是你的属下。” “啊……”赵光瑞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大都督或许是要预备一些辅兵,便道:“大都督,合格的人都要留下吗?” “对,都留下,不受人数的限制!” “是,大都督,”赵光瑞向李自成行了一礼,便要去考察这些士兵,却被李自成叫住,“等等,光瑞!” “大都督?” “光瑞,从他们当中挑选士兵的事,尽快完成,”李自成指着刚刚押回的八千降兵,低声道,“再从他们当中,挑出一些士兵,最多不得超过四个千户!” “是……啊?”赵光瑞顿时惊得合不拢嘴,四个千户?这次南下的军队中,第七营总共才五个千户,而李过的第二营,不过三个千户,自己没有听错吧? 李自成淡淡笑道:“四个千户,你的确没有听错,不过,宁缺毋滥,缺少的士兵,到了成都再给你补足!” “大都督……” 见赵光瑞迷惑不解,李自成方才解释道:“我预备将你从第七营调出来,专门组建一支五个千户的军队,加紧操训,暂时属于辅兵序列,待拿下成都后,第七营、第二营还会继续出征,你则驻守成都。” “属下明白了!”赵光瑞的眼中,起初有些希翼,但很快便充斥着失望。 “光瑞是嫌没有战斗?”李自成笑道:“我们只是拿下成都府城,但成都府尚有许多属县,这些就交给你了,你的任务,不仅是护卫成都,协助郭大人在成都府施政,更要将天命军的管辖范围,不断向外围扩张。” “属下多谢大都督栽培!”赵光瑞明白了,大都督这是提携他,让他成为独立的主官,而且,属下五千多士兵,比现在足足多了十倍! “那时候,你的属下有五千余士兵,你这个从千户的身份,显然不适合了,嗯,就做游击将军吧,不过,是辅兵的游击将军!” “属下多谢大都督!”赵光瑞连忙叩拜在地,从千户到游击将军,已经追上了七大营的主官,真是一步登天了,他是天命军第八个游击将军……赵光瑞伏在地上,诚惶诚恐,一时不敢起来。 “别趴着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李自成笑道:“也别太得意,你部现在尚属辅兵,只有粮饷,没有军饷,想要银子,只能依靠军功了。” “属下明白,属下多谢大都督!”赵光瑞明白了,大都督不仅在提携自己,还将成都周围的各县,留给自己作为军功,大都督…… 他无以为报,此生……此生只有做大都督的刀枪了! 李自成笑道:“怎么样,有信心操训好这些士兵吗?” “有!”赵光瑞几乎声嘶力竭了,唯恐大都督听不见。 李自成道:“那还不快去挑选士兵?趁着我们还在身边,先将士兵操训熟练!” “可是,”赵光瑞指着萎靡不振的八千战俘,“大都督,他们愿意加入天命军吗?” “他们除了加入天命军,还有其它的出路吗?”李自成就不信了,刚才白花花的银子,对他们不起作用,“我会从第七营抽调部分从百户、从千户,协助你操训士兵。” “啊……属下多谢大都督!”赵光瑞霎时明白了,第七营每个千户中,都有两名从千户官,每个百户中亦有两名从百户官,原来就是为了今日的扩军,框架已经完备,大都督早就算计好了…… “你部依然属于第七营,只是暂时驻扎成都而已,”李自成见何小米有些发懵,便道:“我会让双喜从这些战俘中挑选出两个千户的骑兵,再不过去,好的兵源都让双喜抢光了!” “是,是……”赵光瑞行了礼,慌忙向战俘们跑去! 第605章 大殿一座 从德阳南下,一路上再没有多少阻击,天命军兵不血刃,汉州、金堂、新都、新繁各县,几乎都是不战而降,天命军不仅得到了大片的土地,各县征收的粮食、银子,尚未上交成都府,也被天命军直接接管了。 更新最快 李自成陈兵成都,在东城外扎了营。 一路之上,除了行军,赵光瑞唯一的事情,便是操训士兵。 成都府原本驻扎着成都左护卫、成都右卫、成都中卫、成都前卫、成都后卫、宁川卫,士兵有三四万,但卫所的士兵并不满员,王维章、侯良柱分别在德阳、罗江大败,伤亡惨重,军力大损,明军只得龟缩在成都府内,利用坚实的城墙与天命军对峙。 除了王维章从德阳带回的数千败兵,城内只剩下一些屯田军及蜀王府护卫军,王维章将败兵与屯田军混编,尚有八千士兵,但蜀王府的护卫军,他却无权调动。 虽然手中有八千士兵,但王维章清楚,屯田军根本没有战斗力,与百姓差不多,而从城外回来的败兵,更是士气低落到极点,想要依靠他们守住成都府,不过是痴人说梦。 王维章一面向朝廷发出战报,指责总兵侯良柱不尊军令,擅自孤军出击,致使兵败被杀(侯良柱被俘后,伤重而死,王维章以为他是死在战场上),士兵伤亡惨重;同时,他又向四川各地的驻军求援。 但朝廷和各地的驻军尚未回讯,天命军的主力,已经兵临成都,将成都的四门围住。 第一日,李自成只派出宋文部的四个百户,分赴四门,不分主次,利用步枪的射程优势,不断向城头扫射,凡事露头的士兵,都有伤亡的机会。 到下午,明军学乖了,再不敢探头,只是偶尔从女儿墙的垛口,偷偷露一下脸面,监视着天命军的动静,然后迅疾缩回去,只要天命军不靠近城墙,他们便躲在城墙后晒太阳。 天命军的士兵,亦是无可奈何,步枪的子弹不会拐弯,更无法穿透坚实的城墙! 闲得无聊,他们只得在城外扛着步枪,走起队列,向城头上的明军示威,可惜,明军被步枪打怕了,根本不敢露头,只有城外的百姓,远远观看着这支着装奇怪、行为也奇怪的军队。 到了晚间,这一拨士兵收工回去,宋文换了四个百户,继续在四座城门外巡视。 城头上的明军,顿时紧张起来,万一天命军晚上有什么军事行动,天黑可是看不见……他们在城头上点起了无数的灯笼火把,将城墙四面照得如同白昼。 虽然只能看得清城墙,但天命军的身影,依然看不到,灯火只能给自己壮胆。 但灯火一亮,暗影中的天命军,反而找到了目标,四座城门不时传来枪声,随即便是明军毛骨悚然的惨叫,在漆黑、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瘆人! 守城的明军没法,只得灭了灯火,或者像白日那样,虽然城头上掌着灯火,人却是躲在城墙后的阴影里,只是偶尔探探城外的动静。 天命军虽然不消停,却也没有攻城,无论是否看到城头上明军露面,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向城头放上几枪,让城内的明军一直睡不好觉。 一日一夜,城头上的明军伤亡百人,但天命军却没有伤亡。 王维章心急如焚,八千老弱残兵,这样折腾下去,如何守得住成都? 别人不知道,他在德阳城外与天命军作战过,天命军的火器、还有天命军的战斗力……不但他这个巡抚,就连一向统兵的总兵侯良柱,五千士兵,也在罗江被天命军吃得干干净净! 城外的援兵,一时半会无法赶过来,要增加士兵,只能募兵,但募兵需要钱粮,平日还好些,没有钱粮糊弄着,还能对付一段时间,眼下大战在即,不仅要发粮饷,还需要饷银,明着送死的事,没有银子,谁还会当兵? 王维章在士兵们面前,虽然勉强维持着镇定,内心却是越来越不平静,信步来到东正街,找到提刑按察使陈廷谟。 陈廷谟也是忧心忡忡,他和王维章一样,手头也没银子,各个府县的赋税都没有上交,他就是巧妇,也不能做出无米之炊。 不过,陈廷谟给王维章提出主意,可以向蜀王朱至澍化缘,“天下藩王,唯蜀府最富”,蜀王不仅在成都,就是放到整个四川,也是屈指可数的大户,成都府附近的良田,基本上都是属于蜀王府,不说富可敌国,拿出数万两银子、数万石粮食募兵,还不是九牛一毛? 再说,流寇攻打成都,蜀王府的租子收不上来,损失绝对不会小。 王维章却是皱起眉头,蜀王朱至澍是有名的铁公鸡,让他出钱出粮,那还不是割了他的心头肉? 但是,除了朱至澍,实在没有办法,成都被围,原本就是到了,也很难入城,除了朱至澍,还有谁能帮着守城? 王维章拉上陈廷谟,一同造访蜀王府。 蜀王朱至澍听说王维章、陈廷谟联袂造访,感到十分意外,他是宗室亲王,自从出生以来,从不曾见过外臣,更没有离开过他生活的这片大院。 蜀王府多大,他的天地就要多大! 这两人同时来访,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朱至澍左思右想,一时猜不出端倪,只得先让他们进来再说。 王维章和陈廷谟,随着府丁入了蜀王府,走过两道宽阔的长廊,来到正厅,朱至澍已经在主位等待了。 “臣王维章……” “臣陈廷谟……” “叩见王爷!” “起身吧,你们都是四川的一方大员,就不用多礼了,”朱至澍自顾用杯盖驱赶着茶沫,也不抬头,只是让他们在客位就坐,“两位大人同时造访蜀王府,有什么要事吗?” 王维章见朱至澍态度冷淡,心中早已凉了半截,但已经上门了,如果不开口,他实在不甘心,遂拱拱手道:“王爷可知道,最近流寇南下入川,已经包围了成都……” “本王虽是不出王府,但此等大事,若是不知,难道本王是聋子瞎子?”朱至澍没好气地道:“不用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说!” 王维章吃瘪,便以目示意陈廷谟,陈廷谟无奈,主意是他出的,只好硬着头皮道:“王爷,城外流寇猖獗,城内的守军不足,王大人像要募兵……” “募兵?”朱至澍忽地抬起眼,“城外有多少流寇?” “回王爷,城外有……两万流寇……”王维章虽然知道天命军的大致数量,为了迫使朱至澍就范,直接将天命军的数量翻番了。 如果他知道降兵已经加入天命军,倒是可以对着朱至澍挺起胸膛:城外的确有接近两万的天命军,他没有说谎! “两万?”朱至澍睨着眼道:“成都内外,总共有六卫之兵,成都左护卫、成都右卫、成都中卫、成都前卫、成都后卫、宁川卫,难道连两万都不到吗?”顿了一顿,又道:“流寇纵横数省,从来没听说过,哪位将军在兵力占优的情形下,竟然龟缩在城内不敢出击!” “属下曾经亲自……”王维章忽地觉得不对,自己在德阳吃了败仗,士兵伤亡惨重,朱至澍恐怕已经知道了,遂改口道:“城外的天命军,战斗力强悍,并非一般的流寇可比,总兵侯良柱已经阵亡……” 陈廷谟接着道:“所以王大人预备在城内募兵,如果王爷能打赏几万石粮食,再加上几万两银子……士兵必定人人死战,力保成都不失……” “几万石粮食?几万两银子?”朱至澍勃然变色,怒道:“你们让本王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吗?” 王维章小心道:“王爷,如果没有足够的士兵,成都必难保全,就是蜀王府也会受些牵连……” “本王受太祖重托,在成都就藩,乃是保境安民,并且将四川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向朝廷汇报……” “各地府县府赋税不及上交,我们实在没办法……”王维章明白,朱至澍这是**裸的威胁,他的额头,不知不觉冒出冷汗,忙低声下气道:“王爷,流寇阻绝城门,蜀王府连租子也是收不到……” “本王正要问你们,”朱至澍道:“如何对付流寇,那是你们的事,不能影响王府收租,王府上千人口,都指望着这些租子度日,如果流寇闹腾至影响王府的收成,本王必定向朝廷上折子!” 陈廷谟见事情无望,遂低下头唉声叹气不绝,王维章还不死心,“蜀王府一向富足,怎的会依靠租子度日……就是城内的‘万银典当’,临时筹出数万银子……就当是臣向王爷借的,一旦退了流寇,各地的赋税上交,臣一定原数奉还!” “大胆!”朱至澍勃然大喝。 因为祖制的限制,各地藩王不得从事任何职业,包括经商,所以他在城内各项产业中,都是幕后的“影子东家”,每家产业都有名义上的掌柜,朝廷体恤各地藩王府人口众多,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王维章主动提到“万银典当”,不仅是希望他捐助粮饷,隐隐也有胁迫之意,这让他如何不怒? 陈廷谟见事情不谐,忙堆起笑脸,道:“王爷息怒,王大人没有别的意思……” “钱没有,只有这座大殿,你们可以卖了充作军饷!”朱至澍气呼呼地道。 “王爷……” “你们是四川的重臣,也该知道朝廷的法度,”朱至澍道:“一旦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你们来过王府……你们可以推脱,但本王可是吃罪不起!”他端起面前茶杯,双目对着屋顶上的燕窝发呆。 王维章还想再说什么,陈廷谟用手碰碰他的衣角,两人遂告辞而去。 刚刚出了蜀王府,王维章仰天叹道:“这座大殿无人买得起,恐怕只有李自成受得起……” “大人慎言!”陈廷谟拉着王维章,慌忙离开了蜀王府。 第606章 布局四川 李自成上午去成都府周围转悠了一圈,午饭后,又去赵光瑞的大营处看看新兵们操训。 更新最快 成都府没有拿下,他一点也不急,趁着天命军的主力都在,先让赵光瑞将战俘们的性子磨出来,万一第二营与第七营都走了,战俘们却是不服管教,那就麻烦了,赵光瑞的身边,并没有多少贴心的人。 看到李自成,赵光瑞丢下战俘们,慌忙过来行礼,“属下叩见大都督!” 战俘们见了,不用吩咐,集体下跪行礼,“小人叩见大都督!” “都起身吧!”李自成向他们挥挥手,“你们继续操训,本都督只是随便看看!” “谢大都督!”赵光瑞起身后,便带着战俘们继续操训。 李自成站在操训场的边角,远远观看着,这些人是从战俘中挑选的,身子板不错,最近能吃到羊肉喝到鱼汤,米饭又是管饱,操训起来格外有精神。 他们暂时不会列装步枪,所以还是按照天命军原来的操训方式:除了必须的身体素质,就是操训他们协同作战。 赵光瑞的意思,还是让他的士兵,从流水线上过一遍,每一名士兵,操训结束,都是一个样,达到相同的标准。 李自成笑道:“这些士兵,加入天命军也没几日,一个个都是变了样!” “大都督,”何小米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也许是大都督在观看……” “这样也好,”李自成哈哈大笑,“如果需要,在拿下成都之前,我每日都来操训场一趟!” “大都督……” “这样吧,如果我实在没有时间,小米就代我前来观训,”李自成道:“这几日要上强度,只要他们习惯了,就会成为合格的士兵!” “是,大都督!” 回到大营,李自成悄悄对何小米道:“告诉宋将军,今夜继续着人在城外折腾,特别注意东门外,看看城内会不会传出什么讯息!” “是,大都督!”何小米向李自成行了一礼,然后出了大营,亲自去向宋文传讯。 李自成随即召见了李过,“双喜,”他指着行军地图道:“拿下成都之后,我们便要南下,你先着骑兵,沿着官道,前去打探讯息!” 李过自己一看,官道先是向东,到达沱江西岸,然后沿着沱江南下,在内江县分为东西两条官道,分别通往沱江与长江的交汇处泸州、汶江(岷江)与长江的交汇处叙州府,沱江与汶江之间,倒是有不少府县。 “大都督,一直要探寻道长江吗?” “成都距离泸州、叙州府还远着,暂时不用,”李自成的目光盯在叙州府的地图上,良久,心中不觉一动,“小米?” “大都督,”雷万军忙小跑着过来了,“何千户去通知宋将军了,尚未回来。” “奥,”李自成方才想起,刚刚将何小米派出去了,便道:“飞鸽传书三合镇,让周坤、曹建收拾收拾,带上所有的士兵,以及能带上的一切船只,立即沿水路南下。” “是,大都督!”雷万军答应一声,刚要出营,又被李自成唤住,“青海水军不能废弃,留下少量人手做为教官,重新征召两个百户的水军士兵,周坤部的家眷,迟些再着士兵们护送至四川!” 青海水军,已经操训很久了,虽然数量不多,到现在才五个百户,但已经熟悉了海上的战法,如果一直留在西海这样的封闭海域,简直就是浪费。 李自成早就盯着长江了,这次拿下巴蜀,有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长江的黄金水道。 但要控制水道,必须有水军,周坤在青海操训的水军,此时恰好派上用场。 李过也是心中一动,道:“大都督要在四川组建水军吗?”虽然不知道水军的用处,但只要李自成认可的事,他都坚决支持。 “双喜想想看,南下的天命军,不过八千人,如何控制整个四川?”李自成淡淡地道:“我们尚未拿下成都,兵力上已经捉襟见肘了,将第二营或是第七营留下一些士兵驻守,倒是一个法子,不过,恐怕到不了重庆,就再也没有可战之兵!” “大都督……”李过没想这么多,大都督让干啥就干啥,当日不过两千士兵,就拿下了甘州、肃州和凉州…… 李自成倒是想起了二战,倭寇入了中央之国,唯一的感觉,就是人手不够,但倭国地小、人少,无法养活足够的士兵,他们明明占据了中央之国的一大半,但中央之国就是不肯认输,国都从南京到武汉,最后是重庆,他估计,如果倭寇有兵力拿下重庆,中央之国还有可能将国都西迁! 打下一片土地不难,关键是占领,每占领一片区域,就要分散出一部分士兵…… 要占据整个四川,八千士兵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及时扩军,增加士兵的数量! 实际上,天命军已经在扩军了,李过的第二营,增加了两个千户,还有赵光瑞,已经有四个千户了,李自成还要给吴秋留下一个千户的位置,赵光瑞的属下,至少要达到五个千户。 赵光瑞部并不仅仅用于守护成都,还会沿着成都府向四面扩张,士兵们并没有列装火器,如果与明军战斗,他们并没有优势! “双喜,我们已经在扩军了,为了镇守四川,以后肯定还要扩军,”李自成道:“我们的对手,是朝廷,你知道朝廷有多少士兵吗?” “大都督不是说过,朝廷至少有百万府兵吗?” “朝廷确定有百万府兵,但我们不可能养活百万士兵,”李自成沉思片刻,道:“所以,我才拼命发展火器,就是为了弥补人数上的不足。” “属下明白了!” “你不完全明白,”李自成摇摇头,道:“双喜,如果朝廷发现我们占据了四川,将从何处用兵?” 李过思索片刻,道:“朝廷对四川用兵,主要有两个方向,一是汉中,先切断陇右与四川的联系,然后沿着我们南下的道路;其二是奉节,这是从湖广西进的唯一道路,还可以水陆并进……”说道此处,他忽地顿住了,迟疑片刻,方道:“大都督让水军南下,就是为了守住此处隘口?” “双喜说对了,”李自成道:“奉节位于白帝山下,昔年刘备便是从此处进军荆州,兵败后又是由此处返回,蜀国再弱,此处亦不敢丢,直到蜀国灭亡,吴、魏两国,都是无法西进。” 李过拱拱手道:“属下明白了,大都督真神人也,尚未南下,已经将四川谋划好了!” 李自成暗笑,他后世读《三国演义》的时候,并没有注重地理,而是喜欢书中的情节,这些地理上的知识,实际上是郭世俊教他的。 这样的话语,只有他和郭世俊知道,绝对不能告诉第三个人,李过虽是他的亲侄儿,又一同杀过人,但还是不能告诉他。 “等周坤来到长江,我们应该已经拿下夔州府了,正好将长江交给他,”理智心道,等拿下成都,再不用担心粮食了,当年诸葛亮动辄数十万大军北伐,除了运输上费时费力,根本不用担心粮食问题,“只要周坤能守住奉节,我们就不用担心朝廷西进了。” “若是朝廷从汉中南下……” “所以四川的军事布局,不是你的第二营和宋文的第七营,而是三块,”李自成淡淡笑道:“双喜也知道,蜀道虽然难行,却是从汉中进入巴蜀的最好通道,实际上,从汉中南下巴蜀,除了我们走过的‘金牛道’,在大巴山与米仓山之间,还有一条通道。” 李自成指着行军地图,在大巴山与米仓山之间,果然有一条官道,越过大巴山与米仓山的连接处太平县,然后西北方向通往汉中,东北方向通往汉水,绕过大巴山后,再沿着汉水南下,直通湖广。 李过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这儿还有一条通道! 既然有官道,大军一定可以通行,万一明军从此处南下…… “所以,一旦四川战事结束,我会将第七营部署在川北,这两条防线,都交给宋文,”李自成道:“必要的时候,我会让宋文拿下汉中,将川北与陇右连成一片……” “……” “将来四川的驻军,将分为三块:水军从奉节封锁长江;第七营驻守川北;而赵光瑞部的辅兵,将负责以成都为中心,逐渐向川东拓展,最终是整个四川!” “大都督,那属下的第二营……” “一旦四川战事结束,天命军需要修生养息,从战略上,我们将转入防守,就像陇右那样,”李自成对整个四川的战略部署,也不瞒着李过,“第二营是骑兵,用骑兵来守城,岂不大亏?” “大都督是说,属下将离开四川?” “看战事的发展吧,”李自成知道,四川省不仅有成都这样的平原,外围都是山地丘陵,所以蜀道才是难行,在周围的山地上,还有许多异族,这个时代,还有大量的土司,但异族都是生活在深山老林,征剿的时候,骑兵很难派上用场,“如果一切顺利,第二营还是部署在川北、陇南,利用骑兵机动性快的特点,接应两地的天命军。” “属下明白了!” 送走李过,李自成倒头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晚饭的时间,方才自然醒来,虽然晚饭的时间到了,但睡了一下午,他一点胃口都没有,便带着亲兵出了大营,去田野中吹吹自然风。 大营之外,便是大片的农田,远远望去,还是一片青绿,走近了看,却是斑驳稀疏。 蜀地的季节,比陇右、西宁早了不少,冬小麦、油菜早已收割完毕,土地翻耕之后,再插上了早稻的秧苗,秧苗已经成活转青,却没有分蘖,无法遮挡水土。 李自成却是大喜,与北方诸省相比,四川风调雨顺,只要土地不荒废,就能养活大量的人口,赋税征收上来,还能养活大量的士兵。 他的心中,已经充满着期待,便多走了一会,回到大营的时候,天色早已黑下来了。 何小米向火兵要了饭食端过来,刚刚入了大营,便有宋部文的一名亲兵求见,“大都督,城内传出讯息了!” 第607章 护城河 讯息是绑在箭矢上射出城的,最后面有“秋”的落款,李自成一看,便知道是吴秋。 更新最快 吴秋在讯息中说,自己这些人都是空着手偷偷潜回成都的,他们不敢回到原先的军营,所以身上并没有武器,这两日正在想办法,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他告诉李自成,下次传出讯息时,应该就能约定时间和地点了。 在讯息的最后,吴秋还说,城中只有七八千守军,连屯田军都用上了。 士兵的人数,与李自成的估计和得到的讯息,基本差不多,侯良柱、王维章连着在罗水、德阳大败,伤亡、失踪的士兵无数,城内不可能有大量的驻军,从这点来看,吴秋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 吴秋只是一名普通的百户官,他有可能在释放烟幕弹,亦有可能因被捕而泄密。 李自成有些后悔,这些事情,当时应该交给汉清局,至少也要拿到吴秋的笔迹,然后进行核对。 不过,即便吴秋反水,再次投入明军的怀抱,对天命军也不会造成大的损失,成都城内,还有汉清局的人,只是人数较少,想要直接夺取城门,难度比较大。 大不了延误几天时间,就当是给赵光瑞时间多操训士兵了。 李自成吃过晚饭,便躺到床上,心中还是在盘算着成都府的事,成都府中有蜀王这个亲王,数百年不倒,在城内开枝散叶,如果查抄了蜀王府,粮食、银子一定不会少。 他当日要南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西宁、兰州地区流通的银子不足,想要南下打打蜀王府的牙祭。 宗室就像是毒瘤,不断从朝廷身上汲取养分,终有一日,会将大明吸干、掏空。 但除了宗室,成都府内的官员、商户、百姓,绝对不能侵犯。 这倒不是李自成不贪他们的银子,而是收拢民心的需要。 官民对立,已经有了数千年的历史,但从他开始,官员不得愚民,他要打造一支真正关心百姓疾苦的军队和官员队伍。 一旦进入成都城内,宗室必定要查抄,铲除特权阶层,让成都府恢复正常的社会秩序,但士兵一旦查抄到眼红,难免会用手中的刀枪,侵犯大户、百姓的利益。 怎么办? 除了在入城之前,再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恐怕还要立威,天命军的士兵,每一名都十分宝贵,但为了大业,为了华夏的未来,个人的牺牲在所难免。 就看谁不开眼了。 天命军表面上军纪严明,这还远远不够,关键还是自律,无论何时何地,遵守军律、关爱百姓,不仅挂在嘴边,还要深入血液、骨髓,当这一切都成了习惯,士兵的政治素质也就上去了。 李自成还想到一个办法:责任追究制,就像上次要求虎骑兵、狼骑兵那样,一旦士兵触犯军律,他的上官都要承担连带责任,直至追究各营的主官——游击将军。 这样想着,不觉已是深夜,将所有的事情思索了一遍,李自成方才倒头睡去。 又过了两日,吴秋方才传出讯息,约定五月初三夜间亥时动手,由他们杀散守城的明军,打开东城门,接应天命军入城。 在讯息中,吴秋说,经过仔细观察,城头的明军子时换防,亥时恰好是守军最为困乏的时刻,偷袭最容易得手。 吴顺特别说明,为了麻痹明军,三日夜间,天命军最好不要扰敌,让守军放松警惕。 李自成大喜,如果三日夜间能够偷袭成功,正好在城中过端午节,不过,对于吴秋的要求,他倒不以为然,明军已经习惯了天命军的骚扰,突然没有了枪声,恐怕会生出疑心,反而引起警惕。 在抢夺城门之前,李自成将第二营、第七营的士兵集中起来,进行了战斗之前的训话,并且口头警告:他们是天命军的士兵,一旦入城,不得骚扰百姓,违令者斩,就连他们的官长,也要承担连带责任。 李过、宋文听了,顿时紧张起来,在李自成之后,一个个骂骂咧咧,要是谁敢不尊军令,给全营将士丢脸,就会用刀劈了他们,绝对不会容情。 到了五月三日这天,天命军还是像往常一样,不阴不阳地向城上放着枪,但明军早已学乖了,只要躲到城墙后面,就是安全的,也不似开始那般紧张了。 今晚的鹅毛月,只有小半边弧形,朦朦胧胧的。 第二营和第七营的士兵,已经休息了大半日,晚饭过后,又是早早入睡,直到戍时,才被暗暗叫醒。 李过只是让士兵们在大营中休息,洗脸、喝水,让大脑保持清醒,宋文则是将士兵分做两拨,他亲自带着两个千户的士兵,做着战前的最后准备,其余的士兵,暂时在营中休息,听到出击的号令,立即赶往南城门。 士兵们这才知道,今晚要攻打成都,一个个摩拳擦掌,那兴奋的样子……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成都这样的大城,虽然在城外驻扎,每次只能远远地看看那巍峨的城墙。 今晚,他们就要入城了…… 不过,大都督早已交代过,成都府即将属于天命都督府,那就是自己的城池了,以后想来就来,既然是自己的城池,那就不能在城内破坏,骚扰自己的百姓,就像在西宁、兰州那样,爱惜城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更要保护城内的百姓不受伤害…… 戍时中,宋文带着两个千户的士兵出了营,每人扛着一个麻袋,在月色的掩护下,悄悄来到东城外,为了不惊动城头上的明军,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在距离城墙千步之外,便隐伏起来,士兵们靠着自己的麻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或许是担心成为天命军的靶子,明军并没有点上灯笼火把,城头上月影蒙蒙,连城墙的轮廓都看不清,只是偶尔听到数十上百的天命军士兵,在城外行走时,传出的“杀杀”脚步声,以及一两声特别惊心的枪响…… 约莫等了大半个时辰,城头上还是没有动静,宋文不禁焦躁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将军,已经是亥时!” 宋文紧皱眉头,趴在地上稍稍抬起脑袋,又将目光投向城头,可惜他再次失望了:城头上静穆如初,只有淡淡的月影,从无边的黑暗中,勉强挤出一丝光亮,还要加上意会,才能想象出城头的光景。 难道是吴秋出事了? 宋文并不怀疑吴秋会反水,如果是反水,他应该出现在东城门才对,用嘈杂声吸引明军入城,然后在城门附近留下一支伏兵! “将军,城内的人说,亥时打开城门,现在才刚进入亥时……” 宋文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太急了,也许是太太在乎成都了! 这是天命军第一次攻打朝廷一省之首府,而第七营也将是第一支进入首府的军队。 他不禁暗笑,这是怎么了,自己这一把年纪,还跟毛头小子似的,当年入洞房的时候,,似乎也没这么激动过。 难道一切都是为了第七营? 他轻轻翻转过去,将身子放平,这样会舒服些,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面,闭上双目假寐。 过不多久,城头上忽地传来金属撞击之声,随即有人大喊道:“敌袭,快快起身……” 宋文条件反射似的一骨碌爬起身,侧耳倾听,负责观察的亲兵也是道:“将军,打起来了,城头乱了……” “快,趁着混乱,先将护城河填起来。”宋文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起身,背起麻袋向护城河冲去。 城上已经乱作一团,明知城下有动静,城头上的明军却是无暇顾及。 护城河又深又宽,两千麻袋添下去,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幸好天命军昨夜的时候,已经向水底扔下了不少麻袋,算是填了一大半,今夜这些麻袋,只要不放错位置,恰好能将河水阻断,让士兵们通行。 河水很快就漫上来,渐渐将刚才投下的麻袋淹没,但另外一侧的河水,却是急剧降落,麻袋的位置,还是清晰可见。 宋文忙道:“快,先渡过护城河,进入城门洞下躲避!” 到了此时,已经不用担心惊动城头上的明军了,即便吴秋不能拿下东城门,宋文也要强攻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白等了? 天命军的士兵,人挨着人,手牵着手,这样才能摸索到脚下的路径,不过,这样一来,行军的速度便极为缓慢,几乎比悠闲的大象还要慢些。 宋文心中焦急,便不断喝道:“快,再快些,也许下一刻,城门就会打开了,若是吴秋他们得不到接应,必然不得持久……” 士兵们心中都明白,但河水已经漫过了麻袋、夜色又是不明,阻碍的力量如此强大,他们又不敢点起火把,以免为明军的弓箭所伤。 自从列装了步枪,天命军的步兵,身上并没有铠甲,只有简单清爽的迷彩军服,在弓箭面前,根本没有防护之力。 天命军的士兵,都是淌着水渡过了护城河,鞋子、裤子都已经湿透了,有些士兵在渡河的时候,硬是将鞋子弄丢了。 幸好现在是五月份,蜀地的节气比兰州早,快要盛夏的季节,即便是子夜,温度也不会太低,士兵们倒是不用担心着凉。 第608章 四川巡抚 东城头上,吴秋比宋文还要焦急,他们这百余人,不到一半有制式武器,其余的士兵,基本上就是家用的菜刀、木棍,比流寇都不如。 更新最快 他们是突袭,攻明军不备,开始的时候,倒是占据了上风,等明军反应过来,立刻展开了反扑,在生死面前,双方都是以命相博。 明军都是标准配置,不仅都是制式刀具,身上还有防守的铠甲,虽然人数不如吴秋他们,却是逐渐占据了上风,迫得吴秋他们节节败退。 按照目前的局势发展下去,别说抢夺城门,一旦明军的援军赶来,他们都会被包了饺子。 吴秋已经听到城外的动静,知道天命军已经靠近了城墙,就等他们这边打开城门了,然而,局势出乎他的意料,明军并非一击便溃! 怎么办? 难道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前程,就这样白白溜走?他奋力挥刀,将面前的明军迫退,脑袋上已经出了密密的汗珠…… 如此硬拼下去,绝对无法打开城门! 吴秋急中生智,何不如此如此…… 他将作战的任务交给属下,自己带着两名身佩腰刀的兄弟,偷偷溜出战场,奔东城门而去,只要打开城门,让天命军的士兵入城,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借着淡淡的月影,明军发现了吴秋的企图,有人大叫:“不好,奸细要打开城门了,快拦住他们……” 明军原本已经占据优势,这时便分出三五人,对吴秋围追堵截,吴秋见势头不对,只得大声道:“兄弟们,拦住明军,我们只需要一刻钟,就能打开城门,放天命军入城!” 城头上一片混战,双方都看不清对手的模样,完全凭着感觉,甚至因为自己人对决,从而放跑了对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吴秋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城门,只有打开城门,才有可能赢得转机! 三人已经下了城头,奔东城门而去,也不管自己的兄弟们正在惨叫号呼。 吴秋来到东城门前,见城门已经上锁,二话不说,轮刀便砍,跟随着他的两人,也是如法炮制,不管的铁锁还是铁门,只要破坏了就成。 听到噼噼啪啪的声响,城门洞里的宋文,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这个吴秋,总算来了,现在还不算太晚……咦,怎的有大量的脚步声?” “将军,肯定是明军的援军到了,这么长时间了……” “啊……不好,”宋文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吴秋他们在劈砍铁门,肯定是没有钥匙,明军的援军已经到了,如果不能及时劈开城门,吴秋他们将永远失去机会。 宋文不怕强攻,但强攻之下,肯定会有不少兄弟牺牲,南下巴蜀,一时半会不会有兵源补充,第七营只有五千士兵,伤亡一个就少一个。 他恨不得自己就是超人,能飞过城门帮吴秋一把,然而,这不过是白日梦而已。 宋文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心中一动,既然天命军不能入城相助,何不从城门外劈砍,总能加快速度…… 他大喝一声,如晴天闪出霹雳:“兄弟们,快,用刀砍!”又对着城内喊道:“吴秋兄弟,我们帮你一把……” 吴秋的腰刀,早已卷了口,如同一把钝斧,每一刀下去,砍在铁环上,都是虎口迸裂,手心都增加几个血泡,气力也是一点点衰竭,他几乎已经绝望了。 听到宋文在外面叫着他的名字,又有刀斧落在城门上,顿时信心大增,“兄弟们,快,天命军接应咱们来了。” “嘣……咔嚓……” 城门已经严重歪斜,连门轴也是变形了,但就是砍不透,内外的人,互相听得到声音,就是看不见面孔。 这时,特别惊心的脚步声,已经出现在吴秋的身后,先是一小簇,随即便是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明军的援军到了。 “吴大人,明军来了……” “别管他们,这是我们第一次替天命军效力,别让大都督失望,砍……” “明军已经到了身后……” “砍……” 吴秋不待兄弟们回应,轮起大刀,猛地劈向门轴,口中叫道:“砍……砍……砍……” 这一刀下去,恰好将门轴砍断,铁门终于歪向一边,露出巨大的门洞,然而,吴秋并没有看到这一切,几乎在他的大刀抡向门轴的同时,一柄腰刀脱手而出,如离弦之箭,飞向他的后背。 吴秋只觉得后背一凉,身子便软软地倒下去,口中兀自叫了一声:“砍……” 宋文见城门洞开,忙喝道:“吴秋兄弟,你们快趴下……” “砰,砰,砰……” 话音未落,枪声想起,满腔怒火,随着呼啸的子弹,扑向城门处的明军。 黑暗中,明军猝不及防,顿时倒下了一大片,叫唤着、翻滚着、咒骂着…… 枪声又起,后排的枪手出手了,他们无法辨别人影,凡是当道的,都是敌人。 不一会儿,天命军已是杀入城门之内,在城门附近迅速建立环形防线,借助朦胧的月色和步枪射击时发出的微弱火光,将前面的道路打通。 天命军交替前进,前排的士兵射击过后,立即蹲下身子,让位于中排,中排的士兵射击过后,也是蹲下身子,再让位于后排,然后,刚才射击的前排枪手,已经填装好了子弹,再次射击。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连绵不绝…… 天色虽时未明,但天命军操训有素,前进、让路、装弹,都是有条不紊,从城门处杀到城头,不开眼的明军,只能追随着他们的同伴,在地上翻滚了。 不过半个时辰,两个千户的天命军,全部入了城,而城门和城头的地方,已经没有站立 明军了,不是被步枪射倒,就是被天命军吓倒,知道城门守不住,一溜烟跑了。 宋文不及打扫战场,他留下两个百户的士兵,让他们把守城门、打扫战场、解救吴秋他们,又分出八个百户,前往南城门,接应城外第七营其余的士兵。 他则亲率一个千户的士兵,沿着城墙赶往北城门,再转西城门,接应第二营的骑兵入城。 明军开始尚能组织士兵抵抗,但遇上天命军的步兵,远远的便是一阵齐射,便将明军解决了,李过入城后,将骑兵分做四拨,更是在城内的主干道上横冲直撞。 天命军的士兵,不断在城内中心地带碰面,明军已经溃散,兵不见将、将不见兵,被天命军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跪地投降。 天明之后,李自成从东城门入城,问明了吴秋的所为,不仅唏嘘不已:吴秋真是忠义之士! 他给军中的医生下达了死命令……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救活吴秋,哪怕他残疾了,也要保住性命! 李过、宋文各自参见李自成,汇报各部斩获。 李自成稍稍点头,道:“兄弟们怎么样,骚扰百姓没有?” “没有,没有,”李过忙道:“属下在追逐残兵的时候,亲自跟在士兵的身后,绝对无人敢骚扰百姓,战斗发生的时候,百姓正在酣睡,兄弟们绝对不敢登门。” “那就好,”李自成方才露出笑容,道:“城内怎么样?肃清残敌了吗?” “兄弟们分散在城内,继续追逐残兵,属下估计,至少还要半日!”宋文拱起双手,道:“大都督,还有王府……” “王府怎么了?”李自成心中,一直也在惦记着王府,那可是银子、粮食的象征,别人可以放过,王府绝对不会放过,即便放过人员,也不可能放过财物。 “大都督,”宋文道:“王府有自己的卫队,又有厚实的城墙,所以……当时天色黑暗,属下担心兄弟们坏了财物,所以没有攻打……” “宋将军计较的是,”李自成心道,王府太过富裕,财物暂时还是不要露面,若是士兵们知道了,难免会走漏讯息,他倒不担心别人有胆量抢去,只是担心士兵们心里不平衡,“王府就在城内,现在我们已经控制了整座城池,还怕他们跑了不成?别急,先安定城内的秩序,让百姓、商户安定下来。” 百姓是成都府生存的基础,而商户则是发展的源泉,没有他们,四川成都不过是一座空城而已。 成都府是四川首府,真正的大都市,底蕴比西宁、兰州厚实了许多,只要不是毁于战火,李自成相信,它必能带动四川,甚至是陇右地区的发展。 成都府内,除了蜀王府,还有很多衙门,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四川巡抚衙门,由于巡抚兼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副都御使,所以又称为:部院、都督。 四川境内,土司很多,时常会发生叛乱,所以巡抚不仅管民政,还掌握着一省的最高军政,连四川都指挥使亦是归其统属,所以四川巡抚衙门,也叫将军衙门。 李自成决定亲自拜访这位四川境内的最高军政长官,虽然两人在德阳打了一仗,却是不曾谋面。 此时将军衙门已经被天命军拿下,王维章已成为天命军的战俘,李自成来到将军衙门的时候,士兵们正押着王维章向外走,见了李自成,忙口头行礼,“大都督!” “起身吧,不用多礼,”李自成看着面前绑缚着一人,遂道:“他是谁?你们要将他押赴何地?” “回大都督,他就是四川巡抚王维章,”那小旗官胸膛一挺,骄傲地道:“属下抓住了这条大鱼,正要押着他去见大都督!” 第609章 心思 第610章 蜀王府 李自成也是看到了房顶上的白旗,既然人家投降了,继续痛打落水狗,那就是浪费开花弹了,他挥挥手,让炮兵停止射击。 更新最快 蜀王府恢复了平静,只有府墙内冒出大量的白眼…… 沉静了一会,府门忽地大开,一名身着甲胄的军官,从府门内快步走出,左右看了片刻,见李自成身边的护卫最多,遂远远下跪,口中道:“小人奉鐕,叩见各位大人!” “奉鐕?”李自成觉得这个姓氏有些奇怪,“你是蜀王府的护卫兵吗?见具何职?” “回大人,小人是王府的护卫兵,现职是中尉!” 王府的护卫兵中,中尉是什么职务,李自成不知道,不过,既然是护卫兵,职务应该不会太高。 这时,从府门内陆陆续续走出七八人,李自成唯恐谁将府门闭了,便冲着何小米道:“小米,先抢占府门!” “是,大都督!”何小米立即着人上前,一边将出来的几人缚了,一边占据府门,并进入府内。 李自成见奉鐕尚跪在面前,遂冷冷地道:“你是王府的护卫兵,既然已经降了,为何不见蜀王出来?” “回大人的话,蜀王已经带着王妃、侍妾、王子、郡主们投井死了……” “死了?”李自成倒是暗喜高兴,他们是自己想不开,总比天命军杀了他们好,他不是担心朝廷报复,只是不想双手沾染过多的血迹,战争不可避免,但杀戮可以减少! 王维章刚刚恢复了一点神智,听得蜀王已死,顿时如五雷轰顶,口中不自觉念道:“完了……完了……” 李自成情知他的心思,却没有说破,只是让奉鐕起身,“蜀王投井,可是你亲眼所见?” “是小人亲眼所见,”奉鐕起身后,又向李自成拱手行礼,“蜀王被小人追杀,无路可逃,遂拉着王妃等人投井……” “嗯?”李自成皱起眉头,道:“你是王府的护卫兵,为何要追杀蜀王?” “大人,蜀王朱至澍,他……他不是人,他就是一个畜生,”奉鐕忽地留下两行清泪,道:“小人是王府的护卫兵统领,一向对蜀王忠心耿耿,可是……可是……”说到此处,声音变得极为凄厉,“不知怎的,他看中小人的婆娘……朱至澍妻妾成群,却还是霸占着小人的婆娘……” “奥?”李自成心道,蜀王整日生活在王府中,虽然山珍海味、妻妾成群,时间久了,自然有乏味的时候,可能是偏巧遇上了奉鐕的婆娘…… 蜀王一向在四川唯我独尊,更不用说在王府内了,看上人家的婆姨,自然是要弄过来,即便告到京师,朱至澍以蜀王的身份,也不会有多大的处罚,整个明朝,宗室只要不是谋反,或是有谋反的嫌疑,鲜有受到朝廷责罚的。 “小人一向在蜀王府讨口饭吃,便忍气吞声,不敢声张,”奉鐕又是给李自成下跪,趴在地上不肯起身,“这次天命军围了成都,小人便约了几个平日受尽了王府欺负的兄弟,暗中立誓报仇……” “……” “趁着天命军攻打王府的机会,小人便约了众兄弟,以发赏银为借口,接近了朱至澍,”奉鐕道:“小人本是要亲手杀了朱至澍报仇,无奈被他的贴身护卫所阻,方才迟了一步,被朱至澍这个贼子投了井……” 李自成道:“你且起身,待我查明真相后,再还你一个公道。” 奉鐕起身后,却是摇摇头,“小人不需要公道,小人的婆姨,也被朱至澍拉着投了井,小人抢救不及……朱至澍已死……小人心中已经没有仇恨,小人打开王府之门,只求大人,让小人将婆姨的尸体领回,葬于奉家祖坟……” 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安葬自己的妻子,那是人之常情,在奉鐕的心目中,妻子还是他妻子,只不过被朱至澍强占了一段时间。 李自成道:“有情有义,是条汉子,我答应你的要求!” “多谢大人!” “王府内还有多少护卫兵?” “包括侍卫和府丁在内,不到五百人,”奉鐕道:“现在朱至澍已死,人心惶惶,大人可速速发兵,拿下蜀王府!” 李自成点点头,他看中了蜀王府内的财物,欲待让自己的的亲兵去清理这些失去主人的护卫兵,想了一想,还是决定交给宋文,刚才围攻蜀王府的,可是第七营的士兵,“宋将军,你带着一个千户的士兵,前去捉拿王府的人马,注意不会毁坏器物,有不肯就范者,格杀勿论!” “是,大都督!”宋文顿时大喜,把手一挥,带着一个千户的士兵,入了蜀王府。 李自成将奉鐕唤至身边,悄声道:“你是王府护卫兵统领,应该知道王府的藏银、藏粮之处吧?” “这个……”奉鐕迟疑了片刻,方道:“小人平日只管护卫,算不得蜀王府的高官,只知道王府的日常用度,都在朱至澍的书房,但真正的藏银之所,恐怕只长史薛文涛知道,他才是朱至澍的近臣。” “奥?”李自成淡淡地道:“薛文涛在王府吗?” “在,刚才小人还见过他!” 李自成点头示意,又道:“奉中尉可知,薛文涛的家眷,是住在王府,还是另有他处?” “回大都督,薛文涛的家眷,住在红布街十八号!” 李自成记下了这个地址,回头向何小米耳语几句,何小米立即派出两名亲兵出去了。 奉鐕明白李自成在做什么,却不敢言语,现在的成都府,已经是天命军的天下了,谁敢不识时务与天命军做对? 李自成不管奉鐕有什么想法,他只是盯住蜀王府的正门,淡淡地道:“奉中尉将来有什么打算?愿不愿为天命军效力?” 奉鐕低下头,目光内敛,思索片刻,道:“蒙大都督厚爱,小人待安葬了婆娘,只想回到乡下,耕种两亩薄田,以度余生……” “人各有志,”李自成哈哈一笑,也不勉强,“只奥奉中尉刚才说的是实情,本都督即刻着人将你婆娘打捞上来,让你带回去安葬。” “小人多谢大都督!” 王维章已经回过神来,听到李自成与奉鐕的对话,心中不觉一动,这个李自成,难道会真的放了奉鐕?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为何以前没有听说过? 不一会儿,宋文吆喝着出来了,见了李自成,忙压低声音道:“大都督,王府里有一件怪事。” “怪事?什么样的怪事?”李自成心道,莫不是大唐高宗那样,迎娶了老子的小老婆武媚娘?或者像大唐玄宗那样,强取了儿媳妇杨贵妃?又或者像大汉惠帝那样,迎娶了自己嫡亲的外甥女? 蜀王府远离京师,在成都府,又是相对封闭,自成一家,平日不与城中的百官、商贾来往,府里出了什么怪事,史书上都不会记载下来。 “蜀王府有一张充草的人皮……” “人皮?这是什么话?难道蜀王朱至澍草菅人命?” “属下问了府中的人,说这张人皮是蓝玉将军的!” “蓝玉将军?”李自成想起来了,蓝玉是大明的开国将军,战功卓著,南下云南,北入草原,捕鱼儿海一战,更是让北元灭国,从此分裂为漠北蒙古、漠西蒙古、漠南蒙古,从国家回归至原先的部落状态。 或许是功高盖主,或许是恃功放纵,或许贪墨过甚,也或许是太祖要杀鸡儆猴,总之,蓝玉最终以“谋反”的罪名,被太祖剥皮填草,传于九边,一代名将,竟然不得善终。 剥皮填草也就罢了,为何要挂在蜀王府?难道蓝玉的案子,牵涉到第一代蜀王朱椿吗? 没听说过呀,朱椿不是生活得好好的?亲王的封号,不是一直传承下来了? “大都督,蜀王府的人说,蓝玉将军的女儿,便是第一代蜀王的王妃……” “奥?”李自成更奇怪了,将蓝玉剥了皮,再填上灯草,却是挂在女婿的王府中,也亏得这个太祖爷想得出来,可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难道是警告蜀王,或是王妃,不要为蓝玉翻案、报仇? 大明的历史上,从来没听说过蜀王与谋反沾边,否则蜀王的封号,也不会传承至今,除了谋反,如果蜀王敛个财、抢个民女,实在算不上大事,恐怕连言官都懒得过问。 或许是蓝玉的充草人皮,震慑了列代蜀王,所以蜀王才没有参与大逆之事吧? 当事人都死了,连蜀王朱至澍也死了,这样的事情,恐怕只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想要追求因果,恐怕不太现实。 李自成将蓝玉的事放在一边,却是让宋文将王府长史薛文涛留下,其余的男丁,做为战俘,押入战俘的营地。 至于王府留下的女人,多是仆佣之类,为恶不会太甚,不用太为难她们,暂时留在王府,待四川省、成都府运转之后,或者官卖,或者遣散回家,或者干脆让他们嫁人。 李自成带着自己的亲兵,暂时便住在蜀王府,他立即在蜀王的书房召见了长史薛文涛。 “小人叩见大都督!”薛文涛从亲兵的口中,已经知道了李自成的身份。 “起来吧,”李自成淡淡地道:“蜀王死了,你这个长史,就是蜀王府最高的文官了,平日又与蜀王走得近,蜀王有什么秘密,不会瞒着你吧?” 第611章 富庶 “大都督……”薛文涛一时不知李自成何意,便不敢落座,只是僵在李自成的面前。 更新最快 “本都督忙得很,也就不说废话了,”李自成道:“蜀王府的藏银、藏粮的地点,薛长史不会不知道吧?” “蜀王府……这……”薛文涛迟疑了一会,方才走到书房的里侧,“大都督,请随小人入室。” 李自成起身,何小米亦是陪在身边,进入里间的耳房,耳房不大,除了一张铺着锦被的红木床,只有一张红木桌椅,简约,却又不失奢华。 薛文涛走近床头,将一块毫无异状的板砖撬起,然后抽开身,将手一指,“大都督,这就是蜀王府的藏银之所。” 李自成缓步过去,侧目一看,里面有不少五十一锭的元宝,还有一些碎银,总数怕不下万两。 不过,既然有碎银,应该是日常用度,真正的藏银,岂会将碎银留下?除非是极度的吝啬鬼! “薛长史,这就是蜀王府的银库?” 薛文涛面不改色,拱了拱手道:“回大都督,小人只知道这处银库,至于他处有没有,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是长史,毕竟是外人……” 蜀王的家人,已经投井死了,如果仅有他们知情,这蜀王府的银库,岂不要永远不见天日? 这个薛文涛,还想着推得远远的,可是,现在的成都府,天命军才掌握着生杀大权,连皇帝都管不着! 李自成不动声色,道:“看来,本都督还是太仁慈了,仁慈到百姓已经不知道法度……” “大都督……”薛文涛知道情势不对。 李自成忽地敛去笑容,面色一凜,道:“薛长史隐瞒蜀王府的藏银,是不是打算运往红布街十八号?”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似从冰窟里流出来一般,冷得寒凛,他的脸上,也是沉若寒霜,好似随时便要一场鹅毛大雪。 面色如刀! 薛文涛在李自成的脸上看到一股肃杀之气,心中霎时冷得发寒,犹如一阵寒风,从口中穿肠而过,倒灌入脚心…… 红布街十八号……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这是要满门抄斩吗? 他是王府的长史,最高的文臣,流寇自然会找上他,可惜了孩儿们…… 蜀王已经死了,还有必要吗?这些藏银的地点,除了自己谁能保证没有在他人知晓? 虽然是夏日,薛文涛的脸上,却是冷汗涔涔,僵持片刻,他终于拜伏在地,“大都督,我说,我什么都说……” 李自成依然沉着脸,“如果说得干净,你和你的家人,就会没事,你的那点家产与王府比较起来,不过九牛一毛,本都督也可不抄家!” “小人多谢大都督!”薛文涛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偷偷摔在泥地上,心中却还是冷汗直流。 薛文涛将蜀王府的三处银库,都交代出来,黄白之物居多,珠宝、古玩、字画之类,倒是不多。 李自成清点了一遍,却是吓了一跳,光白银就有八十万两,还有六万两黄金,兑换为白银,至少是六十万两,珠宝、古玩、字画之类,暂时还无法估价。 难怪蜀王府有“天下第一藩”的美誉! 城外还有一处银库,里面藏银四十万两,不知道蜀王为何将银子放在府外,不过,那是布政司衙门附近的五担山上,有布政司衙门看着,也不用担心谁去偷了。 粮食也是惊人,仅仅一个蜀王府,就查抄出二百三十万石粮食,足够五万天命军吃十年。 薛文涛还告诉李自成,成都府城周围九成耕地、整个成都府的七成土地,都是属于蜀王府、太平王、内江王府。 李自成对此不感兴趣,天命军所到之处,都要执行新的《土地律》,土地还是要无偿分给百姓,只要百姓正常纳税就行。 不过,几个王府侵占如此多的耕地,将来分给百姓时,天命军必定能得到大多数百姓的支持,对百姓来说,土地可是命#根子,理论上可以传承万世。 最后查抄的,就是商铺,朝廷明着不让宗室参与经商,但为了谋利,宗室或多或少会开办一些隐性商铺,由别人代为经营,王府只是隐在幕后。 果然不出李自成所料,整个成都府,有一半商铺直接属于蜀王府,据薛文涛估计,加上太平郡王和内江郡王,以及大量的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成都府至少有七成的商铺,属于蜀王系宗室。 这些寄生虫! 李自成忍不住大骂,属于宗室的商铺,都不用纳税,这就不用说了,反正大部分时间里,大明朝就是放弃征收商税。 但这么多属于宗室的商铺,背后有王府撑腰,就会严重扰乱市场秩序,违背经济发展的基本规律,这样的成都,还有希望吗? 这些商铺,都是蜀王府的财物,按理天命军应该接管过来,无论是否纳税,天命军都会有一定的利润。 不过,李自成思索半日,还是有了新的主意。 随后的两日,李自成查抄了太平郡王府和内江郡王府,又将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的府邸,同样翻个底朝天。 六十六万两银子,百万石粮食! 这些都属于战略物资,李自成绝对不会客气,宗室享受了数百年,也该过过普通人的日子了。 还有他们的耕地、商铺,李自成也是全部笑纳。 太平郡王朱至渌、内江郡王朱至沂,削职为庶民,王府充公,其余的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等,也是削职为庶民,但保留了府邸,家中的一应什物,也没有查抄。 李自成不准备多杀人,那就留给他们必要的生活物资。 但太平郡王朱至渌、内江郡王朱至沂,失去了一些财物,连府邸都被天命军征收了,估计只能去京师向崇祯哭鼻子了。 王维章听到总是的讯息,不仅一声长叹,他当日的气话,没想到竟然成真了:蜀王府果然成了李自成的行辕。 在成都,他和按察使陈廷谟私交最好,两人商量,成都府、蜀王府等宗室一丢,朝廷那边定然回不去了,便双双求见李自成,要求加入天命军。 李自成这几日要查抄王府,一直没有时间,直到郭世俊来到成都,方才抽空接见了二人,王维章被任命为成都知府,陈廷谟被任命为四川省独立审判官,专事刑民诉讼。 郭世俊接任了四川省长,是最高的民政长官,王维章是嫡系下属,只有陈廷谟不受郭世俊节制。 四川省府衙门,就是原来布政司衙门,在城西的五担山南麓,新的成都府沿用原先东正街的府衙。 李自成最为关心的,就是赋税征收,在有些部门暂时空缺的情形下,将城东的四川盐课提举司、税课司、茶局,合并为四川税务厅,由原先的王府长史薛文涛出任局长,直属省长郭世俊。 所有新任官员,在上任之前,需要学习天命都督府的三大律法:《土地律》、《工商律》、《税律》。 至于刑民诉讼,天命都督府暂时尚未制定出相关的律法,暂时还是沿用《大明律》。 这三日的时间,李自成也没闲着,他将白银、黄金等财物,集中至原先的蜀王府,又着人将成都府内所有属于各个王府的商铺,几乎全部清理出来。 随即发出通传,在蜀王府正厅内召见这些商铺的掌柜,郭世俊做为四川省长、薛文涛主管赋税,也是参加了会见。 “大都督!”各个掌柜能混迹商场,自然也善于察言观色,见到李自成,纷纷叩拜在地,一个个将屁股撅得老高。 “都起身吧!”李自成的面上挂着笑,一点也不像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贼寇,如果不是服饰怪异,没准在别人的眼中,他还是一名生员。 “在大都督面前,哪有草民等的位子……”掌柜们虽然起身,却是不敢就坐,数十人直挺挺地立在李自成的面前,高矮胖瘦,参差不齐,但每个人的脸上,无论隐藏得多深,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些不安。 “大都督让座,你们就坐,哪有许多废话?”何小米拔出腰刀,在眼前一晃,把刀尖指着众人。 前排的掌柜们见到刀锋,都是吃了一惊,纷纷向后闪避,好似何小米的腰刀,已经顶上了他们的鼻尖。 后面的人被踩了脚面,想要随着后退,脚下却是不能动,变有人跌倒在地,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李自成心中暗笑,这才亮出刀子,离他们还远着,这也太夸张了吧?他淡淡一笑,道:“小米稍安勿躁,他们不是天命军的敌人,不用舞刀弄枪的……” “是,大都督!”何小米还刀入鞘,却是把眼一瞪,又用手指着一排排长凳,掌柜们只得向李自成告了罪,在长凳上落下小半个屁股,如同蹲马步似的。 这样最好,正好节约时间,李自成道:“各位掌柜,你们知道,本都督今日因何召见你们?” 掌柜们鸦雀无声,都是大眼瞪小眼,一副茫然的样子。 揣着明白装糊涂!李自成暗骂一声,这些不愧是商界的精英,见不到棺材,他们是不会掉泪的! 既然你们和本都督耍心眼,那本都督就耍给你看看。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这些日子,本都督已经查明,你们都是各个王府的掌柜,也就是说,你们名下的这些商铺,都属于王府,而天命军进入成都,对百姓秋毫无犯,但所有王府的财物,我们都会收缴!” 第612章 一视同仁 “啊……”掌柜们顿时大惊,原本以为,王府失势,再不敢追回商铺,他们这些人,平白捡了商铺,从此以后,这掌柜之名,就要换做东主了,没想到这些日子,天命军一直在调查他们…… 难道入了口的肥肉,还会吐出不成? 众人对视良久,面上愠怒居多,过了好久,人群中终于有人小声道:“草民的商铺,并非王府的产业……” “小米,杀!”李自成面色一凜,端起茶水杯,道:“敢跟本都督耍心眼……” 何小米猛地向人群中窜去,已是拔出腰刀,一把揪住当中一人的衣领,向外一拉,“出来受死……” “军爷饶命……”那掌柜四十开外,五十不到,身着青灰色长衫,身份应该不低,双目一轮,急叫道:“不是草民说的……” “不是你……”何小米左手抓住他的衣领不放松,右手已是举起腰刀,随时可能劈下去。 更新最快 “不是草民,不是草民……”那掌柜连连摆手,额头上已经吓出汗珠。 “那会是谁?”何小米冷声道:“刚刚明明看着就是你!” “真的不是草民,”那掌柜向何小米打躬作揖,然后对着李自成,又是一番炮制,就差下跪了,“草民的铺子,属于太平王府,借草民十个胆子,草民也不敢欺瞒大都督……” 何小米松开手,将他向后一推,“滚回去!” “是,是,草民滚回去!”那掌柜一边擦汗,一边乖乖地回到刚才的长凳,因为屁股坐得太少,身子弓成大黑虾,勉强维持着平衡。 “本都督不知道你们是谁说的,但这样的话语,实在让本都督寒心,”李自成朗声道:“本都督唯恐冤枉了谁,仔仔细细核对过,宁可错放,不可错抓……” 众掌柜都如惊弓之鸟,哪里还敢说话?一个个低着脑袋,唯恐被李自成、何小米的目光盯上。 “果然本都督错了,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出来,”李自成从抽屉里取出一大叠账本,丢在他们面前,“只要你们能提出真凭实据,本都督绝对不会为难你们,若是和本都督打马虎眼,休怪本都督的刀枪不讲情面!” “啊……是……草民等一定据实而言……” “如此方好,”李自成依旧冷着脸,道:“你们之中,还有谁的商铺,不是王府的产业?” “草民的铺子,的确是王府的产业……”众掌柜虽然心有不甘,但在何小米的逼视下,哪里还敢半个不字? “既是王府的产业,自然要归还王府,”李自成道:“王府的所有产业,都被天命军接管了,你们的铺子应该也不例外……” 嗯?掌柜们原本像是病鸡,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这时有几人听出门道了,难道事情会有转机?大都督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自成以目示意,薛文涛忽地起身,道:“你们的这些商铺,天命都督府都是要收缴的,但大都督有悲天悯人之心,不忍看着你们受苦,所以……” “所以什么?快说呀……” “所以,大都督决定不收回你们的铺子,改为征收商税,与农业税一样,十五税一!”薛文涛道:“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十五税一?”这时已经有不少人看出,上座的便是原先的蜀王府长史薛文涛,既然是熟人,他们的胆子便稍稍增大了些,“薛先生不是蜀王府长史吗?怎的成了天命军的座上客?” “你们说得不错,我原先的确是蜀王府的长史,”薛文涛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常和这些人打交道,也不必藏着掖着,“可是,我已经加入天命军,现在是天命军的四川省税务官,主管一省之赋税,自然也包括商税,”顿了一顿,又道:“不仅你们,所有的商铺都会纳税,税率都是十五税一,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啊……天命军真的向所有的商户征收商税?” “以前不是不征吗?” “为何要向商户征税,成都府的土地,不是很富裕吗?” …… “看来,你们没有理解大都督的苦心,将大都督的仁慈,当做……”薛文涛目视李自成,那边何小米和他身边的士兵发怒了,数柄寒光闪闪的钢刀,已经一半出鞘,只要李自成使个眼色,随时就会出现血腥的场面。 李自成淡淡地道:“你们已经经营商铺,难道不用向王府上交利润?” 薛文涛跟着狐假虎威,道:“以前蜀王府的产业,都是上交一半以上的利润,现在天命军只要你们十五税一,连原先的商铺都给你们了……你们这些不识好人心的恶狗……” “啊……”掌柜们被骂,却是喜笑颜开,“连商铺都给我们了?只要按照十五税一纳税?” “这是真的吗?” “薛先生为何早些不说……” …… 薛文涛狠狠地瞪着他们,“大都督就是这个意思,难道你们自己不明白?” “是,是,草民愚钝……” 掌柜们听说王府的产业直接转给自己,不觉大喜,这正是他们的最高目标,在天命军的刀剑面前,他们差点就放弃了…… 不知道谁起的头,他们一个个离了座,匍匐在李自成面前,“草民等多谢大都督……草民等一定按照标准纳税……” “起身吧,”李自成的脸上,方才开了笑颜,“只要你们正常纳税,本都督会将各个商铺的文书交还给你们。” “谢大都督!” 众掌柜都明白,如果将铺子的文书给他们,那就是将铺子的所有财物,全部转交他们了,他们真正从掌柜变成了东主…… 幸好天命军查抄了王府…… 薛文涛又道:“今日让你们来此相聚,就是告诉你们,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底细,以后不得偷减税款,否则,天命军可是严惩不怠!”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依律纳税最好,以后有时间,可要像我这样,多看看天命军的律法!” “是,是,多看看天命军的律法……” “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不仅你们,所有的商户,都必须按照十五税一的税率纳税,”薛文涛道:“你们应该明白明白,你们的商铺,都是大都督白送你们的!” 掌柜们又是议论纷纷,“别的铺子也要纳税?” “真是大都督送给我的铺子,草民多谢大都督……” “草民会在家中,给大都督放上长生牌位,日夜为大都督祈福……” …… “这就对了,知恩图报,才是我等本色,”薛文涛的脸上,也是露出笑意,“别的铺子也要纳税的事,也是实情,如果谁敢不纳税,就会与天命军没有任何关系,天命军不会保护他们,万一来了强盗、贼人之类……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那我们纳了税,天命军会不会保护我吗?” “那是自然,既然纳了税,就是天命军的人了,天命军自然会保护自己人,”薛文涛的视线向外一转,道:“这些日子,你们可曾遇上天命军伤害百姓、商户的事?天命军可是咱们自己的军队呀……” 按照天命都督府的律法,商税每年分两次征收:春季和秋季,李自成在王府内得到大量的钱粮,便放弃了春季的征税,今年只在秋季征税,而且,以下半年的收入为准,上半年的收入无论多少,都不再征税。 但农业税还是按照原先的习惯,春秋季分别征收。 李自成随后有召见了城内其余的商户,他们才是真正的商户,所有财物都是他们自己的。 起初的时候,他们也是不肯纳税,但架不住威胁,天命军常常打开城门,放城外的“流寇”入城,流寇见财便抢,少有补充非打即骂。 看着一墙之隔、那些同意纳税的商户都是平安无事,谁的心中都是雪亮的,商户们原来还想僵持一段时间,看看有无转圜的余地,但看着自己的客户,不断流失至竞争对手,商户们终于撑不住了,他们派出代表,与天命军和谈。 李自成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了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所有的商户一视同仁,春税全免,然后从秋季开始征税。 随着成都城内的稳定,商户们又开始了正常的营业,四川省、成都府开始宣传天命都督府的三大律法,然后便是土地改革,原先的土地,无论是谁的,都要重新分配,让所有的百姓都会“有地耕”。 民政上的事情,就交给郭世俊了,赵光瑞的士兵,操训得差不多了,他们一边操训,一边维持成都府周边的守卫。 李自成抽空去看了一次吴秋,他虽然伤势甚重,但已经脱离了危险,接下来只要安心静养便可,据军医说,身上会留下疤痕,但不会致残。 李自成兑现了他的承诺,吴秋属下接应天命军入城的人,都得到妥善的安置,伤残、死亡的士兵,全部按照天命军的标准发放抚恤;其余的士兵,只要符合入伍的最基本条件,他们自己也愿意,便可以加入天命军,暂时分配在赵光瑞的属下。 吴秋感动得流泪,对属下的将士兑现承诺的,他是第一次见到…… 李自成握住吴秋的双手,嘱咐他养好身子,并再出做出承诺:只要吴秋归队,便是赵光瑞部的千户官,他这个千户,士兵已经征召完毕,但千户官的位置暂时空缺,由两名从千户临时指导操训。 蜀王府内,聚集了价值二百多万两的金银,放在一起,不太安全,带在身边又是不便,李自成交代郭世俊,暂时纳入四川省府库,便利的时候,向西宁、兰州运送八十万两,给两地的工业发展,注入资金。 李自成告别郭世俊,带着第二营、第七营的士兵,沿着沱江、岷江南下,直取长江。 第613章 攻守兼备 出了成都,沿着沱江、岷江向东南方行进,翻过龙泉山,便是一马平川,既没有关隘,也没有坚城,各府县的驻军,不过数十,上百就是很难得了,在游骑、汉清局的接应下,天命军所到之处,都是望风而降。 更新最快 战争本身,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天命军耽搁的时间,都是在行军路上,外加安置府县,郭世俊的主要精力,还是在成都府和川北,并没有随军同行。 李自成最为苦恼的,便是没有文臣伴随,将安置百姓的事情分担了,郭世俊是此次出征的最高文臣,可是,他一人之力,暂时也照佛不到川南。 军事上并没有什么威胁,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尽快将这些府县纳入天命军的范畴,大军过了资阳后,李自成将大军一分为二,宋文部的步兵,沿着沱江沿岸的官道南下,而他自己则随着李过部的骑兵,沿着西面的岷江南下。 半个月后,李自成到达岷江与长江的交接处——叙州府,而宋文部也赶到沱江在长江的出口——泸州。 两部虽然保持联络,但战斗却是停止了。 此时已是六月,正值盛夏,天气炎热,李自成便让士兵在江畔休息一段时间,而且沿途携带了不少战俘,一路押着,不但要消耗军用物资,也会分散士兵的精力,降低军队的战斗力。 这些战俘,李自成预备从他们当中招收一批水军,但需要甄别,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加入天命军。 成都以南的府县,驻军的数量并不多,两部的战俘,加起来还不到两千,距离李自成心目中所想的数量,差得太远。 还要挑选、甄别,年龄偏大、纪律不好、极度自私、不识水性等等,都会被剔除出去,李自成反复取舍,最后留下一支不足千人的士兵。 其余的战俘,教育一番后,让他们回家,归于民籍,官府即将给他们分发土地。 当然,加入水军的这些士兵,也会分到相应的土地,服役的这段时间,土地由家人、邻居代耕,除了纳税,士兵可以白得一些收成,补贴家用。 不足千人的士兵,实在太少,李自成又从百姓中招纳了六百士兵,和原先的战俘一道,组成水军。 暂时没有合适的舰船,李自成便让士兵们进行身体素质和军纪操训,天命军的陆军与水军,纪律上相差不大,主要内容是一致的,除了关爱百姓,就是绝对服从军令。 数日后,周坤亲率青海水军的前部,终于赶到叙州,因为轻装赶路,他并没有携带舰船,而是从陆路赶来的。 没关系,只要接管了这批水军就好,李自成将这一千五百余名士兵交给了周坤,让他尽快操训成熟,接管长江防线。 李自成预备再次启程了,这次目标是东方,虽然叙州府、泸州都是地跨长江,长江以南还有大片的土地,但他现在没有可用的水军,只能在江北打转。 他暂时不准备去江南,不仅是因为水军的事,过了江南,虽然还是四川的地界,但已是云贵高原的北麓,山高水密,异族的土司众多,想要征服他们,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还是先将江北的成都平原完全占了,有了足够的粮食、人口,天命军的实力上升了,才有时间、实力,收复成都平原四周的山地。 在李自成的心目中,天命军此次出川,第一次在朝廷面前亮相,朝野必定震动,征伐大军指日可至,最大的敌人,还是朝廷。 必须及早拿下成都平原的西北部关隘,阻击朝廷大军西征。 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战略,主战场就在湖广,洪承畴、左良玉、熊文灿……除了辽东军,朝廷的主力军队,还有名将,都在关注着湖广,一个转身,就会面对四川。 必须尽快拿下重庆、夔州,在沿江部署水军,然后大军折而向北,将大巴山的缺口堵起来,时间,对天命军来说,显得十分宝贵。 李自成将叙州安置好之后,便要率军沿江东征,过了宋文部驻扎的泸州,便是重庆府地界,出发前,他再次打开行军地图,盯着东南面那一系列的山地,心中将前生后世的有关知识,在脑中过了一遍。 重庆简称“巴”,与成都的地形已经有着巨大的差异,“巴山”、“蜀水”,便是两地的地形写照。 成都是标准的平原地区,有了都江堰工程之后,充分利用了岷江的水,在成都平原建立密布的水网,灌溉了大片的耕地,不但减轻了水患,也造就了蜀地的富足。 而重庆地区山多,嘉陵江以西,有大量的东北、西南走向的山脉,构成一片丘陵地,外围便是米仓山、大巴山,将东北方向死死环住,重庆以南,越过长江,便是云贵高原,同样是难以逾越的绝地。 长江在大巴山、云贵高原的夹缝中,好不容易冲出一条河道,却被西面的巫山所阻,虽然长江的水量足够大,生生将巫山从中部冲段,但航道却是不顺畅,两岸怪石嶙峋,江心险滩密布,水道百折千回…… 三峡江段,在后世看来,风光无限,但在大明时代,却是交通上的天堑! 周坤的水军,究竟部署在何地合适? 李自成决定去实地看看,必须扼住长江,阻断明军溯江而上的通道。 让李自成没有想到的是,天命军赶到江津县的时候,遇上明军的援军,副将张令从重庆府起兵一万,前去增援成都。 张令在江津县遇上流寇,情知成都形式不妙,加之没有得到成都方面的后续讯息,便在璧山的东北麓驻守,与天命军对峙。 江津县城在长江以南,李自成原本不打算渡江,只是穿境而过,但被张令部所阻,只得在江津县的对岸立下大营。 这一段的长江,转为南北走向,天命军的大营,便在长江以西,西靠璧山东麓。 明军有一万,与天命军二个营的人数相当,但李自成并未放在眼中,宋文部的步兵,不但全部列装了步枪,而且还有二十门山地炮,李过部又是骑兵,与步兵战斗,优势也会明显。 李自成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将王维章带来,他是四川巡抚,或许可以劝降,不过,现在已经远离成都,一时半会无法将王维章调来,只能强攻了。 双方对峙了半日,各路游骑都在探寻对方的大营,李自成也不着恼,他就像气质更佳的美女,遇上同类窥探,那就让你看吧,反正你又学不会。 但游骑可不这么想,既要探得对方的讯息,又要将本方的讯息隐藏起来,每一处山沟、河流,都可能成为小规模的战场。 天明之后,李自成只留下极少量士兵看守大营,其余的士兵,全部出了大营,在营外列好阵势,等待张令前来送死。 明军的确出了营,但只是远远观看,并没有进攻,到了已时,李自成实在忍不住了,便催动大军向明军靠过去。 步兵保持着战斗阵型,而骑兵在侧后方护卫着两翼。 张令原本不想与天命军决战,他昨日才得到天命军的讯息,能拿下六卫驻守的成都,战斗力自然不会太弱,他才一万士兵,绝对不能进攻。 但天命军欺负到他的眼皮底下,他也不能示弱,遂举兵迎战。 张令让士兵推出仅有的八门火炮,立在璧山东麓的高地上,度量着距离,首先向天命军开始炮击。 李自成听到炮声,觉得不对劲,立即取出望远镜,看到璧山麓的明军火炮,顿时大怒,真还小瞧了这个张令! 他撤回步兵,却是将二十门火炮全部推出来,“对准明军的火炮阵地,全力轰炸!”同时命令李过,第二营的骑兵,立即绕过璧山,截断明军的后路。 双方转入炮兵对攻战,天命军的山地炮,射程与明军的火炮差不多,但数量多,使用的又是开花弹,比明军的实心弹威力大了许多。 激战了一个多时辰,明军的炮手伤亡殆尽,八门火炮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其中三门火炮已经无法进行射击了。 天命军也有伤亡,光跑手就伤亡了一个小旗,而且被实心弹所伤,都是伤筋动骨,很难抢救过来。 这是天命军的炮兵,第一次在战场上出现伤亡,虽然可以达到练兵的目的,但李自成还是十分恼怒,命令炮兵调转炮口,对准明军。 天命军最大的优势,在于守城,退而求其次,便是野战,用步枪在野外阻击、射杀敌军,一旦让明军撤回城内,依靠城墙的保护,攻城战不但费时费力,士兵的伤亡也会更大。 明军丧失了炮兵,只得任由天命军炮击,李自成见明军有撤退的趋势,立即让步兵压上,衔尾追击,防备明军脱离战场。 璧山与长江之间,基本上就是一个狭长的平地,天命军的步兵平推过去,毫无阻止。 张令见天命军熄了火炮,遂将残兵组织起来起来,摆出方阵。 李自成看到方阵,不仅哈哈一笑,“这个张令,倒还是个将才!” 何小米却是不服,“大都督,任他是什么将才,在天命军面前,都只能是一具死尸,一会进入步枪的射程……” “小米,张令做得没错,在战场上,方形阵可是攻守兼备,”李自成的心中,已经有收服张令的打算,天命军的优势,并非出在将领身上,而是火器的射程,远远超出明军和周围的游牧部落,“张令对我们了解不够,所以他摆出方形阵,既可以防守,也可能随时杀出来。” 第614章 临时变阵 张令见天命军的士兵发动攻击,便立下方形阵,刀盾兵在前,用盾牌在四面结成盾墙,随后是长枪兵,出击的时候,只要将盾墙拉开一条缝,就可以刺杀靠近的敌兵,在他们的身后,靠近中心的位置,却是弓箭兵,他们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敌情,但刀盾兵就是他们的眼睛,一旦得到敌兵的讯息,可以向空中抛射,进行远程打击。 更新最快 他原先还有八门火炮,打击的距离更远,可惜,炮手几乎都被流寇射杀了。 尽管方形阵有着三层保障,又是攻守兼备,但张令还是有些担心,对面的流寇,根本不是往日见到的流寇,他们的火炮,比明军还要犀利,炮弹落地后,还会进行爆炸,他的炮兵,就是死在这种不知名的跑弹下。 王维章求援的时候,为何没有说到流寇的火炮?难怪侯良柱会战死……成都现在怎么样了?王维章此时在哪? 张令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冒失去救援成都,万一重庆府有失……那可是他的驻地,如果不去救援成都,依靠龙洞、二郎、佛图三关,重庆完全可以自保,可如今…… 他决定先打过一仗再说,如果不能取胜,便立即返回重庆,利用地形优势,固守待援。 天命军逼近明军,顿时傻眼了,明军被盾墙包裹起来,步枪的子弹根本打不透,多次的战斗,让天命军的士兵意识到,盾牌几乎就是西宁步枪的克星! 宋文也是双目紧锁,如果不能破除明军的盾牌,再优秀的枪手,也是无可奈何。 李自成在后方督战,从望远镜中,他早就看到了明军的盾牌,一直在思索对策,按照以前的方法,就是用火炮,先将明军的盾牌打翻了,再让步兵射杀。 可是这会,战场在璧山与长江之间的狭窄地带,步兵涌上去了,山地炮根本无处架设,否则从步兵的头顶越过,很可能误伤了自己人,在步兵出击的时候,炮兵早就停火了。 怎么办? 天命军的步兵,自从列装步枪之后,为了节约生铁,早就脱下铠甲了,基本上没有防护设施,如果太过靠近明军,反而容易成为靶子。 如果不是战场太过狭窄,这该死的璧山……嗯? 李自成灵机一动,既然璧山就在左近,何不如此如此…… 璧山限制了战场的宽度,当然他增加了左侧的高度,如果让一个千户的士兵抢占左侧的璧山,然后从山上向下射击…… 明军的盾牌可以防守正面,却不能守护头顶,为了给弓箭兵留出射箭的空间,盾墙只是护卫在四周,头顶的方向却是空荡荡的。 李自成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明军正面的盾墙,不过一人半高,如果宋文部的士兵占据璧山,甚至爬上树顶,完全可以从上向下射击,西宁步枪的最大射程,能达到六百步! 虽然不能全部射杀明军,但只要明军出现伤亡,盾墙出现漏洞,另外四个千户的士兵,完全可以歼灭明军。 李自成立即给宋文传令,让他抢占璧山,宋文接到命令,侧目看了眼璧山,“大都督真是神人也!”他立即分出一个千户的士兵,先行抢占璧山。 张令不以为意,他的方形阵,距离璧山至少有四百步,流寇即便占领山上的高地,也无法威胁自己,如果切断后路,威胁反而更大。 宋文亲率四个千户的枪手,缓缓向前进发,在明军前方二百步的地方停下来,士兵们没有铠甲,不能进入弓箭的射程。 张令有些奇怪,流寇在二百步的地方停下,究竟要干什么?进攻,他们只能找死,自己这方,弓箭兵、长枪兵连番打击后,刀盾兵恐怕只能捡些残羹冷炙了。 如果流寇不打算进攻,又为何逼近自己的大阵?是流寇不懂战法,还是故意麻痹自己?他们还有什么后手吗? “砰、砰砰……” 就在张令沉思的时候,天命军的步枪响了,随即便是明军的惨叫声,张令身前不到十步的地方,便有一名亲卫左肩中弹,却是没有死绝,在张令的面前翻身打滚,惨叫连连! 像亲卫这样受伤惨叫的士兵,不一会便达到数十名,还有一些士兵已经死绝,一声不响地摊到在地。 张令吃了一惊,流寇什么时间逼近大阵了?这是什么样的火#抢? 射击还在继续,明军的伤亡不断扩大。 张令顺着枪声一看,居然是从璧山上来的,顿时吃惊不小,这么远的距离,少说也有四百步,流寇霎时有了如此犀利的火器…… “将军,快躲到盾墙后面……”亲卫也是看准了射击的方向,忙将张令推到在右侧的盾牌之后。 “你们看清了,流寇是从璧山射击的吗?”张令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双目,四百步,除了火炮,这个世界上,还有有如此射程的火器吗? “将军,流寇的确是从璧山射击的,好些流寇还爬上了树梢……” 张令想起来了,他刚才亲眼看到,有些流寇如猴子般攀上树木,原来是为了登高射击…… 璧山在天命军的左侧,也就是明军的右侧,天命军的士兵在射击的时候,子弹是从上方进入明军大阵的,右侧的明军躲在盾墙后面,还是射不到,但中间的弓箭兵,还有左侧的明军,一个个成了靶子。 谁让张令部署的是方形阵?大阵右侧的士兵,正对着璧山,恰好在天命军的枪口下。 一枪毙命就不用说了,受伤的士兵,在大阵中惨叫连连,号呼不绝。 李自成大笑:“这些士兵,比宋文还要机灵,竟然爬到树顶上!” “大都督,兄弟们上了树,装弹的速度会不会慢些?”何小米有些担心,“一旦明军向璧山移动……” “无妨,”李自成摇头,“只要明军的阵型不散,移动速度就不会太快,兄弟们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逃生。” 与李自成相比,张令的心情烦躁道极点,但流寇至少在二百步之外,就是让弓箭兵放箭,也是白费力气,白白浪费箭矢。 更让他气愤的是,明军完全被动挨打,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在流寇面前,明军啥时如此狼狈了? 生气归生气,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送死,万般无奈,只得让中间的弓箭兵和左侧的士兵,先进入右边的蹲墙后面躲一躲,就像他自己一样。 但这样一来,明军的方形阵就肢解了,左边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连盾墙也不见了。 宋文就像一个狡猾的猎人,他一直在观测着明军的大阵,遇上这样的机会,岂肯白白放过? “射击!” 这样的两个字,宋文已经等了很久了,只要明军的阵型出现缺口,他毫不犹豫地将士兵放出去,隔着两百步的距离,反正明军的弓箭又射不到己方的士兵。 这一次,天命军的士兵是齐射,他们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军令一下,超过一个千户的士兵,立即扣动扳机,让子弹出膛,然后蹲下身子,将空间让给的后面的同伴。 明军猝不及防,伤亡惨重,大阵中满是呼叫滚爬的士兵,还有许多尸体,一动不动,却是看着省身前的张令。 张令大惊,临场变阵,本就是兵家大忌,他情非得已,方才让士兵进入右侧的盾牌之下,没想到伤亡更加惨重。 这些士兵的死,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天命军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射击还在继续,伤亡正一步步加剧,他每迟疑一刻,士兵的伤亡就会增添不少。 怎么办? 张论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到了此时,他根本没有进攻的心思了,能保住这些士兵的生命,就是最大的成功。 天命军已经从两个方向进攻,除了东面的长江,如果明军龟缩在大阵中,他们完全可能来到第三个方向,切断自己的归路。 大雁阵不行、方形阵不行、圆形阵还是不行,只要有缺口,流寇的子弹便会射进来,除非在头顶盖上一面巨大的盾墙…… 张令忽地一悟,只要将阵型变小…… 他立即传令,士兵们十人一组,组成一个个微型圆阵,四面用盾牌结成盾墙。 虽然头顶的方向依然的空的,但这个空间很小,子弹很难命中。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在付出大量的伤亡之后,明军终于换成微型圆阵,将长枪兵、弓箭兵裹在核心。 但这样一来,弓箭兵就失去作用了,上方的空间太小,如果要射箭,只能向着头顶,不但没有射程,箭矢在下落的时候,还有可能射伤自己或是同伴,对流寇倒是没有威胁。 张令让士兵们保持阵型,然后缓缓撤向大营,只要入了大营,就有更多的防护器械了。 “哒哒哒……” 外面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名身着明军铠甲的士兵,从西北方疾驶而入,“将军……有骑兵……” 那游骑话未说完,已是一个侧摔,从马背上倒栽下来,再没了讯息,战马晃悠了两步,也是摔倒在地,口吐白沫…… 张令大惊,人马显然是过度疲劳而死! 难道流寇的骑兵绕过了璧山? 他侧耳倾听,大地上果然传来了沉闷的声音,“哒哒哒……” 无数的骑兵,正沿着璧山西麓,呼啸而至,张令的心脏,比大地还要颤动得厉害…… 第615章 阵前斗法 马蹄踏地,声音沉闷,距离战场应该还有一段路,但张令已经懵了,好不容易才用微型圆阵挡住了流寇的步兵,现在却是来了骑兵。 更新最快 怎么办? 张令躲在一个微型圆阵中,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他是根据声音来判断骑兵的远近,虽然焦急,却还没有乱,脑中急速盘旋着。 “将军……”亲兵实在忍不住了,一旦流寇的骑兵靠近,没有弓箭的协助,这些盾牌,根本无法阻挡骑兵冲击。 没有弓箭远程打击,没有大车阻挡道路,在骑兵面前,步兵只能任人宰割…… 张令口中默默念叨着,一时却是没有办法,他瞪了那亲兵一眼,忽地看到卷缩在角落的长枪兵,心中一动,对了,长枪! 他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捋了一把长须,淡淡地道:“传令,长枪兵准备,将长枪伸出盾墙,尖端指向流寇的骑兵。” 用长枪对付奔驰的战马,以前有人用过,骑兵一旦加速起来,很难临时减速,即便前面的骑兵能停下来,或是拐弯避开长枪,后面的骑兵却是看不到,只能眼睁睁地撞向锋利的长枪…… 如果没有战马,骑兵就像是没有牙的老虎,比步兵都不如。 李自成已经听到低沉的马蹄声,那一定是第二营的骑兵,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只要骑兵赶到战场,直接用战马将盾墙撞开,明军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定然无发放箭。 何小米忽地大叫:“大都督,长枪,明军将长枪布在阵外,这是要做什么?” “长枪?”李自成拾起望远镜,仔细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这个张令,真不简单,在这样的绝境中,还是想出用长枪的办法对付骑兵……这是要拼命了。” “大都督,怎么办?” “传令,让骑兵减速,缓缓前进,进入战场后,先不要进攻!”李自成暂时没想到对付长枪的法子,不过,只要明军被天命军的骑兵包围,想跑也跑不了,温水拔猪#毛——慢慢收拾,今日有的是时间。 李过接到命令,立即放缓马速,缓缓越过璧山北部的余脉,出现在明军的西北方向。 张令从马蹄声判断出,流寇的骑兵减速了,心中不禁一惊,如果骑兵并不进攻,他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在这微型圆阵中过夜? 流寇随时可以发起攻击,但明军只能被动防守,连弓箭都射不出,僵持下去,对明军极为不利…… 张令再次遇上了难题,但流寇的骑兵被阻,暂时应该不会进攻,他有的是时间,只要脱离战场,回到大营,就可以依靠营寨阻挡骑兵。 营寨距离战场,不到两千步,但流寇的骑兵虎视眈眈,这两千步的距离,就是天堑,想要越过去,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张令忽地想到,既然微型圆阵尚在,完全可以整齐移动,缓缓靠近营寨,即便在进入营寨的一瞬间出现伤亡,人数也不会太多。 主意已定,张令当即命令所有的士兵,保持阵型,缓缓向营寨靠拢。 李自成微微冷笑,到了此时,还想负隅顽抗?他立即明军宋文部派出一个千户的士兵,先行拿下明军的营寨。 明军基本上是倾巢而出,留守在营寨的士兵,还不到一个百户,天命军利用步枪在射程上的优势,先是将守卫在外围的明军射杀,随后逼近营寨,拆去栅栏,拔去据马桩,扫除铁蒺藜,再将里面的明军一锅端了。 张令听说大营已失,心中凉了半截,为今之计,只有退往龙洞关了,但龙洞关据此数十里,明军有这个机会吗? 这时,原先上了璧山的天命军,也是回到战场,加上骑兵,将明军三面包围了。 张令见逃跑无望,也就放弃了行动。 战场,陷入僵持状态,明军像是无数的刺猬,让天命军无从下口,但明军本身被困,别说反击,想要逃跑,都是无路。 李自成也是无法,他亲自来到战场的最前沿,想要就近查看,也许能发现明军的破绽,但张令的防守,似乎无懈可击,骑兵无法出击,步枪的子弹又不会拐弯,如果用山地炮,也许会有效果。 可是要炮击上千的明军微型圆阵,即便百发百中,也要上千颗开花弹,而且,开花弹的命中精度,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命中率能达到多少,绝对不是炮兵可以掌控的 。 夕阳渐渐西沉,将远山的山顶,染成一片血红,随即猛地向下一坠,只剩下小半脸面,连山腰也染红了。 何小米有些焦急,“大都督,天就要黑了,明军会不会趁黑逃跑?” “趁黑逃跑?”李自成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心,听到何小米的话,心中忽地一动,急急道:“小米,刚才你说什么?” 何小米吓了一跳,忙道:“属下……属下说,明军可能会趁黑逃跑……” “不,前面一句!” “属下说,天就要黑了!” “对,就是这句,”李自成眉开眼笑,拍拍何小米的肩膀,道:“天黑?天黑好呀!” 何小米茫然不解,“大都督……” “小米,你可是立下大功了,”李自成淡淡一笑,也不解释,“小米,传令各部,轮流晚饭,晚饭之后,天就该黑下来了!” “是,大都督!”何小米茫然不解,但大都督既然吩咐了,一定有他的道理,大都督可是通神的人。 天命军各部,分成一半的人员吃完,也就一些干粮,其余的一半,严密监视明军,就是吃饭的哪些人,目光也是时不时的向明军打量一眼,唯恐煮熟的鸭子飞了! 张令听说流寇正在晚餐,也是吩咐士兵,就着清水,吃上几口干粮,好歹填饱肚子,如果出现机会,趁黑也好跑路。 夜幕降临后,天命军的士兵已经饱餐一顿,明军虽是大半饱,至少不会挨饿了。 第二营的骑兵,不时在明军面前晃动,虽然没有速度,但马蹄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新的特别瘆人,张令不知道流寇耍什么花招,只得吩咐下去,各阵小心戒备,特别是长枪兵,万万不可懈怠,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他在思索脱身之策,流寇也不是傻子,一定会在思索进攻的法子。 不过,被同等数量的流寇包围,战不能战,走不能走,张令十分憋屈,吃炒米的时候,不知不觉从嘴角撒了一大半。 双方像是商量好了,都没有点起火把,战场只有朦胧的月光。 天命军的步兵,也许是站得久了,又一直没有进攻的机会,便开始懈怠起来,包围圈的西侧,便有士兵坐下休息,起初是一两人,然后越来越多,就像刚才晚饭那样,一般士兵执勤,一般士兵躺在地上休息。 明军就是见了,也只有羡慕、嫉妒、恨,天命军是进攻的一方,有权选择进攻或是休息,而他们是防守的一方,只能被动等待。 月光不明,人一旦躺到地上,远处很难看得清。 天命军的士兵在地上躺了一小会,便翻转身子,慢慢往回爬,三百步之外,确信在明军的视线之外,方才起身,猫着腰轻手轻脚回归大营。 他们丢下步枪,在营中翻找一遍,随即一人抱起一个小型的圆球,又是猫着腰出去了,距离明军三百步的地方,他们立即蹲下身子,匍匐着向前走。 三百步这段距离,如果是白日在操训场跑步,也就小半泡尿的时间,但为了不惊动明军,他们硬是爬了半柱香的时间。 幸好月色朦胧,明军的注意力又被李过部的骑兵吸引,竟然没有发现他们。 最前面的两名士兵,爬着爬着,不知不觉逼近明军外围的微型圆阵,两人大喜,对视一眼,虽然相互看不清对方的目光,却都是点头,此时此刻,他们之间最好的联络方式,便是感应。 两人几乎同时扭开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嗤……嗤……” 引线着火后,发出轻微的声音,伴随着硫磺的气味,微型圆阵中的明军士兵,不知是嗅到了气味,还是有了感应,“什么气味?兄弟,你嗅到了吗?” “啊……什么……” 另外一个明军尚未明白过来,头顶便有一样黑乎乎的物体,从外面直窜进来,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随即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迅速跑开了…… “不好,敌袭……”他只来得及发出惊呼,黑色物体上的火星,已经不见了,似乎是窜进那不知名的黑色物体内部。 明军对火器都是熟悉的,各式火铳、火炮,还有火药包,最大的叫“万人敌”,重量达到四十斤,即便没有见过,也是听说过。 看到急速蹿动的火星,知道大事不好,急忙放下盾牌,想要逃窜。 然而,已经太迟了。 “嘭!” 一声巨响,火光冲天,随即便是一股黑烟,伴随刺鼻的硫磺味,刚才对话的那两名士兵,已经完全没了声息,短暂的安静中,外围的盾墙缓缓散落,随即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穿透黑暗,一直传到张令的耳朵中。 就在张令惊疑不定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黑暗中演绎着同样的的故事…… 李自成皱着眉头,阴沉着脸,似乎嗅到了随风而来的那种刺鼻性的气味。 骑兵们却是一阵欢呼,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战斗,却牵制了明军的注意力,让步兵兄弟轻易得手,计算军官的时候,也有他们的一份。 第616章 不可战胜 两声爆炸,像是导火#索似的,引燃了璧山以东的整个黑夜,噼噼啪啪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像是满城都在准备着年夜饭。 更新最快 张令的心冷到极点,爆炸声中隐隐夹杂着明军的哭喊声,就是向他求援,求着他早点做出决断。 其实,即便没有士兵的哭喊声,张令也是知道,流寇绝不会无谓地浪费火药,他们不会提前庆祝胜利,张令已经感觉到,自己就要失败了…… 每一次爆炸,都会带走一名或数名士兵的生命,还有数不清的伤兵…… 更让张令心慌的是,爆炸声似乎在移动,逐渐从西向东,从阵型的外围,逐渐向中间的核心地带游移…… 张令不是为自己担心,他已经不用担心了,一旦自己战败,明军大量被歼,缺少士兵的重庆府,定然是守不住,战败、失土之罪,从来只会落在武将身上,他是重庆的守将,朝廷一旦追究起来,他绝对没有生路。 连选择哪种死法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他的命运已经注定,那就让兄弟们少些牺牲吧,他们家中还有父母妻儿,趁着黑夜,能逃出多少是多少! 张令正待下令突围,忽地觉得不对劲,难道流寇的火药包用完了?为何没有了爆炸声?随风而来的,都是明军的大哭声和惨叫声。 都是军人,这像个什么话?张令皱起眉头,他无法救援这些伤兵,即便救回来了,最终还是要死亡,但流寇停止偷袭,他的心中,已经起了变化,要不要突围? 如果趁夜突围,士兵们能否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从流寇的骑兵手中逃出? “张令将军,这才多长时间,明军已经伤亡过半……”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竟然盖过了明军伤兵的哭叫声,“我们都是汉人,大都督不愿自相残杀……” 什么大都督?难道流寇已经成精了,竟然有了都督府?张令顿时呆住了,理智提醒他,不要相信流寇妖言惑众,但心中还是想要听听,对面的流寇,实在太过怪异,不但有骑兵,还有比朝廷更为犀利的火器…… “如果再打下去,明军就会打光了,我们停止攻击,只是给士兵们留条活路,如果再执迷不悟,那我们绝对不会吝啬一个火药包……” 火药包?流寇也有火药包?张令脸上一红,幸好没有人发觉,流寇连开花弹都有了,火药包岂不是信手拈来? “兄弟们只想混口饭吃,并不想与朝廷做对,大都督相信,明军兄弟们也是一样,何必为了吃饭,反而让吃饭的家伙都没了,明军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不仅张令心中起了变化,明军更是骚动起来,黑暗中的这个声音不错,他们当兵,的确只是为了吃饱肚子,如果明知要死,那还吃什么饭? “总兵侯良柱已经战死,巡抚王维章已经归降,连成都府都是属于我们的了,张令将军,明军兄弟们,大都督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之后,如果你们不肯放下武器投降,我们就会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没等张令说话,那声音又响了,“兄弟我的话,句句是实,王维章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人了,任职成都知府,如果将来发现有半句谎言,你们尽管反水……你们也不要想着逃跑,步兵难道还能跑得过骑兵?” 张令心中冒出一丝冷汗,原来自己的心思,已经被流寇算准了,步兵的确跑不过骑兵,他原先指望着士兵熟悉地形,现在想来,流寇极有可能在他们逃亡的路上,留下一支伏兵。 怎么办? 张令陷入两难之中。 “投降,或者死,两条路,你们自己选择……” “将军……”亲卫见张令迟疑不决,他比张令还紧张,流寇随时可能发起新的进攻。 张令淡淡地道:“你说,兄弟们还有一战之力吗?” “将军,恕小人直言……”那亲卫迟疑了一会,见张令没有阻止,遂道:“从白日开始,兄弟们并没有出手的机会……” 张令这才想起,战斗开始后,明军一直都是被动挨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战斗不利,士兵们没有责任,难道责任在于他这位主将? 如果换一名将领指挥作战,结果又会如何?对面的流寇,似乎成精了,明军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别说一万,就是十万,又能如何? 想到这,张令长长地叹口气,“传令,点起火把,竖起白旗!” “是,将军!”亲卫向张令行了礼,方才小跑着出去了。 李自成立在阴影中,心中迟疑不决,如果张令不肯投降,要不要将这些明军全歼了?必须全歼!他们是敌人,战场上不能迟疑,每一个错误的决定,都会让兄弟们跟着丢掉性命,甚至输了满盘……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祖先早已诠释了做人做事的准则,虽然不是绝对,但如果不能果决…… “大都督,明军打出了白旗……” 何小米的声音,打断了李自成的沉思,他顺着和小米手指的方向看去,明军的一个微型圆阵上空,点起了火把,在火把的照耀下,一面白布旗帜,正随风飘扬…… 嗯?这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明军就降了?看来张令是无法承受伤亡的代价了,李自成的心脏,终于回到胸腔,“小米,传令,让宋文去接管明军,李过保持监视。” “是,大都督!”何小米一转身,便消失在黑暗中。 不消片刻,天命军打出火把,将明军的外围照得如同白昼。 张令让亲卫们拆了盾墙,放眼四望,心中顿时凉了半截,除了大江的方向,南、北、西三面,天命军的火把,都是照亮了半边天,如果选择突围,哪一面都是口袋! 他将身上的衣装收拾齐整,也不带亲兵,独自除了微型阵,恰好遇上天命军的士兵,“我是副将张令,你们大都督是谁,带我去见他!” “一个副将,神气什么?” “就是,还是败军之将!” “连巡抚王维章都降了……” …… 张令心中恼怒,却是无法排泄怒火,天命军的士兵说得没错,败军之将,已经成了天命军的战俘,还有什么资格与天命军的大都督谈判? 他暗哼一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天命军的士兵将他缚了。 残余的明军,见张令已经打出白旗,遂拆除盾墙,走出微型圆阵,任由天命军的士兵将他们五花大绑。 战俘们被集中于战场的一角,由天命军的士兵看押着,张令却被带走去见李自成。 天命军的中军大帐,点燃了三盏油灯,纳鞋底、打毛线都看得清晰,李自成端坐在主位,一手把盏,一手用杯盖驱赶着茶沫,双目却是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张令淡淡地扫了李自成一眼,也不说话,自顾昂着头盯着大帐的顶部发愣,心中不知道想些什么。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你就是张令将军?” 张令身形不动,也不看李自成一眼,冷冷地道:“败将张令,见过大都督!” “哈哈,”李自成大笑,“我听兄弟们说,张将军要见我,现在见了我,为何没有话说?” “没必要了,”张令依然冷着声,“我差点忘了,我已经是战俘,没有资格向大都督提出任何要求。” “奥?”李自成道:“也就是说,我如果杀了这些战俘,你也不会反对?反正他们是败兵,打仗用不上他们!” “你……”张令想要伸手指着李自成的鼻子,扭动了一下,发现被缚,遂停止挣扎,“你不是说绕过兄弟们的性命吗?” “玩笑,我只是想看看,张将军是不是冷血,”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放心,你的兄弟,我会给他们出路。” “出路?”张令皱着眉道:“他们会有什么出路?” “出路有很多,有的你根本不知道,”李自成道:“最基本的道路有两条,一是加入天命军,二是回家为民。” 张令缓缓点头,半响方道:“回家为民,他们没多少土地,恐怕……” “我会给他们分配足够的土地,只要他们安心为民,温饱绝对没有问题,”李自成想要勾动张令的心思,便道:“不仅他们,便是成都府,现在也是重新分配土地,天命军秉承天主的宗旨,就是让属地上所有的百姓,都会‘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只要手脚齐全的人,都会有日子过。” “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张令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流寇、流寇,不是四处为寇,掠夺一番,然后就换了地方吗? “天命军的事,说来话长,咱们暂时不说这个,将来你有机会去成都看看,或是见到王维章,也就明白了,”李自成道:“我且问你,今日的战斗,张将军为何会战败?” 这简直就是在伤口抹盐,作为将军,战败就是最大的耻辱,可是这个李自成…… 张令冷哼一声,道:“本人无将才,让大都督见笑了……” “见笑?”李自成淡淡笑道:“那张将军说说,若是换了别人,又该如何临敌?或者再给张将军一次机会,张将军是否有把握战胜天命军?” “这……”张令顿时哑口无言,低着头思索起来。 是呀,如果再有一次同样的机会,该如何打败天命军?从与天命军在战场会面以来,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带着士兵脱身,根本没想过要打败天命军。 在战场上,他根本没有打败天命军的机会! 被天命军的士兵羞辱之后,他心中有怨气,倒是想过如何打败天命军,可惜时间太短了,一时没有主意,现在想来,还是么有办法。 难道天命军是不可战胜的?还是自己无法战胜天命军? 他忽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李自成的双目,“以大都督看……” “除非天命军的将领打盹了,在人数相同的情形下,你是不可能战胜天命军的,”李自成要摇摇头,幽幽地道:“你张令不行,曹文诏不行,洪承畴更不行!” “为何?”张令吃了一惊,双目瞪得滚圆,道:“曹文诏,世之虎将,洪承畴,五省总督,他们曾经将流寇打得屁滚尿流,你将他们不放在眼中,难道你与他们在战场相遇过?” “张将军稍安勿躁,”李自成淡淡一笑,回身道:“小米,给张将军松绑,赐座!” 第617章 主动立功 张令原本对李自成比较抗拒,败给流寇,让他无地自容,但想到曹文诏、洪承畴他们,心中有些奇怪,不是李自成太狂妄,就是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这样想着,便任由何小米解了绑缚的绳索,他揉了揉发麻的双臂,不知不觉在李自成的对面落了座。 更新最快 何小米早知道大都督有收服张令的心思,不待吩咐,主动给张令奉上茶水。 张令默然无语,坐在李自成的对面,竟然有些期待了,这个李自成,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李自成只啜饮茶水,然后放下茶水杯,看着张令的双目,缓缓道:“张令将军,此战失利,非你之过,乃是在于器械。” “器械?”张令迎住李自成的目光,心中却是有所感悟。 “论火炮,天命军的火炮,射程上与明军的不相上下,但天命军使用的是开花弹,无论是威慑,还是爆炸的威力,都是远胜明军,”李自成道:“论火#枪,天命军的步枪,最佳射程是二百步,有效射程是四百步,最大射程达到六百步,而明军的火铳和弓箭,射程应该不会超过六十步吧?” “啊……”张令像是听到天书,但李自成说的偏偏是事实。 “以六百步对六十步,所以明军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难怪看不到士兵出手……” “对,今日的战斗,天命军的士兵没有伤亡!” 张令终于避开李自成的目光,心中似乎打翻了五味瓶,李自成不过是流寇,为何有如此犀利的火器?难道是从奥斯曼购买的?遥远的奥斯曼……传说中的噜嘧铳,就是来自奥斯曼帝国…… 李自成道:“所以,今日战斗的失败,并非张将军之过,而是火器不利。” 张令心中一动,流寇说了句实话呀! 可是朝廷知道原因吗? 朝廷的大员们知道原因吗?不,他们只会用嘴巴说话,没有人告诉他,流寇的火器十分犀利,比明军的还要厉害,他们并不真正关心战争本身,他们只需要一个结果。 战争失败,朝廷一定会追究战争失利的罪责,有谁会关心士兵的伤亡?李自成说的不错,但朝廷的大员们不会这么想,他们只需要一个替罪羊。 他张令,无疑就是璧山之战的替罪羊! “与天命军战斗,总兵侯良柱死了,四川巡抚王维章降了,现任天命都督府属下的成都知府,陕西参政戴君恩降了,曹文诏仗着手中有关宁铁骑,灰溜溜逃命了,洪承畴的影响力太大,天命军勉强放过他……” 张令似乎被带入一段童话世界,但从李自成的脸色和目光来看,又不像是说谎,“大都督,这一切都是真的?” 李自成淡淡笑道:“到了此时,我有必要隐瞒吗?成都离此不远,不久之后,你可以去问问王维章!” 也许不用再问了,以天命军今日表现出的战斗力,如果双方的人数相同,就是傻子指挥,或许都能取胜。 张令低着头沉思,心中早已起了一点涟漪。 “所以,我才说,此战失败,罪不在将军,而是在于火器,”李自成虽然不是“唯武器论”者,但在保证士兵素质的情形下,武器的确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并非我了将军开脱罪责,实际上,成都有两万余步兵,还有三千骑兵,结果……将军已经知道了!” “……” “戴君恩两万士兵,除了阵亡,所有的士兵都降了,戴军恩现任会州知府;曹文诏在固关,三千步兵全军覆没,一千骑兵也是损失了三成;同样是在固关,洪承畴三万人马,几乎被全歼,我不想让洪承畴太过难堪,勉强放了他,双方在固关达成协议,互不进犯!” “固关?”张令心中一动,好好的在固关,为何来到四川? “对,就是陇山上的固关,”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说到此处,我要纠正将军一个说法,‘流寇’一词,也许用在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他们的身上更合适,天命军虽然造反,却不是流寇,我们有自己的地盘,西宁、甘州、陇右……我们不但建立了天命都督府,还有甘肃省、青海省,如果现在成功了,又会增加一个四川省。” “啊……这些,为何以前没有听说过?”张令将信将疑,除了四川的战斗,其余的连影子都不知道,而且对阵的还是曹文诏、洪承畴这样的名将。 天命军能守住西宁、兰州这样的区域,不像流寇被朝廷的大军撵得满天飞,能守住地盘,哪怕只是西宁这样的边陲之地,说明天命军可以具备和明军对峙的实力,难道天命军真的成了流寇中的首领? “哈哈,”李自成大笑,“洪承畴在固关大败,损兵折将,被迫暗中与天命军议和,他敢公诸天下?当然,这样的和议对我们有利,我们恰好闷声发展。” “现在的天命军……” “张将军此战不利,还有一个原因,在于士兵身上,”李自成避而不答,继续道:“明军士兵,打仗只是为了能混口饭吃,一旦出现僵局、苦战,很难坚持下去,而天命军的士兵,只是为了百姓,让所有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为了百姓,即便伤亡,天命都督府也会及时抚恤他们,以及他们的家眷。” 李自成为了收复张令,自然将天命军与天命都督府的各项长处,一股脑说了出来,张令像是听了天书,心中有些疑惑,却又不得不佩服李自成的心机。 别的不说,就凭天命军的火器优于明军,流寇根本做不到,整日被朝廷的大军撵得满天飞,哪有时间、人才研制火器? 两人相谈甚欢,李自成让何小米上了酒席,两人把盏同饮,气氛越发活跃。 不用李自成劝说,张令主动就降了,除了投降,他也没有第二路可走! 张令的加入,让天命军又得一名虎将,虽然璧山吃了败仗,但他军事才能,以及对士兵的态度,李自成倒是很赏识他。 战败的责任不在于张令本身,而是在于张令不该与天命军作战! “张将军,从今以后,你我肝胆相照,来,满饮此杯!” “肝胆相照!”张令举杯,一口干了,放下酒盏,抹了把嘴角的残酒,道:“此战之后,大都督将欲何往?” “拿下重庆,再沿江而下,”李自成一向不喜欢饮酒,今日高兴,便多饮了几杯,“不瞒张将军,成都附近,无险可守,至少要拿下奉节,才能阻止明军从湖广溯江而上。” “大都督,”张令一听,知道李自成所言非虚,忙道:“在下原是重庆府守将……若是大都督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意独身前往,说服三关与重庆府归降……” “信得过,信得过,如果张将军有异心,今日不去,他日也会离去,我用人不疑,”李自成只知道重庆府,行军地图上也只标注了佛图关,什么三关,名称都不知道,闻言便顺水推舟,“三关重地,关隘险阻,张将军独身前往,万一有碍,如何向守关的士兵解释?” “这……”张令迟疑片刻,道:“三关都是当道而立,周围山势重重,一夫当关,万夫难克,不过,守关的将士,都是在下的属下,在下只凭一人前往,定要说服他们来降。” 李自成思索片刻,还是不放心,张令是第一次为天命军效力,为避嫌疑,才要孤身前往,“他们是张将军的属下,但此时各为其主,若是一人前往,万一有人冥顽不化……”顿了一顿,又道:“张将军带上一个百户的亲卫,必要的时候,也好震慑三关!” “多谢大都督信任!”张令忙拱起双手行礼。 “不用多礼,”李自成笑道:“等拿下重庆府,我再论功行赏!” 一席畅谈,张令大有相见恨晚之态,回去的时候,李自成并没有派人监督,而是让他独自回营,这让他大感意外,顿了一顿,什么也没说,只是向李自成行了一礼,便退出李自成的中军大帐,出了账外,暗中紧了紧拳头。 普通的明军战俘,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被绑缚后,集中在明军原先的大营中,由天命军的士兵看守着。 天命军的士兵在打扫战场的时候,还是按照老规矩,兵器、铠甲等留下,重伤兵一律补上致命的一刀,只有受伤轻微、基本上能自行恢复又不会致残的人,才被留下了,与战俘集中在一起。 尸体照例要火化,残余的灰烬及时掩埋,折腾了半夜,全部收拾结束的时候,已经超过子时了。 晚饭的时候,因为要监视明军,士兵们只是就着清水吃了几口干粮,现在璧山战场大局已定,又折腾了半夜,腹内早就空了。 火兵根据大都督的指示,早已准备了热汤饭,让士兵们饱食一顿。 根据天命军的军律,在战斗的间隙,只要不是长途行军,一般是要早操的,考虑到今日休息得太晚,李自成便免了他们明日的早操,让他们多休息两个时辰。 第618章 求人不如求己 天明后,张令带着一个百户的士兵,辞别李自成,前往龙洞关,预备说服守关的士兵归降天命军。 更新最快 宋文有些担心,见张令离开后,立即求见李自成,“大都督,张令新降,今日放他归去,万一他不回来……” 李自成倒背着双手,道:“宋将军放心,我以诚待他,他必不会负我!”顿了一顿,又道:“就算他不回来,对我们有什么损失?三关不过增加百余士兵,难道这百余士兵,还能阻挡天命军能的步伐?” 宋文点头称是,三关和重庆府的兵力,基本上都是战俘了,张令不过带回去百人,在一万天命军面前,这百余人能起什么作用?如果张令二次被俘,恐怕就没有现在的好命了。 李自成转过身,看着张令离去的方向,道:“昨日张令投降,并非为了活命,主要是为了那些战俘们,为了让他们活命,战俘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张令要是去而不返,不怕我一怒之下,将这些战俘全部杀了?” 宋文遂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着张令的讯息吗?还有这些战俘……” “既然信任张令,那就给他一点时间,”李自成道:“昨夜收拢了多少战俘?” 宋文拱手答道:“回大都督,属下查点过了,一共六千八百战俘!” “这么多?”李自成心中一动,此处靠近长江,又有许多支流,战俘中熟悉水性的不在少数,可以从他们当中招收一批水军。 上次在叙州,周坤不只补充了一千五百士兵,实在太少了,水军不仅要驻守长江水道,拦截可能溯将而上的明军,还要逐步向长江以南扩张,至少要五千士兵,也许五千都不够。 “走,趁着没事,我们去看看战俘!” “看看战俘?”宋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这些战俘,杀了太过残忍,放了又不太放心,大都督肯定是要从他们当中扩军,忙点头道:“看看战俘也好,总不能让他们白吃粮食。” 刚刚在西宁起步的时候,当时还叫西宁军,最紧缺的便是粮食,但来到四川后,有了富庶的成都平原,天命军再不缺精粮,但在宋文的眼中,粮食还是十分宝贵,绝对不能白白浪费。 李自成一边走一边道:“按照天命军的惯例,他们不是主动归降,是实实在在的战俘,须要完成一年的劳役,不过,事急从权,水军人数太少,只能从他们当中选择熟悉水性的人,直接加入水军了。” “这……”宋文知道李自成要扩建水军的事,也知道水军接下来的任务非常重要,迟疑片刻,道:“那他们暂时只能作为辅兵!” “那是自然,即便他们有战斗力,暂时也只能做为辅兵,只有粮饷,没有饷银,”李自成淡淡地道:“他们原本就是士兵,操训起来不会太困难,关键是能否遵守天命军的军律,即便归降了,将来在操训过程中,肯定会有部分要淘汰。” 天命军在成都斩获颇丰,加上各地府县的赋税,天命都督府初步算是翻身了,即便李自成预备将八十万两银子押送去西宁、兰州,成都尚余着接近一百五十万两,他的手中,暂时不差钱! 但需要用钱的地方也会很多,水军大规模扩军,除了军饷,舰船才是投入的大头。 周坤从青海带来部分舰船,数量上远远不够,曹建倒是可以建造舰船,但需要时间,暂时只能向沿江的商家购买。 曹建所造的舰船,在设计、装备上更加先进,但并不省钱,只要条件合适,李自成预备在舰船上装备火炮、步枪,打造真正、独立的水军。 水军的花费,比同等数量的陆军大多了,为了守住四川的沿江路口,以及华夏未来的发展,水军必须大规模扩军。 还有整个四川的防务,天命军此次在四川露面,再也无法瞒过朝廷了,与朝廷的战斗,规模上一定会增大,必要的时候,陆军也要扩军,军饷也会随着提高。 还有四川的大小官员…… 当日在蜀王府得到黄金白银的时候,李自成一阵狂喜,但真到花钱的时候,却还是不能率性而为,必须精打细算。 宋文伴着李自成来到明军的大营,让看守的士兵将战俘全部押解出来。 或许是紧张、焦虑,或许是无助,或许是昨晚没吃饱,才过了一个晚上,他们就变得蓬头垢面,连目光也是十分呆滞。 他们有没有受到虐待,李自成没有心思过问,毕竟是战俘,总不能老爷子似的供奉着,他向战俘们扫了一眼,见他们站得东倒西歪,便道:“都站好了,你们是军人,即便成了战俘,也该有军人的军姿,不要给军人脸上抹黑!” 抹黑?战俘们面面相觑,已经成了天命军手中的鱼肉,连生命都得不到保障,还谈什么军姿?他们一个个瞪着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何小米大怒,用手在腰刀上拍了两拍,“大都督的话,你们没听到,还是准备受死?” 李自成止住何小米,却也变了脸色,难怪毛太祖重视士兵的思想工作,一支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军队,的确没有战斗力,仅仅是为了混口饭吃,再严格的军律,也铸造不出一支强军。 明军积习难返,想要改变他们的习惯、思想,的确很难,不过,这些恶习不能带到天命军中,宁缺毋滥,宁愿不要这些士兵,也不能将就他们。 李自成恨不得拉出两名士兵,当众杀了儆猴! 但他们毕竟是汉人壮丁,如果不能加入天命军,回家种地也好,看来,今日又要当一回政治教员了。 “我知道,你们不知道自己的明日,天命军是释放你们,还是给你们‘咔嚓’一刀!” 咔嚓一刀?战俘们心中一紧,多数面现恐怖之色,难道天命军真会杀人?难怪从昨晚被俘到现在,连口清水都喝不上…… 现在没有《日内瓦公约》,对待战俘,没有人道可讲,谁让他们自己不争气?如何处置他们,就看天命军的律法,和李自成的态度了。 李自成没想到,饿饭还有这种效果,他咳嗽一声,将战俘们的小声议论压住,“一个连自己都放弃希望的人,还能指望别人怜悯你们?仍在垃圾堆的馒头,吃起来还会香甜吗?别人咬过的甘蔗,还会有味道吗?” 置之死地,而后新生!他们习惯了社会底层的生活,习惯了各种不平等,如果痛骂一顿,没准就醒了! …… 战俘们一时呆住了,他们原以为,天命军的这位大都督,将宣判他们的生死,没想到却是一顿臭骂…… “如果你们对天命军,对这个世界,甚至对你们的父母妻儿,完全失去了作用,那你们也就不必留在这个世界上,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你们再也没有任何痛苦,放心,我会给你们留下全尸!” “啊……”尽管已经考虑到这个结果,但听到自己即将被杀,战俘们还是吃惊不小,家中的娃儿,还有年迈的爹娘…… 便有一名战俘“噗”地跪倒在地,“大都督,小人家中还有爹娘要赡养,小人的堂客身子骨不好,也需要小人回家照顾……” “是呀,大都督,我们已经投降了,再不会与天命军做对了……” 越来越多的战俘跪拜在地,因为身上有绳索,有几人竟然摔倒在地,一时无法起身,只得趴在地上,艰难地挺起脑袋,巴巴地看着李自成。 场面上出现骚动,但战俘们都是被缚,李自成也不担心他们逃了,而是冷着脸道:“求人,是靠不住的,凡事得求自己。” “靠自己?” 李自成继续道:“刚才有人说了,家中有爹娘妻儿,需要你们回去赡养,可是,这点并不能完全打动本都督,你们要向本都督证明,你们对天命军有用,否则,天命军为何用粮食养着你们?” “对天命军有用?”战俘们一时不明白李自成的意思,“大都督,我们能为天命军做些什么?” 李自成扫视了战俘一眼,让他们一个个打住话头,然后让他们起身,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战俘,也让亲兵扶起来,“你们自己说说,能为天命军做些什么?奥,忘了告诉你们,张令将军已经归降了天命军,今日一早,便为天命军办差去了……” “张将军?” 战俘们有些明白了,原来如此……连张将军都降了,他们还有什么犹豫的?再说,他们是战俘,除了归降,还有什么路可走? “大都督,小人愿降!” “小人愿降!” “小人也愿意归降,求大都督收下小人吧……” …… 李自成看着这些充满期盼的战俘,心中暗暗发笑,这些的战俘,还真的没有操守,自己三言两语,他们就要归降,相对而言,还是文官更难对付,要想让文官投降,必须给找他们找出投降的理由…… 也许不能怪这些战俘,他们吃粮当差,和“撞钟”的和尚也没什么区别,他们没有自己的理想,没有国家观念,只为了吃饱肚子,本能地趋吉避凶而已。 “想为天命军效力,也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李自成板着脸道:“你们当中,有谁熟悉水性?站到右边去!” “啊……是……”战俘们一番窜动,过了好一会儿,看守的天命军士兵一番推搡和呼喝,方才安静下来。 第619章 石砫宣慰使 李自成目测之下,大约有九成士兵站到右边,说明他们都会水,也许是生活在大江大河边的人,都有这个比例吧?他们自从出生以来,就要面对无数的河沟塘渠,如果不是自小熟悉水性,大部分人很难成年——早就被淹死了。 更新最快 他看着这些满目期待的士兵,淡淡地道:“本都督打算,从你们当中招收三千水军,不仅要熟悉水性,还要能上舰船,你们当中,如果有谁害怕了,或者不适应舰船,可以退回去,本都督绝对不会责罚。” 右侧的士兵,都是默默无言,相互对视后,却是一动不动,并没有要回到左侧的意思。 李自成趁热打铁,道:“很好,既然你们愿意加入天命军,本都督就要挑选了,”顿了一顿,又道:“如果谁有幸加入天命军,就将正式成为天命军的辅兵,每日饭菜管饱,等操练成熟了,就可以成为战兵,还会有另外的饷银,按月发放,绝对不会拖欠。” “绝不拖欠?” 对这些战俘来说,能发到手的才是粮饷,明军的粮饷虽然标准不低,但常常拖欠,真正到手的部分,只能勉强维持温饱,战功的赏银,更是从未兑现。 右侧的士兵欢呼起来,但左侧的士兵,就是大失所望了,谁让他们不识水性呢? “如果有战功,赏银也是及时兑现,”李自成在成都的各个王府中,得到价值二百四十余万两金银,腰板也随着硬了起来,“天命军的粮饷、赏银,从来没有拖欠过,你们尽管放心。” “多谢大都督!” “小人想要加入天命军。” “只要有粮饷,小人情愿听从大都督的!” …… 李自成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不过,天命军的选材比较严格,不是谁都可以加入的,你们想要加入天命军,就得拿出自己的本事,还要严格遵守天命军的军律。” 天命军的军律,战俘们不知道,暂时不用管,还是先加入再说,“大都督,加入天命军,究竟有什么条件?” “条件其实很简单,”李自成淡淡地道:“就是身子要好,其余的方面,以后都可以操训补足,唯独根基无法改变。” 战俘们又是议论纷纷,都是夸耀自己的身子。 “你们自己说了不算,”李自成让亲兵将站在右侧的士兵全部松了绑,“你们先活动手脚,一会要跑步,谁先到达终点,谁入选的可能性就要大一些。” 战俘们揉着发麻的手脚,虽然尚未早饭,却也顾不得了,只要能入选天命军的水军,以后的日子就要指望了。 跑步的事,其实很简单,每名士兵都会,李自成让他们沿着璧山东侧向前跑,前方有人点数,然后再返回来,大约七八里路程。 战俘们跑步的过程中,李自成带着亲兵,骑着马跟随,他倒不是担心战俘们偷偷跑了,而是沿途查看他们,看看有多少老实巴交的士兵,这些才是他的目标,其实,士兵们身体素质稍稍差些,完全可以通过操训来弥补,只要不是弱到极点。 而那些偷奸耍滑、欺压同伴的人,才是正要要剔除出军队,即便他们的身子骨好, 也不能加入水军,免得将来祸害了整支军队,这一路跑下来,足有七八里,战俘们还是饿着肚子,多多少少能看出一些端倪。 一声枪响,战俘们按照指定的路线,开始沿着璧山向西南方向跑去,不到两里,队伍就出现分化,拖在最后面的战俘,大约有一成,而突出在前面的人,大约也是一成,大部分战俘紧跟在同伴的身后,基本保持着匀速。 最前面的战俘跑到终点时,队尾才刚折返,李自成皱着眉,这才七八里的路程,怎会出现如此大的差别?战俘们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明军的正规军,他们有过操训的经验。 看来,有一部分士兵,必须要淘汰,身子素质太差的人,将无法适应军队的高强度生活。 李自成斩头去尾,速度太慢、横冲直撞的兵油子都被剔除,从中选出三千五百余纯粹的士兵,超过三个千户,让亲兵将他们带下去吃饭。 剩余的士兵中,加上刚才因不会水而没有参加跑步的士兵,经过初步的挑选,将其中的七八十战俘直接剔除,让他们饱餐一顿,直接释放了,让他们回家务农。 还有三千余战俘,重新打散,编为三个千户,然后让他们吃饭,暂时由宋文负责操训。 午后,周坤追赶着大军的步伐,沿江顺流而下,李自成将刚刚招收的三千五百水军交给他,与原先的士兵可以混编,但军官必须由原先的青海水军中的将士担任,保证水军的框架。 水军达到五个千户,基本上达到李自成设定的最低限度,他们将经过简单的操训,便要参与作战了,军律、习惯、思想等,肯定没有达到天命军的要求,但情势紧急,他们必须一边操训,一边参加战斗。 战场是最好操训场所。 青海水军将正式更名为“长江水军”,周坤虽然没有战功,但要掌控五千士兵,还是被李自成提拔为水军游击将军。 周坤南下的时候,还有一些大型舰船无法沿河带过来,留在青海,可以继续操训水军,作为长江水军的预备队。 他从青海带来的船只,数量严重不足,沿途又购买了一些上好的商船、渔船,虽然无法作为战船出战,但操训、运输士兵还是可以的。 江津县的江段,并非交通要道,作为长江水军的基地,实在太过牵强,但下游的江段,暂时不在天命军的手中,周坤只得在此屯军,暂时分出人手,一部分在陆上操训军纪军律,大部分都在江面操训水军的战术。 岸上并没有正式的军营,反正很快就要离开江津南下,建房子也是浪费,搭建帐篷更便利。 两日之后,张令回来了,见到李自成,参拜之后,便急急火火叫道:“大都督,三关都拿下了,还有重庆府,守军都预备投靠天命军。” “这么快?”李自成大喜,后世和今生,他从未去过重庆,还有拱卫重庆府的三关,“待明日天明,我将亲自去接收三关!” 宋文却是不放心,“大都督,还是属下去吧,属下的士兵都是步兵,在山道上通行,也是便利些!” “也好!”李自成并不是担心张令出什么幺蛾子,他要看看重庆外围的地形,重庆乃是川东的重镇,以后可要好好经营。 “大都督,”张令却是紧皱眉头,“在下听说,当日巡抚王维章大人征调各地兵马的时候,除了重庆府,还有多地受到调令……” “奥?”李自成一愣,“张将军是说,还会有各地的军队,陆续赶往成都?” “这个,在下不知,”张令道:“其实,四川的主要军力,还是部署在成都、重庆一线,他处并无多少兵马,亦不足虑,唯有石砫宣慰使秦良玉一路,大都督千万当心……” “秦良玉?”李自成搜肠刮肚,终于想起她的一些事情,“张将军是说,石砫宣慰使马祥麟的母亲秦良玉,亦有可能来救成都?” “这个……在下不能完全确定,但大都督拿下重庆,秦良玉必定不会袖手旁观,石砫宣慰司隶属于重庆府,秦良玉又是忠于朝廷,”张令道:“在下听说,秦良玉已经起兵……她属下的白杆兵,战斗力十分强悍,当年曾在辽东与鞑子一战,三千士兵虽然全部阵亡,但击杀鞑子近万,朝廷加封她为‘夫人’……” 李自成觉得奇怪,“咦,既然三千白杆兵全军覆没,秦良玉为何没有战死?” 张令道:“当日秦良玉并没有随军出征,她的兄长秦邦屏战死浑河……” 李自成唏嘘不已,一个土司,能为大明尽忠,实在难得,心中便有了一些想法,“这秦良玉,还有他的儿子马祥麟,似乎都是汉人,为何成了土司?” “大都督,马祥麟乃是汉代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三国时代的马超,亦是其先祖,这个马祥麟,与传说中的马超一样,白马银枪,作战十分勇猛,深得朝廷赏识,其母秦良玉,更是传说中天人一般,在马祥麟年幼的时候,曾经代理过石砫宣慰使,亦是一名武将,巾帼英雄……” 李自成这才大致弄清了这个石砫宣慰使,马家是汉代名将,但一直驻扎西部边陲,到了马超这一代,更是侵染了不少异族的血统,因此已经与汉人有很大的差别,一般比较强悍。 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过世早,当时马祥麟年幼,便暂代了石砫宣慰使一职,没想到这名女将,比夫君还要强悍,属下的白杆兵,战斗力更是令人生畏! 不过,至少秦良玉母子都是汉人,又在辽东与鞑子作战过,李自成便对她有了好感,“以张将军看,能否招降秦良玉?” “恐怕很难,”张令摇摇头,“在整个四川,秦良玉和马家,应该是对朝廷最为忠贞之人,秦良玉兄长秦邦屏、弟弟秦民屏,都是为朝廷战死,秦邦屏之子秦翼明、秦拱明,秦民屏之子秦佐明、秦祚明,都有朝廷授予的官身,秦良玉的儿子、现任石砫宣慰使马祥麟,还曾追随卢象升在湖广征剿流寇,秦家、马家对朝廷的重心,由此可见一斑!” 李自成沉思片刻,明知很难,却还是不肯放弃秦良玉,这样的忠贞之家,难道非得灭了? 第620章 白市里驿站 第621 渡江 出了白市里,进入中梁山,便是护卫重庆府的第一关——龙洞关,龙洞关便在中梁山顶,前面不过十余里,就是中梁山的东麓,也是护卫重庆府的第二关——二郎关。 更新最快 与龙洞关、二郎关相比,第三关佛图关才是真正的天险,佛图关是一座独立的城堡,用条石叠砌而成的,城墙高达三丈,厚约一丈五,有迎庆、泰安、顺风、大城关门四道,关墙南北靠近长江和嘉陵江,以悬崖为屏障,高大坚固,关呈三角形,范围较大,远望犹如雄伟的古堡,易守难攻。 幸好佛图关已经被张令劝降,关内驻扎的都是天命军,接应李自成入了关城,关城距离重庆府不过十里,李自成并没有留下观看“佛图夜雨”,而是直接去了重庆府。 宋文、张令来到城外,将李自成接入府城。 李自成大喜,占据了重庆府,让周坤的水军沿江截击朝廷大军的策略,已经完成了一小半,有了重庆这个富庶的地方作为水军的补给基地,水军不用担心粮食等补给问题,加上重庆半封闭的山城结构,将来发展火器,也不用担心泄密。 当晚,城内开了庆功宴,原先的知府留任,成为天命都督府属下的重庆知府。 李自成多喝了几杯,便早早睡下了,半夜却被何小米推行,“大都督,紧急军情!” 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紧急军情?难道张令是诈降?李自成睁开双目,翻身坐起,何小米已经点上灯烛,房间内一片通明,他接过何小米递上的讯息,打开一看,顿时皱了眉头。 半响方道:“小米,立即给周坤传讯,水军向上游撤退,护卫重庆府,让石砫土司的白杆兵在綦江口过江。” “是,大都督!”何小米走到门口,却又停住脚步,“大都督,要通知宋将军与张将军吗?” “不用,他们晚上喝了不少酒,就让他们休息一夜吧,”李自成道:“给双喜传讯,撤出长江口,让石砫土司在璧山以东的开阔地带扎营。” “属下明白!” 何小米走后,李自成再无睡意,靠在床上思索良久,直待酒意上涌,方才沉沉睡去。 天明之后,李自成立即召见宋文、张令。 宋文、张令已经得到石砫土司马祥麟率兵西进的讯息,忙小跑着来见李自成,“大都督!” “不用多礼,起身吧,”李自成让二人落座,也不奉茶,道:“你们已经知道马祥麟引兵西进的讯息了?” “属下已经知道了,”宋文原本有些紧张,见李自成一副淡定的样子,心中稍定,“大都督,属下已经准备好了……” 张令却道:“大都督,要不要用水军阻止马祥麟渡江?” “阻止?阻止马祥麟渡江,难道我们要渡江,去他们最为熟悉的山地作战?”李自成淡淡一笑,“马祥麟的军队还在江南,随时威胁周坤部的水军,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先行剿灭了。” “大都督……”张令一愣,随即拱起双手,“属下明白了,大都督算计,高人一筹……” “别给本都督戴高帽了,”李自成笑道:“宋将军,立即整顿兵马,返回璧山。” “是,大都督!”宋文知道,又要战斗了,而且还是传说中的白杆兵,兴奋之情,已经洋溢在脸上。 “张将军,”李自成又道:“立即将重庆府和三关的士兵集结起来,赶往璧山,加上当地的三千士兵,一同操训,必要的时候,你部将作为先部,吸引马祥麟的注意力。” “是,大都督!” 李自成匆匆吃过早餐,便将亲兵集中起来,快速往回赶,到得晚间,方才赶到璧山,但宋文、张令部是步兵,此时尚在白市里。 李过匆忙过来迎接,“属下叩见大都督!” “双喜别多礼,”李自成让他起身,道:“怎么样,马祥麟渡江了没有?” “还没有,属下着人打探,马祥麟刚刚在对岸驻扎,”李过道:“大都督,要‘半渡而击’吗?长江在此处的渡口虽多,但属下一定能探到敌军的讯息……” “不用,‘半渡而击’,只能算阴谋,就是打了胜仗,马祥麟也不会服输,”李自成道:“再说了,半渡而击,就算打败了马祥麟,江南的士兵,还可以逃往深山,难以聚歼!” “大都督是说,在江北全歼了马祥麟的军队?”李过将信将疑,“那……等他们渡江之后,要不要用水军封锁长江?” “不用,”李自成摇头,“石砫土司不会就这么点兵力,如果封锁了长江,后续的援军将如何渡江?” “啊……”李过方才想起,坐在对面的,乃是大都督,区区五千土司的兵马,在天命军的面前,还能逃出生天? 长江南岸,綦江口。 这是綦江与长江的交汇处,滩涂相对平坦,非常适合大军渡江,马祥麟的五千白杆兵,全部集中在江口,准备利用征剿而来的商船和民船渡江。 “大人,何时渡江?” “着人查探清楚了吗?”马祥麟皱起眉头,皮肤牵动空洞的左眼,显得极为狰狞,“江边确实没有流寇?” “没有流寇,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到来,”裨将秦永成道:“属下愿意领兵渡江,充作先锋。” “嗯,”马祥麟点点头,“秦将军小心了,如果发现流寇,不要恋战,即刻退回来,防备流寇‘半渡而击’!” “属下明白,属下会以大局为重!”秦永成拱起双手,向马祥麟行了一礼,便点起一千士兵,先行上了渡船。 马祥麟半眯着仅有的一只眼,遥遥地看向奔腾的江面,秦永成的一千士兵,已经过了江心,他的心中有些许不安,白杆兵出征,除了在辽东的那一次,一向战无不胜,但今日他亲自统兵,却有着莫名的不安。 流寇在江北有伏兵吗? 还是,流寇根本就不是正规的军队,连周围的局势都没有查探清楚? 马祥麟忽然怀疑自己的感觉了,不会的,区区流寇而已,自己又不是没打过,他将长枪猛地向地上一戳,“渡河!” 后续的士兵开始渡河,因为船只的数量不足,能登船的只有不到一个千户的士兵,马祥麟作为主将,原本应该第二次随船渡江,他担心前面的秦永成出什么岔子,硬是要先过去看看。 让马祥麟有些意外的是,流寇没有在江岸留下伏兵,秦永成已经登陆,在滩头建立了防御阵型,但并没有见到流寇的军队,最多只有一两名流寇的探子。 秦永成小跑着迎过来,“大人,附近十里之内,都查探过了,并没有流寇的大队人马。” “嗯,”马祥麟眯缝着仅有一只眼,“继续打探,扩大搜索距离。” “是,大人!” 马祥麟看着眼前的一马平川,心中大定,在这样的地形上,流寇很难有伏兵,只要白杆兵全部渡江,就能碾压流寇。 璧山东侧,李自成头戴毡帽,身穿着天命军常见的迷彩军服,端坐在黄鬃马上,正听着游骑的汇报。 宋文有些急不可耐了,“大都督,白杆兵又有一批士兵渡江,现在应该有两千了吧?” “宋将军觉得,只要歼灭了这些白杆兵,就能让马祥麟和秦良玉屈服?”李自成淡淡一笑,道:“白杆兵也不是没有损兵折将的经历,辽东浑河一战,三千白杆兵全军覆没,连秦良玉的兄长秦邦屏都战死了,但秦良玉屈服了吗?” 宋文躬身道:“大都督的意思……” 李自成道:“渡河的白杆兵,能擒则擒,特别是马祥麟,最好能留下,我有大用!” “大都督,战场之上,如果没有杀戮,恐怕很难劝降马祥麟……” “那是自然,这是战场,不是学校,即便要教化,也要先折服人心,”李自成道:“战场之上,先将二十门火炮准备好了,先将白杆兵的气势打下来。” “是,大都督!”宋文已经选好了地形,就在璧山以东,他的属下,现在就掩藏在璧山的丛林中,就等着白杆兵到来了。 李自成向璧山看了一眼,道:“张令怎么样?士兵们整顿完毕吗?” “回大都督,张令部整顿已毕,”宋文道:“张令部原本都是士兵,只是从中抽调了部分水军,只要重新编制便可。” “宋将军,这里交给你了,”李自成越过璧山,看到正在整训的张令,便道:“张将军,士兵整训得怎么样了?” “回大都督,都整训好了,”张令给李自成行了一礼,“他们随时可以上战场了,求大都督明示!” “等白杆兵全部越过渡过江,你们就翻越璧山,向白杆兵发动攻击,”李自成道:“这些士兵都是刚刚整编过,不用强攻,保护好他们,白杆兵可不是好惹的。” “谢大都督,不过……” “张将军不必逞强,你部不过四五千士兵,即便能打败白杆兵,又能如何?”李自成拍拍张令的膀子,道:“我要的是全歼,或者是生擒,你,能做得到吗?” “这……”张令的额头上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属下……” “张将军不用紧张,这不是你的过错,敢与白杆兵对敌,你的勇气不错,”李自成笑道:“但我不主张与白杆兵拼消耗,能完胜的结果,为什么让兄弟们白白伤亡?” “是,大都督,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李自成道:“你的任务,就是吸引白杆兵!” 第622章 一骑绝尘 五千白杆兵刚刚渡过长江,尚未立下大营,秦永成便得到流寇的讯息:四千流寇,身着明军的铠甲,向白杆兵逼过来! 秦永成立即将讯息汇报马祥麟,便要带着先锋的将士前去应敌。 更新最快 “这是哪一部的流寇?打着什么旗号?”马祥麟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千套明军的铠甲,那明军至少损失了四千人,这流寇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估量。 白杆兵出征,以少打多那是常有的事,但这一次出征,对手的情况却是不明,这才多长时间,已经从成都赶到重庆了,后面有没有明军尾随?明军损失了多少士兵,他一概不知,因为刚刚渡过长江,他还来不及与明军各部取得联系。 “回大人,流寇打出的旗号,是九州军旗,据说是天命军……” “天命军?”马祥麟至脑中过了一遍,却是从未听说过,“他们的头领是谁?原先在哪一带流窜?” “这个……小人只知道他们的头领叫什么李自成,是天命军的大都督……” “李自成?大都督?”马祥麟轻轻念叨着,还是没听说过,“朝廷的大军正在湖广全力剿贼,会不会是某一头领的属下,逃出一部分,流窜至四川?” “这个,属下不知……” 马祥麟无法责怪秦永成,他也是刚刚渡过长江,对于成都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概不知。 这时,张令的士兵已经呼喊着逼过来,秦永成急了,“大人,流寇来了……” “慌什么?先列好阵型,”马祥麟远远望去,见流寇不仅身着明军的铠甲,阵型也是严谨,他不敢大意,便让秦永成小心为上。 秦永成大喜,立即提刀上马,带着一个千户的士兵前去应敌,马祥麟则是远远观看着战场的形式。 让他惊讶的是,流寇不仅铠甲、武器精粮,战斗力也是不弱,秦永成的士兵数量少,渐渐被围在核心,连秦永成自己也被流寇包围了。 这还是流寇吗?怎么深通明军的阵法?马祥麟暗暗吃惊,但秦永年被围,他不能见死不救,再说尚不及立下大营,除了击退流寇,并没有可以依靠的大营驻守。 他单手举起亮银枪,向天际一具,口中大叫道:“冲,随我出征,冲散流寇!”左手一拉马缰,已是飞身向前冲去。 白杆兵见宣慰使大人亲自上阵,忙迈开双腿,紧紧跟了过去。 对面的张令正杀得兴起,仗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完全有可能将这些白杆兵歼灭了,在空旷的平地上,“白杆”除了比腰刀更长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势。 猛然间视线中看到一名银盔银甲的白袍将军,知道是马祥麟,张令有心要试试马祥麟的武功,但想起了李自成的叮嘱,忙把手一招,率军向璧山的方向撤去。 秦永成正在苦苦厮杀,忽地周围一松,流寇撤围而去,正迟疑间,却是看到宣慰使大人正挺枪跃马飞奔而来,顿时心中增加了底气,不由分说,便带着先锋军向流寇追逐而去。 马祥麟本不欲追赶,但秦永成已经追赶过去了,担心他人少吃亏,便也随着追了过去,刚好他来到战场,一个流寇都未杀,心中也有些不甘。 追击了七八里,前面已是遥遥地看到璧山了,张令部的士兵忽地左右一分,分别奔南北方而去。 马祥麟大惊,流寇在败亡之余,还能保持阵型,哪像一贯流窜作战、根本没有时间操训的流寇?前面便是璧山,万一有流寇的伏兵,自己岂不腹背受敌? 他连忙勒住马缰,明军士兵们停止追击,忽地身后传来了剧烈的马蹄声,马祥麟回头一看,顿时暗暗叫苦…… 数千骑兵,从南北方而来,沿江切断了白杆兵撤退的道路,运输船都在江边,被骑兵这一截,他们已经无法回到江边了。 如果强行撤退,去江边夺取船只……马祥麟不禁打个冷战,在数千骑兵面前,步兵就是再强,在不可能穿透过去。 这时,刚刚还在败逃的那些流寇,也是立住脚步,但只是远远地观望,并没有逼近过来。 但这样一来,两侧的道路也被堵死了,马祥麟相信,如果白杆兵向两侧突围,他们一定会堵截,只要坚持一柱香的时间,流寇的骑兵便会赶过去…… 怎么办? 马祥麟虽然作战经验丰富,但这一刻,他似乎觉得落到流寇的圈套了,后面、两侧……他的心中忽地一动,不是还有前面吗?前面是璧山,只要上了山,不但能借助树木的掩护,而且也能发挥白杆兵的优势,将战斗力发挥道极致。 明知璧山可能有伏兵,但马祥麟已经无路可走了,只得挥舞着银枪,让士兵们尽快靠近璧山。 说也奇怪,后面的骑兵,还有两侧的流寇,都是远远地观看,却并不过来围攻,特别是后面的骑兵,在左右两翼完全合围后,却是放缓马速,衔尾而行。 马祥麟情知不妙,却是无法,只得快速向璧山靠近,只要上了璧山,就能利用地形上的优势,甩开流寇,至于下一步的走向,他已经无法估量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距离璧山只有两三里的时候,马祥麟的心终于沉入谷地,树丛中隐隐绰绰,显然是流寇的伏兵。 只有这一条路了,拼着损失些士兵,也要抢占璧山,马祥麟豁出去,总好过全军覆没! “轰……隆……” 数声炮响,树丛中冒出一股股青烟,火炮显然隐藏在丛林中,马祥麟呆了一呆,很快便被士兵的惨叫声和嚎哭声打断。 开花弹在人丛中爆炸,落弹点附近,残肢和血液齐飞,天空如同下了一场连汤带水的元宵雨…… 白杆兵的伤兵,度过最初的麻木之后,随即便是凄厉地惨叫,他们虽然精于山地战,却同样是血肉之躯,一样会伤痛,一样会死亡…… 马祥麟恨不得将流寇的脑袋割下来,充作自己的夜壶,但他们的火炮,实在太犀利,落地还会爆炸,比明军的都强。 他有心单骑闯关,将流寇的炮兵一个个割了脑袋,但裨将秦永成、秦衍祚,都司胡明臣死死拉住他,“大人,危险,流寇的火炮,用的是开花弹……” “怕什么,老子不是经常单骑冲阵骂?”马祥麟气得爆了粗口,他一向喜欢单骑冲阵,取敌将首级,连箭矢都不顾,所以被射瞎了一只眼,但也赢得 “赵子龙”、“小马超”的美誉。 “大人……” “怎么,难道任由流寇的火炮肆虐兄弟们?”马祥麟虽是停下脚步,口中却是不服。 “大人,只要我们接近璧山……” “对,加快速度,尽快攀上璧山,将这些流寇斩尽杀绝,为伤亡的兄弟们报仇!”马祥麟银枪一挥,士兵们顿时加快脚步,小跑着扑向璧山。 眼看着只有四百步了,树丛中流寇的身形,已是看得请清清楚楚,连他们的脸蛋和身上穿着的衣服……咦?马祥麟吃了一惊,纽扣的服饰怎的如此怪异?竟然和树木的颜色十分类似,若不是黑色的头发,和故意在树丛中走动,恐怕很难发现…… “砰,砰,砰……” 就在马祥麟迟疑的时候,西宁步枪响了,跑在最前面的白杆兵,顿时倒下一大片,有两名士兵倒在马祥麟的身前,身子砸在马脚上…… 马祥麟顿时魂飞魄散,流寇的枪声一响,这边至少倒下了数十士兵,四百步的距离……这仗还怎的打,白杆兵简直就是送死…… 更要命的是,他就在流寇火#枪的射程之内,刚才若不是运气好…… 既然如此,倒不如拼一下,只要杀散璧山上的流寇……马祥麟二话不说,他一带马缰,双腿夹住马腹,用枪杆狠狠抽打着马臀,整个人像是离弦之箭,飞一般扑向璧山。 秦永成、秦衍祚刚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马祥麟已经去得远了,只得一带马缰,紧紧跟在马祥麟的身后,口中大叫:“出击,杀上璧山……” 宋文眼见一道白影突出阵前,知道马祥麟的个人英雄主义的毛病又犯了,遂冷冷一笑,道:“大都督说了,要生擒马祥麟,你们这个小旗,先瞄准,进入百步后,射马,其余的人,先射倒跟在他身后的人,免得到时候他们抢人!” “是,将军!”最靠近宋文身边的那个小旗,士兵们都是用步枪瞄准了马祥麟的战马,而马祥麟的身后,秦永成、秦衍祚等人都是坠马了,不知道是人中了弹,还是战马中弹! 看着一骑绝尘的马祥麟,宋文抚摸着颌下的短须,心中暗道:这次战斗过后,也许他这个游击将军的身份,又该向上提一提,不知道是不是参将…… 马祥麟全力冲刺,完全没有顾及身后的情形,前方步枪射来的子弹,他想用银枪拨开,可是子弹太小,速度又远远超出他的想象,银枪根本沾不上子弹的边。 他豁出去了,干脆不管前方的子弹,与时间赛跑,他双手挺枪,伏在马背上,只要进入攻击范围,他会毫不犹豫将银枪送出去,将流寇刺个透心凉…… 第623章 秦良玉的疑惑 马祥麟眼看着就要接近璧山东麓了,他的双手将银枪紧了紧,随时预备向前刺出。 更新最快 “砰、砰、砰……” 一阵杂乱的枪声,在马祥麟的耳边幻化为一曲魔音,马祥麟情知不妙,想要从马背上滚翻出去,但双脚套在马鞍中,一时抽不开。 已经不需要了,战马仰天长鸣,随即向右侧一歪,重重摔倒在地,马祥麟的右脚还在马鞍中,被战马压住,一时无法起身。 璧山上冲出十余名士兵,向马祥麟直扑过来,马祥麟待要拾起银枪,但银枪太长,他侧躺在地上施展不开,被数柄短刀压在脖子上,只得束手就擒。 天命军的士兵,迅速将马祥麟绑缚结实,押回璧山。 胡明臣的脑子“嗡”地一下,眼前发黑,双腿一软,晕了过去,在晕过去之前,还是叫了一声:“快,救回宣慰司大人……” 白杆兵发了疯似的向璧山猛扑,但没有了马祥麟这个顾忌,他们扑得越凶,便死得越快…… 马祥麟被俘,胡明臣晕倒,秦永成、秦衍祚生死不明! 白杆兵已经群龙无首,在巨大的伤亡面前,早已打起了退堂鼓,李过部的骑兵、张令部的步兵,都是缓缓向中间靠拢。 璧山上的天命军开始向白杆兵喊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插翅也难飞……” “马祥麟已经被俘,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降者免死!” …… 白杆兵既没有逃跑的路径,也没有指挥的将领,只得抛掉白杆枪,跪地投降,任由天命军缚了。 战斗结束后,张令查点了战俘人数,急匆匆来见李自成,“大都督,俘获了三千余白杆兵,其余的伤兵,都被补了致命的一刀……” “才三千?”李自成苦笑着摇头,“这是他们自找的,如果不是拼死抵抗,我又何必害了他们的性命?” “大都督,这是战场,怨不得我们……”张令尚未从战场上回味过来,口中喃喃地道:“白杆兵,这就被全歼了……” “哈哈,”李自成大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神话都是不堪一击,“张将军,我们全歼的只是白杆兵的一部,马祥麟部被歼,秦良玉岂会干休?” “能不能用马祥麟要挟秦良玉……”张令道:“大都督,我们要不要给秦良玉传讯?” “这是个好主意,”李自成笑道:“张将军,立即着人给秦良玉传讯,看看马祥麟在她心目中有多大的份量,这可是是她唯一的儿子!” “是,大都督!” 张令走后,李自成又让何小米传讯:严密监视石砫宣慰司的动向! 宋文也来了,面上挂着笑,“大都督,马祥麟被俘,大都督要不要见见他?” “暂时不用,”李自成摇摇头,“先晾他几日再说,磨磨他的性子!” 宋文点头,“大都督,我们是否等着秦良玉的到来?” “等?那要浪费多少时间?明军得到四川的讯息,很快就要打过来,”李自成摇头,道:“趁着秦良玉未至,咱们加紧进兵。” 李自成原本要兵分两路,周坤部的水军,在部分步兵的协助下,沿江东下,尽快赶到奉节;李过部的骑兵,汇合大部分步兵,将沿着华蓥山、渠江,尽快赶到夔州府,堵住川东与湖广之间的通道。 但秦良玉为替马祥麟复仇,可能增派兵马,李自成一时不敢分兵,便由宋文部沿着江岸,协助周坤部东下,而李过部的骑兵,在张令部的策应下,走江岸的外围,顺便拿下顺庆府。 李自成是随着宋文部同行的,大军势如破竹,沿着长江,一路拿下长寿县、涪州、丰都县和忠州,行程数百里。 石砫宣慰司。 已经年逾花甲的秦良玉,已经很少抛头露面,她早已将宣慰司大小事宜一并交给马祥麟,自己则是安享晚年,除了崇祯七年张献忠入川,她曾亲兵提兵去救,一向连秦翼明、秦拱明、秦佐明、秦祚明都很少能见到她。 这一日,秦良玉在侍女的陪伴下,正在后院侍弄着菜园地,秦拱明急急火火从外面闯入,“姑姑,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一惊一乍的?”秦良玉头也不抬,继续侍弄着心爱的白菜,“拱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都是都督的人了,还当自己是毛头小子?遇事就不能稳重点?” “姑姑……”秦拱明停住脚步,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喘着粗气道:“祥麟他……” “祥麟怎么了?难道打了败仗不成?不过一群流寇而已……”秦良玉从菜叶上翻找出一只小青虫,随手铲做两段。 “祥麟他全军覆没了……” “奥……啊……”秦良玉身子一颤,不知觉直起身子,逼视着秦拱明,“拱明,你说什么?” 秦拱明壮着胆子,小声道:“姑姑,祥麟表弟真的全军覆没了,连表弟也是被俘……” 秦良玉咬着牙道:“讯息是谁传过来的?是否确切?” “讯息是运输船上的船工传过来的,虽然不太详尽,但讯息千真万确……” “流寇有多少人?是哪路人马?”秦良玉几乎一字一句,“祥麟一向勇猛,即便战败,也只有为国尽忠,为何被俘?” 秦拱明并不知道详情,只得支吾着道:“这个……” “废物!”秦良玉低声骂了一句,随即气冲冲回到正厅,立即布置人手。 只用了一日的时间,秦良玉便聚集起一万溪峒的士兵,都督秦拱明领三千士兵,作为先锋,参将秦佐明护卫在身边,连已经被朝廷解除官职的秦翼明,也是作为亲兵统领随行。 宣慰司府,只留下参将秦祚明坐镇策应。 秦良玉尽起葫芦溪中的船只,大军却是沿着山路穿行,她原本预备在丰都县或是忠州渡江,到了江边,却发现这两处渡口,都被流寇占据了,心中不禁大骇,流寇进兵的速度,也是太快了…… 幸好流寇的水军已经过了忠州,往下游而去,秦良玉便从丰都与忠州之间大山溪渡江,在对岸的龚田包登陆,虽然不如丰都、忠州便利,却也能让大军快速渡过。 秦良玉派出游骑,四处打探流寇的讯息,连同马祥麟兵败的讯息,也是得到不少。 每一次讯息,都让秦良玉惊叹不已,对面的流寇,根本不像原先的那些流寇,劫掠一番,便四散而逃。 将所有的讯息集中起来,秦良玉渐渐理出头绪,天命军不像是流寇,更像是敌国,大军每到一处,不但不掳掠,反而安抚当地的百姓,建立自己的官府。 汉高祖自西川立国,刘玄德也是据西川建立半壁江山,难道流寇要学汉高祖、刘玄德二人,留在四川不走了? 秦良玉正迟疑不决,游骑却是回报:流寇的水军自忠州逆水而上,返回丰都,石砫宣慰司的大小运输船只,尽皆被俘! 秦良玉大惊,如果失去了运输的船只,军队便无法返回石砫宣慰司,无论战果如何,后路已经被断了,为今之计,只剩下向前进攻一条路。 进攻不是不可选择,但现在的情势,却是被迫进攻! 难道这是流寇设下的圈套? 秦良玉忽地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是流寇设下的计谋……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计谋在等着她,难道自己每一步的行踪,都在流寇的算计之内? 她宁愿相信,流寇水军回师丰都,只是一种巧合,目的是与丰都的陆路军队汇合,将兵力集中起来。 但秦翼明告诉她,大军渡江以来,虽然派出大量的游骑,却未见任何明军! 究竟怎么回事?秦良玉的眉头,不知不觉皱紧了,从额头到下巴,到处都是沟沟壑壑,就像这东川的土地。 双桂山下,李自成与水路返回的周坤部汇合,完成了对秦良玉部的合围。 周坤眉飞色舞,“大都督,长江之中,属下已经将秦良玉的运输船全歼了,她要回石砫,只能插上翅膀了。” “周将军万万不可轻敌,”李自成道:“葫芦溪之中,是否藏有运输船?再说,秦良玉经营石砫宣慰司多年,谁知道她会不会留下后手?” “葫芦溪中,属下着人追击了十里,并无发现船只,回程的时候,属下在丰都与忠州之间,沿途留下少量水军驻防,尤其监视着葫芦溪,”周坤忽地变了脸色,“如果秦良玉留下什么后手,属下就不知道了……” “也未必有,”李自成道:“不过,我们要做好各种最坏的打算,万万不可沾沾自喜,与秦良玉这一战,对我们十分重要,要是按照我们的计划发展下去,不仅石砫宣慰司可以安定,对于将来的长江防线,也有莫大的好处。” “属下明白,属下绝不敢掉以轻心,属下会时时查探沿江的驻军!”周坤顿了一顿,又道:“大都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试探着攻击?” “暂时别急,”李自成道:“先向秦良玉派出使者,先礼后兵嘛!” “使者?”周坤顿时张大了嘴巴,良久方道:“大都督,秦良玉会和谈吗?” “当然不会,”李自成微微一笑,道:“如果现在与我们和谈,她就不是秦良玉了,不过,我先给她一条路,将来她要是无路可走,说不定就会想起这条路!” “将来……”周坤呆了半响,方才明白大都督的意思,不由使劲点着头! 第624章 普通的使者 第625章 白杆兵 第626章 全军覆没 白杆兵虽然遭受了不小的打击,但他们义无反顾,沿着山垄般高低不平的小山丘,毫不迟疑地向前窜行。 更新最快 秦拱明有过片刻的犹豫,但城头上的山地炮,大部分已经停止射击,只有一两门山地炮,不时射出一两枚开花弹,因为距离的问题,很难落到人群中,对于白杆兵已经没有多少威胁。 他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心中默默念叨着:已经进入火炮的盲区,只要逼近天命军,就能发挥“白杆”的作用了! 白杆兵,就是以持白杆长矛为主的部队,这种白杆长矛是秦良玉根据当地的地势特点而创制的武器,用结实的白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铁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必要时,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便可作为越山攀墙的工具,悬崖峭壁瞬间可攀,非常适宜于山地作战。 即便在平地上,白杆长矛也是长兵器,非常适合近身作战。 白杆兵们似乎感应到秦拱明的心思,都是奋勇争先,在他们的眼中,对面的天命军,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流寇,不知道从哪座府县缴获了明军的火炮,刚才让本方的兄弟吃了亏,现在一定要扳回来,即便不是为了复仇,也要为白杆兵的荣誉而战。 宋文将望远镜交给身边的亲兵,他虽然年龄偏大,但白杆兵就在两三百步的正前方,已经用不着望远镜了。 看着不断涌过来的白杆兵,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将军,只有二百步了!” 宋文依然没有说话,二百步的距离,非常适合射击,不过,一旦白杆兵遭受重创,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撤退?放近些,再放近些,即便白杆兵想要撤退,也难以逃脱西宁步枪的射程! “将军,一百步了,白杆兵前部已经进入一百步的死亡线!” “射击!”宋文终于吐出两个字,心中如释重负。 “砰,砰,砰……” 第一排的枪手,足有千人,他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宋文话音刚落,他们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千余颗子弹,组成一道密集的火力网,向着白杆兵平推过去。 “吽……啊……嘭嘭……” 最前面的白杆兵,在子弹穿体的一刹那,方才发出惊呼声,但已经太迟了,他们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便一个个摔倒在地,填塞了一个个沟垄,又形成新的人体沟垄…… 跟在后面的士兵,只听到一阵“噼噼啪啪”之声,便看到同伴集体摔倒在地,他们同样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还以为前面有人跌倒,引发了多米诺骨牌。 前面的人倒下,正好给他们让出了机会,白杆兵们绕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出击,再后面的白杆兵,因为看不到,只能踏着同伴的尸体前进了。 天命军也没闲着,第二排枪手稍稍等待了片刻,见白杆兵又上来了,方才扣动扳机。 一轮射击,五千六百枪手,射出了五千六百颗子弹,对面的白杆兵又是步兵,命中率至少达到四成。 白杆兵伤亡过半,最先摔倒的伤兵,这会终于发出阵阵惨叫,在百步的死亡线上,回荡成一首极为真实的悲惨交响乐…… 这时,冲在最前面的白杆兵已经明白过来了,同伴们不是被坎坷的山路绊倒,而是死在流寇的火铳之下! 惊慌之余,他们放缓了脚步,想要仔细观察一番。 但潮水岂能在半途中止?后面的白杆兵不明白真相,还是奋力前行,前面的白杆兵立脚不住,被挤压着前行,人群更加密集。 这是天命军最希望的场景,人群越密集,步枪子弹的命中率就会越高! 宋文岂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不断呼喊着,命令士兵加快射击的速度,白杆兵的潮头,不断向后方退缩,最前面的白杆兵,差不多在一百五十步之外了。 这样的距离,天命军的士兵还是十分喜欢。 当第四排的枪手射出子弹后,已经将白杆兵打穿了——他们已经看到了队尾,以及远远督战的秦拱明! 秦拱明不知是没看清战场的形式,还是被惊呆了,竟然没有发出一道命令。 但白杆兵的士兵看清了形式,像是潮头撞上了岩石,被击得支离破碎,地上到处都是白杆兵的尸体和伤兵,想要继续进攻,必须翻越前面的尸山。 天命军的枪口,已经从前胸的转为脑袋,脑袋以下,已经被尸山阻挡,很难再瞄准了。 “不好,天命军的火铳太厉害……” 明白战场形式的白杆兵,再不敢翻越尸堆,或是从两侧绕过去,不待秦拱明下令,已是转身便逃。 “张令将白杆兵吹得跟天兵似的,在西宁步枪面前,亦不过如此?”宋文冷冷一笑,大喝道:“继续射击,别让白杆兵跑了……” 秦拱明跟傻子似的,这会才看出门道——三千白杆兵,几乎全军覆没! “快,快撤回来!” 白杆兵擅自撤退,秦拱明不但没有责罚,反而为他们加油鼓劲,在他的心中,能撤回一个是一个,天命军的火铳太犀利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明明已经进入天命军的阵前,为何看不到白杆兵出击?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击碎了秦拱明的所有梦想,正在逃窜的上百白杆兵,像是集体中了魔法,一个个扑倒在沟壑里…… 天命军的阵前,已经没有了站立的白杆兵,但凡有白杆伤兵欲待起身,都会被点射,凌乱而单调的枪声,笼罩着白杆兵的四周! “啊……”秦拱明的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型,这次他亲眼看到,超过百名士兵,在这短短的一瞬,就这么丢了性命…… 白杆兵尚未死绝,阵阵凄惨而绝望的叫喊声,像刀子般割着秦拱明的心,三千,三千白杆兵啊,这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轰……隆……” 一枚开花弹,在秦拱明身前数十步的地方炸出一道浅坑,弹片横飞、碎石乱舞,险些将一名亲卫击倒。 秦拱明正对着弹坑中燃起的烟雾发呆,一名亲兵却是叫道:“都督快走,天命军恐怕就要追击了……” “对,快走!”秦拱明这才醒悟过来,三千士兵没了,他成了光杆的都督,弄不好会和马祥麟一样,成为天命军的战俘。 他拨转马头,带着督战的亲卫,忙沿着原路返回猫耳山。 “将军,督战的白杆兵军官跑了,追不追?” 宋文朝着秦拱明逃跑的方向吐了口吐沫,笑着道:“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你能追得上?” “那……要不要用山地炮发射几枚开花弹?” “发射开花弹?为他们送行?”宋文没好气地道:“他们不过数十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即便在山地炮的射程内,谁有这么好的准头?真是浪费开花弹!” “那就这么让他们跑了?”亲兵有些不舍,见宋文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好讪讪道:“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向大都督传讯,同时打扫战场,将这些白杆兵的伤兵解决了,”宋文道:“然后向猫耳山迫近,尽快与大都督汇合!” 打扫战场的事,天命军再熟悉不过,伤兵一律补上致命的一刀,这次战斗,并没有战俘。 尸体被一一搜身,然后扒下铠甲,与武器堆积在一处,尸体架在枯枝败叶上,一把火烧了。 秦拱明带着亲卫,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在山道遇上秦良玉的大军,忙翻身下马,跪拜在地,“姑姑,侄儿……” “咦,拱明,你怎么在这儿?”秦良玉左右顾盼,发现秦拱明身边只有数十亲卫,“不是让你攻打忠州吗?” 秦拱明像是受了极度委屈的孩子,不觉放声大哭:“姑姑,侄儿没用,侄儿战败了……” “战败?这么快就败了?”秦良玉像是明白了什么,“是不是被天命军伏击了?这么大的人,也不知道沿途放出游骑,让我说你什么好?还知道哭……” “……”秦拱明哭得很厉害,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不起身?当着将士们的面,这样成何体统?”秦良玉瞪了他一眼,道:“损失多少士兵?” 秦拱明勉强止住哭声,却是趴在地上不肯起身,“姑姑,侄儿没有,将士们……全军覆没了……求姑姑责罚……” “什么?”秦良玉险些从战马上跌下来,扬起马鞭,欲待抽打一番出气,但马鞭扬起后,却是不忍下落,长长叹了口气,道:“究竟怎么回事?快快从实道来,若有半句谎言,我打断你的狗腿……” “是,姑姑,”秦拱明方才起身,靠近秦良玉的战马,将出征忠州的情形,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姑姑,流寇的火铳太过犀利,白杆兵根本无法靠近……” “天命军火铳的射程,竟然达到二百步?”秦良玉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起了天命军那位高高壮壮的使者,“难怪他说,李自成预备用五千士兵,与一万石砫并决战,真要在战场相遇,石砫兵只有挨打的份……” 她双目内敛,目光变得空明起来,思索良久,猛地挥动马鞭,“走,先回猫耳山!” 第627章 山穷水尽 李自成接到宋文的讯息,屈指盘算,秦良玉不过七千士兵了,而且,经过忠州城外的战斗,士气必定低落,遂决定继续向猫耳山迫近,同时传令李过、张令部,开始从西面向猫耳山挤压。 更新最快 秦良玉回到猫耳山大营,又将秦拱明找来,细细询问了一遍,神情更加萧瑟,虽然没有亲历战场,但从秦拱明的话语中,她已经强烈地感受到,天命军的战斗力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即便是她亲自上阵,也没有绝对把握击败天命军。 射程上的巨大优势,绝对不是勇猛所能弥补的,从战斗本身来说,将士们越是勇往直前,伤亡就会越快! 她开始相信了自己的直觉,天命军放石砫兵过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想要全歼石砫兵的阴谋。 秦良玉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她将秦拱明赶出去,一个人独自坐在马扎上,将整个事件在脑中过了一遍。 运输船已经被天命军缴获,暂时无法回到石砫宣慰司了,猫耳山本身太小,长不过两里,只能依托扎营,却无险可守,必须尽快离开。 因天色已晚,秦良玉暂时没有行动,但她立即让秦翼明向秦拱明、秦佐明传令,做好一切准备,明日一早,便往黄草山、金华山一带转移。 隔日早晨,秦良玉早早起床,待将士兵吃过早饭,正待拔营,忽地前方飞过一骑,尚在百步外,战马已经“噗嗵”倒地,马背上的游骑被摔出好远。 游骑勉强爬起来,一面向秦良玉面前行进,一面叫道:“将军,黄草山、金华山发现敌情……” “快扶过来!”秦良玉端坐马背上,见那游骑走得歪歪扭扭,也不知是受伤,还是极度疲劳。 亲卫们七手八脚,几乎将那游骑架过来。 “将军,将军,”游骑喘着粗气道:“黄草山以东,发现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打着天命军的九州军旗……金华山以东,也有五千人打着天命军的旗号,都是骑兵……”话未说完,已是晕背过去。 “什么?”秦良玉大吃一惊,流寇怎么先自己一步,已经占据了黄草、金华二山?难道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在天命军的算计之中?她无力地挥动手臂,“将他带下去休息,好生治伤!” 天命军已经出了黄草、金华二山,石砫再要西去,显然不现实了,最让她吃惊的是,天命军在二山之地预备一万士兵,而且还有五千骑兵! 有了这五千骑兵,万一石砫兵战败,逃跑都无路。 秦良玉表情呆滞,愁容满面,似乎一下子衰老了十岁,她无力地挥挥手,冲着秦翼明道:“传令,回营!” “是,传令回营!”秦翼明已经清楚了,既然黄草、金华二山被天命军占据了,石砫兵再要前去,已经没有了可能,天命军或许正在等着石砫兵呢! 秦良玉下了战马,将马缰交给亲卫,抬起眼打量着身边的猫耳山,良久,见亲卫门已经搭建了中军大帐,也不管里面是否收拾妥当,一头钻了进去。 她靠在行军床上,用棉被垫着后背,脑中一直在想着天命军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有游骑来报:丰都方向的天命军,正在向猫耳山方向行进;忠州方向,天命军也是出了城,正在向猫耳山方向赶来。 秦良玉像是在珠峰上洗凉水澡,从头到脚都是冰冷。 后路被断,前方有一万天命军出了黄草、金华二山,目标显然是猫耳山,两侧各有五千天命军,正一步步向猫耳山方向靠拢…… 能不能借助山势,从天命军的夹缝中穿行过去? 秦良玉很快就放弃了,猫耳山四面都是丘陵地形,道路虽然崎岖,但并没有复杂的山势,扎营可以,如果逃跑,步兵能逃得过天命军的战马吗? 四面都是天命军的游骑,以李自成的算计,天命军恐怕预备了无数种方案和陷阱,等着石砫兵来钻。 秦良玉有些恐怖地感觉到,她就像是落在蜘蛛网上的小虫,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的,最后都会是蜘蛛的午餐。 这个蜘蛛,就是李自成和他的天命军! 她能体会到马祥麟的心思了,也许当日,马祥麟面临的就是她今日的局面,她甚至清晰地感觉到,一向十分骄傲的马祥麟,在面对山穷水尽的局面时,是怎么的一种无助和无奈! 马祥麟兵败被俘,秦良玉偷偷骂过他不能为国尽忠,然而现在,她后悔了,不是她这儿儿子懦弱怕死,不是他不想战,而是不能战…… 晚饭后,秦良玉一时睡不着,便披衣出了营帐,仰望着夜色中的猫耳山。 秋风习习,夜色如刀。 猫耳山像一个巨大的怪兽,沉重地向秦良玉挤压过来。 秦良玉一声长叹,似乎要驱走压在心头的巨石,但“天命军”这三个字,似乎刻在心头一般,无论如何分神,却是挥之不去。 秦翼明悄悄走到秦良玉的身后,“姑姑……” “翼明,你也睡不着吗?”秦良玉也不回身,只是紧了紧身上的衣装,“这个天命军,的确是平生仅见呀!” “姑姑,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良玉似乎没听到秦翼明的问话,却是道:“天命军现在都到什么位置了?” “回姑姑,东北方向,忠州的天命军距离猫耳山不足十五里;西南方向,从丰都来的天命军,距离猫耳山三十里;西面,天命军的骑兵还在五十里的地方逡巡不前。” 秦良玉淡淡地道:“翼明,你现在只是我的侍卫长,但在子侄辈中,你年龄最长,又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你说说看,我们现在怎么办?” “姑姑,忠州方向的天命军,距离我们最近,又是杀害石砫兵的罪魁祸首,”秦翼明躬着身道:“依侄儿看,咱们先集中兵力,先击溃忠州方向的天命军,正好为将士们报仇!” “报仇是士兵们的说法,或许这样能提振士气,但对于将军来说,必须全盘考虑,”秦良玉拢了拢被夜风吹散的头发,“翼明,前年有人弹劾你,让你丢了所有的官职,我还为你鸣不平,看来,朝廷的决策也没什么错。” 秦翼明身形微动,急道:“姑姑……” “翼明,战争是一门艺术,不是个人的好恶,”秦良玉道:“自信是必须的,但在战争胜负之前,必须做出准确的预测,这是一名将领必备的常识。” “……” “天命军的骑兵距离猫耳山只有五十里,最多大半个时辰,就能赶到猫耳山,”秦良玉轻轻摇着头,似乎在自言自语,“让你来指挥,你能在大半个时辰内击溃忠州方向的天命军吗?” “这……”秦翼明一时语塞。 “佐明不行,你不行,我同样不行,”秦良玉回过身,看了秦翼明一眼,又回过身去,“听佐明的描述,我们根本无法靠近天命军,这仗还怎么打?” 她用力吸了一口凉风,又缓缓吐出去,这个天命军,这个李自成……真是自己平生仅遇 的敌手,不,自己根本算不上他的敌手! 李自成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是纵横捭阖的相才,还是运筹帷幄的将才?以前为啥不知道这个人?朝廷对他了解多少?有谁能对付他? 朝廷……朝廷怎么办? 秦良玉不禁打了寒战,她看不到石砫兵的未来,看不清迷雾似的李自成,以及他的天命军,更是替朝廷担忧起来。 秦翼明小声道:“姑姑?” “翼明,你能看清眼下的困局吗?”秦良玉道:“看不到明军,我们的四周,都是天命军,足足两万。” “姑姑是说,我们被重重包围了?”秦翼明还是有些不服,“难道我们连突围也不行吗?” “翼明说说,从何处突围?”秦良玉淡淡地吸口气,“西面的天命军骑兵,虽然逡巡不前,但他们随时可以增援任何一处,丰都、忠州方向的天命军,才是进攻的主力……” 秦翼明道:“可惜,我们已经丧失了运输船,否则可以从石砫在抽调一些兵力……” “增加兵力又能如何?只要离开了石砫宣慰司,离开了方斗山,多少兵力也会被天命军吃掉,”秦良玉失望的摇着头,“忠州之战,就是天命军给我们的警告,三千石砫兵,被五千天命军聚歼,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 秦良玉叹口气道:“哎,天命军的两翼,很快就会包抄过来……” “姑姑,我们能不能化整为零,让将士们分散突围出去?” “分散突围?”秦良玉摇摇头,她也曾想过分散突围,可是外围没有明军接应,就算能突围,又能去哪儿?李自成有没有后手,专门捕杀落单的士兵? 天命军的使者曾经告诉她,李自成打算用五千士兵,与一万石砫兵决战,不是击败,而是要全歼,当时她还暗笑李自成太过夜郎自大,想要完全歼灭石砫兵,绝对不可能,可是现在…… 自从秦佐明在忠州城下与天命军战斗之后,她完全相信了,李自成不是狂妄,而是有着极度的自信,他的这个自信,来自于天命军的战斗力。 秦翼明小心地道:“姑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吧?”秦良玉喃喃地道:“没什么办法,虽然还有七千士兵,但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 第628章 独此一家 秦翼明沉思良久,道:“姑姑,回去吧,夜已经深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面对天命军……” 秦良玉双手拢住发丝,无限留念地看了一眼苍黑色的猫耳山,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明日?没有明日了,明日我还能看到这猫耳山吗?” 秦翼明蓦地一惊,道:“姑姑是说,天命军会趁夜偷袭?” “不会,”秦良玉的双目忽然变得深邃起来,夜色中都能看到晶亮的光芒,“翼明还不明白吗?天命军并没有全速进军,而是向我们缓缓逼近,就是要迫降我们!” “迫降?”秦翼明大吃一惊,“姑姑的一世英名,难道要毁于天命军的手中?” “我受朝廷数十年国恩,”秦良玉苦笑:“当初祥麟被俘,我还骂他不能为国尽忠,如今看起来……翼明你说,如果我们不投降,营中的七千儿郎们,能保住性命吗?” “姑姑……” “我想起来了,”秦良玉道:“当日李自成向猫耳山派出使者,就是提醒悟我,一旦步入绝境,可以向天命军投降,他的目的,我不知道,但如果我肯投降,他一定不会伤害将士们,就像对待祥麟那样!” “姑姑,”秦翼明道:“我们真要向流寇投降吗?” “除了投降,我们还有出路吗?”秦良玉似乎拿不定主意,“先回营,我要好好想想。 更新最快” 秦良玉几乎一夜未眠,天亮后,召来秦翼明,“现在李自成在哪儿?” “李自成在丰都方向的天命军中,”秦翼明立在秦良玉面前,小心地道:“姑姑已经做了决断?要不要与拱明、佐明他们商量商量?” “不用了,所有的责任,我一力承担,”或许是下了决断,秦良玉的面色反而红润起来,也不似昨日那般忧愁不安了,“备马,我亲自去见李自成!” “姑姑,就是向天命军低头,也不需劳烦姑姑亲自前往……” “我亲自去,方才显得诚心,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秦良玉决然道:“你们紧守大营,在我回来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姑姑,要不,让侄儿去吧,祥麟表弟不在军中,你是大家的主心骨,千万……” “如果李自成要害我,便不是做大事的人,你们便是拼了性命,也不必归降与他,也不用牵挂我和祥麟,”秦良玉淡淡笑道:“如果李自成是做大事的人,那我们……我们可就要对不住朝廷了!” “姑姑是要……” 秦良玉轻轻叹口气,道:“等我见了李自成再说吧,你先去通知拱明、佐明二人,暂时不要惊动将士们!” “是,姑姑!”秦翼明行了礼,方才出了大帐。 秦良玉梳洗完毕,草草吃了几口早饭,便带着数名亲卫,悄悄告辞秦翼明、秦拱明、秦佐明,奔西南而去。 李自成听说秦良玉来访,不觉十分意外,思索片刻,带着何小米等人,亲自迎出大帐,向秦良玉行了一礼,“镇东将军,还认识故人否?” “故人?”秦良玉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看到他头上戴的毡帽,方才想起,“你是上次的使者?” “看来镇东将军的记忆力不错,”李自成淡淡一笑,伸手斜斜地向前一指,“来,大帐里面请!” “老身尚未老眼昏花,”秦良玉却是纹丝不动,“也不问老身来做什么?” 李自成笑道:“镇东将军是贵客,无论是做什么,远道而来,总该奉杯茶水吧?” “算你会说话,”秦良玉似乎被感染了,也是浅浅一笑,道:“道,李自成在吗?” “在!”李自成躬身道:“镇东将军,请!” 秦良玉点点头,随着李自成入了大帐,举目四望,大帐内却是空空如也,除了那使者,和他身边的亲兵,一个人也没有,微感吃惊,以目直视着使者。 李自成也不多言,自顾向主位一坐,却是手指着对面的小马扎,轻笑道:“这是军营,条件简陋,镇东将军勿怪!” 秦良玉扫了眼小马扎,并不在意,却道:“老身都敢来,难道李自成不敢现身吗?” “镇东将军,”李自成拱手为礼,道:“听说镇东将军来访,在下亲自出迎,绝不敢怠慢了镇东将军!” “你?”秦良玉吃了一惊,双腿一弯,不知不觉在小马扎上落了座,口中喃喃道:“你就是李自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 “镇东将军见笑,在下也不年轻了,”李自成让何小米奉上茶水,道:“实不相瞒,在下虚度三十有二!” “三十有二?”秦良玉默默念叨着,脸色忽地一变,道:“果然是年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哈哈,”李自成大笑,“镇东将军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何亲身来访天命军?” “你……”秦良玉用手指着李自成的鼻子,手指微微发抖。 “镇东将军勿怪,”李自成拱拱手,道:“在家知道,镇东将军乃忠义之人,一向是谦谦君子,绝对不会为难使者,在下也是一样,无论我们和谈的结果如何,在下绝对不会为难镇东将军,任你来去自由。” “真的?”秦良玉眯起双目,细细审视着李自成。 至少从气度上,几个侄儿一个都比不上,就连祥麟,也是勇猛有余,气度、谋略不足,败在李自成的手上,也不冤枉。 她这次拜访天命军,原本只是要保全七千石砫宣慰司的弟子兵,见了李自成之后,她的心思已经起了一丝变化,淡淡的,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镇东将军放心,在下虽是别人眼中的流寇,但一向言而有信,”李自成笑道:“或许镇东将军不知道在下,但这次会谈之后,镇东将军应该明白在下的为人。” 秦良玉捧起茶水,漫不经心道:“大都督上次假扮使者,曾经说过,随时可以放过祥麟……” “在下绝对不会食言,”李自成面目含笑,回身道:“小米,放人,再准备一匹战马!” “慢着,”秦良玉忙挥手阻止了,“大都督,祥麟的事,咱们晚些再说,你就不问问老身为何前来拜见?” 李自成端起茶水,轻轻啜饮一口,却是含笑不语。 秦良玉有些恼怒,“莫非大都督将老身算得死死的?老身的石砫,都是大都督的瓮中之鳖?” “镇东将军严重了,”李自成放下茶水杯,正色道:“说到战场,在下只能据实而言,如果战斗下去,两万天命军,包括五千骑兵,已经将石砫兵团团包抄在小小的猫耳山,因为骑兵的存在,石砫兵想要逃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也许只剩下战斗一条路了……” “大都督何不直言?”秦良玉道:“如果战斗下去,石砫非死即降,如果逃跑,四面都是无路……” “镇东将军慧眼如炬,在下佩服!”李自成拱起手,面上却没有笑意。 秦良玉也是板着脸道:“大都督的意思,石砫兵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李自成轻轻摇头,“在下实在不希望忠州城外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秦良玉沉思片刻,道:“老身已经来了,大都督打算如何处置石砫兵?还有原先的俘获的三千石砫兵……” 李自成沉声道:“镇东将军可知,在下为何给石砫兵一条生路?” “生路?”秦良玉微蹙眉头,道:“大都督是说,要放过这些石砫兵?” 李自成微微点头,顿了一顿,方道:“镇东将军现在了解天命军吗?” “老身愿闻其详!” 秦良玉早就想原原本本了解天命军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她亲自拜会李自成,也有这样一份心思,既然无法从别处得到天命军的讯息,只能从天命军的内部寻求了。 也许李自成不会尽说实话,她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 “此处的天命军,你们看到的已经有两万,其实,这只是冰山的一角,”李自成正色道:“真实的天命军,光骑兵就超过两万,而且都是经过严格操训的士兵,绝对不是流寇那种虚张声势,拿百姓充人数!” “……” “也许镇东将军不信,请将军思之,天命军的火炮、步枪,与朝廷的相比如何?”李自成知道,这一条抛出,秦良玉想不信都不行,“这样的火器,绝对不是从朝廷那边得到的,实际上,朝廷的火器,我们根本看不上……” “天命军的火炮、火铳,的确优于朝廷的相关火器,”秦良玉频频点头,这是最让她恐惧的地方,“大都督是否方便透露,你们从何处购买的?” “购买?”李自成摇着头苦笑,“镇东将军从军多年,听说过这些火器吗?我们有自己的火器局,专门铸造这类火器,整个大明,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独此一家?”秦良玉大吃一惊,心脏急速跳动,她不得不毫无节操地用手拍着自己的前胸。 “镇东将军想想,如果不是自己生产,如何能大规模部署至士兵手中?”李自成道:“以天命军的财力,即便有人出售,我们会有银子大量购买吗?” 第629章 第八营 秦良玉不觉点头称是,“那你们的火器局,究竟在什么地方?”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么机密的事,李自成怎会告诉她这个“敌人”? “西宁!”李自成却是非常坦诚,“实际上,天命军已经在西宁地区建立青海省,在兰州地区,包括甘州、肃州、凉州,建立了甘肃省,这些年来,我们不但没有侵害百姓,还让两省的百姓,过上了富足的生活,所以才会得到百姓的支持。 更新最快” 秦良玉喃喃地道:“两省?”他像是在听李自成说一段天书。 “所以,天命军虽然反朝廷,却是与流寇不同,从不像高迎祥、张献忠那样在各地流窜,到处祸害百姓,”李自成笑道:“我们占据了陇山以西的所有地盘,建立了自己的‘天命都督府’,关心百姓,铸造先进的火器……” 秦良玉沉吟许久,方道:“那朝廷的大军,不会出陇山以西……” “无名之辈就不说了,还有曹文诏、洪承畴,”李自成一股脑将过去的战斗说出来,既不添油加醋,也不需要润色,“镇东将军思之,结果就不用在下说了吧?” “朝廷……” “朝廷或许知道,但更有可能不知道,洪承畴明知拔不掉天命军,他敢向朝廷通报天命军的事?”李自成轻笑:“实际上,天命军与洪承畴达成了协议,暂时以陇山为界,双方互不进犯……” “这些败类……”。良玉拍案而起,忽地发现自己是在天命军的大帐中,遂背过脸不再说话。 李自成淡淡一笑,却不说话,对于大明,秦良玉实在算得上忠贞,可惜,大明朝廷,不配得到这样的忠贞之士! 秦良玉见李自成不说话,慢慢转过脸来,恰好看到李自成身上的迷彩军服,忙转换话题, “大都督,老身正感到奇怪,天命军的士兵,为何不穿铠甲,而是这种奇怪的服饰?是为了区分明军吗?这种服饰,能阻挡箭矢吗?” “将士们的服饰,肯定不是为了美观,而是在于实用,”李自成道:“不瞒镇东将军,天命军的这种服饰,叫做迷彩军服,非常轻便,但在箭矢、火铳面前,就和普通的衣服差不多了,根本没有抵抗能力!” “那……”秦良玉的眉头顿时皱成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现在的天命军,只有骑兵需要近战,方才穿上铠甲,”李自成道:“所有的步兵,都没有近战的机会——天命军的步枪具有巨大的射程优势,敌军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换上迷彩军服,不仅轻便,又适合隐藏在山林中,镇东将军想想,如果天命军的士兵藏在山林中,即便在你面前二十步,也许敌手都看不到!” “啊……”秦良玉惊得合不拢嘴,不知道因为天命军步兵的战斗力,还是因为迷彩服适合山地作战。 也许是李自成的这种解释吓着她了,默然许久,只是对着茶水杯发呆。 李自成笑道:“说到现在,镇东将军应该明白在下的心思吧?” “心思?什么心思?”秦良玉的身子,不知不觉向前倾了二十度,“大都督并没有说到,为何会留下石砫兵!” “镇东将军是真个不明白?”李自成淡淡一笑。 “啊……这个……”秦良玉一时手足无措,她终于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 从天命军所走过的道路来看,李自成的确不同于流寇,不仅是为了得到一些财物,而是志在天下…… 天命军有夺取天下的实力吗? 她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既然李自成将如此机密的事情说出来了,她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要么跟着天命军造反,要不被天命军杀死! 她已经年过花甲,死就死了,但李自成会真心放过祥麟吗?还有翼明、拱明、佐明,以及留在石砫宣慰司的祚明,还有数千石砫士兵…… 马家和秦家,都是世受国恩,难道真要背叛大明吗? 秦良玉思索片刻,却是犹豫起来,并不敢一口答应,便含糊道:“大都督接下来将欲何往?” “立省,”李自成道:“让四川成为天命都督府的第三个身份?” 秦良玉试探着道:“大都督有把握吗?” “不是有把握,”李自成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天命军已经在成都立省了,原先的四川巡抚王维章,出任了现在的成都知府,天命军任用了新的四川省长,相当于原先的四川巡抚、左右布政使这样的文官。” “王维章?”秦良玉心中一沉,连王维章这样的地方大员都投靠了天命军,说明天命军正在招揽人才,天命都督府的吸引力…… “我们已经拿下了东西川大半的富庶之地,除了边陲原先属于土司管辖的地域,差不多只剩下夔州府了!”李自成道:“夔州府便是在下的下一步目标!” “大都督,老身说句不该说的话……”秦良玉道:“天命军南下入川,再难瞒过朝廷,万一朝廷的大军入川……” “这个,在下早就算计好了,”李自成笑道:“朝廷大军主要集中在湖广剿灭流寇,入川的道路只有两条,一是沿着长江,溯江而上,水陆并进;此外便是溯汉江而上,从大巴山与米仓山之间南下。” “这么说,大都督都算计好了?” “还望镇东将军参详参详,”李自成道:“长江一线,在下将部署一支水军,人数在五千至一万;汉江一线,在下即将出征夔州,封锁大巴山与米仓山之间官道,必要的时候,还会北进汉中,直接切断朝廷在湖广、四川与陇右的联系。” “这……”秦良玉再次打量着李自成,不过三十有二,这是都是他的手笔,还是天命军中另有贤能? 其实,都不重要了,在天命军的实力面前,石砫宣慰司不过累卵,现在已经被天命军盯上了,还有得选择吗? 秦良玉已经不反对天命军了,关键是朝廷……朝廷待她不薄,难道她要当朝廷的罪人? “镇东将军,在下知道你对朝廷忠贞,一时割舍不下,”李自成像是看穿了秦良玉的心思,淡淡笑道:“咱们来分析一下朝廷的局势……” 他从流寇的不可根绝,说到辽东的丧师失地,从军事、经济、各地藩王三个方面,分析了大明逃不过改朝换代的宿命,“一个王朝的末日,总是伴随着天灾**,现在大明都赶上了,还能长久吗?最多十年,大明将油尽灯枯……” 秦良玉思索片刻,忽地离座,拜到在李自成面前,“民妇叩见大都督!” “镇东将军快快起身!”李自成慌忙离座,将秦良玉扶起,石砫宣慰司的白杆兵战斗力极为强悍,能得到她的相助,天命军的势力,便会快速渗透至长江以南。 “老身现在就是普通的民妇,再没有所谓的‘镇东将军’!”秦良玉落座后,向李自成拱了拱手。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既然投靠了天命军,原先朝廷所有的封号、爵位,自然就不存在,李自成考虑到天命军的实际状况,绝对全盘解决石砫宣慰司的事。 经过协商,李自成代表天命都督府,与秦良玉达成基本的协议。 天命军手中三千白杆兵战俘,加上秦良玉手中的七千白杆兵,经过简单的甄别后,将组建一支超过万人的战兵,属于天命都督府的第八营,马祥麟是第八营的主官,领参将衔。 第八营下辖两个团,每个团辖五个千户,秦拱明、秦佐明为第一团和第二团的团长,分别领游击将军衔。 秦良玉为四川总兵,将驻节成都,也可协助马祥麟的第八营。 与朝廷相比,武将的官职并不高,但在天命都督府内,这已经是极致了,除了马祥麟这个第八营的主官,天命都督府其余七营的主官,现在才是游击将军,与秦拱明、秦佐明的军衔一致。 四川总兵衔,在天命都督府内部,这是独一无二的,青海省并没有总兵一职,也可以说,四川总兵的职务,是专为秦良玉而设的。 不过,李自成明确告诉秦良玉,第八营与其余的七营完全一样,都是属于天命都督府,而不是马家、秦家的私兵,今后将士们的军饷,也是由天命都督府统一发放。 李自成给马家和秦家最高的待遇,随即便是在石砫宣慰司推行天命都督府的律法,撤销“石砫宣慰司”,改设普通的县域,因为“砫”字太过生僻,改为“石柱县”,依然属于重庆府,由秦翼明出任知县。 石柱县域,立即开始执行天命都督府的《土地律》、《工商律》、《税率》,此外,原先的“石砫宣慰司”,实际上执行土司制度,还要改土归流,全民汉化。 原本马祥麟是世袭的石砫宣慰使,但马家、秦家原本都是汉人,全面汉化没什么问题,至于损失的世袭地位,李自成答应秦良玉,将来封爵的时候,马家、秦家必会有一份,只不过天命都督府的爵位,不会像大明的亲王那般世袭罔替。 第630章 国事艰巨 第八营稍稍整顿后,便成军了,因为属于战兵,立即随天命军采取行动。 更新最快 马祥麟亲率秦佐明部五个千户,沿着方斗山,从江南策应周坤部沿江而下,秦拱明的五个千户,则由秦良玉临时指挥,南下武隆、彭水、黔江三县,巩固这三县后,如果情势允许,将继续南下,以军事手段为主、其它手段为辅,逐个归化酉阳宣抚使、平茶洞司、实耶洞司、邑梅洞司、麻兔洞司等。 周坤部沿江而下,从水路直取夔州,而李自成带着宋文部、李过部、张令部的主力,则是沿着华蓥山北麓、渠江直取夔州府北部,沿途扩大搜寻范围,将顺庆府、潼川府一并拿下。 李自成这一路主力,因为有现成的官道,通行较为顺畅,一路之上,府县又是望风而降,一直到太平县(今万源县),方才停下步伐。 太平县已是深入大巴山腹地,再往前数十里,便是陕西汉中府的地界了。 李自成之所以选择进兵太平县,乃是因为交通,北上汉中,南下重庆,东到湖广,西至成都,均指日可达,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又是各路商贾云集之域,素有“秦川锁钥”之称。 天命军入川,朝廷大军迟早会来进攻,在南下巴蜀之前,李自成就盘算好了,东面守住长江沿线,北面守住太平县,就可保证整个四川的安稳。 现在周坤部的水军沿江而下,长江以南,又有马祥麟的第八营,东线他不用担心了,关键就是北线。 李自成在太平县扎下大营,然后论功行赏,李过晋升为参将,领本部第二营五个千户的骑兵; 宋文晋升为参将,本部五个千户的枪手,编制为第一团,宋文兼任第一团团长;远在成都的赵光瑞部,编为第二团,赵光瑞任第二团团长; 着张令部的五个千户,整编为第三团,张令为第三团团长,领游击将军衔。 赵光瑞的第二团、张令的第三团,都是直属第七营,由宋文统一调遣。 夔州府的西北部已经拿下,中南部由周坤部的水军负责,但夔州府的东北部,尚未纳入天命都督府的统辖范围,李自成便命令张令去收服夔州府其余的土地,然后去东南方向的夔州府,与周坤部的水军汇合。 李自成的心中,已经在盘算着北面的汉中府了,一旦拿下汉中府,不但能给太平县提供外围保障,还能护卫着陇右与四川之间的通道,便于陇右与成都之间,加强军事、商贸上的联系。 但还最后还是放弃了,四川省内,尚未完全收复,必须先保障四川的平稳,然后才能才能考虑扩张。 他拿出行军地图,巴蜀之间,除了成都府、潼川州、顺庆府、重庆府、夔州府,还有北面的保宁府、龙安府,以及周边许多由土司建立的府县,无论如何,必须先将粮食主产区巴蜀的核心控制在手中,然后再考虑汉中,至于要归化周边的各个土司,需要做长期的打算。 他向行军地图上一指,道:“先拿下保宁、龙安二府,不仅可以将巴蜀连成一片,也能护卫着四川与陇右的通道。” “是,大都督,”宋文刚刚得了参将之衔,心中十分不平静,“大都督,那太平县怎么办?这可是交通要地……” “留下一个千户的士兵在此驻守,等我们平复了川地,再回到此处。”李自成的目光,无意之间,在北方的汉中府一扫,随即收起行军地图。 ……………………………………………………………………… 太平王朱至渌、内江王朱至沂,被李自成驱逐出成都之后,一路隐姓埋名,翻山越岭,吃尽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京师,向朱由检哭诉了成都发生的一切。 朱由检大怒,立即将主持兵部的杨嗣昌找来,痛骂了一顿,让他火速调兵,去解成都之围,将逼死蜀王朱至澍的李自成凌迟处死。 杨嗣昌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不敢回话,只是把眼瞪着朱至渌、朱至沂二人,用目剑发泄着安心的不满。 朱由检心中一动,面色一凜,冲着朱至渌、朱至沂二人道:“李自成可恨,你二人更可恨,不但丢了成都,而且未得圣谕,擅自离开封地,岂能免去你们的死罪?” 朱至渌吓得大哭,“皇上,我们是被迫的,那李自成的大军攻破了成都,巡抚王维章归降……” 朱至沂更是向前攀爬了两步,抱着朱由检的脚脖子,“皇上,我们又没有军队……求皇上看在我们千辛万苦前来报信的份上,绕过我们吧……” “你们还有脸求饶?”朱由检抬脚将朱至沂踢开,怒道:“你们平日享尽了荣华富贵,消耗了数不清的财物,在封地上作威作福,既然不能护卫成都,就该殉城,还有面目回来?” “皇上……” “皇上,饶命呀……” 朱由检皱皱鼻子,厌烦地一摆手,喝道:“拉下去,立即斩首!” “是!”侍卫们如狼似虎,也不管二王正在嚎啕大哭,将吓得瘫软在地的两人,直接拎出乾清宫,须臾,用银盘奉上两颗带血的脑袋。 朱由检只看了一眼,立即挥挥手,让侍卫们将首级捧出去,“着人好生安葬!” 暖阁内只剩下两人,杨嗣昌心惊肉跳,他虽然有些痛恨朱至渌、朱至沂二人害得自己被骂,但也没想着要杀了他们,皇上一怒之下,却是砍了两人的脑袋…… 是杀鸡儆猴,还是朱由检真的性子歹毒? 杨嗣昌的脸上,不知不觉冒出豆大的汗珠,在皇上面前,却又不敢伸手去擦。 朱由检用阴冷的目光盯着杨嗣昌,“尚书大人,李自成攻破了成都,你究竟作何打算?” 说到剿贼的事,杨嗣昌顿时一惊,“四正六隅、十面张网”围剿计划,是由他提出和负责实施的,正当关键时刻,万一出现什么差错…… 当日袁崇焕向皇上承诺“五年破辽”,因为未能实现,结果被皇上诛杀了,如果说袁崇焕与皇太极互有勾结,打死他都不敢相信,朝廷也未发现任何证据,关键还是袁崇焕未能兑现当初的诺言。 再到他的父亲杨鹤,也是没有兑现剿灭流寇的承诺,结果被捉拿发配,客死袁州…… 杨嗣昌虽然胆战心惊,但在剿贼一事上,却是不敢大意,忙匍匐在崇祯的龙椅前,“皇上,流寇现在被围,失去了流窜的能力,正是一举剿灭的最佳时机……” “奥?”朱由检阴沉着脸,“这么说,全部剿灭流寇,指日可待?” “皇上,”杨嗣昌以头叩地,道:“流寇主要有两支,张献忠、罗汝才为流寇主力,现在被困湖广,朝廷的大军正一步步收拾防线,不日当可困死;其余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的‘左革五营’也被皖抚郑二阳、凤阳巡抚朱大典限制在大别山一带……” “尚书大人好算计,”朱由检的眼中,射出一道阴戾的光芒,“可是尚书大人算来算去,却没有算到蜀地,蜀王被李自成逼迫致死,真是将朝廷的面子丢尽了……” “皇上……” 朱由检摆摆手,道:“说吧,啥时派兵去成都?派何人去?” “回禀皇上,”杨嗣昌几乎将额头叩出血来,“湖广的军队不能调动呀,一旦出现缺口,流寇必定出逃,那这些时日的围剿,势必徒劳无功……” “朕不管什么湖广,逼死蜀王的人,必须尽快捉拿归案,”朱由检丝毫不理会杨嗣昌的额头上血迹,只道杨嗣昌是装模作样,还睨了他一眼,“如何调兵,那是你这个兵部尚书的事!” 杨嗣昌额头上一片狼藉,血水混着汗水,早已是殷红一片,但内心却是寒凉通透,他停止叩头,抬起失神的目光,道:“皇上,实在无兵可调,如果要募兵,还得增加军饷……” “滚!”朱由检将手边的茶水杯狠狠向杨嗣昌扔去,因为失了准头,砸在金砖上,裂成无数的碎片,又从龙椅上起身,顺手将一个案桌掀翻了,“流寇不但没有剿灭,却是闹得更欢了,你还有脸要钱……” 杨嗣昌连滚带爬逃出乾清宫,回到兵部大堂,立即给洪承畴传讯,让他火速增援四川。 朱由检出了暖阁,还是气呼呼的,张彝宪忙快步跟上,半躬着身子道:“皇上,都是杨嗣昌办事不力,派支强兵去四川不就得了,朝廷养着那么多的士兵……皇上千万不要生气,龙体要紧,大明万斤的担子,可都靠着皇上呀……” 朱由检刚才是气糊涂了,这会才发觉,出暖阁做什么?还有那么多奏章要看…… 他听到杨嗣昌要钱,一时气愤,拍案而走,此时张彝宪将一切责任推到杨嗣昌的身上,他的心里好受多了,当张彝宪说到大明的重担,他立马就想到了今日的奏章尚未批阅。 朱由检点点头,重新回到暖阁,开始批阅来自各地的奏章。 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各地送达的奏章,和往日大同小异,不是要钱赈灾,就是要求减免当地的赋税,或者又是出现新的流寇。 朱由检忍着头痛,一口气批阅了一个多时辰,看着依然厚厚的奏章,不觉心生倦意,抬起双臂,伸个长长的懒腰。 张彝宪躬身递上茶水,小心道:“皇上,国事虽艰,也要注意休息……午膳的时间到了,要不,先行传膳,皇上也可以休息片刻……” 第631章 亡国之相 第632章 夜袭 李自成连汉中府衙都不要了,直接住进瑞王府,朱常浩崇尚佛事,一向不近女色,却是十分爱财,府中储存了价值百万的金银,虽然比不上成都的蜀王,但小小的汉中府,能聚集百万钱财,实在是一个奇迹。 更新最快 问了府中的奴仆,李自成方才知晓,除了向寺庙捐赠,朱常浩一项十分吝啬,通过增加盐税、掌控大小商铺等手段大肆敛财,加上他爹万历帝在世时的赏赐,这才积攒了百万家资。 如今朱常浩已死,家产被炒,他算是为天命都督府做了一些贡献。 李自成当初南下巴蜀,除了要扩张天命军的实力,看中了巴蜀地区巨大的粮食产出,还有一点,就是蜀王府的富庶,没想到在汉中,意外捡到了百万两银钱。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李自成决定,将这些银两运回兰州,用于发展当地的民生和经济。 李自成正沉浸在遐思中,何小米来报:“大都督,兄弟们抓住了汉中总兵赵光远,要不要押送过来?” “赵光远?”李自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是想不起究竟是何人,便道:“先押过来,我看看是什么人物!” “是,大都督!”何小米把手一挥,几名士兵押着一名绑缚的战将进来了,那战将虽然身着明光铠,但头上的兜鍪却是不见了,披散着头发,显得十分狼狈。 李自成扫视一眼,觉得不是熟人,“你就是汉中总兵赵光远?” “要杀便杀,不必多言!”赵光远歪着脑袋,微闭着双目,扭着头将视线看向窗外。 何小米大怒,用力拔出腰刀,喝道:“大胆,活得不耐烦了?敢如此和大都督说话?” 赵光远昂着头,也不看何小米,“不过是流寇而已,神气什么?” 何小米举刀欲砍,被李自成止住,他看了赵光远一眼,淡淡地道:“你错了,我们不是流寇!” “不是流寇?”赵光远转过身,目视李自成,“既然不是流寇,为何要攻打汉中府,荼毒当地的百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荼毒百姓了?”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我们虽然反对朝廷,却与流寇不同,至少我们不会向流寇那般到处流窜!” “……”赵光远一时糊涂了,眼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一支军队? 李自成知道赵光远一时难以理解天命军,便道:“既然拿下了汉中府,我们就不打算走了。” “若是朝廷的大军到了……” “你不用替我们担心,”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无论谁来了,发现是天命军,他都得自行离开,否则,就等着让人替他收尸吧!” “口出狂言……” “你是天命军的战俘,本都督有必要在你面前嘚瑟吗?” “天命军?”赵光远忽地一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攻打汉中府?” “天命军是一支完全替老百姓做事的军队,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你们心中,不会装着百姓,”李自成目测之下,觉得赵光远似乎不足三十岁,“说说你吧,汉中是陕西、四川、湖广的交汇之地,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你年纪轻轻的,就当了汉中总兵,该不会是将门之后吧?” “在下兵败,有辱先人名讳……” “你错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常胜将军,”李自成道:“败给天命军,并不是什么羞人的事。” “你……” 正在这时,有亲兵来报:“大都督,明军来了,已经到达褒城,离此不过数十里……” “来的是谁?” “看旗号,应该是三边总督洪承畴的兵马,属下赶着回报大都督,并没有打探是何人统兵,后面的兄弟回城,应该还有更为详尽的讯息……” 李自成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道:“明军即便立刻从褒城动身,今晚也不会攻城了,小米,传令下去,尽快将城内的战场打扫结束,着人看守各座城门。” 赵光远听说洪承畴的大军来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李自成早已看在眼中,笑道:“不知道洪承畴这次带来了多少士兵!” 赵光远一愣,嘴角的冷笑急速褪去…… 日落之后,曹变蛟的五千明军,已经赶到汉中,为了监视城中的流寇,他将大营立在城外三里的地方。 李自成听得亲兵的回报,不禁冷笑,“洪承畴的属下,怎会有如此糊涂的将军?竟敢直逼城下立营,明着欺负天命军不敢出城?” 何小米立即双目放光,“大都督,今晚要不要偷营?” 李自成道:“先别急,着人去打探,统兵的将领是谁,城外有多少士兵,有没有后续援军,援军距此多远……” “是,大都督!” 入夜,有关明军的详细讯息,逐渐汇聚到李自成的身边,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个曹变蛟,据说的曹文诏之侄,怎的如此冒失?” 李自成一面派出游骑再行打探明军的中军,一面给李过、宋文传令,让他们做好准备,亥时出城,子时开始进攻。 其实也不是何小米所说的偷营,天命军只要能靠近明军,哪怕被明军发现了,也可以凭借火器在射程上的优势,强行向明军发起进攻。 天命军增加大量的游骑,拼命绞杀明军的游骑,特别是几座城门附近,明军的游骑被清理一空。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远程骑兵返回,将洪承畴部的情形带回来,游骑并不入城,只是将讯息绑在箭矢上,然后射上城头,交给守城的天命军,再送达李自成。 亥时,西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宋文将四个千户的枪手,一次性全部带出城,还有四十门火炮。 大都督交代了,要么不打,要么就将敌人打痛,让敌人听到天命军的名声,就吓得屁滚尿流! 只要天命军在洪承畴面前出现,就会唤醒他心中的那团阴影,如果曹变蛟部伤亡惨重,没准就能吓着洪承畴,天命军从此在汉中高枕无忧。 枪手们小心地出了西城门,借助夜色的掩护,悄悄向明军的营帐逼近,炮兵在前,步兵护卫在步兵的两侧。 接近子时,士兵们全部部署到位,宋文看了眼一片漆黑的明军大营,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嘴角微动,右手向下一挥,“放烟火!” “是,将军!”亲兵们答应着。 稍顷,一支红色的焰火,在炮兵前方大约数百步的地方,像一只燃烧的信鸽,突然冲天而起,在天空炸出一朵绚丽的火花…… 天命军的游骑看到焰火,来不及欣赏,慌忙拨转马首,各归本阵,炮兵也是借着片刻的火光,初步判断明军大营的确切位置,然后重新调试火炮,做好发射前的一切准备。 明军的哨兵也是看到了火光,片刻愣神之后,很快就明白,不觉惊叫道:“敌袭,不好,敌袭……” 大部分明军都在睡梦中,被叫唤声惊醒,幸好都是和衣而睡,不用在漆黑马乌的营帐中寻找铠甲衣物,他们随手抓起床头的兵器,茫然地随着人流出了各自的营帐。 “轰……隆……” 就在明军士兵还在擦眼屎驱赶睡意的时候,天命军的炮手,已经让一枚枚开花弹离了炮管,带着丝丝火光,扑向明军的大营。 开花弹坠地,新一轮爆炸,将明军大营搅得天翻地覆,士兵受伤,帐篷着火,惨叫声与爆炸声彼此呼应着…… 因为天黑,宋文并没有要求炮手们齐射,哪位炮手先准备好了,就将开花弹射出去,这样效果更佳,明军的大营里,开花弹不间断坠地,爆炸声连绵不绝,连说话声都很难听得清。 在东西城门的方向,李过部的骑兵,借助爆炸声的掩护,大摇大摆出了城门,消失了夜色中。 曹变蛟听到“敌袭”的讯息,翻身坐在行军床上,顿时呆若木鸡,他实在没想到,流寇一向都是回避明军的主力,躲避唯恐不及,何曾敢趁夜偷营?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天命军的火炮响了,巨大的爆炸声让他如坐针毡,但夜黑看不清形式,连流寇有没有靠近大营都不知道。 曹变蛟知道,在士兵六神无主的时刻,主将切不可乱,他急匆匆出了自己的中军大帐,对着士兵们大喝道:“不要慌,不要乱,火炮而已……” 但天命军开花弹爆炸的声音太响,曹变蛟的声音很难传出去,还是亲卫们帮着咋呼,终于将可能的骚乱弹压下去。 开花弹还在营中爆炸,曹变蛟眼睁睁看着士兵一个倒下去,惨叫之声响彻大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伤亡,士兵们能淡定多久? 曹变蛟忽地觉得不对,现在是半夜三更,怎么可能看到士兵们残肢乱蹿、热血飞舞……咦,原来是好些营帐着火了……不对呀,流寇的火炮,怎的在大营中爆炸,难道他们使用的不是实心弹,还是将火药包直接扔过来了? 他的脑子,一连转了无数个想法,每一个想法,都对明军不利,对面的流寇,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633章 果然是他 曹变蛟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情急之间,只听到亲卫们说,城中是的流寇叫“天命军”,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 更新最快 怎么办? 难道任由天命军宰割?天命军只开炮,并没有逼近过来,明军根本没有还手的可能,如果当初不是匆忙行军,携带一些火炮……哪怕是虎蹲炮也好……至少不会白白等死! “总兵大人……” “奥?”曹变蛟知道,每迟疑一刻,士兵们都会增加一些伤亡,白白的伤亡,亲卫们都等不得了,何况是普通的士兵? 看来,今晚的伤亡,只有等到明日再报仇了…… 他万般无奈,只得挥挥手,冷冷地道:“撤军,向北方撤退!” “是,总兵大人!” 亲卫传出的军令,对明军来说,不啻于是一道救命的符咒,明军纷纷打开栅栏,向北逃窜而去,但抢先逃跑的明军,并没有将北面的栅栏完全打开,后面的士兵挤在一起,顿时挤倒了一大片! 再后面的士兵,想要逃跑,只能从同伴的身上踩踏过去了,天黑看不清楚,也不管是死人活人,自己逃命才是最紧要的…… 曹变蛟虽然不断呼喊,但都被开花弹的爆炸声掩盖了,明军士兵也是充耳不闻! 明军大营的火光,已经亮如白昼,士兵逃跑的情形,对面的天明军看得清清楚楚,宋文见明军出了大营,忙传令道:“山地炮停止射击,步兵,上!” “杀……” 枪手发出一片呼喝声,到现在为止,都是炮兵在唱独角戏,他们早就等不及了,明军都在步枪的射程之外,必须接近了,才能有效消灭敌人。 枪手们早就子弹上膛,手指都勾在扳机上,他们一边排着整齐的队列追击,一边已经在瞄准。 “砰,砰,砰……” 天命军逼近明军的大营,进入步枪的射程之内,他们立即开始射击了,这时候顾不上齐射,明军一个个乱窜,齐射太浪费子弹了。 明军的大营中已是一片火海,没有逃出的士兵,已经不需要照顾了,天命军的枪手们从大营的两侧包抄过去,只要看到明军的身影,不管是不是伤兵,就会被无数的子弹照拂…… 宋文随着后排的士兵来到明军的大营,见前面的明军逃得远了,枪手们根本追不上,遂点燃了一面小旗,当空挥舞起来。 李过看到宋文打出的信号,立即快马一鞭,“兄弟们,终于轮到我们骑兵了,杀!” “杀,杀,杀……” 骑兵回应着,一个个拔出腰刀,先在马臀上用力一拍,朝着前面的明军奔去。 李过这次没有衔尾追击,而是直接切入明军之中,先将明军分割包围,再一点点消灭,虽然天色黑暗,但他的心中却是明亮着,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大都督一向不喜欢屠杀败兵,多半只是迫降。 像今日这般,可以随心所欲,想杀便杀,只要将明军歼灭就行,以前的机会不多,今后恐怕也不会太多。 士兵的心思,差不多与李过一样,一边肆意砍杀明军,一边发出快意的叫喊声,每一刀每一枪落下去,都会激起他们的野性,就像当初在贺兰山砍杀蒙古人,或是在大坝山砍杀女真人…… 这种时候,持枪的士兵有些后悔了,长枪哪有钢刀来得过瘾? 明军被天命军的开花弹吓怕了,又遭到步枪的无情打击,再遇上如狼似虎的天明军骑兵,早已三魂去了二魂半,只剩下半魂在屁股后面不得安生。 哭喊声、讨饶声、惨叫声,声声入耳,但天命军的骑兵正杀得兴起,哪管对手的死活? 李过且杀且追,至天色微明,前方已经听不到明军的动静,方才收兵返回,沿途将伤兵收割了,至明军大营处,火势渐渐熄灭。 宋文迎上来,“怎么样,李将军,怎的没有战俘呀?明军跑了多少?” “这样的黑夜,有战俘也没法看管,索性斩杀了痛快,大都督也没让我们留下战俘,”李过忽地顿住,遥遥地看向逐渐暗黑的天空,半响方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全歼明军,前方已经听不到明军的讯息了……” “没有就好,”宋文笑道:“走,咱们先回城,天明之后,如果明军不靠近,再来打扫战场吧!” “回城!”李过还是意犹未尽,如果再有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就好了,但愿天明之后,明军还是像曹变蛟这样,直逼城下,让天命军有继续偷袭的机会。 李自成已经起身,听了李过、宋文两人的汇报,倒是有几分惋惜,明军士兵都是汉人壮丁,如果留下来修路多好,可惜了! 不过,他并没有责怪两人,战场之上,首先考虑的是胜利、歼灭,如果为了得到战俘而让士兵们畏手畏脚,那就得不偿失了。 曹变蛟大败,不管有没有被全歼,天命军的目标都达到了:每次与天命军作战,都是大败,不知道洪承畴会不会还有信心,从天命军手中夺回汉中府。 李自成并不担心现在与洪承畴的大军作战,他考虑的是未来,自己离开以后,洪承畴最好别盯着汉中府。 明军大营,洪承畴尚未起床,便被亲卫唤醒,“督军大人,曹总兵回来了,等着要见督军大人……” “曹总兵?他不在汉中府城下,现在回来做什么?”洪承畴一边揉着睡眼,一边思量着,心中已是暗暗吃惊,“快,让曹总兵进来……” 洪承畴快速穿好外衣,尚不及梳洗,曹变蛟已经入了大帐,翻身叩拜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督军大人,属下……属下……” “发生了什么事?曹总兵先起身再说!”洪承畴虽然不知道,但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曹变蛟起身后,抹了把眼泪,方道:“督军大人,败了,属下被流寇偷营了……” “你与流寇作战久了,如何会被流寇偷了营?”洪承畴皱着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士兵伤亡怎样?” “没了……”曹变蛟支吾着道:“兄弟们……” “没有什么伤亡就好,”洪承畴的眉头稍稍舒展,“这是哪一部的流寇?朝廷不是说,流寇已经被包围在湖广和河南之间的吗?” “督军大人,”曹变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到了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要杀要剐,也由着督军大人了,“兄弟们……属下被偷袭,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什么?”洪承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曹变蛟,恨不得舀口水吞了他,“曹总兵,你说什么,被流寇偷袭,五千士兵全军覆没?” 曹变蛟被洪承畴瞪了一眼,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的确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五千士兵就这么没了,而且敌手还是战斗力特别渣的流寇,就算督军大人不追究他的责任,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避开洪承畴视线,茫然地看向帐外,一轮红日,正从东方冉冉升起,在大帐的出入口,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辉。 曹变蛟叹口气,道:“督军大人,实在是属下之错,属下甘受督军大人的任何处罚!” “处罚?处罚能换得回五千士兵的生命?你怎的如此糊涂……”洪承畴忽地心中一动,曹变蛟并不是初出道的嫩雏,曹文诏在世的时候,他就已经闯出了名头,打得流寇哭爹叫娘,和他叔叔曹文诏并称“大小曹将军”! ……曹变蛟不但作战勇猛,而且深通谋略,又有大量的与流寇作战的经验…… 洪承畴这样一想,已经逐渐冷静下来,“曹将军,你将详情说说看,本督军再决定如何处罚你,若是有半句不实,必定从重处罚!” “昨日赶到汉中府,属下为了更好地控制汉中府的四门,便在城下三里的地方立下大营……” “什么,三里?”洪承畴的那颗期待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军营立在城下三里,如果有红衣大炮,从城上就可以攻击了,还需要什么偷营?” 明知道曹变蛟全军覆没,肯定不是流寇从城上发射火炮,洪承畴还是气呼呼的,作为沙场的常胜将军,怎会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属下……属下当时考虑,汉中府城中并没有火炮,所以,流寇应该不会有火炮,”曹变蛟道:“流寇偷袭的时候,就是从火炮开始的,督军大人,流寇的火炮,实在太奇怪了……” “如何奇怪?” “流寇对缴获的火炮,似乎进行改良了,”曹变蛟愤愤地道:“炮弹落地后,属下才发现,原来不是实心弹,还可以二次爆炸!” “爆炸?”洪承畴吃了一惊,急道:“你说,流寇使用的是开花弹?” “对,对,就是开花弹,原来督军大人已经知道了?”曹变蛟十分惊讶,督军大人既然知道流寇有开花弹,为何不早些提醒自己? 洪承畴心中一沉,摸着自己的下巴,半响方道:“曹总兵,汉中府城中的流寇,头领究竟是谁?” “听说是什么天命军,属下以前从来未曾听说过,也不知道头领是谁……” “啊……”洪承畴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水杯在地上摔得稀烂,却是茫然无觉,口中喃喃道:“是他,果然是他,原来是天命军南下了……” 第634章 汉中胜地 李自成在汉中府城等了一个多时辰,各地游骑回报,明军依然驻扎在褒城,并没有南下的迹象。 更新最快 他出了大帐,既然洪承畴还在褒城,即便现在要南下,到达汉中,至少要大半日的时间,遂命令打开四门,着人去城外打扫战场,聚拢一切战利品,然后将沿途收集的明军尸体,一把火烧了。 城内的百姓已经得到安抚,眼看着天命军对他们秋毫无犯,胆子便渐渐大起来,该耕地的耕地,该播种的播种。 城内的商铺,也有不少开门营业,遇上天命军的士兵前来购物,掌柜的原本还预备花钱买份平安,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是万万不敢收钱的。 谁知道人家不领情,该什么价格,人家就付多少钱,分文不少。 商铺的掌柜都是人精,只道天命军要秋后算账,倒是主动起来,死活不敢收钱,天命军的士兵没法,只得丢给他们一份《军律》,让他们自己去看。 可惜,大部分百姓、商人都是不识字,没办法,士兵们只得将学习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首军歌,唱给他们听。 “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借人东西要归还”、“买卖价钱要公平”、“不许打人骂人”、“爱护百姓的庄稼”、“不许调戏妇女”等等,这些通俗易懂的话语,百姓、商户都是听得明明白吧。 士兵们趁着机会,又向他们宣称,天命军秉承天主的旨意,是为了解救天下的百姓而来,天命军所到之处,要让所有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 只要正常纳税,天命军鼓励商户的发展,鼓励百姓发展副业! 不到半日的时间,整个汉中府城,到处都在传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首天命军的军歌,连作为战俘被收押起来的赵光远也听到了。 李自成听到城内的歌声,心中大喜,按照这样的速度,不过半月,汉中府下属的各县,都会真正成为天命军的地盘。 但是,他暂时还不敢离开汉中府,洪承畴的数万大军,就在数十里外的褒城,随时可能向汉中府发起攻击。 就这样在城中白等,李自成又有些不甘心。 他正在在思索,想要通过法子激怒洪承畴,让他早日南下,何小米来报:“大都督,游骑回报,明军开始南下了……”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李自成哈哈大笑,无论如何,他与洪承畴要在战场上会会面,否则,他不放心,洪承畴也会不放心,“估计明军何时能到达汉中?” “据游骑说,明军都是步兵,到达汉中,恐怕在黄昏左右!” “黄昏?”李自成想到,在固关的时候,就是在晚上与洪承畴的使者会面的,难道洪承畴故意在晚间抵达汉中?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天命军在四川闹得天翻地覆,又借机拿下了汉中府城,想要瞒住洪承畴,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一定知道,现在汉中城中的驻军,就是天命军。 “大都督……” 李自成淡淡笑道:“小米,着游骑继续监视明军的动向,暂时不要来打扰,我要好好休息片刻,晚上集中精力好对付洪承畴!” “大都督又要偷营吗?洪承畴会不会上当?”何小米见李自成无动于衷的样子,遂道:“要不要知会李将军和宋将军?” “谁说我要偷营了?”李自成笑道:“知道汉中城中是天命军,洪承畴还不格外小心?去吧,让游骑给我盯紧了洪承畴!” “是,大都督!” 何小米走后,李自成将自己关在大帐中,思索了很久,方才沉沉睡去。 一直睡到酉时,李自成方才起床,匆匆洗漱完毕,随便吃了些热汤饭,却将何小米唤过来,“明军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回大都督,明军在城北十里外扎了营!” “洪承畴果然学乖了,再不敢来城下扎营,”李自成道:“还有什么讯息?” “没有了,”何小米摇头道:“游骑回报,明军已经向汉中方向派出游骑,不过数量不多……” “洪承畴既然南下,派出游骑也是合情合理,”李自成道:“数量不多,显然不是为了查探讯息,而是不愿与我军激战。” “大都督,要不要多派些游骑绞杀明军的游骑?” “不用,”李自成摇头,道:“不但不要绞杀他们,还要将我们的大半游骑撤回来,城外只留下少量游骑即可。” “啊……大都督……” “小米,你去传令,”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告诉守城的士兵,天黑之后,城外若是有单个的明军士卒要入城,尽管放行,带他来见我!” “是,大都督……”何小米虽然不明白李自成的意思,却也只能前去传令。 李自成带着何小米等亲兵,亲自去各处城门查探,嘱咐守城的士兵,小心城外的任何动静。 回到瑞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戍时了,他让亲兵们传来李过、宋文,说是要开军事会议。 李过与宋文已经在军营中睡下,听到李自成传命,以为是明军要攻城,慌忙披衣下床,来到瑞王府,“大都督?” “这么晚让你们过来,其实是想听听你们对时局的看法,”李自成道:“四川基本上稳定了,但洪承畴就在城外,汉中属于谁的,现在还说不准,你们有什么看法?” 李过勃然道:“洪承畴来了又怎么样?他不过是天命军的手下败将,大不了再让他尝尝山地炮的厉害!” 宋文也道:“有了汉中护卫,陇右与四川就可以连成一片,决不能还给洪承畴。” 李自成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洪承畴是否答应。” “大都督,大不了再来一次偷营,让洪承畴有来无回……”李过见李自成正看着他,忙改口道:“曹变蛟吃了一次亏,洪承畴恐怕已经做好准备了,或许在某地留下一支伏兵……” “哈哈,”李自成大笑,“即便偷营成功了,又能怎么样?朝廷不缺少武将,也不缺少士兵,大不了换个李承畴、王承畴……” 宋文听着一些门道来了,大都督一定有了什么算计,“大都督……” “洪承畴的事,咱们一会与他谈谈,”李自成道:“宋将军,一旦汉中稳定下来,我就要回兰州了,如果将你留在汉中,该如何固守?” “这……”宋文沉思片刻,道:“汉州乃陕西、四川、湖广三省交汇之地,又与陇右有着极大的关系,如果第七营留在汉中,属下必定时时查探陕西、湖广方向的动向。” “宋将军说得不错,”李自成道:“汉中以南,隔着米仓山就是四川,那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倒是不用担心,汉中与陕西之间,因为隔着秦岭,虽有不少小路,但只要在路口、关隘留下士兵,西安的军队必定无法渗透,像洪承畴这样大摇大摆南下的事,基本上不可能发生了。” 李过、宋文都是点头。 “关键是湖光方向,”李自成又道:“从汉中沿着汉水方向,直通武昌、汉阳,原本就是商道,大军亦可通行,朝廷的剿贼大军,基本上都集中在湖广,所以宋将军的注意力,主要还是这个方向。” 宋文拱手道:“大都督说得是!”他心中明白,大都督此可的交代,就是将汉中交给他了,如此重要的三角地带……那是大都督对他的信任呀! “如果四川、陕西方向稳定,你可试着沿汉水向下游渗透,建立一些关隘,以便将来阻击来自湖广方向的朝廷大军。” “属下明白,属下会着人查探沿途的路线。” “还有,”李自成道:“汉中府本身太小,即便包括所属各县,恐怕也很难养活第七营的大军,汉中府做为第七营的补给地,本身又需要外部的粮食补充,所以,汉中与四川、陇右之间,必须要修筑大道,至少要修筑到嘉陵江。” 李自成对汉中附近的地理,也是不甚了了,他只知道,后世有“宝成铁路”,就是沿着嘉陵江方向,只要汉中与嘉陵江相通,就能与这条大道连接起来,无论是四川,还是陕西,粮食、物资都可以源源不断运输过来。 陕西现在还不是天命都督的属地,天命军这次从陇右南下,走的是白龙江的通道,在白龙江与嘉陵江交汇的蕸萌关处,方才切入嘉陵江。 但只要汉中能和嘉陵江联系起来,无论是去陇右,还是往四川,都不会有多少弯路。 “属下谨记大都督的教诲。”在李自成面前,宋文也恢复了小学生的恭敬。 “汉中城内,有两千余战俘,我全部留给你协助修路,一年劳役期满,或者释放回家,或者加入天命军,都由你来决定。” “属下谢过大都督!” “还有最后一点,”李自成道:“一旦洪承畴离开汉中,将汉中府所属各县,一一接受过来,尤其是秦岭以南的各县,必须掌握在汉中府之下,至于汉中府嘛,现在陕西不在我们的手中,暂时就归属四川省吧。” “是,大都督,属下明白!” 李过却是道:“大都督,洪承畴真的会离开汉中吗?” “那就要和他谈谈了,实在谈不好,就只能开打,”李自成先是淡淡一笑,随后轻皱眉头,道:“咦,这都什么时间了,怎么还不来?” 宋文侧目四望,除了他们三人,连何小米都在大门之外,不禁大为惊奇。 便在此时,何小米忽地推门进来,“大都督,城外果然有使者来了……” 第635章 兵部急讯 李自成目视李过、宋文两人,含笑道:“看看,洪承畴果然派人来了!” “洪承畴的使者?”宋文更加惊疑了,“大都督和洪承畴联络过吗?” “没有,”李自成摇着头轻笑,“洪承畴是我的故人,知道我在汉中,他即便要打,也得先谈谈不是?今晚让你们二人过来,就是让你们帮着参详参详,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更新最快” 他随即一摆手,让何小米将使者领进来。 使者跟在何小米的身后,入了大厅,先是给李自成行了参拜大礼,用目光在李过与宋文的脸上一扫,却是一言不发。 “这两位都是本都督属下的将军,不是外人,你不必担心!”李自成笑道:“洪督军让你带来了什么话?” 使者愣了片刻,重新给李自成见过礼,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我家督军大人要说的话,都在这封信中。” 何小米接过书信,双手递给李自成。 李自成撕开封口,展开书信一看,随即递给李过,待李过、宋文二人看过,在灯烛上引燃,烧成灰烬,方对使者道:“洪督军的问题,本都督一一作答,你可要记好了!” “小人会谨记大都督的话……” “首先,洪督军责问本都督,为何违反约定,南下四川,现在连朝廷都惊动了,着他前来攻打天命军,”李自成道:“本都督明确告诉他,本都督从来没有向他承诺,将来不会南下,所以,这违反约定的事,算不到本都督头上。” “可是,天命军占据汉中,岂不是出陇山之东?”使者小心道。 “天命军越过陇山了吗?天命军是绕过秦岭好吧?”李自成正色道:“若说违反约定,请贵使给本都督带个话,当日洪督军违反约定,擅自派戴君恩西出陇山,欲要攻打兰州,本都督尚未找他算账呢!” “这……” 李自成打断了使者的话,“你是使者,只要回去传话就好,洪督军不是傻子,自会斟酌!” “是,小人明白……” “至于朝廷的责问,那与本都督无关,本都督与朝廷并没有协议!” 使者道:“可是天命军南下四川,如今又占据汉中,随时威胁西安……督军大人又不忍与天命军作战,但心中委实不安……” 不忍?是不敢吧?李自成心中暗笑,面上却还保持着威严,“贵使回去转告洪督军,本都督并没有进取西安的打算,本都督只要一个完整的汉中府而已。” “大都督,天命军占据汉中,迫死瑞王,督军大人实在无法向朝廷交代,”使者道:“据小人所知,瑞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皇上一旦知晓,恐怕有很多人要人头落地,如果天命军不撤出汉中府……” “瑞王已经死了,难道天命军撤出汉中,他还能活过来?”李自成以目示意李过。 李过一边拔刀而起,一边厉声道:“大都督不进取西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要啰嗦,休怪本将军无情!” “这……”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双喜休要如此,使者只是传言,一切贪心与他无干!” 使者见李过还刀入鞘,遂道:“如果天命军不能撤出汉中,督军大人实在无法向朝廷交代……” “这就要看洪督军的手段了,湖广那么多流寇,难道不能栽到他们的头上?”李自成道:“一命抵一命,只要洪督军能去湖广多杀几个流寇,朝廷和皇上的怒火,没准就消了!” “这……” “第二个问题,”李自成打断使者的话,天命军已经占据了四川和汉中,再要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军事上不利,“洪督军问本都督,天命军将欲何往,本都督也可以明确告诉他,天命军不会再破坏他的好事,暂时只会在汉中与四川活动。” “四川?”使者顿时哭丧着脸,“大都督,如果天命军不能撤出四川,那督军大人实在没日子过了,皇上为了蜀王的事,已经将兵部尚书杨大人骂个狗血喷头……” “这是杨嗣昌的事,与洪督军何干?”李自成板着脸道:“本都督只是与洪督军有约定,他人的生死,难道也要本都督负责?” “不是这样说,”使者苦着脸道:“督军大人与大都督有过约定,大都督无论如何,都要给督军大人一些脸面,四川必须让出来……” “贵使只要将本都督的话,带给洪督军,洪督军自然明白本都督的一番苦心,!”李自成勃然道:“本都督给洪督军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如果洪督军还不退兵,本都督将视为对天命军的挑战。” “大都督,这……小人回去,恐怕无法向督军大人交差……” 李自成瞪了使者一眼,道:“凡是威胁到天命军的,本都督一律视他为敌人,曹总兵兵临城下,威胁了汉中府的安全,兄弟们气不过……本都督不希望洪督军再犯这样的错误。” 洪承畴的使者走后,李过道:“大都督,洪承畴会主动撤军吗?” “那就要看他面临多大的压力了,如果崇祯与杨嗣昌给他的压力太大,或许他不会撤军的,”李自成笑道:“所以,你和宋将军,还是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是,大都督!”李过又道:“大都督,天命军不再扩张地盘了?朝廷还有那么多的好地方……” “饭要一口一口吃,”李自成用手指着李过的鼻子,“天命军南下,占据了四川和汉中,这么大的地盘,要想完全成为天命军的地盘,需要时间消化……” 使者回去后,将李自成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洪承畴。 虽然夜色已深,但洪承畴与曹变蛟一点睡意都没有,李自成的态度异常强硬,让他们一时无措。 如果按照李自成的要求,就此撤军,朝廷和皇上,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攻城吧,既然李自成在汉中城内,天命军的人数不会太少,一时之间,绝难破城。 洪承畴想到了当日的固关,数万大军,如果不是李自成有意放他走,恐怕一个都不剩…… 怎么办? 洪承畴急得头上冒汗,但手脚却是冰凉,打又打不得,撤又撤不得,就像被鱼刺卡在喉管中…… 曹变蛟小声道:“督军大人,我们难道没有一战之力吗?” 洪承畴微闭双目,缓缓摇头,“曹总兵,昨夜难道没见过天命军的战斗力?只有一个小小的错误,五千士兵就被全歼了……战场哪能没有一丝错误?这样的折腾,我们能经受几次?再说了,如果入了天命军的圈套,士兵的人数再多,恐怕也是难逃厄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让天命军完全撤出四川、汉中,恐怕不太现实,”洪承畴道:“可是,蜀王的事,还有汉中的瑞王……朝廷早晚会知道……” 曹变蛟也是没法,他从军以来,从未遇上今日这般情形,既不能打,又不能撤,思索片刻,他似乎明白了一件事。 每次鞑子破关攻入京师,朝廷虽然集中大量的军队勤王,但在鞑子的骑兵面前,就和今日的境地差不多。 出击吧,唯一的结果,就是兵败身死,朝廷会抚恤家人;不出击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鞑子在京师四面劫掠,朝廷是要追究起责任的…… 难道天命军这样一股流寇,战斗力堪比鞑子吗?连督军大人都不敢望其项背! 曹变蛟实在不明白,同样是流寇,为何天命军在西宁、兰州养成了气候,难道是督军大人养寇自重?也不像呀,连督军大人都不敢触碰天命军的胡须…… 如果连督军大人都是如此,那天命军…… 他迟疑片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督军大人,似这般下去,天命军会不会……” “慎言,慎言……”洪承畴摆摆手,他也不知道如何收场,他能瞒得皇上和朝廷一时,也能瞒得某人一世,但是,天命军南下四川的事,他能永远瞒下去吗?再说,天命军会安心待在四川吗? 考虑这些已经没有了意义,流寇已经满天飞,不差天命军这一支,问题是,怎样将包袱推给别人? 幸好还有三日时间! 这三日中,洪承畴数次派出使者,面见李自成,但每次会谈的结果都是一样,李自成不但不肯撤出四川、汉中,反而要求洪承畴属下的明军,立即离开汉中府,否则,时间一到,天命军便会将他们视为敌人,随时可能采取军事行动。 洪承畴绞尽脑汁,李自成软硬不吃…… 到第三日晚间,洪承畴还是没有办法,已经没有时间, 他必须豁出去,如果李自成再不让步,他将以助阵湖广为由,暂时离开汉中,拼着受到皇上和朝廷的责罚,也绝不与天命军为敌。 他是五省总督,即便皇上责罚,也只是丢官罢爵,性命或许无忧…… 洪承畴准备最后一次向李自成派出使者,宁可得罪朝廷,断然不可得罪惹不起的流寇! 天色将晚,洪承畴站在大帐门口,远远眺望着南面的汉中府,眼着却是充满着阴霾,李自成和他的天命军,究竟要走向何方? 大帐外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卫道:“督军大人,兵部急讯!” 第636章 各自罢兵 “兵部急讯?”洪承畴顿时头大,出征四川和汉中,就是兵部的意思,难道杨嗣昌受到皇上的责骂,催着自己进兵?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洪承畴最讨厌的事,就是出征在外的时候,朝廷的人于千里之外指手画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讯息来回传递,等朝廷的旨意到了,流寇早跑得没影了。 更新最快 将军,应该根据战场情势的变化,做出合理的应变之策! 他气呼呼地接过讯息,打开一看,双目的瞳孔急剧扩大,用力在脑袋上一拍,“朝廷英明呀……” 洪承畴立即召见了曹变蛟,将兵部的急讯递给他,“这个杨嗣昌,算是为我们解围了。” “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曹变蛟皱着眉道:“汉中不说,难道整个四川都不要了?” “朝廷的大佬,处事自有深意,我们不必妄加揣测,”洪承畴心中吃了定心丸,面上也是露出笑意,“我打算今晚便走,曹总兵意下如何?” 曹变蛟道:“今晚?可是天色已晚,山道又是崎岖……” “你傻呀,”洪承畴神秘一笑,“记住,我们都是步兵,行动缓慢,现在尚未到达西安,未曾见过四川的流寇,接到兵部的急讯,立即南下,从蓝田县,从商洛出丹江,这是通往湖广、河南最近的道路……” “啊……”曹变蛟呆了一呆,方才醒悟过来,“督军大人真是高!如此一来,四川的蜀王、汉中的瑞王……他们的生死就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哈哈,”洪承畴大笑:“曹总兵明白就好,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回头让士兵禁言!” “属下明白!”曹变蛟拱手一礼,道:“督军大人,我们现在就撤军吗?” “撤,很快就撤,”洪承畴神秘一笑,道:“在撤军之前,还要向天命军派出一次信使,让李自成欠我一份人情。” “这……啊……”曹变蛟不觉伸出拇指,赞道:“督军大人果是高人,属下远远不及……” “曹总兵务要慎言,”洪承畴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个李自成……”他缓缓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考虑到三日的时间快要到了,洪承畴并没有撤军的迹象,李自成连夜召集李过、宋文,召开军事会议,决定从明日开始,天命军正式将洪承畴视为敌人,天命军与洪承畴之间,将从秘密和谈转为户对峙状态。 三人正在研究具体的作战方略,何小米突然进来了,“大都督,那边来人了……” “来人?难道洪承畴想通了?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决断?”李自成思索片刻,却是无法做法做出判断,只得让使者进见,先看看洪承畴的意思。 这几日的使者,都是同一人,他已经熟悉李自成、李过、宋文,行了参拜大礼后,忙道:“大都督,两位将军,我家督军大人基本同意了大都督的建议。” 李过、宋文都是面露喜色,李自成却是听出“基本”二字,看来,洪承畴是要讨价还价呀,只是开价不要太高,他淡淡地道:“洪督军的意思……” 使者拱手行了一礼,“督军大人今晚就可以撤军,不过……” “不过什么?有屁快放!”李过听说洪承畴要走,倒有几分失落,只得将怨气撒在使者身上。 “督军大人说,天命军不得出川,东进湖广,更不能威胁西安,让督军大人为难……” 李自成心中一动,道:“洪督军的意思,我们只能维持现有的地盘,不能再行扩张?” “督军大人就是这个意思,”使者道:“只要大都督答应了这个条件,督军大人就会连夜撤军!” “连夜撤军?”李自成心道,难道有他处出现匪患,洪承畴急急忙忙要走?遂道:“洪督军将撤向何处?” “湖广,加强对湖广流寇的围剿。” “湖广?”李自成心道,那就不是紧急军情了,遂笑道:“从汉中去往湖广,道路通畅,本都督欠了洪督军一份人情,此次就亲自为他送行!” “不,督军大人需要返回西安,从蓝田、丹水一线,去往河南、湖广……” “奥?”李自成向使者拱拱手,“君子一言,望贵使转告洪督军,本都督一定会严格遵守双方的约定。” 使者走后,李自成立即让何小米传令,立即放出大量的游骑,严密监视明军的行动。 洪承畴立即撤军北上,行到大散关,已经在秦岭以北,脱离了天命军的控制区,方才立下大营,刚刚吃过饭,正预备休息一番,亲卫送来一份军报:皇上中旨,着傅宗龙为四川巡抚,全权负责四川军政事务,命邵捷春为监军,罗尚文为总兵,即日赶赴四川。 原来如此! 洪承畴这才明白,杨嗣昌调自己去河南、湖广剿贼,却是因为皇上将四川交给了傅宗龙!以傅宗龙的能力,能打败天命军吗? 傅宗龙来了,与天命军免不了战斗,如果战败了更好,朝廷就会完全发现天命军入川的事实,到时候,朝廷和天命军之间,免不了一场大战,鹿死谁手…… 洪承畴一时看不清形式,却是希望双方尽快打起来,他也好选边站…… 他背着曹变蛟,将皇上的中旨誊写一遍,着人暗中送往汉中。 李自成接到洪承畴的讯息,不仅冷笑起来,刚刚送走了洪承畴,又来了一个傅宗龙,不过,洪承畴不仅是陕西三边总督,更是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五省总督,影响太大,与各地官员之间盘根错节,而傅宗龙不过是小小的四川巡抚。 他原本预备让宋文留在汉中,节制赵光瑞的第二团、张令的第三团,但赵光瑞常驻成都,张令常驻夔州,汉中一带,实际上只有第七营第一团的五千士兵,遂将李过的第二营骑兵留下,协助镇守汉中,阻止傅宗龙入川。 如果傅宗龙只能在四川的外围转悠,无法得到巴蜀之地的粮食、物资补给,绝对坚持不了多久,就得滚回去。 李过的第二营,也别回兰州了,战争胜利后,就驻扎在汉中府、武都县一带,保障陇右与四川之间的道路畅通。 随后,李自成召见了兵败被俘的原汉中总兵赵光远。 赵光远的身上,已经去了绳索,可以在城内自由活动,但不得出城,这几日时间,他不仅见识了城内的歌舞升平,更是学会了天命军传唱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每每夜深人静之时,都是暗中感叹:难怪天命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汉中府治理得井井有条,原来有如此严明的军纪…… 洪承畴撤军的讯息,他也从百姓的口中得知了,心中不禁感叹不已,堂堂的五省总督,见到天命军,竟然一箭不发就逃跑了,不对,也不是一箭不发,明军前部曹变蛟部,倒是逼近汉中府城,却是落得全军覆没,比自己都不如…… 赵光远的心思,不知不觉起了变化,就在这时,李自成召见了他。 “小人见过大都督!”赵光远虽然不愿参拜李自成这个流寇,却在心中生出敬佩之意,也不似先前那般孤傲求死了。 “赵总兵,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是谁了吗?”李自成淡淡笑道:“比洪承畴如何?” “大都督,小人的父亲……”赵光远迟疑片刻,终是道:“小人的父亲,乃是与鞑子激战,死在战场的赵率教将军,小人……实在辱没了先人……”他低下头,脸上已经红到耳根。 “赵率教?”李自成心中一动,似乎有些熟悉。 赵光远忽地抬起头,“大都督认识先父?” “本都督年浅,未曾得见赵将军,但赵将军死在与鞑子决战的战场上,在下倒是十分敬佩,”李自成沉思片刻,心中一动,道:“你可认识赵光瑞?” “光瑞?那是家弟,是小人叔叔的独子,”赵光远道:“难道大都督认识家弟?” “何止认识,他现在就在天命军,”李自成笑道:“刚刚听到你的名字,便有些耳熟,见面了却不是熟人,原来是你们的名字很相似的缘故,哈哈……” “光瑞在天命军?”赵光远十分惊讶,“家弟曾在平滩堡任职,后来遭了流寇,下落不明……原来是天命军……” 李自成并没有责怪赵光远的口误,却是哈哈一笑,道:“虹州现为天命军第七营第二团团长,属下五个千户的士兵,领游击将军衔,驻扎成都。” “啊……”赵光远惊得合不拢嘴,他才多大,已经是五千人的长官了! “赵总兵可知道,虹州为何降于天命军?”李自成淡淡一笑,道:“赵总兵这几日在城中闲逛,难道还不明白虹州的心思?” “这个……”赵光远不但明白了弟弟的心思,连大都督的心思,也是清楚得很,可是,他一时挂不下脸面,只是僵在李自成的面前。 李自成依然保持着微笑,道:“赵总兵,人各有志,本都督不会强人所难,从今日起,你自由了,天命军不会再限制你的行动,你想去哪就去哪!” “大都督,”赵光瑞听到此处,双腿忽地一弯,拜伏在地,“小人愿为大都督效劳,求大都督原谅小人彼时之过……” “彼时各为其主,世芳有什么过错?快快起身,”李自成等到赵光远起身后,方道:“世芳识字否?” “回大都督,小人自幼受家父影响,读过几年书……” “那就好,”李自成笑道:“现在汉中府已经归属了天命都督府,世芳原为汉中总兵,自然知道汉中地理极为重要,这汉中知府一职,就由世芳担任吧!” 赵光远再次叩拜在地,“小人多谢大都督!” 第637章 满载而归 李自成预备要回兰州了,自三月份离开兰州,现在已是腊月,大半年的时间的,方才基本搞定四川,其实,天明军占据的,只是巴蜀之间的农耕熟地,至于川南、川西大量的土司,暂时还是无暇顾及。 更新最快 不过,四川最有实力、最有名望的土司——石砫宣慰司已经改土归流,重新落入汉籍,其余的土司还会远吗? 只要朝廷的军队不来四川骚扰,驻扎在四川的天命军,就会各个击破,用军事、经济等手段,逐渐同化巴蜀外围山地上的异族。 李自成已经告诉过天命军的将领和四川的大小官员,最好的方法,便是修路。 土司能与朝廷大军对抗,奴役本族的百姓,最大的优势,便是地形,所以各个土司,都是控制着山高林密、交通不变的高地。 与平原地区相比,这些地方十分贫瘠,即便改土归流,也不会有多少税收,李自成也不会看重这点赋税,实际上一旦全面汉化,官府需要对这些地方进行大量的补贴。 不过,任由土司建立“国中之国”,就会带来安全上的隐患,土司们掌控着一地的军事、政治、经济大权,甚至还掌控百姓,一旦风吹草动,就要可能生出异心,朝廷如果不想失去这些土地,就要平叛,人力、物力同样不在少数。 如果恰好赶上内忧外患,造成国家分裂,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趁着天命军在当地强大到没有对手的时候,李自成不喜欢大明朝廷采用的羁押政策,也不认可原先的土司制度,而是在强大军事力量的主导下,采用各种可能的方法,将这些百姓同化过来。 在同化的过程中,可能会遇上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李自成相信,只要思想工作到位,真正利益受损的,只有占人口极少数的土司,广大百姓一旦真正成为汉民,赋税反而轻了许多。 在离开四川之前,李自成在剑州召见了四川的主要官员,四川省长郭世俊、独立审判官陈廷谟、成都知府王维章、剑州知州徐尚卿、绵州知州陆逊之等。 李自成告诫官员们,按照天命都督府的四大律法,开始建立一个全新的四川,土地重新分配、赋税面前人人平等、鼓励工商业的发展,还有,四川有许多土司,必须逐步废除,《推恩律》必须贯彻实施。 他最看重的,就是四川当地的道路,“要想富,先修路”,道路通行便利,不仅有利于物资的交换,也能改变人的思想认识。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李自成已经见识过了,但蜀道的艰难,主要在于巴蜀之地与外部的联系。 北面与陕西隔着米仓山、秦岭,东面与湖广隔着大巴山、神龙架,又被巫山跨江阻隔;南面与云贵隔着大娄山、大凉山;西面与青藏,又隔着岷山、邛崃山、夹金山…… 但巴蜀内部,蜀地是以平原为主、巴地以丘陵为主,完全可以先行修筑交通网。 李自成给郭世俊和府、州、县的主官们传达了命令,由郭世俊统一领导,各府、州、县支持配合,以成都为中心,向东恢复“成渝古道”,一直延伸至重庆府。 北方是重点,至少修筑成都府至昭化县(蕸萌关)的大道,这样四川与陇右之间,只剩下岷州府武都县与保宁府昭化县之间没有大道,其余基本变成坦途。 蜀道之难,数千年来都是令人望而生畏,在科技不发达、基本依靠人力的时代,修筑道路的速度不会太快,李自成并没有给他们限定时间,而是让他们便利行事,量力而行。 让李自成没想到的是,郭世俊给他出了难题:“大都督,成都府的西南方向,便是大量的土地,属下打探过了,各个土司的实力都比较小,汉化倒是不难,但万一惊动了西面的藏人……” “藏人?”李自成霎时明白了郭世俊的意思,如果放任藏人土司制度的存在,不利于在整个四川推行汉化政策,反之,如果对藏人也是汉化政策,则很有可能惊动西面的乌斯藏政权。 怎么办?李自成一时无策,在天命军抢夺汉地的同时,很难有兵力与藏人进行大规模的战斗,强大如大唐,都只能通过和亲的方式,与藏人建立的吐蕃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在西宁的时候,李自成已经对藏人执行了归化的政策,但西宁与乌斯藏相距甚远,一时半会不可能发生大规模的战斗。 可是如今…… “大都督,在成都的西北方,有一座大唐时代的古城,一面孤峰,三面临江,扼守云南、青藏入川之要地,当时叫维州,只要维州在大唐的手中,吐蕃就不敢深入,”郭世俊道:“可惜,维州城现在被毁,只有一些断壁还在……” “断壁?”李自成大喜,道:“告诉赵光瑞,立即恢复维州古城,在城内驻扎重兵。” “属下也有其意,所以才禀告大都督……” 众官员告别李自成,各归本地,李自成先是交代吴二毛,着他带着无影门的兄弟们在是四川监督各地官员,然后带着李过,着人押送着郭世俊从成都带来的八十万两白银,前往汉中,将瑞王府中的金银取出,一同赶往陇右。 进入武都县,便是相对平坦的水泥大道,李自成带着五个百户的亲兵,押着银两,却将李过的第二营留下,以备傅宗龙等人来取四川。 此时已是腊月初八,众人都要赶回去过新元,都是铆足了劲往回赶。 李自成的亲兵,都是骑兵,原本行军的速度极快,但辅兵们要押送银两,虽有平坦的大道,但在岷州府境内,道路比较曲折,加上路上又有积雪,直挨到腊月二十八,方才回到兰州。 梁文成、沈道、汤若望等兰州府内的大小官员,自发在南城外迎接李自成北归,就连梅之焕老爷子,也在众人的搀扶下,在城外的寒风中受冻。 李自成看着雪地上跪了一大片,不仅百感交集,当初来到大明的时候,穷得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如何却是创下了这样一份基业…… 他双手扶起梅之焕,责怪道:“老爷子,这么冷的天,你老人家就不用出城了,万一冻坏了身子,可是天命都督府的巨大损失……” “要的,要的,”梅之焕就着李自成的力量,缓缓站起身,在李自成的脸上仔细打量着,“大都督年轻有为,老朽平生仅见,能追随大都督,实乃老朽平生之幸事……” “老爷子过奖了……”李自成又让百官们起身,却是看了梁文成一眼,“文成,我早说过,不用这样的欢迎仪式,这么冷的天,让大家在城外受冻……” “自成,你这可是冤枉我了,听说大都督拿下四川,凯旋归来,一个个抢着来迎……”梁文成自嘲地笑笑:“百姓们尚不知晓,若是让百姓知晓了,大都督今日恐怕都回不了家门!” “千万别,”李自成不太喜欢那种万人围观的场面,再说,连同路途上的时间,他已经九个月未进家门了,还真有些想着家中的大小老婆们,这样的话语,当众自然说不出口,“百姓们能安居乐业,过上富足的生活,即便我苦点累点,也是无怨无悔!” “大都督真乃教皇也!” 不知是谁打的头,众官员就在雪地上,对着李自成又是一番参拜,李自成少不得又要说些谦逊的话,好不容易将众人安抚下来。 梅之焕却是一抖衣袖,一把抓住李自成的衣角,“大都督,今晚老朽一定要给大都督接风,放心,老朽不会动用公款,是用老朽的俸禄……” 说到喝酒,李自成顿时头大,忙推辞道:“老爷子,我这一路劳累的,现在尚未入家门,总该回去歇歇脚……” 梁文成哈哈大笑,一把搂过梅之焕,凑近了耳语几句,梅之焕讪讪一笑,忙道:“是老朽失于计较了,大都督莫怪,明日,明日一定给老朽一个机会……” “明日,明日我再赴老爷子的宴,看看老爷子能准备哪些菜肴,”李自成笑道:“可别将压箱底的钱拿出来,以后只能挨饿……” 众人都是跟着大笑。 此时辅兵们已经将装银子的马车赶入城内,李自成辞别众人,直奔大都督府,将一百八十万两的金银,暂时储存在大都督府内。 在成都的几个王府,天命军搜到价值二百多万两的金银,他原本预备将其中的八十万两注入西宁、兰州,做为外来投资,促进当地经济的发展,没想到在汉中的瑞王府,又意外得到百万两。 一路之上,李自成已经盘算过了,这一百十万两,其中的八十万将投放在西宁和青海省各府,以及扩军的军资。 兰州人口更多,甘肃省的府县也是更加成熟,需要投放百万两。 银子当然不会直接投放与市场,而是发行等量的纸币,这些银子原本就是流通货币,如果不发行纸币的话,也是直接出现在市场上,应该不会引起剧烈的通货膨胀。 李自成并不担心物价上涨,在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物价适当上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新发行的纸币,并非直接送给百姓商贾,而是由官府花出去,是逐渐投向市场,物价波动应该不会太大。 不知不觉之间,李自成已经到了后园,他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亲兵,让他们各自回阁楼休息,自己独自去往后衙。 刚刚走到书房的位置,却是人影一闪,一道娇小的身影,迎面扑进李自成的怀中,口中却道:“大都督终于回来了……” 第638章 婢子不怕 冷凛的北风,发出低微的呼啸声,天色已经昏暗,只有积雪反衬出一丝光亮,比皓月稍暗,比弯月稍明。 更新最快 李自成虽然没有看清,但从声音上,已经分辨出是陈秋蝶,遂挽住她的纤腰,轻轻搂在怀中,“蝶儿,怎的是你?” 他在取消了官员们欢迎仪式的同时,也向高桂英明言,以后出外归来,不用全家大小一起跪迎,家中不需要太多的虚礼。 但每次出征回来,高桂英照例派人来中衙迎接,通常是小梅和小兰这两个婢子,夫人们则是在门口跪迎。 这次来的是陈秋蝶,倒让李自成有些意外。 “婢子想大都督呗,”陈秋蝶双手搂住李自成的颈脖,又将双腿夹住他的腰身,整个人成了考拉,将李自成当做栖息的大树了,“婢子秉明大夫人,这才来迎的大都督……” 李自成将双手交替离开陈秋蝶的纤腰,慢慢移到臀下,轻轻托得,免得她摔下来,却是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一神香水混着陈秋蝶脸腋下散发出的体香,直冲口鼻,李自成贪婪地吮吸了一口,不觉心旷神怡,征伐四川,已经九个月,他一直克制着,现在就算看到一只老鼠,立马就想到母的,何况是翩翩飞舞的陈秋蝶! 蝶儿是他的夫人,就算弄到高桂英面前,他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自成将陈秋蝶捧在手上,低下头对准她的红唇,轻轻贴过去,陈秋蝶虽然紧闭双目,却似乎感应到了,张开红润的小口,猛地迎了上去…… “大都督,大夫人等你回去晚饭呢……”小梅借着雪光,看到陈秋蝶吊在大都督的身上,忙退了回来,隔着墙角轻轻叫唤着。 李自成放开陈秋蝶的小口,又在陈秋蝶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方道:“是小梅吗?我一会就回去!” 陈秋蝶却是纵身一跃,离开李自成的腰身,一把拉着李自成的大手,“大都督一路辛劳,赶紧回去吃口热饭吧,莫让大夫人久等……” 李自成伸手在陈秋蝶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道:“原来蝶儿也怕大夫人……” “谁说的?”陈秋蝶回身嗔了李自成一眼,道:“婢子是担心大都督一路劳顿……” “是,蝶儿长大了,知道担心人了!”李自成哈哈一笑,将陈秋蝶搂在怀中,向最后衙走去,在墙角处看到小梅,也是一把搂住,“小梅,走,赶紧回家,别再雪地上冻坏了身子!” 接近餐堂的时候,陈秋蝶、小梅都想从李自成的怀中脱出来,却被李自成紧紧搂住,脱身不得。 李自成见高桂英率领娜木钟她们正跪在雪地上,忙疾走两步,扶起高桂英,口中责道:“桂英,都是一家人,就别在雪地上折腾了,万一冻坏了身子……”又将娜木钟她们一一扶起,进入厅堂。 宋玉莲忙带着小梅和小兰,端上热腾腾的菜肴,李自成也不客道,向主位一坐,他还真有些饿了,便夹起一块羊肉,丢进口中。 众女看着李自成,随即都是掩口而笑。 李自成咀嚼两口,发觉口味不对,原来不是羊肉,而是羊宝!忙瞪了众女一眼,随即用手向桌上的菜肴一指,“你们别笑,快吃呀,一会菜就要凉了……” 众女笑得更欢,虽然提起竹箸,却是不肯吃那羊宝,满满一大盘,都被李自成一人吃了。 晚饭后,李自成按照惯例,外出回家,是要宿在高桂英的房中,便看了高桂英一眼,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高桂英是大夫人,在众女面前,一向极为端庄,看到李自成的眼神,知道他的心思,顿时满面羞红,低下脑袋,恨不得藏到他的怀中。 待众女散去,高桂英方才抬起眼,四下打量,确信厅堂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方才低声道:“自成远途而归,一定非常……劳累,去泡泡热水澡吧,今晚……今晚我服侍你……泡澡……”话未说完,脸上已是红得像这厅堂的红蜡烛。 李自成奇了,轻轻握住高桂英的小手,“桂英一向矜持,今日怎的……” “这是对你的奖励,”高桂英勇敢地抬起头来,整个脸颊红得像月季花,“自成此番南下,不过数月时间,便拿下整个四川……我也跟着沾点光……” 原来还是“美人爱英雄”! 李自成心中暗叹,照此下去,将来再要建立战功,岂不是想什么就有什么?他站起身,顺便在高桂英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走,去泡澡!” “等等……”高桂英用手抚摸着李自成亲过的地方,又是举目四望,没有发现人影,方才贴着李自成的耳朵道:“我去准备热水,你……” “我什么?”李自成觉得奇怪,不就伺候你老公我泡泡温泉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娜木钟、洁儿、蝶儿他们,那个没伺候过? “装傻不是?”高桂英白了李自成一眼,见他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遂抿嘴一笑:“自成一向不是喜欢……今日从四川归来,难道就不想……嘻嘻……” 李自成一愣,终于明白了高桂英的意思,遂一把抱住,在她的脸上亲个不停,“桂英一向……今日怎的转了性子……难道也是对我的奖励?” “看你这德行!”高桂英一把推开李自成,侧目四顾,见厅堂无人,方才压低声音道:“不许去我的卧房,你去告诉她,就睡在外间,”顿了一顿,又道:“明日让她早些离开,千万别说我知道……” 李自成嘿嘿直笑,虽然有诸多的限制,但总算前进了一大步,假以时日…… 见高桂英去准备热水,李自成也便出了厅堂,心中却在想着,该去找谁呢?娜木钟最是多情;洁儿与蓉儿有几分相似,身上都有一种婉约的气质;芬儿肤白黄发,别有一番滋味…… 算了,还是蝶儿吧,蝶儿最是可人,虽然稍稍有些小家子气,却是直率,想着什么就说什么! 李自成悄悄拐到右边的第三个卧房,侧耳倾听,里面并无声息,从门缝里一看,却是掌着灯,蝶儿应该没睡!他用手敲了敲门,虽然很轻,夜色中还是传得很远。 “谁?” 陈秋蝶的声音并不大,门外的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随即传来了绣花鞋轻轻着地的“沙沙”声。 “门外是谁?”陈秋蝶将一只耳朵贴在门上,又问了一句。 李自成想到了后世那个最为经典的名词,遂忍住笑,悄声道:“蝶儿,你说是谁?” “大都……”陈秋蝶尖叫一声,旦后面的那个字没有发出来,显然是捂住自己的嘴了。 门无声地开了一道缝,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大都督,是你吗?” “你说呢?”李自成悄悄蹩进去,反手关了门,用一根食指在她的脸蛋上一划,道:“怎么样,没想到我要来吧?” 陈秋蝶用手拍着胸口,一面哑着嗓子道:“大都督今日刚回家,不是要去大夫人那儿吗……怎的……” “蝶儿,和你说个事,看你敢不敢?” “啥事?” “我要去泡澡,然后去大夫人那儿,你敢不敢先去大夫人卧房,偷偷躺到外间的炕床上?” “啊……”陈秋蝶一时楞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方支吾着道:“这……不好吧……要是让大夫人知道了……婢子……” “怕什么,我先将大夫人引开,你藏进被子里,”李自成用双手轻轻抚摸着陈秋蝶的脸蛋,“等到大夫人回房的时候,外间没有灯……我再用身子挡住……” “这……”陈秋蝶显然是心动了,但还是不敢答应,“若是大夫人知道了,还不扒了婢子的皮……” “明日趁着大夫人尚未起床,你早些离开……” “那……”陈秋蝶思索了一会,终于在李自成的怀中点头,“只要大都督在,婢子就不怕……” 李自成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道:“我先去将大夫人引开,你随后过来……” “嗯!”陈秋蝶小声呢喃着。 李自成离开之后,陈秋蝶忙歇了灯火,掩上房门,悄无声息向中间的卧房走去…… 高桂英服侍着李自成泡了热水澡,二人相拥着来到高桂英的卧房,高桂英原本靠在李自成左侧怀中,到了门前,却被李自成推到右侧。 高桂英不解,“自成,这是……” 李自成不说话,却是用手指了指卧房外间的位置。 高桂英恼了,狠狠瞪了李自成一眼,又将左手探入他的棉袄中,在腰眼上掐了一把。 “哎呦……” “要死,叫这么大声做什么?”高桂英又掐,力道更大。 李自成连忙双手合十讨饶,高桂英掩口而笑,推开房门,也不停留,径自去了里间。 李自成插上暗闩,在经过外间的时候,侧目一看,炕床上的锦被尚未打开,陈秋蝶全身卷缩着,藏在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下,担心她受凉,遂轻手轻脚过去,将锦被打开,盖在陈秋蝶的身上。 感觉锦被依旧冰凉,知道她不敢生火,便贴近他的耳边,用最低的声音道:“我去里间,绊住大夫人的身子,她一时不会出来,你将炕床下的炭火盆点着……” 第639章 蹭腥 李自成入了内室,室内掌着灯,高桂英右手托腮,侧身躺在炕床上,便在她身前坐下。 更新最快 高桂英身子不动,只是一努嘴,指向外间。 李自成将棉鞋踢掉,上了炕床,将高桂英搂在怀中,贴着她的耳朵道:“先收拾你,然后再去外间!” 高桂英稍稍挣扎,见挣不脱,忙抽出手,将床头的灯火灭了…… 李自成出征在外,荒废了九个月,此时有了突破口,真真如下山猛虎、出海蛟龙,一时虎啸猿啼,一时狮吼狼嚎,轻车熟路,呓语绵绵,炕床抖作一团,早忘了外间还有个等待的人。 高桂英吃受不住,双手环住李自成的腰身,低语道:“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了自成,外间还有……” “我……这些日子……不在家,也……委屈了……桂英,”李自成说话断断续续的,“今晚……好好……补偿……你……” 时间、空间,仿佛一切停滞了,只有大脑维持着梦幻般的意识,高桂英感觉到,自己正轻飘飘地向着半空飞去,脚踏五彩祥云,打了几个旋,刚刚在云端露头,忽然“啪”的一声,从高空跌落,再无一丝声息,记忆也随着模糊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方才回到现实的世界。 “桂英……” “自成,我要睡了……” 李自成轻轻翻起身,在高桂英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方才披上内衣,悄无声息地闯入外间,爬上炕床,钻进温热的锦被。 陈秋蝶蜷缩在炕床的里侧,面朝里侧身躺着,知道是李自成上了炕床,并没有惊叫,只是向里侧挪了挪。 李自成暗笑,往日都是花蝴蝶似的翩翩起舞,后院到处是她的身影和声音,今日却是如此乖巧,小白羊似的只占据炕床的一角。 如果蝶儿装淑女,就是这个样子吗? 他倒是想起了穆思蓉,今晚的蝶儿,倒是与蓉儿有几分相似! 李自成的意识有些模糊,不知道锦被里究竟是蝶儿还是蓉儿,当时应该让她们一同过来,桂英好不容易奖励一次…… 不过,也无所谓了,现在锦被中的这个玉人,就是蝶儿的身子、蓉儿的性子! 李自成第一次感觉到,家中还是有桂英这个“老虎”好呀,其余的夫人们,无论是什么性子,在老虎的身边,都只能是任他宰割的绵羊…… 看来,桂英现在的性子也不错,以后没必要改造她! 李自成装作小心谨慎的样子,缓缓向陈秋蝶探出手去,触手之处,温润如玉,既温暖,又嫩滑。 原来陈秋蝶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两人并没有了语言上的交流,一切都是轻车熟路,陈秋蝶没有拒绝,也不似平日那般尽情迎合,好似害怕里间那一双犀利的目光…… 直到周公之礼完毕,陈秋蝶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将脑袋钻进李自成的怀中,贪婪地呼吸着他的阳刚之气! 李自成一觉想来,窗外已是露出淡淡的光亮,不知道是雪光,还是天亮了。 他并不着急,出征这么长时间,也该歇歇了,各处衙门早已放假,除了汉清局、汉阳局、无影门,应该不会有什么紧急公事要处置。 李自成忽地觉得有些尿意,便轻轻抬起陈秋蝶的脑袋,将胳膊抽出来,起身放了一柱阳#水,浑身通畅极了。 回到炕床上,陈秋蝶已经醒了,瞪着一双睡眼,喃喃地道:“大都督,天已经亮了,怎的不唤醒我?”她一个翻身,欲待起身。 李自成一把按住光滑的小腹,“蝶儿,做什么?” “天已经亮了,”陈秋蝶贴近李自成的耳朵,小声道:“一会大夫人要起床了,婢子得赶紧离开,莫让大夫人发觉了端倪……” 李自成咬着她的耳朵,道:“天亮还早,外面只是雪光,昨晚上就是这样,你没注意吗?” “啊……”陈秋蝶的确没有注意,昨晚上偷偷蹩近大夫人的卧房,她一直心绪不宁,唯恐大夫人发现蛛丝马迹,甚至掩耳盗铃般地闭上眼躲在锦被中装睡,为免大夫人起疑,连锦被都不敢拉开…… 大夫人一向稳重端庄,贤淑雅静,在众人面前,大都督想拉个手都难,如果让大夫人发觉她藏在外间,偷偷与大都督私会…… 李自成呼吸着陈秋蝶颈脖上的蝶粉之气,心中已是一阵骚动,回到家中,才能有这种激情燃烧的感觉。 他休息了大半夜,身子早已恢复如初,不,比昨日还要厉害,没有了战场上的焦虑,也没有陈秋蝶那种畏首畏尾,刚刚又是去除了阳#水,他的身心,正达到巅峰状态。 李自成将陈秋蝶的身子扶正,翻个身挨过去,手脚已经不安分起来。 陈秋蝶吓了一跳,“大都督,天都要亮了,要是大夫人知道了……” “怕什么,昨晚不是已经……大夫人不是不知道吗?她在里间,听不到声音……” 陈秋蝶又羞又怕,几乎要哭了,“昨晚……大都督刚刚从大夫人身边过来……大夫人身子劳累,便睡得沉重些……这个时刻,该是要醒了……” 李自成刚刚得了些甜头,哪肯就此罢休?再说,将陈秋蝶放在外间,那是高桂英自己的注意,他自然不会像陈秋蝶那般受惊,“蝶儿莫怕,有我呢!” “真个不行,”陈秋蝶哀求道:“大都督,要不晚上吧……” “晚上有晚上的事,先说现在……” “大都督,求你了……” “蝶儿要是不愿意,我一会去找洁儿、蓉儿她们,到时候可没你的份……” “那大都督轻便些……不能像平日那般地动山摇……” “轻些、轻些,蝶儿放心!” …… “大都督,快些,婢子好怕……” “快了快了,你不要乱动!” 高桂英被一阵息息声惊醒,睁眼一看,天色已经大亮,正待起床,却听到的悉悉声越来越沉重,还间杂着呢喃之声,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不觉暗骂道:“自成就是这个德行,这都大亮了……” 她自然知道,李自成在外间做着什么,想要起床,又不好撞破,只得翻转身,背对着外间装睡,但靡靡之音弄得她无法闭眼,只得幽幽叹口气道:“算了,由着他们吧,自成这么长时间出征在外……可是苦了他了……” 都说蜀地的女人的有辣味,自成出征了九个月,却没有让家中添口,看来,这次出征的任务一定非常劳累! 高桂英暗暗庆幸,陈秋蝶、田芬、娜木钟,都是李自成出征在外时带回家的,这次没有从蜀地……她已经谢天谢地了! 宋玉莲早早起床,为家中的人口预备了早饭,二夫人、三夫人、五夫人、六夫人都梳洗完毕,在餐堂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实际上是在等着大都督起床早饭,但陈秋蝶却是没有出现。 她心中暗骂,死妮子,这都什么时间了,就知道贪睡! 大都督昨晚宿在大夫人的卧房,宋玉莲自然不敢去叫大夫人,万一撞破了他们的什么好事…… 但陈秋蝶是她的女儿,昨晚又是独宿,她便放下炊具,去叫她起床。 卧房的门虚掩着,宋玉莲用手一推,门边轻轻开了,“蝶儿,你醒了吗?咋还不起床?” 室内没有回音,连一些声息都没有!宋玉莲推门进去,四下观望,室内却是无人,床上的锦被叠得整整齐齐。 “原来早就起床了?”宋玉莲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蝶儿总算长大了!但她瞬息就感觉到不对劲,后院就这么大,她几乎里里外外都跑遍了,却是不见人,外面又是冰天雪地,蝶儿能去哪? 难道是晚上嫌冷,与其他的夫人同宿了?也不对呀,除了大夫人在陪伴大都督,其余的四位夫人都在餐堂…… 宋玉莲吃了一惊,走到炕床前,用手在锦被上一摸,锦被冰凉,低下头一看,炕下的炭火盆早就灭了,一丝火星也没有,用手触碰过去,冰凉冰凉的…… 陈秋蝶昨晚显然没有宿在卧房内! 宋玉莲知道陈秋蝶的性子,她立即明白过来,不觉骂道:“这死妮子,越来越胆大包天了,都敢蹭大夫人的腥……迟早呀,不被大都督卖了,也会被大夫人卖了!” 不行,一定要好好教训她,做为大都督的女人,就该像大夫人那般端庄稳重,至少也要像三夫人那般贤淑典雅,大都督的几个夫人中,蝶儿的出生最为高贵,可如今,就她像个野丫头,大都督现在图个鲜,一旦年长色衰,是要遭厌弃的…… 她气冲冲地出了陈秋蝶的卧房,顺手将门带好,正要回到餐堂,迎面遇上陈秋蝶,不是从大夫人卧房过来? 宋玉莲气不打一处来,狠声道:“蝶儿,随我进来!”也不看陈秋蝶,径自入了陈秋蝶的卧房。 “娘,怎么了?”陈秋蝶看到她娘的面色不对,紧走两步抢进卧房。 宋玉莲先是闭了门,方才转过身,道:“蝶儿,我问你,你昨晚是不是和大都督在一起?” “是呀,”陈秋蝶的面上一红,却还强做镇定,“娘……你怎么管起这样的事……” “还嫌我多事?”宋玉莲气呼呼地道:“大都督昨晚是不是宿在大夫人那儿?” “是呀,”陈秋蝶道:“大夫人睡在卧房的里间,我睡外间,大夫人根本不知道我去了……” “不知道?你和大都督在床上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大夫人只有一墙之隔,会不知道?”宋玉莲扬起手,“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妮子……” “娘!”陈秋蝶眼疾手快,忙逮住她娘的扬起的右手,“你错怪女儿了,这次真不是女儿……是大都督非得让女儿去的……” “大都督?”宋玉莲的右手,无力地垂下来,喃喃地道:“大都督就喜欢这样胡闹……” “是呀,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都督,”陈秋蝶嘻嘻一笑,“好了好了,大都督已经起床了,一会该吃早饭了,娘还是快去准备吧!” 宋玉莲面上一红,却还是板着脸道:“以后再不许去大夫人那儿……蹭腥……” “知道了,娘!”陈秋蝶不耐烦地道:“以后呀,女儿就是去娘那儿蹭些腥味,也不会去大夫人那儿了……” “你这死妮子……” 第640 左拥右抱 梅之焕请李自成去赴他的私人午宴,他昨日当众说了,为免李自成爽约丢了脸面,一大早就着人来请,李自成虽是答应了,但现在还早,才刚吃过早饭。 更新最快 他闲来无事,信步踱到娜木钟的卧房,恰好孙梦洁也在,她正在给淑济教习汉文。 娜木钟给李自成行了礼,便让淑济出去玩,孙梦洁也要出去,却被李自成一把拉住,“洁儿,这么长时间没见,让我看看,你这个教员,究竟有哪些地方进步了!” 孙梦洁腰身一挺,双峰从天蓝色的棉衣中露出一些形迹,李自成心中一动,目光不知觉定在她的胸前。 孙梦洁见到李自成不善的目光,低头一看,不过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有什么好看的?她微微拱起身子,将唯一的形迹都掩藏起来。 娜木钟见了,掩口而笑,忙转过身给李自成泡了一壶香茗,“大都督,坐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哈哈,是有些冷!”李自成接过茶水,在炭火盆边坐下,一手捧着茶水,一手放在炭火盆上烘烤,“现在手上好多了,可是脚上还是冷,莫不是棉袜湿了?” “大都督,”娜木钟道:“大都督要是觉得冷,不如去炕上暖暖身子!” 娜木钟是蒙古人的性子,每到极寒的冬季,牛羊无处放牧,牧民不用迁移,整个部落无所事事,为了御寒,大白天的,一家大小都会挤在炕上取暖,顺便聊聊事儿。 便有那新娶的青壮,耐不住情热似火,便在皮被下偷偷行事,这是为家庭增加壮丁的事,家人也不反对,长者通常会带着孩子,去热炕的另一头,方便他们造人。 亦有家中数子差不多同时迎娶的,便各行其是,互不干扰,甚至还会交流着生子的经验,若是生了女娃娃,将来只会给别人家生子的。 孩子们好奇心强,虽然被老人们按在另一头,但多少还是能感触一些,所以无论男娃女娃,孩子们一般通事较早。 不过,这样的情形,一般不会太多,只要不是新婚,行事的时候,都会选择晚上,夜深人静,孩子们早已进入梦乡…… “去炕上?嗯,不错,”李自成抓住机会,放下茶水,将炭火盆移到炕床下,一面向娜木钟、孙梦洁招手,“来,都上来,人多了挤在一起,才会暖和!” 娜木钟“噗嗤”一笑,这个卑鄙无耻的人,一定是昨晚在大夫人身上没有尽兴,大白日的,就想着那事…… 不过,她已经是他的夫人,他若是想要,她岂能拒绝?他一向待她不薄,她入门虽晚,又不是清白之身,却成了二夫人…… 孙梦洁却是不愿,她最多也就与陈秋蝶共同伺候过先生,在娜木钟面前,她根本放不开……便悄悄地蹩向门口,“大都督,娜木钟姐姐,你们聊,我先去看看淑济,她今日的功课尚未完成……” “洁儿去关门吗?”李自成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洁儿,关上门就过来,先生倒要考教考教你……” “先生……”孙梦洁的双腿像是灌了铅,几乎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心中却是责怪娜木钟,好好的说说话,为什么要上炕?羞人答答的…… 李自成已经脱了棉衣,只穿着夹衣上了炕床,“哟呵,这炕床还是冷的,娜木钟,你这是要谋害亲夫呀?娜木钟、洁儿,你们快上来!” 娜木钟看了孙梦洁,到底还是上炕了,她的心中,并没有多少忌讳,以前的蒙古人,就是这样生活,至于大都督如何卑鄙无耻,那是大都督的事。 她脱去棉夹衣,只穿着小衣上了炕,倚在李自成的怀中,娇笑着道:“大都督,还冷吗?” “恩……有娜木钟在,这边不冷了!”李自成将娜木钟搂在怀中,却是把眼看着孙梦洁,“可是,右边空荡荡的,还是冷!” 孙梦洁白了李自成一眼,起步走向门口,插上门闩,方才转回身,褪下袄裙,钻进李自成的另一侧怀中,气鼓鼓地道:“先生,在这边不冷了,胸前还冷不冷?” “还是洁儿贴心,”李自成将娜木钟与孙梦洁的一边大腿放到自己身上,“嗯,现在差不多了……” 孙梦洁冷哼一声,道:“先生不是要考教学生的学业吗?” “是要考教!”李自成忽地想到,算算时间,西宁小学第一期的学生,也该毕业了,不知道是否按照自己当初的计划,继续循环招生,便道:“洁儿,西宁小学的学子们,按时毕业了吗?” “早在七月份就按时毕业了,”说到学业上,孙梦洁刚才的怨气,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先生,按照原先的计划,西宁的小学的学子毕业之后,其中的的一百人毕业,做为新的小学教员,另外一百人,进入中学……” “怎么样?都实现了吗?”李自成这段时间,一直在四川,忙于作战,根本没有关注教育的事,现在想起来,已经过去半年了,遂摇头轻叹,没有教育部长不行呀…… “差不多都是按照先生原先的计划,”孙梦洁靠在李自成的怀中,见机汇报起工作上的事,“毕业的一百学子,全部做为教员,但经费不足,西宁城内只增加了望城小学、元朔小学,以及三川府湟水小学,兰州府新城小学!” “奥?”李自成大喜,一下增加了四所小学,培养的学子将增加到原来的五倍,不过,考虑到增加了一百刚刚毕业的教员,四所学校还是太少了。 “先生不在兰州,所以,学校的名字,都是学生胡乱取的,要不要改改?” “是要改改,”李自成考虑到,将来条件好了,学校的数量还会大幅增加,还是选用后世的方式比较实在,“不用费神取那么多名字,原先的西宁小学,将更名为西宁第一小学,以后兴办的小学,依次叫第二、第三小学,这样每所小学都是平等的,只是开办的时间有先后,不用刻意突出西宁小学,三川府、兰州府也是这样。” “学生明白了,开年以后,再行改名,”孙梦洁道:“学生已经来到兰州任教了,并且……并且还是兰州小学的校长……” “校长?”李自成将孙梦洁的脸蛋扳过来,仔细盯着看,“先生要好好看看,我的洁儿是一个什么样的校长!” “先生……”孙梦洁护羞,将脑袋钻入李自成的怀中,紧紧闭上双目不敢再看一眼。 李自成知道孙梦洁一向比较害羞,能担任校长,已经能难为她了,也就不再拿她开涮了,“洁儿,那其余的几所学校呢,都有哪些人担任校长?” “西宁第一小学是由李丹任校长,其余的学校,校长都是刚刚毕业的学子,挑年岁大、性格稳重的。” 李自成奇道:“那为何不用原先西宁女校毕业的学子?他们已经教学了四年,经验应该更加丰富!” “她们……她们都去了西宁中学……现在中学的校长,就是孙林……” “哈哈,”李自成大笑,“洁儿,你哥、你嫂子,再加上你,你家一共出了三个校长!” 孙梦洁的抬起头,脸上漾着笑意,孙家原本是一个最普通的百姓,一日三餐都是艰难,现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爹娘都在西宁城内打理西湟酒家,哥哥嫂子都有一份俸禄,弟弟已经上了中学,不出意外,将来也会有一份薪水! 这一切,都是拜先生所赐! 她用水汪汪大眼睛迎向李自成的目光,“学生不能算,学生是先生的人……” “哈哈,洁儿真会说话!”李自成轻抚着她的脸蛋,道:“开年之后,我在兰州再办两所学校,让蝶儿、蓉儿也去出任校长!” “真的?”孙梦洁不仅为陈秋蝶她们高兴,更是为自己高兴,她参与了学校的谋划,除了更改校名,先生几乎原封不动地同意了,那是对她最大的信任!不过,她还有些担心,“大都督,要增加学校,就需要场地、银子等……” “条件不是问题,只要教员不缺!”李自成从四川带回价值一百八十万两的金银,早已不是当日差钱的主了,不但要大规模发展教育,就是原先生产奢侈品与京师、江南出售的策略,也要改一改了。 与大量修建教堂相比,李自成更看重教育,教育是国家、民族发展的根本,而宗教不过是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只要教育真正上去了,宗教所起的作用,就会越来越被取代。 娜木钟听了这么久,心中有些酸溜溜的,“大都督,妹妹们都能提大都督效力,婢子却是什么都不会……” “谁说的?在归化察哈尔部的时候,娜木钟不是为我立马的汗马功劳?”李自成从被底握住她的小手,道:“我的女人,不管能不能为我效力,都是我的女人,娜木钟不要多想,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为我多生几个孩子……” “大都督……”娜木钟没想到李自成三句话不离本行,乖乖地闭了嘴,伏在李自成的身上不敢动弹。 孙梦洁唯恐李自成当着她的面,与娜木钟做那羞羞的事,忙岔开话题,“先生不是要考教学生的学业吗……” “规划学校、出任校长,不就你的学业吗?”李自成坏坏地一笑,“这段时间,先生不在兰州,洁儿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天命都督府的教育事业上,实在是辛苦了,今日先生要好好谢谢洁儿,”顿了一顿,又道:“还有你,一向任劳任怨的娜木钟!” 孙梦洁没想到自己“惹祸”了,但她一向崇敬先生,全家人又从先生这儿得了许多实惠,哪里还能生出反抗的心思? 娜木钟更是不会反对,上炕床取暖就是她的主意,要说惹祸,她才是“罪魁祸首”! 李自成左拥右抱,真正享受了齐人之福…… 接近午时,梅之焕再次着人来请,李自成才在娜木钟与孙梦洁的共同服侍下,离开炕床,梳洗一番,前去赴宴。 第641章 国破山河在 第642章 雷锋效应 李自成将讯息整理好,放到抽屉中落了锁,方才一把拥住小梅,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点缀一下。 更新最快 昨晚时候,小梅十分卖力,虽然经验稍显不足,却是尽量想要讨好李自成,让李自成十分舒爽。 “大都督……”小梅双手环住李自成的腰身,伏在那个令他十分向往的胸怀中。 李自成心中一动,书房的里间,预留有现成的床铺,锦被都是完好的,如果李自成困了,可以在此休息。 不过,现在是雪天,十分寒冷,床铺下并没有生火,连锦被都是冰凉冰凉的。 李自成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在小梅左右脸颊上各亲了一口,看着红晕顿起,倒是十分有趣,“小梅,咱们回去吧!” “嗯!”小梅松开手,见李自成的脸上,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倒有些失望,但她还是乖巧地挽起李自成的膀子,并肩出了书房。 或许是担心和大都督太过亲昵的事,被夫人们发现了,出了卧房,小梅便松开李自成的膀子,悄悄退后两步。 “怕什么?”李自成挽住小梅的手,将她向前一拉,然后挽着她的细腰,并肩而行,“小梅迟早是有名分的!” “婢子谢过大都督!”小梅靠在李自成的肩臂上,闭上双目,心中默默祷告:婢子要先给大都督生孩子…… 回到家中,午饭已经预备好了,除了常见的菜肴,便是每人一份长寿面,高桂英体谅李自成刚刚远征回家,这几日十分辛劳,特意为他准备一份牛羊宝。 李松已经六岁了,见牛羊宝快要被吃光了,将筷子伸过来,却是没有夹住,急得大叫,“娘,我也要吃羊肉……” 高桂英将他的竹箸拨过一边,夹了块羊肉丢到他的碗中,扳着脸道:“松儿吃这个羊肉,那个太辛辣,只能给爹吃!” 孙梦洁见李峰也是蠢蠢欲动,忙按住他,“峰儿乖,峰儿不吃辣,否则就不长个儿,永远就这么高……” 李峰吞了口吐沫,但还是将伸出的竹箸收回来,顺便夹了块牛肉丢了口中,咀嚼起来。 李松一看,便也摇摇头,“娘,松儿也不要了,娘也别吃,让羊肉去辣爹爹,再祸害二娘她们……” 李自成险些笑喷了,这臭小子,辣爹爹就辣爹爹,怎的就祸害了二娘她们?难道自己不检点,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众女都是不说话,娜木钟起初也没发现什么,见众女都是盯着她看,神情又是十分诡异,呆了一呆,方才醒悟过来,不觉面红耳赤,低下头将口中塞满长寿面…… 她虽是蒙古人出生,但跟着李自成后,整日被李自成的夫人们包围,受到汉人习惯的影响日盛,和汉人也没多大区别了。 午饭后,众女忙活着准备晚饭,李家的仆佣甚少,她们需要亲自动手,李自成又成了孤家寡人,百无聊赖。 他一向辛劳惯了,突然闲下来,反而有些不习惯,在众女面前晃来晃去,想要打打下手,结果什么事都不会,被一次次赶出来。 高桂英见李自成实在无聊,便使个眼色,让穆思蓉去陪陪她,穆思蓉是富家小姐出生,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务活倒是不太习惯,这么长时间,还是跟着大家当学徒。 穆思蓉众目睽睽之下,甚感羞怯,还是陈秋蝶将她退出厨房。 李自成自然知道高桂英的心思,调笑两句,也就顺势出去了,遇上穆思蓉,一把搂住,“蓉儿,来,我们谈谈平日教学的事!” 穆思蓉原本十分紧张,她当着姐姐们的面离开,依着大都督的性子,白日肯定要做那羞人的事……她不是不喜欢,只是白日如此,姐姐们岂不笑话…… 大都督什么都好,人又特别睿智,只是这一点…… 她正想着自己的心思,忽地被李自成逮住,顿时吃了一惊,自己是挣扎一番,还是由着大都督?但李自成说到教学的事,正合着她的心思,便将她原先的思路冲断了,忙道:“大都督,婢子已经在兰州授课,就在洁儿姐姐的学校!” “我知道,”李自成搂着穆思蓉,向她的卧房走去,“蓉儿原本不是女校在编的学子,如果厌烦授课,可以不用去!” “大都督,婢子不是这个意思,”穆思蓉思索片刻,道:“其实,其实婢子很喜欢学子们,一个个都非常可爱……” 在李自成的六大夫人当中,只有穆思蓉与娜木钟尚未生子,潜意识中,她将母爱转移到学子们身上了。 “蓉儿真喜欢去当教员?” “嗯!”穆思蓉轻点螓首,忽地一顿,小声道:“大都督要是反对,婢子就不去了……” “我怎么会反对?要是让你在家中无所事事,岂不闷坏了?”李自成在她的鼻尖上捏了一下,道:“傻瓜,我培养女校的学子们,就是要她们们出来当教员!” “嘻嘻,婢子明白了,”穆思蓉在李自成的怀中莞尔一笑,道:“大都督就是将婢子们做牛做马……” 李自成被逗笑了,穆思蓉很少逗乐,一向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疼让人怜,今日在自己面前,反而是谈笑风生,还敢拿自己开涮,今日决计不能放过她。 不过,穆思蓉在自己面前如此轻松,说明在她的心中,是将自己看做亲人,她也逐渐会融入到孙梦洁、陈秋蝶她们之中。 “我还真打算让蓉儿做牛做马呢……”李自成说话暧昧,却故意留下半句。 “啊……”穆思蓉果然吃了一惊,身形停滞,小口微张,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几乎迸眶而出,十分惊恐的样子。 李自成心中暗笑,道:“蓉儿怎么了,难道不想在学业上做些贡献,我还预备,开年之后,在兰州再建小学,由蓉儿出任校长,看来……” “再建小学?校长?”穆思蓉又是吃惊不小,“大都督是说,像洁儿姐姐那样吗?” “是呀,蓉儿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穆思蓉拉着李自成的胳膊,像个孩子似的的一番抖动,随即却是敛了形迹,“大都督,再建学校,需要土地、房屋,开年能行吗?” “蓉儿不用担心,我已经和知府汤达人说过了,这些问题由他来解决,保管不会误事,大不了花些银子,”李自成笑道:“关键是蓉儿,我不会强人所难,对于我的蓉儿,更是不会!” “婢子愿意!”穆思蓉使劲点着螓首,“如果银子不够,婢子可以回家和爹说说……” “银子的事,蓉儿不必担心,”李自成道:“只要蓉儿愿意,那开年之后,新的小学就可以开学了,只是蓉儿会更加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大都督交代的事情,蓉儿一定会尽心尽力!”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卧房门前,穆思蓉随手推门,进入室内,忙抢着去点炭火盆,“大都督,卧房内太空荡,很冷,点个炭火盆暖暖身子。” “蓉儿也会服侍人了,可喜可贺,”李自成在椅上落座,向着穆思蓉一拱手,“既然冷,就多点两个吧!” “大都督羞杀婢子了!”穆思蓉得到夸奖,面上起了一丝红晕,心中却是甜滋滋的,她依着李自成的意思,点了两个炭火盆,将其中的一个端到李自成面前,“大都督烘烘手!” 李自成将两盆炭火都搬到炕床下,“蓉儿,天气冷,咱们去炕床上暖暖身子,你带上纸和笔,咱们慢慢说学校的事!” 穆思蓉听说要上炕,脸颊马上就红了,但大都督让她用纸笔记录,显然是为了正事,便在心中骂着自己瞎想,一面准备纸笔。 两人上了炕,只褪下棉裤,和衣靠在床头,李自成见穆思蓉取来的不是毛笔,而是铅笔,遂接过来,在手中把玩着。 铅笔呈圆柱形,中间是一根长铅,贯通两端,长铅外端包以圆木,圆木上刻有“吴记”两个字,显然是吴家的兰州铅笔厂生产的。 “蓉儿,这种铅笔,使用广泛吗?” “原先的西宁小学,都是使用这种铅笔,据说西宁高学也用它绘图,”穆思蓉微微皱眉,她并不知道这是李自成的创意,“可是,婢子在教习学生时,还要教习毛笔,铅笔虽然使用便利,又容易携带,但用铅笔写下的字迹,容易涂改,若是重要的文件……” 李自成方才明白,铅笔只是硬笔的开始,他生生拿了过来,却没想到此时并没有圆珠笔、钢笔、中性笔用于记录,但他的身上,并没有这些资料,将来问问汤若望。 他将铅笔丢给穆思蓉,自己的双手放在锦被中取暖,口中说出学校的各种注意事项,穆思蓉一丝不苟,将李自成所说的话语,一点点记录下来。 按理说穆思蓉不过二十岁,又是女子,不太适合担任校长,但李自成并非将学校教育当做儿戏,他是实在无人可用,从西宁开始的这种新式教育,与大明的教育有很大的区别,无论授课的内容,还是教育的形式,甚至连汉字都是简化字。 除了从西宁女校直接或间接出来的学子,大明的土地上,并无合适的教员,所以李自成在教授穆思蓉的时候,也是让她从本校的男教员中挑选出合适的人才,暂时充当副校长,重点进行培养。 在一种新式教育开始的时候,这样的问题是难免的,只有培养出大量的教员,才能从他们中挑选出合格的校长。 等到李自成的双手暖和得跟体温差不多了,他要教的问题,也是讲完了,原本预备留到晚上再做的事,现在必须要提前了。 高桂英连番“奖励”他,他不能不有所回报,让别人永远去当“雷锋”,那是不可能的事,“雷锋”只有得到相应的回报,才能在自己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进而在更大的范围内形成“雷锋效应”,社会上如此,家庭中亦是如此! 只是这样一来,有些委屈了田芬了,没关系,过了今晚,还有明晚! “蓉儿,以前和你说过,你的唇是甜的,还记得吗?” “大都督骗人!”穆思蓉缩进锦被中,离李自成远远的,“婢子回去用水洗过,然后尝过那水,也用白布擦过,然后去品尝白布……” “不,蓉儿,甜美不是用舌头来尝的!” “那用什么?除了舌头,还有什么能尝出甜味?” “心,有种甜味,只有心才能尝到!” “啊……” 第643章 两条腿的牛 李自成翻下身后,一直侧躺在穆思蓉的身边,直到她脸上的红霞完全褪去,方才将她的脸蛋扳过来,“蓉儿……” “大都督坏,大都督就会欺负婢子,”穆思蓉闭着双目不肯睁开,“说好的谈谈授课的事,结果却是……早知道婢子就不上炕了……” “傻瓜,这也是授课的内容之一呀,”李自成用手捏住穆思蓉的腮,“谁家夫妻不做这种事呀?不做这种事那还叫夫妻?” “可现在是白日……姐姐们还在准备年夜饭呢……”穆思蓉护羞,还是闭着眼,她偷偷瞅了眼李自成,发现李自成正在看着她,慌忙闭上双眼。 更新最快 李自成笑道:“她们知道有什么关系?她们也都是我的夫人呀!” “姐姐们一定在笑话我……” “她们是姐姐,又怎么会笑话蓉儿呢?她们帮助你还来不及……” “真的?” “当然是真的!” 穆思蓉若有所思,微微张开双目,将脑袋凑到李自成面前,“大都督,天就要黑了,听这鞭炮声,又不少人家已经在吃团圆饭了,我们起床吧?” “天黑?天黑不是更好吗?”李自成冲着穆思蓉笑笑,“刚才是白日,现在是夜晚了,还怕什么?要不我们再来?完事后刚好去吃年夜饭……” “啊……”穆思蓉慌不迭缩回脑袋,“姐姐们该在等大都督吃团圆饭……”一边说,一边掀起锦被,快速穿好衣裙,方才来到床前,“婢子服侍大都督起床……” “蓉儿敢逃跑?”李自成佯怒,“不过,今儿是年夜,且记录在心,若是有下次,一并惩处!” “婢子下次再也不敢了……” 两人去了厨房,年夜饭尚未准备齐整,众女都在忙碌着,高桂英见穆思蓉的面色并不红润,以为她不肯,便把眼看着李自成,李自成自然明白郭桂英的心思,讪讪一笑,也不说话。 陈秋蝶抬头看了眼李自成,又瞅了一眼穆思蓉,“大都督,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年夜饭还没好呢……” 穆思蓉心中有事,她自己知道,面色霎时红透,躲在李自成身后不肯见人。 李自成瞪了陈秋蝶一眼,陈秋蝶吓了一跳,忙改口道:“蓉儿妹妹,今晚吃的羊肉水饺尚未包完,快来帮帮我吧!” “我……我先洗手……”穆思蓉低着头,从陈秋蝶身边走过,去后厨取水去了。 李自成趁她不在,向陈秋蝶伸出拇指,点着头微笑。 陈秋蝶回头看了一眼,见穆思蓉尚未出现,便压低声音道:“婢子知道蓉儿妹妹脸皮薄,大都督放心,一会婢子会哄得她高兴……” 穆思蓉回来的时候,李自成信步踱到后厨,想看看宋玉莲这个总管,将年夜饭准备得如何了,鸡、鹅、鸭,牛、羊、猪、鱼……各种动物的肉香,还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或许是干货。 李自成一面嗅着菜香,一面侧耳倾听,想听听陈秋蝶说些什么,可是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根本听不清,只能听到她和穆思蓉都在“咯咯”直笑。 不管她们了,只要不让蓉儿尴尬就行。 吃年夜饭的时候,全家人照例先拜了灶神,然后放了鞭炮。 李家的人口已经有十余人,除了李自成和六位正牌夫人,孩子都有七八个,宋玉莲直接开了两桌,李自成与六位夫人一桌,孩子们单独一桌,由小梅、小兰和奶娘们伺候着,宋玉莲并没有上桌,她还在不断上菜。 李自成这边,大家都是比较拘谨,只有陈秋蝶和田芬闹得欢,田芬原本是回人,信奉恐怖教,绝对禁食猪肉,但现在已经归化为汉人,改奉了天主教,陈秋蝶便拿她开心,给他夹了一大块猪排。 田芬也不回避,张口吃了,为感谢陈秋蝶的“厚爱”,愣是从一大盘红烧鹅中找到鹅屁股,夹给了陈秋蝶。 看着陈秋蝶吃瘪的样子,连高桂英都笑了。 最热闹的是孩子那桌,李峰、李松两哥们为了争一块“贴腰肝”,差点放下筷子打起来,连小梅都镇压不住,最后还是李雨馨又找到一块“贴腰肝”,方才平息了两人的怒火。 菜只上了一半,水饺都没上,孩子们就吃得差不多了,奶娘们哄着小的去睡觉,而李峰、李松则带着自己会玩的兄弟姐们去雪地上放跑。 李自成见小梅和小兰忙得团团转,便道:“桂英,咱家的人口越来越多,看小梅小兰忙的,要不,开年后,再买几个回来?” 高桂英道:“自成一向不是要我们姐妹学会自己动手吗?也就年头岁尾忙些,平日的时候,虽然洁儿、蝶儿、蓉儿要去学堂,我和娜木钟、芬儿在家,也能帮莲儿一把,”顿了一顿,又道:“要不一功下次出征的时候,弄两个蒙古婆子回来,也花不了两个钱……” “这事你看着办吧……” 这时恰好宋玉莲端上一瓦罐鸭汤,瓦罐里正翻滚着,几根香葱随着上下,油珠鲜黄欲滴,青葱香味扑鼻,李自成食欲大起,便用汤勺舀了,送入嘴边。 宋玉莲忙道:“大都督小心,鸭汤正翻滚呢……” 李自成已经尝了,却不似看起来那般烫,微微皱眉道:“莲儿,这是公鸭汤吧?” 宋玉莲奇道:“大都督咋知道是公鸭汤?” 陈秋蝶将脑袋伸到瓦罐上,仔细察看,却什么也看不出,“大都督,难道鸭汤也分公母?”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我不但知道这是公鸭汤,还知道这是只成年公鸭,至少有三年了!” “咦?大都督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一只三年的老公鸭……”鸭是宋玉莲卖了,她有发言权。 孙梦洁用长勺在瓦罐着翻找着,果然找到两个“腰肾”,大如鸡卵,众女方才信服,高桂英淡淡地道:“自成,这是哪部兵书上的兵法吗?” “其实,是我的生活经验,”李自成道:“这鸭汤刚才还在翻滚,但喝到口中,却是不太烫口,自然是老公鸭汤……你们不放试试!” 众女抢着将鸭汤送入口边,果然不是太烫! 宋玉莲掩口而笑,继续做菜去了,陈秋蝶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大都督,为啥老公鸭汤不烫,而母鸭汤却烫?” “或许母鸭要孵化小鸭,体温原本就高……” 不一会,宋玉莲又端上一大盘牛肉汤,陈秋蝶不服,“大都督,你说这是公牛汤还是母牛汤?” “我得先尝尝!”李自成舀了一勺牛肉汤,放到嘴边,装模作样品尝起来。 众女以为他又有什么高见,都是停下碗箸,盯着他的嘴唇,连宋玉莲也是在一边偷看。 李自成砸吧着嘴,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是两条腿的牛!” 高桂英浅笑,“自成,哪有两条腿的牛呀?” 娜木钟也道:“是呀,婢子自小便与牛羊打交道,从未曾听说过什么两条的牛!” “那是你们没有见识,”李自成将半勺牛肉汤放下,道:“你们且听我说一个故事,也就明白了!” “大都督快说,婢子正要听呢!”陈秋蝶在女校学堂的时候,听李自成说过很多新奇的故事,这次以为又是来自什么遥远欧洲的故事。 李自成笑道:“话说秋耕季节,有两名老农在相距不到半里的地方耕地,午饭时间,便将耕田的牛拴在田边,自己回家吃饭。” “大都督快说嘛!”陈秋蝶最急不可耐,这几句话中,并没有她想要的新奇。 “蝶儿别急,听我慢慢道来,”李自成道:“饭后回来的时候,这两名老农傻眼了:或许是他们没有栓紧,两头耕牛挣脱绳索,将中间一块耕地上庄稼踩得乱七八糟,几乎要绝收。” 众人都是侧目倾听,既觉得有些新奇,也有一些生活感,可是与两条腿的牛,似乎也挂不上什么边,难道牛打架打折了腿…… 李自成将勺中的牛肉汤喝掉,继续道:“庄稼的主人不依不饶,非得那两名老农赔偿损失,老农同意赔偿,但在赔偿的数目上,却是谈不拢,没办法,庄稼的主人告到县衙!” “……” “知县实地查看后,根据当地庄稼的收成和价格,判定赔偿六十文,两老农各承担三十文!” “这很公平呀,本来就是两头牛踩踏的……” “别吵别吵,让大都督继续说……” 李自成忍住笑,继续道:“公牛的主人承认六十文的损失,却只同意赔偿二十文,说他家的牛只有两条腿!” “两条腿?怎么可能?” “他家的不是耕牛吗?怎么会两条腿?” “一定是一个狡猾奸诈之徒……” “……” “谁说不是呢?”李自成道:“知县也是觉得奇怪,他着人将耕牛牵来一看,怒斥道‘你家这头牛不是四条腿吗’?” “这回该没得狡辩了吧?”陈秋蝶握紧双拳,似乎那刁民就在眼前,她要让他好看。 李自成笑道:“可是那老农强调,他家的是公牛,当时却只有两条腿着地……知县登时惊呆……” 众女都是一愣,还是宋玉莲最先醒悟过来,急急扭转头,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捂着口,快速将后厨跑去…… 高桂英笑得直不起腰,趴在餐桌上,却还是强行扭过头,狠狠瞪了李自成一眼,“自成净瞎说……” 陈秋蝶、田芬这两只蝴蝶,紧紧地搂抱在一起,跳起了蝴蝶舞,险些将一桌子菜肴撞翻! 孙梦洁笑得香肩乱颤,却是说不出话,急得一掌打在穆思蓉的胸口,将穆思蓉惊得向上一纵,仰面摔倒在地,半个时辰爬不起来…… 只有娜木钟稍稍好些,她虽然与姐妹们生活在一起,但汉话不够纯熟,最后面一句,她根本没听懂,只是跟着别人笑得花枝乱颤…… 晚饭后,高桂英陪着孩子放了一会鞭炮,便独自回房休息,没想到刚刚插上门闩,便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宋玉莲问她明日午饭的事,便隔着门道:“不是告诉你了吗?些许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可是,这事我一个人办不了……” “啊……”高桂英听到李自成的声音,忙抽了门闩,将门打开,“自成……” “桂英今日休息得这么早?” “不早休息还要听你那两条腿牛的故事?”高桂英白了李自成一眼,“这么晚了,你不去睡,怎么来到我这儿?” “看桂英说的,你是我的大夫人,我就不能来你这看看?”李自成挤进门,顺手将卧房的门上了闩,“桂英,我来将这个故事演绎一番,免得你不信……” “德性!”高桂英又是一通白眼,“你今晚不去洁儿那……要不去芬儿那也行……” “今晚是年夜,我哪也不去,就陪着桂英,”李自成一把搂住高桂英,“从四川回来这两日,桂英都由着我的性子,今晚我要好好谢谢桂英!” “谁要你谢?不过看你出征四川这几个月……”高桂英稍稍挣扎一番,见挣不脱,也就放弃了,口中却道:“你别总是指望着这样……身子要紧……” “我明白,这不是刚刚回家嘛,出征了数月,每日只能看到大头兵……他们说,连四川的老鼠都是公的……” “看把你急的……”高桂英“噗嗤”一笑,抬起头来,用一只手抚着李自成的脸颊,“也是,自成正当壮年,却是……” “还是桂英能体谅我,要不怎么是我的大夫人呢!”李自成捉住她的小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下次再要出征,估计时间较长,就将洁儿她们带上……不行,洁儿她们要授课,还是带上娜木钟她们吧……” “看把你美的,”高桂英抿嘴一笑,道:“军营中不是不准藏女人吗?” 李自成故意道:“那……让他们扮做运输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运送一批军粮……” “就知道你……”高桂英用手轻点着李自成的额头,“老实说,这次在四川,究竟有没有碰过女人?都说川妹子有辣味,让我嗅嗅……” “在四川的时候,每日除了打仗、安排政务上的事情,就是想着你们,哪有心思做那羞羞的事呀?”李自成在高桂英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道:“你看,除了开始娶回的洁儿、蝶儿,娜木钟、芬儿、蓉儿她们,哪一个不是为了天命都督府的大业,我才娶的她们?” “那小梅、小兰她们呢?” “她们?她们一直在李家服侍,我早就将她们当做家人了,难道还要让她们嫁出去?” “看你这张嘴,”高桂英用一根手指在李自成的嘴唇上一抹,“自成,你敢说,你就不喜欢娜木钟、芬儿、蓉儿她们?” “她们已经是我的女人,不管我喜不喜欢她们,我都是将她们看做家人,我都会疼爱她们,包括小梅和小兰!” 过了好久,高桂英忽地道:“那我呢?” “你?”李自成盯着高桂英的双目,“我今晚不就是来疼爱你吗?如果今晚表现好了,我会更加疼爱你……”话未说完,已是将高桂英横生抱起,向炕床走去。 “自成,先灭灯……” “今个是年夜,不能灭灯!” “啊……” 第644章 拜年 新元初一,李自成一觉醒来,却是不见了高桂英,用手在她昨晚睡过的地方一摸,只有一丝温热,显然起床很久了。 更新最快 李自成只得翻身起床,穿戴完毕,去往厨房梳洗,在厨房遇上高桂英,“自成,今日无事,你怎么不多睡会?我起床的时候,都没敢惊动你!” “一个人睡不着,”李自成故意打个哈欠,道:“原本还想着,今日是年头,你是大夫人……” “德性……”高桂英白了李自成一眼,冲着后厨叫道:“小梅,服侍大都督梳洗!” “哎,来了!”小梅麻利地预备了梳洗的热水,双手捧出来,服侍李自成梳洗完毕,又给李自成泡了一杯热茶。 李自成独自坐在餐桌前喝着热茶,吃着宋玉莲准备的卤鸡蛋,还有四样干果,但心中却是想着,今儿要做些什么。 新元期间,官府衙门都是放假,鲜有公务,正好陪陪夫人孩子们,哪怕陪他们逛逛街也好,女人不一定要多少衣物财富,能陪伴在身边,才是最真实。 他越来越感觉到,大明的女人与后世不一样,“家”的意识很强,哪怕像小梅、小兰这样的婢女,也自认是家中的一员。 今日是新元,大街上一定很热闹,也该让孩子们见识一番。 稍顷,高桂英、宋玉莲她们预备了早饭,早饭是一大碗龙须面,下在肉汤里,油腻细滑,根根不断,谓之“幸运面”,预示着新的一年,好运不断。 李自成刚刚开吃,何小米急匆匆赶过来,“大都督,百官拜年来了!” “拜年?”李自成一愣,“拜什么年?” “兰州城内的文武百官,来给大都督拜年,已经在入了都督府……” “啊……”李自成吃了一惊,文武百官给自己拜年,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事,为何今年…… 他沉思片刻,终于明白了,去年南下四川,拿下了富庶的川蜀。如果说以前仅仅凭着西宁、兰州这些边陲之地,尚难对朝廷造成巨大的威胁,那这次拿下四川,这时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自从有了都江堰,川蜀的富庶,就是闻名天下,刘邦以此为基业,终于建立数百年的两汉,刘备凭着四川,也是得了半壁江山! 四川不仅富庶,地形相对封闭,即便将来丢了西宁、兰州,凭着巴蜀之地,依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百官们真是这么想到吗?难道他们已经看出了天下大势? 这样也好,现在的天命都督府,离不开一个核心人物,有了自己的存在,既可以将人心凝聚起来,又可以威慑文武官员各自尽忠职守。 拜年,本来说不上大事,却可以看出兰州官场的人心动向! 李自成继续吃着碗中的“幸运面”,只是将手一挥,“小米,让他们前去大厅等候,我稍候便到!” “是,大都督!” 何小米走后,高桂英小心道:“自成,百官前来拜年,你将他们放大厅晾着,不太好吧?” “我很快就会过去,”李自成将幸运面向高桂英一扬,道:“这碗幸运面,可是代表着一年的幸运,我怎能不吃完呢?” “那……”高桂英向侍立一旁的小梅道:“去,先给大都督预备漱口的热水!” “是,大夫人!” 李自成不紧不慢地吃完了幸运面,又在小梅的服侍下漱口净面,方才慢悠悠地来到前面的大厅。 大厅内站着黑压压的一片,目测下去,至少有五十人。 看到李自成,百官们纷纷躬身见礼,梅之焕、梁文成、沈道却是从人群中走过来,先是冲着李自成拱手祝福,随后梅之焕道:“请大都督上座,接受百官拜年!” 李自成笑道:“拜年?你们这是弄的哪一出?” “自成,”梁文成来到李自成的身边,小声道:“我们商量过了,大都督这大半年的,为了天命都督府在外辛劳,又喜得四川,所以……所以,兰州的文武借着新元的机会,集体前来参拜大都督……” “不过得了四川而已,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吧?”李自成目光扫过,百官们以梅之焕、梁文成、沈道为首,包括甘肃省和兰州府的主要官员,还有驻扎在兰州的第四营千户以上的武官,知府汤若望特别显眼。 “要的,要的,”沈道上前道:“大都督是我等的楷模,我等万万不及,今日拜年,也是我等的一片心意!” 这话李自成爱听,他虽然不喜欢拍须遛马,但沈道的话,却是传达了天命都督府的属官们的心态,真正以他为核心,团结、围绕在他的周围。 天命都督府内,并不全部是随他起兵的兄弟,亦有不少各地投诚过来的降将,这番表态,虽然没有明说,却是有着誓死追随的意思。 李自成微微点头,却并不急着上座,而是朗声道:“你们都是真心的吗?” “我等都是真心给大都督拜年!” 这样的问答,几乎就是废话,大势面前,谁敢说自己是被百官裹挟而来?不过,李自成需要他们亲口说出,以后再难反悔。 哪怕是谎言,只要说多了,也会变成真理! 梅之焕最靠近李自成,他扫了百官一眼,朗声道:“大都督有经天纬地之才,老朽与百官们都真心信服大都督,眼下局势糜烂,最需要大都督这样年少英武之人……请大都督上座,容我等拜服!” “请大都督上座,容我等拜服!”百官齐声追随。 李自成暗笑,搞得跟皇上登基似的! 天命都督府本来就是他一人而决,梅之焕、梁文成、沈道、李绩……这些人的职务,都是他亲口任命的,百官平日见了他,都是行叩拜之礼。 但那是凭着威压,即便有人心中不服,也不敢说出来! 今日百官拜年,虽然是梅之焕、梁文成、沈道他们操纵,但自少从表面看,他们都是真心实意拜年,长期下去,就会形成个人崇拜…… 南征成都的时候,他宁愿长途运输,也不愿在四川设立火器局,就是为了从器械上掌控第七营,子弹可能消耗光,步枪可能损毁,如果不能独立制造,就只能依赖天命都督府。 成都富庶,一旦第七营脱离天命都督府自立,不缺银子粮食,唯火器不能自给! 李自成并非不信任宋文,宋文参加过多次大型决战,忠心不需怀疑。 但眼下正处于朝代交替的关键时期,礼乐崩坏、人心不古,李自成不会让宋文之类的将领,有任何反叛、自立的机会,一旦脱离天命军 ,没有步枪火炮,以前建立的对明军的优势,就会化为灰烬。 只要不是白痴,在做出决定之前,都要掂量掂量! 今日百官拜年,恰好给李自成一个积累威望、点化成佛的机会,如果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授意,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他岂肯放过? 李自成再次扫了百官一眼,见百官的目光中都是顺从之意,遂点点头,缓缓走上主位,面南而坐。 梅之焕、梁文成、沈道三人相互以目示意,“啪”的双膝下跪,屁股朝天,匍匐在李自成的面前,“属下给大都督拜年!” 其余的官员们慌忙跪在三人的身后,也是学着三人的样子,叩拜在地,“属下给大都督拜年!” 李自成从座椅上起身,道:“各位,起身!” “谢大都督!” 李自成并没有让百官落座,而是朗声道:“英雄不问出处,从加入天命都督府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确立了唯一的目标:百姓!” 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厅内一片掌声。 李自成抬起头,待掌声平息,继续道:“百姓为我们生产粮食、缴纳赋税、生产火器、提供兵源……保护百姓,就是保护我们自己,壮大天命都督府的实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道理谁都懂,但有几人真正重视过?朝廷忽视百姓的需求,致天下盗贼烽起,屡扑不灭;天命都督顺应民意,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长期以往,此消彼长……” 李自成见百官都是伸长了脖子,显然对这样的话语,比“百姓”更感兴趣,遂道:“……在你们的共同努力下,终有一日,天命军在百姓的支持下,能打败朝廷,歼灭朝廷的军队,建立一个全民同乐的王朝……” 如果记录下来,稍作修改,这将是一篇征讨朝廷的檄文,但李自成不准备布告天下。 现在的天命都督府,既要外向扩张,逐步蚕食大明的土地、人口、经济,更要谋内部发展……只要朝廷不找天命都督府的麻烦,他暂时不会主动与朝廷全面开战。 全面开战不可避免,但这个时间来的越晚越好! 这次的口头演说,只能做为天命都督府内部必须遵循的纲领…… “属下誓死追随大都督!” “属下誓死追随大都督!” “属下誓死追随大都督!” 百官再一次叩拜在地,一个个抢着表达自己的忠心…… “都起身吧,”李自成道:“我知道你们的忠心,也知道你们誓死追随的决心,天命都督府秉承天主的旨意,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需要借助你们来践行……” 按照惯例,拜年之后,李自成应当带着百官祭祖,但李自成的祖坟在米脂县,兰州连祖先的牌位都没有,于是他提出建议:天命都督府是秉承天主的旨意而建,大家共同去教堂去参拜天主。 兰州最大的教堂,位于新城的的东北角,也就是居民区,教堂中的牧师看到这么多官员结伴来拜,特别是看到李自成、汤若望二人,顿时惊慌失措。 在汤若望的鼓励下,牧师在天主的佛龛下摆出香案。 这次以李自成、倘若望为首,众人都跪在佛龛下,双手达成十字架的模样,由牧师站在一边代念祷告词! 参拜已毕,汤若望又让牧师请来一块拜垫,让李自成端坐在天主的佛龛下,众人再次行参拜教皇的大礼。 第645章 兰州、兰州 拜年的事,闹了一上午,回到后院的时候,已是午饭的时间了,李自成陪着夫人、孩子们吃饭的时候,告诉他们,明日一早,便带着他们去逛街,众女顿时喜笑颜开,陈秋蝶更是离开座椅,窜到李自成身边,当众亲了他的脸,引来众女一顿笑骂。 更新最快 午饭后,李自成却是将自己关在卧房中,独自躺在炕床上,不让别人打扰。 百官们在新元初一主动拜年,既让他兴奋,又让他觉得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必须带着天命都督府所有的官员,还有属地上的百姓,一起前行…… 为了心中的华夏帝国,为了这些跟随、信任他的人,李自成决定从兰州开始,开展新一轮建设。 兰州,就是建设的中心。 为了更好地建设兰州,必须与相对富庶的成都联系起来,最好能大同川陇之间的通道…… 李自成知道,一旦弓箭上弦,就很难停下来,到时候恐怕又要疏远家人了,所以,他给自己放了三日假,新元初二、初三、初四三日上午,李自成都是乔装改伴陪着妻儿逛街。 到了初五,李自成比官员们更早进入了工作状态,他在书房召见了兰州知府汤若望。 “大都督!”汤若望没许多礼节,也不叩拜,直接在李自成对面落座,给自己斟上茶水,“这次天命军拿下了四川,能否将天主教在四川推广?听说四川有数百万人口,比陇右多了数倍……” “哈哈,就知道你心急,”李自成大笑,“这次找你来,就是有关传承天主的事。” 汤若望一副猴急的样子,“大都督,怎么办?属下一切听大都督的,就是让属下去四川都行……” 李自成笑道:“你这个主教,怎么比我这个教皇还要着急?” 汤若望讪讪一笑,“这……所以属下说,一切都听大都督的……” 李自成双手捧起茶水,淡淡地道:“在四川传扬天主的事,我思索了很久,四川与陇右之间,平日交流不多,陇右的天主教,对四川影响不大,我在四川的时候,百姓根本没听说过天主教,所以,此事急不得,须得一步一步来。” 汤若望抬起头,眼神中稍稍有些失望,“大都督……” “从地形上看,陇右与四川之间,出现一块道路、人口上的断层,所以陇右的天主教,才没有传入四川,”李自成道:“要想让天主的福音如潮水般流入四川,唯一的办法,就是修筑陇右与四川之间的大道。” “大道?”汤若望轻皱眉头,“大都督,一者陇右与四川之间,道路闭塞,修筑道路实在不易,否则,数千年的时间,大道早就打通了;其次,即便道路通行了,沿途都是山势,也不会有多少人口……” “汤先生说得是,在大明传承天主的福音,实际上比蜀道还要难行,但这几年,天主的福音不是青海、甘肃两省发扬光大了?”李自成哈哈大笑,道:“汤先生一心要传教,四川数百万人口,难道汤先生就不动心?” “大都督,能否避开蜀道,直接去四川传教?” “这也是一个法子,”李自成道:“但是也有两个问题,其一,在四川传教,必须要派出大量的传教士,以及书籍、资料等,如没有大道,不仅通行时间长,安全也得不到保障,传教人员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让百姓信服?” “啊……属下倒是没想到……” 李自成暗笑,你没想到的东西还多呢,老子在四川传教,主要是对付西面信奉佛教的藏人,以及成都盆地周边高山上的异族。 尤其是藏人,曾经建立过“吐蕃”这样的国家,有民族传承,如果不能从宗教上同化他们,很难让他们完全融入汉族,无论经过多少年,始终是一个隐患,一旦时机成熟,必须一劳永逸解决藏人! 这样的话语,自然无法取得汤若望的共鸣,李自成也不会说出来,他推广天主教的时候,总是与心中的那个华夏帝国结合起来,在传教的同时,也能促进华夏帝国未来的发展和布局。 “还有一点,如果没有大道将陇右与四川连接起来,一旦发生战争,两部将各自为战,朝廷完全有可能从汉中出兵,将陇右与四川切断,万一发生这样的事,那先期进入四川的传教人员和物资,就将打了水漂,陇右的天主教会承受不来这样的损失,天主的颜面,更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 “大都督,那……” “陇右的修桥筑路队,暂时不是没有没有大的任务吗?让他们将武都的水泥大道向南延伸,只要过了剑州,基本上就有平坦的官道了,”李自成道:“但他们只会修路,道路如何通行,却是需要汤先生设计,所以,我希望新元之后,汤先生能集中所有的科技力量,将大道设计出来!” “这……属下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必须,”李自成道:“只要解决了这条大道,我保证,不出一年,我就能让天主教在成都府全面开花!” 李自成之所以首先选择成都,乃是要用天主教阻止藏人的佛教,在暂时无暇征伐乌斯藏的时候,至少要遏制藏传佛教和藏民东侵,离开剑州的时候,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恢复大唐时代的维州城,也是为了防止藏人向四川渗透。 “属下明白,待到天气转暖,属下便辞去兰州知府,全力勘探蜀道!” “不,兰州知府一职,暂时不用辞,汤先生不在兰州的时候,将手头上的工作交给副手,这样的兰州,我也放心,而且还能培养出一名合格的知府。” 汤若望拱手道:“属下明白!” “我知道,这样的确难为了汤先生,兼顾两头,实在太忙,”李自成苦笑着摇摇头,“天命都督府实在是缺人呀,西宁高学培养的人才,现在还太年轻,一时难当重任!” “属下不累,”汤若望笑道:“大都督运筹帷幄,又要掌管全局,那才是劳累!属下是个闲不住的人,属下还要多谢大都督呢!” “哈哈,”李自成与汤若望相对大笑,“不管汤先生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还有一事,汤先生必须在新元十五之前完成,”顿了一顿,又道:“就是和你说过的,在西宁增加两所小学的事,十五之后,必须正常开学,教员、资金的事,我来安排,但场地、校舍、学子等,就拜托汤先生了。” “属下明白,这事已经差不多了,正月十六,一准能开学!”汤若望有些不明白,李自成为何热衷于办学,等这些学子成才,需要的时间太长,不如直接从朝廷那边挖人过来,只要有银子,还怕没人做事? 不过,想到在神圣罗马国,教会也是兴办学校的主体,他就释然了,或许他就是真正的东方教皇吧? 正月初六,李自成在书房召见了刘奎、李佳、王桂、左卦四人,当初他在给兰州、西宁两地官员授课的时候,特意带上四人,就是为了今日,让他们尽可能一点有限的工作经验。 四人都是西宁高学毕业的学子,叩拜之后,立在李自成面前,显得都很拘谨。 李自成淡淡一笑,让他们落座,又让何小米分上茶水,“这段时间,你们四人,都在做些什么!” 李佳拱手道:“大都督,属下在学习天命都督府的律法!” 李自成笑道:“学习律法?不错,有什么心得和体会?” 李佳小心地道:“草民主要是学习……” “进入一个陌生的领域,开始时的学习、模仿,是必须的,只有在学习模仿中掌握了基本的规律和原理,才算入了门槛,”李自成道:“如果只是学习,就会永远跟在别人的后面,又如何超越学习的对象本身?” “大都督……” “律法,思想认识等,也是一种科学,叫社会科学,它和自然科学一样,来不得半点虚假,所以我才从西宁高学中挑出你们,从事社会研究工作,”李自成“任何一样律法,都是人制定的,都不可能完美无缺,天命都督府的律法,有没有不当,或者需要补充的地方?不用怕,大胆说!” 李家得到鼓励,方才小声道:“大都督,草民倒是有一些想法,就是……” “说吧,不用担心,咱们是在研讨……” “是,大都督,”李佳行过礼,方道:“天命都督府的税率,是十五税一,和朝廷的税率一致,但草民认为,这个税率是不是太轻了?” 李自成笑道:“为什么这么认为?” “草民查阅过,朝廷虽然是十五税一,但朝廷还有人头税、辽饷、助饷、练饷等,此外百姓还需承担徭役,但天命都督府只是按照十五税一的标准征收农业税,不但没有人头税,也没有徭役……” “你是认为天命都督府的税率过低?” “草民没有研究过汉唐的税法,无法做出比较,但草民认为,将天命都督府看做一个国家,即便加上有限的工商税,实际上也无法保障天命都督府正常运转……” 李自成原本是要谈谈组建政法高等学院的事,没想到李佳却是在探讨商税,也好,这些问题,迟早是要面对的,不过,现在的天命都督府,并不是是一个国家,不能完全按照国家的形态做出对比。 比如,现在的天命都督府,如果依靠税收,根本无法无法养活天命军,他主要采用出售高档奢侈品的方式,补充军队的粮饷,这时候的天命都督府,实际上也是一个经济实体。 而且,他现在已经盯上了各地王府,实在没银子,就通过查抄王府的方式,来补充收入,这是一个正常国家绝对不会采取的方式。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以免影响了这些年轻人的“三观”,李自成决定从国家的层面探讨税收的问题。 “王佳认为,征税的多少,是以国家的需要为原则?” 王佳拱手道:“草民是这样认为的,没有足够的税收,国家如何运转?官员缺少俸禄,士兵没有粮饷……” 第646章 商业集团 李自成起初觉得王佳说得有理,如果没有足够的税收,国家的确难以正常运转,但仔细一想,却是不对,这个时代,国家的开支,并没有定数,往往是根据个人的喜好来定,随意性较大,比如,皇帝大婚,可以花去百万两,这些银子有谁来出?该不该通过赋税征收? 这些道理,这种思想还是家天下,将全国的百姓当做自己的子民,想取多少就取多少,没有合理性、合法性! 他扫了刘奎、王桂、左卦一眼,提醒他们,这话不仅是对王佳,也是对你们说的,“即便将天命都督府当做国家,这种征税的原则也是错误的,我且问你,一个国家一年时间,正常的支出是多少?” “这个……草民实在不知……” “不仅你不知道,就是朝廷的户部尚书也不知道,”李自成笑道:“王佳刚才所说的辽饷、助饷、练饷,都是大明朝廷在入不敷出的情形下,强行向百姓征税的,这部分的赋税,是朝廷所需要的,你们说说,这样的税收,是否合理、合法?” “如果没有这笔钱,朝廷迟早是要灭亡的……” “这些钱,有多少真正用在恰当的地方?” “有了这笔钱,朝廷或许会迎来转机……不,有了天命军,朝廷绝对不会有任何转机……” …… “我们假设这些钱全部用在剿匪上,”李自成摆摆手,道:“百姓本身并无多少余财,朝廷突然加税,就会加速百姓的破产,逼迫他们走上谋反之路,不管加税后,原先的盗贼是否剿灭了,但一定新增更多的盗贼,如此下去,盗贼就会越来越多,现在你们还认为,这是一项合理的税收吗?” 王佳忽地起身,长身一揖,道:“大都督,草民……草民知错了……” “这不是合理的税收,而是一个朝代走向灭亡的标志,”李自成扬扬手,让王佳坐下,道:“没什么对错,今日是探讨,不是定罪,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 “草民多谢大都督,”王佳坐下后,小心道:“大都督认为,征税的依据是什么?” “什么?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们吗?”李自成捧起茶水杯,神秘地一笑。 更新最快 “啊……”四人都是呆愣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刘奎忽地道:“草民明白了,百姓,以百姓的实际收入为依据,百姓的收入高,税率就高,百姓的收入低,就要少征税,无论如何,让百姓留下足够的口粮!”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李自成向刘奎伸出大拇指,心中也是高兴,天命都督府的属地上,终于培养出了与朝廷思想认识不一样的人才,“不过,有一点我要更正一下,税率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尺度,不可轻易更改,百姓的收入更加了,税率也不得轻易更动。” 他告诉学子们,建国初期、天命都督府现在状况下,百姓比较贫瘠,适当的轻税,可以修生养息,让百姓尽快回复到正常的水平,然后根据正常年景,确定正常税率,以后不可因为百姓收入的增加而轻易改动。 他还举出了汉代的例子,汉初的时候,面对匈奴的威胁,还有汉高祖“白登之围”耻辱,但朝廷并没有选择与匈奴全面开战,为什么? 没钱! 能不能向百姓增加赋税? 不能,西汉初年,经过一系列的战斗,百姓比现在也好不了多少,如果朝廷强行增税,只能加速王朝的灭亡,不用等匈奴,百姓就会将朝廷推翻了,大秦、大隋短命,原因就在于此! 汉高祖用和亲的方式,选择与匈奴暂时和平,虽然是一种耻辱,但对国家来说,却是一种最好的法子,等到西汉积累了足够的钱财,就迅速取得了对匈奴的主动权…… “大都督,草民有一事不明,”李佳的胆子逐渐大起来,说话也利索了,“以百姓的产出为依据,能保证国家的正常运转吗?” “不能保证!”李自成道:“还是以西汉初年为例,你们听说过,汉高祖刘邦奢侈过吗?他的后宫,有数千宫女、上万宦官吗?为什么没有?穷呀,养不起,为了省钱,他比普通的官员还好不了多少,像秦始皇嬴政那样,将六国的宫女集中于咸阳,或者唐玄宗李隆基那样,后宫有四万宫女的情形,都不该出现在王朝兴起的时候,否则,王朝必然短命……” “……” 李自成又道:“回到本朝,朝廷为了剿灭流寇,以各种明目大肆征税,结果便是流寇越来越多,加速自身灭亡而已……” 李佳听说大明迟早要灭亡,心中暗惊,按照大都督的分析,朝廷要是灭亡,大都督一旦成了皇上,那自己这些人,岂不都是从龙之臣?但他还有些不放心,便道:“那依大都督看,朝廷现在的局势,能有法子解开吗?” “有,”李自成看了王佳一眼,道:“可是朝廷的大人们解决不了,崇祯皇帝更解决不了!” 王佳还想再问问,但大都督不说,显然是重大的军事秘密,遂住了口。 李自成却是笑道:“回到原来的问题上,既然你们明白了征税的依据,就应该理解,为什么天命都督府对百姓轻税!” 王佳使劲点着脑袋,“因为西宁、陇右的百姓都很贫瘠!” “对,经过匪患、兵患,这些地方的百姓,连肚皮都吃不饱,哪还有余粮纳税?这些年来,百姓刚刚解决了肚皮问题,如果增税,百姓又会恢复赤贫,一旦天灾**,你们说说,天命都督府还能安稳吗?” “可是,没有足够的税收,天命都督府又如何维持运转?还有士兵的粮饷……” “你们不用担心,官员的俸禄、士兵的粮饷,还有修桥补路、兴办学校的银子,我自有出处,”李自成道:“如果没有出处,哪怕是等死,暂时也不能向百姓增税!” 如果用战争的方式,从外界掠夺银钱、财富,倒不失为一条快速敛财的道路,可惜,现在天命都督府的周围,除了大明,并没有合适的对象,游牧民族一向无力储存钱粮,基本上都是赤贫…… 李自成为免四人对天命都督府失去兴趣,明确告诉他们,天命都督府不差钱,否则,完全可以延缓修路、办学,以节约开支。 和这四人聊了一上午,李自成总体还算满意,陪着他们吃了午饭,让四人十分受宠若惊。 他对王佳的印象最深,但王佳的性子,太过刻板,没有什么创造力,因此交代四人组建兰州政法高等学校的时候,由刘奎出任院长,王佳是副院长,主攻律法,王桂、左卦二人,都是教员。 李自成给刘奎半年的准备时间,力争在七月份开学,由他去物色一批教员。兰州政法高学与科技高学不同,暂时不是全日制学校,主要是对各地的官员轮流培养,让他们从思想上与天命都督府合拍。 培训的官员,不一定是各府县的主官,也可以是年轻的后备力量。 正月十二,李自成在兰州等来了西宁顺风商行的东主毛汀,确切地说,毛汀并不是西宁顺风商行的东主,而是掌柜,李自成才是幕后的东主。 李自成并没有在大都督府召见,而是让毛汀直接去新城的西南等他。 屋顶上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呈现一片斑驳,灰红色的瓦,青色的砖,还有天主随意点缀其间的残雪……如果落在画家的笔下,一定是富有意境的! 西宁大道上却是干净平整,一幢青砖琉璃瓦的二层阁楼面前,李自成用手一指,“毛东主看看,这房子如何?” “大都督,这真是我们的房子?”毛汀用手梳理着被寒风吹散的头发,双目骤然变亮。 李自成笑道:“当然,这是按照商铺的要求设计的,你上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或是要增加一些设施?” “这个不急,即便要改动,也不需要多长的时间,”毛汀有些急不可耐了,“大都督,要将顺风商行开到兰州,人手恐怕不够……” “人手不够,可以重新召,我会重新投入一批银子,”李自成道:“关键是货物,西宁各个厂子生产的产品,在西宁本地有销售市场吗?” “回大都督,市场不会太大,去年试着在本地销售,也就勉强保本,”毛汀顿时苦着脸道:“西宁的富商大户太少,而且,真正的富商之家,不用通过顺风商行,也能弄到这些货物……” 李自成顿时明白了,西宁厂子生产的奢侈品,当时基本上是包给穆氏商行和金氏商行代为销售的,他们的手中可能有少量存货,也可能通过熟人的关系,弄到一些出厂价的货物,顺风商行并没有明显的优势。 “毛汀,兰州城内,暂时并没有这些新奇的货物,而且,商家与西宁的那些厂家并不熟,可以试着将兰州的商铺开起来,看看效果再说。” “大都督,如果盈利高的话,穆氏、金氏迟早也会跟过来……” 李自成并不担心竞争,三家争利,必定相互压价,对百姓最有利,顺风商行的利润会下降,但站在天命都督府的角度,还是要保护百姓的利益。 百姓手中就那么多钱,货物降价,百姓用同样的钱,就能购买更多的货物,选择的余地多,而出售的货物越多,生产厂家的盈利就会越多,这样算起来,他还是不吃苦。 而且,厂子是他的,他还可以随时切断对穆氏、金氏的货物供应…… 想到这儿,李自成淡淡一笑,道:“这个不用太担心,穆氏和金氏,也是要利润的,他们也没有拼杀的实力!” 毛汀想了想,道:“大都督,草民建议,兰州的商铺,暂时不能专卖这些奢侈品,也要出售普通的货物!” “这个主意不错,商业上的事情,还是以你为主。” “多谢大都督信任,”毛汀躬身道:“兰州的商铺,属下会尽快运转起来……” 李自成点点头,道:“我会给你两万元,够不够?” “够了够了,根本用不了两万元,”毛汀道:“西宁的商铺,今年才盈利两千余元,如今又要大都督投入……” “顺风商行现在正处于扩张阶段,投入是正常的,多余的钱,先放在你这儿,等兰州的事定了,再去成都看看……” “成都?”毛汀大惊,急道:“大都督是说,将顺风商行扩张到成都?听说成都的富裕,不下于江南……” “与江南相比,成都恐怕还是不足,不过,蜀地的富庶,绝对不是西宁、兰州可比,”李自成道:“稍后你亲自去成都看看,如果成都的商行能开起来,我会继续投入银钱!” “是,大都督!”毛汀大喜,他原本在家族中不得志,没想到跟了大都督,一跃成为顺风商行名义上的东主,虽然银钱不是他自己的,但经过他手中的钱,却已经不亚于毛湘了。 有了银子,他在家族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毛汀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小声地道:“大都督,那这些商行的名称?” 李自成心中已有主意,却想考教毛汀一番 ,便笑道:“你是商户出生,依你看呢?” “依草民看,都用‘顺风商行’,前面冠上地名兰州、成都等,坐大‘顺风商行’……” “这个主意不错,让‘顺风商行’在全国都是金子招牌,”李自成的心中也是充满期望,只是不知道这个目标能否实现,“不过,各个商行之间,必须保持独立,可以相互合作、帮助,但不得互相拆借!” 他这是要组建商业集团了,由毛汀出任集团的东主,集团下属的各个商行,则是独立经营,相互之间没有账务上的往来,万一某个商行出现亏损,不会让整个集团受到太大的影响。 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 集团可以随着天命军的步伐扩张,而集团下面的各个商行,则是扩张商铺网点,向县城,甚至是小镇扩展。 第647章 人性的贪婪 第648章 生产成本 李自成让沈道参加会议,就是为了扩军,现在粮食充足、银子富裕,具备了扩军的条件,他看了眼沈道,“下面来说说军事上的事,沈道,预备役的士兵充足吗?” “充足,充足,”沈道忙道:“西宁、兰州,还有肃州、甘州一带,有数万登记在册、平日参加过基本操训的预备役士兵,大都督是要扩军吗?” 李自成点点头,“第二营、第七营,以及新组建的第八营,都是驻扎四川,所需粮饷都是从四川省上交的赋税中扣除,也就是说,这三营的士兵,都不需要原先的天命都督府承担粮饷,所以,我预备新一轮扩军,第三营、第四营、第五营、第六营,分别扩军五个千户,饷银不成问题,文成,粮食怎么样?” “粮食也没问题,都是精粮,”梁文成忙拱手道:“加上第一营刘将军部,一共约四万五千士兵,以每名士兵每年五石粮食计算,需要二十二万五千石,加上运输途中的消耗,不超过三十万石,兰州府和西宁府上交的粮食就绰绰有余!” “那就好!”李自成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笑意。 更新最快 “自成,扩军之后,有什么打算?”梁文成道:“天命军会不会东出陇右,拿下西安?” “尽快将新兵操训成熟再说,”李自成道:“还要看看朝廷的反应,天命军此次南下巴蜀,实力完全暴露在朝廷面前,先看看再说吧,不过,我估计,很快就要迎来大规模的战斗!” 沈道却是哭丧着脸道:“大都督,四营一次扩军两万余士兵,步枪不够呀……” 李自成皱着眉道:“现在库存了多少步枪?都在什么地方?” “回大都督,库存约六千支,其中一半在兰州,一半在西宁!”沈道察觉道李自成表情上的变化,忙小心道:“西宁的火器局,每月只能生产两百余支步枪……” “以前是缺少生铁,更缺少支付工人的酬劳,现在什么都不缺了,立即扩大生规模,”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对了,现在天命军作战的方向,主要是东线,为了减少运输上的里程,立即将西宁火器局整体搬迁至兰州,我会让汤先生准备火器局的用地。” 沈道拱手道:“是,大都督,属下即刻便办!” “沈道,扩军是大事,这段时间,你可要操劳些,另外,既然步枪不够,暂时先将第四营李绩部、第五营周宾扩编,都是五个千户。” “属下知晓了。” 也不知什么原因,李自成预感到,天命都督府与朝廷之间,很快就会迎来大规模的战斗。 “周宾部暂时驻扎西宁不变,新增的辅兵,借用战兵的步枪操训;着李绩将驻扎在肃州、甘州一带的战兵,全部撤回兰州,集中操训,合编为第一团,由李绩兼任第一团团长,新增的五个千户,合编为第二团,经过基本的操训后,尽快列装步枪……刘宗敏现在第三营任何职?” 沈道忙道:“回大都督,刘宗敏在第三营秦大年部任从千户!” 李自成又是皱起眉头,这个秦大年,自己亲自交代的人,到现在才是从千户,或许是刘宗敏加入第四营后,第四营没有参加过作战的缘故! 他只记得,后世的历史上,刘宗敏有勇有谋,又忠心耿耿,不管了,先提拔了再说,至于战功,以后上了战场再说吧,“立即将刘宗敏调入第四营,任第二团团长,领千户衔!” 沈道迟疑着道:“大都督,将刘宗敏调入第四营没有问题,可是刘宗敏没有战功,还要提升为第二团团长、千户官……” “团长一般都是游击将军衔,因为刘宗敏缺少战功,所以才领千户衔,留待将来有了军功之后,再行升迁,”李自成道:“沈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军队扩编,必然会产生更多的军官,非得等着军功,难道让军官暂时空缺?如果军官空缺,又如何操训士兵?我有一种感觉,朝廷的大军,很快就会过来……” “大都督见教的是,是属下过于拘泥了……”沈道忙拱手表示歉意,“会议结束之后,属下立即去办!” 李自成忽地回过头,道:“小米,会议结束后,去跟沈大人要五个百户的亲兵,不用从各部战兵中挑选了,就从预备役士兵中挑选,人要敦厚、忠心,然后交由万军立即操训!” “是,大都督!”何小米大喜,大都督的亲兵增加至十个百户,他就是名副其实府亲兵千户官了,以后再要扩编,他这个千户官,也要随着向上挪一挪了…… “还有,”李自成目视沈道,“第七营南下巴蜀,征伐无数,弹药消耗甚大,步枪亦有不少损毁,但只得到一次补充,尽快给他们补充一次。” “是,大都督!”沈道忙躬着手答应。 李自成将钱粮、军事、金融上的事情,分别交给梁文成、沈道、崔文轩,心中方才安定,三人告辞回去之后,李自成独自在书房喝了半壶茶水,将这一段时间要做的事,在脑中又过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遗漏,方才回家与夫人们团聚。 下午,李自成原本无事,但想到西宁火器局就要迁来兰州,必须选好地址,便带着亲兵去城内查看。 考虑到火器局自身存在的安全隐患,不宜立在人群密集的场所,居民区、市坊、学校、工业区附近都不行,最后在老城的西南角,也就是老城与新城结合的位置,找了块地皮。 地皮上的房屋早已倒塌,只剩下一些残迹,让亲兵一打听,原来是一块无主地,原先的主人死于匪患,房子无人打理,时间一长,被雨水侵蚀,也就倒塌了。 地皮倒是不小,只是离城门稍稍远些,将来去城外试射火炮时,须得多费些周折,但总体来看,还是不错,距离兰州高学不是太远,将来要是进行技术交流,也很便利。 就选它吧,不过,需要重新建房。 李自成想到西宁火器局翻新的事,干脆一步到位,免得经常翻新,耽误枪炮的生产,恰好兰州老城改造的施工队还在,便让他们参照西宁火器局的建造图,尽快修筑兰州的火器局。 李自成回到西门大街的时候,原本要回去,忽地听到一阵清越的铃声,不觉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名兰州府的低级吏员,正骑着自行车沿街传送讯息。 他的心中不觉一动。 西宁、兰州两地生产的工业产品中,基本上都属于消费品,只有自行车能促进商业、流通乃至社会生活的发展,即便应该划分至轻工业范畴,在这个时代,也是十分接近重工业了。 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生产成本降下来没有,上次让王徵研究打磨机,不知道成功了没有,研制到什么程度了。 正好天色还早,李自成便带着亲兵,顺着西大街出了新城,拐过兰州路,来到工业区的兰州自行车厂。 年轻的厂长江晨正在厂房后面忙碌着,听说李自成来访,慌忙将手中的活计一扔,小跑着迎过来,叩拜在地,“大都督来了,草民有失远迎……” “行了行了,别有失远迎了,快起来,”李自成摆摆手,“江晨,自行车生产得怎么样了?” 江晨起身后,稍稍躬着身子,道:“大都督,厂子正常生产,只是……只是大都督说的那个打磨机,并没有研究成功,所以成本还是偏高……” “偏高?现在生产一两自行车,成本是多少?出厂售价又是多少?” 江晨从口袋中翻出一个蓝皮本,道:“草民按照大都督所教的法子,核算了一百两自行车的成本,包括厂房在内,每辆自行车成本价超过十五元,现在出厂价是二十二元!” 李自成盘算一下,出厂价是二十二元,经过商家的手中,至少要加两成,就快三十了,即便有条件建立直#销,普通百姓还是买不起,只有长途行商之人,才会有购买的**。 只有通过技术革新,走规模化生产的路子,大幅降低生产成本,自行车才能面向百姓大众! 但现在的兰州,具备这样的条件吗? 李自成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太急来了,现在还是农业社会,技术的发展极为缓慢,缺乏长期的技术积累,能生产出自行车,还有因为王徵的存在,否则,连滚珠、轴承恐怕都生产不出。 他没有责怪江晨,只是淡淡地道:“生产工艺上,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草民根据大都督的教导,使用了流水线生产,还浇筑了不少模具,生产速度比原先快了五成,成本也有一定程度的下降……”江晨说着说着,忽地想到,这些都是大都督的指导,而他这个厂长,似乎什么也没做…… 李自成却是大喜,拍拍江晨的膀子,道:“江晨你看,生产的原理没变,但工艺进行改良后,生产效率提高,成本就会下降……沿着这种思路继续走下去,终有一日,随着生产成本下降,自行车终会走入千家万户,这就是科技的力量,也是我开设科技高学的原因所在” “草民懂了,”江晨也得高兴得手舞足蹈,再也没有原先的那种拘谨了,“大都督,王先生正在研究的打磨机,也是科技力量的一部分,一旦成功了,自行车的生产成本还会下降……” 第649章 王氏打磨机 正月十六,百姓们开始了一年多劳作,城外的农田中,除草、施肥的百姓,一边忙着手中的活计,一边将自己的庄稼与邻近的农田作比,或喜或悲,或忧或乐,亦有不少孩子跟着在寒风中玩耍…… 兰州城内各个衙门、办公场所,也开始了新年的第一次,正式上班第一天。 更新最快 坐落在新城科教区的兰州小学,现在更名兰州第一小学,年幼的学子们都是背着书包,和同伴、老师们打着招呼,于此同时,坐落在老城居民区的兰州第二小学、兰州第三小学,也在同日开课,陈秋蝶、穆思蓉出任这两所学校的校长。 李自成并没有参加学校的开学仪式,而是带着亲兵,去了兰州高学,亲自去拜访校长王徵。 昨日江晨告诉他,王徵研究的打磨机没有什么进展,李自成想要实地看看。 后世的打磨机,都有动力系统,而这个时代,距离动力系统还早着,是不是自己误导了王徵? 晚上躺在床上,他还在想着打磨机的事,听孙梦洁说到石磨的事,方才豁然开朗:这个时代,没有动力,只有机械! 自动打磨机、电动打磨机、动力打磨机暂时肯定不存在,唯一有可能实现的,乃是机械打磨机! 李自成让亲兵亮出身份,唬得看门的老头一阵惶恐,呆了半日,方才叩头,而李自成已经去得远了。 从入了大门后,先是向右拐出一段,再沿着假山旁的宽阔大道前行,不久再是右拐,差不多到了西南角,便是专门从事科研的科学馆。 李自成悄无声息地进入科学馆,侧目一扫,发现王徵正忙得满头大汗,王永春和一个不知名的年轻,正在用力拉着一根二胡弓弦似的棒棒,更是汗流浃背。 估计是在试验打磨机,李自成淡淡地道:“王先生在忙什么呢?” 王徵这才抬起头,视线离开王永春手中的活计,见是李自成,慌忙叩拜在地,“该死,该死,不知道大都督驾到……” 王永春和不知名的年轻人,急忙扔掉手中的活计,双膝跪倒,却发现方向不对,膝行数步,面朝李自成,方才叩拜在地,屁股撅得老高。 “王先生快快起身,你们也起身,”李自成上前两步,将王徵搀扶起来,又拿出一块汗巾,替他擦去脸上的汗迹,“王先生这是实验打磨机吗?” “多谢大都督!”王徵慌忙接过汗迹自己擦了把,然后向四角折起,小心地还给李自成,叹口气道:“实在辜负大都督期望,这打磨机……”他双手一摊,显得无可奈何。 李自成朝王徵制造的打磨机走去,仔细一看,打磨机显得有些怪异,在一根圆木棒上,上下固定两个圆盘,上面是小而厚实的石盘,下面的大而薄的木盘。 木盘几乎相对的两侧,各有一根铁钉,分别固定着一根皮索,皮索的两端,又连接在一根竹制弓背上。 固定两盘的圆木棒,本身又是半固定在一个木架上,可以转动。 李自成手挽着竹制弓背,学着刚才王永春的样子,用力一拉,圆木棒便转动起来。 原来如此! 李自成从内心佩服起王徵的心思,总体看起来,这是一种辘轳,属于省力杠杆的一种,下面的大木盘是动力臂,上面的小石盘是阻力臂。 使用的时候,用力拉动弓背,带动圆木棒转动,上面的石盘也随着转动,石盘的边缘,便可以对器械进行打磨。 从原理上看,这种打磨机基本成型了,王徵不愧是大明最精通机械的专家。 李自成也是佩服,大明不缺人才呀,关键是如何尊重人才、调动人才的积极性,“这就是王先生制造的打磨机?不是成功了吗,王先生叹什么气?” “大都督,这个打磨机中看不中用,”王徵苦笑,“属下试过多次,打磨的时候,上面的小盘损耗太过严重,属下试过铁盘、铜盘效果都不理想,今日刚刚改用石盘,正在试验呢……似乎效果还是不好!” “奥?”李自成度量,如此看来,打磨机是研制成功了,王徵不过是在提高打磨机的使用寿命,这是改良,属于又一项技术了! 他让王永春操起打磨机,对铁器打磨,看看实际效果。 王永春和那年轻人各拉着弓背的一段,同进同退,对一段样品铁管进行打磨起来。 石盘迅速转动,在铁管上打磨着,发出“叽叽呀呀”的刺耳声,石屑伴着铁屑,粉尘扬起一阵烟幕…… 不一会儿,王永春停了手,圆木棒转动片刻,缓缓停下来。 王徵蹲下身子,指着石盘的边缘,道:“大都督请看,石盘边缘很快便出现一个凹口,属下试着增加磨盘的厚度,可是磨盘越厚,打磨起来不容易操控,细微之处难以掌握……” 李自成向磨盘边缘一看,果然如王徵所说,石盘边缘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凹口,这才多长时间……如果在工厂使用,需要长时间、大规模打磨,这样的石盘,显然不符合要求。 王徵所说的铁盘、铜盘,本身并不算坚硬的材料,效果只会更差。 这是材料学上的问题,现在没有合成材料,只能从大自然上找了,李自成竭力思索着,内心忽地一动。 自然界最硬的材料,莫过于金刚石,后世的的时候,广泛应用与切割工业上,中学课本上有介绍,日常生活中也能见到,刻划玻璃的玻璃刀、钻探机的钻头等等,最常见的是在女人的饰物上——钻戒、钻石项链! 基本解决了材料问题,李自成心中稍定,但他不知道,这个时代,金刚石的名称是什么,面世了没有。 他从后世的课本中寻找,金刚石又名金刚钻…… 有了!李自成大喜,他忽地想到一句谚语:“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原来谚语还有如此妙用!从这句谚语中看一看出,不但金刚钻早已面世了,而且已经应用于打磨瓷器,王徵是机械方便的专家,可能不了解瓷器的制作。 李自成站起身,针对这种打磨机的特点,将自己的思维整理一遍,方才看着王徵如雪般的白发,淡淡地道:“王先生有没有听说过金刚钻?” “金刚钻?”王徵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李自成的臂膀,兴奋地大叫道:“大都督是说,将金刚钻镶嵌在磨盘上?” “爹……”王永春见他爹失态,忙叫了一声。 王徵松开手,双目却是失神,整个身子缓缓松弛下来,“属下明白了,明白了,还是大都督……属下多谢大都督!”他面向李自成,将身子躬到九十度。 李自成理解王徵的心情,多日苦思不得其解,一旦找到答案,那种心情,岂能是言语所能表达的?当时他的眼里心里,除了答案,什么也看不到,哪怕是皇帝…… 这种极度的喜悦,需要与人分享,尤其是内行之人,所以一向严谨的王徵失态了。 这才是真正的研究者,千金不换! 王徵知道金刚钻,更知道金刚钻的妙用,自己成就放心了,那还有心思计较他的失态?打磨机一旦研制成功了,使用的领域十分广泛,至少火器局在打磨枪管和炮管时能用上,节约时间和成本! 大英帝国的腾飞,是建立在蒸汽机的基础上,或许中央帝国的腾飞,就得益于一个小小的打磨机,也许不能直接让中央之国腾飞,但可以让中央之国看到科技的价值…… “大都督……”王徵这会已经才能够兴奋中清醒过来,见李自成神情古怪,还以为李自成在生他的气,心中十分惶恐,李自成不仅是天命军的大都督,更是天主教的教皇…… “哈哈,”李自成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或许自己的兴奋,不亚于当时的王徵,“怎么样,王先生认为金刚钻能行吗?” “一准能行,”王徵见李自成并未计较他刚才的失态,也就释然了,“这个金刚钻的事,就交给属下吧……” “这是自然,也只有王先生才能生产出真正的打磨机!”李自成笑着向王徵拱拱手,“那就拜托先生了!”为示亲昵,将“王”都省略了。 “属下惭愧……”王徵慌忙拱手还礼,“若不是大都督提点,属下恐怕一辈子也想不出……属下真是糊涂……” “先生不用过谦,除了先生,恐怕这个世界还没有人能制造出打磨机,”李自成哈哈笑道:“我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王徵叹道:“大都督这是点睛之笔呀!” 李自成笑着摆摆手,又提出一些建议:将圆木棒下部的木盘增大,就会更加省力,操作的时候,一个人就能完成;此外,将需要打磨的铁管铜管固定起来,或者让铁管铜管可以转动,也可以提高打磨的速度。 王徵思索片刻,点头称是,却是道:“圆木棒下部的木盘,也不能太大,使用起来不方便……” 李自成就佩服科学家的这种精神,科学不是人情,来不得半点含糊,“先生说得是,具体要多大,需要根据实际操作,”但他又提出建议:“打磨机不是一台,而是一套,首先是打磨成型,这时候的速度可以较快,但打磨的后期,需要精雕细琢,应当换用小型、便利的打磨机!” 王徵大惊:“属下实在没想到,大都督不愧是教皇……” “哈哈,”李自成大笑,“这台打磨机已经成型,稍作改良,就可投入使用,既然是王先生制造,那就叫‘王氏打磨机’吧!”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王徵忙躬身道:“这台打磨机,乃是大都督的功绩,属下只是根据大都督的意思动动手而已……在最紧要的关头,还是大都督的手笔,还是由大都督命名吧!” “先生不用客道,我只是动动口而已,先生才是辛劳,既然先生同意由我命名,我就命名为‘王氏打磨机’!” 他原本还想给些奖励,这个时代,没有“专利”一说,但付出辛劳的人,总该得到相应的回报,不过,考虑到王徵并不缺钱,他现在的发明创造,既然是领取俸禄的情形下,那就属于职务发明,从律法的角度来看,技术专有权属于兰州高学,也就放弃了,最多在未来的科研经费上宽松些。 王徵见再难推脱,忙叩拜在地:“属下愧对大都督呀……” “快快起身!”李自成扶起王徵,笑道:“这是先生该得的荣誉,万万不可过谦,否则,我有了好的想法,也不好再劳动先生!” 王徵顾不上膝盖上的灰尘,却是道:“大都督又有什么新奇的想法?” “走,咱们屋里说!” “是,是,看我老糊涂了……”王徵慌忙在前面领路,将李自成引入内室,让王永春奉上茶水。 李自成在木椅上落了座,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白纸,厚着面皮道:“这是我在闲暇之余,设计的一种机器,暂时命名为蒸汽机,先生看看……” 王徵也不说话,打开图纸,看了半日,却是没有头绪,遂皱眉道:“大都督……此物太过精巧,属下一时……” “先生不用着急,”李自成道:“此物的确太过精巧,绝非短时间所能完成,先生若是有时间,不妨试着看看,如果有难点,我亦可以帮着参详参详……不瞒先生,我虽知蒸汽机效益巨大,但要制造……却是束手无策!” 第650章 该干嘛就干嘛 从兰州高学回家,李自成心情大好,基本上搞定了打磨机,不但能降低自行车的生产成本,将来还会在许多领域得以应用,至少火器的生产速度会加快。 更新最快 打磨机与香水、蒸馏酒、肥皂不同,不是单纯的消费品,而是制造的器械,虽然才是初级阶段,但是比自行车本身前进了一大步,属于重工业的开端。 如果将来开办工厂,专门生产各式打磨机,没准就能让科学发酵起来…… 兰州的事,处置得差不多了,他原本还想回见梅之焕,和他谈谈陇右的地方政体设计问题,看看当初建立的议会雏形运转得如何。 梅之焕是从崇祯三年(公元1631)十二月任职陇右省长的,当时规定任期五年,但是现在已经六年多过去了,却是没有调整,还有法院、议会,也要重新换届了。 这样的事情,实在太繁琐,因为是试点,缺乏一整套完善的律法。 这么长时间,并没有听说议会、法院发挥出积极、重要的作用。 但李自成不打算放弃,如果不试过,谁知道哪种制度才是最合适的?摸着石头过河,在行程中不断调整方向,才是探索一套制度的可行方法,邓太宗已经践行过了。 要建立一套全新的制度,肯定千难万难,现在陇右的百姓,识字率极低,自身没有探究的能力,理论上必须完全依靠“拿来主义”。 李自成不会太急,暂时还是培养人的意识,等到华夏帝国出现,百姓的识字率提高到一定的程度,再根据当时具体的情形再做取舍。 就像王徵研制打磨机,一套有效制度的形成,也需要不断试验、取舍、修正……直到最后符合制定者的意图! 但他不打算亲自过问,而是预备交给了梁文成,让他根据践行的情形,决定换届后继续运转,还是做必要的调整。 他要去西宁看看,没有必须的理由,但西宁是天命军的发源地,又是现在的中心城市,商税比兰州还多,李自成上次离开西宁,快要一年了,他不能太疏远西宁。 晚饭后,李自成召集众位夫人,告诉她们,自己即将去西宁视察一番。 陈秋蝶顿时鼓起两腮,悻悻道:“早知道不回来了,就在西宁授课多好……” 孙梦洁嘻嘻一笑,“傻瓜,先生只是去西宁视察,很快就会回来,又不是在西宁常驻!” 田芬在陈秋蝶的大腿上一拧,嘲笑道:“蝶儿姐姐为什么这么想?” “哎哟……”陈秋蝶很夸张地一声尖叫,在田芬的脸蛋上拧了一把,方才罢休。 高桂英见两人闹得不像话,咳嗽一声,道:“都别闹了,自成要远行,我们要收拾好自成洗换的衣物,还有干粮等一应使用之物。” 她一发话,连一向爱闹爱笑、堪称哼哈二将的陈秋蝶、田芬都不敢说话了。 李自成正要离开,却发现穆思蓉趴在餐桌上,神情有些呆滞,只有双目的睫毛一上一下连续眨巴着,心中不觉一动,悄悄凑过去,“蓉儿是否想家了?” “啊?”穆思蓉吃了一惊,忙用小手揉着双目,“大都督……” 李自成拍拍她单薄的香肩,道:“蓉儿已经大半年没见爹娘了,要不顺路回去看来?” “行吗?大都督……”穆思蓉抬起双目,急急道:“蓉儿不会骑马,会拖累大都督行军……” “傻瓜,这次去西宁,又不是打仗,”李自成将她的发丝理顺,道:“你先收拾一番,学校里的工作安置好!” 穆思蓉快速点着螓首,唯恐李自成反悔似的,“是,大都督,婢子保准不误事,落下的课程,回来后婢子一定补起来……” 陈秋蝶马上嚷道:“大都督,鼻子也要去……婢子有个姐姐,就在北川县,婢子已经好些年没见了……怕是已经不认识了……”她也学着穆思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田芬不甘落后,道:“婢子也是好久没见到爹娘了,求大都督带着婢子一起回去吧,婢子会骑马,不会耽误行程的……” 这都怎么了,一个个学会煽情了?还是真的离不开自己?李自成暗笑,却是扳着脸,道:“蝶儿是有个姐姐,嫁在北川县,可这些日子,也没听你提过呀,”看了陈秋蝶、田芬一眼,又道:“这次去西宁,时间不会太长,你们要是跟着去,只能自己回来!” 两人都是吃瘪,陈秋蝶脸皮够厚,嘟着小嘴、有气无力地道:“那婢子在家等着大都督回来……” “这就对了!”李自成忽地瞥见孙梦洁,便道:“洁儿的爹娘倒是在西宁,不过他们比较自由,如果他们愿意,可以来兰州继续开酒馆!” 孙梦洁喜道:“真的?先生肯带他们过来?” 李自成点点头,道:“有时间我去看看他们,愿不愿过来,由他们自己的决定!” “多谢先生,”孙梦洁道:“无论学生的爹娘是否来兰州,学生都感激不尽呢!” 李自成见娜木钟低着头不语,也不看众人,知道触动了她的心思,遂道:“都散了吧,早些休息。” 高桂英带头,众女各自回卧房休息。 李自成踱到娜木钟的卧房门前,用手一推,却是推不开,应该是插上暗闩了,遂轻轻敲门。 娜木钟开了门,见到李自成,不觉面露喜色,“大都督就要去西宁,今晚不是要去大夫人那儿……”一面说,一面将门打开,放李自成进去。 李自成入了卧房,待娜木钟重新插上暗闩,方才一把搂住,道:“过两日再说,今日还是按照规矩来!” 娜木钟白了李自成一眼,却并不挣扎,任由李自成亲了她的脸蛋,温存片刻,两人方才脱衣上炕。 刚刚躺下,没提防里侧一个身影从娜木钟的身上爬过来,“娘,我要睡中间!” 原来是淑济! 李自成不觉苦笑,娜木钟什么都好,对淑济尤其好,每晚都带着她上炕,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每次都要等到她睡熟…… 淑济爬到两人的中间,却是搂着李自成的脖子,“我要和阿布一起睡!”也不管李自成是否同意,已经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 李自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也不驱赶,只是用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他倒是奇怪,淑济的汉话已经十分纯熟,除了“阿布”这个蒙古语称呼,一直不肯改过来,问娜木钟,她也说不清,只是笑。 想到刚才的情形,李自成便问道:“娜木钟,你的爹娘在哪?” 娜木钟身子一颤,迟疑半响,方道:“婢子博尔济吉特氏,阿爹是阿霸垓郡王额齐格诺颜……”她隔着淑济,用双手捧着李自成的脸庞,颤颤巍巍道:“阿爹恐怕随着漠南蒙古各部一同投靠了女真人……大都督不会怪婢子吧……” “博尔济吉特氏?”李自成轻轻念叨着,忽地一悟,“博尔济吉特氏”,不就是后世所说的“孛儿只斤氏”吗?这可是蒙古皇族的姓氏,原来娜木钟乃是蒙古皇族的后裔……那他爹额齐格诺颜应该是个不小的郡王吧? 自己的妻妾当中,大夫人高桂英有个兄弟高一功,此时已经是虎骑兵的首领;三夫人孙梦洁有个哥哥孙林是西宁第一中学的校长,五夫人田芬的爹田中时是浩门县知县、兄弟田天浩是海北知府;六夫人穆思蓉的爹穆倩山,更是西宁数一数二的商户;最不济的三夫人陈秋蝶,还有一个姐夫陈久在北川县任职。 只有二夫人娜木钟的娘家,暂时与天命都督府没有交集。 当初给娜木钟二夫人的身份,乃是看重她早期的情分,林丹汗大福晋的身份,以及支持“天命汗”直接掌管察哈尔部,根本没考虑他的娘家。 现在想起来,如果额齐格诺颜以郡王的身份投靠天命都督府,必然会在漠南蒙古各部中掀起波澜! 额齐格诺颜能投靠天命都督府,那是因为娜木钟的关系,如果他不肯投靠,娜木钟又如何管得了? 以前自称“妾身”,现在自称“婢子”,娜木钟的身份急剧下降,但她一直无怨无悔地跟着自己,从不提出什么条件,这样的女子,自己怎会怪她? 他侧过身,一把搂过去,“娜木钟,你是我的女人,疼你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呢?不要多想,咱们好好恩爱一番……” “阿布,你弄疼淑济了……”夹在两人中间的淑济抗议了。 李自成赶忙抽开手,让过淑济,“无心之过,无心之过,淑济乖,淑济睡到你娘里边……” “不,”淑济又是搂着李自成的脖子,将身子倚过去,“淑济要做阿布的女人,淑济也想永远得到阿布的疼爱!” 李自成顿时一脸黑线,这样的淑济……他用手轻拍着淑济的脑袋:“淑济别闹,你还是孩子!” “淑济会长大的,”淑济歪靠在李自成的怀中,“淑济长大后,就能成为阿布的女人吗?” 李自成没法,将娜木钟的一只手搬过来,搭在淑济的后背上,娜木钟知会,轻轻抚摸起来,不一会儿,淑济就发出轻微的鼾声,显然是睡熟了。 娜木钟照例将她搬到炕床的最里边,自己来到她和李自成的中间,“大都督,淑济睡熟了……” 李自成轻抚着她嫩滑的脸蛋,道:“娜木钟,淑济不小了,已经已经十一了,以后让她分床睡吧?” 娜木钟笑道:“淑济已经习惯了,她肯单睡吗?其实蒙古人原本就是这样生活着……也没碍大都督什么事吧?大都督还不是该干嘛就干嘛……” “可是,有她在中间,我们总是偷偷摸摸,好似回到从前那般……” “大都督,你……”娜木钟在李自成的腰要上一掐,李自成痛得险些从她身上跌下去…… 第651章 混蛋,废物 正月二十二,黄道吉日,宜出行。 更新最快 李自成就在这一日离开兰州,前往西宁,为了能赶在三川府投宿,他一大早就出了城,这次不是出征,他谢绝了一切送行,随行人员也只有何小米带着五个百户的亲兵,还有一辆宽敞的四轮马车。 马车的四面,都有隔帘遮挡得严严实实,既阻挡了寒风,也阻挡了从外部而来的视线。 新城西城门外,是宽阔而平坦的水泥大道,一直通往看不见的远方,田野的积雪已经消融,放眼望去,都是大片的黄土地,还有点缀其间的青绿,主要是麦苗。 李自成用鹰隼般的目光打量着苍穹,又向两侧的农田看了几眼,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带马缰,稍稍放缓马速,等到后面的马车到了,方才并步而行,“蓉儿,冷吗?” 靠向李自成的这一侧,隔帘缓缓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姿容婉约的年轻女子,淡妆素颜,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了李自成一眼,发现李自成正在看着她,忙羞羞地低下螓首,用只有李自成方能听到的声音道:“多谢大都督关心,婢子不冷,婢子躺在锦被里,热乎着呢!” 穆思蓉很想问一句:大都督冷不冷!但终究没有问出来,只是时不时的偷看李自成一眼,一旦被李自成的目光逮住,却又慌忙扭转头,假装是在观看外面的黄土地,或者是在怜悯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作物。 她从李自成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刚毅,心中自语道:大都督一定是在观看沿途的麦苗的长势,兴许粮食充足之后,又要打仗了,天命军又会扩张一些地盘。 但天命军的地盘越大,大都督就会越忙,陪伴自己的时间也就越少……像这样两人共同远行的机会,还是头一次! 她心中有些矛盾,大都督不在身边的时候,只能在心中想想……想得心疼;大都督来到身边的时候,除了哄着自己,总是做那羞羞之事,甚至白日也是如此……真真头疼! 穆思蓉的目光虽然盯着外面的麦苗,视线中早已没有了神采,两道目光早已涣散得支离破碎,她的心中,却在想着,究竟是心疼好,还是头疼好! 如果车中是蝶儿姐姐,她一定……姐姐们想来还没机会呢! 她心中一动,还是头疼好,自己是大都督的女人,大都督就算想要羞羞,那也是他该得的。 穆思蓉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视线中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羞羞怯怯的,她偷偷瞥了李自成一眼,倒有些希望他爬上车来避风,如果大都督要上来,自己千万不要拒绝…… “哎呦……”穆思蓉忽地发出一声娇呼,原来车轮被一块小石子一绊,颠簸了一下,将她吓了一跳。 “夫人,小心了……”车夫一拉缰绳,稍稍放缓马速。 “蓉儿,怎么了?”李自成收回天马行空的视线,集中于穆思蓉的脸上,眉头也是皱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没什么,”穆思蓉已经回过神来,迎着李自成的目光浅浅一笑,“刚才马车颠簸了一下……” “奥,”李自成脸上的担心瞬间消失,“车夫,小心些!” “是,大都督!”车夫忙应承着。 李自成再次将目光投向原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穆思蓉见李自成没有上车的意思,遂缩回脑袋,将隔帘合上,身子缩入锦被中,心中道:大都督就不会上车安慰安慰婢子吗,大都督不上车,她又不好开口…… 马车是目轮的,虽然是水泥大道,还是有些颠簸,穆思蓉躺在锦被中,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穆思蓉所坐的马车,是用两匹马拉的,如果全力行驶,比骑兵慢不了多少,但李自成担心颠簸,硬是不肯全速,直到午时,方才赶到兰州黄河大桥。 按照这样的速度,恐怕要半夜方能到达三川府! 李自成见大桥上并没有积雪,还有一丝扫过的痕迹,脸上方才露出一点笑意,“小米,告诉大家,过了大桥,开始午饭,然后休息一柱香的时间!” “是,大都督!”何小米答应一声,便扯着嗓子喊开了。 行军途中,自然没有时间生火做饭,亲兵们下马后,都是就着清水啃着烙饼,烙饼是用菜籽油烙的,藏在怀中不会上冻,并不是太坚硬。 李自成来到马车边,掀开隔帘,见穆思蓉正在揉着发红的双目,小心地道:“蓉儿,马车颠簸吗?” “还好吧,”穆思蓉莞尔一笑,捂着小嘴打个哈欠,“就是有些发困……” 李自成心中一动,然后向穆思蓉伸出一只手,“蓉儿要下来透透气吗?顺便吃些干粮?” “嗯!”穆思蓉点头,从锦被中出来,又将锦被收拾齐整,方才站起身,一只手递给李自成,另一只手提着长裙,向李自成走去。 李自成搀扶着穆思蓉,小心地将她引下马车,又从马背上的包裹里取出一块烙饼,掰做两半,一半递给穆思蓉,“蓉儿,赶了半日的路,先吃些干粮!” 穆思蓉刚刚睡醒,又被颠簸了半日,原本没什么胃口,但大都督的烙饼……她还是接过来,咬了一小口,用粉红的小香舌将落在唇上的粉尘舔掉,顾盼着一双大眼睛,“大都督,还有多久才到三川府?” “恐怕要晚上才能到,”李自成道:“蓉儿是归心似箭?” 穆思蓉摇头摇头,她渴望快些见到娘,还有疼爱她的爹,但她又希望车马行得慢些,这样她与大都督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多些,“只是有些发困……” 李自成神秘地一笑,“这是马车颠簸的缘故,蓉儿放心,下午你就不会发困了!” 穆思蓉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愁绪,她抬眼巴巴地望着李自成,“大都督预备放缓速度吗?那晚上还能到达三川府吗?” 李自成没有回答,只是大口咀嚼着烙饼,又从马背上取出水壶,拧开盖子,自己先喝了两口,然后交给穆思蓉,“蓉儿,水凉,小口喝,然后在口中温热了再下咽,免得伤了胃……” “啊……”穆思蓉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便依着李自成所说,抿了一小口,在口中搅拌片刻,没有了那种凉丝丝的感觉,方才吞下。 下午再动身的时候,李自成将穆思蓉送入马车,道:“用锦被盖好,千万别受凉了!” “嗯!”穆思蓉小声答应着,在车门处迟疑了一会,转身看了李自成一眼,心里有一丝空落落的感觉,暗中叹了一口气,然后小心地钻入锦被中,闭上双目靠在车厢上。 李自成将黄鬃马交给何小米,示意可以开行了,然后一转身,掀开隔帘,钻入车厢中。 穆思蓉正在想着心思,感觉车上有动静,以为是车夫,睁眼一看,见李自成爬上车,忙用锦被掩住胸口,面上早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大都督……” “蓉儿,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穿着棉衣吗?身上还冷吗?”李自成知道,穆思蓉一定是误会了,他“嘿嘿”干笑两声,褪下皮靴,钻入锦被中,亦是靠在车厢上。 穆思蓉这才想起,她是和衣靠在车厢上,只是褪去了绣鞋,锦被只要盖住腿脚就够了,便低头红着脸笑。 “蓉儿不是说发困吗?我来陪陪你!”李自成左手拦住穆思蓉的细腰,在她的脸蛋上轻轻啄了口。 你来了我就不困吗?如果是做那羞羞之事,不是更困吗?每次过后……都是一顿好睡!虽然上午已经拿定了主意,但李自成上车后,她又犹豫起来,外面那么多士兵…… 李自成被穆思蓉误会,倒是有了一丝冲动,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外面那么多亲兵,万一泄露了……不仅是对穆思蓉的不尊重,也会损害自己在士兵心中的光辉形象。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呼出去,然后用右手操起穆思蓉的双腿,横放在腿上,引得穆思蓉一阵娇呼,又担心外面的亲兵听见,根本不敢大声,更像是一种诱惑! 李自成用锦被将穆思蓉的身子捂好,只剩下一双小手,索性握在手中,塞入锦被,“蓉儿不是说发困吗?主要是车轮太硬,马车有些颠簸,如今坐在我腿上,就像是垫上一层海绵,颠簸就会减轻许多,实在想睡,就在我怀中睡吧!” “啊……”穆思蓉又羞又恼,原来是误会大都督的意思,她干脆闭上双目装晕,口中喃喃道:“这么远的路,大都督不是很累吗?” “我一向行军打仗惯了,这点劳累算什么?”李自成在穆思蓉的红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再说,为了我的蓉儿,就是再累,也是值得的!” “大都督对婢子真好……” ………………………………………………………… 乾清宫东暖阁,正在批阅奏章的朱由检,忽地将一份奏章狠狠的扔在地上,又用双脚踩踏了一回,依然不解气,口中骂道:“混蛋,废物,流寇灭不了,就知道要钱……” 在一旁伺候的张彝宪,却是一声不敢吭,只是给朱由检加了一杯热水,等朱由检骂累了,颓然坐在龙椅上,方才小心道:“皇上,龙体要紧……这是哪个蠢材,竟然惹皇上生气了?” “还能是谁?”朱由检余怒未息,气冲冲地道:“自然是那个熊文灿……朕实在不知道,杨嗣昌当初是如何看上他的……” 第652章 皇权 张彝宪将朱由检扔在地上的奏章捡起来,小心地拍去看不见的泥灰,粗略浏览一遍,不觉皱起眉头,“皇上,此人的确难堪大用……” “彝宪也这么认为?”朱由检得到共鸣,心中的怨气已是出了一半,他向龙椅上一靠,昂着头道:“依彝宪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张彝宪也没什么办法,但他是司礼监,日常跟在皇上身边,皇上遇上难题,他必须拿出自己的主张,替皇上分忧,眼珠一转,已是想出一条主意,“皇上,当初扬大人说,需要增加二百八十万两‘练饷’,但皇上体恤百姓,免去了河南省部分‘练饷’,缺口不过五十万两,熊大人多次取得对流寇的大捷,难道没有斩获?这些斩获难道不能折抵‘练饷’吗?” 朱由检摇头,“流寇谋反,就是因为缺衣少食,熊文灿虽然大胜数场,攻破了流寇的不少巢穴,但斩获恐怕有限!” “这……”熊文灿见一计不成,忙改口道:“皇上,熊大人虽然胜多负少,但士兵总会有伤亡,士兵少了,粮饷岂能维持原来的数量?熊大人向朝廷讨要五十万的欠饷,不是明显在‘吃空饷’吗?” “彝宪,你又错了,”朱由检依旧摇头,“士兵一旦出现伤亡,熊文灿这个五省总理,需要发放抚恤,粮饷不但不会减少,很可能还要增加,如果不能抚恤伤亡的士兵,以后谁还愿意打仗?” “还是皇上体恤士兵,”张彝宪有些头疼,皇上今日怎的如此圣明?他沉思片刻,道:“皇上,要么让熊大人裁撤部分士兵……” “万万不可,”朱由检道:“彝宪一向聪明伶俐,今日怎的如此糊涂?杨嗣昌十面张网,好不容易将流寇网住,此时裁撤士兵,岂不放流寇一条生路?”顿了一顿,又道:“算了,银子的事,还是朕自己想办法解决吧,你一个内侍,见识也有限!” “奴才愧不能为皇上分忧……” 正在这时,小太监来报:“皇上,兵部尚书杨大人求见!” “杨嗣昌?他来干什么?”朱由检端正坐姿,喃喃道:“难道他是给熊文灿催要粮饷的?现在户部可是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更别说五十万两了……” “皇上,奴才有个主意,”张彝宪道:“当初增兵的人数、‘练饷’的数目,不都是扬大人想出来的吗?如果扬大人帮着催要粮饷,皇上不妨再让他想想办法……” “这个主意不错,还是彝纤想得周到,”朱由检大喜,他终于不用为粮饷发愁了,“他是兵部尚书,朝廷的重臣,总该替朕分忧才是,难道白拿朝廷的俸禄?” 朱由检收拾起奏章,让小太监通传,不一会儿,杨嗣昌快步入了东暖阁,叩见朱由检。 更新最快 “免礼平生!”朱由检端端正正坐在龙椅上,身如洪钟,“杨爱卿有什么事不在朝会上说,偏要追到朕的乾清宫?” “回皇上,这是刚刚受到的塘报,”杨嗣昌扬了扬手中的塘报,道:“流寇重要首领之一、外号‘闯塌天’的刘国能,在河南归降……” “闯塌天?归降?”朱由检大喜,“这么说,杨爱卿‘十面张网’的计划奏效了?此人可靠吗?” 杨嗣昌原本是不太赞同接受刘国能归降的,流寇有什么信誉?他的父亲,原兵部右侍郎、陕西三边总督杨鹤,就是轻信了流寇归降,结果被革职流放,客死他乡…… 从父亲身上,他看穿了所有的流寇:不管主动被动,所有的归降都是诈降,一旦机缘成熟,又会成为新的流寇!消灭流寇,唯一的办法,就是杀,只有杀光了,天下才会太平,大明才会长治久安! 但皇上将刘国能的归降,看做是他“十面张网”的功劳,这样的事情,岂能驳了皇上的脸面? 杨嗣昌急忙道:“回皇上,刘国能之所以成为流寇,乃是收了张献忠的鼓惑,加上家贫无粮可食,这才误入歧途……依属下看,此人是真心归降,只要朝廷赏他一官半职,必会成为朝廷的栋梁。” “好,好,难得这个刘国能幡然醒悟,”朱由检心中忽地一动,道:“杨爱卿,速速传令熊爱卿,让他在湖光招抚流寇,早早结束烽烟,还大明一个清静!” “皇上,万万不可呀……”杨嗣昌知道坏了,皇上一心想要灭贼,现在出现这样好的机会,皇上岂肯轻易错过?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接受刘国能归降,一刀杀了,一了百了…… 杨嗣昌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朱由检心中着恼,刚才的刘国能,你说能招降就招降,现在朕说要招降,你偏偏反对,眼中还有朕吗?没有粮饷了,你不知道吗?他阴沉着着脸,道:“为何不可?” 杨嗣昌道:“皇上,湖广一带的流寇,以‘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为首,十分奸诈卑鄙,尤其是张献忠,上次在车厢峡,陈奇瑜放过他,刚刚出了峡口,连朝廷派给他的银子都没领,就杀了看守之人,接着就反了……” “胡说,天下岂有顽固不化之人?你刚才也说了,给个一官半职,彼必能安心为朝廷效命,”朱由检被驳,心中不快,他要让杨嗣昌知道,谁才是大明的皇上,皇权凛然不可侵犯,“都是你等,不肯体恤百姓,非得要立下战功,打着打着,国库就打空了!” “皇上,不可呀……”杨嗣昌一着急,便趴到地上,偷偷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剿匪正当顺风顺水,为何要拿刘国刚的归降说事,要是直接砍了多好…… “杨爱卿虽是兵部尚书,但一向住在京师,对流寇的需求和心里,并不是十分清楚,”朱由检见杨嗣昌趴在地上,心中一软,道:“朕亲自给熊爱卿去信,听听他的意见!” “皇上……” 朱由检大怒,朕贵为天子,已经做出了让步,你一个兵书尚书,竟敢不依不饶,看来,朕平日为了剿贼,还是太迁就你了,他回头看了身后的张彝宪一眼,端起茶杯,自顾品味香茗。 张彝宪会意,忙道:“杨大人,皇上已经做出决断,这样的大事情,还是看看湖广前线熊大人的意思吧……” 杨嗣昌站起身,狠狠瞪了张彝宪一眼,方才向朱由检一拱手,“皇上,臣告退!” 朱由检打发了杨嗣昌,立即给湖广前线的熊文灿写了一封亲笔信,询问他对招降流寇的态度,以及实现的可能性有多大,信的最后,他告诉熊文灿:国库空虚,再难筹集粮饷,如果粮饷不足,只能自己想办法…… 杨嗣昌回到兵部,也是给熊文灿传讯,让他立即上疏,坚定不移地彻底剿灭流寇,切不可给流寇一丝机会! 皇城内发生的这些事情,李自成并不知晓,王安平主导的汉清局,虽然已经渗透至京师,但汉清局的人,多半只是从酒肆茶坊打探讯息,最多就是与六部的一些闲职人员开始接触,暂时还无法接触到朝廷的高层,更不用说兵部尚书这个级别的高官。 他坐在马车中,搂着穆思蓉,赶到三川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幸好事先派了亲兵知会三川府,城门并没有关闭。 知府冯铿带着一班文官,顶着寒风,正在东城外迎接李自成,夜色笼罩着府城,但冯铿亲手举着一根火把,为大都督照明。 李自成看到前方的点点星火,道:“小米,前方为何有火光?” 何小米靠近马车,隔着帘子道:“回大都督,是三川府的官员在迎接大都督!” “奥?”李自成心道,冯铿来迎接自己,自己却坐在马车中搂着小妾,实在不合适,便道:“小米,将我的黄鬃马带过来!” “是,大都督!” 穆思蓉躺在李自成的怀中,虽然合上眼假寐,却一直是醒着的,知道李自成要下车,忙挣扎着起身,“大都督,这一路下来,婢子拖累你了,官员们在等,大都督快些下车吧……” 李自成任由穆思蓉帮着穿好马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蓉儿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女人,怎么疼你都不过分,”顿了一顿,盯着她的双目道:“我先去见见他们,有什么话,咱们晚上再说!” “嗯!”穆思蓉轻声答应,眼波闪烁着,心中已经起了无数的涟漪! 李自成上了黄鬃马,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来到城下,冯铿率众一齐跪迎,“大都督!” “都起身吧,”李自成在马上一抱拳,朗声道:“我只是路过,顺道来三川府看看,大家不用紧张!” “谢大都督!” 众人起身后,冯铿靠近两步,道:“大都督,属下已经备好了接风的宴席……” “宴席就免了,”李自成的目光投向夜幕,道:“已经很晚了,你们明日还要工作,早些回去休息吧!” “大都督,”冯铿并没有失望的情绪,继续拱手道:“城内并没有专门的驿馆,大都督就宿在属下的府衙……” 李自成想到有五百亲兵,还有那辆四轮马车,遂摇着头笑道:“冯知府有心了,不过我们这么多人,你的府衙恐怕不够住吧……哈哈,” “属下还在城东包了一所上等的旅店,原本是预备属下自己住的,既然大都督不住府衙,那就……总得让属下尽些心意……” “旅店清静吗?” “清静,清静,”冯铿忙道:“旅店距离城门不远,附近又没有商铺、市坊,清静得很……” “那我就谢过冯知府了,”李自成在马上一拱手,道:“冯知府先回去休息吧,留下两个人带路就行!” “是,大都督!” 第653章 半截手臂 旅店距离城门,不到五百步,周围稀疏地分布着几户人家,果然十分清静,不知道平日的客源如何。 更新最快 三川府的捕头们,先是上前与小二说了几句,便退了开去,护卫在旅店的外围,不一会儿,掌柜的跑出来,脑袋躬得跟腰身差不多高,“欢迎军爷们入驻小店,军爷们,里面请……” 李自成带着穆思蓉,在何小米的陪同下入了旅店,挑了二楼一间天字号客房,亲兵们自去聚拢马匹。 掌柜的已经看出李自成是这支军队的首领,亲自提着茶水进来,“不瞒军爷,小店太小,这数百军爷……小店恐怕连通铺都不够……” “没关系,他们是军人,只要在店铺外搭下营帐就行,”李自成端起掌柜斟上的茶水,道:“掌柜的,有饭菜吗?” “有,有,不过……”掌柜看了李自成一眼忽地停住。 “是没有足够的饭菜吧?”李自成哈哈一笑,道:“没关系,整个三川府内,恐怕还没有哪一家旅店能做吃出五六百人的饭食,你说吧,能做出多少人的饭食?” 李自成想,等入了西宁的时候,亲兵就在城外扎营吧,或者干脆进入城内的军营住宿,免得骚扰了店家。 掌柜忙一叠连声:“哎,哎,多谢军爷体量,小店最多能做出百人的饭食……” “那行,你们速速做出百人的饭食,我们的饭食,直接送过来!”李自成待掌柜的离开了,方才让何小米去传令,留下一个百户,其余的人,分散到城内各家酒馆自行吃饭。 何小米刚要离开,又被李自成叫住,“小米,安排五十名兄弟看护马车,半步不得离开,有谁敢靠近,格杀勿论!” “是,大都督!”何小米不明白,一辆马车,有什么好看守的,难道还有人会来偷马车?不过,大都督说了,一定有道理,忙赶去传令,让留下吃饭的那个百户,轮流吃饭,一半人手看着马车,他还亲自部署了明岗暗哨,方才去了。 李自成吃过晚饭,原本想着带穆思蓉去城内逛逛,但掌柜告诉说,一到晚上,除了青楼和酒馆,城内一片暗黑。 这两处地方,李自成和穆思蓉都不想去,只好洗洗睡了,躺到炕床上。 穆思蓉在马车上睡了半上午,下午又是躺在李自成的怀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并没有体会到旅途的疲劳,反而比较兴奋,她难得地主动将脑袋凑到李自成的怀中,呢喃着道:“大都督……” 她微闭着双目,鼓足了勇气,心中一直在给自己打气:勇敢些,再勇敢些…… “蓉儿,赶了一日的路,不累吗?”李自成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 “婢子不累,”穆思蓉的话语有些生硬,“倒是大都督,为了婢子,怕是累坏了……” “没事,早些睡吧,我也不累!”李自成将穆思蓉的脑袋搂进怀中,还在她的发丝上抚了抚。 “婢子睡不着……”穆思蓉的声音充满着诱惑,还用手环住李自成的腰身。 李自成要是不懂穆思蓉的心思,他就不是男人了,原本以为穆思蓉疲劳,身子不是最佳状态,也就不折腾她了,旅途这才开始,有的是时间! 他嗅着穆思蓉颈脖处散发出淡淡的气息,心中逐渐升腾着**,轻轻翻转身,压住穆思蓉的半边身子,“蓉儿,旅店没什么好玩的,我倒是想劳累一番,然后早些困觉!” “大都督……”穆思蓉呢喃着,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翌日天亮,穆思蓉服侍着李自成穿戴完毕,又向店家要了洗脸水,服侍着李自成漱洗,“大都督,今晚就能赶到西宁吗?” “不,今日不赶路,我们就在城中看看!”李自成有些庆幸,当初无意在湟水和浩门水交汇处设立了三川府,没想到恰好位于兰州与西宁的中点,骑马赶路,到两地都是一日之程。 如果早上动身,今晚就可以赶到西宁城,不过,他要留下来看看,三川府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那就是明日动身,明晚才能赶到西宁了?”穆思蓉拉着李自成的手,小心地道:“到了西宁之后,大都督还会宿在原先的天命都督府吗?” “原先的天命都督府,现在已经成了青海省府,这些士兵,没法入驻了,”李自成道:“明日下午,我先安排两名士兵入城,先安置好住宿的旅店,其余的亲兵,让他们住军营。” “大都督,”穆思蓉迟疑了一会,终是鼓起勇气到:“要不,大都督就宿在婢子家……婢子家有不少客房,至少能住一个总旗的士兵……” “你家?”李自成根本没想住在穆家,虽有翁婿之情,但穆思蓉不是正妻,自己从未叫过穆青山一声爹,穆思蓉的母亲,更是连面都未见过。 要选择住宿的地方,除了旅店,西湟酒家倒是不错,虽是孙梦洁的爹娘在经营,但自己才是东主,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家! 但孙梦洁没有来到西宁,还是不去西湟酒家入驻为好,到时间只要派两亲兵去问问,如果他们愿意,就去兰州开一个酒家。 “大都督,是婢子欠思量了……”穆思蓉想到,哪有女婿驻扎岳父家的……再说,她不是正妻,她爹连岳父都算不上…… “蓉儿说哪里话?”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其实,住在哪儿都一样,都是吃饭睡觉!” 穆思蓉双目放光,急道:“那大都督是同意了?” “同意了,”李自成将穆思蓉搂在怀中,道:“知道是蓉儿的一番心意,我又怎可拒绝呢?” “大都督真好……”穆思蓉小声呢喃着,过了一会,却是抬起头,“大都督,能不能先知会爹娘,让他们早做准备……” 李自成想想也是,自己现在身份不同了,能住在穆家,那是他们的荣幸,至少将客房打扫一番欢迎这个姑爷,便道:“我一会让小米飞鸽传书去西宁,让他们知会穆东主,就说蓉儿明晚回娘家!” “婢子谢过大都督!”穆思蓉福了一福,又忍不住掩口而笑。 李自成松开穆思蓉,只拉住她的小手,“蓉儿,我们先吃早饭,然后装扮成普通的商贾,我带你去逛街!” “真的?”穆思蓉大喜,用她的红唇,飞快地在李自成的脸颊上点了一下。 这小妮子……李自成感觉到,这次出来,穆思蓉似乎从那个娇羞的小女孩,一日之间便成了熟女,别有一番风韵,难道寒风也能让人变得成熟起来? 李自成头戴毡帽,上着青灰色长袄,配上藏青色棉裤,脚上穿着黑色的浅膀棉鞋,俨然是一个稳重的商贾。 穆思蓉则是换了双螺髻,用红绸扎了,多余的红绸从两鬓垂下,迎风招展,上着青白色大襟碎花小袄,再配上宝蓝色长裙,活脱脱一个轻佻的丫头。 何小米他们也是褪下迷彩军服,换成普通百姓的衣装,李自成叮嘱他们,要远远跟在后面。 李自成倒不是微服私访,冯铿他们这些官员都知道自己来了,私访还有什么意义?他只是不愿惊扰了普通的百姓。 刚刚出了旅店,却见两人持刀而立,背对着旅店的方向,李自成有些奇怪,便道:“小米,他们是谁?” 何小米道:“回大都督,他们是三川府的捕快,奉命保护大都督的!” “保护?”李自成一愣,这才想起,昨晚刚到旅店的时候,似乎是听捕快说了,但自己带着亲兵,何曾要他们保护? 从这两名捕快身边经过的时候,捕快们下跪行礼,李自成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便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刘三!”为首的捕快道。 “刘三?”李自成将这个名字从脑中过了一遍,倒是没什么印象。 刘三捕捉到了李自成的表情,忙道:“小人原先是刘大人麾下的骑兵……因为断了半截左臂,只能退役了,是大都督给小人安排的这捕快之职,有份俸禄,也好养活家人……” “云水?骑兵?”李自成想起来了,刘三的确是刘云水的属下,当年攻打甘州的时候,断了半条左臂,自己去看望伤兵的时候,他一不要赏银,二不要抚恤,偏偏求着自己,想要迎娶西宁水果楼里的五号床单! 刘三见李自成沉吟不语,心中十分不安,“大都督公务繁忙,应该不会记得小人……” “记得,记得,你为天命军,奥,当时还是叫西宁军,立下不少功劳,还断了半条左臂,我如何不记得?”李自成笑道:“你那婆姨,也一同来了三川府?” “大都督记得小人?”刘三的眸子中闪现出精光,“小人来三川府任捕头之职,便将婆姨也带来了,”又给李自成叩了三个响头,“小人多谢大都督成全……” “起身吧,不必多礼,”李自成摆摆手,“你是天命都督府的有功之臣,又受了伤,关照你也是应当的!” “大都督现往何处?”刘三躬着身道:“小人奉知府大人之命,特来保护大都督……” “城中的治安不好吗?”李自成道:“刘三,你是捕头,应该知道治安状况!” “不是,不是,”刘三的腰身躬得更低了,“回大都督,三川乃是大都督立府之地,所幸城内并没有游手好闲之人,虽偶有欺行霸市之人,只要小人露出半截手臂,他们立马就吓得屁滚尿流……” “哈哈,”李自成没想到刘三的半截手臂,还有如此妙用,当初用伤兵作为捕块,乃是给伤兵一条自立的出路,也许这些伤兵的身上,依然有杀伐的戾气,游手好闲之徒,自然不敢望其项背,“既然城内的治安状况良好,我自己走走,有事的时候,我再着人找你。” “小人遵命!”刘三又行了礼,方才离去。 第654章 什么都没做 李自成沿着主干道,从东门行到西门,又从南门走到北门,一路之上,也没见几个人,主干道上虽零零散散有些商铺,但铺面都不大,顾客更是凤毛麟角。 更新最快 他又沿着次干道走了一段,行人更是稀少,连店铺也是难得一见,只有几家包子馒头铺,小二有气无力地叫卖着,兴许是顾客不多,见了他们二人,小二热情地过来招呼。 李自成和穆思蓉花了二分钱,买了两个大肉包,一人一个,要了热水,坐在茶桌前吃起来,“小二,你说包子好吃,怎的不见顾客盈门?” “客官是外地人吧?”小二笑道:“此时寒气未退,像客官这样的大商贾,很少出门,生意就差些,待过了二月二,生意才会好起来!” “现在是淡季?”李自成没想到,一个包子铺,还有这些讲究。 “客官不愧是商贾名流,开口就是行话!”小二也是闲来无事,便信口道:“其实,即便过了二月二、三月三,生意也不会好到哪儿……也就挣个肚子饱!” “生意难做吗?为何?”李自成淡淡地道。 “不瞒客官,像您这样的富商,路过三川府的太少,城内的百姓虽然喜欢小人蒸的包子馒头,却是无钱购买?” “奥?”李自成沉思 片刻,似乎有些明白了。 三川府虽然位于浩门水与湟水的合流处,但并没有多少商业上的优势,这与浩门水的关系很大,他当初出征浩门县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 浩门水的流量极大,两岸又是高山峡谷结构,河中很难通行船只;浩门水本身又是被北面的祁连山、南面的大通山、达板山挤压,并没有冲积出河谷,两岸并无多少可耕的农田,所以沿途并没有多少府县,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浩门县,还是为了将西宁与甘州连成一片而设立的。 也就是说,三川府虽是河流的交汇之地,但北面的浩门水,除了增加水量,对经济的发展,并没有起到任何推动作用,西宁与兰州之间,即便有物资交换,三川府也不是当然的中转站! 除非能将浩门水开发出来,让浩门水上游的物资,能够顺流而下,这样三川府就成了浩门水、湟水上游物资的交汇之地,中转的作用才会凸显出来。 所谓的“三江交汇”之地,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但这个时代,要想开发出浩门水,势必登天还难,李自成既没有足够的技术,也没有资金、时间! “客官……”小二见李自成正在发呆,用手在他的眼前晃动了两下,“客官是路过,还是预备来三川府行商?” “奥……”李自成含糊应了声,方才醒悟过来,笑道:“暂时没做决断,只是看看,依小二看,似乎三川府的生意不太好做,大街上似乎没什么行人,没有人气,如何行商?” “客官果然的高人!”小二向李自成竖起大拇指,“不瞒客官,三川立府不久,城内人口不多,百姓多是在城外种地,没有人口,哪来的顾客?一年当中,也就奉节日才会出现旺季!” “那百姓怎么样,平日能吃得饱吗?”三川府的工商业没有跟上,这是很正常的事,关键是百姓,只要百姓能吃饱肚皮,就能稳定下来,逐渐积攒银钱,假以时日,工商业终究会发展起来。 “吃饱饭倒是没什么问题,不瞒客官,百姓家都有粗粮,吃不掉都是用来喂猪,”小二向东方拱拱手,道:“这都是托大都督的福!” 李自成吓了一跳,以为小二认出了自己,见小二向着东方拱手,方才明白,与穆思蓉相对一笑,见她已经吃完了肉包,便道:“多谢小二哥提醒,我再去别处看看!” “客官慢走!”小人躬身相送。 李自成又去居民区走了一遭,发现比较脏乱,家禽的粪便到处都是,除了一些老人和孩子在避风的地方晒着太阳闲聊,几乎看不到壮丁。 如果能将粪便打扫干净,这倒是一幅爽心的画卷:只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年份,老人才能祥和地安度晚年…… 在三川府,李自成没看到一个欣欣向荣的工业城市,却看到了一派田园风光,在工商业大发展之前,或许将它看做小镇,更符合它的经济身份。 李自成并不失望,在现阶段,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最重要的。 当晚,他依旧在三川府宿了,次日天明之后,方才离开,一路疾驶,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赶到西宁。 青海省长朱识鋐、西宁知府陈大虎、第五营游击将军周宾,带着一班文武,早已迎至城外,拜伏于地,“属下等恭迎大都督!” “免礼,都起身吧!”李自成跃下战马,将为首的朱识鋐、陈大虎、周宾扶起,又对着其余的人拱手还礼,让他们起身,“有劳诸位在寒风中久等,自成在此多谢了!” “能迎接大都督,是我等的福分,”朱识鋐忙拱手还礼,道:“大都督这次来西宁,还是住在省衙吧,这里原本就是大都督的熟地!” 他的意思,现在的省衙,就是原先的天命都督府,一直是李自成工作、生活的地方,李自成重归故地,他理应将省衙让出来。 “识鋐有心了,”李自成笑道:“省衙现在是你办公和生活的场所,如果搬迁出来,会造成工作、生活上的不便,我行军惯了,还是军营最舒服,”又向周宾道:“周将军,我的这些亲兵,暂时借用你的军营了!” “大都督放心,属下一定将他们安置好,就是第五营的兄弟们睡大街,也要让大都督的亲兵住军营!” 周宾身后第五营的军官们,都是跟着大笑。 李自成也是大笑,“这般一来,第五营的兄弟呀, 可是要不高兴的!” “谁敢?”周宾回身看着身后的军官们,“大都督的亲兵,乃是远道贵客,长途跋涉至西宁,你们要是口出怨言,当心军律伺候!” “属下不敢!” 李自成忽地看到一侧的穆青山,忙拱拱手,“穆东主也来了?有劳有劳!” “草民见过大都督!”穆青山重新给李自成见了礼。 朱识鋐等得差不多了,便拱着手过来,“大都督,属下准备了洗尘之筵……” “明日吧,骑了一日的马,我有些累了,”李自成淡淡地道:“明日我再去省衙,当面听识鋐汇报,奥,大虎也去吧,这洗尘之筵嘛,能免就免吧!” 朱识鋐忙拱手道:“属下明白!” 打发了文武官员们,李自成只带着何小米和一个总旗的亲兵,穆青山在前引路,驱赶着马车,沿着东门大街,再拐向北门大街。 远远的便看到灯火通明,走到近前一看,穆府的大门前挂着许多灯笼,比新元还要热闹,两排府丁,一色青衣小帽,跪在府门前,在他们的身边,也是跪着不少人,多是女眷。 “这是干什么?穆东主,快让他们起身!”李自成立马就想到“贾元春会大观园省亲”的场景,不知道蓉儿的母亲在不在里面,让岳母给自己下跪,多么不合适! “是,大都督!”穆青山转过身道:“大都督发话了,你们都起身吧!” 早有女人掀开隔帘,将穆思蓉引出来,穆思蓉揉了揉双眼,疾步冲过去,“娘!爹!”不待两人回应,已是向她娘扑过去。 “蓉儿,慢些……”她娘话未说完,见穆思蓉已经冲过来,只得一把搂住,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蓉儿总算回来了!” 李自成借着灯火,仔细打量一番,见她娘不过三十出头,白净脸面,峨眉凤目,淡扫云鬓,一身紫色长袍,将身段衬托得玲珑有致。 穆青山唯恐怠慢了李自成,忙道:“夫人,大都督和蓉儿远道而来,还是让他们入府中歇歇吧!” 穆思蓉的娘向李自成这边看过来,浅浅一笑,“是妾身糊涂了,大都督,蓉儿,快进屋暖和暖和。” 李自成方才上前,与她见过礼,这是第一次看到,不免多看了两眼。 穆思蓉也向李自成这边看了一眼,抿嘴一笑,站在府门前等着李自成。 穆青山在头前带路,“大都督,请!” “穆东主请!”李自成走在后面,随着穆青山入了府门,行了不到百步,进入正厅。 穆母拉着穆思蓉的手,并肩入了府门,借着强光,在穆思蓉的身前扫了一眼,不觉轻蹙眉头,“蓉儿,你爹给大都督接风,你随我进来吧!” “是,娘,”穆思蓉侧首看了李自成一眼,便随着她娘入了内室,“娘,蓉儿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娘听着呢,你慢慢说!”穆母与穆思蓉坐在相对的木椅上,让侍女奉了茶水,笑眯眯的看着穆思蓉。 穆思蓉一口气说了半柱香的时间,见她娘一言不发,方才停住话头,迟疑着道:“娘……” 穆母轻笑,“娘在听呢!听蓉儿说了这么多,知道大都督对蓉儿很好,娘就放心了!” “大都督对蓉儿好着呢!”穆思蓉的面上忽地一红,压低声音道:“在来西宁的路上,马车有些颠簸,大都督将蓉儿抱在腿上,说是坐在腿上的时候,颠簸就会轻些……” 穆母“噗嗤”一笑,却是不语。 穆思蓉盼着一双大眼睛,羞羞地道:“娘……娘想哪儿去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坐在大都督腿上,颠簸的确减轻了不少!” “大都督是你的夫君,就是做些什么,娘也不会反对,”穆母微微一笑,道:“娘就是奇怪,大都督对蓉儿这么好,可是蓉儿嫁给大都督,已经四五年了,为何没怀上孩子?” 第655章 如诗如画 “娘……”穆思蓉护羞,给了她娘一个白眼, “娘,这种事情……羞人答答,娘也问……” 穆母抚摸着穆思蓉的青丝,道:“蓉儿,你还小,不明白做女人的难处……如果不能趁着年轻的时候生下孩子,一旦年老色衰,男人难免就会疏远你!” “不会的,大都督不是这样的人,”穆思蓉拼命摇着头,哀求道:“娘,你不要这样说大都督,大都督对蓉儿好着呢……” “傻瓜,”穆母抚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大都督对你好,你就更要为大都督诞下孩子,就像娘为你爹生下你一样……” 穆思蓉皱着眉头,脸上憋得通红,“可是,娘,生孩子的事……可不是想生就能生的……” “所以娘才要教你呀,”穆母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搬过座椅,移到穆思蓉的身边,悄声道:“跟娘说实话,平时大都督是不是和你做那羞羞之事?” “娘,这种事情……”穆思蓉嘟着嘴道:“这种事情,娘也要过问……” “娘不是希望你早些怀上孩子吗?”穆母替穆思蓉将散乱的头发梳理整齐,笑道:“大都督那么喜欢蓉儿,难道蓉儿不愿为大都督生孩子吗?” “谁说不愿意……”穆思蓉话未说完,已是羞得低下头,娘也真是,这才刚刚回到家,就问着这样的事…… “这不就对了?”穆母将穆思蓉搂在怀中,帖着她的耳朵道:“你说了实话,娘才能帮助你,你看,大都督其余的夫人,已经给大都督生过孩子了!” “娘……”穆思蓉心中还有些抗拒,但还是点了点头,“大都督从四川回来,腊月三十,白日就……娘,蓉儿实在有些怕……” 穆母愣了一会,随即就堆起笑脸,“大都督不是一般之人,他有那么多夫人,公务又多,夜晚或许很忙……” “……” “娘再问你,”穆母道:“这次来西宁,一路之上,大都督有没有……你们有过几次?” “晚上都有……”虽然在娘的怀中,穆思蓉十分不自在,“娘,蓉儿饿了,有吃的吗?” “有,有,早准备好了,看我,见到蓉儿就忘了,”穆母站起身,还是不忘本心,笑声道:“蓉儿听娘的,保准让你早早怀上孩子……” 穆府的偏厅内,李自成正与穆青山对饮,因为是家宴,并没有人作陪,二人一边饮酒,一边随意闲聊着。 更新最快 穆青山轻轻抿了半口酒,放下银盏,道:“……大都督得了四川,蜀道岂不畅通了?” “是呀,不仅畅通,我正在着汤若望在陇右与四川之间,修筑一条水泥大道,一旦成功了,蜀道之难,将会成为历史,”李自成淡淡地道:“成都的富庶,可不是西宁、兰州可比呀!” “大都督,”穆青山抬起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了嘴,过了好一会,方道:“恕草民直言,大都督拿下四川,朝廷会不会……” “穆东主是担心四川的局势?”李自成端起半杯酒水,轻轻晃动着,“穆东主是行商之人,自然知道,世上没有绝对的事,”顿了一顿,又道:“朝廷的军队在天命军面前……人数多又有何用?我在汉中留下了第二营和第七营,夔州沿江一带,不但有水军,还有秦良玉的白杆兵!” “汉中?夔州?”穆青山暗暗心惊,以他的眼光,天命军只要守住汉中一线,加上沿江的水军,朝廷军队再多,也很难再入四川! 李自成不愧是军事上的奇才,位置把握得很准! 不对,不仅是军事上,还有商业上的,他弄的那些货物,都是独一无二,若不是时局糜烂,或许穆氏早就翻身了…… 他心中一动,穆氏必须赶在金氏前面,将货物运输出去,尽快拿下市场,多亏了蓉儿,否则大都督今晚绝对不会留宿穆府! “穆东主有什么高见?”李自成笑吟吟地道。 穆青山迟疑着道:“大都督,既然蜀道畅通,草民……草民……”他恨不得连夜将那些奢侈品弄出来! 李自成立即就洞悉了他的心思,“穆东主的意思,可是希望重新购买蒸馏酒、玻璃之物,预备尽早南下四川,抢占成都市场?” “大都督明鉴,”穆青山拱起手道:“既然蜀道畅通,应该尽早将货物运往成都,或许还可顺江而下,直至江南……大都督,对于天命都督府和穆氏,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明白,所以借着来西宁的机会,立即来到穆府,穆东主果然是个明白人,”李自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道:“穆东主,还有一事,我必须提醒你,我已经成立了顺风商行,将来南下成都,顺风商行也会分一杯羹!” “顺风商行?”穆青山一愣,随即道:“我就说嘛,毛汀哪有资本兴办商行?原来大都督才是幕后东主……” “当年让毛汀打理顺风商行,乃是看上了西域的商道,可惜,西域的商道还是太小了,只能回归内地为主,”李自成笑道:“除了毛汀,顺风商行的事,只有穆东主一人知晓!” “草民明白,草民绝对不会泄露!”虽然不知道李自成为何要隐瞒顺风商行幕后东主的身份,但李自成自然信任自己,决不能坏了他的事。 穆倩山越来越感觉到,穆氏的前途,都系在李自成的身上。 让他有些焦急的是,如果李自成将生产的货物全部交给顺风商行,穆氏岂不两眼发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穆东主放心,我虽然有了顺风商行,但不会垄断贸易,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李自成道:“没有一个人能吃得下天下所有的商业!” “大都督说得是!”穆青山将酒盏放入唇边,却是久久不动,这样也好,既然顺风商行亦是南下,那蜀道应该是安全的,哪怕利润低些,总好过在西宁被困死。 “穆东主,顺风商行和穆氏,以后要相互帮助、相互合作,如果相互压价、相互拆台、恶意竞争,对双方都不好,”李自成道:“穆东主放心,只要穆东主吃得下,我随时可以增加各种货物的产量。” “草民明白!”穆青山忽地想到,如果将天命都督府压进去,李自成实力雄厚,自己就是和金一心加起来,也远远不是对手,以后还是跟着顺风商行,没准都能发大财。 但不能轻易让金一心加进来,他不算是自己人! 想到这儿,穆青山放下银盏,向李自成拱起双手道:“属下以后,会追随着顺风商行的步伐,绝对不敢损害顺风商行的利益,不过……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自成将手中的银盏轻轻一点,道:“穆东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穆青山方道:“大都督来到西宁,金一心一定会求见,大都督能否晚两日见他……” “晚两日?”李自成顿时明白了,穆青山这是要与金一心抢夺成都的市场。 成都市场那么大,与西宁又相距甚远,有这个必要吗?同行是冤家,一点都不错,这是汉文化的悲剧,还是汉人的心胸狭窄? 不管能起上多少作用,看在蓉儿的份上! 而且,金一心的心思,实在也是要冷上一冷。 穆青山见李自成虽然面上含笑,却是沉吟不语,心中忐忑不定,顺势端起银盏,向李自成示意,“大都督……” “哈哈,”李自成也是举起银盏,和穆青山碰了一个,“穆东主是蓉儿的爹,我们是一家人,这点要求,也不算事,刚好我这几日很忙!” “草民多谢大都督!”穆青山大喜,银盏中的蒸馏酒,一口干了。 又闲聊了几句,李自成便借口旅途劳累,不胜酒力,穆青山只是劝了两盏,便让侍女送上滚热的白面馒头。 李自成就着热汤,连吃了两个,拍拍肚皮,酒足饭饱,却不知道今晚要宿在何处,蓉儿随她娘去了内室,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正在踌躇,要不要问问穆青山,却听得穆青山咳嗽两声,便有两个俊俏的青衣小婢从外面进来,走到李自成面前,双双弯腰行礼,“大都督,请随婢子去后堂休息!” 原来早安排好了?也是,昨日就派人传过讯息了,穆府岂能没有准备? 李自成起身,看了穆青山一眼,见穆青山点头示意,便随着二婢出了偏厅,拐入一条长廊,行到尽头,又是左拐。 一路之上,并无人影,二婢也不说话,只是在前引路。 李自成忍不住,道:“你们叫什么名字?要带我去哪?” “婢子叫如诗!” “婢子叫如画!” 二婢停下脚步,侧转身来,各自福了一福,“二夫人说,大都督一路劳累,让婢子伺候大都督沐浴!” “二夫人?” 如诗“噗嗤”一笑,又慌忙用手掩着口,道:“大都督不知道吗?二夫人就是蓉儿小姐的娘!” 妈的,娶了蓉儿四五年了,连她娘是谁,姓什么都不知道,李自成为了掩饰一下,便道:“蓉儿现在何处?” 如画抢着道:“小姐在原先的闺房,大都督沐浴之后,婢子们自然送大都督过去,大都督现在就要去见小姐吗?” 让两个完全陌生的婢子服侍着沐浴,李自成不太习惯,他明白,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婢子,不仅伺候主人,有时也会伺候贵客,不过,这毕竟是蓉儿的家…… 李自成打个饱嗝,道:“先去见见蓉儿吧!” “是,大都督!” 如诗和如画引着李自成向右一拐,却是夹在两座房屋之间的一条小胡同,穿过胡同,前面的一扇窗户里,射出弱弱的烛光。 第656章 清蒸最补了 如诗如画寻着烛光,来到屋子的正门前,停下脚步,如诗用手一指,悄声道:“大都督,这就是小姐的闺房,大都督要进去吗?” 李自成点点头,既然来了,岂能不打个招呼?遂道:“你敲门吧!” 如诗并没有敲门,而是用手一推,一道亮光自门缝溢出,原来房门并没有上闩。 更新最快 李自成上前,将房门完全打开,却发现蓉儿的娘也在,一时竟愣住了。 穆思蓉刚刚沐过浴,头发尚未干透,脸蛋儿红红的,看到李自成,飞跑过来,“大都督,你这么快就沐浴好了?”待要扑进怀中,却想到娘还在边上看着,忙停住脚步,定在李自成面前。 李自成摇摇头,却冲着穆母拱手行了一礼,“二夫人也在?” “大都督!”穆母乍见李自成,也是吃了一惊,等到李自成打招呼,慌忙起身,福了一福。 李自成将目光转到穆思蓉身上,期望她给自己一个解释,穆母就在身边,也不好直接发问,只能以目示意:为何用两个陌生的小婢! 穆思蓉不知想到哪儿了,却是起身,从衣箱中取出一套内衣,交到如画的手上,“你们快去伺候大都督沐浴,大都督劳累了一日……” “是,小姐,婢子这就去!”如画接过衣物,目视李自成,却不敢说话。 李自成懒洋洋地道:“走吧!”既然是穆思蓉的安排,那只好先享用了再说,或许她们之间有过什么约定,暂时不管它,早些休息才是,明日还要召见官员们,他向穆母和穆思蓉看了一眼,算是打过招呼。 如诗如画引着李自成,七拐八拐,来到浴室,早有侍女送来热水,倒入一个粗大的圆木桶。 如画闭了门,狭小的浴室里顿时水雾弥漫,对面几乎看不见人。 如诗小声道:“婢子替大都督更衣!”不等李自成回答,一双小手已是在李自成的腰间摸索起来。 兴许她们平日就是专门伺候人的……李自成也不装模作样,任由如诗的芊芊小手,在腰间蠕动着,如画也是加入进来,不一会儿,已是将李自成剥得精光。 如诗和如画一左一右,搀扶着李自成来到木桶边,小心将李自成的双腿,依次抬起,放入木桶。 李自成赶了一日的路,加上喝了不少蒸馏酒,身子本就困倦,见水温刚好,慢慢缩进热水中,闭上双目,靠在木桶边缘。 大户人家的婢子,就是训练有素,不用李自成吩咐,如诗如画都是自己解衣,如画只穿着夹衣,将袖口捋到臂弯以上,取过一个小木凳,坐在木桶边,用手轻轻招水,洒在李自成 的头发上。 如诗更是将衣服褪光,跨入木桶,靠在李自成的身边,伸出芊芊手,小心地在李自成的胸口搓揉起来…… 如画刚刚给李自成净了面,发觉水温下降,便贴着李自成的耳朵道:“大都督,要换些热水吗?” “嗯。”李自成也觉得水温下降太快,便含糊答应着。 如画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小缝,双手击掌两次,不一会儿,外面便有婢子送来一小桶热水,如画从门缝里接过,又将圆木桶里的凉水舀去一些,方才加上热水。 换过两次热水,如诗已经将李自成身子的每个旮旯都擦拭干净了,“大都督稍等,婢子先出去,一会给大都督穿衣。” 她先是出了圆木桶,擦干水迹,取了夹衣穿上,然后和如画一到,将李自成拉起来,擦水、穿衣,动作异常干练。 如诗如画将袄裤穿得齐整,方才打开浴室之门,引着李自成出去。 迎面一阵风吹来,李自成的身子刚刚是热的,被寒风一灌,不觉打个冷颤,如诗如画一边一个,紧紧缠在李自成的身上,“大都督,快走吧,一会进了屋就不冷了。” 有你们用身子温存,就是再冷,老子也不怕!李自成将双臂搭在两人的香肩上,堪堪勾住,“我们现在去哪?” 如诗“噗嗤”一笑,“去哪?自然是去小姐的闺房!” 如画却是笑道:“大都督想去哪?婢子陪大都督过去……” 你妈,两个小婢敢调戏老子,找到机会,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们!李自成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道:“走吧!” 再次来到穆思蓉的闺房,李自成当先而入,举目一扫,她娘已经走了,穆思蓉垂着手端坐在炕沿,身着大红色袄裙,头上挽着莲花髻,用金簪别住,脸蛋儿红红的,微低螓首,满面羞笑。 李自成心中一动,要是加一红盖头,分明就是初入洞房的新娘! 如诗如画闭了房门,插上暗闩,一个个掩着口笑。 李自成紧走两步,坐上炕沿,轻轻揽住穆思蓉的香肩,“蓉儿……” “大都督……”穆思蓉身子一歪,恰好靠在李自成的怀中,也不说话,只是悄无声息地探出小手,环住李自成的腰身。 “蓉儿,赶了一日的路,早累了吧?快些休息吧!”李自成在穆思蓉娇嫩得能流出水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却是瞥见如诗如画还在房内,便皱着眉道:“她们……” “这是爹和娘特意从府中挑选出来,伺候……伺候大都督的,回去的时候,也要一并带上,”穆思蓉笑得直不起腰,躲在李自成的怀中向两人招了招手,“如诗如画,还不过来见过大都督?” “是,小姐!”如诗如画慌忙挨到床前,向李自成福了一福,“婢子见过大都督!” “你们……”李自成看看二婢,又看看怀中的穆思蓉,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明亮的烛光下,如诗如画羞红着脸,“婢子伺候大都督更衣……”二婢慢慢靠近,小手已经伸出来了。 “且慢!”李自成轻声喝住,从二婢伺候沐浴的样子,他就猜到了,这是穆府送给他的,名义上是为了伺候穆思蓉,照顾穆思蓉今后的生活。 但,现在是自己和穆思蓉的二人世界,留下他们在身边伺候着…… 穆思蓉终于抬起头来,笑盈盈地道:“大都督一向不是喜欢……今日姐姐们都不在西宁,就让如诗如画帮着伺候大都督吧……” “啊……你告诉你娘了?”李自成吃了一惊,难道是穆母听说了“三人行”的事,特意让如诗如画过来的?这样的事情…… “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婢子怎好和娘说得出口?”穆思蓉用娇嫩的手背掩着口笑,道:“如诗如画迟早是大都督的……大都督就收下她们吧,好让她们吃下定心丸……” 李自成思量,收下也不是不可,看她们的模样,还是不错,刚才沐浴的时候,如诗将自己的全身擦遍,自己差不多也将她的全身擦遍了……但这里毕竟是蓉儿的娘家,这才是到达的第一晚…… 他看了眼俊俏的小婢,还是决定放弃,“蓉儿,这样的事,以后再说吧,先让她们退下!” “是……大都督!”穆思蓉将声音拉得老长,显然十分不满,却是对着如诗如画道:“你们先去侧室休息吧,有什么事再唤你们!” 如诗如画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落寞,不过她们是婢女,只能任由主人采摘,自己却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二婢低下头,向李自成、穆思蓉福了一福,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穆思蓉待二婢入了侧室,便搂住李自成的脖子,直视着他的双目,“大都督一向不是……今日为何不要如诗如画?是看不上她们吗?” “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出生不同,我怎会看不上她们?”李自成用手指在穆思蓉娇嫩的脸蛋上一点,“已经很晚了,我们上炕休息吧!” 穆思蓉呆了一呆,沉思片刻,诡异地笑笑,用手抚了抚李自成点过的地方,难得地主动起来,娇羞着道:“婢子伺候大都督更衣……” 炕床已经温热,李自成赤身躺在锦被中,在穆思蓉上炕之前,体温已经急剧上升…… 一觉醒来,李自成感觉眼前有影子晃动,睁眼一看,原来是穆思蓉。 穆思蓉见李自成睁眼,趴在他的胸前莞尔一笑,“大都督醒了?” “嗯!”李自成扬臂伸个懒腰,然后一收,恰好将穆思蓉搂住,“昨晚睡得真沉……” 穆思蓉嘻嘻一笑,道:“大都督,昨晚放走了如诗如画,后悔吗?” “后悔?”李自成怒了,大清早的,竟敢勾引老子?他奋力翻身,将穆思蓉压在身下,“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后悔的吗?” “大都督,不要……”穆思蓉吓得脸都白了,哀求着道:“天都亮了,一会娘过来……” 李自成只是吓唬她,也没打算怎么样,毕竟在穆思蓉的娘家,穆母又是二夫人……他用手捏捏穆思蓉的鼻子,道:“晚上再来收拾你……” 穆思蓉方才绽开笑颜,脸上也是恢复一些血色,“大都督真好!” 李自成还以微笑,道:“蓉儿,我们起身吧!” “嗯,”穆思蓉小声呢咛着,似乎不舍,但终于还是道:“婢子伺候大都督……” 两人下了炕,如诗如画进来,伺候李自成和穆思蓉漱洗,穆思蓉伴着李自成来到餐房,“大都督先喝杯热茶,婢子去看看,娘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稍顷,穆思蓉双手捧着一个瓷碗,袅袅地回来了,小脸蛋上全是笑意,“大都督,这是婢子……亲手做的,清蒸最补了!” 第657章 改姓 亲手?李自成怪了,你刚刚才去的餐堂,这么短的时间,还能亲手做什么?就是清蒸鸡蛋羹,时间也不够吧? 他接过瓷碗,向里面一看,是两个比鸡蛋稍大的乳白色椭球体,放到鼻前嗅了嗅,没什么气味,“蓉儿,这是什么样?” 穆思蓉莞尔一笑,羞羞地道:“吃了不就知道了?” “嗯,咦……蓉儿,竹箸呢?”李自成左看右看,却是无法下手。 更新最快 “要死,婢子只顾着娘的叮嘱……”说到此处,忽地觉得不对,忙用小手掩住口,一双美目瞪大如铜铃! 李自成暗笑,就知道是你娘的手笔,还敢骗你老公我?他张开大口,将瓷碗一歪,一颗椭球体恰好滚入口中,咀嚼几口,方才知道是牛宝! 原来是丈母娘体恤我昨晚辛苦…… 李自成又将另一颗牛宝吃了,砸吧着嘴道:“嗯,味道不错,原来蓉儿还有这样的手艺,回兰州之后,可得多尝尝。” 穆思蓉情知被李自成看破,白了李自成一眼,也不说话,却是抢过空碗,将身一扭,去了她娘那边。 穆母见女儿这么快就端着空碗回来了,心中欢喜,将手中的活计交给厨娘,拉着穆思蓉至一个无人的角落,“蓉儿,大都督没说口味不好吧?其实,这……虽是极补,却是寡淡无味,娘还担心大都督不肯吃呢!” “大都督吃了,还夸口味不错呢!”穆思蓉白了她娘一眼,“大都督已经知道,这不是女儿做的……” “知道有什么关系?大都督人中龙凤,岂能看不出?”穆母浅浅一笑,有些慈爱地看着穆思蓉,道:“娘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你好?” “娘……” “蓉儿听话,”穆母道:“大都督公务繁忙,不会在西宁逗留太久,趁着这几日,一定要怀上,回到兰州,机会就少得多了!” 李自成在穆府用过早餐,便带着亲兵们,驱赶着马车,辞别穆青山,穆青山知道李自成是为了公务,也不强留,只是叮嘱李自成,晚上来穆府就寝,穆府奴婢甚多,肯定比军营中的士兵伺候得好。 出了穆府,李自成方才告诉何小米,马车中藏着八万两银子,让他带着两个小旗的士兵,将马车驱往华夏银行,兑换同等数量的纸币,万一纸币的数量不够,须得用欠条补足数量,纸币和欠条立即送往省衙。 何小米方才知晓,难怪大都督不让别人靠近马车,原来如此! 李自成直接去了省衙,青海省长朱识鋐、西宁知府陈大虎已经在正门外等候,见到李自成,慌忙叩拜在地,“大都督!” “起身吧,不须多礼,”李自成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身后的亲兵,“走,我们进屋再谈!” “是,大都督!”朱识鋐在前,见人数不多,便将李自成引入后衙的书房。 这里原本是李自成办公的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了,跨入书房,迎面一股热浪,原来书房早已点起了四个炭火盆,比外面的温度高了不少。 李自成大大咧咧向主位一坐,然后示意朱识鋐、陈大虎就坐。 朱识鋐在李自成的侧对面落了座,待侍卫上了茶水,便将他赶出去,这时的书房,外面已经被李自成的亲兵所控制,和李自成当初在西宁时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 李自成啜饮口茶水,淡淡地道:“识鋐,我大老远从兰州过来,就是想看看青海省的状况,有什么特别大事,先口头说说吧!” 朱识鋐拱了拱手,道:“回大都督,青海省去年的赋税是……” 李自成摆摆手,道“这些数据,我在天命都督府已经看过了,不用再行汇报,你就说说,过去这一年,青海省有什么突出的事,还有什么明显的不足,需要在今年的工作中予以修正。” 朱识鋐一愣,他昨晚想好的措辞,现在一句也用不上,只好硬着头皮道:“青海四府,情形各不相同,西宁、三川两府,已经完成了汉化工作,土地分配早已完成,百姓不仅全部登记为汉籍,从内心里也是接受了汉人的身份,依律纳税,算是国泰民安!” 李自成点点头,西宁是天命军最初的根据地,各项工作开展得最早,有此成就,也在意料之中,只要不是对百姓横征暴敛,局势应该平稳。 “但这两府,又有许多不一样,”朱识鋐道:“西宁府城,集中了全省的富商大户,工商业相对发达,工商税占了全身的九成;而三川府是新立之城,百姓只是温饱,商税却是上不去!” 李自成心中一动,西宁在整个青海省,所处的地位太过重要,从商税上说,青海省对西宁府太过依赖。 虽然现在的西宁府,尚未跨入工商业社会的门槛,但任其发展,就会无限拉大各地的不平衡,无论是自己,还是天命都督府,对西宁的投入,还是太大了。 海北府、海南府就不说了,三川府与西宁府一样,已经完成汉化,必须要实实在在发展起来。 李自成思索片刻,一时没有办法,只能让自己掌控的那些厂子,将来去三川府扩大投资,或者再寻找一些新的技术,去三川府建厂,现在不差银子,只差人才、技术。 还有一种可能,用行政的手段,将三川府立为西宁与兰州之间的商品交流地,不过,这种违背市场规律的事,迟早会被市场淘汰,在后世的历史上,西宁、兰州都是名称,但三川府却是未曾听闻。 也许给三川府的定位有些不对,让三川府立足于农业,以发展农业或者农产品加工,或许会更好…… 这样的事情,一时半会不能做出草率的决断,还是回到兰州之后,再慢慢商讨吧,“那海北府、海南府呢,情形如何?” “回大都督,海北府立府较早,汉化的事,也是早了半步,但属下有一些事情难以自决,希望大都督指点迷津,”朱识鋐见李自成点头,方道:“海北、海南府所在,西面便是藏人和蒙古人,始终难以稳定,而且,此处原本是牧区,能否开辟为农耕,属下实在不知,已经开垦了一些,现在尚不能确定实际效果……” 这些问题,实在有些头疼,在正式建立华夏帝国之前,李自成不打算主动与藏人进行大规模的战斗,维持现状是最好的方式。 青藏高原地形复杂,又是居高临下,大唐以倾国之力,愣是没打赢藏人组成的吐蕃,想要以一隅之力征服藏人,根本不可能。 当初立下海北、海南两府,并不是看中这片土地,也不是为了赋税,而是为了护卫西宁,所以海北、海南两府,驻扎了狼骑兵的主力,就是为了用游牧骑兵威慑西面的藏人。 等到完全腾出手来,才能打青藏高原的主意,不知道要等到哪一日…… 这样的话语,自然不能告诉别人,将狼骑兵当做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一旦王俊卓反了,岂不要损失大量的优秀骑兵? 李自成沉思片刻,道:“识鋐,海北、海南两府,还是以汉化为主,手段不要太过强烈,以利诱为主,此外,这两府上交的赋税,天命都督府一分都不要,全部留在省衙!” “留在省衙?”朱识鋐不解,“大都督要归化异族,不就是为了赋税吗?既然‘赋税面前,人人平等’,为何又要给他们免税?” “免税?”李自成笑道:“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两府上交的赋税,并不是退还百姓,而是用于修路,只要道路畅通,不仅百姓出行便利,商人就会跟进来,加速当地的汉化!” “属下明白了,”朱识鋐道:“只是这两府的赋税太少,想要修路,资金恐怕不足……” 正在这时,何小米从门外探出半个脑袋,见大都督点头示意,便闪身进来,将一件物事交给李自成。 李自成接过一看,放在面前的方桌上,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何小米给三人续了茶水,方才推开门出去,立在门外,预备大都督随时召唤。 “修路不在一时,慢慢来,”李自成道:“目前的水泥大道,只是到达西宁,还要向西面延伸,至少要延伸到湟源县,需要多少银子,由天命都督府来出!” “啊……” 李自成看着朱识鋐吃惊的样子,将纸币递过去,笑道:“我曾经答应过狼骑兵的王俊卓,如果沙柳城出现稳定的专卖市集,我就给他在城内修筑水泥大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有时间的话,亲自去城内看看,当然,这些纸币中,也包括西宁府向各县修路的钱,识鋐与大虎便宜行事。” 沙柳城差不多是海北府的最西面了,李自成将狼骑兵安置在沙柳城,一方面是为了让狼骑兵护卫着天命军的土地,还有一点,沙柳城距离大通山很近,可以就行放牧。 “是,大都督,属下知晓了!”朱识鋐接过纸币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连同华夏银行的欠据,一共八万两…… 整个青海省去年一年的赋税,除了粮食,银钱不过两万余两,大都督这是……难道大都督看不上青海省的赋税吗?也不像呀,天命都督府的属地上,只有青海、甘肃两省,如果青海省的赋税不要了,何来银钱发放粮饷? 天命军最近南下四川,听说蜀王府的富庶,为天下藩府之最……传说中蜀王府被抄,蜀王一家投井自杀的事,难道是真的? 朱识鋐顾不得辨别真假,他早已做出了决定! 他忽地离座,跪在李自成的面前,“大都督,属下有一事相求,万望大都督恩准!” 李自成不知道什么事,不敢轻易答应,遂淡淡地道:“有什么事,先起来说话吧!” 朱识鋐起身后,并没有落座,就站在李自成的面前,“大都督,属下想改姓!” 第658章 恩威并施 第659章 哑谜 周宾恬着脸,道:“大都督,这次天命军南下四川,朝廷必会震动……与流寇不同,天命军占据一地,绝对不会离开,所以,属下思之,只要时机成熟,朝廷必会对四川、陇右用兵……” “奥,周将军能看清天下大势,为何就管不住自己那颗浮躁的心?”李自成瞪了周宾一眼,道:“既然知道大战迟早要爆发,那还不稳定后方?你以为我这次来西宁,为的是游山玩水?” “属下……属下……” “好了,”看着周宾吃瘪的样子,李自成心中好笑,也不能太打击他的求战**,“周将军估算一下,朝廷会在何时进兵?” “这个……属下实在估算不出……”周宾心道,我要能估算出朝廷什么时间进兵,我岂不是天命都督府的大都督了? “所以,我们要随时最好准备,”李自成的视线透过军营,飘向远方的市坊,“周将军,除了加紧操训新兵,另外还要在城内训练一支辅兵,人数不用太多,三五个个千户足矣,万一第五营离开西宁,城内不至于出现真空,至少要保持稳定。 更新最快” “属下遵命!”周宾暗喜,原来大都督不是不让自己出战,只是要求自己遵守军令,不可操之过急…… “走,去操训场看看,”李自成率先起步,边走边道:“西宁火器局尚有三百余支步枪,原本要随着火器局一道,迁至兰州,如果第五营的新兵,真是操训有素,便将这些步枪留给你们!” 这些步枪,李自成原本是要列装驻扎兰州的李绩部,但考虑到火器局已经搬迁至兰州,可以就地生产。 周宾部也是需要步枪,如果这些步枪运往兰州,数月之后,兰州的火器局生产出足够的步枪,又要运回西宁,一来一回,不仅耽误时间,也会增加不少成本。 李绩部增加的新兵,如果没步枪操训,可以借用的老兵的步枪,等到兰州的火器局生产出步枪,再行列装。 “属下多谢大都督,”周宾忙道:“大都督可以亲自察看,如果属下有半句谎言,听凭大都督责罚!” “那是自然,既然来到了西宁,我就要用自己的双目观看!”李自成已经出了营房,向右一拐,不过数十步,便是第五营的操训场。 操训场上,数千士兵喊声震天,根本没有士兵注意到营房这边的变化。 李自成停下脚步,搭起手睑远远观看,城上的士兵的士兵正在进行分组对抗练习,士兵们基本上以小旗为单位,轮番攻守,小旗官虽然不参与对抗,却是在一边为自己的属下加油鼓劲。 虽然是实战,但士兵手中的兵刃都是木制的,专门操训用的,伤害不会太大,轻伤是难免的,重伤不会太多,更不用说致命了。 李自成点点头,道:“周将军,这些都是刚进入军营的新兵,不用队列操训吗?” “回大都督,他们基本上都受过队列训练,”周宾躬身道:“所以属下并没有将队列做为重点,每日操训的开始和结束,才会进行一段时间的操训!” “奥?”李自成道:“队列操训,虽然不能直接提高士兵的作战能力,却是操训的基础,如果基础不好……” 周宾抬头西顾,见日头还早,迟疑了一会,终是道:“大都督,要不属下让他们停下来,临时改为队列操训……” “算了,今日不是阅兵,”李自成见士兵的精神和劲头都在,也就放心了,再说,他也需要士兵加快操训的速度,遂道:“要让士兵尽快完成操训,必须加大强度,辛苦这些士兵了……” “不辛苦,不辛苦,”周宾将身子站得笔挺,行了一礼,道:“大都督放心,属下保证,第五营不会出现孬种士兵!” 李自成点点他,回过身道:“小米,告诉火器局的人,让他们将所有的步枪留下,另外,再留下二十门山地炮,若干火药包!” “是,大都督!”何小米忙让两名亲兵去传令。 周宾大喜,连连给李自成行礼,“属下多谢大都督……” 李自成却是皱着眉道:“周将军,这操训场上,只有新兵在,第五营原先的那些的老兵呢?” “回大都督,他们都去城外操训了,”周宾道:“步枪的射程太大,城内的操训场,远远不能满足要求,所以属下斗胆,让士兵们直接在城外立营,只有这些新兵才会驻扎在城内的军营。”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现在的天命军,都是以步枪、火炮为主,射程大幅度增加,而城内的操训场都是原先留下的,空间就那么大…… 要想扩建,还不如直接重建,经济上差不多,军营迁移到到城外,至少对百姓的生活影响要小。 李自成离开军营,见红日刚刚偏西,现在去穆府吃晚饭,还是太早了,便带着数名士兵在大街上转悠了一圈。 大街上虽然整洁干净,但行人实在太少了,别说比不上后世的庙会集会,连普通的中小城市都比不上,即便是市坊这种人口最为集中的地方,也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想好整个大街都是他们的。 西宁的人口差不多达到十万了,市坊还是如此不景气,归根到底,百姓还是穷呀! 新增的人口中,基本上都是来自陕西的流民,除了一身衣服,他们几乎一无所有,唯一的目标的便是,便是吃饱肚子,市坊上有再多的商品,也不会勾起他们的购买欲。 最好的目标,还是城中原先的那些居民,可是,他们比流民也好不到哪儿去,总不能所有的商品,都指望着那些少量的富商大户吧? 李自成摇摇头,要先开拓本地市场,依然任重道远,好在天命都督府,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四川,本地生产的商品,可以向四川出售,对江南市场的依赖,稍稍减轻了一些…… 他刚刚走到街口,一名亲兵从前面跑过来,扬着手中的物事,“大都督,金东主求见,这是金东主给大都督的帖子!” “金东主?”李自成接过帖子,打开一看,金一心不但求见,而且隐隐也在打探四川商道的事。 商人的嗅觉就是灵敏! 金一心想要南下,本身并不是坏事,四川那么大,顺风商行、穆氏商行都不可能形成垄断,多个有实力的朋友,可以帮助开拓市场,西宁生产的这些奢侈品,都是新奇之物,百姓要认同他们,需要一定的时间。 商品卖得越多,西宁的厂子越赚钱,而且商税也会增加…… 不过,他暂时不准备召见,答应了穆青山的事,总不能反悔吧? “我只能给你三日的时间,能做到什么地步,就看你自己的了!”李自成在心中默默念叨着,随后派出亲兵告诉金一心:后日下午方才有空! 回到穆府,太阳还是挂在山头之上,府丁见了,忙叩头行礼。 入了中厅,穆青山不在家,穆思蓉听到动静,忙从闺房迎出来,“大都督今日回来的可算早呢,在兰州,哪日不是到天黑……” 李自成笑笑,这是你的家,却不是我的,说好了回来晚饭,总不能让整个穆府在等! 再说,今日实在没什么事了,想做的事,今日也做不成,难道一日之间,西宁就能繁华起来,新兵能操训结束? 他冲着穆思蓉笑笑,“蓉儿待一个人待在家中,闷不闷?赶明日要不要陪你逛逛街?” “才不闷呢!”穆思蓉抿嘴一笑,忽地觉得不对,忙道:“大都督说,要带婢子逛街吗?真的?什么时间?” “原本担心你在府中无聊,想抽出时间带你去街上逛逛,”李自成笑道:“既然你不闷,那就算了,这几日我倒是有些忙!” “谁说不闷?还不是为了你?”穆思蓉翻脸比翻书还快,白了李自成一眼,道:“大都督骗人……” 李自成哈哈一笑,看看这是厅堂,不知道哪个角落便有府丁奴仆,便拉起穆思蓉的手,“走,我们去里面说话!” 穆思蓉这才发现,这是厅堂,随时可能有人出入,便红着脸将李自成引向闺房的方向。 李自成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各种廊坊的结构,口中淡淡地道:“蓉儿,刚才你说什么,什么为了我?” “不告诉你!”穆思蓉迟疑片刻,忽地扭头道:“大都督且不要问,到时候就知道了,总不是坏事……” “那就是好事了,”李自成想猜猜这个哑谜,便道:“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却不知道是哪一条,让我来猜一猜,蓉儿送给我什么样的好事……” “别猜!”穆思蓉忙用小手掩住李自成的口,另一手拉着李自成,急急向闺房走去,“大都督,我们去里面说话。” 入了闺房,如诗如画都在,忙叩拜行礼,“婢子叩见大都督,叩见小姐!”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日日见面,不须多礼!”李自成一挥手,让她们先出去,该忙啥忙啥。 李自成和穆思蓉聊了好一会,天已经黑了,穆青山尚未回府,便着人来问,穆思蓉也觉得不好办,“大都督,爹和哥哥们都不在家……” “蓉儿在家不就得了?”李自成估计,穆青山父子正在抢着向四川运货,便笑道:“将我们的饭食送入小厅,不,就送到这儿吧,不用备酒了!” 第660章 十字路口 晚饭后,如诗去收拾了碗箸,如画端来热水,让李自成、穆思蓉净了手。 更新最快 待她们两人退下,穆思蓉忽地凑近李自成,低着头道:“大都督,今晚泡澡不……今晚婢子伺候大都督泡澡……”话未说完,早已满面绯红,根本不敢看李自成的双目。 “你?”李自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向不喜欢这些事,或者说,她羞于此事,不知道今日为何转了性子,这么冷的天,他原本不准备泡澡,难得蓉这么主动,“好吧,只是委屈蓉儿了!” 穆思蓉摇摇头,“姐姐们都伺候过大都督,今日姐姐们不在,婢子正好补偿大都督……” 穆思蓉虽然有心伺候,但他是小姐出生,身手都极为生涩,连加水、搓背这样的事情,还是有婢子们代劳。 只要有心了就够了,李自成并没有责怪,相反,却是勉励她试试,他不介意自己被当做试验品。 不过,李自成有些奇怪,如诗如画不是穆府送给自己的婢子吗,将来是要带回兰州的,为何不让她们过来打下手,却是换上自己不熟悉的婢子? 李自成和穆思蓉携手回到闺房,屋内亮着灯,却是不见人影,不知道如诗如画这两个小婢哪去了,也不知道先将炕床暖热,将来带回兰州的时候,得好好调教调教。 穆思蓉溜到后面,插上门闩,然后轻手轻脚来到李自成的身边。 李自成觉得奇怪,这是干什么,难道和自己的老婆上炕,也需要做贼似的偷着吗?小老婆也是老婆呀,在这个时代,根本不违法。 穆思蓉用手向炕上一指,贴着李自成耳语几句,李自成大惊,侧目一看,炕床上的锦被果然是隆起的,不由怒道:“蓉儿,你搞什么鬼?” “大都督一向不是喜欢……”穆思蓉低着头笑,“反正如诗如画将来是要带回兰州的,大都督要是收下她们……她们也会放心了……”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李自成尚未在心里准备好…… 不过,看在蓉儿的份上,给她们吃颗定心丸也是该的,如诗如画这两个小婢,看起来并不让人生厌! 李自成向炕床上一看,心中已经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这两个小婢,与穆思蓉比较起来,倒是另外一种韵味,虽然昨日刚刚认识,但她们却比蓉儿大胆多了…… 穆思蓉见李自成还在犹豫,以为他不太愿意,急道:“大都督,快些吧,如诗如画她们可能等急了……” “急什么,让他们等会便是!”李自成不由分说,一个公主抱,已是将穆思蓉横在胸前,缓缓向炕床走去。 “大都督,今晚……”穆思蓉挣扎着,却是不敢太过激烈,只是双脚乱蹬,险些将绣花鞋踢掉了。 “蓉儿如此可人,我岂能不疼爱一番?”李自成贴着她的耳朵道:“让他们等等,在一边学些经验也好!” 穆思蓉自然知道李自成的意思,两颊早已绯红,想到娘说的话,只得低声道:“大都督,灭灯……” 李自成先是看准炕床的位置,然后抱着穆思蓉,先去灭了灯烛,再返身回到炕床边,将穆思蓉丢上去。 如诗和如画在炕床的另一端,一动也不敢动,她们在等着自己最重要的时刻…… 今日的穆思蓉,倒是主动给李自成宽衣,但并不十分配合,她只是要了种子,便将李自成赶到床单另一头。 锦被中到处都是腿,分不清谁是谁的,李自成顺着腿脚的方向爬过去,发现如诗如画两个小婢都是亵衣亵裤,只觉得比较软和,不知道什么料子的。 他趴在两个小婢之间,随手在一个娇嫩的脸蛋上抚了抚,“你是谁?” “婢子如诗!” 李自成换只手,又在另一侧的脸蛋上一拧,“那你就是如画了?” “婢子正是如画,如画见过大都督!” “都在炕上了,还有那么多礼节?”李自成的大手,顺着她的脸颊,游移到她的香肩,又隔着亵衣,搭上了她的玉峰…… 一觉醒来,如诗如画已经不见,炕头却有两张艳红的清白单,李自成拿起,嗅了一嗅,随即藏到枕头底下,听到穆思蓉在炕床的另一端叹气,他伸手在被中一探,只抓到两条腿,知道如诗如画已经起床了,“蓉儿,现在什么时间了?” “卯时快要结束了,如诗如画已经起床准备早饭了,”穆思蓉懒洋洋地道:“大都督要起床吗?婢子伺候你……” “算了,我自己来吧,”李自成自顾打理着自己的衣装,道:“蓉儿,你多睡会,女人多睡,养颜……” “不,婢子还要给大都督预备早餐,”穆思蓉不顾李自成盯着她看,三两下穿好夹衣,“婢子还要给大都督预备早饭……” “咦,如诗如画她们不是去了吗?”李自成从穆思蓉的身上收回目光,将衣裤整理好。 “哎呀,有些……她们不会,大都督稍等……”穆思蓉快速穿好衣衫,也不梳洗,直接出了闺房,稍顷回来的时候,双手捧着碗箸,“婢子今日记住了竹箸……” 李自成定睛一看,原来是四个水煮的羊宝,不觉摇着头苦笑。 穆思蓉将瓷碗硬塞到李自成的手中,又递过竹箸,“娘说……不,是如诗说的,原汁原味的羊宝,最补身子了……”知道说错了话,两颊已经一片绯红。 如诗才多大,她知道这个?李自成笑笑,也不说破,向碗中一看,没什么调味品,水面上只有一层油珠,还漂浮着数根青葱,喝了口汤水,也只有淡淡的盐味。 就在李自成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远在襄阳府的熊文灿,正走到前途的十字路口,他正面临着抉择。 皇上给他的亲笔信中,是问他的意思,究竟是继续剿灭流寇,还是要行招抚之法,让他及时回话。 当他看完了这封信时,立时就明白了。 所欠的军饷,朝廷一文钱也没有,这没钱还打什么仗?皇上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招抚,他是最前线的统帅,皇上要借他的口说出来! 但这样一来,会不会得罪扬大人?还有那些反对招抚流寇的人,搞不好自己就会成为替罪羊…… 如果装聋作哑,继续剿匪呢? 熊文灿不仅打了一个寒颤,他虽是五省总理,但实际能掌控的士兵,只有一万,绝大部分军队都在左良玉的手中,而左良玉呢,常常撂挑子,有时服从军令,有时却又非常固执,连杨大人的军令都当耳边风。 对面的张献忠,手中至少还有九万流寇,即便除去民妇,青壮也不会少于三万,而且还喜欢往深山老林钻。 没有军饷、打仗没有把握、左良玉不服支配…… 杨大人打的好算盘,但真要完全剿灭张献忠之流,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这还需要左良玉的绝对配合…… 皇上的亲笔信,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熊文灿不再犹豫,他立即提笔写信,逐条陈述了招抚的理由,最重要的是,安抚所需花费,远远小于剿匪。 皇上的亲笔信不是圣旨,熊文灿的回信便不是上疏,不必经过内阁的审核,他派出快马,立即将书信送往京师,转头来便开展了招抚的工作。 朝廷的美意,一定要及时传达给流寇,但流寇不是混在百姓中,便是钻入深山老林,一时联络不上。 熊文灿让军中的文书,立即写上数百条招抚的讯息,着士兵在流寇时常出没的地点张贴、宣传,同时知会左良玉,让他暂停军事行动,以免激怒流寇。 人都派出去后,熊文灿长出一口气,既然皇上的意思是招抚,他起早着手,总算没有误事,应该还能捞到军功! 不用打仗,又能得到军功,何乐而不为?即便有人反对,又有什么关系,最后的决定权,永远掌握在皇上的手中。 熊文灿躺到行军床上,闭上双目假寐,脑中却在想着招抚的事,如果张献忠他们接受招抚,应该给出多大的官…… “总理大人,兵部的讯息!”亲卫的声音,打断了熊文灿的思索。 兵部又有什么讯息?马撇,要军饷没有,文书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在京师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们就不用将老子从广东请过来! 熊文灿在心中骂了一通,但讯息还是要看,他懒洋洋地接过讯息,仔细一看,不禁皱紧眉头。 讯息是兵部尚书杨嗣昌的一份书信,不过杨嗣昌是以兵部的名义发出的,本来也没什么,但在信中,杨嗣昌隐约告诉熊文灿,加紧对流寇的围剿,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动摇,排除一切形式的干扰。 皇上和兵部,发出的声音明显不一样,怎么办?如果杨嗣昌的书信能早到半日,可现在…… 现在他已经给皇上上了秘密的折子……折子可以着快马追回来,但他不希望追回,既然皇上与兵部的意见不一致,他自然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意见! 熊文灿是文官出生,与武将不同,对于战争本身,他或许不如兵马更多的左良玉,但对局势的判断……宁可得罪杨嗣昌,绝对不能得罪皇上! 熊文灿将兵部的讯息收起,他已经做了决定:半日之后,再给兵部回讯! 第661章 求真 第662章 汇丰商行 李自成遵守自己的诺言,带着穆思蓉去逛街,为了不扰乱正常的市坊秩序,李自成脱下军装和毡帽,在长袄的外面,罩上一件蓝黑色披风,扮做年轻的富商,穆思蓉倒是女装,淡青碎花短袄,配上鹅黄长裙,雪白色绒线小帽与肤色交相辉映,一副小妇人的娇俏模样,显得十分妖娆。 更新最快 如诗如画两个青衣小婢,紧紧随在穆思蓉的身后,最后才是何小米带着三五亲兵,都是短打扮,一身府丁的行头。 出了穆府的大门,便是北门大街,基本上就是市坊,众人向左一拐,沿着北门大街边走边逛,穆思蓉欢快得像只云雀,路人见之,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半点没有大夫人的端庄与稳重。 李自成心中明白,穆府就位于市坊,穆思蓉不可能没有随家人出行过,她只是喜欢自己陪在身边而已。 一路走来,李自成都是悉心照顾,遇上高门大店,都会拉着她的小手进去逛逛。 穆思蓉虽是如刘姥姥初入大观园,什么都是新鲜,但真正看得上眼的商品,却是不多,多半只是驻足观摩一番,不待李自成吩咐,便嚷着要走。 或许是太兴奋了,她忘了购买任何商品。 行了不到一里,一行人拐入丹凤街,这是市坊最为繁华的地段,街道两侧都是店铺,几乎看不到民房,行人也比北门大街更密,无论是否购物,至少人气更旺,上次李自成带着亲兵逛街的时候,因为是下午,倒是不如现在热闹。 丹凤街的尽头,便是与之垂直的栖霞街,栖霞街已经与北门大街平行,在西宁府,丹凤、栖霞二街,乃是最为繁华的地段,比北门大街和东门大街都有过之。 李自成在栖霞街上,看到一家穆氏的商铺,不仅笑道:“蓉儿,这是市坊最繁华的地段,穆氏商行的铺面太小,也有些陈旧!” 穆思蓉昂着脖子道:“听爹说,栖霞街上寸土寸金,想要扩充门面,实在太难,大都督能不能想些办法?” “我?”李自成压低声音道:“蓉儿是说,让我动用天命军的力量,将附近的商户赶走,然后扩大穆氏商行的店铺?” “婢子不是这个意思,”穆思蓉跺着小脚,白了李自成一眼,道:“婢子是说,让大都督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将附近的商铺买下来……” “这有什么区别?”李自成笑道:“栖霞街上都是旺铺,寸土寸金,有谁愿意将自己的商铺出售?” 他心中明白,对于商户来说,商铺就是他们的土地,是永久的财富,是要传于子孙的,如果将商铺买了,得到现钱后,只能坐吃山崩,迟早是要花光的,后世的子孙怎么办? 现在栖霞街是西宁最旺的地段,谁会出售自己的商铺?如果不能正常经营,就是出租给他人,坐收租金也是好的。 “哎呀,大都督说得如此难听?”穆思蓉用两只小手晃动着李自成臂膀,“大都督,帮帮我爹,好不好吗?” “可是,这样的事情,没法帮呀……” 李自成摇着脑袋苦笑,其实,帮助穆青山开拓商铺的法子很多,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强盗的手段:将附近的商户赶走,重新给他们划分土地,让他们择地重新建商铺; 如果嫌这种手段太过激烈,容易留下后患,也可以暗中生事,让穆氏商行周围铺子的东主,家中遭受飞来横祸,为了现钱,他们只能忍痛出售了,倒是神不知鬼不觉。 还有一种方法,后世屡试不爽,就是迁址,将商业区迁往一个更大的区域,每个商户都能得到原先的那份土地,但总体面积大了,多出的部分,天命都督府和西宁府就有了分配的余地。 不过,西宁的商业刚刚起步,无论用哪种方式折腾,受损的都是商业本身,还有天命都督府的信誉,李自成绝对不会为了某个个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哪怕他是穆青山! 穆思蓉见李自成正在沉思,忙凑过来,贴着李自成的耳朵,小声道:“大不了晚上……婢子让如诗如画她们一同伺候……还有,婢子让爹再送两个绝色小婢……” 这是什么话?本都督是如此好色之人吗?再说了,如果本都督需要,不会自己花钱去买?穆青山的银子比本都督的好使吗? 李自成最反对的,就是特权思想,要钱可以,凭本事去挣,想要让天命军和天命都督府为虎作伥,没门!别说两个小婢,就是两百个小婢放在面前,人,本都督可以收下,但违法的事儿绝对不办! 穆思蓉见李自成的神色不对,便不敢再说,但眼中却是一片哀怨之色,两瓣睫毛眨呀眨的,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呈现汪汪之色。 李自成便俯下身,按着穆思蓉的后背,搂进怀中,“蓉儿不要强人所难,穆氏的商铺就这么大,总不能盖到天上去……”说到此处,心中忽地一动! 穆思蓉将脑袋藏在李自成的怀中,巴巴地道:“大都督就不能帮帮婢子吗?” “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违背天命都督府的律法,更不能侵害他人的利益,”李自成道:“天命都督府的目标,是保护属地上所有的百姓,如果我们仗着权势明目张胆侵害别人,那与朝廷的官员又有何异?” 穆思蓉抬起双目,用衣袖擦了一下,道:“那……大都督是愿意帮助婢子了……” “这样的大事,蓉儿也做不了主吧?”李自成拍拍她露在绒线小帽外面的一段脸蛋,“穆东主在家吗?我们去和他谈谈!” “在,婢子早上还见过爹,”穆思蓉转忧为喜,大都督这般说,那就是肯帮爹了,“大都督,我们现在就去吗?” “嗯,这些最繁华的地段,我们已经逛过了,”李自成忽地想到,难得陪穆思蓉出来一趟,一分钱都没花掉,便道:“蓉儿,我们总不能空手回去吧,去前面看看,看着什么样的绢布,卖几匹回去!” “婢子谢过大都督!”穆思蓉的心思,已经不在绢布上,草草看了两款,便挑选了一些, 欢天喜地随着李自成回府了。 穆思蓉推开李自成,主动去向穆青山汇报。 穆青山听说李自成召见,忙让仆佣们将李自成带进后院的雅间,双方问候已毕,穆青山道:“大都督,草民这几日忙于商铺的事,实在怠慢了大都督,今日正好闲下来,中午为大都督接风……” “不用,不用,”李自成知道,穆青山这几日,定然是忙着向四川运送货物的事,估计现在货物已经出行,这才闲下来,“穆东主,刚才陪着蓉儿去市坊闲逛,蓉儿偏要扩大穆氏在栖霞街的店铺……” “这丫头,不用理她,”穆思蓉摆摆手,“栖霞街上的店铺,多少银子也买不下来……” “我明白,”李自成淡淡一笑,“既然买不下来,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换一种方式?”穆青山不解,皱着眉头道:“难道大都督用强……” “商户依律纳税,并无做出出格之事,我怎会用强逼迫他们?”李自成道:“既然商铺无法向前后左右拓展,我们就换个方向。” 西宁是天命军最初的发源地,也是工商业的起点,现在依然是天命都督府属下的中心城市之一,他一直想要寻找一个亮点,作为西宁代表性的标志,将来的人,一旦提到西宁,必会想到这个标志,可惜没有成功。 这次穆思蓉求着他为穆氏的商铺扩地,情急之下,倒是有了想法。 “换个方向?”穆青山自然不了解李自成的心思,锁着愁眉道:“大都督,前后左右都是无法拓展,难道向天空发展?” “穆东主说对了,不愧是西宁商界的翘楚,”李自成道:“我仔细斟酌,穆氏的商铺想要扩建,只有向天空发展一条路了。” “大都督的意思,将商铺改建为木楼?”穆青山愁容更甚,“大都督,若是改建为两层的木楼,倒是可以增加一倍的空间,只是……” 李自成笑道:“只是什么?穆东主有什么担忧,不妨直接说出来!” “草民思之,改建商铺,不但要花费不菲的银钱,而且,”穆青山见李自成侧目看着他,遂道:“更为重要的是,一旦商铺改建,势必要停售多日,顾客一旦流失了,以后很难回头……” “为了这事?”李自成略一思索,道:“穆东主,如果改建商铺,不用花你一分钱,又能将原先的那些顾客召回头,不,必原先的顾客还多,你会同意吗?” “有这样的事?”穆青山的眉心,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连带着两侧的眼角,出现深深的鱼尾,“大都督……” “我们是一家人,我会骗你吗?”李自成笑道:“先说说费用的事,我打算动用天命都督府的力量,免费给穆府修建一幢两层,不,三层的楼房,不用穆府出一分钱!” “这……”穆青山道:“草民多谢大都督厚意,可是,三层的木楼……那需要多粗的木料……” “不用木料,”李自成道:“穆东主见过城外的水泥大道吗?是用水泥修筑,比木楼、土楼结实多了,修筑的速度也快!” “水泥?”穆青山瞪大双目,连口型也是 长得大大的,“大都督是说,水泥可以建房?” “当然,现在的水泥都用在浇筑道路上,产量严重不足,”李自成道:“一旦道路浇筑得差不多,才会向百姓出售,穆氏的商铺,可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幢水泥结构的房屋。” “啊……”穆青山沉吟半响,却是道:“大都督,草民见过水泥路,可是用水泥建造的房屋……真的稳当吗?” “穆东主放心,水泥建造的楼房落成之日,如果有时间,我将第一个在楼房内过夜!”李自成看着穆青山的样子,心中不觉好笑,现在的水泥,或许不如后世,但水泥桥都成功了,难道水泥房还能有难度? “大都督……” “我原本预备,西宁的第一幢高楼,是给顺风商行预备的,目的是为了增加轰动效应,”李自成笑道:“可是,我无暇在商行上大力发展,今日蓉儿求我,只好送给穆东主了!” “那要谢过蓉儿了……不,不,草民多谢大都督……”穆青山虽然不能完全相信水泥楼的事,但李自成的身上,发生诡异的事情太多,万一能成功呢……“草民明白了,只要三层的水泥楼一出,必然能形成轰动效应,还愁没有顾客?” “哈哈,”李自成大笑,“穆东主,一旦水泥楼成功了,必会成为西宁府的一道风景,可是这穆氏商行的名头……恐怕有些不合时宜了!” 穆青山顿时就明白了,忙翻身下摆,“求大都督赐名!” “穆东主快快起身,”李自成稍稍思索,道:“汇丰,这个名字不错!” “汇丰?好名字,汇钱聚财,丰功硕德!”穆青山拱手谢道:“大都督,从今以后,穆氏商行就更名为汇丰商行了,草民实在不知如何感谢大都督……” 第663章 怀上了 第664章 解甲归田 李自成回到穆思蓉闺房的时候,差不多已是亥时了,穆思蓉和如诗如画尚未上炕,都在木椅上坐等。 更新最快 “蓉儿,我和穆东主有事要谈,你怎么不早些上炕休息?” “婢子不困,”穆思蓉尽力将双目张到最大,却忍不住打个哈欠,只得讪讪地道:“大都督事情多,婢子一向帮不上忙,等着伺候大都督也是应该的……” “哈哈,睡吧,明日还要赶路!”李自成搂着穆思蓉,用目光扫了如诗如画一眼,二婢乖巧地过来为李自成和穆思蓉宽衣。 上了热炕,李自成酒劲上涌,热血立时沸腾起来,躺到穆思蓉身边,这一段时间,穆思蓉为了感激李自成,一直都是和如诗如画共同伺候着他,今日只是惯例。 穆思蓉抓住李自成作怪的大手,却是贴着他的耳朵,用蚊子般的声音道:“大都督,婢子可能有了……” “有了?”李自成忙停下动作,喜道:“蓉儿怀上了?” 穆思蓉早已羞红了脸面,幸好闺房中的灯火早已灭了,什么也看不见,“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应该是**不离十……” “啊,蓉儿也要做娘了……” “大都督,禁声!”穆思蓉护羞,忙用小手沿着李自成的口。 “怕什么?”李自成用舌头舔着穆思蓉的手心,含糊不清道:“这是喜事,别人高兴都来不及,若是蝶儿,恐怕闹得全世界都知道!” 穆思蓉暗自娇笑,却又叹口气,悠悠地道:“婢子这段时间都不能伺候大都督了……” “这……”李自成知道,穆思蓉这么长时间方才怀上,心中一定十分担忧,遂侧身在她身边躺下,将大手搭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 “大都督别闹了,”穆思蓉将李自成推开,“闹得婢子心慌……” 李自成苦笑着摇头,只得在她额头上亲了口,返身爬到炕床的另一端,在脸蛋上一摸,知道是如画,便道:“如画会作画吗?” 如画“咯咯”娇笑:“婢子不会作画,婢子只会在大都督的胸口画圈圈……” 李自成在她的脸蛋上一拧,转入另一侧,捏着如诗的鼻尖,道:“如诗会做诗吗?” 如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闭上眼笑道:“婢子也不会做诗,婢子只会将身子洗得干干净净,躺在床上,任大都督来做……” 李自成怒了,两个青衣小婢,竟敢合着伙调戏本都督,看本都督怎的收拾你们?一时莺声燕语、娇祈连连…… 天明之后,李自成写了一封亲笔信,将穆英帆的事,拜托给西宁知府陈大虎,随即整理行装回程。 上次的大型马车还在,载了穆思蓉与如诗如画,李自成与亲兵们骑马,穆青山带着穆英宸、穆英帆,一直将他们送出西宁城外十里,方才停下脚步,直待穆思蓉的马车不见影儿,方才回去。 李自成回到兰州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初八了,当晚在高桂英的房中歇了,次日一早,李自成便去了西南角的火器局。 门房陈三娃、苏子见到李自成,再不敢索要红牌,叩拜之后,小心地送入内院,刘方将李自成迎入研发部,奉上茶水。 李自成捧着茶水,却没有品尝,“刘局长,火器局迁来兰州,时日不多,现在开始生产了吗?” “回大都督,虽然搬迁的工作比较繁琐,但由于兰州方面先期准备充分,并没有耽搁多长时间,已经生产三日了,”刘方道:“只是人员没有齐整,要想全面恢复生产,尚需三五日时间!” 李自成点点头,道:“到了兰州,必定要扩大生产量,怎么样,安排好了吗?” “大都督放心,这个不难,只要有银钱,”刘方道:“属下会尽快招聘人手,然后将生手与熟手搭配,因为实行了流水线生产,每名工人只负责一道工序,最多三五日时间,生手就会成为初步的熟手。” “银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会尽快让大都督府划拨专门的资金!”李自成现在不差钱,兰州府库中还存在一百六十万两,即便除去汤若望修筑蜀道的花费,至少还有一百二十万两,再说,成都的府库也是存着一百六十万两,他正不知道怎么花呢。 “那属下就放心了,”刘方拱手为礼,道:“属下预备,火器局扩大生产能力,至每月生产五百支步枪、十门山地炮、两门榴弹炮,还有部分火药包……” 十门山地炮还差不多,但五百支步枪,实在太少了,除了第八营,几大步兵营都要扩军五千,光一个营的步枪便是十个月的时间,各营正在使用的步枪,还会有损毁,需要修理的。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暂停榴弹炮的生产,将主要精力放在步枪的生产上,每月至少八百至一千至,招聘短期工人,将来生产上达到饱和,可以解聘。” “属下明白,”刘方道“大都督,扩大生产没问题,但将步枪的产量扩大一倍,库存的生铁就有些紧张,属下担心,难以维持长时间的生产……” “生铁不用担心,来自西川的生铁,最多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到达,”李自成笑道:“怎么样,还有什么难题?” “那就没有了,大都督放心,属下尽快让火器局满负荷运转!” “这就对了,”李自成道:“前线的将士们,可是等着步枪与火炮呀!” 刘方忽地站起身,行了军礼,“大都督放心,属下是军人,若是误了事,属下会提着脑袋来见大都督!” “好好,刘百户快坐下,”李自成轻叹一声,笑道:“火器局迁来兰州,规模扩大了,刘百户这百户之职,也该升一升了,从即日起,领从千户之衔!” “属下多谢大都督!”刘方慌忙下跪,叩拜在地。 “起身吧,不用多礼!”李自成笑道:“还有一事,上次让你们研制舰炮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大都督,属下集中了唐金、赵家才等火炮方面的精英,倒是铸造了两门火炮,”刘方面现忧色,“可是,我们只能在陆地上试验,西宁附近,并无大型船只提供实战操训,所以,属下不能确定,这两门火炮能否安装至舰船上……” 这的确是个问题,舰炮必须在战舰上试验,舰炮发射的时候,船身会发生剧烈的晃动,与陆地上差别很大,而舰炮又是十分沉重,运输起来十分不便。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现在火器局来到兰州,不是靠近黄河吗?征集数艘大船,去黄河上实地试验!” “属下怎的没想到?”刘方挠了挠头发,讪讪一笑,“属下明白了,属下不日即可去黄河上试验,大都督要看看吗?” “你们先试验,”李自成想了想,他也不懂舰炮的事,便道:“等汤先生回到兰州,让他去看看!” “是,属下明白!” …………………………………………………………………… 京师,乾清宫西暖阁。 朱由检低着头,正在不知疲倦地批阅各地送上的奏章,张彝宪已经站了一个半时辰了,他恐怕自己打瞌睡,便在鞋底放上一排竹针。 但他实在太疲倦了,站了小半日,竟然比批阅奏章的朱由检还要辛苦,上下眼睑不知不觉合上,身形虽然不动,但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蓦地脚底一阵生疼,张彝宪惊醒,忙揉了揉双目,见朱由检还在低着头沉思,心中稍安,他起身倒了半杯热水,走到朱由检身边,躬着身子道:“皇上快批阅两个时辰了,喝口热水,先休息一会吧!” 朱由检抬眼,看了右手边厚厚的一叠奏章,又看了御案正前方堆成小山的奏章,轻轻叹口气,道:“不行,晚膳之前,朕必须将这些奏章完成,否则今晚恐怕无法完成今日的奏章了,”见张彝宪一直捧着茶水杯,只得接过来,抿了一小口,又道:“彝宪呀,奏章上的事,无所谓大小,都是关系国家和百姓,朕延误一日,百姓就在水火中多待一日呀……” “皇上体恤百姓,老奴心中佩服得紧,”张彝宪心中一阵酸痛,双目发涩,险些垂下泪来,“可是,皇上,身子要紧,皇上这般没日没夜批阅奏章,每日又得早早上朝……”张彝宪看着朱由检露出玄冕外的几缕白发,心中暗暗长叹,皇上不过二十有八…… “朕知道了,”朱由检揉了一把发涩的双目,道:“彝宪若是无趣,可以去外面转转,朕尽快完成这些奏章!” “老奴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皇上……” 正在这时,司礼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曹化淳急匆匆进来,腰身几乎躬道膝盖处,“皇上,兵部杨大人求见!” “文弱?”朱由检放下朱笔,在龙椅上端正姿态,道:“快传!” 稍顷,杨嗣昌一阵风似的进来,翻身拜到在地,“臣杨嗣昌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赐座!”朱由检纹丝不动,只有双唇一张一翕,“文弱所来何事?” 杨嗣昌起身后,袖出一份折叠的白纸,沉着脸道:“臣刚刚接到襄阳的讯息,流寇张天琳接受招抚,已经被熊文灿安置为副总兵,张天琳属下的流寇,全部解甲归田!” 第665章 总设计师 “好,好,好,”朱由检大喜,一拳捶在御案上,“文灿果然不负朕之所托,文弱亦是慧眼识珠,如果不是文弱,朕一时还想不到将文灿调入湖广!” 他接过张彝宪递上的茶水,猛灌一口,不管茶水洒在龙袍上,大叫道:“文弱,传旨,嘉奖文灿!” 按理说嘉奖前线的统帅,除了嘉奖令,还需要有银子奖励士兵,可是话一出口,朱由检就发现了不对,国库内几乎没有存银,除了一张嘉奖令……没办法,他将嘉奖熊文灿的事,甩给了杨嗣昌。 更新最快 杨嗣昌心中暗暗叫苦,他轻锁眉头,迟疑片刻,终于道:“臣遵旨!”见朱由检没了下文,他也不敢说话,赏银的事,千万别弄到自己头上。 朱由检目视杨嗣昌,心中那个急呀,可杨嗣昌就是不开言,曹化淳忽地道:“皇上、扬大人,这嘉奖前方将士的事……就交给老奴吧!” 朱由检长舒了一口气,他点点头,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杨嗣昌见曹化淳离开了,方道:“皇上,臣尚有一事启奏!” “说吧,还有什么事!”朱由检板着脸,目光不知觉扫了眼御案上的奏章。 杨嗣昌扫了张彝宪一眼,却不说话,朱由检心中不乐,道:“彝宪是自己人,杨爱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朕还要批阅奏章呢!” “臣遵旨,”杨嗣昌拱起双手,身子微微前倾,低着脑袋道:“皇上,眼下国库空虚,山东、河南大旱,朝廷再难向各地征收‘辽饷’、‘练饷’,不如暂时罢兵,修生养息,以待来年……” “文弱说得是,”朱由检点头,“所以朕才诏令文灿,让他招抚流寇,尽快结束烽火!” 杨嗣昌心中冷笑,他太清楚流寇了,他的父亲杨鹤,当年就是主张招抚流寇,结果落得罢官、流放,最后客死他乡! 用招抚的方式对付流寇,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但皇上正在兴头上,谁也阻止不了,他除了替熊文灿担忧外,哪敢触皇上的霉头? 他的心中,乃是要下一盘大棋! “皇上,与流寇相比,朝廷每年的银子,六成以上都是用于‘辽饷’,如果适当减少辽饷,剿匪的银子也便有了!” 朱由检目视着杨嗣昌,“文弱的意思……” “皇上,现在大明面临两线作战的风险,”杨嗣昌小心地道:“辽东,牵制了朝廷绝对多数的银子和兵力,而流寇,流窜于北方数省,一时难以根绝,不如……” “不如什么?文弱究竟想说什么?”朱由检不悦,“朕招抚流寇,就是为了结束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然后集中力量,恢复辽东,从鞑子手中恢复故土!” “皇上,”杨嗣昌豁出去了,“鞑子虽然侵占了辽东的土地,但鞑子气候已成,自身有着广漠的土地,依仗骑兵的优势,急切之间,根本无法恢复辽东,依臣看,若是与鞑子议和,双方罢兵,省下辽东的部分粮饷,才是正道,否则,国库空虚,剿匪、赈灾……朝廷什么也做不了。” “与鞑子议和?”朱由检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鞑子屡次来犯,还有议和的余地吗?“文弱,祖上有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你这是陷朕于不义!” “皇上,昔年汉高祖白登山败于匈奴,始认识道匈奴的强大,外与匈奴议和,内积攒实力,方有汉武帝大破匈奴王庭;东汉光武帝立国之初,同样与匈奴议和,后有匈奴灭国;大唐太宗,与突厥人签订城下之盟,然而数十年后,突厥人还不是亡国西迁……” “……” “皇上,无论汉唐,立国之初国势衰弱,都明智地选择了议和,然后积攒实力,终有一日,回头来收拾这些异族,”杨嗣昌侃侃而谈,“皇上虽非开国之君,但勤于政事,乃是中兴之君,现在大明需要修生养息,一旦积攒了足够了实力,区区鞑子,自然如匈奴、突厥一般,不日便被驱逐荒漠,辽东土地,自然回归大明,皇上也会成为万民敬仰的圣君……” 朱由检仔细思之,或许杨嗣昌说得有理,大明和鞑子在关外战斗了数十年,鞑子不灭,也许是时机未到,如果大明修生养息十数年,那时国库充盈,兵精粮足,鞑子何愁不灭?而自己,就是那汉武、唐宗般圣明之君…… 这样想着,朱由检顿时热血沸腾起来,不过,他还有些担忧,“文弱,鞑子毕竟是异族,皇太极真的愿意和谈吗?” “皇上,正因为鞑子是化外之人,才不会威胁大明的根本,”杨嗣昌见朱由检出现松动,心中暗喜,“鞑子所求,不过是互市,如果在辽东边境选择一城,做为双方互市的地点,鞑子得了粮食,绝对不会再叩边墙!” 朱由检思之,鞑子每次入塞,都是俘获大量的财物,如果互市,让鞑子能交换到这些财物,或许他们就不会大老远来叩边墙了,同样是给,如果选择交易,朝廷也会体面些…… 也许文弱是对的,一眼便能看透本质! 可是,朝廷的众臣们会同意吗? 想到这里,朱由检不仅紧锁眉头,违背大明祖训的事,从来只会招来他们的抵制和弹劾…… 思索良久,朱由检方道:“文弱,即便朕同意议和,众卿家恐怕也是不同意!” “皇上圣明,”杨嗣昌拱起双手道:“所以,臣下以为,暂时不宜公开,先着人去谈,等有了准信,那时木已成舟、生米做成熟饭,臣民们即便反对,亦是晚了……” 朱由检默默点头,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杨嗣昌却是明白了皇上的信心,他匆匆告辞,回到兵部,立刻给辽东巡抚方一藻写了一封私信,着他派人试探皇太极的口风,为免留下口舌,使者不能是文武官员。 方一藻正为鞑子的事头疼,接到杨嗣昌的书信,立即焚烧了,然后找来算命先生周元忠,口授一番,让他出使沈阳,无论结果如何,尽快回信。 ………………………………………………………………………… 李自成抽空去了一趟兰州高学,上次在他的指引下,王徵终于弄清了打磨机的一切原理,不知道打磨机造出了没有。 打磨机的产生,最初是为了加快自行车的生产速度,降低成本,但打磨机也可以应用于其它领域,在眼下的兰州,至少可以应用于火器局,用来打磨枪管炮管,加快枪炮的生产速度。 王徵正在研究李自成交给他的图纸,听说李自成来访,忙迎出研究室,叩拜在地,“大都督!” “王先生不用多礼,”李自成伸手将王徵搀扶起来,“怎么样,打磨机研制成功了?” “成功了,成功了,”王徵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喜悦,“生产的打磨机的事,属下已经交给永春了,总要让他历练历练,否则属下死后,他何以安身立命……” “哈哈,研制成功就好,”李自成大喜,“王先生,等到打磨机真正投入使用,给火器局送去几套,火器局和自行车厂一样,需要大量的打磨机。” “属下遵命,”王徵拱了拱手,将李自成引入内室,指着方桌上的图纸,苦着脸道:“大都督,这蒸汽机的图纸,实在太过复杂……” “王先生莫急,”李自成知道,蒸汽机是一项很复杂的综合技术,需要相关的配套技术,以及合格的材料,王徵想要闭门造车,难度实在太大,遂笑道:“我相信,蒸汽机一定会成功,但可能是二十年、甚至五十年后,我将图纸放在这儿,并非是让王先生造出蒸汽机!” “大都督的意思,图纸只是摆设……”王徵不解,既然短时间内造不出,那样何必浪费时间? “不,我是给王先生提供研究的方向,”李自成笑道:“蒸汽机与打磨机不同,不是一项单纯的技术,而是有若干项先进的技术组成……” “大都督,属下明白了,”王徵抢着道:“大都督是让属下将这些技术整理出来,然后分类,让不同的人去研究?” “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李自成道:“不过,不是若干个人,而是若干个组,每组若干人,许多技术,需要合作,博采众家之长,必要的时候,我会让汤先生加入进来,参与某一个小组。” 在李自成的心目中,汤若望与王徵是两类完全不同的科研人员,教育方式、文化习惯、研究方向等等,基本上就是两个极端,这样的人研究同一样机械,可能争论比较多,但越是争论,越能促进科技府发展。 中央之国在很多方面已经落后与欧洲,必须奋力追赶! 王徵沉默片刻,终是点点头,道:“大都督英明,属下明白了,许多复杂的技术,依靠个人,即便是毕生之力,恐怕也难完成……” “王先生明白就好,”李自成道:“譬如这蒸汽机,可以拆分为优质钢材、动力、机械合成等无数项技术,每个小组分工负责其中的一项,什么时间所有的技术都解决了,蒸汽机也就完成了。” “大都督说得是,”王徵摇着头苦笑着摇头,道:“一时半会,哪有许多人员来进行研究……”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王先生现在应该明白,我早就开办了西宁高学和兰州高学!” “啊……”王徵大惊,难道大都督早就设计了蒸汽机的图纸?否则为何要花费大量的银子开办这两所高学?大都督真是…… 李自成笑道:“我的建议,王先生认为如何?” 王徵忙拱手为礼,“大都督真是金玉良言,不,大都督比属下等看得深远……”他的双目中,不知不觉生出一样的情愫! “哪里那里……”李自成还是比较谦逊的,“在紧张的战斗之余,我只是爱琢磨!” “大都督的神智,属下等万万不及,不愧是与天主直接沟通的人,”王徵道:“属下还有一点疑问,这蒸汽机实在太过精巧,若是在属下有生之年,它难见天日,那这些研究,岂不白白浪费人力物力……” 李自成摇摇头,“即便王先生无法研制出完整的蒸汽机,每但一项技术,也是有用的,比如优质钢材,可以制造高质量的枪炮,很多技术都是相通的,就像打磨机,不仅应用与自行车的生产,也可以帮助生产枪炮……” “属下茅舍顿开……”王徵对着李自成,长揖而起,“属下研究了大半辈子机械,没想到比大都督差得远了,属下实在是佩服佩服……”顿了一顿,又道:“从明日起,属下便会将分解出来的技术分组,分别交给不同的学子,属下也会分管其中的一项。” “不,”李自成断然拒绝,“各项技术,尽管分配给学习们,王先生若是有时间,可以参与其中的某些技术,但王先生必须留下,做为总管,否则即便所有的技术都突破了,也难组装为蒸汽机!” “总管?” “对,技术上的总管,将所有的技术合而为一,才是蒸汽机,”李自成道:“这种技术总管,也叫总设计师!” 第666章 招抚 李自成将蒸汽机的事,向王徵交代清楚了,心中落下了一大块石头,即便王徵不能在有生之年研制成功,后人也可以寻着的他的足迹继续前进,李自成就不信了,自己起步早得多,难道功亏一篑,让那个瓦特先一步将真正实用的蒸汽机制造出来? 回到大都督府,他去了一趟书房,预备将各地传来的讯息浏览一遍,然后回去吃饭睡觉,趁着朝廷忽视天命军的时候,好好在家多造几个小人,让夫人们不至于太过闲闷。 更新最快 讯息有很多,李自成浏览一遍之后,便按照以前的习惯进行归类,但有一份讯息,引起了他的重视。 讯息是宋文从汉中传过来的,实际上是一份军报: 新任四川巡抚傅宗龙、监军邵捷春、总兵罗尚文,带着两万士兵从湖广出发,沿着汉水西侵汉中,欲待转汉中南下四川,被第七营、第二营联兵击败,军士伤亡近万,已经退回湖广! 李自成拿着这份讯息,久久没有归档。 第二营、第七营的兵力,与傅宗龙的士兵人数相当,击败他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算不得多大的功绩。 傅宗龙、邵捷春、罗尚文是朝廷任命的四川文武官员,不但吃了败仗,连四川都去不了,这不但是给他们个人,也是给朝廷一个响亮的耳光! 耳光打得是过瘾,但接下来呢? 傅宗龙在汉中吃了天命军的闭门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至少他要回去找他的主人——朝廷! 朝廷一旦知道了天命军的实力与现状,绝对不会等闲视之,天命军与朝廷之间的大战,可能要提前上演。 李自成并不怕打仗,从决定南下巴蜀的那一日开始,他就在等着这场战争了,从四川回到兰州,就在积极扩军备战。 但他还是希望战争晚一些到来,火器局已经开足了马力,但步枪的生产速度,还有生铁是生产速度,远远达不到他心中最低要求。 他自信天命军的战斗力强于明军,但在一场大战面前,士兵的人数也是十分重要,南下西川的时候,天命军的两个营,根本不够用,他不得不临时武装了一批降兵,加上水军,降兵的人数达到两万五千,足足是天命军数量的两倍半! 如果没有这些降兵,即便能打下四川,也是无法充分占领,并向成都盆地的外围扩张。 傅宗龙离开汉中之后,朝廷的大军什么时间再来,李自成无法替朱由检做主,但他必须做好准备,随时迎接明军的大举进犯! 天快要黑的时候,李自成终于离开书房,他立即让何小米传出三条军令: 一、驻扎西宁的周宾,加快新兵的操训,同时为西宁城内操训五千辅兵,必要的时候,让辅兵守城; 二、沈道立即征调十个千户的预备役士兵,分做两个团,分别归入第六营马有水部、第三营秦大年部,士兵暂时在兰州操训,待操训结束,分别赶赴固关、靖远县,正式归队; 三、火器局要不屑一切代价,加快火器的生产速度,创造条件让新兵们拿到步枪、山地炮,尽快进行操训。 从书房回家,不过半里之遥,李自成足足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一直在思索,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最后总算找出了一处:水军! 周坤的水军,驻守着自重庆至巫山的数百里水域,又要防备东面的湖广、南面的云贵,兵力才五千余人,实在太少。 李自成再次让亲兵去飞鸽传书,让水军在扩充五个千户,组建第二团,周坤为水军游击将军,兼第一团团长! 一切安排妥当,李自成方才绽开笑颜,回到后院。 杨嗣昌接到傅宗龙兵败的讯息,已经是三月份了,朝廷在四川连着败给天命军,让他暗暗吃惊。 包括高迎祥、张献忠在内,所有的流寇都是避实就虚,官兵来了他们就跑,然后去官兵守备薄弱的地方劫掠一番,所以被称为“流寇”。 天命军显然与这些流寇不一样,在四川劫掠了最肥的蜀王府之后,竟然没有流窜,而是将四川当做家了…… 难道天命军要割据四川? 四川盆地被群山包围,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很容易建立割据,汉代高祖就是从四川起家的,三国时代,先祖刘备也是割据四川…… 傅宗龙虽是四川巡抚,却连四川的大门都进不去! 杨嗣昌知道,凭着傅宗龙手下的那些残兵,收回四川已经不现实,但他的手中,已经派不出一兵一卒了。 重兵都在湖广、河南剿匪,眼看着大功将成,此刻如果将军队调往四川,不但这一年多的心血白费,皇上也会饶不了他!对朝廷来说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湖广的张献忠、罗汝才,他们才是“十面张网”的主角。 眼看着大事将成,谁知道出了天命军…… 杨嗣昌不敢将四川的事告诉皇上,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剿灭湖广张献忠之流,然后集中力量,一举拿下四川。 他原先反对招抚流寇,但这一刻,他倒是希望,熊文灿能尽快招抚湖广的主要流寇张献忠、罗汝才,最好今日就传来喜讯! 重压之下,杨嗣昌终于想到对策,他以兵部的名义,一连发出三份讯息: 第一份是给傅宗龙的,在讯息中,杨嗣昌让他暂时驻扎湖广,等候朝廷的进一步的指示,同时紧守丹水,防备四川的流寇东出湖广; 第二份讯息,自然是给熊文灿的,在这份讯息中,杨嗣昌一反常态,指示熊文灿按照皇上的指示,不惜一切手段,尽快招抚张献忠、罗汝才! 第三份讯息,杨嗣昌没有发出去,他亲自找到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让他火速派出大批人手,去四川调查天命军的来龙去脉,以及天命军的下一步动向。 远在襄阳的熊文灿,并不知道杨嗣昌的心思,但杨嗣昌忽然转变态度,支持招抚流寇,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会夹在皇上和杨嗣昌之间左右为难了。 熊文灿立即增加大量游骑,在张献忠、罗汝才部士兵出没的地方张贴标语,甚至直接喊话:只要他们愿意接受招抚,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罗汝才得到讯息,他嗤之以鼻,朝廷就是给官当,也不如现在逍遥,钻山沟不假,但身边好歹围着数十美女,现在这样,天王老子第一,又有美女伺候,神仙大抵也会羡慕吧? 但张献忠在山沟中钻得久了,粮草严重匮乏,山中无法找到大军的粮食,便派人试探着与熊文灿接触。 这一接触,让张献忠吓了一跳,他提出的三个条件,熊文灿根本没有还价,全部答应了。 张献忠怀疑有诈,根本不敢走出深山,派出另一拨使者,继续与熊文灿商谈,但使者带回熊文灿的话,听起来更不像真的: 朝廷相信张献忠的忠心,士兵不用缴械、解散,暂时驻扎谷城,随时准备为朝廷效力;授予张献忠总兵头衔,领总兵俸禄;接济张献忠部属,朝廷为示诚意,首批接济粮食二万石,银一万两。 朝廷难道别有所图?张献忠拿不定主意,便拖延时间,暗中召集养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人,共同商讨对策。 艾能奇主张暂时罢兵,先观望一段时间,孙可望希望与罗汝才联系,两部共同进退。 李定国此时不过十八岁,但他自小便跟在张献忠的身边,多次摧城拔寨,一向富有谋略,听张献忠说了详细经过,同意接受招抚,“干爹,三位哥哥,朝廷的心意可能做假,但银子和粮食假不了!” 刘文秀将双脚盘在山石上,端正身子,道:“定国此话虽有一些道理,但也保不准,或许这是朝廷的诱饵。” 李定国随手拔下一颗青草,用力拉成两截,“文秀哥,粮食和银子若是诱饵,熊文灿就该让我们去襄阳,谷城南倚荆山,西靠武当,一旦官兵到来,我们随时可以带着钱粮钻入深山老林,熊文灿再蠢,也不会白白资助我们粮食吧?” 张献忠大喜,李定国提醒了他,“谷城”的位置,就是熊文灿真心实意的表现! 他一掌拍在青石上,“定国说得不错,士兵不用缴械,继续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我们只要在谷城四面放出游骑,官兵若来,少了不顶用,多了定然避不过游骑的耳目!” “干爹,三思呀!”艾能奇年龄稍长,性子比较稳重,对朝廷的人,他一向信不过。 “不用三思,就这么定了,接受招抚!”张献忠并不完全相信熊文灿,不过,他有一样心病:粮食没了! 大军差不多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青黄不接,深山中难以劫到足够的粮食,四面都是朝廷的军队,他又无法下山! 既然熊文灿又送帽子又送钱粮,只能赌一把了! 张献忠说干就干,但行事却是十分小心,又经过使者的两次沟通,终于和熊文灿达成最后的协议。 官兵不用进驻谷城县,因为张献忠的士兵,现在已经是官兵了,小小的谷城县,容纳不下太多的士兵。 官兵只要将招抚的钱粮运来即可,张献忠保证服从熊文灿和朝廷的命令! 如果熊文灿对张献忠不放心,可以让谷城知县阮之钿代为监督,张献忠驻军谷城,一切都在阮之钿的眼皮底下。 第667章 攘外安内 杨嗣昌知道张献忠接受招抚的事,已经是四月份了,他手捧着军报,久久不语。 更新最快 原本期待待着招抚张献忠、罗汝才,只要张献忠、罗汝才接受招收,湖广就算平定了,大别山一带少量的流寇,暂时不用理会,他可以集中力量将盘踞四川的天命军剿灭,如今接到熊文灿传来的讯息,他却高兴不起来。 就在前天下午,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求见了他,交给他一份厚厚的材料,全部是关于天命军的,没等他将讯息看完,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天命军这是要干什么?争天下吗? 他原本打算用湖广熊文灿的士兵,不声不响地将盘踞四川不肯离开的天命军剿灭了,如今看来,这种想法恐怕很难实现了。 杨嗣昌越来越感觉到,天命军不是流寇,是一刀致命,是想要结束大明江山的人! 张献忠接受招抚,湖广的流寇只剩下罗汝才,已经难以形成气候,朝廷的大军可以腾出手来,但熊文灿的军队,打得过天命军吗? 杨嗣昌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禀报皇上! 首先,天命军的过去,罪责不在于自己,自己不必承担这些责任;其次,要剿灭天命军,出兵少了,四川肯定拿不下,出兵多了,粮饷又无着落。 似乎皇上也无办法,国库已经告馨…… 杨嗣昌预备连夜拟定了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然后求见朱由检,但到了第二日下午,还是没有最后定夺,他最头痛的还是粮饷,如果不能解决粮饷问题,无论多么周祥的计划,皇上都不会同意。 户部没有,兵部没有,皇上的内帑又不会出! 就在杨嗣昌苦苦思索无果的时候,府丁推门进来,“老爷,辽东巡抚方大人托人给老爷带来了一份讯息!” “方一藻?”杨嗣昌一把抢过讯息,挥手喝退府丁,闭上房门,急急打开一看,不禁大喜过望,双手按在胸前,心脏兀自“咚咚”乱跳。 在这份讯息中,方一藻告诉他,皇太极明确答复:如有确议,则撤兵东归! “东归”两个字,一直萦绕在杨嗣昌的心头,他的理解,一旦议和成功,鞑子撤兵东归,不但宁锦一线万无一失,如果会谈得好,可以将互市的地点放在广宁,由大明与鞑子共管。 如果真能实现这个目标,则大明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回半个广宁…… 关键是如何让鞑子同意,将互市的地点放在广宁,杨嗣昌眉头一皱:有了! 广宁更加靠近鞑子的都城沈阳,对鞑子更加便利;此外,广宁是大明、鞑子与科尔沁蒙古人的交汇之处,地理上处于核心地位,市集也会更加繁荣! 但杨嗣昌也注意到,方一藻在讯息中告诉他,皇太极并非好相与之辈,一旦和议不成,便要在秋季起兵,“仍言讲款,若不许,夏秋必有举动”! 如果皇太极在秋季兴兵,杨嗣昌实在猜不透,皇太极是攻击辽东的锦州、宁远一线,还是像崇祯九年那样,直接绕过宁锦,选择从蓟州、大同一带破关而入。 不过,皇太极既然同意议和,朝廷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攘外必先安内”,只要解决了所有的流寇,修生养息一段时间,必能倾全国之力,一战尔灭鞑子! 杨嗣昌思索妥当,立即求见朱由检。 朱由检依然在乾清宫的西暖阁召见了杨嗣昌,“杨爱卿所为何来?” 杨嗣昌端在朱由检的面前,缓缓从衣袖中掏出军报,“皇上,大喜呀,张献忠接受招抚了!” “张献忠?就是湖广那最强大的流寇?”朱由检急忙放下手中的朱笔,道:“快拿来朕看看!” 杨嗣昌双手将军报递过去,朱由检接过去,连着看了两遍,不觉大喜道:“朕就说嘛,朕事必躬亲、以诚待人,天下臣民必不负朕,好、好、好,张献忠接受了招抚,还有那个……对,罗汝才,还能坚持下去吗?” 只要罗汝才接受招抚,湖广必将太平,纷争了十余年,烽火燃遍十余省的流寇,终于要到头了,自己这个中兴之君,到此时才算实至名归,在史书上必将留下浓重的一笔! 这个杨嗣昌,就是朕的中兴之臣,幸亏当日慧眼识珠…… 朱由检龙颜大悦,捧着军报不肯放手,“杨爱卿,张献忠需要多少安抚银?不用还价,全部给他,只要张献忠安定了,罗汝才还会远吗?” “臣遵旨!”杨嗣昌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喜色,“皇上,张献忠接受了招抚,罗汝才必不能持久,皇上大可放心,可是……” “可是什么?文弱怎的变得婆婆妈妈?”朱由检心中一动,道:“可是没有银子?嗯……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朕……”暗暗咬了咬牙,道:“这些银子,就由朕的内帑来出,你们一定要将事情办好,谁要是出了差错,朕决不轻饶!” “臣不敢!”杨嗣昌又袖出一份讯息,这是他刚刚整理好的,“皇上,湖广的流寇,已经不足为患,但四川……” “四川怎么了?”朱由检忽地想起,当初太平王朱至渌、内江王朱至沂来到京师,向自己哭诉,言天命军攻破成都,蜀王朱至澍投井,难道这么久了,流寇还待在原处不走?“傅宗龙、邵捷春、罗尚文不是去了四川吗?” “回皇上,”杨嗣昌知道,接下来必然是雷霆之怒,但他已经顾不得了,没有皇上的支持,绝难夺回四川,或许皇上在雷霆震怒之后,议和的事,或许就有着落了,他将袖出的讯息双手奉上,“傅宗龙他们,至今尚在湖广,连半只脚都未踏进四川,这是臣根据锦衣卫的明察暗访,搜集的有关天命军讯息……” 朱由检瞪了杨嗣昌一眼,小心接过来,讯息异常简略,但依然阻挡不了的愤怒,“天命军竟然在四川呆了大半年,你这个兵部尚书是干什么吃的?罗汝才尚未接受招抚,又出了一个李自成……” “皇上……”杨嗣昌双膝跪倒,以头叩地,此刻的心思,就像女人的第一次,既紧张害怕,又充满期待…… 如果皇上出离愤怒,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会被革职查问,极有可能落得父亲那样客死他乡的命运;如果皇上束手无策,就会求教与他,与鞑子议和的事,就要可能一并解决…… 朱由检将讯息扔在地上,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杨嗣昌的屁股,怒道:“说,究竟是怎回事?这个天命军,究竟是从哪个石缝中蹦出来的?” 杨嗣昌趴在地上不敢动,心中却是大喜,皇上既然发问,自己的机会就来了,看来这次是赌对了。 他小心整理着思绪,不到万一,不要牵连洪承畴,免得节外生枝,“皇上,天命军一向在陇右、兰州一带活动,从未出过陇山,由于此地荒凉,一向是汉人与异族共处,所以……所以朝廷忽略了此地……臣已有对付天命军的法子,依臣的主张,必可一鼓而下……” “那还不快说?” 朱由检知道,四川的事已经发生了,杨嗣昌是去年方才任职,天命军的事,与他没有多大关系,但其余的罪臣……等剿灭了天命军,一个也不会放过,吃朕的俸禄,却是阳奉阴违…… 杨嗣昌忙掏出准备的第三份讯息,长身奉上,道:“皇上,这是臣拟定的作战计划……” 朱由检仔细看过,丢在御案上,沉思半响,道:“你搞出这么大的动作,粮饷何来?” 杨嗣昌心中骂呀,刚才还说从内帑出,这才一眨眼的时间……但朱由检在气头上,他自然不敢再提,忙出身上掏出最后一份讯息,“皇上,粮饷的事,只在这份讯息上!” 这个杨嗣昌,究竟在搞什么鬼?今日怎的有如此多的讯息?朱由检心中不乐,还是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却是像被火烧,慌忙丢在一边,又用奏章压住,沉思半响,方道:“这不妥吧?” 知道你不能坚持!杨嗣昌暗道:当初不是同意和谈吗?今日怎的又反悔了? 他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只是拱手道:“皇上,皇太极愿意议和,对大明百利而无一害,只要议和成功,皇太极就会撤兵东去,如果我们将互市的地点放在广宁……” “广宁?”朱由检心中一动,“文弱,你是说,互市的地点,可以放在广宁?”如此一来,曾经失去的广宁,现在又能恢复了?而且不费一兵一卒…… “这个问题,可以着人和皇太极去谈,”杨嗣昌也不敢把话说满,“皇上,从讯息上看,皇太极也是急于议和,同意将互市的地点放在广宁的可能性很大,万一不行,哪怕让出一些利益,也要在这方面争取一下……” “可能性很大?”朱由检像是在喃喃喃自语,过了好一会,方道:“文弱先起身说话!” “臣谢过皇上!”杨嗣昌落座后,又道:“皇上,一旦议和成功,辽东的粮饷,至少可以缩减三成,以后还可以视情形逐步减少,国库也就不会捉襟见肘了……” “文弱的心意,是要省下辽东的粮饷,用于剿灭四川的流寇?” “臣正有此意,”杨嗣昌道:“皇上,辽东省下的银子,不仅可以征剿四川的流寇,还有有剩余,用于赈灾等等……” 他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只要议和成功,稳住皇太极,他就可以腾出手来,彻底剿灭所有的流寇,包括张献忠、罗汝才之流,他才不相信张献忠是真心实意接受招抚。 只要消灭了流寇,他就可以名垂青史,光荣致仕,至于鞑子,就留给下一任兵部尚书吧…… 朱由检默默盘算着,一旦议和成功,不仅可以轻松剿灭四川的流寇,还可以趁机收复锦州以北,直至广宁的大片土地,自己这个中兴之君,总算可以崭露头角了,等流寇全部扫清,再积蓄力量,像汉武大帝那样,一战而定辽东,真正成为中兴之君…… 他看着杨嗣昌,终于默默点头,道:“文弱主抓四川灭贼,议和的事,先交给高起潜、方一藻两人吧,在达成合约之前,暂时不要走漏风声!” “臣遵旨!”杨嗣昌 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却是在乾清宫达成了一致意见! 第668章 搁置议和 李自成等不到明军异动的讯息,心中愈发不安,他几乎放弃了对兰州城内工商业发展的关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军队的扩编上。 更新最快 五月中旬,沈道求见李自成。 李自成没有废话,直接道:“沈道,今年扩编的新兵,操训到什么地步了?” “回大都督,属下正是为此事而来,”沈道不及落座,忙道:“李绩的第四营、周宾的第五营,已经完成扩编,新兵操训已毕,开始与老兵混编,估计不到半月时间,就能形成战斗力!” “半个月?”李自成琢磨着,现在看不到明军有西进的动向,半个月时间,应该没有问题,遂点点头,“其它两营呢?” 沈道并不明白李自成心思,但大都督这几个月对军事特别关注,他感到压力很大,忙道:“第三营秦大年部、第六营马有水部扩编的新兵,完成了步枪的初步操训,即将进入实战操训,但他们操训的步枪,基本上都是借用第四营的,操训速度很难再提高。” 李自成紧锁眉头。 步枪生产速度不足,不仅是人手问题,还有生铁、红铜的生产速度,没有充足的生铁、红铜,一切都是空中楼阁,便道:“四川还有库存的生铁吗?” “有一批正在路上,大约八千斤,此外还有万斤留在剑州,汤先生说,要留着修路……” “修路的事,缓一步再说,让汤先生的人,先修筑路基,以后再补给他们生铁!”李自成估计,四川与陇右之间的大道,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修筑完毕,先修筑路基,并不耽误修路的时间。 “属下明白,属下立即派出人手,将剑州的生铁运输过来,好歹先应付了火器局!” 李自成点点头,“弹药呢?弹药够吗?火器局储存了多少?” 沈道面色一变,道:“回大都督,火器局库存的子弹,还不到半个月的产量……” 李自成明白,这段时间,新兵都在操训,自然消耗了大量的子弹,子弹告馨,也是情理之中,老兵保持战斗力,新兵提升战斗力,都离不开操训,如果子弹不能保证,步枪连烧火棍都不如,一旦进入搏杀阶段,很容易折断。 无论如何,必须保证战略部署!他抬眼问道:“前线的三营,弹药补给充足吗?” “西安所、固关、汉中三地,一个月前刚刚补充过一次,不仅有子弹,还有山地炮,这会应该刚到不久,弹药应该不缺!” “给秦大年、马有水、宋文传讯,尽量节约子弹,另外,操训的时候,将弹壳收集起来,能收集多少是多少,”李自成道:“周宾、李绩两部如何,弹药充足吗?” 沈道点点头,道:“这两部已经进入老兵与新兵混编阶段,主要是战术操训,这是最后,也是成军最为关键的时刻,子弹绝对不能少,否则,便会降低军队的整体战斗力,属下会保证供应!” “看来缺乏弹药的,只是第三营秦大年部、第六营马有水部扩编的新兵,”李自成道:“这两个团快要进入战术操训阶段,同样需要大量的子弹……” 沈道低下脑袋,拱着手道:“属下无能……” “这不怪你,没有红铜,巧妇也是难为无米之炊,”李自成绞尽脑汁,却是无法扩大红铜的产量,在天命都督府现在的属地上,根本没有大型铜矿,能利用的红铜,几乎都用上了,除了银行库存的铜钱……“对了,告诉文成,先将银行库存的铜钱顶上,无论多难,火器局的子弹,至少要保持一个半月的库存。” “大都督……”沈道不解,“朝廷并没有西进的迹象,大都督为何如此……” 李自成摇了摇头,“如果你期待的暴风雨总是没来,那就说明,暴风雨快要来了……” 送走沈道,李自成一直在想着铁矿与铜矿的事,后世的记忆中,中央之国的土地上,似乎缺少铜矿,倒是蒙古国有不少优质铜矿…… 铁矿他倒是有些印象,十大钢铁企业中,四川似乎就有一个:攀枝花! 不过,攀枝花市似乎在四川与云南的交界处,成昆铁路通行前,是一个交通极为闭塞的地方,具体是现在的什么地方,李自成实在不知道。 也不知道这块山区,现在是不是在天命都督府的掌控之下,即便赵光瑞部已经掌控了这一地区,一时半会也无法开采出大量的生铁。 为今之计,只有加快、加大现有矿石的开采力度了,他立即给郭世俊传讯,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扩大四川属地上铜、铁矿的开采力度! ……………………………………………………………… 杨嗣昌一面积极准备西伐四川,一面等待辽东的来信,五月底,他再次收到方一藻的来信,皇太极对议和的态度,还是比较积极,算命先生周元忠,不仅在沈阳得到皇太极的多次召见,他还感觉到,皇太极似乎有些急不可耐,就连重建广宁、然后在广宁互市的事,也是基本同意了。 杨嗣昌心中大喜,但他知道,议和是大事,由高起潜与方一藻主导,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周元忠并非朝廷的官员,由他出面与鞑子会谈,实在有些不合时宜,周元忠可以做为沟通双方的桥梁,但不能做为正式的使者! 此外,议和的事,需要大明朝廷去执行,迟早要上台面,皇上必须下旨,正式任命使者,才有可能让双方深入交换意见,鞑子已经立国,至少在名义上与大明平起平坐…… 如果不能正视现实,总是让高起潜、方一藻去“斟酌”行事,根本无法达成有效的合约,即便达成合约,将来也无法执行。 他一连两次求见朱由检,但朱由检唯恐群臣反对,一直犹豫不决。 杨嗣昌急了,便一日一封奏章,奏章上只有一件事:奏请皇上任命正式的使臣,代表朝廷出使大清,并与大清签订合约! 朱由检不胜其烦,恰好首辅温体仁被罢爵,内阁空虚,便让杨嗣昌以东阁大学士的身份,与户部尚书程国祥、礼部侍郎方逢年、工部侍郎蔡国用、大理少卿范复粹共同入阁,新的内阁,以刘宇亮为首辅,傅冠、薛国观次之。 杨嗣昌哭笑不得,入阁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但在与大清议和一事上,皇上却是推诿搪塞,既不能痛下决心面对朝臣,又让高起潜、方一藻便宜行事。 如此下去,何日才是头?杨嗣昌感觉,他的伟大计划,正一步步付诸东流…… 杨嗣昌并非不领皇上的情,但是给皇的折子,却是照上不误,而且在用语上越来越不耐烦,连“迟疑不决”、“优柔寡断”都用上了。 朱由检的确犹豫不决,他既希望方一藻能与皇太极谈出有利的结果,又不愿背上“议和”的骂名,黑锅还是让臣子们去背,所以杨嗣昌所有的折子,他都留中不发,既不反对,也不鼓励。 时间久了,朝廷正在与大清议和一事,逐渐在朝堂公开化,一时群情激奋,纷纷弹劾杨嗣昌,反应最为的激烈的,当属少詹事府詹事黄道周,他不仅弹劾辽东巡抚方一藻,更是弹劾杨嗣昌“夺情入阁”。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黄道周弹劾杨嗣昌,实际上是反对杨嗣昌主导的与鞑子的议和。 当王承恩送上言官们弹劾杨嗣昌的奏章时,朱由检只是随手翻了几分,便仍在一边,不觉长叹一声。 王承恩忙低垂着脑袋道:“皇上……”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能办事的人,自从文弱担任兵部尚书,流寇几乎绝迹,可是这些言官们……他们只会防空炮,可曾想出一样法子?”朱由检的目光有些涣散,他实在弄不清,当年太祖为何养了这些言官,什么事都不做,只会疯狗似的,专咬办事的人…… 王承恩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散乱的奏章收拾齐整。 朱由检生了一会气,便又翻看言官们的奏章,最上面的,恰好是黄道周的奏章,尚未看完,不仅大怒:“这个黄道周,出现得太不合时宜了,才回京不久,竟敢上疏胡言,阻挠大计,博取清直敢言之名,殊为可恶!” 他没有批语,也没有心情再看别的奏章,起身来回走动,脚步异常沉重,忽然,他忍不住叹口气,“朕之为国苦心,黄道周这班人何曾知道?夺情,夺情,如果文弱在家守孝三年,你黄道周会督师吗?” 然而,这只是他的自言自语,杨嗣昌听不到,黄道周更听不到! 朱由检迫于群臣的压力,七月五日,他在建极殿的平台召集群臣,亲自担任仲裁,让杨嗣昌与黄道周在御前辩论。 杨嗣昌虽然虽然于军事上很有一手,但在黄道周的道学面前,却是一败涂地…… 朱由检回到乾清宫,一脚将面前的木椅踢翻,“气死朕了,这个黄道周,真是迂腐之极,只知论道,却不懂大明时下的局势,难怪文弱说,言官空谈误国……‘夺情视事’或‘夺情起复’的例子,历朝皆有,为何揪住文弱不放?他明明就是冲着朕来的……” 张彝宪将身子拱了九十度,忙道:“皇上,不要与这等人一般见识,保重龙体要紧……” 朱由检一愣,随即道:“对,不跟这些人一般见识,朕不想再见到此人,彝宪,拟旨,黄道周朝内结党,谋害忠良,无君无父,着贬为江西按察司照磨!” “是……”张彝宪忙道:“皇上,黄道周从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读学士,贬为江西按察司照磨……连贬六级,大臣们恐怕……” 朱由检沉声道:“拟旨!” “奴婢遵旨!”张彝宪吓得一缩脖子,皇上正在气头上,他如何赶劝?忙小跑着拟旨去了。 朱由检重重处罚了黄道周,算是解了气,但朝廷与大清第一次议和的事,也就此无限制搁置了! 第669章 十万火急 因为天命军又一次大规模扩军,李自成为铜铁的事操神,便向四川省长郭世俊求助,郭世俊在西宁、兰州生活了多年,知道天命都督府面临的窘境,便不惜一切代价,增援天命都督府。 更新最快 整个四川省都行动起来,已有的矿山,扩大开采规模,加快开采速度,所有的库存,全部调动起来,除了农具、刀具等必备的耕作工具,全部生铁、红铜,都立即运往兰州。 李自成得到四川救急的铜铁,终于缓了一口气,火器局在扩大生产规模的同时,库存的子弹逐渐增加,接近一个月的生产量,距离他设定的一个半月库存,虽然尚未达标,但已经趋向好转。 第三营、第六营的新兵,操训的弹药基本充分,但每日操训结束,需要收集用过的弹壳、弹头,然后集中起来交付火器局,融化后重新使用。 郭世俊唯恐李自成忧心四川的形式,便写了一封长信,专门着人送往兰州。 李自成接到长信,仔细一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中暗自得意,幸好让郭世俊去四川担任省长。 在长信中,郭世俊告诉李自成,从今年开始,四川开始向所有的人员征税,与青海省、甘肃省一样,税收的种类非常简单,商户缴纳工商税,有土地的百姓,需要缴纳农业税,税率都是十五税一,暂时没有开征人头税。 今年上半年,四川一省的商税,已经接近尾声,根据已经征收的情况,大约在一万九千两,估计下半年不会少于这个数字。 农业税的征收,刚刚才是开始,郭世俊根据各府县一个月前上报的数字,保守点估计,大约在一百二十万石,但四川省的农业收入,主要是在夏季,这几乎就是全年的农业税收。 还有就是各地府县的设置。 郭世俊在信中说,巴蜀的核心地,成都的东北方向,包括成都府在内,重庆府、保宁府、顺庆府、夔州府、汉中府、潼川州、嘉定州等,六府二州已经完全成为熟地,这次征收的工商、农业税,全部来自这六府二州。 第七营第二团赵光瑞部,正在收复成都府北面的龙安府,军事战争基本结束,接下来主要是后期的安抚工作,龙安府之后,四川的东北方向,只剩下一个地广人稀、地形复杂的松潘卫。 东南方向,第八营马祥麟在彻底征服了重庆府的东南角之后,于五月份开始了收复播州宣慰司,目前已经占据了北面的大半部分,还剩南部的高山区。 此外、叙州府、泸州的江北部分,已经纳入四川省的管辖范围,但江南部分却是无暇征服。 四川的难点,还是在南方,不但都是高山地形,而是都是异族的土司建立统治,要想完全征服,尚需不少时日。 在长信的末尾,郭世俊告诉李自成,第七营第二团赵光瑞部,只有一个团五千士兵,既要护卫以成都为主的广阔地域,又做为主力在外围征伐,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他委婉地询问李自成,是否考虑适当扩军。 李自成将长信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总体来说,这是一份喜讯,整个成都平原,已经在天命都督府的掌握之中,周围的山地,不过是战略要地,产出和人口并不多。 以现在的四川计算,工商税、农业都是青海、甘肃两省之和,这还是青海、甘肃两省发展了这些年,蜀地的富庶,由此可见一斑。 李自成打开行军地图,仔细察看了每一个角落,首先是成都东北方向的松潘卫,这里已经深入青藏高原,如果及时拿下,不但让四川省与青海省在此无缝对接,又能据有高地,从地形上不输于青藏高原的藏人。 但西南方向的土地,就让李自成有些头疼了,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高山,完全在地方土司的掌控之下,不知道要征伐到猴年马月,只能自北向南,先易后难,一步步向前走了,战斗是不可避免的,暂时也不指望这些地方纳税,只要归化过来,一劳永逸地解决民族问题,他就心满意足了。 郭世俊建议在四川扩军的问题,李自成也认为势在必行,第一步先扩充三个千户,待操训结束后,不属于任何一个营,直接由四川省掌控,用于维护成都附近的安全,将赵光瑞的第二团完全解放出来。 他们和赵光瑞部一样,暂时无法列装步枪,只能使用冷兵器了。 李自成从书房出来,哼着小调回到后院,心中已经在想着造人的事了,他的夫人中,只有娜木钟一直没有怀上孩子,这一段时间,他将主要的精力,放在娜木钟身上,晚饭之后,李自成来到娜木钟的卧房。 此时已是初秋,但气温并没降下来,秋老虎肆虐着兰州,即便是夜晚,卧房内也是十分闷热。 娜木钟知道李自成的心思,她也十分配合,但淑济一向与她同寝惯了,每次都是夹在他们中间当灯泡。 李自成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也不管淑济,直接将娜木钟横生抱起,仍在床上,自己在她身边侧躺下来。 淑济摸来一把蒲扇跟着爬上床,钻入两人中间,“阿布、额吉,你们不热吗?淑济来给你们扇风好不好?” 李自成哭笑不得,淑济已经十一岁,有些事情,不该让她看到,“淑济,你能早些睡吗?” 淑济嘟着小嘴,“这么热的天,谁睡得着呀?阿布不也没睡吗?” 娜木钟“噗嗤”一笑,侧过身一手搭在她的肩上,轻抚片刻,道:“淑济乖,早些睡吧……” “奥,淑济明白了,”淑济翻身而起,拍着小手道:“阿布和额吉要生小弟弟,淑济先去那头,一会阿布与额吉生好了,淑济再来好不好?”见娜木钟不答,便摇着她的脑袋,“好不好?额吉,好不好嘛?” 娜木钟柔声道:“淑济先去吧,一会额吉叫你,你再过来!” “淑济会乖乖的,不偷看,”淑济学着李自成的样子,在娜木钟的脸上亲了一口,“额吉一定要叫淑济奥,淑济不喜欢一个人睡!” 娜木钟懒洋洋地道:“知道了,快去吧!” 淑济恋恋不舍地将娜木钟的怀抱让给李自成,爬到床铺中央,却又回过头来,“阿布,额吉,你们快些……” 李自成终于等到淑济离开了,刚刚探出手去,忽地听到剧烈的敲门声,侧耳一听,原来是何小米的声音,“大都督,汉清局的紧急讯息!” “汉清局?”李自成顿时头大,既然是连夜送达,不用想也知道事情紧急,他只得冲着娜木钟苦笑。 娜木钟半坐而起,帮助李自成整理衣服,“大都督先去,等事情处理好了,婢子随时等着大都督……” 那边淑济知道自成要走,连忙爬过来,学着娜木钟的口吻,“淑济也等着阿布……” 李自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等着,如果不是你夹在中间闹事,老子早就将种子种下了……也不理她,只在娜木钟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便披衣出门。 何小米一直等在门外,看到李自成,忙迎了过来,小声道:“大都督,几位大人都在前厅等候了。” “等候?什么重大的事?”李自成轻皱眉头,知道事情不小,否则,天命都督府的人,不可能连夜聚集起来。 “属下……属下也不知道,”何小米道:“不过,看几位大人们都是神情凝重,应该是十万火急的样子……” 李自成思索片刻,一时无法确定,便道:“走,去前厅,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连夜惊动了几位大人!” 天命都督府的前厅,是天命都督府最大的一厅,原本非常宽敞,如果有三五十人开会,一点也不会觉得拥挤。 此刻,前厅掌着十数盏明灯,光线交叠,一点也不下于白日,数名天命都督府最有权势的人,正在主位的对面就坐,谁也没有说话,脸上都是庄严、肃穆。 何小米推开门,李自成缓步而入。 众人听得声响,回身一看,忙起身行礼,“大都督!” 李自成扫了一眼,除了梁文成、沈道,还有甘肃省长梅之焕!他自顾向主位上一坐,道:“不用多礼,有什么事,先坐下说话,也不用紧张,天塌不下来!” “哎!”三人的脸色稍稍和缓,在李自成的对面重新落座。 沈道却又起身,从怀中贴身掏出一份讯息,双手奉上,交给李自成,“大都督,这是刚刚收到的讯息!” 李自成伸出右手,用食、中二指夹了,放到面前的案几上,侧目一扫,心中暗暗吃惊,他虽然做好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但看到这份讯息,心中的热血还是剧烈沸腾起来。 梁文成他们看到这样的讯息,一定是焦急万分,自己千万不能乱,更不能露出恐慌的面目,他又仔细看了一遍,以免出现遗漏,然后淡淡地道:“沈大人,还有其它的讯息吗?” 沈道语无伦次,支支吾吾道……“还有什么……啊……王安平不是说,详情随后着快马送来,现在只有这一份讯息……” “就这样一份讯息,让你们如此紧张?”李自成捧起面前温热的茶水,抿了一小口,道:“你们都是天命军的高官,不比普通的士兵,从加入天命军的那一刻起,难道没想到一定会有今日吗?” 第670章 四路大军 第671章 三路大败 翌日天明,李自成起床后,召集六位夫人,与她们一一告别,高桂英将一切话语都埋在心中,盯着李自成只管目不转睛,将他的一言一行刻在脑中,娜木钟昨晚已经得到讯息,心理上早已有了准备,面上倒是没有多少悲切。 更新最快 孙梦洁、穆思蓉躲在墙角默默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秋蝶和田芬,拱在李自成的怀中不肯出来…… 宋玉莲正在预备早饭,情绪上受到感染,也是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李自成将陈秋蝶、田芬推开,又用手抹去孙梦洁、穆思蓉的眼泪,“哭什么,我只是出征,又不是不回来,以前不也是出征过吗?也没见你们这样……” “大都督,这次不一样,”穆思蓉泪眼朦胧,只得取出锦帕拭了拭,“朝廷四路大军,据说至少十万……” “十万怕什么,现在的天命军,已经不是当年的天命军了,我们也有数万,”李自成将穆思蓉搂进怀中,在她水汪汪的双目上亲了又亲,又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抚摸,“别担心,我们昨日合计了,天命军的实力还占据优势呢,在家好好听大夫人话,如果战争顺利,我还能赶得上看咱们的孩儿出生呢!” 穆思蓉抬起双眼,巴巴地道:“大都督……这是真的吗?大都督真能赶得上吗?” 这时高桂英走了过来,沉声道:“都别闹了,自成一会还要赶路,先让自成吃饱饭再说!”她一发话,众女都不敢靠近。 李自成吃着可口的甜点,却是没有平日的味道,又勉强吃了两个鸡蛋,一大块烤羊肉和一些一些甜点,但众女都是没有胃口,只是坐在一边看着李自成吃。 这样的长吁短叹,李自成心中也是不好受,不过,对于出征四川,他自忖没有什么危险,便放下碗箸,从高桂英开始,在每人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都别送了,你们在家好好保重,等我回来了,谁要是没长出十斤八斤嫩肉,看我回来怎的收拾你们……” 众女这才露出一丝笑颜,陈秋蝶正要抢白几句,却见何小米牵着黄鬃马急匆匆地过来,“大都督,战鼓已经在催了,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李自成点点头,道:“大军就要出征,不能误了吉时,桂英,这个家,我就交给你了!” “大都督放心,”高桂英福了一福,故意挤出一丝笑容,道:“大都督凯旋之日,若是发现哪个妹妹少了半斤嫩肉,尽管向我问罪!” 李自成接过马缰,左脚搭上马镫,纵身一跃,已是在马背上,向着众女点点头,方才一带马缰,转身而去。 李绩部的士兵,早已准备就绪,李绩从马背上迎过来,“大都督!” 李自成沉声道:“出发!” 战鼓齐鸣,人喊马嘶,虽然没有人送行,李自成还是从兰州城内的操训场出发了。 李绩部都是步兵,行军速度较慢,出了兰州城后,李自成带着自己的亲兵,沿着水泥大道一路南下,至陇南府武都县,水泥大道的结束处,他并没有沿着白水江,而是向东绕行,去了汉中府。 出来迎接的只有李过,李自成觉得奇怪,遂道:“双喜,为何不见宋文?” 李过伸手向西一指,“回大都督,为了护卫夔州北部,第七营驻扎于西面的兴安!” 李自成点点头,又道:“若是傅宗龙西进,你部能够及时增援吗?” “能!”李过道:“第二营分出一半的骑兵,驻扎在西乡、石泉,既是为了与第七营及时联络,也是为了子午谷,我们随时可以北上,威胁关中。” “孙传庭这个人,还是交给固关吧,如果固关出现险情,你再出兵接应一下,”李自成道:“兵力不要太分散,先集中兵力,拿下傅宗龙,让杨嗣昌的计划尽早出现漏洞,汉水一线,是明军最为薄弱的所在,也是我们的突破口!” “属下明白,属下会尽早与第七营汇合!” 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你们能否东进,拒傅宗龙于湖广?” “大都督,沿着汉水东下,的确可以通往湖广,但我们考察过这条通道,多是羊肠小道,大军通行,极为不便,更不用说粮草辎重了,”李过低头道:“所以,属下与宋将军商量,我们以逸待劳,将运输的重担交给傅宗龙,傅宗龙能翻越小道来到兴安,甚至是汉中,必定千辛万苦,粮草难以为继,那时,合我们二营之力,或许一战可歼……” 李自成思索片刻,李过说得在理,沿着汉水,虽有道路,但并非平坦的大道,傅宗龙长途跋涉,不但行军疲惫,粮草也不会太充足,如能抓住机会,歼灭傅宗龙部,则整个湖广,都会在天命军的威胁之下…… 他同意了李过与宋文的计划,遂折而向南,从太平县进入夔州,在张令部的指引下,与八月初到达奉节,汇合水军周坤。 周坤本人并不在奉节,而是进入三峡,深入湖广境内的巴东。 李自成继续沿着陆路东进,同时传令周坤撤回,在巫山建立防线。 此时的巫山长江段,江心集中了周坤部一万水军,江南有第八营马祥麟部的两个团,超过一万白杆兵,江北则是李自成预设的主战场,除了张令部一个团五千士兵,还有李绩部两个团一万余士兵, 李绩部尚在行军途中,但李绩部都是枪手,乃是天命军的主力之一。 周坤虽然撤回巫山,但派出大量的小型舰船顺江而下,扮做行商,沿途打探明军的讯息。 熊文灿沿着荆襄古道南下,于荆门州折向西南,越过玉泉山,赶赴夷陵,征调了附近所有的船只,大军水陆并进,与中秋日到达秭归,与巫山之间,只隔着一个巴东。 此时双方的讯息,都不折不扣进入对方的视野,当李自成得知熊文灿只有一万兵马时,气得将他的爷娘十八代祖宗狠狠问候了一遍。 老子从兰州大老远过来,你才出动一万士兵?早知如此,就在坐镇兰州指挥,或者去固关对付孙传庭也好。 熊文灿贵为五省总理,手中怎会只有一万士兵?是留在后方继续剿灭盗贼,还是在某地设下伏兵? 李自成吃不准,一时不敢进兵,只是在巫山一线等待,期望熊文灿继续溯江而上。 熊文灿得知天命军在巫山一线部下两万五千士兵,顿时吃了一惊,朝廷分兵四路攻打,天命军怎会在沿江布下重兵?天命军究竟有多少士兵? 熊文灿不敢完全相信,将传令兵骂个狗血喷头,让他再探再报,同时在秭归按兵不动,等待天命军最新的讯息。 八月十六日,李绩部赶到巫山,李自成已经在巫山部署了一个巨大口袋,然而熊文灿并不上钩。 周坤请战,李自成并未同意。 八月十八日,傅宗龙兵败汉水的讯息传到巫山,马祥麟坐不住了,他亲自求见李自成,请求东出野山关,从陆路上切断熊文灿的归路。 李自成展开行军地图,发现长江从秭归开始,折而向南,过夷陵后,已是南北走向,如果马祥麟出野山关后,穿越重重山脉后,恰好能在夷陵或是荆门山截断熊文灿的归路,如果此时周坤的水军沿江而下,便能合围熊文灿。 问题是,马祥麟能穿越这重重山势的巫山吗? 李自成对这一带的地形并不熟悉,便用目光问询着马祥麟。 马祥麟双手抱拳,道:“白杆兵善于翻越,手中的白杆更是攀山越岭的利器,大都督放心,最多三日,属下便能翻越巫山,直插江岸!” “好,我给你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如熊文灿不肯进兵,我便着周将亲率主力,顺江而下!” 熊文灿得到傅宗龙兵败的讯息,心中已经萌生退意,又得到讯息,天命军绕道难行,出现在荆门山,顿时坐不住了。 此处江道狭窄,江南的荆门山、江北的虎牙山,将长江逼出一个凹口,士兵便是站在陆地上,也可以用弓箭封锁江道。 熊文灿更加心惊,既不敢进兵,又怕失去了后路,正在迟疑不决的时候,周坤突然集中水军主力,顺江而下,全力出击,张令部又穿越山间小道,从陆路东进。 熊文灿大败,士兵折损无数,又不敢沿江而下,便溯着香溪北上,又遇着张令部,大杀一阵,熊文灿只得弃舟登陆,偷过猫儿关,带着千余残兵败将,奔荆山而去。 周坤收拾水军,退回巴东,依然保持着对湖广的攻击姿态。 八月二十五日,西安所的讯息亦是传到巫山。 洪承畴集中五万大军,陈兵海剌多营,欲要一举拿下西安所,但双方刚一接触,袁洪带着策反过来的下层军官,突然于军中作乱,明军大败,秦大年集中上百骑兵于前,又令步兵衔尾追击,明军自相踩踏,伤亡无数,败退三十余里,连海剌多营都丢了。 秦大年并没有深入敌境,收兵占据海剌多营,遂按兵不动。 李自成大喜,四路明军,已经三路大败,如今只剩固关一路,孙传庭仗着人多,尚在围攻。 第672章 搅局的鞑子 李自成当即传令,第二营、第七营分出小股部队,沿着秦岭山隙的陈仓、褒斜、傥骆、子午四道,分别进军,袭扰孙传庭。 更新最快 孙传庭在固关城下伤亡惨重,一时无法突破,西安所、汉中、长江三路兵败,更是让他惊心。 又被天命军从侧后方袭扰,唯恐像熊文灿那样,被天命军断了后路,便撤兵回凤翔府,护卫着大散关,进可威胁固关,退则可回西安。 四路大军接连失利,传到京师,杨嗣昌面如土色,这天命军…… 除了左良玉在湖广围剿罗汝才,他能调动的军队,已经全部调动了,原本指望一战而灭天命军,没想到竟是全面溃败的结局。 官兵在剿灭流寇的过程中,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但以前的战争,基本上都是撵着流寇打,即便失败,也是被流寇伏击,流寇都是打一仗就跑。 但今日的天命军,却是硬碰硬,在双方的正面战场全面击退了官兵,熊文灿、傅宗龙都是被击溃,士兵伤亡七八成,根本没有了再战之力,洪承畴的军队需要整顿,只有孙传庭一路…… 杨嗣昌根本没有想着让孙传庭再去惹天命军,现在湖广空虚,天命军一旦趁虚而入,大规模进袭湖广,那后果不堪设想…… 杨嗣昌原本还想着隐瞒,但随着孙传庭撤军,他的计划已经全面破产,再要隐瞒,不仅要掉脑袋,那可是抄家灭族的欺君大罪。 告诉皇帝又能怎么样? 皇上即便饶过自己,也会要自己拿出对策,自己又该怎么办? 马撇的天命军!马撇的李自成! 杨嗣昌一拳捶在方桌上,皮肤上迸出鲜血,他却浑然不觉,“早就说过,与大清议和,然后集中力量剿灭流寇,都是朝中的言官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天命军已经养成气候……” 他收拾好讯息,一步一挨,去了乾清宫,想要求见朱由检,当面寻求对策,一路之上,绞尽脑汁,竟是没有半丝法子。 这个天命军…… 杨嗣昌长叹一声,抬眼一看,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乾清宫的宫门,他硬着头皮,让太监通传。 朱由检立即在西暖阁召见了杨嗣昌,“文弱,四川的战事进行得怎么样了?这么长时间,朕为何没有听到任何讯息?”他头也没抬,继续盯着面前的奏章。 杨嗣昌原本就是如坐针毡,听到此话,顿时如坠深渊,原来皇上一直记挂着剿匪的事……他慌忙离座,匍匐在地,不住用额头叩地,“皇上,臣死罪……” “文弱有什么罪?”朱由检抬头,忽地皱起眉心,道:“难道四川的流寇脱逃了?” “不是脱逃……”杨嗣昌实在说不出口,一面大哭,一面狠狠地用脑袋撞击地面的金砖。 “没有脱逃?那文弱有什么死罪?”朱由检笑道:“文弱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就直说,”顿了一顿,又道:“朕的朝堂之上,虽然文武百官甚多,但于军事上,也就文弱能让朕放心了,说吧,只要不是滔天大罪,朕都能赦免!” “皇上……”杨嗣昌见朱由检心情尚好,遂咬着牙道:“四路剿匪大军,都是无功而返……” “奥……啊……”朱由检拍案而起,大声呵斥道:“文弱,你说什么?” 杨嗣昌大恐,但话已说出,不可能再改口了,“皇上,臣不敢撒谎,四路围剿天命军的大军,没有一路取胜……臣……臣……” “没有一路取胜?”朱由检将御案上的奏章仍在杨嗣昌的背上,“你不是说,四川的流寇,可以一战而灭吗?” “皇上……” “朕明白了,”朱由检稍稍冷静下来,“不是没有取胜,是都战败了吧?说,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杨嗣昌只得战战兢兢将傅宗龙、熊文灿被击溃的事,详细说了,“皇上,傅宗龙、熊文灿部,士兵的人数太少,但洪承畴、孙传庭部,虽未建功,却是全身而退……” “好,好,好,”朱由检怒极,一脚踢在御案上,“在流寇面前,全身而退,朕应该给你们记功是吧?” “臣不敢……” “朕的王朝,家底都被你们败光了……”朱由检颓然倒在龙椅上,双目失神,也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 “皇上……” “说吧,”朱由检也不看杨嗣昌,淡淡地道:“四路大军新败,你打算如何收拾天命军?”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杨嗣昌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剿灭天命军,偏偏皇上发问,他偷偷抹了把汗珠,支吾着道:“皇上……皇上,为今之计,必须增派兵马,千万不能让天命军养成气候……” “兵马?除了辽东,何处还能派出许多兵马?”朱由检瞪了杨嗣昌一眼,道:“难道要将蓟辽的兵马调过来?” 蓟辽?杨嗣昌心中一动,忙顺坡下驴子,“皇上,臣还是那个意思,为今之计,只有与大清议和,稳住辽东,才能集中力量剿灭流寇!” “议和的事……”朱由检又是一瞪眼,谁让你无用,让黄道周搅黄了? 杨嗣昌却是恬着脸,这是他的救命稻草,忙道:“皇上,如今黄道周已经远赴江西,朝着反对的声音,肯定弱得多……依臣下的意思,谁要是反对,便让他去四川督军……” “胡闹!”朱由检呵斥道:“言官们从来未曾经历过兵事,他们写写说说可以,岂能付诸督师之权?军事乃国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皇上,那议和的事……” 朱由检默然不语,他也明白,为今之计,的确需要通过议和来缓解两线作战的压力,但这样的事,怎能出自君王之口?言官们一向无事,都是苍蝇似的盯着朝政。 如果有人让言官们闭嘴,再与鞑子达成和议,朕再顺势而为,走个过场,也算是顺应朝中大势…… 杨嗣昌见朱由检没有明确反对,心中暗喜,如果朱由检同意议和,不但可以节约北线的兵力、钱粮,还可以转移皇上对四川兵败的恼怒,或许这一关就这么过了! “皇上,议和之事,宜早不宜晚,皇太极曾经说过,一旦议和不成,便于秋季兴兵来犯……” “朕堂堂大明,难道还能怕了皇太极不成?”朱由检刚刚消失的怒火,一下子又上了上来,“文弱,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臣实在是为大明的千秋万世思量,只有北方停战,才能集中力量剿灭四川的流寇,”杨嗣昌知道,天命军盘踞四川不走,已经算不得流寇了,但皇上这段时间热衷于招抚,遂道:“皇上,即便要招抚天命军,也要先打败他们,只有让他们认识到朝廷的强大,他们才有可能安心接受招抚……” 朱由检点点头,却是不肯明确表态。 两人正僵持不下,忽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皇上,首辅刘大人紧急求见!” 杨嗣昌心里一个“咯噔”, 刘宇亮现在来干什么?不会也是为着四川的事吧?也罢,他既然愿意蹚浑水,就交给他吧,我也懒得为流寇操神呢! 没有意外,朱由检召见了刘宇亮。 刘芳亮半躬着身,急急冲入西暖阁,看到朱由检,忙扑倒在地,“皇上,大事不好了,鞑子又入关了……” “什么?”朱由检刚刚回到胸腔的心脏,再度猛地窜起,“刘爱卿,你说什么,鞑子……” “是呀,皇上,鞑子兵分东西两路,东路鞑子的主将多尔衮,由董家口入关,兵锋直达丰润,西路鞑子主将岳托,由墙子岭入关,已经接近密云,蓟辽总督吴阿衡战死……”蓦地瞥见杨嗣昌,忙道:“杨大人也在?难怪到处找不到……” 朱由检顿时浑身冰冷,用手指隔空点着刘芳亮的脑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嗣昌克制着心中的震惊,悄声道:“刘大人,前期为何没有讯息……这讯息也来得太迟了……” 朱由检听到,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杨爱卿、刘爱卿,正好你们都在,你们说说,该如何应付鞑子?” 刘芳亮一向主官礼部,对军事并不擅长,再说,有皇上面前的红人杨嗣昌在,他才懒得惹火烧身,便闭口不言。 杨嗣昌抵不过,便道:“皇上,蓟辽总督吴阿衡战死,前方缺乏统一的指挥,为今之计,朝廷一方面诏令各地兵马勤王,同时尽快选出督师之人,统一指挥亲王的兵马……” “对,对,赶紧选出督师之人,”朱由检急道:“卢象升不是很能打吗?杨爱卿、刘爱卿,速速传旨,让卢象升总督各路勤王的兵马……” “皇上,”杨嗣昌急道:“今年六月,卢象升回乡守孝,此时的宣大总督是陈新甲……” 朱由检挥着手道:“那就让陈新甲暂时顶着,立即传旨,夺情,让卢象升快马赶赴京师……” “臣遵旨,”杨嗣昌看了眼刘宇亮,道:“臣立即回兵部,让卢象升立即赴京!” 刘宇亮忙道:“传诏卢象升的事,由臣回内阁拟旨吧,皇上还是听听杨大人如何退敌吧!” 朱由检是真急了,“刘爱卿快去,用快马,一刻也不能耽搁!” “臣遵旨!”刘宇亮向朱由检行了一礼,丢下塘报,起身急匆匆去了。 杨嗣昌看着远去的刘宇亮,心中一阵恶心,关键的时候,就知道逃避,亏你顶着内阁首辅的身份…… 第673章 只要女人 杨嗣昌见刘宇亮去得远了,知道自己不站出来,事情无法了结,便将塘报扫了一遍,主动道:“皇上,此时该调何处兵马勤王?” “辽东,”朱由检道:“辽东的兵马对付鞑子有经验!” “皇上,不可呀,”杨嗣昌双手将塘报奉给朱由检,“塘报上说,除了多尔衮、岳托两路兵马叩关,皇太极与多铎亲率重兵,正在猛攻锦州,辽东的兵马不能调回来……” 朱由检瞪了杨嗣昌一眼,接过塘报,仔细看了,顿时紧皱眉头,“鞑子如何有许多兵马?” “皇上,既然皇太极在攻击锦州,即便加上蒙古骑兵,多尔衮、岳托的军队,不会太多……” “鞑子在辽东,只是佯攻,可以抽调部分关宁骑兵,”朱由检心中稍安,道:“熊文灿新败,军士无战心,那就从陕西调洪承畴、孙传庭勤王!” “皇上,不可……”杨嗣昌急道:“四川贼人尚未绝种,承畴、传庭宜留彼处镇压。 更新最快”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流寇?难道京师不要了?”朱由检冷冷地道:“你是兵部尚书,你说说,除了陕西,还有何处有重兵可调?” “皇上……”杨嗣昌顿时语塞,一时之间,实在无兵可调,湖广、河南流寇未绝,山西的兵马,原本就算在勤王之列……但他还是担心四川的天命军东进,便道:“皇上一定要从山西调兵,承畴、传庭可调一人,留下一人,至少阻止贼人东进!” “到了这个时候,你的心中还想着贼人……”朱由检冷哼一声,道:“彝宪,拟旨,传洪承畴、孙传庭立即入京勤王!” “是,皇上!”张彝宪也不看杨嗣昌,自顾拟旨去了。 杨嗣昌心中滴血,鞑子不过掳掠些财物,天命军才是朝廷的大患呀!但皇上已经决定了,自己再要反对,万一京师附近生灵涂炭,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不,鞑子已经进入京师附近,生灵涂炭不可避免…… 他不敢再据理力争,而是道:“皇上,如果此时与皇太极议和……鞑子或许会早些退兵,双方也许不用兵戎相见……” “现在议和?”朱由检沉思片刻,道:“皇太极远在锦州,一时半会如何解得京师周围的战乱?还是先驱赶鞑子为上,将来即便要议和,鞑子也不敢轻视大明上国!” 杨嗣昌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方道:“皇上,入关的鞑子将领,多尔衮是皇太极的亲弟弟,是鞑子的睿亲王,岳托是多尔衮的亲侄子,是鞑子的克勤郡王……” “你是让朕与鞑子的王爷们议和?”朱由检大怒,“建州女真,原本便是大明的臣民,朕着人与皇太极议和,已是自降身份,现在还要与什么睿亲王议和……” “皇上说得是……”杨嗣昌还不死心,便道:“这件事情,交给臣下吧,臣下会根据战场的情势,斟酌行事……” 朱由检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道:“文弱先下去吧,朕还有许多奏章要批阅!” “臣告退!”杨嗣昌默默地退出西暖阁,出了宫门,刚才回身看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摇着头,快步离开了。 朱由检重新坐到御案前,操起奏章,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他闭上双目,靠在椅背上,双手抱着后脑……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睁开双目,见身侧立着小太监张殷,便随口道:“现在什么时间了?” “皇上,现在已经是酉时中了,外面都黑了,”张殷躬下身,小心地道:“皇上要不要晚膳……” 朱由检摇摇头,他连平日必不可少的奏章,都是无心思批阅,哪还有胃口用膳? 张殷看着皇上如此,心中一酸,带着哭腔道:“皇上,要不起来走走吧?” 走走?朱由检心中一动,既然无心批阅奏章,何不起来走走?他点点头,道:“张殷,点灯,咱们出去走走,也许走累了,朕就有胃口了!”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稍顷,张殷带回一名年长的宫女,两人掌着灯笼,引着朱由检出了乾清宫,他以为朱由检要去后宫散心,便主动向左拐。 朱由检咳嗽一声,微微摇头,宫女立即白了张殷一眼,抢过灯笼,却是拐向右侧。 张殷以为朱由检要出宫,不觉吓了一跳,暗中责怪自己多事,皇上要是连夜出宫,明日大臣们追究起来,自己的的脑袋还有吗? 但皇上今晚的心情肯定不好,他又不敢劝,只得随着宫女,一步步向前挨。 行到中极殿,宫女放缓脚步,回身看了一眼,朱由检将手向左边一直,张殷顿时明白了,心中大骂自己糊涂,若不是叫了宫女陪同,今晚又要挨骂…… 三人默不作声,不一会儿便来到勖勤宫前的丽园门,张殷回身一看,见朱由检默默点头,忙蹩上前去,小心地敲门。 宫女小汝隔着宫门,不耐烦地道:“这么晚了,谁在敲门?” 张殷帖着宫门,小声说了几句,小汝大惊,忙轻手轻脚打开宫门,放太监宫女进去,看到最后面的朱由检,就要下拜。 朱由检摆摆手,又用手一指宫门,小汝会意,忙插上暗闩,然后小跑着回来,接过灯笼,替朱由检引路。 张嫣正在寝宫让宫女按摩,听到小汝传言,慌忙迎了出来,“妾身叩见皇上!” “嫣儿不用多礼,快快起身!”朱由检用双手将张嫣扶起,“嫣儿休息了吗?” “还没有,还没有,太早了睡不熟……”张嫣给朱由检让座,想到小汝的传言,便笑道:“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这……朕没有胃口……” “皇上是朝臣和万民的表率,岂能不用晚膳?”张嫣略一思索,道:“皇上不用晚膳,后宫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可是,在勖勤宫晚膳,实在不成体统,若是让朝臣们知晓……要不,皇上先去晚膳,臣妾这里等着皇上回来,宫门不闭……” “怕什么?朕今日心烦,就在勖勤宫晚膳!”朱由检向张殷一挥手,“去将晚膳传过来!” “奴婢遵旨!”张殷行了礼,慌忙下去了。 张嫣洁白的面上一红,低下头去,瞥见宫女还在身边,估摸着至少二十了,便挥了挥手,让她下去,却是在朱由检的身边坐下,“皇上晚上出行,怎的只有一名宫女?她的年龄,怕不下二十吧?” 朱由检点点头,顺便抓住张嫣的一双嫩手,双目定在张嫣的脸上,却是不说话。 张嫣稍稍抽动了一下,估计难以抽托,便任由他握着,羞红着脸道:“皇上,要不从民间征召一批宫女,今年河南、山东大旱,将她们招进宫,也是给她们一路生路!” “朕实在是养不活他们呀,”朱由检苦笑着摇头,在张嫣的双手上摩挲着,“不瞒嫣儿,现在国库存银,很少超过万两。” “皇上……”张嫣而已知道国库空虚,这些年一直在打仗,国库不空虚才怪,可是她没行到,国库竟然空虚到如此境地,便试探着道:“皇上,万历爷不是留下……实在不行,先取出一些……” “绝对不行!”朱由检像是猫尾巴着了火,身子一震,不知不觉松开张嫣的双手,“万历爷有旨,非到山穷水尽、生死存亡时刻,不得动用存银!” “好,不动,不动,”张嫣轻拍着朱由检的胸口,又从上至下抚了抚,“知道皇上是好皇上,一向勤俭,可是,皇上也不能太苦了自己……” “朕苦点没什么,只要大明江山千秋万世!”朱由检将手臂搭在张嫣的肩上,讪讪一笑。 “皇上……”张嫣握住朱由检的手,想要推开,心中却又不忍,结果变成主动投桃报李了。 朱由检反手一抄,重新握住张嫣的手,将脑袋凑过去,贴着她的耳朵道:“只要能与嫣儿在一起,朕一点也不觉得苦……” 张嫣抬起头,看了朱由检一眼,轻轻叹口气,道:“妾身有什么好?皇上先用了晚膳,妾身再伺候……” 朱由检笑道:“入了勖勤宫,朕的食欲便大增……那个张殷呢?怎的还不回来……” …………………………………………………… 李自成听到鞑子再次入塞的讯息,气得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桌,又拔出随身携带的腰刀,将行军大帐砍出无数的窟窿。 明军不是有两百军队吗?连京师都守不住……蓟辽总督呢?宣大总督呢?一个个该当满门抄斩,打入十八层地狱! 鞑子入塞,高官们有京师的高墙护卫,自然不会有损失,可城外的百姓呢?大明的朝堂上,有谁会在乎他们卑贱的生命? 守住山海关有什么用?皇太极如果是汉人,早就南北夹击,拿下山海关了,看看朱由检还能在紫禁城坐得稳? 何小米见大都督恼怒,不敢来劝,只得去请了李绩过来。 李绩也不知何事,假装有事汇报,入了大帐,见到狼藉的大帐,忙道:“大都督,发生了什么事?” 李自成也不答应,却是冲着何小米道:“小米,给虎骑兵和狼骑兵传令,不用盯着固原了,给我拿下后套,就在此驻扎,这一次,天命军都督府不要牛羊、战马,只要女人,年轻的蒙古女人!” 第674章 皈依天主教 第675章 改土归流 李自成告诉战俘们,他们这三千多人,想要活命,除了参加一年的劳役之外,还必须皈依天主,学会祷告词《我们在天上的父》! “天主是什么?” “我们为什么要皈依天主?” “我们只相信佛祖……” …… 李自成知道,这些士兵并非僧人,不会是虔诚的佛教徒,他们相信佛祖,只不过是自己给了他们一份活下去的希望,自己才是他们心中的佛祖! 他没有作答,却是沉声道:“你们都是战俘,在天命军能面前,没有军官与士兵之分,你们将按照军队的编制,分为三个千户,我会从你们当中确定三名千户官,此外,还有百户官、小旗官!” “……” 李自成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千户官不用从事劳役,只需监督自己的属下即可,每月还有半两银子的酬劳!” “啊……” “不用劳役?还有银子?” “谁都可以担任千户官吗?” …… 李自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不信了,在利益面前,战俘们会不动心?而这些优惠的条件,对天命军来说,基本上没有损失。 更新最快 “本都督刚才已经说了,你们每个人都是一样,原先的身份一律作废,谁都可以竞争千户官之职,但千户官只有三人,还有百户官和小旗官,虽然都需要参加劳役,但百户官在四个月之后,小旗官在八个月之后,都可以领取酬劳,每月半两!” “百户官和小旗官的数量更多!” “我要竞争百户官!” “要怎样才能成为百户官、千户官?” …… 李自成这才露出一丝笑意,他摆摆手,让战俘们安静下来,“选拔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皈依天主,”他顿了一顿,又道:“你们将沿着水路去重庆府,一路之上,你们无所事事,可以背诵祷告词,在重庆登陆的时候,我会亲自考察,祷告词背诵最熟练的三人,就是千户官,以下分别是百户官、小旗官!” “就这么简单?”战俘中有人小声道:“大都督不会骗我们吧?” 何小米把眼一瞪,右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怒喝道:“大都督何等身份,岂会欺骗尔等?再要胡言乱语,小心你的脑袋!” 战俘们受了惊吓,都是鸦雀无声。 “本都督若是言而无信,岂能统帅万军?”李自成缓缓道:“你们和本都督非亲非故,难道本都督还要特别照顾谁人不成?” 迟疑了一会,有人小声道:“可是,我们并没有什么祷告词……” “没关系,等你们上了船,水军兄弟们自然会教你们祷告词,”李自成沉声道:“机会只有一次,你们好好把握了!” 这些战俘,反正需要人管理,谁当千户官、百户官、小旗官,对自己来说,都是一样,只要他们能传承天主的福音就行,能率先背熟祷告词的,说明他的脑子好使,重用他也不为过。 李自成将战俘们交给水军运输,自己却是带着亲兵们骑着马西行,他并没有去重庆府,而是在江南的巴县等着战俘们,巴县是官道的起点,他们将从此南下。 数日后,战俘们终于在巴县登陆,当晚在巴县城内扎了营,李自成先是进行海选,凡是不能完整背诵祷告词的,直接淘汰,剩下的也就不到一千人。 李自成将这些人随机分做两份,两人一组,直接对决,如果两人都没有错字,便比较时间的长短,时间长者淘汰。 如此反复,直到亥时,终于决出前三名:黄俊辉、苏代亮、占立刚。 李自成当即任命他们为第一、第二、第三千户官,所有的战俘进行编组,归入这三人的名下,又根据刚才的测试结果,确定了百户官、小旗官。 战俘们随着各自的百户官、小旗官前去休息,李自成单独召见黄俊辉、苏代亮、占立刚,方才知晓,黄俊辉、苏代亮都是世袭百户官,识得几个字,所以背诵比别人快,而占立刚则是纯粹的士兵,一个字都不识,只是脑子比较灵活。 李自成心中一动,这样的三个人将来可能有用…… 翌日天明,李自成押着战俘,从巴县南下,其实要想拓宽道路道路,完全可以从巴县开始,将来在长江上修筑一座水泥桥,就可以实现与重庆的陆上互通。 但李自成想要去南面看看,马祥麟、秦拱明正在南方镇压土司,如果成功了,根据播州宣慰司附近的状况,从南向北,也可以从南面开始修路,顺便实地看看全程路况。 从巴山向南,很快便进入綦江沿岸,沿着綦江,上溯至源头,已经是播州宣慰司的地界了,却没有见到白杆兵,派出游骑打听,方才知道马祥麟和秦拱明都去了最南方。 李自成觉得奇怪,既然播州宣慰司的北部已经拿下来了,为何不留下士兵驻守?万一他们叛乱,白杆兵岂不是孤军深入,陷入土司的包围之中? 幸好一路之上,并没有土司的军队,过了娄山关,方才遇上白杆兵的后队,秦拱明将李自成接入大营内,“大都督,参将大人去了播州!” 李自成并没有落座,而是淡淡一笑,道:“拱明,说说看,播州现在是什么情形?” 秦拱明躬身道:“回大都督,我们已经拿下了播州,连遵义县也拿下了,现在正在围剿绥阳、仁怀两县!” “遵义?”李自成心中一动,后世的中央之国,那是一个举国皆知的地名,不过,遵义似乎在贵州吧,怎会来了四川?“遵义不是在贵州吗,马祥麟已经进兵贵州了?” “贵州?”秦拱明一愣,随即道:“大都督,遵义不在贵州,更南面的平越军民府才属于贵州!” “平越军民府?”李自成越发不明白了,“平越军民府与播州有隶属关系吗?” “啊……大都督,是这样的……”秦拱明解释了好一会,李自成方才弄明白了,播州宣慰司原本属于四川,万历年间,播州宣慰使杨应龙领头作乱,被朝廷镇压,为免以后再发生作乱的事,朝廷将播州宣慰司分为遵义、平越两个军民府。 遵义军民府属于四川布政司,平越军民府属于贵州布政司。 随后,四川、贵州两省,又根据朝廷的旨意,对遵义、平越军民府实行“改土归流”,取消土官独大的局面,改为朝廷派出的流官主政,而土官只能处于从属地位。 遵义、平越军民府内,重新设置府县,其中遵义军民府设置一府(遵义府)、一州(真安)、四县(遵义、桐梓、绥阳、仁怀);平越军民府设置一州(平越)、三县(余庆、湄潭、瓮安),以乌江关为界,关内属于遵义,关外属于平越,分属四川、贵州两省。 朝廷对新设的遵义府,实行“里甲制度”,每十户为“一甲”,设甲首一名,每一百一十户为“一里”,设里长一名,协助朝廷在当地征税…… 李自成大吃一惊,原来朝廷已经对播州改土归流了,还发生了这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照此看来,现在的播州,已经是大明的熟地了,“拱明,那你们现在要面对的,究竟是土司的军队,还是朝廷的军队?” “回大都督,是朝廷的军队,”秦拱明躬身道:“土司的军队基本解散,即便那些曾经帮助朝廷戡乱的土司,虽然保住了土地,但他们也需要向朝廷纳税,而且,各家留下的土司,只能在各府县担任吏员,并不是主官……” 原来是这样……李自成心情大好,看来,朝廷还是帮了忙,在当地百姓眼中,朝廷与天命军,都是外来的征服者,两相比较,只要天命军的政策比朝廷的优惠,就有可能抓住当地百姓的心…… 李自成让秦拱明展开最新的行军地图,果然如他所说,现在的播州,只剩下乌江以北的大半土地,除了真安州孤悬在东北,遵义、桐梓、绥阳、仁怀四县,环绕在遵义府的南北东西,当初的设置者的确有些眼光! 遵义府应该属于四川还是贵州,已经不重要了,在朝廷实行改土归流的基础上,先按照天命都督府的规矩办事,将来无论是属于四川还是贵州,都是一块熟地。 李自成唯一的担心,便是地形,后世说到贵州,那是“天无三日晴,地五三尺平”, “拱明,遵义府周围,百姓从事农耕吗?有足够的农田吗?” “回大都督,属下也不十分清楚,”秦拱明最关心,乃是军事上的胜负,对于民政,他并不甚在意,“不过,属下曾听说,遵义附近,原先有五十四里,百姓都是从事耕作,并且向大明朝廷缴纳赋税……” “五十四里?”李自成瞬间就明白了,这个“里”不是路程,而是百姓的户数,按照“一里”有一百一十户的标准,五十四里就是接近六千户,人口至少达到三四万人。 这样的人口数量,在京师、江南这样的平原地带,也许就是县城甚至小镇的水平,但在大娄山的深处,应该是十分可观了,难怪遵义军民所被设置为遵义府! 有了如此独天独厚的条件,李自成自然不肯放过,他已经决定了,以遵义府为起点,加速当地的汉化。 第676章 遵义知府 朝廷已经在遵义府实行了改土归流,但在李自成的眼中,这还远远不够,最多只是初步破坏了土司制度,但仍有许多土司在府县任职,继续掌控大量的耕地。 更新最快 土司也是人,不一定非得杀了,也可以在府县任职,关键是要遵守天命都督府的律法! 天命都督府汉化西宁、兰州的时候,无论动用什么手段,最终的目标,都是“入汉籍、奉天主”,为此还专门着人制定了《推恩律》。 李自成又仔细将遵义府的地图看了一遍,遵义府以及南面的遵义县、北面的桐梓县,都在官道上,只有绥阳、仁怀两县,分居于遵义府的东西两侧。 遵义府以及遵义府的核心区,位于大娄山以南,与四川省之间,只有一条官道,如果不能拓展这条官道,加强与四川核心区的联络,加强与外界的联系,土司的后人迟早还会生出叛乱。 李自成从行军图上看到,这条官道一直向南延伸,从乌江关切入贵州省,他思索片刻,贵州不在天命都督府的掌控之下,天命军暂时也没有南下贵州的打算,便将官道修筑至遵义县为止,遵义县至乌江关一带,暂时不用拓展。 听了秦拱明的一番叙说,李自成的脑中生出无数的念想,原先的计划做了许多调整。 原本只是要拓宽官道,便于大军、车马通行,但遵义府自身能缴纳一定的赋税,既然要将遵义府纳入四川,那就彻底些,将官扩建为平坦的水泥大道,如果地理条件允许,还要延伸至绥阳、仁怀两县,甚至人口比较集中的大镇,具体如何,要待察看了地形之后再说。 但修路法子,是要做一些改变了,不能仅仅依赖三千战俘,要让附近的百姓参与进来…… 李自成先是给汤若望传讯,让他派出少量的技术工人,包括修筑水泥路和生产水泥,立即赶赴遵义。 现在的天命军都督属下,有专门的修桥筑路队,还有一大批随着修桥筑路队就近生产水泥的技术人员,抽调少量人手,不会影响汤若望修筑蜀道。 李自成将战俘交给秦拱明,让秦拱明监督他们拓宽官道,从娄山关开始,先拓宽娄山关至遵义府这一段,拓宽道路、夯实地基,等到生产出水泥的时候,再浇筑水泥大道。 临走之前,李自成对着秦拱明耳语几句。 秦拱明顿时目瞪口呆,“大都督,战俘们若是吃了剩饭,很有可能生病,无法从事劳作……”他实在不明白,既然大都督让战俘们吃饱,为何又要将白米饭煮熟后,晾干、变酸、变硬,方才让战俘们吃,难道这样能节约粮食吗? “也不是永远这样,”李自成心中有愧,但为了在战俘中传扬天主,他实在没有好办法,“以小旗为单位,单独核算,哪个小旗的战俘,全部背出祷告词,就能吃上正常的白米饭,”顿了一顿,又道:“他们已经背得差不多了,只要稍稍加把力,不许多久,就能完成任务!” 他暗自叹息,这种虐待战俘的黑锅,只能让秦拱明去背了…… “属下明白了,”秦拱明道:“若是哪个小旗,有个别笨蛋……” “规则必须如此,同一个小旗的人,要想吃上热腾腾的白米饭,只能去帮助自己的同伴,”李自成淡淡地道:“如果所有的战俘都被背出祷告词,你再告诉他们,如果哪个小旗每日都能在饭前向天主祷告感恩,以后就会有肉吃!” “啊……”秦拱明一惊,战俘还会有肉吃?难道他们还能和天命军的士兵一样待遇?思索片刻,似乎明白了,“大都督,是要让战俘们从内心信奉天主,对天主感恩?”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李自成微微一笑,道:“战俘们来自湖广,以前无法体味天主的厚恩,只能如此了……” 秦拱明心中一动,道:“大都督,第八营第一团,尚有不少士兵并非天主的信徒,要不要……” 主动送上门来,李自成岂有不纳之理?他点点头的,道:“天命都督府的属地上,除了新近征服的四川,几乎所有的百姓、士兵,都是天主的信徒,第八营第一团的事……拱明斟酌处置,以引导为主,不要用强,”想到第八营第一团将驻扎在遵义府,士兵们如果都入教,将来可以正面影响当地的百姓,便道:“等我从遵义回来,便会加快筑路的速度,凡是‘入汉籍、奉天主’的人,经过我们的甄别,可以吸收过来修路,天命都督府会发给他们酬劳……” “属下明白了,”秦拱明道:“士兵们都已入了汉籍,属下会让他们尽快‘奉天主’……” 李自成点点头,又拍拍秦拱明的膀子,“拱明,娄山关的事,我就交给你了!” “大都督放心,属下绝对不敢懈怠,误了筑路的大事!”秦拱明昂首挺胸,向李自成行了军礼。 李自成离开娄山关,带着亲兵,一路南下,直奔遵义府。 他的亲兵已经扩充到一个千户,但亲兵们都有战马,在官道上行军,比步兵和普通百姓迅疾多了,百里的路程,不过一日时间,便赶到遵义府。 马祥麟并不在遵义,他带着士兵去仁怀县。 李自成入城后,并不着急寻找马祥麟,而是在城内转了一圈,发现府城并不大,周长不过七八里,除了原先的知府衙门、军民所营房,只有零星的民房,和一个小型的市集,比四川的小县城都不如。 估计是人口少,市区的功能不全,李自成也没在意,但听留守的白杆兵说,知府孔兰川被俘,顿时大喜。 马祥麟拿下了遵义府,天命军肯定要直接接受,还是一府数县的行政规划,知县的人选,李自成的心中已有定夺,但知府做为遵义府的最高文官,却是没有着落。 李自成可以向郭世俊去要,郭世俊主政四川一年多了,肯定储备了不少文官,但天命军这次突然对川南、川西进行大规模的汉化,需要大量的文官,郭世俊恐怕也会头疼,能省一人算一人,先看看大明的这位知府再说。 他思索片刻,便在府衙召见了孔兰川。 两名白杆兵一左一右,将孔兰川推过来,面见李自成,李自成见孔兰川双手被缚,便让白杆兵给孔兰川松绑,又让他们出去。 孔兰川看着自己原先的位置被人占据,敢怒不敢言,只是揉着酸麻的双臂,一面用余光扫视着端坐大堂的人。 李自成也是打量着孔兰川,见他眉目端正,双目中隐隐有怨怒之气,心中倒是留下不错的印象,又见他年龄不过三十出头、四十不到,更是有了一份好感,遂淡淡地道:“你就是原先的遵义政府孔兰川?” “正是本官!”孔兰川直视着李自成,“你是天命军的什么人?” “大胆!”何小米喝道:“敢对大都督无礼,你是不想活了?” “大都督?”孔兰川紧皱眉头,仔细打量着李自成,但从李自成的脸上,只看到平淡,既没有他所希望的那种恐惧,也没有他最害怕的暴戾之气,良久,却是摇摇头,“大都督如此年轻,却为何走上不归路?” 何小米大怒,拔出腰刀,在孔兰川的眼前一晃,“已经成了战俘,还敢胡言乱语?真是不知道死字如何写的……” “小米!”李自成轻轻喝了一声,用目光示意他推开,却是向着孔兰川道:“孔大人说说看,为何是一条不归路?” 孔兰川拍着衣袖,倒背着双手,道:“朝廷有百万大军,大都督不思报国,却与朝廷做对……一旦朝廷的大军到来,难道不是一条不归路?” “一旦朝廷的大军到来,的确是一条不归路,朝廷大军的不归路!”李自成含笑道:“我就当孔大人看清了天命军的实力!” “你……”孔兰川心中一阵鄙视,这个年轻的大都督,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将朝廷的大军视若无物,他吞了口吐沫,缓声道:“大都督可知,遵义府原先便是播州宣慰司,因为土司杨化龙带领江外五司作乱,朝廷天威震怒,大军一到,作乱者都被腰斩,对播州宣慰司改土归流,始有今日之遵义府……” “我可以理解为,孔大人是对我的告诫,让我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是吧?”李自成轻笑,“不知孔大人是否听说过,朝廷着洪承畴、孙传庭、傅宗龙、熊文灿四路大军攻打天命军的属地,结果四路大军兵败而逃的事?” “啊……竟然有这种事?”这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孔兰川的确不知道,他仔细打量着上座的李自成,还是那般云淡风轻,既没有年少轻狂,也没有对朝廷大军的任何敬畏,从那张略显年轻的脸上,几乎什么也看不出,他嘟囔着道:“大都督,天命军难道不是……” “孔大人想说的,可是流寇?”李自成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道:“天命军占据四川,已经一年多,这些你该听说了,便是占据了遵义府,又何曾抢夺百姓与富商大户的财物?或许你不知道,既然来到遵义府,天命军便不打算离开了!” 不打算离开?孔兰川心中一动,难道天命军要割据四川?他再次打量着李自成,却依然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便道:“大都督意欲何为?” “天命军的目标,实在是一个很长远的目标,不说也罢,”李自成道:“我现在的目标,便是请孔大人重新出任遵义知府,如何?” 第677章 要挟 重新出任遵义知府,内中隐含的意思,孔兰川立时就明白了,这个大都督,显然是要拉自己下水! 孔兰川的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还是决定拒绝。 更新最快 拒绝了这位大都督,自己可能会死,如果选择重新上任,倒是可以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但最终……最终不仅是死,而且还会身败名裂,给家人和祖宗蒙羞! 两害相权取其轻,死就死了,至少是为朝廷殉城,史书上也会留下一笔:遵义城破,孔兰川不肯事贼,被贼杀害…… 他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大都督,在下恕难从命!” “孔大人这么快就决定了?”李自成脸上含着笑,内心却是惊讶,这些文官,难道不怕死吗?“孔大人要不要在考虑考虑?” “不用了,”孔兰川的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在下绝不以身事贼!” 这就是**裸的谩骂了,孔兰川说完之后,便是闭上双目,一心等死。 何小米欲待拔刀,便李自成伸手止住,李自成的脸上,少有地生出一丝快意,这样的官员,收服起来难,一旦真正收复,可以放心使用! 他盯着孔兰川的脸,想要寻找他心中最为柔软的部分,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或许他真的预备以死殉国,难道就没有什么让他留念的东西? 李自成试探着道:“孔大人,你拒绝了我的好意,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孔兰川将双目张开一道隙缝,道:“知道,大不了一个‘死’字,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未来的史书上,会给我留下一笔……” 史书?李自成心中一动,思索片刻,还是机会不大,便淡淡笑道:“除了死,孔大人就没想到,我还可以做些别的?比如,我放出风去,告诉别人,孔大人以身事贼,贼却看不上孔大人,结果给‘咔嚓’了……” “你……你卑鄙……”孔兰川忽地睁大双目,怒视着李自成,良久却道:“公道自在人心,谁也篡改不了历史!” “人心是什么?”李自成道:“如果我将遵义府的所有官员都杀了,还有谁能知道真相?所有的真相,还不是我说了算?” “你将官员们都是杀害了……真是屠夫……”孔兰川忽地用手指着李自成的鼻子,道:“朝廷为了平复播州叛乱,不惜动用十万大军……本地汉人极少,朝廷不让他们回去,就是让他们子子孙孙在本地扎根……” 李自成终于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心中不觉暗喜,面上却还保持着平静,“播州的叛乱,朝廷用了十万大军?哈哈,孔大人可知道,我拿下遵义府,用了多少士兵?” “如今的播州,已经分为遵义军民府和平越军民府,”孔兰川在心中盘算了片刻,道:“想要拿下整个遵义,至少也要三五万士兵!” “三五万?”李自成笑道:“五千,拿下遵义府,我只用了五千士兵!” “五千?”孔兰川的双目,霎时瞪得滚圆,“土人全民皆兵,又仗着山高林密,你只用了五千士兵……” 李自成自然不会告诉孔兰川,天命军使用的,都是白杆兵,同样适合山地作战,又是作战经验丰富的正规军队,话锋一转,淡淡地道:“不说这了,我只是告诉孔大人,若是孔大人不愿就任知府,我不但要杀死原先的府县官员,就连俘获的三千士兵,也会一并杀了,免得浪费粮食!” “你……”孔兰川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用手颤抖着指向李自成,过来好一会,咳嗽一声,方道:“你是朝廷的罪人,朝廷动用十万士兵,花了大把的银子,方才改土归流……” “山民不服教化,改土归流,的确不容易,”李自成淡淡地道:“那依孔大人,要想将遵义归为熟地,究竟要怎样……” 孔兰川道:“遵义府的土人,初步接受了朝廷,随着流官逐渐掌控了府县,只要保持适当的驻军,不出百年,自然归为熟地……” “百年?”李自成摇摇头,即便不使用非常手段,有个三代人,六十年足矣,他摇摇头,“百年太久了,我们都等不到那一日!” “这是长久之计,今日之人,岂能看到……”孔兰川忽地觉得不对,遂闭了口,怔怔地望着李自成,良久,脸上转为愤怒,却是不再言语。 李自成一扬脖子,道:“好,不说这了,既然孔兰川不肯就任知府,想必其余的官员、士兵,也和孔大人,有着自己的骨气,小米,传令,将所有的战俘杀了,免得浪费粮食!” “是,大都督!”何小米对这些战俘,的确没有什么感情,既然与天命军做对,的确该杀,他答应一声,立即往外走。 “且慢……”孔兰川大惊,这个大都督,怎的说杀就杀?这是流寇…… “孔大人还有什么高见?”李自成淡笑。 “大都督,”孔兰川无奈,被迫恬着脸,拱着双手道:“大都督能否给这些汉人一条生路?他们都是爹娘养的……” “奥?”李自成道:“孔大人有什么说法?” “大都督,”孔兰川见李自成没有着怒,遂大着胆子道:“遵义府百姓不多,大都督能否让他们归为百姓,也好为天命军生产粮食?”他心中却是想到:一旦朝廷大军回来,这些官员、士兵,立即就可以恢复原来的身份…… 李自成冷笑道:“孔大人是说,将将他们留下来,将来再与天命军做对?” 孔兰川忙道:“只要大都督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必定不会与大都督做对……” “何以见得?”李自成冷声道:“孔大人能够保证?奥,孔大人一会也要被杀,到时候可是不用承担任何罪责……” 孔兰川迟疑半响,终于道:“如果在下留下来,大都督肯放了这些人马?” 李自成心中暗笑,脸上却还保留着一时怒色,“如果孔大人同意就职,他们肯为天命军效力,我自然可以释放他们!” 孔兰川长叹了一口气,道:“只要大都督放下屠刀,在下愿意为天命军效力,不过,在下无法就任知府,愿为一书吏……” “为何?”李自成不解,这有区别吗?既然已经事贼,名节没了,还在乎身份的高低? 孔兰川弯下腰身,躬着双手道:“不瞒大都督,在下能耐有限,实在难以胜任知府一职……” 李自成觉得有些怪异,“学而优则仕”,能读好书的,从来没听说谁承认自己不会为官,哪怕不熟悉官场的潜规则,实在混不开,也可以谋一闲职…… 难道这遵义府,山民不服教化,特别难管理吗? 他让何小米给孔兰川赐了座,方道:“孔大人的意思,遵义府的土司,依然有很大的影响力?他们会阻碍官府执法吗?” “回大都督,原先的土司制度,还留着不少尾巴……各府县虽然都有由流官主政,但吏员多是土官担任,”孔兰川抹了把头上的汗珠,继续道:“遵义府周围,除了北方是重庆府的属地,汉人居多……” 李自成点点头,让孔兰川继续说下去,他既然担任知府,必定对遵义府及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 “南面的平越军民府,就是以往叛乱的中心,东面是湖广诸土司,”孔兰川的脸上,现出一丝无奈,“西面是永宁宣抚司,西南是水西宣慰司,曾于天启年间作乱,直至崇祯年间,叛乱方才最终平息……” “永宁宣抚司、水西宣慰司叛乱,朝廷就这么算了?”李自成倒是希望,朝廷也能像播州宣慰司那样,就此废除土司。 “朝廷打一个,拉一个,”孔兰川道:“奢崇明是叛乱的主犯,永宁宣抚司被撤销,设立永宁府;水西安邦彦是从犯,兼安邦彦并非宣慰使,年幼的宣慰使安位得以沿袭……” 原来永宁宣抚司已经被撤销了!李自成大喜,倒是省却了自己不少事,不过,这行军地图应该要修改了…… 他看着孔兰川道:“既然土司制度逐渐瓦解,孔大人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残余的土司们还会暗中作乱不成?” “那倒没有,至少在下没有发现蛛丝马脚,”孔兰川道:“可是,残余的土司宗族,与周边的土司,常常通过婚姻,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势力不容小觑,稍有风吹草动,极有可能死灰复燃……” “土司的事,孔大人不用担心,”李自成心道,天命都督府对于取消土司、实行汉化的事,已经积累了数年的经验,还有一部专门的的律法《推恩律》,“孔大人要做的,只是加速遵义府的汉化,当然,天命都督府会给予你最大的帮助,天命军也会在遵义府驻扎。” “汉化?”孔兰川吃了一惊,“大都督是说,从成都迁入大量的汉人?” “不用,”李自成道:“遵义本地,无论原先是什么人,我都会让他们变成汉人!” “归化?”孔兰川更为吃惊,“大都督,他们若是不肯……” “那可由不得他们,驻扎此地的天命军,并非只是摆设,”李自成冷冷地道:“我会用律法的形式,限制土司宗族之间的通婚,隔绝他们之间的联系,如果有谁违反天命军的律法,那他们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孔兰川见李自成又要制造杀戮,心中不忍,忙道:“大都督,属下还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助归化土司……” 第678章 文斗 “孔大人有什么法子?”李自成面色转换,似乎对面坐着的,已经是新任遵义知府。 更新最快 孔兰川道:“大都督可知道,当地土司的族源?” “族源?”李自成摇摇头,他是第一次进入遵义,连遵义已经立府都不知道,哪知道土司的来源? “大都督,这些土司,原本就是汉人……” 从孔兰川的叙说中,李自成方才知晓,原先的播州宣慰司,以杨姓土司的势力最大,以下还有七姓土司:田、张、袁、卢、谭、罗、吴,但他们的远祖,无一例外,都是来自内地的汉人! 他们都是大唐年间移居播州的边军,后来在此地落地生根,遂成为当地的土司,据传说,大宋年间,六郎杨延昭的儿子杨充广出使播州,与当时播州宣抚使杨昭叙议家谱时,方知同为播公杨端将军之后,便将其子杨贵迁过继给杨昭,后来杨贵迁承嗣杨昭,作了播州宣抚使,播州杨氏中,便有一部分属于杨家将的后人。 其余各姓虽然不如杨家将来头大,但远祖都是大唐年间的各级军官,大唐末年,都已成为当地的土司,大明立国之初,太祖只是顺应局势,为了尽早掌控播州,在这些土司主动归附的时候,虽然做了一些调整,基本上演习了前元的做法,保留了他们的职务和土地。 孔兰川的意思,李自成若是有法子让土司们率先归入汉人,然后在土司们榜样的力量下,带着百姓归化为汉人。 李自成微微皱眉,这些土司既然是汉人,在当地又有非同寻常的影响力,为何忘了自己的祖宗,甘心做为异族? 不对,既然有族谱,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祖宗,只是为了利益,才会热衷于在当地做土司,一旦废除土司,也就废除了他们传承了上千年的特权…… 在大义面前,他们甘心失去特权和利益吗? 李自成摇了摇头,让土司们率先回归汉人的行列,可以做为一直宣传的手段,绝对不会有什么直接的效果,还是要按照天命都督府的方式来处置…… 不过,既然孔兰川能主动提到这些问题,倒是让他十分欣慰。 两人商谈甚久,不知不觉共进了晚餐,还是意犹未尽,孔兰川愉快地接受了遵义知府的职务,从明日开始任职,李自成告诉他,按照天命都督府的法子,最多十年,遵义府就会成为汉地。 新的遵义府,知府、独立审判官、都指挥使三权分立,互不统属。 知府主管一府之民政,下设农业、税务等官员,大小官员都由孔兰川任命,原先的土司,不能担任要职,除非他们入汉籍; 独立审判官由四川省长任命(这一次暂时由大都督府任命),独立行使刑事、民事审判权,知府、都指挥使无权干涉; 都指挥使主管一府之军务,并非战兵序列,主要是为军队提供预备役士兵。 以前的大部分府县中,都没有“都指挥使”一职,因为天命都督府募兵的事,通常由兵事使负责,主要在于甘肃一带,但李自成想要尽早归化遵义府,便预备在适当的时候,从遵义府募兵,所以才设置了都指挥使一职。 孔兰川为了组建新的遵义府,主动要求去劝说被俘的官员,此外,三千战俘,他也会尽力劝说,希望他们为天命都督府效力,至于如何效力,他就管不着了。 李自成已经想好了,这些战俘,不会加入天命军,一年的劳役期,帮着遵义府修路,劳役期满,将归入民籍,在当地娶妻生子,传播汉人的种子。 第二日下午,孔兰川拎着一个包裹,求见李自成。 李自成估计,这半日的时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便在军营内召见了他,“兰川,官员们怎么样了?肯归顺吗?” “回大都督,官员们基本归顺了,”孔兰川却是皱着眉头,道:“大都督,被捕的官员中,也有不少是土司家族,他们不肯入汉籍……” “这些人你不用管,交给我,”李自成笑道:“你立即组建新的遵义府,尽快开始公务。” “是,大都督,”孔兰川道:“三千战俘,属下也是交代妥当,他们都是愿意为大都督效力……” “好,好,”李自成道:“只要他们不是顽固不化,本都督一定会给他们活路,此处的汉人,太过宝贵……” 孔兰川这才放下心来,将包裹打开,道:“大都督,这是遵义府的土地、人口、赋税账册……” 李自成把眼一看,足足十数本,不觉有些头大,道:“兰川,你先口中说说,详细的情形,晚些时候,我再着人详查!” “是,大都督,”孔兰川道:“整个遵义府,共有人口五十四里,合六千余户……耕地二十二万余亩,赋税一万八千余石……不过,这是足额征收的数字!” 李自成先是点头,“五十四里”,与秦拱明所说的数字完全一致,户数略有增加,应该是人口自然增长所致,但听了后面的耕地与赋税,不觉皱了眉头,“孔大人,遵义府的税率是多少?” “回大都督,是十税一,比大明内地略高……” “这不对吧?”李自成道:“赋税是一万八千石,那土地上总的产出,便是十八万石,二十二万亩耕地,难道每亩的产出,还不到一石?” 在他的认识之中,南方的土地,光照比较充分,即便是山地,产出也会远远大于北方,难道是本地缺少淡水? 孔兰川迟疑了一会,终是道:“回大都督,遵义府土地,大约有一半掌握在土司的手中,这些土司曾经帮助朝廷平叛,乃是功臣……所以他们的土地是不用纳税的……” “不用纳税?他们还是土司?”李自成怒道:“这样的遵义府,与原先的播州宣慰司还什么区别?” “大都督……土司一向如此,所以属下说,土司制度虽然明面上废除了,实际上还留着不少尾巴……” “土司是大明的功臣,不是天命都督府的功臣——即便是天命都督府的功臣,该有的奖励一文不会少,但赋税面前,人人平等,”李自成沉声道:“孔大人,你先带着官员们熟悉天命都督府的律法——农业税为十五税一,任何人的土地,都要纳税,便是本都督的土地,也不能例外!” 他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二十二万亩土地,以每亩产出两石计算,便是四十四万石,赋税接近三万石,足够养活七八千人口,六千余战俘,加上各府县的官员,粮食是足够了,一年后战俘归入民籍,不但不用负担,还有可能开垦耕地,增加赋税——养活当地五千驻军应该没有问题……至于没有足额征收的赋税,不是天灾**,便是赋税不公 “大都督降低税率,百姓自然欢迎,但……”孔兰川道:“属下担心土司们会闹事……” “没关系,这段时间,你先带着府里的官员们学习天命都督府的律法,”李自成道“土司的事,交给本都督,本都督就从遵义府直属的耕地开始,让土司们乖乖纳税!” “是,大都督,属下遵命!”孔兰川听说支持去处置最大的难题,心中欢喜,便告辞回去,立即组织官员们学习天命都督府的律法。 李自成带着亲兵们,先是去了关押战俘的军营,勉励几句,将他们按照千户、百户、小旗的编制,重新编队,然后让亲兵向他们宣扬天主…… 最难处置的,就是关押在知府衙门牢狱的八名土司,他们也是所有工作的突破口,李自成决定亲自动手,按照毛太祖的法子,文斗,在减少血腥的前提下,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将这些土司提过来,按照尺寸,给每人都带上了枷锁,然后让白杆兵押着他们在城内游行,另外两名士兵随行,一人执铜锣,一人用当地百姓能听懂的土语沿街叫喊,希望百姓出头,检举他们往日的罪行。 又让白杆兵们在城内放出话语,这些土司,平日都是鱼肉百姓、豪取抢夺、欺行霸市等等,天命军秉承天主的旨意,来解救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只要百姓站出来,检举他们的罪行,天命军必将严惩土司,恢复百姓的合法利益。 一日过去了,当街游行的土司们灰头土脸,疲劳加上羞愧,他们早已收起了往日的气焰,但百姓们并没有出头,似乎只是天命军在唱独角戏。 李自成并不着急,当晚将这八名土司分别关押,逼迫他们交代自己的罪行,在完全交代罪行之前,只有剩饭剩菜,没有清水。 第二日一早,这些土司尚在睡梦中,就被白杆兵踢醒,“快起来,你们这些罪恶滔天的人,还不去向天主谢罪?” “军爷,我们无罪呀……” “无罪?”一名白杆兵抬脚过去,几乎将他踢个跟头,“你们没罪,那倒是军爷我错了?” “军爷,军爷,给口水喝吧,我们已经两日没喝水了……” “不交代罪行,还敢要水喝?滚!” 白杆兵们雄赳赳气昂昂,押着土司,又开始了新一日的游街…… 第679章 公审 遵义城的西南角,是百姓最为集中的地方,他们平日给府衙帮闲,能得到一些微薄的酬劳,但这些收入,并不足以养家糊口,所以,他们家的主要收入,还是依靠城外的耕地。 更新最快 但住在城内,平日与府衙的人打交道,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认识一些达官贵人,家中万一摊上什么事情,能找到熟人帮忙。 就在土司们开始新一日的游行时,他们也急急早餐,预备出城之后,开始新一日的劳作,但府衙的小吏纷纷找上了他们。 大家都是熟人,彼此寒暄几句,小吏们便道:“兄弟这是去哪?去城外干活吗?” “是呀,不去干活,咋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口……哎……” “长吁短叹做啥?难道土地不够吗?” “家中人口多,就守着这几亩薄地,若不是官爷平日照应着,孩子们恐怕连稀饭都没得吃……多谢官爷,我要紧着出城,地里的事……” “别急,兄弟,听说了吗?土司们被抓,听说只要有人检举,都可以退出被他们侵占的土地……” “啊……昨日城中闹得沸沸扬扬,难道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天命军秉承天神,不,他们叫天主,就是来解救百姓的……” “真的?我家土地……是祖上的事……” “能成,他们信奉的天主很厉害,据说祖上的事,也能查清,我看你平日比较勤快,赶着来告诉你,快去……” “多谢官爷,小人这就去……” 半日之间,知府衙门前集中了数十百姓,无一例外,都是诉土司侵占他们的田产,但知府孔兰川告诉他们,这些事不归他管,在府衙偏南,天命都督府有审判官,专门处理这种事情。 人群遂挤向审判官衙门,审判官杜如素对于检举土司的人,倒是十分热情,让他们不要急,排着队一个一个说。 百姓们诉土司侵占田产的事,有近年发生的事,有以前发生的事,甚至发生在这些土司没见过面的祖上身上,杜如素都是一一登记了,告诉他们,天命都督府一定保护他们的合法利益,让他们回去,耐心等待,不能将火气完全撒到土司们身上。 下午,便有苦大仇深、胆子大的百姓,开始向游行的土司们身上扔泥块,见白杆兵没有任何表示,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城内的百姓,基本上都是围着土司们转悠,只要得到机会,便会将泥块、菜叶甚至鸡蛋,向土司们身上扔,发泄他们几辈子的怨恨。 押解土司的白杆兵,基本上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是石块、铁棒等足以致命的伤害,他们基本不管。 待到黄昏时分,八名土司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由于缺少饮用水,他们的嘴唇早已裂开了,有三名土司,回到牢狱,直接就晕倒了。 白杆兵对这些土司,丝毫没有同情,他们也是穷苦人出生,土司加在当地百姓头上的灾难,他们也都遇上过,如果不是军人身份的制约,他们都想上去踢上几脚…… 晕倒的士兵,还是没有清水,只有干硬的剩饭,在交代自己的罪行之前,他们不会有特别的待遇,监牢里没有人道…… 到第三日下午,终于有土司扛不住了,主动要求交代自己的罪行。 杜如素热情地接待了这两名土司,还给每人一小杯白水,让他们润润嗓子,慢慢说…… 到第四日,八名土司中,已经有六名土司交代了自己的罪行,杜如素循循善诱,不仅他们自身,连他们听说过的祖上的事,都被挖出来了。 下午,城内开展了公审大会,由杜如素主持,审判人员拿出一叠厚厚的白纸,当面一一对质,百姓在外围监督。 每念到一项罪名,六名已经交代过自己罪行的土司,都是点头认了,但两名没有交代罪行的人,还是拒不认罪,激起百姓公愤,纷纷涌上前台,将他们打得半死。 杜如素唯恐闹出人命,方才中止了公审,让百姓们尽快回家,该干嘛干嘛,很快便会有结果。 李自成看着杜如素初步审判的结果,不觉大喜,按照百姓的检举和土司们自己交代的罪行,就是将这些土司所有的土地都拿出来,尚不够抵消他们侵占的土地! 罪行轻重、是否冤枉,已经无关紧要,李自成只要一个结果! 他告诉杜如素,对于这八名土司,要根据罪行的轻重、悔改程度、对天命军支持的力度,要做出不同的判决,个别土司,还可以进行拉拢。 判决的结果,并没有及时宣布,杜如素着人在城内外放风:这场天大的官司,百姓基本上打赢了,不久之后,百姓很可能得到他们原先的土地。 李自成将这些事交给杜如素,又与知府孔兰川商量,根据本地农田的产出和生产的难度,每丁的极限是二十五亩,随后便带着三千信奉了天主教的汉人战俘,来到在遵义府与遵义县之间,开始拓宽官道。 城内城外,对于土司的事,穿得沸沸扬扬,但谁也没有准确的讯息,杜如素一直没有当众宣判土司的罪行,而是继续不公开审判着八名土司。 眼下已经到了秋粮的收获季节,这八名被捕的土司,土地上的庄稼都被天命军的士兵收割了,按照以前的约定,租种土地的百姓,还是得到了期望的粮食,其余的粮食,直接入了府库。 遵义府的吏员,在孔兰川的授意下,开始在城内外走街串户,继续搜集土司们的罪行,不知不觉之间,也会向城内熟悉的那些百姓,放出一些讯息,这些讯息集中集中起来,便是一句话:天命都督府代表天主入主遵义,谁能“入汉籍、奉天主”,便能早些拿回属于自己的土地! 这样的议论,又是发酵了数日,最后还是府衙的小吏们发挥了与百姓相熟的优势,住在城内的那些百姓,他们在城外的土地,主要集中于城东的十字坳与城西的肖家坳,这是最靠近府城的两“里”。 百姓们同意“入汉籍、奉天主”后,知府孔兰川重新登记人口,将所有的百姓登记为汉籍,又确定了新的里长,随后重新划分土地,每丁都是二十五亩。 这样的事情传出之后,百姓都是沸腾开了,“每丁二十五亩”,远远超出他们的想想,比他们的期望值高多了…… 但百姓们发现,这些土地,都是天主的赏赐,只有“入汉籍、奉天主”的人,才能得到相应的土地。 遵义府城周围,一共有十六“里”,除了已经划分土地的十字坳与肖家坳,其余十四“里”的百姓,都是将里长家的门槛踩烂了。 百姓们既想得到更多的农田,又不想“入汉籍、奉天主”,里长们只得硬着头皮前往府城,求见知府孔兰川。 孔兰川却是不在府衙,他正在十字坳与肖家坳,一面给百姓发放新的地契,一面宣传天命都督府的律令,其中“十五税一”的税率,最受百姓们的欢迎,这样的税率,不仅低于以前遵义府的税率,比土司时代更是低多了! 百姓们都是感谢孔兰川,但孔兰川一概不接受,让他们去感谢天命都督府的大都督,还有信奉的天主。 但百姓们对天主还是一知半解,并不知道如何感谢,孔兰川建议:百姓每户出一斗粮食,其余的银钱由府衙出,在人口集中的地方,盖一所天主教堂,这样在闲暇的时候,百姓就可以去城内祭拜天主。 一斗粮食,对百姓来说,只属象征意义,这样的事情,十字坳与肖家坳的两位里长,就办得妥妥帖帖,孔兰川则在南城寻到一所闲置的房子,以府衙的名义购买下来,做为遵义府天主教堂。 李自成已经让成都府派出传教的牧师,等牧师到达,天主教堂就将正式对外传教。 就在十四位里长求见知府孔兰川而不得相间的时候,遵义府的独立审判官杜如素终于公开了对八名被俘土司的判决。 这八名土司,根据罪行轻重,以及他们的悔改程度,分为四类:两名拒不交代自己罪行的,抄家;一名罪行特别重的土司,当众斩首,所有土地全部收回,家产罚没一半;三名土司收回所有土地,但保留所有财物,转为商户;两名罪行较轻、认罪态度好的土司,收回绝大部分土地,但保留最基本的生活用地。 于此相对应,百姓只要提供确切的证据,可以无偿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 十四名焦急的里长,听到这样的讯息,顿时喜不自禁,他们拿着杜如素的判决书,终于在府衙门口等到了即将外出的知府孔兰川。 “知府大人,我们是各村的里长……” 孔兰川装模作样片刻,只得皱着眉头,在知府衙门召见了十四位里长,“本府正在安置十字坳与肖家坳的百姓,此刻忙得很,你们有什么话,赶紧说!” “是,知府大人,”一名里长抖抖索索,将杜如素的判决拿出来,“大人,既然府里做出判决,百姓都希望及时拿回属于自己的土地……百姓们有了土地,也好向府里纳税!” “你们都是良民,本府十分欣慰,”孔兰川将判决执行看了一遍,道:“既然是杜大人的判决,本府也得执行……” 里长们大喜,“大人,我们现在就是替百姓拿回属于他们的土地,还有地契……不知道大人啥时有空?” “这是本府份内的事,本府随时有空,本府赶着去十字坳与肖家坳,也是为了百姓,”孔兰川不动声色,却是将手向前一伸,“你们说,土地是百姓的,请拿出证据来,本府一定替百姓们做主!” “啊……”里长们顿时傻眼了,百姓们失去了土地,如果有证据,岂不早就上府县告状了? 他们失去的土地,都是土司购买的,虽然有乘人之危、强买强卖之嫌,但并没有明目张胆的抢夺,岂会给百姓留下不利的证据? 第680章 战与和 第681章 相互推诿 第682章 蒙古女人 十二月初,遵义府与遵义县天旺里之间的数十里官道,已经完成了水泥大道的浇筑,但北面的娄山关与遵义府之间,管道尚未扩展完毕,筑路队转而兵分两路,一路从北方的永安里开始向西,朝大溪里开始浇筑,另外一路,则是从遵义县开始,沿着东南方向,向通平里、平水里浇筑。 更新最快 这些道路,短的不过十里,最长的也不过二三十里,不过旬月时间,遵义县的十三里,全部通行了水泥大道,在天命军的属地上,率先实现了“里里通”! 李自成这才将筑路队调入遵义府以北,开始向娄山关方向修筑水泥管道,而黄俊辉、苏代亮、占立刚这些来至湖广的战俘,则从娄山关向北,继续拓宽官道。 李自成带着亲兵,沿着十三“里”的小型官道巡视一番,见百姓再无反抗之心,便将建设和发展遵义县的任务,完全交给知县田永茂,自己则是去了仁怀县。 仁怀县有十“里”之地,在整个遵义府,人口和耕地仅次于遵义府城与遵义县,除了遵义府的直辖地,仁怀县将是李自成下一步归化的重点。 李自成来到仁怀县的时候,知县罗文尧已经在第八营参将马祥麟的协助下,正将土地分配、人口登记工作开展得红红火火,这些工作他没有干涉,却是对着最新的地图发呆。 仁怀县虽然紧邻遵义府与遵义县,却是狭长型的结构,县城又位于整个县域的最西北,赤水下游东岸,已经十分接近长江了,距离遵义府又太远,直线距离至少二百五十里。 不知道大明朝廷当时设置仁怀县时,是不是考虑到沿河的缘故。 但在这样的崇山峻岭中,这样的县域,在交通不便的情形下,遵义府实在难以对它管理。 李自成左思右想,根据地形和落差,将仁怀县一分为二,原先的仁怀县北部,由于靠近赤水下游的丰润地带,更名为赤水县。 随后在原先的仁怀县南部,赤水的上游,重新设置了仁怀县,新的仁怀县,恰好在遵义县大溪里的延长线上,距离大溪里不到百里,修筑水泥大道,也是便利多了。 原先的仁怀县有十“里”之地,也被拆分为两部分,新的赤水县,有留元坝、河西、赤水、小溪、丁山、土城、儒溪七“里”,知县仍为罗文尧;新的仁怀县,只有二郎、安罗、李博三“里”,从上次“科举”落选的人员中,挑选出张博宇出任知县。 两县之内,还有不少荒芜之地,如果能开垦为耕地就好了,恰好可以安置汉人战俘。 罗文尧、张博宇继续在两县从事人口归化和土地重新分配工作,李自成这继续着他的修路大业。 他从行军图上发现,从仁怀县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行,渡过赤水,便是原先的永宁宣抚司,现在叫永宁府,下辖廉州县。 仁怀、廉州、永宁,如果能连成一线,再与北方的官道连接,便能达到长江沿岸的泸州。 李自成惊异地发现,如果打通这条官道,加上东面经过遵义府的那条官道,这一广阔的区域,很快就会成为汉地…… 恰好第八营第二团秦佐明部,已经拿下了泸州的江南部分,以及更南面的永宁府,还俘获了三四千战俘,李自成毫不犹豫将这些战俘接受过来,在遵义县、仁怀县、廉州县之间开辟官道。 已经得到了四川,天命军不差粮食,战俘们又不需要支付酬劳,都是最廉价的劳动力,现在正是大力修路、归化异族的最佳时机。 李自成正在仁怀县忙得不亦乐乎,忽地收到遵义知府孔兰川的来讯:天命军运送弹药的辅兵,顺路押送了五百蒙古女人至遵义府。 孔兰川不敢做主,便询问大都督,这些蒙古女人该如何处置! 李自成这才想起,当时听到鞑子破关的时候,一时义愤,便让虎骑兵和狼骑兵拿蒙古人出气,先联合打下后套,然后不用退兵,在后套立城,暂时定居下来,遥遥威胁破关的鞑子。 他也知道,虎骑兵和狼骑兵距离鞑子还远着,基本上无法声援朝廷,最多只是一种姿态。 但虎骑兵与狼骑兵也不能白跑这么远,便让他们拿下后套,一点点消耗蒙古人的力量,逐渐斩断鞑子的重要帮手。 按照天命都督府给虎骑兵、狼骑兵制定的军律,他们所有的斩获,必须上交天命都督府三成,但这一次,李自成义愤填膺,牛羊、战马都不要,只要蒙古女人。 当初的目的,是预备开设水果楼。 现在四川的驻军中,第二营李过部、第四营李绩部、第七营宋文部,士兵的家乡都是西宁、甘肃、陇右一带,长期远离家乡,又没有探亲的假期,为了宽慰军心,便打算在四川开设水果楼! 得到蒙古女人被押送遵义的讯息,李自成改变主意了,天命军在四川的驻军,现在都在打仗,并没有固定驻扎地点。 相反,从湖广带来的三千战俘,才是最需要的女人的,他们需要完成一年的劳役期,即便期满,也不一定能回去,更不知道家中的婆娘有没有改嫁。 如果将这些蒙古女人配给战俘们,或许他们就能留下来,在当地落地生根,增加嫡系汉人的数量。 李自成将修路的事,交给何小米负责,自己带着任二喜和一个百户的亲兵,急匆匆返回了遵义。 孔兰川见到李自成,心中方才安定,“大都督总算回来了!” 李自成笑道:“兰川,辅兵押送多少蒙古女人?” “回大都督,辅兵们押送了五百年轻的蒙古女人,”孔兰川道:“据他们说,这是第一批,第二批大约还有五百余人!” “这么多?”李自成大喜,有了这一千蒙古人女人,就可安置一千壮丁,遵义府就会增加千余户汉人百姓,他们可是正宗的汉人,比那些刚刚归化过来的汉人,至少要可靠一些。 不过,与战俘的人数相比,蒙古人女人还是少了些,在巴县至娄山关官道筑路的湖广战俘,超过三千人。 如何分配? 李自成稍稍思索,还是预备采用激励的法子,只有认真服役、积极劳动的人,才有资格享受到蒙古女人! 和孔兰川商量片刻,李自成初步制定出几条奖励的法子,除了上述条件外,真心归顺天命军、虔诚信奉天主,也是需要考教的。 李自成从遵义府向北而去,一路之上,到处都是筑路的战俘,遵义本地的三千汉人战俘,主要负责浇筑水泥大道,由于战俘们逐渐成长为熟手,又是分段施工,大道浇筑极快,几乎达到娄山关了。 而来自湖广的三千战俘,则是负责在前方拓宽官道,夯实路基,为浇筑水泥大道提供一切便利,他们已经越过了桐梓县,到达北面六十里外的桐梓驿站。 李自成从行军地图上度量着距离,即便不考虑在遵义县各“里”浇筑的小型官道,这条从长江南岸的巴县,至遵义县天旺里的官道,已经拓宽了一半以上。 这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人多果然力量大呀! 桐梓驿站位于官道东侧,原本是朝廷设置的一处官驿,但崇祯二年(公元1629),朱由检为了节约银子,听从了刑部给事中刘懋的建议,在全国大规模裁撤驿站,桐梓驿站也在裁撤之列。 李自成赶到桐梓驿站的时候,战俘们正在午饭,第一千户官黄俊辉看到骑兵,忙迎了过来,见到李自成,急急丢了饭碗,翻身便拜,“大都督!” 正在吃饭的战俘们,也是丢下碗箸,纷纷跪倒在山道行,口中叫着大都督。 “不用多礼,快起身吃饭!”李自成见他们的白米饭正冒着热气,菜盆中还有一丝肉沫,遂笑道:“黄千户,不错,还能吃上肉……” 黄俊辉已经,见李自成面目含笑,心中稍定,“大都督,兄弟们每日饭前,都会祈祷,感谢天主……”他忽地顿住话头,不对呀,似乎白面饭和肉丝都是大都督给的,应该感谢大都督才对呀…… “知道每日祷告,感谢天主,不错,”李自成点点头,脸上继续挂着笑:“本都督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 “那是,兄弟们能吃上饱饭,心中都感谢大都督呢!”黄俊辉低眉弓首,脸上忽地布起淡淡的愁云,“当日打仗的时候,我们都很难吃饱饭,更不要说肉丝了,现在成了战俘,却是……” “哈哈,”李自成大笑,拍拍黄俊辉的膀子,道:“你们远离湖广,想家吗?一年服役期满,有什么打算?” “小人有时倒是想家,”黄俊辉轻轻摇头,脸上的阴霾越来越甚,“可是,小人兵败被俘,朝廷一定会追究家人的责任……小人的婆娘,恐怕……” “胜败乃兵家常事,难道朝廷会追究家眷的责任?”李自成的面上,也是作色,“就算追究责任,也该追究当官的,熊文灿不是跑回去了吗?” “大都督……”黄俊辉迟疑片刻,方道:“当官的从来只会推诿,责任都是我们这些人来担……” 李自成心中一动,将目光移开,环顾四周,发现桐梓驿站虽然荒废,但地理位置却是不错,背靠官道,前方有河,心中不觉一动:四面的山势虽不算开阔,但立下一个小镇,应该没有问题。 第683章 特殊的赏赐 李自成一路走来,发现朝廷在桐梓县立下的东流、蒿芝、葫芦、大溪、夜郎、娄化、溱溪七“里”,除了大溪、夜郎二“里”远离官道,其余五“里”,都是沿着官道,难道官道深处,就没有可耕之地? 像桐梓驿站这样的地方,却是无人定居,如果在此处立下一“里”,距离桐梓县城有六十里,山路之上,一日很难通行,但距离县城北面的溱溪里,只有四十里,恰好是一日的路程,难怪朝廷先前在此立下驿站。 更新最快 建立驿站,需要不断花钱投入的,如果在此立下一“里”,百姓自然会沿街设置旅店、茶肆、酒馆、青楼等等,百姓能赚钱谋生,又便利了行人…… 如果附近能开垦出耕地就好了…… 既能安置这些战俘,又能保持驿道的畅通! 李自成没有忘记这次来到桐梓驿站的初衷,他凝视着山谷深处,口中却是淡淡地道:“黄千户,按照天命都督府的规矩,一年劳役期满,就会释放你们,那时你们会回家嘛?” “回家?”黄俊辉抬起失神的双目,喃喃地道:“不要说那时,就是现在回去,家,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儿……” 李自成暗自高兴,他们不回去刚好,留下来就是壮丁劳力。 “此处距离湖广太远……”黄俊辉道:“兄弟们又是为天命军劳役了一年,即便能回到家乡,也会是罪人……” 李自成点头称是,沉思片刻,道:“饭就要凉了,你们先吃,等你们吃过午饭,我再宣布一项喜讯……” “喜讯?”黄俊辉不解,自打入伍以来,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喜讯,无论战争是否获胜,好事从来不会落到他们这些低级军官的身上,更不用说普通的士兵了。 李自成也不说话,自顾跃下黄鬃马,与亲兵们就着清水啃起了干粮。 黄俊辉心中一动,大都督的午饭,竟然比他们这些战俘还要简单……他拼命咽下一口吐沫,却是没有说话,走到战俘群中,方才用低沉的声音道:“兄弟们,抓紧时间吃饭,一会大都督向我们宣布喜讯!” “喜讯?”战俘们虽不知道喜讯的内容,但总不会是坏事,有些人甚至想到提前释放,一时议论纷纷。 黄俊辉皱着眉头,瞪了战俘们一眼,“赶紧吃饭,一会大都督会当众宣布!” 李自成坐在一块青石上,喝了半壶清水,啃了半块烙饼,见战俘们纷纷围拢过来,便将剩余的半块烙饼交给何小米,站起身来,四面一扫,战俘们基本都吃过午饭了。 他朝着战俘们点头示意,“这么长时间,你们应该感受到,天命都督府严格遵守律法,对于属地上每一位百姓、士兵,都是极尽照顾,至少让百姓都能生活下去……” 不少战俘随着点头,天命都督府有多少律法,他们不知道,但他们自从奉了天主,都能吃饱肚子,至少比以前的饭食要好得多,现在还是战俘的身份…… “本都督言而有信,一年服役期满,便会释放你们所有人,”李自成朗声道:“你们可以选择加入天命军,可以在当地落户,从此转为民籍,也可以像现在这样,继续成为筑路工人,当然,那时候的你们,已经脱去了战俘的身份,我们会支付合适的酬劳……” 战俘们并无多少反应,这样的话语,他们早就知道了。 “你们也可以选择回家,”李自成道:“只要你们的家还在,你们也愿意回去,本都督会着人送你们回湖广……” “家?” 或许是勾起了战俘们的思乡之情,战俘议论纷纷,一时陷入混乱。 李自成向战俘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何去何从,完全由你们自己选择,本都督向你们保证,天命都督府绝对不会干涉!” 黄金辉所在人群中,他在等待李自成所说的“喜讯”! “愿意回家的,本都督本都督绝不强留,而是着水军送你们去湖广,”李自成大声道:“如果选择留下来,你们中的大部分人,将会落地为民,本都督会按照本地百姓的标准,给每人分发二十五亩土地!” “二十五亩?” “这么多?” “我还是想回家,家中还有婆娘、爹娘、孩儿……” …… 李自成让战俘们一轮片刻,方才打断他们的话,“一路之上,我都在寻找适合百姓定居的山谷,此处应该是一片合适的定居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处既有山,也有水……” 他向战俘们保证,如果确定了合适的地点,一定会开辟出道路,将定居点与官道连接起来,方便他们出行。 从战俘们的议论中,李自成看出一些端倪,虽然不少人动了心思,但还是犹豫不决,看来,土地对他们的吸引力不够。 也难怪,汉人无论行了多远,都希望“叶落归根”,自身文化过于强大,有时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至少大部分汉人没有开疆拓土的想法! 趁着战俘们心中浮躁,李自成决定再加一味猛药,他止住战俘们的话语,高声道:“愿意留下来的人,我会根据他平日的表现,给每个人设定积分,积分高的人,我会给他一份赏赐……一个年轻的蒙古女人!” “蒙古女人?” 战俘们顿时炸了锅,连黄俊辉也是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大都督的手中,怎会有许多蒙古女人? 是否留在本地为民,战俘们都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天命军对百姓一向宽厚,土地的数量也是远远超出他们的想想,在湖广,他们几乎没有自己的土地…… 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亲人,他们的家中,有父母妻儿,有亲朋故旧,留在当地,只是孤身一人,没有钱财,连婆娘都娶不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论到了那儿,战俘们都不愿愧对祖先。 如果大都督给每人赏赐一个女人,还有土地,自己就能立起一个完整的家,至于这个女人是汉人还是蒙古人,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都能生娃,娃娃都会跟着自己姓…… 黄俊辉迟疑半响,终于还是忍不住,“大都督说的,都是真的吗?” “本都督有必要戏耍你们吗?”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其实,本都督完全可以让你们吃剩饭剩菜,如果有人偷懒,天命军手中的腰刀,并非都是玩具!”顿了一顿,又道:“本都督秉承天主的旨意,要解救天下所有的百姓,所以,本都督才会优待你们……” “天主?”黄俊辉皱起眉头,难道大都督真是传承天主的旨意? “现在总该明白,本都督为何让你们‘奉天主’了吧?”李自成沉声道:“天主的信徒,都是兄弟姐妹,虽然职务不同,但人格上是平等的……本都督能力有限,要解救的百姓,只能是天主的信徒!” 原来如此! 黄俊辉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天命军与流寇不一样,与朝廷的军队也是不一样,如此宽厚待人,难道真是因为天主?这个大都督…… 他看着周围既然无声的战俘们,心中忽地一动,“大都督,小人斗胆,大都督如何弄来许多蒙古女人……” “黄千户官是军人,应该知道,自大宋以来,直至本朝,蒙古人没少入关,每次越过长城,都会屠杀大量的汉人……”李自成语调转换,带着一些悲伤的色彩,“这些蒙古女人,是为她们的先祖,还有他们的家人,赎罪!” “啊……”战俘们发出一阵惊呼,不过,他们才刚刚信奉天主,还不是十分虔诚,他们最为关心的,是蒙古女人愿不愿来到桐梓县,为她们的家人赎罪,做自己的婆娘…… 李自成看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心中不觉好笑,面上却是保持着一丝肃穆,“本都督的手上,已经有五百蒙古女人,暂时留在遵义府城……如果你们不喜欢蒙古人女人,那本都督去第二千户看看,也许他们更喜欢蒙古女人……” “大都督,我们愿意娶蒙古女人……” “小人就喜欢蒙古女人,听说她们腰粗屁股大,特别会生养……” “小人原本没有婆娘,小人决定不回去了,就跟着大都督!” …… 黄俊辉半信半疑,不过,自从成为天命军的战俘,他见识了太多的诡异,奉天主、山地炮、战俘还能吃上肉丝…… 天命都督府与天命军,还有这个大都督,几乎颠覆了他半辈子的认识! 他宁愿选择相信,“大都督,那兄弟们现在……” “现在自然是认真服役,”李自成道:“本都督给你们三日时间考虑,愿意留下来的,本都督会赏赐你们每人二十五亩土地,不会多,也不会少!” 黄俊辉代表战俘,向李自成谢恩。 “不过,蒙古人女人的数量,却是有限的,本都督的手中,现在只有五百人,”李自成淡淡一笑,道:“黄千户,从今日开始,考核每一名愿意留下来的人,如果在新元之前,你们能将道路拓宽至前面四十里处的松坎驿站,本都督就会将这五百名女人,赏赐给劳动积极、积分最靠前的五百人,一旦服役期满,她们就是你们的婆娘!” 李自成的目标,是要让留下的每一个人,都会有婆娘,虽然蒙古人女人的数量不足,他却并不着急,现在是成都以西、以南大规模归化异族的时候,肯定有许多土司被抄家,他们的女人,也是重要的资源。 还有,战争期间,难免有人死亡,他们的遗孀,也要算上去…… 黄金辉猛然惊醒,转身朝着战俘们大喝道:“兄弟们,想要婆娘的,就赶紧去劳动……” “是……”战俘发一声喊,顿时四散而逃,慌忙寻找着自己的劳动器械,他们这儿有一个千户的壮丁,而蒙古女人有五百,基本上有一半的人可以得到大都督的赏赐,每个人都有希望,每个人也都有可能失望! “等等!”黄俊辉想起什么,又是一声大喝,让战俘们的回来,“兄弟们,大都督如此对待战俘的,天下闻所未闻……大都督如此厚待我们,我们也不能忘本,先来谢过大都督!”话刚说完,率先跪倒,“小人多谢大都督!” 战俘们一愣,随即“哗啦”一阵乱响,全部学着黄金辉的样子,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小人多谢大都督!” 现在就感恩,似乎太早了吧?你能确定这五百蒙古女人中,一定有你的婆娘吗?不过,人的确需要有感恩精神,感谢每一个帮助过你、尊重过你的人…… 李自成看着战俘拼命挥动着器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纵身跃上战马,缓缓向南而去…… 第684章 闻所未闻 乾清宫西暖阁,朱由检再次大发雷霆,盛怒之下,只得将怒火洒在面前的杨嗣昌身上,“……你这个兵部尚书是干什么吃的?眼睁睁看着鞑子绕着京师转悠,却是束手无策……” “皇上……”杨嗣昌耷拉着脑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更新最快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朱由检瞪了杨嗣昌一眼,心中已是后悔,或许当初就不该任用卢象升总督天下援兵…… 杨嗣昌豁出去了,除了卢象升,此刻再无挡箭牌,“皇上,都是卢象升……他不听高起潜和首辅刘大人的劝告,擅自与鞑子作战……致使局面一坏再坏……” “卢象升死不足惜!”朱由检冷哼一声,道:“可是京师周围的局势,难道是他一人之责?” 杨嗣昌不敢回话,只是低垂着脑袋,任由朱由检一人唱着骂人的独角戏。 “……朕白养了这些文武官员,平日在朝廷上只会谩骂取乐,到了关键时刻,谁也指望不上……”朱由检随意睨了杨嗣昌一眼,颓然倒在龙椅上,闭上双目,长长叹了口气。 杨嗣昌知道,朱由检的心里,一定还恨着黄道周之类的言官,便试探着道:“皇上,若不是言官多事,鞑子也不会南下破关……” 朱由检忽地双目睁开,狠狠瞪了对面的杨嗣昌,如果不是杨嗣昌一日一折,言官们根本不知道议和的事,“现在卢象升死了,各地的援兵怎么办?难道任由鞑子在京师周围肆虐?” 杨嗣昌讨了没趣,忙避开朱由检的目光,道:“皇上,陕西巡抚孙传庭,已经奉命赶过来了,臣主张将卢象升的天雄军余部,暂时交付孙传庭……” 朱由检点点头,道:“孙传庭今在何处?” “回禀皇上,孙传庭正在晋州,与鞑子对峙,”杨嗣昌见朱由检面色和缓,心中稍定,“但孙传庭部的士兵太少,止有不到两万……” “那就再给他增拨一些兵马,”朱由检挥挥手,十分不耐烦的样子,“快去吧,鞑子当前,一切以驱逐鞑子为重!” “臣明白,臣告退!”杨嗣昌快步离开乾清宫,出了宫门,方才感觉到后背湿透了。 不过,他的心里像是喝了蜂蜜,皇上只是责骂了两句,并没有任何惩处的措施,一场大败,就这么过去了…… 卢象升死了,不仅少了一个反对议和的文臣武将,在朱由检的心目中,也更加坚定议和的目标。 他刚才已经看出来了,朱由检不是反对议和,而是因为言官们反对…… 不过,想到远在四川的天命军,杨嗣昌的心中一阵刺痛,只有速速与大清议和,稳住北线,才能集中力量,彻底剿灭流寇…… …………………………………………………………………… 当日下午,李自成让亲兵以小旗为单位,穿行于桐梓驿站东西两侧的山谷中,寻找合适的定居点。 直到次日傍晚,亲兵们方才全部返回,虽然不能确定是否有合适的邻居点,不过,他们告诉李自成,桐梓驿站的东岸有螺圈岩沟等三条小河,西岸则有一条巨大的河流——松坎河,河流附近,都有面积不等的平整土地! 有平整的土地,又有淡水,难道不能种植庄稼? 李自成立即返回遵义,在路过桐梓县的时候,他召见了知县谭庐,让他在本县选址,增加三、四“里”,除了桐梓驿站、松坎驿站,另外的一、两“里”,让他根据地形地势做出选择,最好能开辟出官道。 过了桐梓县,官道上又是极为忙碌,遵义本地的战俘,分做三组,正在桐梓县与遵义府之间浇筑水泥大道,初步估算,大约完成了总里程的六成。 李自成心中甚喜,按照这个速度,从巴县至遵义县的“川黔古道”,最多明年六七月份就会完工,战俘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沿着“川黔古道”,将水泥大道扩展至东西两侧的绥阳县和仁怀县,时间基本上足够。 至于以后再要拓展,恐怕就要支付酬劳了,除非有新的战俘…… 回到遵义府,李自成见府城内外,都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心中十分高兴,播州宣慰司,除了最初的大唐时代,以后一直是中央之国的毒瘤,几乎就是国中之国。 土司们打着归顺中央之国的旗号,实际上就是当地的一方诸侯,不但掌控着经济、民政、司法大权,还有自己的军队,连军事上都是独立于中央之国之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闹出叛乱、独立的闹剧,让当时的朝廷不厌其烦,稍有不慎,就要可能像安南那样,取得永久的独立。 最近播州的杨化龙叛乱、永宁的奢崇明叛乱之后,大明朝廷在镇压了叛乱之后,都是趁机实行改土归流,在两地废除土司制度。 李自成估计,中央之国并非不想永久解决土司问题,但常常面临着北方、西北方向游牧民族的压力,实在腾不出足够的力量,这才与土司们达成暂时的和平。 但中央之国一向多事,即便处于大一统王朝时代,也难以彻底根除深山中的土司、教化当地的百姓…… 如果能一劳永远地解决土司问题,将当地真正纳入汉地,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这次在遵义府(播州宣慰司)、永宁府(永宁宣抚司)大肆浇筑水泥大道,就是以军事为先导,通过经济、交通等手段,探索彻底解决土司的法子。 当地人口太少,这些地区浇筑的水泥大道,短时间内很难在军事、经济上发挥重要作用,一切都是为了消除土司的影响。 有大量的战俘做为最廉价的劳动力,浇筑水泥大道的费用,也会降到最低,战俘们只需提供一日三餐,顺带着还能在他们当中传承天主,只要这些战俘将来归为民籍,必能促进天主教的传播,逐渐消灭异族的原始宗教,直至完全湮灭异族。 除此之外,水泥都是自家的厂子生产的,只需支付极少量技术人员的酬劳,大部分壮丁,还是由战俘充当。 天命军这次放弃东征湖广、陕西、河南,改为集中力量消灭成都府周围的土司,川南、川西,甚至西北的松潘高原,也是不会放过,李自成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四川! 虽然消灭土司、设置府县,让百姓“入汉籍、奉天主”的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但李自成来到遵义府城时,还是遇上一件头疼的事。 辅兵们在运送但要的时候,向遵义城捎带了五百蒙古女人,李自成原本是要在四川设置水果楼,最近决定将她们赏赐给战俘。 但战俘们距离服役期满,还有接近十个月的时间,在劳役期间,战俘们都是集中管理,不可能将这些蒙古女人娶回去,就是娶回去了,也无法安置。 蒙古女人暂时被安置在遵义府城,但十个月的时间,难道让她们白吃白喝? 李自成召见了遵义知府孔兰川。 孔兰川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登记百姓、分发土地,他不仅看到了解决土司问题的希望,甚至连百姓都是改为汉籍,不禁对李自成大加赞赏:大都督是如何想出来的?还有那个令人费解的天主教…… 听说李自成在军营召见他,忙屁颠屁颠跑过去,见到李自成,倒头便拜:“属下叩见大都督!” “快快起身!”李自成摆摆手,让孔兰川在对面的马扎上就坐,“孔大人,这段时间忙些什么?” “回大都督,属下这段时间,和府中的吏员们分赴各地,全力登记人口,尽快重新划分土地,”孔兰川从怀中掏出一大叠白纸,双手奉上,“属下已经给城外的十四‘里’重新划分了土地,剩余的两‘里’,最多明年正月底便可完成,这是属下登记的名册,大都督要不要看看?” 李自成看着厚厚的一叠文书,不禁头皮发麻,这是府里备用的材料,自己要看到什么时间?他哈哈一笑,道:“这段时间,孔大人辛苦了,文书我就不看了,待登记全部结束,我会着专人查看!”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孔兰川将文书重新塞入胸前的棉衣内,向着李自成双手一揖,道:“属下跟随大都督,方才知道,只有彻底抹去土司,这些深山老林才会真正属于汉地……水泥大道、天主教等等,属下闻所未闻,却是归化彝人最有效的手段……” 李自成心中暗笑,这些不过是辅助手段,最有效的手段,还是利益,如果百姓们不是得到更多的土地,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真心跟着天命军走? 打倒土司,瓜分他们的土地,天命军没有带来任何财物,只是对原先的土地重新分配,就能吸引占人口绝大多数的百姓——毛太祖的这招,应该好使! 他淡淡笑道:“孔大人,百姓们怎么样?他们愿意‘入汉籍、奉天主’,真心跟着天命都督府走吗?” “绝大部分百姓都是真心的,属下在分配土地的过程中,没有遇上多少阻力,即便有少量的百姓不太理解,也是采用劝说的法子,根本没有动用军队,”孔兰川猛地一点头,“大都督放心,绝大部分百姓会跟着大都督走,剩余的一小簇,属下会继续教化他们,他们人数太少,即便有异心,也不会对府里造成多少损失!” “只要真心造福他们,绝大部分百姓,都会追随天命都督府走,”李自成点点头,道:“但一小簇冥顽不化的人,必须坚决严惩,驻扎在遵义府的天命军,绝对不是摆设!” 孔兰川一拱手,道:“属下明白!” 李自成沉思片刻,道:“孔大人,滞留在府中的五百蒙古女人,打算如何处置?” 第685章 川黔古道 第686章 汉化川南 第687章 责罚 第688章 狼山 穆思蓉掩口而笑,她知道李自成的心思,当着众女的面,却不敢开言,高桂英瞥见,淡淡地道:“自成行了这么远的路,还是回家歇歇吧!” 李自成道:“是呀,我早就饿了,还是先开饭吧!” 宋玉莲答应着,带着小梅、小兰前去张罗,李自成带着夫人们,缓缓去了餐堂,他向主位一坐,将高桂英、娜木钟拉到自己的身旁,其余的夫人们,只有自己找座椅了,位次不用太严格,都在一个锅内吃饭。 更新最快 李自成趁着宋玉莲上菜的机会,轻轻抚摸着娜木钟的小腹,“娜木钟,这都几个月了?” 娜木钟吃吃直笑,低下脑袋小声地道:“这都是大都督离开兰州之前种下的,大都督离开兰州多长时间,孩儿就几个月了……” 高桂英难得地凑过来,道:“自成,怎么样,没让你的女人们少一个汗毛吧……” 李自成一愣,想起上次离开兰州时说过的话,便道:“嗯,看起来是不错,不过,是否少了汗毛,待晚饭之后,数过才能知道……” 众女都是大笑,陈秋蝶见大夫人今晚不再古板,便抢着道:“大都督今晚先数婢子,看婢子的汗毛少了没……” 众女少不得又是嬉笑一番,不过,陈秋蝶一向直肠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吃过晚饭,穆思蓉让奶娘将孩子抱过来,“大都督,这是咱们的孩儿……” 李自成想要接过来,穆思蓉忙道:“大都督,你别接手,否则又要哭鼻子……” 李自成只得抽回手,在婴儿的脸蛋上轻轻抚了抚,脸蛋呈现弱红色,比煮熟的鸡蛋还要嫩滑,“蓉儿,这眼睛、这鼻子,全像你……” 穆思蓉“噗嗤”一笑,白了李自成一眼,“婢子生的孩子,自然像婢子,可惜,是个女孩……” “女孩咋了?”李自成俯下身,在婴儿的额头上轻轻啄了口,道:“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孩子被李自成碰了一下,顿时醒了,闭上双目“哇”地一声大哭…… “奶娘,赶紧抱走,”穆思蓉唯恐李自成嫌烦,直到听不到婴儿的哭声,方道:“大都督,孩儿出生都快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个名字……” 不就给孩子取个名吗?李自成稍稍思索,根据以前的惯例,女孩中间都有一个“雨”字,便道:“雨瑶,李雨瑶!” “婢子谢过大都督!”穆思蓉福了一福,笑颜如花,“瑶儿终于有名字了……” 众女围着李自成闹了一会,意兴阑珊,也就各自散去,李自成从四川回家,这一晚,一定是大夫人作伴,这是雷打不动的规律,除非大夫人身子不便。 大夫人一向古板,便是胆大如陈秋蝶,也不敢轻易去大夫人那儿蹭腥…… 高桂英见李自成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他失落,便低下头轻声道:“自成,要不你让谁过来,晚上宿在外室……” 李自成一愣,道:“我在想着四川的事,也罢,明日交给文成他们,我实在是累了,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高桂英见李自成转了性子,心中暗喜,便道:“自成一路劳顿,还是让小梅和小兰伺候着泡泡澡吧,身子也清爽些……” “也好!恰好出了一身臭汗……” 李自成从浴室出来,独自去了高桂英的卧房,久别胜新婚,两人少不得**一番,高桂英紧紧搂住李自成的腰身,道:“自成,我实在有些怕……” “怕?怕什么?”李自成轻抚着高桂英的脸蛋,“有我在身边,你还怕什么?” “自成,天命军的实力越来越大,地盘也越来越大,”高桂英小声道:“我总感觉,朝廷迟早会对天命军动手……” “朝廷又能如何?”李自成笑道:“前段时间,朝廷不是出动四路共十万大军吗?结果怎样,还不是屁滚尿流……” “可是……”高桂英将身子完全靠在李自成的身上,“朝廷还会出动二十万、三十万大军……” “桂英不用担心,”李自成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抚摸着,“天命军的实力,正在不断增强,以前我们尚未怕过朝廷,现在我们的实力在急剧上升,难道还会怕了朝廷?桂英不用多想,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李自成估计,高贵英习惯了现在这样的贵妇人生活,但又与她自小的生活不一样,比较太优越了,特别害怕有一天突然失去…… “自成说得是,”高桂英暗地点头,“但我的心中,总是不太踏实!” “不要多想,”李自成一边抚摸着高桂英的腰身,一边道:“朝廷已是日簿西山,一天天衰弱下去,而我们却是越来越强大,此消彼长,这天下迟早是我们的……” 高桂英将下巴支在李自成的胸口,盯着他的双目,都:“自成,真有这么一天吗?” “一定会有,而且,我感觉,用不了几年……” 李自成忽地感觉到,要想加速大明的灭亡,就得不断削弱大明的力量、地盘,天命军在川南、川西归化异族,似乎对大明没什么损失,这些地方,朝廷原本就是管不着…… 归化异族这样的事,如果不是威胁天命都督府,最好等到建立大一统王朝之后…… 但现在的四川,归化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最好是一气呵成,然后尽快将大军解放出来,东面,才是天命军需要关注的方向。 朝廷现在与鞑子作战,一旦鞑子退兵,朝廷必会将重点放在流寇的身上,现在的天命军,或许比张献忠、罗汝才更为惹眼! 李自成拍拍高桂英,道:“睡吧,军政上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只要养得白白胖胖就行!” “嗯……”高桂英呢喃一声,似乎已经入梦了。 翌日早晨,李自成先是给郭世俊写了一封亲笔信,让他尽快结束四川的战事,哪怕与土司达成一些妥协,也要尽快将大军撤出来,归化的事,如果一次没有完全成功,以后还是有机会。 随后他去了大都督府中衙的书房,召见了梁文成与沈道,两人行礼毕,梁文成道:“自成,去年甘肃、青海、四川,粮食都是小丰收,除了分配至各营的粮饷,现在西宁存放着十万石,兰州存放着十八万石,还有四川,更是存放了五十万石……这还不包括大量的粗粮……” “能养活自己的百姓、军队,我们已经达到最低的目标了,”李自成虽然看出梁文成的意思,暂时却不打算扩军,天命军都是列装了火器,消耗很大,绝不仅仅是粮食的问题,“文成的意思,是进行新一轮扩军?” “这个……”梁文成拱手道:“自成还是问问兵事使吧,属下不管扩军的事!” 沈道接过话题,“大都督是要扩军吗?” “暂时不要扩军,”李自成摇头,“现在各营的士兵已经超过万人,又要列装步枪,扩军的步伐太快,弹药补给就会出现困难,还是先保证现有士兵的战斗力为上!” “大都督说得是,”沈道一拱手,奥:“大都督,火器局已经研制出两门舰炮,用船只在黄河上试验了,可以从船上发射……” “既然能用,那立即着人运送四川,交给水军,”李自成大喜,水军的舰船上一旦列装了舰炮,至少在长江中,从此就没有了对手,朝廷再要溯江而上进犯四川,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想到这儿,却道:“舰炮让汤先生看过吗?” “已经让汤先生看过了,”沈道点点头,道:“汤先生暂时也没有提出改良的法子,只是说,先放到舰船上试试……” “好好,尽快运往四川,让水军试试!”李自成眯起双目,心中已经憧憬着巨舰大炮的海军…… 不过,这样的时代,还很久远,天命军的水军,现在不过是在大江中活动,距离真正的大海,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沈道见大都督一副沉醉的样子,心中也是欢喜,至少舰炮是在他的监督下试验成功的,大都督如此看重舰炮,自己倒是功不可没,“大都督,舰炮真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在茫茫的海面上,战舰相遇,很难靠在一起,舰炮就是他们的唯一的武器,”李自成发觉自己说得太远了,舰船现在尚在长江中,便道:“至少在大江中,这些舰炮是无敌的……” 梁文成忽地道:“那我们将来岂不是可以顺江而下,直取南京……” “慎言,慎言,此事还早着,”李自成笑道:“这两门舰炮,尚不知道是否合用……” “大都督,还有一事,”沈道沉思片刻,道:“虎骑兵与狼骑兵,一直驻扎在后套……” “奥?”李自成这才想起,当日预备让虎骑兵和狼骑兵从后套杀入宁夏,分散洪承畴的兵力,鞑子入塞后,他一怒之下,让虎骑兵和狼骑兵剿灭了后套的蒙古人,算是发泄一把。 虽然拿下后套,距离大同、京师还远着,不可能伤到鞑子的一根汗毛,最多是削弱蒙古人的实力…… “大都督,虎骑兵和狼骑兵遵照大都督的军令,在狼山以南立下一城……” “立城?”李自成心里一动,当初拿下后套,完全是为了泄愤,如果虎骑兵和狼骑兵在狼山立了城,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689章 后套 李自成的心思,一下子飞到久远的汉唐,为了对付北方的游牧民族,汉人在河套没少流血流汗,英明如汉武大帝,终其一生,就是为了打败北方的匈奴…… 如今蒙古衰微,女真人的势力还在东面,虽然蒙古人投靠了女真人,但距离太远,女真人一时半会恐怕照应不到河套,能不能趁此机会,将河套挽在手中? 严格来说,河套分为三部分:以归化城(呼和#浩特)为中心的前套;狼山与黄河之间的后套;还有贺兰山与黄河之间的西套。 更新最快 现在天都督府已经在贺兰山西麓设置了贺兰府,西套已经在嘴边,但李自成不打算拿下西套,从前在宁夏驿站当驿卒的时候,他就知道,大明已经牢牢地控制了西套,在西套上建立大量的卫所,由士兵屯田。 也就是说,现在的西套,已经不是游牧民族的天堂了,它被开辟为农耕之地,只要军民站得住脚,很快就会成为汉地。 李自成不想破坏这种局面,所以在拿下贺兰山以西的草原、荒漠时,并没有打西套的主意,而是让西套继续发展。 但狼山以南的后套就不同了,大明与蒙古进行过长期的角逐,最后还是落在蒙古人的手中,不仅黄河以北的后套,连黄河以南的鄂尔多斯,也成了蒙古人的牧场。 虎骑兵与狼骑兵在黄河以北、狼山以南立城,给了天命都督府一个很大的机会。 李自成的目光,扫了沈道、梁文成一眼,“你们说说看,虎骑兵和狼骑兵,能在后套立稳脚跟吗?” 梁文成知道,大都督一向喜欢开疆拓土,尤其是周围游牧民族生活的地方,不过,他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大都督,后套太远,又被鄂尔多斯部隔开,一旦驻扎在后套的虎骑兵和狼骑兵遇到危险……” 沈道却是道:“梁大人此言差矣,虎骑兵和狼骑兵,都是骑兵,即便打不过,也可以逃跑,难道谁还有力量将虎骑兵与狼骑兵团团包围了?再说了,后套的西面,便是贺兰府,那儿也有我们的骑兵……” 李自成道:“那沈大人的意思……” 沈道见李自成的脸上充满期待,心中高兴,遂道:“大都督,如果占据后套,只是自然向前渗透,算不得冒险,只是……只是属下有一事不能解决……” 李自成很少看到沈道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来这个兵事使,这段时间有长进了,“什么事?” “人口,”沈道拱起双手道:“虎骑兵与狼骑兵多次入侵狼山,此处的人口本就不足,这次虎骑兵与狼骑兵又是大肆杀戮……此时的狼山下,恐怕只有虎骑兵与狼骑兵了……”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没有屠杀就没有征服,但屠杀过头了,即便拿下了土地,没有人口,只能算荒地,迟早还会成为边缘游牧民族的牧场…… 想到边缘游牧民族,李自成顿时有了主意,“狼山以北呢?狼山周围难道就没有牧民?将他们纳入进来,此外,如果人口不够,采用抽丁的法子,从虎骑兵和狼骑兵中,抽取部分壮丁,连同家眷,进入狼山定居!” “大都督,”沈道小心道:“若是让虎骑兵和狼骑兵居于此处,一旦他们不尊号令……” “这个不用担心,”李自成笑道:“进入狼山的,只是虎骑兵与狼骑兵中的一小部分,只要虎骑兵和狼骑兵主力,家眷控制在我们手中,就不用担心他们会生出异心!” “属下明白了,”沈道只是出了点子,没想到大都督这么快就解决了,“属下会尽快知会虎骑兵和狼骑兵,让他们按照大都督法子……” “如果狼山周围有牧民,将他们归化过来便是,不用大量抽丁,”李自成道:“牧民人数少,才可能定居下来,比照河西总督府的法子,在当地开府立县!” “属下明白!”沈道难以掩饰面上的喜色,“大都督,虎骑兵和狼骑兵虽然立了城,却没有命名……” 李自成点点头,道:“汉唐时代,此处叫什么?” “这……”沈道顿时懵了,他哪知道汉唐时代的历史? 梁文成却是拱起手道:“大都督,属下回去之后,立即查查资料,应该能查到……” “不用查了,”李自成淡淡一笑,道,“西汉在河套设置四郡,其中这后套,就叫朔方郡,我们就沿用这个名字,叫朔方府,文成尽快派出文官赴任,府下各县,由知府自行确定,只要是汉化的名称即可。” “是,大都督,属下会尽快派出人手,前去朔方府任职!”梁文成心中称奇,大都督怎的什么都知道,连数千年的西汉……不过,大都督身上的诡异之处实在太多了,他已经熟视无睹了,“大都督,这朔方府,应该属于那一省管辖?” 李自成想想,朔方与甘肃省并不接壤,倒是在河西总督府的贺兰府之东,便道:“暂时属于河西总督府管辖!” 梁文成点头,“朔方府与河西总督府的情形,倒是十分相似!” 李自成又道:“告诉官员们,先稳住狼山以南的黄金之地,将来向北,还要推进至大漠,将西面的游牧部落彻底挡住。” “是,大都督!” 李自成目视沈道,道:“让虎骑兵与狼骑兵在狼山驻扎半年,等当地的府县建立起来,再行离开!” “属下明白,”沈道拱手道:“大都督,虎骑兵和狼骑兵,将来还会沿着黄河向东扩张,但河内的鄂尔多斯部……” “沈大人不用着急,”李自成淡淡笑道:“一旦虎骑兵与狼骑兵推进至前套,将鄂尔多斯部完全包裹起来,彼时的鄂尔多斯,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沈道点头称是。 梁文成告辞的时候,李自成让他从西宁高学、兰州高学中,挑选二三十名适合为官的学子,尽快赶去成都,交给郭世俊。 梁文成与沈道走后,李自成却是盯着行军地图,黄河在此处弯成一个巨大的“几”,为何只有前套、后套、西套水草丰美?更南面的鄂尔多斯,被黄河三面包围,却是一片荒漠,究竟是为什么? 他用手指在三处一一点过,方才恍然大悟:河套的西、北方向,全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贺兰山阻挡了西面的风沙,所以在贺兰山的东南面,出现了一个西套;狼山、大青山阻挡了北面的风沙,所以有了后套、前套! 原来在荒漠边缘,决定牧草丰盛程度的,不是淡水,而是山脉的体量,山脉越高大,越能阻挡风沙,加上淡水丰富,就成了游牧民族的乐园。 不知道这些地方,是否适合农耕,将来一定要试试看,至少要将土豆之类的粗粮带过来,只要适合粗粮,将来就可以进行农业开发…… 李自成独自在书房里呆了很久,除了朔方府的事,他的精力,主要还是在京师的鞑子身上,从王安平传回的信息来看,鞑子继续在京师四面肆虐,不知道大明朝廷的军队,此刻正在做什么…… 难道眼睁睁看着鞑子劫掠自己的百姓? 朱由检干什么吃的?朝廷干什么吃的?文武百官干什么吃的?明军将士们干什么吃的? 李自成虽然发出一连串的责问,但他知道,这根本没有任何用处,鞑子还会肆虐,明军还会避战,而百姓,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想到这些,他有些心烦意乱,恨不得组织一支远征军,直插京师……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这支远征军一旦进入京师附近,别说鞑子,明军首先就要灭了他们…… 李自成深深吸里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下,鞑子入塞的事,自己也管不了,生再多的闷气,也不能改变现实。 他长长地伸个懒腰,正要回去午饭,却是听到了敲门声,“大都督!” “嗯?”李自成侧目倾听,似乎是小梅的声音,便懒洋洋地道:“进来吧!” 小梅将房门挤出一条缝,悄悄蹩进来,随手关上门,见李自成神情倦怠,忙道:“大都督困乏吗?婢子给大都督按摩片刻……” 李自成点头,小梅方才来到身后,两只玉手搭在太阳穴上,轻轻挤压着穴位,“大都督,现在还累了吗?” “小梅的手,还真是神来之笔,”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小梅,你咋知道我困倦了?” “小梅不知道大都督困倦了,”小梅柔声道:“大夫人让婢子来看看,大都督什么时间回去午饭……大夫人也没说什么时间,回去晚些也无妨……” 嗯?李自成一愣,方才明白了小梅的心思,他逮住小梅的一只嫩手,把玩片刻,道:“我今日心情不好,没什么心思……” “婢子不急,”小梅索性将另一只手也停下来,用臂弯环住李自成的脑袋,“婢子一切都听大都督的……” 李自成将小梅双手一拉,拉到自己的面前,放到大腿上坐了,“小梅,过些日子,我再让小梅伺候……” “只要大都督不责怪婢子就好,”小梅闭上双目,将脑袋靠在李自成的右肩上,“只要大都督想要,婢子永远都在等着大都督……” 第690章 济南城破 新元期间,朝廷各个部门都放假,连三大殿都是难得地清静了几日,朱由检发现,这段时间,各地的奏章少了许多,他也不需要熬夜批阅奏章了。 更新最快 除了新元初一,朱由检要带着群臣祭祖,闹了一整天,其余的时间,最多半日就能搞定奏章,他难得消停了几日,时间都由着自己支配,有好几日都是在勖勤宫过夜。 初八日傍晚,朱由检正在勖勤宫与张嫣闲话,两人聊得开心,朱由检便传旨,让太监们将膳食送来勖勤宫,晚上便不回乾清宫了。 圣旨已经着人传去了御膳房,但张彝宪却是急火火闯进来,“皇上,兵部尚书、阁老杨嗣昌在乾清宫紧急求见!” “杨嗣昌?他能有有什么事儿?”朱由检浑身一个激灵,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希望这预感不是真的。 张彝宪躬着身子都:“回禀皇上,奴婢不知何事,杨大人只是说,是紧急军情……” 杨嗣昌主管兵部,他突然求见,自然是为了军事上的事情,朱由检皱起眉头,冷冷地道:“让他先等会,朕在勖勤宫用了晚膳便过去!” 张嫣笑道:“皇上,杨大人突然求见,一定是军国大事,皇上先去处置了,”顿了一顿,却是低下螓首,“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晚些再来不迟……” 朱由检看了张嫣一眼,方才点点头,站起身来,将朝服的下摆一抖,也不看张彝宪,自顾大踏步朝外走去,张彝宪连忙小跑着赶上,“皇上,等等奴婢……” 来到乾清宫门前,天色已经暗黑,只能看到宫门前立着一道黑影,一动不动,犹如是守夜的太监。 杨嗣昌看到一阵人影,估计是朱由检,偷偷一看,见朱由检神色不善,慌忙低下头,叩拜于地,“臣杨嗣昌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朱由检也不停步,只是淡淡地道:“有什么话,入宫再说吧!” “臣多谢皇上!” 朱由检在前,张彝宪领着杨嗣昌,紧紧跟在后面,入了西暖阁,朱由检向龙椅上一坐,又给杨嗣昌赐了座,“杨爱卿所来何事?” “皇上……”杨嗣昌拱起手,一路上想了很多,但此时此刻,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说!”朱由检在勖勤宫的时候,几乎忘记了鞑子还在京师附近,难得地心情非常不错,被军情饶了兴致,心中不悦,自然影响了他的脸色。 杨嗣昌更加战战兢兢,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想要隐瞒,那是不可能的,一不小心,祸水就会引到自己身上,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稳定了心绪,方道:“昨日中午,鞑子破了济南,德王被俘,布政使张秉文等战死、巡按御史宋学朱刚被杀……” “德王……啊……”朱由检一蹦三尺高,虽然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但听到这样的讯息,还是大都督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心中顿时如坠深渊! 鞑子,又是鞑子…… 鞑子不仅攻破了济南,连德王朱由枢都抓去了,他可是大明宗室的亲王呀……落到鞑子手中,还能有什么好?弄不好就会客死他乡,连尸骨都找不着…… 他倒不是和德王朱由枢有多深的感情,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见过朱由枢,但朱由枢是亲王,是大明朝廷的脸面,如果连亲王都保不住,朝廷在鞑子面前,可是大大地丢了脸面! 朱由检恨得牙根咬咬,可恶的鞑子,为何屡屡犯界?大明并没有去招惹他们,为何死咬着大明不放……京畿不算,竟然去了山东…… 但转念一想,不对,鞑子入塞,大明不是养着百万士兵吗?现在京师附近,就有数十万军队…… 朱由检忽地用血红的双目瞪着杨嗣昌,恶狠狠地道:“朕不是派首辅刘宇亮前去督军吗?为何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刘宇亮是干什么吃的?” 杨嗣昌见朱由检阴沉着脸,知道在气头上,便小心地道:“刘大人正在牵制鞑子的西路军多尔衮部,破济南的,乃是鞑子的东路军岳托部……” “朕让刘宇亮在前线督军,难道只管一路?”朱由检忽地觉得不对,“朕不是让祖宽去了山东吗,他的关宁铁骑在哪?” 杨嗣昌心中一动,济南城破,德王朱由枢被擒,总得有人背锅,这个祖宽,最合适不过了,他向朱由检一拱手,不着神色道:“祖宽兵少,见到鞑子的主力骑兵,便撤往京畿,欲待护卫京师……” “猪!”朱由检大骂,“鞑子在山东,他往京师撤退,分明就是畏战,传旨,逮捕归京……”口中小声呢喃着:“这样的猪头将军,留他何用?” “是,属下即刻传旨!” “还有那个刘宇亮,”朱由检余怒未息,继续道:“告诉他,如果再有不测事件,他这个首辅,也就可以回家种地了!” 杨嗣昌唯恐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大气不敢喘,过了好久,方道:“皇上,那前线的军事部署……” 朱由检沉思片刻,沉着脸道:“洪承畴、孙传庭不是来到京师了吗?传旨,让洪承畴总督蓟辽,孙传庭总督保定、山东、京畿,勿要将两路鞑子赶出关外!” “皇上,”杨嗣昌实在忍不住了,“洪承畴、孙传庭坐镇陕西,流寇不敢轻易动弹,如果他们都离开陕西……” “杨爱卿,”朱由检突然加重语气,道:“这都什么时候,心中还想着流寇……湖广流寇的主力,不是全部接受招抚了吗?” “啊……是,臣知错!”杨嗣昌不敢分辨,只得匆匆告辞,回去传达皇上的旨意,皇上怒火没有对准自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 回到兰州的这些日子,正好赶上新元放假,官府衙门都是关闭着,除了京师周围的鞑子,各地的讯息都是很少,李自成无所事事,除了窝在家中造人,便是带着亲兵们出城踏青,其实,城外的积雪尚未消融,连青草都不见影子,也没什么好看的,白白呛一口西北风而已。 正月十六,各衙门、各部门开始上班,李自成第一个调研的单位,便是兰州火器局。 刘方听说李自成突然来访,慌忙迎出行礼,“大都督……今儿第一日上班……” “怎么,第一日上班,便是打扫打扫办公的桌椅?”李自成淡淡笑道:“第一日上班,最能反映一个单位的效率!” “大都督……”刘方讪讪道:“火器局的人,昨日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今日工人们上班,立即就可以生产,大都督要不要去生产部看看?” “嗯,先去生产部吧!”李自成最为关心的,就是步枪、各种火炮的生产,天命军现在对火器极为依赖。 “大都督,这边请!”刘方将李自成引入步枪生产车间,李自成双目一扫,一连串的厂房,都是生产车间,工人们各自忙着活计,便没有打扰,第一日上班,能如此投入,已经很不错了,便退出车间,“现在库存了多少步枪?还有多少子弹?” “回大都督,步枪有五千余支,子弹倒是库存了两个月的产量!” 李自成轻皱眉头,子弹不少,但步枪只有五千,只够装备一个团,一旦与朝廷发生大规模的战斗,步枪的战损一定不会少,这点步枪,实在难以补充,“是生铁的问题,还是人手的问题?” “生铁,”刘方道:“人手不存在问题,火器局采用了流水线生产法,每名工人只负责一个小的项目,很容易培养培养为熟手,生产的规模可以无限扩大……” 没有生铁,李自成也没有办法,四川的生铁,能运过来的都运过来了,现在是战争时期,不可能从朝廷那边大规模购买生铁。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现在只能充分利用已有的条件。 “舰炮呢,运往四川了?” “回大都督,早在初八日就出发了,”刘方躬着身道:“可是舰炮太过笨重,路上恐怕要耽误不少时日……” 李自成点点头,看来,舰炮一旦确定下来,将来还是在四川生产为好,长途运输,不仅费时费力,万一磕碰了…… 见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李自成不想打扰他们,便抬脚往回走,“刘大人,我们去研发部看看,这个研发部,平日都做些什么?” “回大都督,前段时间,匠人们集中力量,在研发、生产舰炮,”刘方道:“舰炮太过笨重,大家没少花时间……” 李自成笑道:“你们知道群策群力就对了,往后研发的火器,会越来越复杂,只有集中大家的智慧,才能生产出来。” “属下明白!” “一旦舰炮确认成功,天命都督府绝对不会吝啬奖励,”李自成已经来到研发部,见里面空荡荡的,有些不满,“人呢?他们这是……” “大都督,平日无事的时候,匠人们都会下车间,一面监督工人生产,一面看看火器能不能改良……” “生产上的事,不用他们操心,他们只管研发,”李自成道:“你将研发火器的人找来,我亲自考教考教!” “是,大都督!”刘方先是将李自成让进内室,奉上茶水,然后亲自去找,不一会儿,先后来了四人,齐齐向李自成行礼,“叩见大都督!” 李自成让他们起身,在对面落了座,只有唐金、赵家才两人认识,另外两人,似乎有些面熟,一时却不知是谁,“唐金,你是研发部的组长,又专攻火器,说说看,对西宁步枪有什么改良的计划?” “西宁步枪?”唐金一愣,面上微红,“大都督,西宁步枪是属下所见的火#枪中最犀利的一种,平日只想着维修……属下从未想着要改良,也不知道向哪个方向改良……” “朝廷的三眼铳,刚刚问世的时候,的确非常厉害,但如今呢?”李自成轻笑道:“没有哪一种火器,是永远先进的,都会被更先进的火器说代替,西宁步枪亦不例外……” “属下有些明白了,”唐金双目放光,道:“大都督的意思,我们必须及早准备,万一敌人会生产出同样的步枪,我们用更先进的火器,还是领先他们一代……” “就是这个意思,即便西宁步枪现在是最先进的火器,我们也要考虑改良,”李自成道:“你知道改良的方向吗?” 唐金摇着头,“这个……属下不知……” 李自成目视其余的三人,一个个也是摇头,没办法,只好自己上阵了,“你们知道,西宁步枪在使用的时候,什么地方最不便利?” “这……”唐金迟疑半响,道:“装弹,每射击一次,就要重新装弹,比较浪费时间……” “这个思路就对了,”李自成向唐金生出拇指,“以前的火铳,不仅射程比不上弓箭,点火也很不便,所以西宁步枪克复了这两个弱点,现在西宁步枪也要装弹上的不便,必定会被新的步枪所取代……” 唐金也不确定,便试探着道:“大都督,那我们的研究方向,就是……就是能连着射击?” “这个方向是没错,但在研究连射之前,先得将纸壳子弹改为金属子弹,”李自成从怀中掏出一份图纸,展开放在桌上,“你们看看,这份图纸如何?” 唐金、赵家才他们立即趴到图纸上,一点点斟酌起来,连刘方也是忘了李自成的存在,过了好久,赵家才方道:“大都督,属下有些明白了,但要生产出来,还需要……” 李自成笑道:“对,所以才需要你们研发部的人!” 唐金却是心潮澎湃,大都督日理万机,却是将步枪改良,而自己这些专业的研发人员……他慌忙拱起手,“大都督,属下等惭愧……” 应该是我惭愧才对!李自成暗笑,“如果能将这种金属子弹和相应的步枪研发出来,技术上就会前进了一大步……” “属下明白,属下会尽快研发这种新式步枪……” 第691章 攀枝花 李自成这段时间,一直在工业区视察,特别是兰州自行车厂,他待的时间最多,每每与厂长江晨、技术员杨月、张定商讨,想尽一切办法降低成本,可是,在许多工艺难以取得突破的情形下,即便使用了打磨机,成本还是维持在十元左右,很难再有明显的下降了。 更新最快 这种自行车,还属于老式自行车,除了外观上与后世的自行车基本一致,最重要的差别,在于车轮:没有橡胶,车轮一般是木制圆轮,外围再加上一层铁箍。 这样的车轮,因为是实心的,即便在水泥大道行驶,也会有些颠簸,而且速度上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不过,李自成实在没办法,大明并不出产天然橡胶,除了橡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替代品。 这一日,李自成从自行车厂回去,因为技术上无法突破,心中有些闷闷不乐,连逛市集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回到天命都督府。 来到书房,将新收到的讯息浏览一遍,大部分讯息只要知道便可,不必回信,但有一份讯息,让他眼前一亮! 讯息是来自四川的军报:经过第二营、第四营、第八营的通力合作,已经完全拿下了四川行都司,兵锋直达金沙江畔的攀枝花村,金沙江以南,便是云南地界。 将军们的本意,来讯问大都督,是就此收兵,还是趁机渡江,拿下云南昆明! 李自成立即翻出行军地图,发现金沙江距离昆明,已经很近了,难怪将军们动了心思,想要一举拿下昆明,将云南纳入天命军的属下。 不过,李自成断然否决了这种想法,或许拿下昆明不难,但以后呢?整个云南省的汉人比率,比四川还少,天命都督府又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归化他们…… 李自成将视线从云南收回来,发现四川行都司是一个狭长的地形,土地面积甚大,不知道有多少耕地。 朝廷在此驻扎了大量的士兵,即便成都陷落,此地尚可自保,至少粮食能自给自足,山地虽然不少,河流也很丰富,除了金沙江,还有纵贯南北的打冲河、宁远河…… 有淡水,有勤劳的汉人,还会开发不出耕地? 最让李自成开心的,行都司内有南北贯通的官道,一直连到成都…… 官道太长,想要修筑水泥大道,一时半会恐怕很难实现,再说,为了这样一块尚未归化的土地,要修筑近千里的水泥大道,实在不划算,无论从经济上还是军事上,暂时都没必要。 天命都督府现在不差钱,但也没有浪费的银钱! 如果有可能,利用战俘的力量,将道路适当拓宽,是最为现实的。 行都司在四川的西南角,属于最偏僻的地域,如果行都司被汉化,则整个四川的汉化工作,基本上就算完成了,即便没有完成,被四面的汉化区包围,汉化还会远吗? 李自成的目光,再次回到讯息上,将讯息再次细读了一遍,不觉一拳捶在方桌上,“马撇,原来你在这里……” 他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将讯息逐字读了一遍,虽然没错,却还是不放心,又对照地图,从成都至昆明画了一条近似的直线,直线横穿金沙江,在行都司的最南端交汇,大约就是“攀枝花”村! 没错,就是这个攀枝花! 李自成向雕花木椅上一靠,不觉闭上双目,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 后世的“十大钢铁集团”中,西部唯有“攀枝花”集团经常上榜,攀枝花的富裕,基本上得益于当地盛产铁矿石,这可不是小型铁矿石厂…… 李自成原本忘了这件事,但今日看到“攀枝花”这个名字,方才有些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他似乎记得,后世修建“成昆铁路”时,原本有多种方案,最后考虑到攀枝花的铁矿,所以铁路最终经过攀枝花! 刚才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大致的位置没什么问题,应该就是这个攀枝花了。 朝廷在此单独设置“四川行都司”,实行军事化管理,应该早有“改土归流”之意,只是缺少机会,如果当地的彝人作乱,朝廷便有了借口…… 但这些年来,彝人并没有大规模作乱,朝廷并没有机会,换个角度,也就是说,当地的彝人还算温顺,如果归化他们,也许阻力不会太大,只要给百姓足够的利益! 而且,当地一定会有大量的汉人士兵,如果让他们在当地落叶生根,不仅能增加汉人的数量,还能在当地传播汉文化…… 天命军正缺铁少铜,发现这样一座超大型的铁矿,李自成绝对不会放过,他独自在书房呆了很久,最后提笔给郭世俊写了一封长信,让他重点归化行都司,以及行都司与成都之间的那一片区域,就是修筑道路,也要优先考虑成都至行都司的行政中心建昌卫…… 大军暂时不能撤回,除了第八营,参加战斗的第二营、第四营,分片负责,不惜代价尽快完成汉化,四川省优先向当地派出官员,尽快给所有的百姓分发土地,至少要保证交通要道两侧畅通无阻…… 李自成心中高兴,当日晚饭的时候,多吃了一副羊宝,陈秋蝶见了,顿时暗暗咂舌,待到晚饭毕,众女离开后,偷偷跑道穆思蓉面前,“蓉儿妹妹,咱们好久没有同床了……”她算准了日子,不出意外,大都督今晚会宿在穆思蓉的房中…… 穆思蓉刚刚嫁入李家时,和陈秋蝶关系最好,两人相互照应,时常同床伺候李自成,但如诗如画来到李家后,她们是穆家送的婢女,自然是随着穆思蓉,平日就住在穆思蓉卧房的外室,随时准备伺候小姐。 李自成如果在穆思蓉的卧房留宿,常常会赏赐如诗如画她们一点雨露,陈秋蝶基本上不来蹭腥了,但她今日看到李自成吃了羊宝,一时眼馋,便恬着脸找上了穆思蓉。 对于陈秋蝶的要求,穆思蓉怎好拒绝?她正要出言相留,没提防李自成听到话音,悄悄走到陈秋蝶的身后,一手拧起她的耳朵,“明日还要去学堂授课,蝶儿不早点休息,在此叽叽咕咕什么?” “啊……疼……”陈秋蝶回身一看,见是李自成,小脸不觉一红,待李自成松了手,方嘟囔着嘴道:“蓉儿妹妹明日不是一样要授课……” “现在还早,回去睡不着是吧?”李自成色色一笑,道:“行,我亲自送你回去,包你睡得好!” 陈秋蝶看到李自成的脸色,顿时吃了一惊,忙起身逃开了,“婢子自己回去就行,大都督还是留下来陪蓉儿妹妹吧,明日婢子给蓉儿妹妹请假……” 李自成又好气又好笑,却是拿她没办法,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只得摇着头叹息。 穆思蓉抿嘴一笑,“大都督,蝶儿姐姐一向口无遮拦,大都督不要生她的气才好!” “我要生她的气,早就气死了!”李自成向木椅上一靠,仰面打个哈欠,“如诗如画呢?快伺候本都督泡澡!” 穆思蓉明白李自成的心思,忍不住白了一眼,“大都督,这是餐堂,如诗如画在婢子的卧房呢,婢子这就去唤她们过来!” “走,去看看,”李自成迅速起身,牵起穆思蓉的小手,朝她的卧房走去,“这两个小婢,吃我的,穿我的,就知道偷懒……” “大都督!”穆思蓉只觉得今晚的大都督,与往日多有不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遂小心地道:“如诗如画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婢子自会管教、约束她们……” “她们嘛……”李自成看着穆思蓉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暗笑,轻轻从身后揽住她的细腰,道:“那就看她们今晚如何伺候本都督了,如果伺候得本都督舒服了,本都督也就批评她们两句,既往不咎了!” 穆思蓉感觉到李自成的大手,不断向下游移,方才醒悟过来,不觉娇斥道:“大都督坏……大都督,这是在庭院中呢……”一边说,一边要将李自成的大手推开。 “在庭院有什么关系,这是家里,又不是学堂,”李自成不依,强行将大手按在穆思蓉的肥#臀上,口中道:“再说,现在是晚上,别人又看不到!” “大都督……”穆思蓉左顾右盼,虽然没有看到闲人,心中还是不安,“大都督要是……到了卧房……” 李自成就喜欢穆思蓉这种无助又无奈的样子,虽然看不清眼神,却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陈秋蝶的身上,依陈秋蝶不管不顾的性子,反而缺少一种韵味,“蓉儿,你是我的夫人,怕什么……” “大都督,饶了了婢子吧……万一让姐姐们看到……”穆思蓉挣不脱李自成的大手,便加快脚步,想要尽快奔入卧房。 李自成将穆思蓉的小手一拉,将她带进怀中,贴着她的耳朵道:“蓉儿,你不是想要一个儿子吗?” “那也不能在这……”穆思蓉已经娇#喘吁吁,道:“还是让如诗如画……先伺候……大都督泡澡吧……” 此时已经接近穆思蓉的卧房,如诗如画听到动静,忙推门出来,看到大都督搂着穆思蓉,顿时呆住了,大气也不敢喘。 穆思蓉奋力挣扎着跑开了,李自成只得冲着如诗如画瞪眼,“还不伺候本都督泡澡?” “是,大都督!”如诗如画情知坏了大都督好事,忙一左一右小心地扶着李自成向浴室走去…… 第692章 奴酋阵亡 鞑子终于走了,带着数十万男女青壮、上百万金银珠宝,驱赶着数不清的大车,生擒就藩济南府的德王朱由枢、郡王朱慈颖、奉国将军朱慈赏、监军太监冯允许等。 更新最快 从大明这方面,是无法统计鞑子此次入塞的斩获,仅仅人口一项,鞑子究竟带走了多少人口,就根本无法统计,大明损失的人口中,只有壮男壮女,鞑子才会看上眼,而这些青壮中,只有体质好、又十分顺从的人,才会被鞑子带回沈阳,其余的人口,都是就地屠杀,不留活口…… 鞑子带走的钱财,更是无法计算,钱财多是**之物,外人很难得知,原先的主人生死不明,如何计算财物? 勤王诸将中,总督蓟辽的洪承畴,总督保定、山东、京畿的孙传庭,以监军身份掌控辽东军的高起潜,眼睁睁地看着鞑子将人口、牲畜、财物从青石口出关,只是远远地随着送行,却不敢截战。 敢截战的只有卢象升,可惜卢象升已经死了…… 朱由检听说鞑子出塞的讯息,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战争,总算结束了! 勤王的辽东驻军,还要去关外继续与鞑子对峙,不可久留,朱由检立即召回高起潜,同时传旨让辽东驻军立即返回原先的驻地。 知道京畿周边被鞑子祸害得不成样子,他派出兵部尚书杨嗣昌,前往战争受灾区,安抚当地百姓,处置勤王诸军。 杨嗣昌离开京师后,考虑到济南府受灾最重,便直奔济南而去,并从青石口将洪承畴、孙传庭召回。 济南城中,浮尸遍地,几乎难以下脚,房屋毁坏严重,财物被劫掠一空……幸好天冷,尸体尚未发臭。 此时的济南府,衙门已经不复存在,无论的官员,还是小吏、衙役,早已不见踪影,也不知是被俘运出关外,还是逃亡了。 没办法,杨嗣昌只有亲自组织人手,开始清理尸体,并运出城外集中安葬。 杨嗣昌看着一具具尸体被运往城外,心中大骂着朝中的言官们,如果不是他们阻挠,如果与大清达成和议,济南何曾会血流成河? 连续清理了两日,城中的浮尸似乎不见少,杨嗣昌心中郁闷,但现在的济南城,已经是一片废墟,想要找个酒馆都不可能。 他带着亲兵,去最先清理过的城东闲逛,却是遇上两名受伤的锦衣卫,听说是兵部尚书杨大人,两名锦衣卫说是有要事面陈。 杨嗣昌吃了一惊,难道还有什么更坏的局势?他看着衣衫褴褛的两人,迟疑片刻,终于打定主意:他们可能是锦衣卫,也可能是冒充的。 将这两人带到一处墙角,杨嗣昌也不检查他们的腰牌,却是冷着脸道:“说吧,究竟有什么重要的讯息?” 两人对视一眼,又四顾无人,方才小声道:“杨大人,小人冒死打探出一条讯息……” “讯息?什么讯息?”杨嗣昌倒背着双手,目光却是定在那面残缺的破墙上,“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本官还要忙着清理济南城!” “是,是,”一名锦衣卫咬了咬牙,方才道:“小人深入鞑子军营,探得鞑子东路军主帅岳托,和他的亲弟弟玛占,都死于军中……” “奥……啊……”杨嗣昌大惊,岳托是鞑子东路军主帅,如果他死于军中,可是振奋人心的讯息,在这场战争中,可能是大明唯一的亮点…… 杨嗣昌回过身,死死盯住这两名形迹可疑的锦衣卫,见两人并无恐惧之情,方才收回目光,道:“你们探得的讯息,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刚才说话的那名锦衣卫道:“岳托和玛占死后,杜度临时接管了军队。” “死因是什么?”杨嗣昌道:“为何战场不见传说?” “他们应该不是死于战场,”那锦衣卫道:“小人千方百计探得讯息,他们应该是死于天花之类的疾病……” 两名成人,会死于天花吗?杨嗣昌不太相信,不过,这么好的讯息,他实在舍不得放弃,鞑子本就是茹毛饮血,成人患上天花,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沉思良久,道:“将你们的腰牌拿出来!” 两名锦衣卫知道尚书大人要验明他们的身份,忙解下腰牌,双手奉上,“杨大人请看,这是我们的身份腰牌!” 杨嗣昌接过腰牌,将他们的姓名铭记在心,又随口问了几句,没有发现发现破绽,心中已是信了,便将腰牌还给他们,“你们能探得如此重要的讯息,也是大功一件,我自会着人查探,如讯息属实,本大人不会吝啬赏赐!” 两名锦衣卫面露喜色,迟疑片刻,刚才搭话的那名锦衣卫道:“杨大人,小人探得讯息,在归途中不幸被鞑子发觉……小人的两名兄弟战死了,小人与这位兄弟,都是有伤在身……” 杨嗣昌皱了皱眉头,回身与亲卫耳语几句,亲卫掏出两锭五十两的元宝,分别递给那两名锦衣卫,“这些银子你们拿去,赶紧找个郎中!” 两名锦衣卫给杨嗣昌叩了头,欢天喜地正要离开,却被杨嗣昌喝住,“等等!”两人吃了一惊,以为杨嗣昌改变主意,忙用手捂住怀中的元宝。 杨嗣昌看着这两名锦衣卫,咳嗽一声,让身后的亲卫又给了两人各一锭元宝,然后冷冷地道:“这样的讯息,未经查实,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你们的指挥使骆大人!” “小人明白,小人什么也不说,小人什么也不知道!”两人又给杨嗣昌叩了头,方才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杨嗣昌无心闲逛了,回到暂住的军营,沉思了半日。 这样的大事,一定要充分利用好,关键是用在谁的身上! 傍晚时分,孙传庭来到济南,杨嗣昌将清理济南城的任务,交给他的军队,却是在军营中单独召见了孙传庭。 “卑职叩见大人!”孙传庭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大礼。 “孙大人远来劳顿,就不用多礼了,”杨嗣昌心中高兴,便给孙传庭赐了座,“孙大人,鞑子已经出塞,但大明的局势……以孙大人看,朝廷接下来该如何自处?” “属下斗胆,”孙传庭拱起双手行礼,“依属下看,鞑子出塞,一时半会不会再来,倒是各地的流寇……” 杨嗣昌面目含笑,道:“孙大人有什么话,尽管明言!” 孙传庭也不做态,道:“属下所虑,乃是流寇,陕西一向是流寇的多发地,所以,属下向朝廷请求,立即让属下返回陕西,继续围剿流寇!” “孙大人说得是,我也有这种想法,”杨嗣昌见孙传庭与自己的想法十分一致,心中高兴,已经有心将岳托战死的功劳,嫁接至孙传庭的头上,“孙大人可以回陕西,但属下的兵马必须留下来。” “为何?”孙传庭吃了一惊,没有兵马,回陕西如何平贼?他立时瞪圆了双目,“杨大人,属下带来的秦兵,都是属下自行招募、操训的,没花朝廷一文钱,”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刚烈,便稍稍缓和了语气,“当然,属下接管卢象升部的士兵,可以归还……” 杨嗣昌面上变色,迟疑半响,道:“孙大人,所有的士兵,都是朝廷的士兵,都是皇上的士兵,皇上和兵部有权调遣。” “这……”孙传庭却是不肯松口。 “孙大人,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杨嗣昌道:“皇上暂时不会与鞑子议和,所以必须加强辽东、宣大的驻防,孙大人若是回到陕西,可以重新招募士兵……” “绝对不行!”孙传庭听到与鞑子议和,顿时火冒三丈,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杨嗣昌脸上挂不住,沉默半响,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不久之后,皇上一定会下旨,孙大人还会抗旨不成?” “属下不敢!”孙传庭气呼呼地道:“属下刚才忘了,属下素来眼疾,最近又犯了,这陕西平贼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吧……” 杨嗣昌冷哼一声,便端茶送客,待孙传庭走后,他将手中的茶水杯摔在地上,“不识抬举,亏我还准备提拔你……” 次日上午,洪承畴赶到济南,求见杨嗣昌,杨嗣昌整理心情,依然在军营召见了他。 “卑职叩见大人!” “洪督军劳苦功高,不必多礼!”杨嗣昌离座,将洪承畴扶起,赐座,又让亲卫奉了茶水,“洪督军手中有多少鞑子的首级?” 洪承畴面上一僵,几乎说不出话来,“这……” “没关系,朝廷知道鞑子狡猾,”杨嗣昌淡然一笑,道:“鞑子即便战败,也是奋力抢夺尸体,想要留下鞑子的尸体,实在太难!” “大人说得是!”洪承畴不知道杨嗣昌的本意,一时不敢多说,只是向杨嗣昌拱手行礼。 “不说这了,”杨嗣昌一摆手,“现在鞑子已去,洪督军对时局有什么看法?” “洪某只会带兵打仗,”洪承畴深知朝廷局势的复杂性,不敢轻易开言,只含糊道:“洪某一切听从朝廷与大人的安排……” “不是这话,”杨嗣昌向座椅上一靠,先是点点头,随后露出一丝笑意,道:“洪督军目下总督蓟辽,对鞑子的看法……” 洪承畴知道,杨嗣昌一直主张与鞑子议和,遂道:“洪某一切以朝廷的旨意为准,在朝廷的旨意传达之前,洪某自当寸土必争,至少不能让鞑子看轻了,将来……也好……”说到此处,突然停住话头,只把目光向杨嗣昌的脸上瞅。 第693章 金蝉脱壳 “哈哈,”杨嗣昌大笑,“洪督军不愧是朝廷的栋梁,你是蓟辽总督,整个辽东,可是交给你了,洪督军可要替皇上分忧!” 洪承畴小心地道:“洪某一定替皇上、替杨大人分忧!” “好,好,”杨嗣昌不住点头,迟疑了片刻,方道:“洪督军,鞑子凶残,咱们自己人千万要团结一致,莫要再走以前督、抚不和的老路……” “大人……”洪承畴想起,辽东巡抚方一藻也是议和的成员之一,忙道:“洪某一定配合巡抚方大人……” “洪督军节制辽东数十万兵马……”洪承畴摇头,“战场形式,瞬息万变,岂能事事受到掣肘?要想节制文臣,唯有尚方宝剑……” “尚方宝剑?”洪承畴双目一亮,但瞬息就黯淡了下去,“大人,洪某此次勤王,难有寸功,皇上恐怕不会……” “按理说,洪督军此次并无多少战功,皇上不会轻易授予尚方宝剑,”杨嗣昌站起身,踱了数步,忽地停下,“此次鞑子入塞,东路军主帅岳托阵亡的事,洪督军知道吗?” 岳托阵亡?洪承畴一时懵了,过了好一会,方才醒悟过来,慌忙站起身,躬身立在杨嗣昌的身后,不知道这个讯息是真是假,更不知道杨嗣昌是什么意思,他不敢接话,双目也是阴晴不定。 更新最快 这样的讯息太过震撼,但岳托阵亡,自己在前线都不知道,为何身在京师的杨大人,却是得到讯息? 杨嗣昌转过身,看着惊疑不定的洪承畴,狡黠一笑,道:“洪督军,如果岳托是战死,与岳托对阵的又是督军大人,你说,皇上会赐予尚方宝剑吗?” “啊……”洪承畴惊讶得合不拢嘴,天大的军功,就这样轻易降临道自己的头上? 他隐隐感觉到,这不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更像是一个圈套…… 自己没有战功,但也没有大的过失,万一现在冒领了军功,将来查出实情,那可是欺君之罪,以皇上的性子,自己下场恐怕比当日袁崇焕的凌迟都不如。 与李自成在固关、西安所达成互补进犯不同,当时并没有留下书面的字据,如果这次领取军功,势必会闹得沸沸扬扬,满朝皆知,将来一旦查证,属于冒领军功、欺骗朝廷…… 杨嗣昌难道用这种手段来控制自己? 不行,这样的军功,绝对不能领! 杨嗣昌似乎看出了洪承畴的担忧,他直视着洪承畴,摇了摇头,道:“岳托阵亡的事,属实,不用担心,”见洪承畴还是不放心,遂袖出一份文书,“这是我亲手拟定的折子……” 洪承畴迟疑了一刻,还是双手接过,展开一看,不觉心念大动: ……鞑子东路军与洪承畴大战于德州以西,奴酋岳托之嫡弟玛占,当场战死,奴酋岳托身负重伤,拼命突围回营后,亦是不治而亡…… 如果是这样一份折子…… 自己就没有任何责任了,这是杨嗣昌调查的结果,如果出错,也是杨嗣昌出错,自己并没有向朝廷发出类似的塘报! 如果讯息不确,杨嗣昌会给朝中的言官们,留下这样一份致命的把柄? 洪承畴已经相信,岳托的确死了,只是不确定凶手是谁,而杨嗣昌将这样一份天大的军功,硬是栽到自己头上,这份恩情……他不及多想,猛地叩拜在地,“洪某多谢大人栽培,大人对洪某恩同再造!” “哈哈,快起身吧,”杨嗣昌大笑,“为了搞到这份讯息,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呀,还死了不少人……” 洪承畴起身后,忙袖出一叠晋商的银票,“这是洪某对大人的一点心意!” 杨嗣昌接过来,随手点了点,竟然有两万两,不觉轻皱眉心,淡淡地道:“这么多?” 洪承畴忙道:“不瞒大人,这是原先预备给士兵们发放赏银的,既然士兵们没有立功,赏银也就不必再发了,留在大人身边,才能发挥更大的效用……” “好一张利嘴,”杨嗣昌指着洪承畴的鼻子大笑,“也是,士兵们没有立功,自然用不着赏银!” 洪承畴也是跟着笑,“洪某先行告退,先去将济南城清理出来。” 济南城初步清理出来了,道路基本通畅,但损毁的房屋并没有修缮,也不需要修缮,反正都是无主的房子。 令杨嗣昌极为尴尬的是,城内竟然清理出各种老少尸体十三万具以上! 整个济南有多少人口?除了被鞑子俘获的壮丁,难怪济南成了鬼城…… 为免朱由检震怒,他将这些数据隐瞒下来,只上报了一个零头:接近三万! 回到京师,杨嗣昌不仅给朱由检上了折子,还在朝会之后,亲自赶去乾清宫向朱由检当面汇报。 这次朱由检十分高兴,见杨嗣昌进来,立即放下朱笔,兴奋得大叫道:“文弱,你说,这岳托兄弟阵亡的事,是否属实?” “回禀皇上,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杨嗣昌得到的只是孤证,但此时此刻,只能迎难而上了,“鞑子的东路军因此换帅,临时由杜度接管了军队,臣估计,鞑子匆匆出塞,或许与此有关……” “嗯,极有可能,”朱由检神情兴奋,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喜悦,“这个洪承畴,朕要重重赏他……”想到户部没钱,他忽地顿住了。 杨嗣昌忙拱起手道:“奴酋当场阵亡,这是数十年未有之事,是要赏赐洪承畴,不过,洪承畴已是位极人臣……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衔,又总督蓟辽……” “……洪承畴如此善战,将辽东交给他,朕就放心了,”朱由检语气一转,道:“文弱,你说,朕要赏他什么好呢?” “皇上,洪承畴忠心为国,杀奴酋也不是为了赏赐,”杨嗣昌稍稍迟疑了一会,又道:“不过,这有功之臣若是不赏,也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朱由检被迫点头,暗自咬了咬牙,道:“依文弱看,要赏赐多少?” “赏赐不一定在银钱上,”杨嗣昌微微眯缝着眼,扮做高深的样子,“皇上,洪承畴虽然忠于朝廷,但他远在辽东,时常要与鞑子战斗,若是有文臣掣肘……依臣看,如果赏他一柄尚方宝剑,或许比银钱更为合适……” “尚方宝剑?”朱由检一琢磨,尚方宝剑不过是一种象征,还能省去银钱……遂笑道:“就依文弱之言,哈哈……” 杨嗣昌知道,皇上难得高兴一次,正是自己提出各种建议的好机会,他一向憎恨言官,但这一次,却是要对孙传庭动动心思了。 “皇上,洪承畴的事,就这么定了,但孙传庭……” “孙传庭怎么了?”朱由检微微皱眉,“不是让他将军队丢下,回陕西重新组建一支吗?” 杨嗣昌支支吾吾着,“臣传达过皇上的口谕……” “怎么,孙传庭敢抗旨不成?”朱由检想到岳托之死,正心潮澎湃,京畿之战,大明损失了不少百姓,但奴酋岳托死了,一个岳托,能抵得上多少百姓……真要算起来,大明与鞑子应该是打个平手,此时正信心高涨,岂能容得别人驳了自己的面子? “明着抗旨倒是不敢,”杨嗣昌用低沉的语调道:“臣让他回陕西平贼,他倒是同意了,可是让他留下军队,说什么都不肯,臣传了皇上的口谕,他便借口有眼疾,死活不肯回陕西……” “他这是抗旨……”朱由检气得脸都红了,右手不停抖动。 杨嗣昌假装看不见,继续道:“同样来自陕西,手握重兵,皇上委以督军重任,洪承畴击杀岳托,而孙传庭没有任何战功,却还……” “将孙传庭贬为庶民……”朱由检颤抖的右手,狠狠排在御案上,“不,革职拿问,以待判决……” “皇上,这次鞑子肆虐京畿,必须有人出来承担罪责,”杨嗣昌火上浇油,“臣在回京的途中,初步拟定了一份名单……臣小心翼翼,不能放过尸位素餐之人,也不能冤枉尽忠职守之人,数日后,臣会将这份名单,以及各人的罪行证据,一并交给皇上定夺……” “杨爱卿辛苦了!”朱由检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这次鞑子入塞,除了杨嗣昌与洪承畴,实在难以看到忠勇之辈,朝廷正真是白白养活了这些废物,“幸好有杨爱卿,朕才能稍稍省心!” 杨嗣昌心中一惊,坏了,又弄巧成拙了,原本想要金蝉脱壳,可现在……他恨不得狂#抽自己一百个耳光。 杨嗣昌微微欠身,稳住神智,随即翻身下跪,道:“皇上,此次鞑子入塞,臣主管兵部,辜负皇恩,罪无可赦……臣请求辞去一切爵位,归为庶民……” 朱由检摇头,“文弱已经尽力了,都是前方的武将作战不力……” 杨嗣昌一连三次请辞,朱由检都是不允,没办法,只得改口道:“皇上,鞑子肆虐京畿,即便罪不在于臣,臣亦无颜主管兵部……求皇上恩准!” “文弱先起身!”朱由检沉思片刻,见杨嗣昌不再坚持辞去东阁大学士,便点了点头,“依文弱看,由何人接任兵部尚书为宜?” 杨嗣昌起身落座后,稍稍思索片刻,道:“依臣看,可着傅宗龙接任!” “傅宗龙?”朱由检冷冷一笑,“文弱这次看走眼了吧?傅宗龙连着在四川败于流寇,还能接任兵部尚书的重任?” “皇上,傅宗龙虽败,但罪责主要不在于傅宗龙,而是在于属下的总兵罗尚文,彼时兵权并不归于傅宗龙,”杨嗣昌道:“傅宗龙屡败于四川的流寇,对流寇知之甚深,若是启用傅宗龙,剿贼一事上,定能事半功倍……” 朱由检默然良久,除了杨嗣昌,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方淡淡地道:“便依文弱之言,文弱可取传旨,召傅宗龙入京!” “臣遵旨!”杨嗣昌虽然未能辞去阁臣之职,但辞去了兵部尚书,着实轻松了一大截,便告辞朱由检,离开了乾清宫。 第694章 湖广又乱了 第695章 山中狗叫 第696章 动了心思 李自成看到唐源的表情,知道不是好事,这些彝人绝对不是来欢迎他们的,“唐大人,怎么回事?” “回大都督,应该是彝人反对我们入村!”唐源轻皱眉头,目光不知觉看向村落,但被山势阻挡,什么也看不到。 更新最快 “难道彝人要武力抗拒?”李自成冷冷一笑,回身道:“小米,下马,抢占有利地形!” “是!”何小米忙跳下战马,带着亲兵们查看地形。 此处是一条相对开阔的山道,再往前走,不远处便是一个喇叭形的山口,过了山口,地形顿时开阔起来,大箐村就在这个喇叭形口袋中,不知道另一端有没有出口。 何小米稍稍打量一番,让一个百户当道布阵,另外两个百户,分别依托两侧山势,一个总旗倚在山岩上,一个总旗这是抢上矮山,这已经是此处的制高点了。 唐源有些紧张,指着身边的数十辅兵道:“大人,他们怎么办?” 李自成淡淡笑道:“如果人数不是太多,不需要他们出手,待战斗结束后,让他们帮着掩埋尸体就行!” 唐源看着已经完全布好阵势,正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的亲兵,仅从行动的速度就可以看出,这些士兵个个训练有素,不愧是大都督的亲兵! 对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李自成他们被山势阻挡,还是看不到人,但矮山上的亲兵,已经看到了,有人冲李自成喊道:“大都督,他们拿着刀枪叉具,人数不多,应该不到百人……” 不到百人就敢向天命军示威?李自成不觉冷笑,必须煞煞他们身上的戾气,否则将来天命军的主力撤出了,还不知弄出什么幺蛾子! 与天命军做对也没什么,关键是要看你有没有实力! 李自成并不在乎杀人,反正他们是彝人,即便要征服他们,也要恩威并重,一味的怀柔,只会让这些彝人不断自大。 亲兵们都是士兵,安抚彝人,那是官府的事,唐源已经在等着了…… 但李自成不愿主动伤及无辜,他们都是壮丁,一旦汉化过来,就是劳动力,能不流血最好,就看这些彝人是否开眼了,“彝人数量不多,我们并没多少危险,暂时不要开枪!” 他向米岚亭挥手示意,让他上前问话。 米岚亭忙小跑着上前,爬上左侧的矮山,向前一看,果然有近百拿着最原始刀具的彝人,便大声喝道:“你们要做什么?天命军在此,你们要造反吗?” “我们要做什么?” 为首之人,年约四旬,头戴青色头帕,右前方扎成拇指粗的长椎形,身着黑色镶有花边的右开襟上衣,下着多褶宽脚长裤,左耳上带着一个大大的耳环,日光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米岚亭识得其人,乃是大箐村的甲目果基约达,心中有些害怕,但天命军已经列好阵势,他鼓足勇气,遥遥地喝道:“果基甲目,我们是天命军,要来大箐村登记人口,分配土地,你带着这些壮丁和狗做什么?” 果基约达看到米岚亭露出的脑袋,用手一指,用更高的分贝喝道:“你,你什么时间成了汉人的走狗了?我们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汉人要来抓我们的人口,侵占我们的土地?” “果基甲目,你误会了,”米岚亭陪着笑,将手心握成筒状,放到口边,尽量让声音传得远些,“汉人不是来抓人口,也不是要侵占你们的土地,他们只是将土地分配给穷人!” “胡说,你这个走狗……”果基约达大骂,看到身边的百姓面上起疑,他恨得牙根咬咬,“你还敢狡辩?我在建昌就知道了,汉人要抓我们修路,还要瓜分我们的土地……快带着他们滚开,否则,连你一锅端,别怪气不讲往日的情谊!” 米岚亭知道无法说动果基约达,便从矮上跑回来,将事情报告了李自成和唐源。 刚才米岚亭与果基约达对话,李自成已经听到一些,却是不甚至明白,便道:“这个果基约达是什么人?为何要诬陷天命军?” 米岚亭躬着腰,小心地道:“回大都督,他是大箐村的甲目!” 李自成轻皱眉头,道:“甲目是什么,可是一种官职?相当于村长吗?” “也差不多,”唐源道:“彝人所有的土地,都属于他们的大土司,但大土司不可能亲自耕种,连管理都困难,便将土地租给普通的彝人百姓,大土司派出人手参与管理,并收取租子,根据管理百姓、土地的数量,分别叫哨目、甲目、亭目、甲头,都是世袭的,这个果基约达,既然是甲目,应该是一个低级的小头目。” 原来如此!李自成点点头,向米岚亭道:“这个果基约达,不过是甲目,若是大土司来了,岂不更加嚣张?”又看向唐源,“你在建昌府一带行走,经常遇上这样的事情吗?” “彝人生活的地方,已经被军队清洗过,即便有些人心怀不满,也不敢公然举兵叛乱,”唐源小心地道:“再说,给百姓分发土地,那是给他们切身利益,所以百姓即便不愿意‘入汉籍、奉天主’,也不会太激进。” 李自成方才点头,那边米岚亭却道:“大都督,掌管大箐村的大土司,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李自成心中一动。 “大土司当日反对汉人……被天命军的兄弟抄了家……” 李自成总算明白了,果基约达原本替大土司管理大箐村的土地、人口,向百姓收取租子,大土司一死,果基约达便动了心思,只要唬走了天命军,大箐村的土地、人口,便是他的了…… 从甲目升格为小型土司,果基约达打的好算盘! 天命军花了这么大的气力,到头来却是为果基约达做了嫁衣…… 李自成怒极而笑,道:“这个大箐村,有多少人口?多少壮丁?” 唐源正要翻看随身携带的黄皮本,米岚亭却是抢着道:“大都督,大箐村并非大村,也就百十壮丁,人口不过七八百……连同老弱,肯定不到千人……” 人口达到千人,在平原地区也算是大村,李自成不知道的是,宁远河谷地,乃是四川省仅次于成都平原的第二大平原,耕地密度超过重庆,虽然被山势分割得支离破碎,都能总体容量还是很大的。 在群山中生活,百姓便是依山而居,一片谷地便是一个村落,村落的大小,完全依靠能开发出来的土地面积。 大箐村北靠泸山、邛池,南面依托螺髻山,虽然被许多小型山峰分割,但总体上还是很大,果基约达接任了甲目之后,便将全家迁居于此,方便向百姓收租。 李自成可不管果基约达有什么来头,彝人与西面的藏人不同,藏人有了佛教,凝聚力极强,又曾建立过自己的政权,逐渐形成了以青藏高原为核心,向四面扩张到的势头,而彝人原本就是在汉人的直接管理之下,虽然人口不少,但并没有形成核心力量,人口也是散落在崇山峻岭之中。 也就是说,彝人的数量不一定少,但缺少形成统一政权的地缘条件,又长期遭到汉人的打压,只要汉人不打盹,彝人绝对无法崛起成威胁的力量。 这样的彝人,非常适合天命都督府的归化政策。 果基约达跳得再欢,也不过展示他井底之蛙的一面! 正好何小米回来,询问李自成,要如何对待对面的彝人,李自成并没有作答,只是唤过米岚亭,耳语几句,米岚亭点点头,向前面的矮山上跑去。 李自成方才阴沉着脸,对和何小米道:“集中十名枪手,瞄准果基约达,保证一击必中,不要活口,暂时不要伤及百姓,只要百姓不是情绪亢奋,抢着向枪口上撞……” 何小米听说能放枪,顿时大喜,能放枪杀人,就会有战功,他向李自成行了一礼,赶紧回到矮山上,身边集中了数十士兵,用手一直,道:“你们这个小旗,全部瞄准果基约达,听我号令开枪!” “是,大人!” 不一会儿,这个小旗的士兵们,纷纷向何小米点头示意,何小米看着远处的果基约达,估量一下,应该不足一百五十步,这样的距离,对天命军的士兵来说,比正常的有效距离还要近些。 何小米为免伤及百姓,给后期的安抚工作增加难度,便道:“目标是果基约达一人,不要伤及无辜,你们可曾明白?” 士兵们齐答:“属下明白!” 何小米见果基约达正在指手画脚,对身边的百姓指点着什么,估计又在污蔑天命军的政策,心中生出厌恶,他稍稍咳嗽一声,道:“准备……射击!” “砰,砰,砰……” 十余声枪响,时间差极小,几乎形成不间断射击,枪响过后,随即归入沉寂。 果基约达从脑袋至胸口的要害部位,都是汩汩地流出殷红的鲜血,其中有一枪正中眉心,眉心处出现一个拇指粗的血洞,血洞中流出的血,与脸颊上的血迹,混在一起,显得阴森恐怖。 周围的彝人都是惊呆了,一时之间,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呆呆地看着果基约达的目光迅速涣散…… 果基约达的尸体像是忽然断了线的风筝,晃了两晃,猛地扑倒在地,弹起一片灰雾…… 第697章 井底之蛙 第698章 彝人就是汉人 第699章 入汉籍 第700章 八藩 第701章 里甲制度 第702章 掏心拳 来自湖广的三千战俘,早已将巴县至遵义府的官道扩展完毕,加上遵义本地的三千汉人战俘的齐心协力,官道上已经浇筑为水泥大道。 更新最快 遵义本地的那三千战俘,正在浇筑遵义至蔺州、永宁的官道,而来自湖广的战俘,正沿着官道向两侧延伸,将大道与沿线的各“里”连接起来。 李自成在綦江县遇上战俘中的第一千户官黄俊辉。 “大都督!”黄俊辉叩拜于地,他日思夜想,知道一年的服役期快要结束,心中正盼着李自成兑现当初的诺言。 李自成让黄俊辉起身,含笑道:“怎么样,官道沿线,二级大道完成了吗?”他十分看重这些战俘,在遵义的土地上,正宗的汉人实在太金贵。 “回大都督,通往各‘里’的官道,快要结束了,在一年的服役期间,应该能完成,”黄俊辉起身后,躬身立在李自成的身前,“只是……只是通往真州的官道……现在只是拓宽了路基,恐怕无法完成了……” “你的意思,在你们的劳役期满之前,通向真州的大道无法完成了?如果要完成这条大道,还需要多长时间?”李自成知道真州比较偏僻,在遵义府的东北角,人口也不是太多。 不过,遵义府已经完成了汉化,这么好的机会,难道放过了真州? 人口不多没关系,这些战俘门,劳役期满之后,可以在真州安置一部分,以增加当地的人口,又能加快当地的汉化。 “回大都督,大约需要一个月……” 才一个月?李自成思索片刻,道:“以一个月为限,如果你们将这条大道完工,我给你们每人二十五亩耕地,一个年轻的婆娘,还有,一份酬劳,每个人半两银子,如何?” 黄俊辉心中一惊,难道大都督要毁约? 反过来一想,自己这些人都是战俘,连性命都掌握在大都督手中,再说,还有不错的酬劳条件,“大都督是说,每个人都能……都有婆娘,还有土地、银子……” “那是自然,”李自成笑道:“没有银子、土地、婆娘,壮丁们如何在本地安家落户?有这一个月的时间,后期的婆娘们,也该及时赶过来了……” 李自成给这些战俘们准备的女人,除了已经在遵义府的五百蒙古女人,还有后期的五六百蒙古女人,其余的女人,只能从陕西的流民中找了。 女人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道路工程的完工日期,现在有部分女人尚在途中,最迟的还要大半个月才能赶过来。 黄俊辉大喜,他是这些战俘的千户官,心中自然要照拂着所有的战俘,湖广已经回不去了,唯一的办法,便是在本地落户,土地、婆娘都有了,只要亲手盖上几间茅屋,他们就算重新有个家了。 虽然劳役期增加了一个月,但这些都是天命都督府的规定,如果天命都督府规定的期限是两年,他们还能反抗不成? 只要大都督能兑现诺言就好了…… 李自成虽然是用商量的口气,但战俘们根本没得选择,要是惹恼了他,银子、土地、女人,可能一样都没有…… 黄金辉带着战俘们,继续修筑从川黔古道至真州的大道,李自成则是沿着大道南下,想要去遵义府看看,行到桐梓县的时候,他接到王安平从成都转来的讯息: 七月底,张献忠在罗猴山设伏,大败总兵左良玉,总兵官罗岱战死……朱由检震怒,将张献忠再次叛乱的罪责,算在熊文灿的头上,熊文灿被逮捕下狱…… 八月,朱由检因为年初鞑子破关的事,对文武百官秋后算账,多名官员被杀,文官当中,包括保定巡抚张其平、顺天巡抚陈祖苞、山东巡抚颜继祖,武官的人数更多,总兵一级,就有蓟镇总兵吴国俊、陈国威,援剿总兵祖宽、李重镇,德州总兵官倪宠,此外,还有内臣邓希诏、孙茂霖等,一共三十八人,被腰斩与市…… 熊文灿被捕后,兵部尚书傅宗龙举荐湖广巡抚方孔照任五省总理,继续剿灭流寇张献忠、罗汝才部,朱由检不允,诏令杨嗣昌将功补过,亲自去湖广督师讨贼,又赐予尚方宝剑,总督以下,皆受杨嗣昌节制! 李自成原本预备在遵义府待上一两个月,等道路修筑完毕,将战俘安置好,但想到杨嗣昌一向对流寇比较仇视,或许张献忠、罗汝才隐入深山,他随时对四川的天命军下手也说不定。 他急急赶到遵义府,找见了知府孔兰川,打算将战俘的事,交给孔兰川处置。 在遵义府、重庆府江南部分的土地上,一共有六千余战俘,李自成已经给他们预备了安置的土地,其中属于遵义本地的战俘,大约三千人,原本就有家眷、住房,只要给他们土地,便能在当地落叶生根,繁衍生息。 李自成告诉孔兰川,只要将遵义至泸州府永宁县之间的官道修筑完毕,就让他们解甲归田,成为当地的汉人百姓,如果他们一年劳役期满,道路依然没有完工,则必须继续完成官道,多余的时间,按照每丁每月半两银子的标准发放酬劳。 来自湖广的三千战俘,都是孑然一身,不过,李自成也为他们盘算好了,只要通往真州的官道修筑完毕,就会给他们分发土地、婆娘,成家立业没有问题,只要他们自己动手,搭建房屋便可。 李自成将战俘的事,全部交代清楚,便离开遵义,取道成都,前往汉中。 李过得到讯息,亲自迎出城外,行过大礼后,道:“大都督,陕西的明军,一直未有异动,我们在固关集中了两个营的兵力,还有属下在汉中的第二营,要不要主动攻击,顺势拿下西安?” “双喜这段时间没有打仗,是不是身上又痒痒了?”李自成大笑,“明军的主力正在围攻湖广的流寇张献忠、罗汝才,我们方能喘息一段时间,别急,仗还有得打,朝廷不会向天命都督府认输!” 两人都是骑着马,几乎是并肩入了城,李过将李自成引入大营,奉了上座,又让亲兵们奉上茶水,方才小声道:“大都督,趁着明军的主力,在湖广对付张献忠、罗汝才……” 李自成淡淡笑道:“双喜可知道,朝廷为何称呼张献忠、罗汝才他们为流寇?” “流寇?”李过思索片刻,方才有些明白,“大都督,张献忠他们一旦打不过,就会逃入深山,反而将明军吸引过来?” “总算不是太糊涂,”李自成捧起茶水杯,抿了一小口,道:“这茶叶不错,到了这个季节,清香似乎没有变淡……” “这个……属下也不明白……”李过本是粗人,哪会保管茶叶,他的心思,还在战斗上,“大都督,如果就这么与朝廷对峙,从陇山至长江,战线拉得太长,对天命军恐怕不利……” 李自成点点头,道:“双喜说得不错,这样对峙下去,对天命军极为不利,不过,拿下西安又如何,对峙的战线会缩短吗?占据西安,对峙的前线便移到黄河一带,还是非常漫长,而且,如今的陕西,遭受天灾、匪患、兵患,连当初的陇右都不如,即便成为天命军的属地,也只会大量投入钱粮!” 他早就考虑过,天命军的战线拉得太长,仅仅消耗上,天命军就非常吃力,秦大年的第三营、刘云水的第一营、马有水的第六营,分别被定死在陇山一线,李过的第二营、宋文的第七营,被限制在汉水上游,而周坤部的水军,又在长江一线进退不得…… 除了马祥麟的第八营将留在川南,即便建昌府的归化工作结束,他的手中,能调动的兵力,也只有李绩部的第四营。 除非大规模扩军,否则一旦朝廷大规模西征,天命军很难相互增援、策应。 李过也是无法,总领全局,他的眼光自然比不上李自成,“大都督……” 李自成眯缝起双目,淡淡地道:“总是与朝廷的大军处于对峙的局面,对天命军极为不利,天命军的地盘上,除了成都与重庆,都是些边陲之地,土地上的产出,远远比不上江南富庶……” 李过沉思片刻,道:“大都督,我们不能永远被动下去……” “那双喜打算如何脱困?”李自成淡淡一笑,放下茶水杯,却是紧盯着李过的双目。 “依属下的意思,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将明军阻挡在防区之外……” 李自成心中一动,这些时日不见,难道双喜的眼界更开阔了?他含笑道:“说具体点,究竟如何拒敌于外?” “大都督……”李过或许是没想好,迟疑了好一会,方道:“让第一营、第二营的骑兵,出防线以东,依靠速度优势,与明军周旋,将战线推进至陕西、湖广……” “哈哈,”李自成大笑,“双喜的意思,我是明白了,想法倒是不错,不过,要实现起来,恐怕有些难度,骑兵在陕西、湖广活动,粮草怎么办?” 李自成也是面目含笑,大都督虽然没有完全同意他的意见,却是赞同了他的作战思路,以大都督的脑袋,定然有更好的策略,“大都督……” “双喜的这个想法不错,只要稍做改动,”李自成道:“不用在防区的外围,也不须动用骑兵,只要派出一支军队,去大明的心脏来一次掏心拳,朝廷震惊,自然无暇西进,天命军的属地上,也就安稳了!” “大都督预备派出军队去京师?” “去京师尚且过早,如果派出一支军队去京师活动,朝廷还不和我们拼命?”李自成轻轻摇头,“朝廷的软肋,还是在河南,中原之地,既是核心地带,又不是京师这样的中枢附近,所谓‘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属下明白了,”李过心中一动,道:“大都督,属下的第二营,全部是骑兵,行动迅速,就让属下去河南吧……” “不!”李自成断然拒绝,“河南四面都是明军,还是我亲自去!” 第703章 家中无人 李自成让李过多多留意陕西的明军,特别是大散关的方向,即便明军不出关,也要时刻警觉,万一明军威胁西面的固关,汉中方向的天命军,也可以从南方做出策应。 更新最快 又给天命都督府传了讯,让梁文成他们低价收购大量的粗粮,着人运往兴安县,数量不限,越多越好。 离开汉中府向东,依次经过城固、西乡、石泉、汉阴四县,北面秦岭的终南山、南面的大巴山,不时伸出余脉,道路被迫改向,李自成在汉水两岸不断穿行,数次渡过汉水,方才到达兴安县。 兴安县乃是汉水中游的地缘核心,原本叫兴安所,只是一处卫所,天命军来到汉中之后,方才在此立县,宋文的第七营就驻扎在兴安县。 宋文早已在兴安城外迎接李自成,“大都督!” “不用多礼,”李自成摆摆手,让宋文起身,“从兴安县向东,路径如何?” 宋文起身后,忙道:“从兴安县向东,东南和正东方向各有一条官道,东南方向的道路,便是三国时代的上庸,需要翻越体量极高的武当山或是神农架,然后进入湖广;东北方向,沿着汉水东下,可以进入湖广,也可以向北进入河南。” “奥?”李自成立即看中了沿着汉水的这条路径,他此番来到兴安,是预备进入河南的,“走,先入城!” “是,大都督!”宋文领着李自成入了城,进入自己的大营。 李自成丝毫没有耽搁,立即让宋文摆出行军地图,在地图上指指点点,盘算片刻,道:“商洛山,这是陕西、四川、湖广、河南四省交汇之地,又是深山区,正适合我们活动。” 宋文奇道:“大都督是说,要派出军队军队,深入商洛山?” 李自成微微点头,“我是要远去河南,可是李绩现在尚在四川,只好先在商洛山中建立营地,最好能储存一些粮食。” 宋文不解,“粮食?大都督……” 李自成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随后到:“湖广倒是好地方,如果不是朝廷在湖广布置了重兵,又有流寇张献忠、罗汝才的主力,我倒是想去湖广看看!” 宋文若有所思,迟疑片刻,终是道:“大都督,去商洛山极为冒险,还是让属下去吧,大都督在兴安县掌管全局……” 李自成捧起茶水杯,抿了一小口,然后缓缓放心,“商洛山虽是朝廷的地盘,但陕西的百姓,早就对朝廷失望透顶,又在秦岭深处,并没什么危险,宋将军不用担心,你的第七营,倒是要守好汉水通道,必要的时候,接应商洛山的天命军。”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时刻照应着,”宋文知道没法说服大都督,沉思片刻,道:“大都督,属下有一事不明……” 李自成道:“说吧,什么事?” “属下紧守汉水一线,明军若是敢来,属下自然不会含糊,”宋文道:“若是流寇沿着汉水逃窜,或是要入川躲避明军,属下给怎么办?” 李自成也有些头疼,按理说流寇与天命军的基本目标一致,都是反对朝廷,对抗明军,但天命军与流寇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天命军的目标,乃是在于天下,所以一向厚待百姓,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不仅是宣传标语,更是实实在在的军规律法。 而张献忠、罗汝才之类的流寇,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或者享受,据说罗汝才有一百多娇妻美妾,个个如花似玉,这就是罗汝才喜欢做流贼的理由。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只不过是一个口号,如果明军不去围剿他,他绝对不会去动什么贪官污吏,除非是为了劫掠。 当初起兵的时候,也许他们为了附近的贫苦百姓,但这些年来,手中掌握权力、财物之后,心态早已发生了变化。 时间会让人蜕变,哪怕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理想! 如果与这些人物合作,或者让他们加入天命军,李自成实在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现在的天命军,已经不用躲在别人的阴影中,如果借助明军之手,将这些流寇灭了,或者削弱他们的力量…… “他们这是狗咬狗,别管他们,如果流寇向你求援,或是要通关,你便以请示天命都督府为由,尽量拖延,流寇被明军追逐,绝对拖延不起!” “属下明白了!” 李自成当晚在兴安立营休息,考虑到自己的亲兵都是骑兵,便让宋文拨给一个千户的士兵,随着去往商洛山。 天明之后,李自成吃过早晚,宋文前来送行,暂时拨给李自成的那个千户,已经备好行程,由一名叫鲁大志的千户统领。 “大都督,商洛山中辛苦,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来说一声,属下一定尽快着人送过去。” 李自成点点头,“我们现在带着三个月的粮食,应该能支撑至明年春天,但河南去年大旱,饥民不少,我让文成从兰州运来一些粗粮,等我在商洛山中有了稳定的落脚点,你着人运送过来。” 宋文道:“大都督是要救济河南的饥民?” “河南的饥民何止千万,我就是有心去救,又怎能救得完?”李自成一脸苦笑,“这些粮食,暂时储存在商洛山中,等李绩来了,我就出兵河南,将朝廷的目光吸引至中原,如果可能,便拯救一些愿意跟随我们的百姓!” 李自成辞别宋文,先是沿着汉水行了数十里,过了洵阳县,再向北一拐,渡过甲河,眼前已是重重山势,问了向导,知道已经是商洛山的边缘了。 走过一段上行的山路,经常能看到一些山谷,山谷的地势相对平坦,又有水源,都有百姓耕作的农田,但山谷的体量都不大,每个山谷,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村落。 这日傍晚,李自成行至一个村落,看看天色已晚,便在村外扎下大营。 士兵们正在搭建营帐,李自成见天色还早,便步行带着何小米和三名亲兵,前往村中转转,想要了解一下百姓的心里状况,以及他们对朝廷、流寇的态度。 刚刚行至村口,便看到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人,正扛着锄头回家,便让何小米上去打探一番。 何小米将身上的铠甲整理一番,便快步向两人走去,“老人家,老人家,等一等!” 两人回头一看,见是身穿铠甲的将军,面上骤然变色,又看到何小米身后的李自成等人,顿时浑身颤抖,中年人呆呆地立在原地,老者忙拉起他的手,两人转过身,急急向村中跑去。 何小米挠了挠自己的鬓发,悻悻而回,“大都督……” 李自成摆摆手,“我都看到了!”心中却是泛起嘀咕,百姓这是怎么了,难道以为我们是明军? 天命军的步兵,都是茶绿相间的迷彩服,但骑兵并没有配备西宁步枪,依然穿着铠甲,而且还是明军的铠甲。 李自成的亲兵,虽然都是骑兵,也配备了步枪,但他们随时预备着各种战斗,既当骑兵也当步兵使用,所以也是穿着明军的明光铠。 这是天命军第一次来到商洛山,这里的百姓,应该从来没有听说过天命军,极有可能是误会了。 天命军还会在商洛山驻扎几个月,肯定要与百姓打交道,如果百姓误会了天命军…… 那两名百姓已经走远了,身影已经没进村庄,早已看不见了。 李自成稍稍思索,便道:“走,去村中看看!” 何小米却是不放心,“大都督,此处的百姓,可能不知道天命军,看他们的态度,似乎不太友好……” “我们即将在商洛山扎营,免不了要与附近的百姓交往,他们不了解我们,我们就要抓住机会让他们了解。”李自成并没有停步,继续朝村内走去。 入了村口,举目一扫,村落不大,也就二十户左右的人家,都是土墙茅草屋,茅屋极为散乱,大都显得极为陈旧,墙体上都有大小不等的裂缝,不知道是百姓懒散,还是无暇修理。 刚才入村的时候,还能看到不多的百姓在室外走动,此时百姓们已经闭了门户,应该是在家吃饭。 李自成走到一幢六间连体的房屋面前,让何小米前去敲门,敲了好久,里面硬是没有人应答。 难道这户百姓不在家?李自成让何小米换一户,前去敲门,结果还是一样,里面并没有百姓应答。 何小米急得头上冒汗,只得走回来,“大都督,也许家中无人……” 李自成指着左手边的一幢茅屋,道:“这户人家一定有人,刚才我亲眼看到有人走进去。” 何小米只得走过去,从窗户向里偷窥,并没有看到灯火,不禁皱了眉头,但大都督的命令……他硬着头皮走到门前,用手敲了敲门,里面一片寂静,他唯恐里面的人在后面听不到,用力将木门敲得咚咚响,还是无人回应。 李自成走上前,左右看了看,四处都无动静,便走到门前,轻声道:“家中有人吗?我们是过往的将士,想要讨口热水喝……” 屋内还是没有声息。 李自成也是皱着眉头,将声音提高了两度,道:“我们不是坏人,如果是坏人的话,这两扇破门,早就被踢坏了……” 屋内一阵低低的悉悉之声,过了好一会,方才传出一个老妪的声音:“家中无人,军爷还是去别家吧!” 第704章 官逼才会民反 家中无人?李自成觉得好笑,这个说话的老妪,不就是活生生的人吗?难道是说家中没有男人?他咳嗽一声,道:“我刚刚看到有人进屋……大娘放心,我们的确不是坏人,只想讨口热水喝!” 屋内沉寂了一会,大门终于开了一道缝,李自成借着落日余晖,看到一个年轻的后生,手中拿着一把猎叉,守在门内,他瓮声瓮气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李自成绽开笑脸,道:“别紧张,我们只是路过,实在只是讨口水喝,你们如果担心,我们不进屋,喝过就走!” 那后生瞥了李自成一眼,这才用脚轻轻将大门勾开,但手中的猎叉却是没有放下,保持着警戒的状态,只是向身后的老妪点点头,老妪转回身去,一手拎着一个满是灰迹的泥瓦罐,一手捧着一个白色的瓷碗,她将瓷碗递给李自成,道:“喝了热水,快些走吧,莫要吓着村中的孩子!” “吓着孩子?”李自成一愣,这才想起,入村以来,并没有见到孩子,遂道:“大娘,我们只是路过,为何会吓着孩子?” 老妪一脸疑惑的样子,“你们不是来催粮的官兵?” 李自成接过瓷碗,让老妪斟了热茶,从身上掏出干粮,一边就着热水吃着干粮,一边很随意地道:“大娘说哪里话,我们不是来催粮的!” 后生显得不耐烦,看了老妪一眼,道:“娘,话可不要乱说,喝了热茶,让他们赶紧走,免得惹上麻烦……” 老妪忙住了嘴,只是拎着泥瓦罐,等着给李自成重新斟热茶。 更新最快 李自成向何小米使个眼色,何小米从口袋着掏出一锭最小的碎银,不到半两,向老妪递过去,躬着身道:“大娘,我们几个都要喝些热茶,这些银两权当柴火钱!” “银两?”老妪先是面露喜色,手臂动了动,却没有伸出手来,讪讪着道:“出门在外,谁家不会遇到一些难处?不过是一些热水……银子就算了……” 那后生却是仔细打量着李自成,手中的猎叉不知不觉放下了,“你们真不是来催粮的?” 李自成摇头,“我们真不是催粮的,怎么,官兵经常来催粮吗?” 后生皱起眉头,却是默然不语,老妪轻叹一声,道:“哎,这日子,也不知怎么过,官府、官兵经常催粮、催银,咱们庄户人家……” 何小米又将手中的银两递出,“大娘,这是茶水钱!” 老妪却是摇摇头,“你们还是收起来吧,我们不要……”目光却是在银两上扫了两遍,方才有些不舍地离开。 李自成心中一动,接过碎银,强行塞到老妪手中,“大娘,我们有规矩,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我们喝了大娘家的热水,必须付银子,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老妪脸上乐开了花,却还是不好意思收起,只是用五指攥住,“这些银子,别说几碗热水,就是一顿饭也用不完……”转过脸看着后生道:“要不,将家中的干货烧了,招待各位军爷吧……” 后生默默点头,冲着李自成道:“都进来吧,屋里暖和些!” 李自成向百姓讨口水喝,只是一个借口,军营中原本有火兵烧水烧饭,但听了这一对母子的话,还是拱拱手,“那就谢谢你们了,这一顿晚饭,我们也会付银子。” “不用,不用,”老妪忙道:“这些银子已经够了!” 此时天气逐渐黑下来,室内更是阴暗,老妪却是没有掌灯,李自成忍不住道:“大娘,天已经黑下来了,为何不掌灯?” 老妪讪讪一笑,忙对后生道:“伢子,我房中还有半瓶灯油,去将油灯掌起来!” 后生也不说话,却是快步进去,不一会儿,手中捧着油灯出来,“几位军爷,先坐一会,晚饭马上好!” 李自成见后生缩在墙角,知道他不用帮忙,便道:“兄弟,你也过来坐!” 那后生一改刚才的凶狠模样,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坐到李自成的对面,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 李自成估计他们不点灯,乃是为了节省灯油,便让何小米掏出一两银子,塞到后生手中,“兄弟,我们出门在外不易,你们在这深山中更加不易,这点银子,算是晚饭和灯油钱!” “不用,不用,”那后生忙缩回手,嘟囔着道:“娘说,晚饭钱已经够了……” “拿着吧,”李自成硬是将银子塞到后生的衣袋中,“兄弟,我们有规矩,不能白拿百姓的财物!” 后生见推脱不过,只得半推半就,看了李自成一眼,也不说话,起身往后面去了。 李自成摇着头,淡淡一笑。 不一会儿,后面果然传来了脚步声,老妪远远就叫道:“几位军爷,这银子我们不能要,刚才给的银子已经够了……军爷,收回去吧!”后生跟在后面,红着脸低着头,却不说话。 李自成笑道:“大娘不用客气,这么晚了,还要劳烦大娘……” 老妪见李自成根本没有收回的意思,只得千恩万谢,留下后生,自己去后面忙晚饭去了,边走边念叨着:“好些年没有见着这样的军爷了……” 李自成心中一动,待后生落了座,淡淡地道:“兄弟,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只有我和娘两人,”后生有些害羞,低着头道:“两年前,爹因病去了……” 李自成微微点头,道:“看兄弟的年岁也不小了,难道没有娶亲吗?” “没有,”后生摇摇头,脑袋几乎低到胸口,小声道:“家徒四壁,那有银钱娶亲……” 李自成皱着眉头,道:“此处叫什么村?” “此处叫野人沟,传说以前有野人出现,不过,好多年没有见过野人了……” 李自成不知道此间是否真有野人,他也不关心野人的事,便点点头,道:“刚才你们误以为我们是催粮催银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陕西这几年大旱,官府难道没有免去赋税吗?” 后生顿时涨得面红耳赤,嘴唇已经张开,可是看到李自成穿着的铠甲,确实没有发出声音,生生将要说的话咽回肚里。 李自成知道他的误会了,忙道:“不用担心,我们不是本地官兵!” 那后生方才气呼呼地道:“陕西前几年大旱,那是北方的事,我们这儿倒是没有大旱,官府自然不会免去赋税,不过……” “不过什么……” “官府不但没有免税,还不断增加赋税,前几年除了正常的赋税,还征收了辽饷、练饷,今年更是征收剿饷,每亩土地要增加四钱银子,山里人穷苦,实在拿不出……” “四钱?这么多?” 李自成知道陇右的情形,每亩土地上的产出,丰收年份,平均也就一石半,折合银两,也就七八钱,野人沟是山区,土地上的产出肯定更少,除了正常的赋税,每亩增加四钱,百姓还怎么活? 加上各级官员又要借机从中抽取一部分…… 难怪流寇越打越多,这不是天灾,而是**! “听官府中人说,朝廷这次要增加六百多万两,也不知是真是假……”后生不知不觉握紧了双拳,瞪着双目,也不知在看着什么。 李自成见惯了这些事,心中却也不平,道:“除了这次的剿饷,平日纳税,都是多少?” “十税一!” 李自成不解,“怎么会是十税一?大明的税率,不是十五税一吗?” “官府说,增加的部分,乃是给剿贼的军士做为粮饷,”后生越发恼怒,双目几乎能喷出火来,“都是流寇,害得我们要增加赋税……” 李自成心中一惊,原来朝廷用这种方式在抹黑流寇,他看了后生一眼,一掌拍在面前的方桌上,陈旧的方桌剧烈颤动,险些散了架,“这些混蛋官员,竟然如此盘剥百姓,难怪流寇越来越多……” “军爷……” 李自成自觉有些失态,忙调整好心情,道:“兄弟,你知道流寇为什么越来越多吗?” “越来越多?”后生似有所悟,却是不敢说话,只是把眼看着李自成。 李自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这般下去,普通的百姓,迟早会成为新的流寇!” “是呀,前面胳膊峪就有几户百姓……”后生说到此处,却是看着李自成的铠甲,忙用手掩住口,再不敢说下去。 李自成微微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不能怪百姓,如此下去,百姓入不敷出,迟早会加入流寇,这都是朝廷逼迫的结果,官逼才会民反呀……” “军爷……”后生看着李自成,脸上却是变了色。 “这些流寇,原本都是良民,”李自成正色道:“百姓为何成为流寇,还不是无粮可食?最初只是因为陕西大旱,而朝廷却是不肯减免赋税,百姓为了生存,被迫揭竿而起……后来,就像这野人沟,朝廷不是想着赈灾,而是不断增加赋税,加上官府的盘剥,越来越多的百姓无粮可食,被迫沦为流寇……” 那后生眼圈一红,道:“原来军爷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李自成依然板着脸,微微点头,道:“就像这野人沟,百姓已经困苦不堪了,而朝廷不但不减免税赋,还要增加剿饷,这般下去,野人沟的百姓,迟早都会沦为流寇,朝廷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第705章 多罗贝勒 后生用巴巴的眼神看着李自成,良久方道:“军爷,你能不能和官府说说,不要再增加赋税了……” 李自成无限同情地看了后生一眼,到了这种地步,他还将减免赋税的希望,放在官府身上,汉人百姓实在是良民呀…… 这样的良民,原本应该得到更好的待遇,至少衣食不愁! 李自成看着有些畏畏缩缩的后生,再没有原先手持猎叉的半丝野性,他心中一动,也许现在就是宣传天命军的最好机会…… 李自成缓缓摇了摇头,道:“朝廷要征收多少赋税,不仅是我,就是地方官也是无法随意更改!” 后生有些失望,也许他原先就没有抱着多大的期望,失望倒是并不太重,只是缩在桌角,一副茫然的样子…… 李自成将手中的瓷碗递给何小米,让他自己加些热茶,却是对后生道:“兄弟,你是认为,朝廷增加赋税,乃是因为流寇的缘故?” “官府都是这么说的……”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流寇是什么?他们原先也是百姓呀……” “军爷的意思……”后生可能受到他娘的感染,对李自成倒是生出一份敬意。 更新最快 “就说你们这野人沟的百姓吧,”李自成道:“如何继续增加赋税,你们会不会成为流寇?” 那后生吓了一跳,忙道:“军爷,小人绝不会……” 李自成知道他是害怕,忙伸手止住,脸色变得特别凝重,“但凡有一点活路,百姓岂会做出谋反的勾当?” 那后生面现喜色,道:“军爷也知道小人们苦楚?” “我常常在农田中行走,与百姓多有接触,岂能不明白百姓的苦楚?”李自成的脸上,也是显出无奈,长叹一口气,道:“若是真正按照十五税一的标准纳税,又取消人头税,村庄的百姓能否过上好日子?” “十五税一?取消人头税?”那后生大喜,立即挺直了腰身,双手向前伸出,几乎要抓住李自成的胳膊,却又缩了回去,“军爷,现在还有这样的地方吗?如果是这样,那小人家中,也会有些节余,数年之后,或许能娶上婆娘……” 这时老妪端出两个大瓦盆,都是粗制的暗红色,瓦盆中都是酱黑色的肉块,能闻到香味,却是看不出是什么肉,老妪的脸上漾着笑意,皱纹像是一道道沟壑,“几位军爷,山里也没什么好的招待,都是一些干货……” “多谢大娘!”李自成也不客道,接过老妪递过来的竹箸,夹了一块,丢进口中,觉得辣霍霍的,却不知道什么肉。 老妪向着李自成道:“军爷慢用……” 后生见李自成皱着眉,忙道:“这是獾子,原先山中还有不少大型猎物,现在捕猎的多了,连这样的獾子也不多见……” 李自成点点头,百姓被朝廷的各种赋税所累,恐怕都是入山捕猎,以补贴家用。 后生她娘去得远了,想起李自成刚才的话,便小心地道:“军爷说十五税一,现在真有真有这样的地方……” 李自成将獾子肉咽下,道:“有是有,只怕这样的地方,你们不敢去……” 后生双手不觉攥起拳头,咬了咬牙,终于到:“不知道军爷说的这个地方在哪,如果……娘的年龄大了,若是不太远……倒是……” 李自成见后生似乎下定决心,面上涨得通红,却还不敢轻易开言,只是笑着摇摇头。 “军爷……” “你果真要去?”李自成面上含笑,云淡风轻的。 “如果可以,小人倒是想去看看……” “那个地方呀,只需承担十五税一的赋税,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他们信奉天主,所有的人都是兄弟姐妹,官府保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李自成一步步诱导着,却还勾了一句:“不过,路途却是不近……” “军爷,究竟在什么地方?” 李自成见后生有些迫不及待了,方道:“四川,整个四川,都是这样的地方!” “四川?”后生皱了眉头,“听官府说,四川有流寇出入……” “哈哈,”李自成大笑,“兄弟,你想想,现在除了流寇出入的地方,还有这样的地方吗?朝廷都大肆增加赋税……其实,你说得也不全对,四川的确有人造反,但不是流寇!” “不是流寇?”后生道:“那是什么?” “其实,湖广、陕西的乱民,才叫流寇,他们每到一处,都是抢夺百姓的财物,然后流窜至他地,继续抢夺,所以叫流寇,”李自成道:“四川的乱民,叫‘天命军’,不但不会抢百姓的财物,还会给百姓分配土地,让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陕西有许多流民,都是进入四川……” “天命军?”后生想到听到了天书,沉思良久,方道:“小人为何没有听说过?” “你们平日听到的话语,都是来自官府,这样的地方,官府若是告诉你们,百姓跑光了,谁给他们种地?”李自成轻笑道:“普天之下,也就四川是百姓的乐土……” 后生思索良久,犹是半信半疑,恰好老妪端出煎饼,李自成便招呼何小米等人吃起来。 老妪又去后面收拾,后生方道:“军爷如何知道四川的情形?又为何告诉小人……” “不瞒你说,我们就是天命军,”李自成一面吃饭,一面道:“兄弟,你见过吃饭付钱的官兵吗?” 后生大惊,几欲逃走,看到李自成神色淡定,方才勉强坐下,哆嗦着道:“军爷真是天命军……”又用手指着他们身上的铠甲,“这些都与官兵的一样……” “哈哈,”李自成将一块煎饼吞下,道:“这些铠甲,原本是官兵的,官兵战败,自然就成了我们的了……” 后生迟疑半响,却是不敢说话。 李自成将煎饼吃了大半,只剩下不多几块,便抹抹嘴,道:“我告诉你天命军的事,自然不怕你告诉官府,不久之后,此处也将成为天命军的地盘,你们也将过上好日子……” 李自成离开后生家的时候,后生还在发愣,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李自成的话,一会老妪出来,他将李自成的话,一五一十告诉老妪,老妪亦是惊讶不已,喃喃地道:“原来是天命军,我就看着他们不像官兵,哪有官兵给百姓银子的……” 后生赶紧关好大门,又将门闩插上,小声道:“娘,他们真是天命军吗?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妪双目内敛,连连点头,冲着后生道:“现在情况不明,且静观其变……” 李自成回到营帐,火兵早已做好晚饭送来,他刚才只吃了半饱,一面吃着热汤饭,一面却是想着刚才在野人沟发生的一切。 朝廷向百姓增加赋税,无论是什么原因,都给天命都督府带来了机会,刚才与那母子的一番对话,便是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朝廷增加赋税,则是培育种子最温润的土壤,只要再做一些手脚,必会让种子在哪母子,在野人沟发芽生根,再向附近蔓延。 李自成原本想要尽快赶到商洛山深处,但此时此刻,他决定暂缓行军。 到了商洛山深处,虽能避免与明军大规模接触,但毕竟是一支孤军,想要在商洛山立稳脚跟,关键还要百姓的支持。 朝廷为了剿匪,不断向百姓增加赋税,给了天命都督府极大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如果不能抓住,那真是愧对天主了。 李自成独自躺在床上,思索了很久,心中终于有了初步的计划。 ………………………………………… 盛京皇城。 多罗贝勒多铎离开崇政殿,心中十分郁闷,从豫亲王降为多罗贝勒之后,虽然名义上掌管着兵部,但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决断权,连提出的军事建议,都被批剥得体无完肤。 西面的宫门外,便是正阳街,坚硬的石板路像钢针似的刺痛着多铎的心,在此处等候的包衣们,看到多铎,连忙将他的豪华马车推过来,“贝勒爷!” 多铎狠狠地瞪了这个不开眼的包衣一眼,他现在最讨厌“贝勒”这两个字,如果他不是多罗贝勒,仍然还是当初的豫亲王,这次要求驻守义州的计划,便不会被完全否定。 他将插在腰间的马鞭拔出来,想了一想,还是忍住了,跟这些包衣们生什么气?有本事找皇太极去…… 多铎将甩出一个响鞭,气呼呼地爬进马车,放下隔帘,将自己包裹起来。 马车缓缓行进,不消片刻,便进入正阳街与中街路交叉口的鼓楼,从楼下穿过,向北而去。 豫亲王府就在正阳街上,这里已经是皇城的边缘,但早先却是着神圣的地界。 皇城一共有九座宫门,其中东、南、西面,都是两座两座宫门,左右各一,只有这北面是三座宫门,正中间的,叫“九门”,左侧的“小北门”,正对着正阳街,右侧的“大北门”,正对着朝阳街。 北面并非仅仅多了一座宫门,天命十年,天命汗初建皇城的时候,便是以现在的北区为中心,天命汗的寝宫——汗宫,就是靠近“九门”。 多铎是天命汗努尔哈赤最疼爱的幼子,所以府邸最靠近汗宫,朝夕均可相见,多铎被赦奉为豫亲王的时候,府邸也是改称为豫亲王府。 马车到达豫亲王府正门的时候,缓缓停了下来,多铎掀开隔帘,正要下车,却是瞅见了门楣上方的“豫亲王府”四个大字。 他顿时皱了眉头,刚刚抬起的右脚,也是陡然停住。 今年五月的时候,他被剥夺了豫亲王的头衔,降为多罗贝勒,虽然依旧是镶白旗的旗主,但于六部之中,已经完全丧失了话语权,连建议都常常被驳回,特别是今日,崇德皇兄几乎都没正眼看过自己…… “豫亲王府”四个大字犹在,但多铎已经不是豫亲王…… 他用力将隔帘一抖,道:“先不回府了!” “贝勒爷这是要去哪儿?” 哪儿?多铎也没想好,只是丢出一句话:“继续前行,从小北门出宫……” “是,贝勒爷……” 马车又开始前行,沿着正阳街的石板路,从小北门出了皇城。 外城并不像皇城内那般安静,井然有序,出了小北门之后,尚不及转弯,便是一处市坊,旗人与汉人都可随意入市,吵闹之声不绝。 多铎有些烦闷,便靠在车厢上闭上双目,想要快些通过市坊,去城外转转。 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马车忽地一顿,马夫甩出一个响鞭,在马首晃悠一圈,同时勒紧马缰,多铎几乎打了一个激灵,脑袋在车厢上撞了一下,虽然不重,却让他完全清醒过来。 多铎正待发问,忽听得身边的包衣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连贝勒爷的马车也敢冲撞……” 多铎掀开侧面的隔帘,探出脑袋,向前一看,便见一名年轻的女人,拎着半篮菜肴,正立在马车前不到半丈的地方,如果不是马夫紧急刹车,肯定会撞上她。 女子不过二十出头,容貌还算清秀,尤其是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几乎会说话,滴溜一转,顿时让多铎心中一震,恹恹欲睡的感觉,早抛到九霄云外。 多铎的目光,就定在女子身上,只见她虽然有些茫然,却并不惊慌,此时向都铎淡淡一瞥,如是惊鸿。 第706章 这个魔王 多铎见女子一身彩绸,身后还跟着一名侍女,估计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女眷,一时不敢造次,只是咳嗽一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包衣忙小跑着过来,“贝勒爷,这两个女人不上眼睛,几乎被马车撞到……” 不长眼睛?多铎心中奇怪,这样美丽的双目,你们为何看不到?难道是你们没长眼睛? 女子见面前停着的马车十分豪华,知道是一位大官,迟疑片刻,向多铎福了一福,“小女子刚才想着心思,一时不测,惊着贵人,实在对不住……” 原来是一个汉女! 声若黄莹,婉转娇#啼,百转千回,穿透每一个毛孔! 多铎虽然年轻,却不是没见过女人,豫亲王府中,有封号的福晋,至少达到两位数,出征在外,被他糟蹋过的汉女,更是不计其数,用完后随手就丢给属下的将士了。 更新最快 但以前领略过的汉女,都是从汉地抢来的,不是被缚,就是当众行事,也就图口新鲜,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思。 今日这个汉女,却是别有一番味道,一颦一笑,一言一动,似乎特别勾魂,明明只有八分的相貌,但在多铎眼中,却已经是仙女了,似乎只有长生天的侍女、萨满的夫人,才会让人生出如此的感觉。 男人实在是奇怪,如果喜欢上女人的某一点,就连她身上一点疤痕,都是特别勾魂夺魄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多铎不知道喜欢这女人的什么,似乎一切都喜欢,他一时呆住,竟忘了回礼,他原本不需要向女人回礼,但在这样的女人面前,他一定要保持谦谦君子的形象。 女子见多铎直直地盯着自己,不觉有些愠怒,细长的眉头稍稍皱了一下,低下螓首,急急让过马车,就要从马车边过去。 眼看着就要越过马车,多铎方才醒悟过来,忙从马车中伸出右手,拦住她的去路,“姑娘,等等……” 女子看到横在面前的胳膊,又听到多铎的声音,只得停住脚步,一双煎水的眸子,忽地一轮,扫了多铎一眼,虽然没有说话,眸子中却显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多铎有些受窘,便支吾着道:“姑娘是谁家的女子,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女真的女子,若是遇上陌生的男子,彬彬有礼问起姓名,知道男子喜欢她,一般都是偷着乐,即便不喜欢对方,也会告诉对方姓名,让他帮着传播自己的美名,即便不告诉他姓名,也不会让他太过难堪,谁会忍心伤害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但对面的女子,却是汉人,打听她的闺名,这就相当无礼了! 女子的目光中就现出一丝愤怒,虽然极淡,却是如同穿透魂魄的一柄目剑。 这时间,跟在后面的侍女急急赶上来,狠狠瞪了多铎一眼,一手掐腰,将脖子一扬,“你好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我家夫人……” 都铎被侍女的气势吓住了,忙抽回手,双目却是定在女子的身上。 女子回首看了侍女一眼,轻声道:“别说了,走……”趁着多铎右手缩回马车的机会,急急从马车边越过,快步向城内走去。 多铎见女子离开了马车,方才醒悟过来,高声道:“这是谁家的夫人?” “内秘书院范大学士的夫人……” 侍女尚未说完,女子拉了她一把,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快回去……” “范大学士?范文程?”多铎的嘴角忽地泛出一丝冷笑,向身边的包衣们一挥手,“快,拦住他们……” “贝勒爷,那可是范大学士的夫人……” “多嘴,快去……”多铎唯恐那女子走了,一旦回到范文程的府中,再想见到他,恐怕就不容易了。 包衣们哪敢顶撞多铎,早有两人如飞般过去,将女子与她的侍女,一并拿到多铎的面前的,“贝勒爷……” “贝勒爷?”女子此番有些吃惊,看了多铎一眼,慌忙低下头,“不知贝勒爷找小女子何事?” “何事?”多铎的脸上挂着一丝轻笑,“早听说范大学士的夫人,既年轻又漂亮,今日一见……” 侍女被扭住双臂,却还是挣扎着道:“今日一见,如何……” 多铎笑道:“比想象的还要漂亮,范大学士真是有福气,难怪心情好,总是给皇兄出主意……” 夫人漂亮,与范大学士出谋划策有何关系?侍女一时弄不明白,但这个恶人,当街拦住夫人,还出言污秽,那是对夫人大大的不敬,“知道是范大学士的夫人,还敢拦住我们……” 包衣们虽然释放了夫人,却还是拦在她的身后,唯恐她拔腿跑了。 多铎咳嗽一声,道:“既然见着夫人,那就是缘分,自然要多看两眼,不知夫人是否肯赏脸,肯与在下同车回去……我也正要回城……” 夫人又惊又怕,浑身发抖,却是说不出话来,侍女一边挣扎,一边喝道:“大胆,夫人岂会与你同车……” 多铎见夫人根本没有上车的意思,不觉冷哼一声,“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本贝勒爷给你罚酒了!”向着包衣点点头,拖上车来! 夫人挣扎着,侍女更是大呼:“光天化日之下,难道没有王法了?范大学士知道了,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两名包衣掀开隔帘,另外两名包衣将夫人抱上马车,送到多铎身边,多铎一手搂住夫人的腰,一边冷着脸道:“范大学士是镶白旗的人,本贝勒爷是镶白旗的旗主,别说一个夫人,镶白旗所有的人,连范大学士都是本贝勒爷的包衣……” 他原本可以放过夫人,如果这是别人的夫人,多铎即便喜欢,也不会在大街上如此用强,只要用些手段,不怕她的男人不肯就范。 谁让她是范文程的夫人? 多铎被削了豫亲王的爵位,就是皇太极的主张,连带着还被夺去了十个牛录,今日的朝会,他提出“在义州筑城,随时威胁锦州附近耕地的汉人百姓,进而彻底拔除锦州城”的主张,不但被皇太极驳回了,连在朝堂讨论的机会都没有…… 范文程是皇太极的第一谋士,多铎不敢直接开罪皇兄皇太极,只能拿范文程开刀了。 虽然不能给皇太极造成什么实质上的损失,至少可以恶心皇太极…… 夫人急得大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侍女到了此时,方才明白事情严重了,原来范大学士的名头也不好使!她虽是竭力挣扎,无奈被两名包衣扭住双臂,动弹不得,也是急得大哭。 多铎看着心烦,便放下隔帘,“将这个侍女赶走,长得这么丑,还有脸出来逛街……” “是,贝勒爷……” 包衣们释放了侍女,却是将她一推,让她倒在远远的车后…… 侍女吃痛,一时爬不起来,只是趴在地上,将小手遥遥地伸向马车,“夫人……” 多铎低喝一声:“掉头,回府!” “是,贝勒爷!” 马车开始转向,多铎一手搂着夫人的腰身,一手在夫人娇嫩的脸上摩挲着,“如此天人,正该让我这个旗主去享受,他范文程是什么人?不过是大清的一条狗……也配和本贝勒爷争夺女人?” 多铎一时兴起,无论如何,先享用了再说,即便范文程去找皇太极,也无法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 夫人见马车已经掉头,自己又无法挣脱多铎的怀抱,急得大叫:“快去告诉大学士……” 多铎的眼中现出一丝阴冷的笑意,口中暗哼一声:别说大学士,就是神仙,现在也救不了你…… 侍女原本趴在地上痛哭,听到夫人的话语,方才醒悟过来,见马车已经如飞去了,慌忙撅起翘臀,两手撑地,一点点将身子撑起来,她顾不上很深酸痛,连衣襟上的泥灰都不及看一眼,一瘸一拐回去了。 范府门前,低矮的门楣下,只有一名府丁立在门侧,除了崇德帝偶尔派人传唤,一向很少有客人拜访,府丁们已经习惯了无所事事。 那府丁原本正打着哈欠,却是见到一个满身是泥的女人靠过来,忙喝道:“什么人?这是大学士府,岂是你等随意靠近的?快走快走,否则立马抓你去衙门……” 侍女满脸大汗,汗水混着泪水,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流淌出一道道沟壑,连原先的容貌都掩盖了一大半,难怪守在门前的府丁没有认出来。 因为太过疲劳,她的双目不断打架,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看到府丁,身子一软,摊到在地,“快,带我去见大学士,夫人出事了……” “夫人?”府丁一愣,凝视良久,方才认出是夫人身边的侍女,便抢过去将来扶起来,“你说什么?夫人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侍女几乎说不出话来,勉强睁大双目,狠狠瞪了府丁一眼,“快,扶我去见大学士……” 府丁见夫人的贴身侍女如此狼狈,知道事情不小,再不敢多问,便架起侍女,快速向府中走去。 范文程正在书房喝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不觉皱起眉头,正要出去看个究竟,房门已经被推开,前面衣襟上满是尘土的侍女,已经在府丁的搀扶下进来了,“老爷,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夫人?”范文程顿时吃了一惊,仔细一看,方才认出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心中不觉一动,“你不是陪夫人买菜去了?为何到现在才回来?夫人出什么事了?” 侍女回身看了府丁一眼,府丁忙松开双手,向范文程行了一礼,快速走开了。 范文程倒背着双手,道:“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夫人被镶白旗旗主抓走了……”侍女一边喘着气,好不容易将事情的大致情况说清楚了。 范文程顿时目瞪口呆,谁不好惹,偏偏惹上多铎这个魔王? 第707章 心急如焚 范文程挥挥手,让侍女先退下,侍女抬起失神的双目,哀求道:“老爷,快想想办法,迟了恐怕……” “滚!”范文程此时最是心烦意乱,听到侍女在边上叫唤,顿时恼羞成怒,“让你赔夫人买菜,你将夫人弄丢了,还有脸回来?滚,滚,快滚……” 侍女从未见过范文程如此发怒,吓得呆了一呆,忙推开门出去。 更新最快范文程将书房的们掩好,方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暗中长叹一声…… 范文程遇事,一向足智多谋、极为冷静,所以才深得皇太极的信任,即便夫人弄丢了,他也没有发慌,而是捧起茶水,冷静思索起来…… 多铎为何要掳走夫人?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 此事只是因为夫人而起,还是敲山震虎,针对的是自己? 范文程一时想了很多,根据多铎的性子,将所有的可能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最大的可能,还是多铎早有预谋,目的是警告自己,或者是惩罚自己。 自己一心为着大清,方才得到皇太极的极度信任,至少在所有的汉臣中,自己最受重用,鲍承先、宁完我他们只能向后排。 正因为如此,才会招致满臣们的嫉妒! 范文程一向小心翼翼,唯恐成了众人眼中的出头鸟,汉人身份,在满清帝国的朝堂中,就像是无根的浮萍,稍有差池,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他左右为难,如果不能将夫人从多铎手中要回来,自己堂堂大学士的身份,在朝堂之上颜面何存?如果将夫人要回来,多铎又是开罪不起…… 多铎因为羁傲不逊,被皇太极降为多罗贝勒,但他毕竟是皇太极的亲弟弟,又是天命汗努尔哈赤最为疼爱的儿子,只要不犯谋逆大罪,他就一直是镶白旗的旗主,真正掌控军权的最高级将领。 将来有了战功,迟早能恢复豫亲王的爵位。 多铎的同母兄长中,多尔衮是正白旗旗主,阿济格也是一员猛将,三人同心,在朝堂的所有势力中,仅次于皇太极一人之下…… 多尔衮原先是镶白旗旗主,多铎是正白旗旗主,为了抑制他们兄弟的势力,降低他们对属下的掌控能力,皇太极将两人对调,多尔衮成了正白旗旗主,而多铎成了镶白旗旗主,但对兄弟二人来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损失,肉还是烂在汤里…… 连皇太极都如此……这样的多罗贝勒,自己如何惹得起? 怎么办? 范文程左右为难,他放下茶水杯,起身在书房中踱了几步,目光落在窗外的一颗常青柏树上,可惜,他连柏树都不如,在满清的朝堂,他无法挺直腰板,必须弯下腰、夹着尾巴做人! 如果将事情禀报皇太极,或许会有转机,但这样一来,肯定会得罪多铎,甚至他的兄长…… 现在已经过了未时,距离多铎将夫人抢走,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万一夫人已经被多铎…… 范文程心中忽地一动,如果多铎向自己示威,自己何不向他示弱? 多铎是少年心性,凡事只图个新鲜,过后或许就忘了,自己不但不会找他算账,还向他示弱,他的心中,应该会消了气了吧? 范文程捻着颌下的几缕短须,终于打定主意,明日朝会之后,自己主动向多铎示好,要求去府上豫亲王府做客,拼着花些银子买鞋礼物,也要将夫人带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 想到夫人此刻极有可能在多铎胯下承欢,范文程心中滴血,但更让他刻骨铭心的,是不倒翁多铎,除了打落门牙吞回肚中,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家仆早已送来午饭,范文程没有胃口,一口都没动,只饮了两杯热茶充饥。 多铎回到府中,避开大福晋达哲,将范文程的夫人弄到一个偏室,又让包衣们远远站岗放哨,千万别让大福晋发现端倪。 他不怕皇太极,却是对这个大福晋有些发憷。 达哲并没有倾城之貌,也没有特别睿智的大脑,多铎有些发憷的,乃是因为她的身份。 达哲的母亲,乃是科尔沁大妃札日固齐,被皇太极赦奉为和硕福妃,在满清的后宫中,札日固齐是最尊贵的客人。 她先是嫁给了科尔沁蒙古的擎天柱莽古斯,生下女儿哲哲,现在是皇太极的中宫皇后;莽古斯去世后,她按照蒙古人的习俗,改嫁莽古斯的小儿子索诺木,又连着生下了杜勒玛、达哲,分别嫁给了豪格、多铎。 札日固齐先后嫁了两任丈夫,生了三个女儿,全部嫁给大清的皇室,自身的地位,不仅在科尔沁部,就是在大清,也是如日中天。 虽然大家还是习惯上称呼她为“科尔沁大妃”,但崇德元年(公元1636年),她来到盛京后,不仅中宫皇后哲哲带着贵妃、皇妃们夹道欢迎,皇太极更是追封莽古斯为“和硕福亲王”,赦奉札日固齐为“和硕福妃”,她的声望,在大清的后宫可见一斑。 多铎不是害怕自己的大福晋达哲,而是不敢忤逆科尔沁大妃札日固齐。 避开大福晋达哲后,多铎已经急不可耐了,他不仅喜欢上了范文程的这位夫人,更是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皇太极…… 午饭过后,多铎正要小睡片刻,府中包衣来报:“贝勒爷,宁完我来访!” “宁完我?”多铎打着哈欠,气呼呼地道:“他一个汉臣,来我的府上做什么?我最讨厌这些汉人,若不是皇兄要重用这些的汉人,我早将镶白旗所有的汉人都变成包衣,不见,让他滚!” “贝勒爷,宁完我说,他能给贝勒爷带来喜气……” “喜气?”多铎心道,今日上午,本贝勒爷就尝到了喜气,何须他宁完我?“本贝勒爷的事,不须他操神……” “贝勒爷……”包衣贴着多铎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多铎皱着眉头,半响方道:“让他进来吧,如果不能说出端倪,我自然让他好看。” 多铎去了隔壁的偏厅等候,不大一会儿,便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包衣领着一个长袖青袄的男子进来。 男子本是躬着腰,见到上座的多铎,慌忙匍匐下去,“小人宁完我,叩见贝勒爷!” 多铎放下手中的茶水杯,淡淡地道:“宁章京,先起身吧!” “小人多谢贝勒爷!”宁完我站起身,道:“贝勒爷不用寒碜小人了,小人现在是戴罪之身,早已不是甲喇章京了……” “还知道是戴罪之身?”多铎冷笑道:“你求见本贝勒爷,究竟想说什么?” “小人……”宁完我支吾片刻,道:“小人恭喜贝勒爷抱得美人归……” 多铎冷哼一声,却是不说话。 “贝勒爷可知,此女子乃是范大学士的夫人?若是范大学士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过一汉臣,还以为自己能上天?不过是满人的一条狗而已,”多铎丝毫不在乎宁完我的感受,“她是我镶白旗的人,本贝勒想睡就睡,就是闹到皇兄那儿,本贝勒爷也是不怕!” “贝勒爷自然不会担心,可是范大学士绝对不会甘心……如果闹起来,对贝勒爷的名声,也是不好……”宁完我道:“小人倒是有一个办法,让范大学士主动将这个夫人送给贝勒爷……” “主动?”多铎昂起头,倒是有些兴趣,“范文程如何肯将夫人送与本贝勒爷?” “就一个字:拖!”宁完我见多铎相信了自己,心中大喜,自己的计划,至少完成了一半,“范大学士是读书人,一旦夫人怀上贝勒爷的孩子,就是贝勒爷将夫人送还,他也不会再要,汉人的性子,小人心里明白得很……” 多铎沉思片刻,却依旧冷着脸,“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宁完我躬着身道:“小人就是看不惯范大学士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多铎端起桌上的茶水杯,道:“如果事情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本贝勒爷会赏你一官半职,再求着皇兄,免了你这戴罪之身!” “小人多谢贝勒爷!”宁完我又是匍匐在地,他原本只是为了打击范文程,没想自己的人生,极有可能迎来转机,见多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忙忙告辞回去。 范文程自然不知道豫亲王府内发生的一切,他一直在思索与多铎之间的矛盾,觉得暂时不宜公开,好不容易挨到朝会的时间,见多铎站在前排,心中稍定。 但他一直拿不准如何向多铎开口,心中不免走神,连皇太极点名问他如何威胁大明的锦州,他都没有知觉,还是同为内秘书院大学士鲍承先捅了两下,他才醒悟过来,一时却没有主意。 皇太极皱了眉头,淡淡地道:“宪斗胸中,一向藏着十万天书,为何今日却不发一言,难道认为我大清不该此时伐明?” 范文程大惊,他在大清国地位虽高,但他自己心中明白,如果不是皇太极重用汉人,又颁布了一系列的律法,由满人建立的大清国,岂有汉人的话语权? 在外人的眼中,他是高高在上,但实际上就是皇太极的一条狗,需要的时候,皇太极会宠着,一旦失去价值,皇太极随时可以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范文程忙跪拜于地,偷偷用手捏着鼻子,做出不通气的假象,“皇上,臣昨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是以昨夜睡眠不足,臣该死……” 皇太极点点头,“既然宪斗身子不适,这等大事,下次朝会再行讨论吧!” “臣谢过皇上!”范文程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唯恐露了形迹,“臣一向对大明的君臣深恶痛绝,岂会不同意攻打锦州?今日回家之后,臣一定会写上详细的折子……” “宪斗既然身子不适,就该好好休息,此为长期之事,也不急在一时!”皇太极缺少范文程的意见,也便对攻打锦州失去了兴趣,匆匆休了朝会。 范文程见多铎离开崇政殿,往西面而去,慌忙追过去,“贝勒爷,下官一早就想与贝勒爷亲近亲近,今日朝会已经结束,下官能否去贝勒爷的府上拜揭一番……” 多铎回转身,见是范文程,顿时冷了脸,“范大学士不是身子不适吗?为何今日要去我的府上?奥,我明白了,刚才范大学士是在欺瞒皇上,是吧……” 范文程顿时呆住,这个多铎,怎的如此不上道?难道他不知道我已是心急如焚吗? 第708章 议政大臣会议 第709章 商洛山 李自成放缓行军速度,将主要精力放到百姓身上,他将大部分士兵派出,向百姓宣传天命军的律法,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赋税,如果百姓归顺了天命军,只需按照十五税一的标准纳税。 更新最快 天命军秉承天主的旨意,来解救世间所有的百姓,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天命军与百姓之间,买卖公平个,不会白拿百姓一针一线,等等。 起初的时候,百姓尚不安心,多是处于观望状况,如果向天命军纳税,万一朝廷的官员来了,他们极有可能向朝廷和天命军双重纳税,无形之中,更是加重了负担。 李自成知道百姓们的心思,他让士兵们向百姓承诺:天命军暂时不会征税,待打败官兵,完全稳住局面之后,方才向百姓征税,为了给百姓修生养息,今年不会征税,即便打败官军,也会到明天方才征税,如果遇上灾荒年份,天命军还会向百姓发放粗粮,帮助百姓度日。 百姓将信将疑,不过这些身着茶绿相间服饰的士兵,不但对他们秋毫无犯,说话和气,甚至还会协助他们翻地,方才渐渐相信了眼前的一切,天命军与官兵,的确存在很大的差别。 今年不征税,他们至少省去了半年的赋税,这总是实实在在的恩惠…… 百姓们逐渐向天命军靠拢,将他们所知道的关于官府、明军的讯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天命军的士兵。 李自成得到许多讯息,但多是传闻,无法甄别真伪,只是作为参考,当不得真。 士兵们花去大量的时间向百姓宣传天命军,行军速度便慢下来了,半个月的时间,行程不过二百里,所过村庄,只有野人沟、胳膊峪、板桥、显神寨、牛槽川、军岭、马莲峪、太白岩八个。 李自成并不着急,他此次来到商洛山,原本就是在等待李绩部一同东进河南,商洛山不过是临时的落脚点。 但商洛山因为官府多次加税,百姓早已贫困不堪,成了反抗官府的火药桶,只要遇上一点明火,便有可能熊熊燃烧起来。 天命军的士兵在沿途的各个村落大肆宣传,完全有可能在商洛山中建立永久的根据地,将来既可以北出牧护关,威胁西安,又可以东进河南、湖广,进入朝廷的心脏。 商洛山的大后方,便是汉水上游的兴安、汉中,进可攻,退可守,已经有天命军的第七营、第二营驻守…… 这日傍晚,李自成,李自成在两水寺村外扎了营,预备等明日天明之后,让士兵们去村中宣传天命军,趁着士兵们搭建营帐的时候,李自成来到村外,看着村外苍苍茫茫的远山,心中感慨颇多。 何小米却是对行军的速度极为不满,“大都督,如此缓慢行军,何日才能到达商洛山的主脉?” “小米,急行军赶到商洛山的主脉不难,”李自成收回目光,微微摇头,“但四面都是敌视我们的百姓和明军,我们将如何生存下去?后继的粮草,又如何运进来?” “大都督,我们不是临时驻扎商洛山吗?”何小米微微缩着脖子,一副怕冷的样子,“等李将军到了,我们就要进入河南……” “我们的确是要进入河南,”李自成倒背着双手,目光早已穿透无数光秃秃的枝条,“既然来到商洛山,这块风水宝地,岂能再留给明军?” 何小米若有所思,道:“大都督,我们要在此驻扎一支军队吗?” 李自成转过身,看着正在忙碌的步兵,沉声道:“第七营的这一个千户,就不用撤回兴安了,让宋文部向东北方方向挺近,与商洛山连成一片!” “大都督,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李自成淡淡一笑,“商洛山不是平原地区,粮食产出不多,但山势重重,正是我军在此发展的机会,如果立稳脚跟,将来还可以接应深入河南的天命军。” 天命军将沿途的村落都纳入自己的属地,虽然推进的速度不会太快,但到了十二月中旬,还是十分接近商州城了。 商州位于商洛山深处,周围的山势重重叠叠,只有沿着丹水的官道,商州正是扼守着这条通道。 沿江而下,不过百余里,便是关中的南大门武关,这是关中平原在丹水方向的第一道防线;溯丹水而上,越过冢岭山,便是牧护关,这是关中平原在丹水方向上的第二道防线,一旦牧护关被破,关中重镇西安,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的美女,只能任人蹂蹑了…… 李自成在军岭川的杨斜村停下行军步伐,士兵们正在扎营,李自成则是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将行军地图展开,凝视良久,默然无语,心中却是急速盘算着。 究竟是先占据商州,还是先占据丹江更下游的龙驹寨,然后再回头收拾商州? 李自成在行军地图上指指点点,将商州和龙驹寨外围的地形、州县,以及周围的形势,仔细分析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来,亲兵来请他回营晚饭,这才收拾起行军地图。 晚饭的时候,李自成与亲兵们谈笑风生,一点也不像有心思的样子,但晚饭之后,他回到大帐,立即燃起灯烛,再次展开行军地图。 先占据龙驹寨,再沿江而下,拿下武关,倒是不错的选择,武关周围,山势重重,又有流寇出没,不会有大量的明军从背后袭击。 但天命军在武关露面,必定引起商州明军的警觉,商州背靠牧护关所在的蓝田县,过了丹水源头,便是西安,一旦得到西安明军的增援,自己手中的士兵太少,想要拿下商州就难了,即便能在商洛山生存下去,也会陷入无休止的拉锯战当中,这对兵力严重不足的天命军来说,实在是极为不利。 还是应该出其不意,先拿下商州,然后以商州为依托,沿着丹水而下,再拿下龙驹寨、武关,建立完整的防线,让天命军在此落地生根。 可怎样才能拿下商州呢? 天命军刚刚进入商洛山,只有一个千户的骑兵和一个千户的步兵,能突袭拿下商州吗?商州城中,有多少明军?战斗力如何?对朝廷是否忠贞? 李自成几乎两眼一抹黑…… 他一面寻找王安平的汉清局,希望得到最详尽的讯息支持,同时派出大量的游骑,扮做普通百姓,向商州而去,沿途打探明军的讯息,特别是明军的数量,以及驻扎的地点。 如果明军在商州驻扎了重兵,除非已是崩溃的边缘,否则决不能贸然攻击。 天命军的大营暂时不会移动,大量的士兵都被派出去,既向附近的百姓宣传天命军,也在利用一切可能的法子,打探明军的各种讯息。 游骑们不断传回讯息,但语焉不详,重要的讯息几乎没有,要依据这些讯息做出重大决定,显然不太现实,必须着人去城内打探更为详实的讯息。 李自成走出大帐,一只脚搁在一块凸起的青石上,视线投向远处的商州城,可惜距离太远,又被无数条陈的枯枝阻挡,只看到灰蒙蒙的一片,四面参天的枯藤古树,倒像是一道道无形的桎梏…… 难道一个小小的商州城,还能阻挡天命军的步伐?对朝廷来说,商州南北方向,都是自己的土地,难道还会驻扎重兵? 万一不行,就只好强攻了…… “大都督,汉清局着人求见!”何小米的话,打断了李自成的沉思。 “汉清局?”李自成心中一喜,面上却是异常平静,只是淡淡地道:“小米,查验过身份了吗?确定是汉清局的人?” “回大都督,已经查验过了,确定是我们的人……” “让他过来吧!”李自成身形不动,依然凝视着前方的远山。 “是,大都督!” 不过片刻时间,何小米带着一名穿着青灰色粗布衫的汉子过来,汉子显然已经知道了李自成的身份,他疾行两步,翻身跪倒在地,“属下冯元彪,叩见大都督!” “冯元彪?”李自成转过身来,扫了一眼,完全就是当地百姓的模样,遂点点头,道:“起来说话!” “属下谢过大都督!”冯元彪起身后,立在李自成的五步开外,双上奉上一个白色的封纸,“属下奉命给大都督送来了商州城中的讯息!” 何小米接过来,递给李自成。 李自成见讯息上封了口,遂道:“冯元彪,你知道商州城内的情形吗?” 冯元彪忙拱手道:“属下只知道商州城内,大约有千余明军,小人主要在城外的商洛山中活动,并不知道城内的详细讯息,城内另有两名兄弟,详细的情形,都在讯息中。” 李自成淡淡地道:“才两人?” 冯元彪低下头,道:“大都督,商州并非汉清局查探的重点,包括属下在内,一共只有三人。” “奥,”李自成明白了,无论是天命军,还是朝廷,都不会认为商州是要地,更不会想到,天命军的一部,突然来到商州,他微微点头,道:“城中的兄弟,能赚开城门吗?” 冯元彪的目光中,忽地现出一丝阴霾,他摇了摇头,“回大都督,我们进入商州不久,尚不及深层布局,暂时恐怕无力赚开城门……属下等真是该死……” 第710章 互相争执 第711章 不走运 李自成已经得到明军出城的讯息,但游骑告诉他,明军分做前后两部,前部大约六个百户,后部只有四个百户。 更新最快 明军这是怎么回事? 城内大约十个百户,现在几乎全部出了城,难道不怕流寇攻城?早知如此,就该在城下留下一支伏兵,趁机拿下商州城,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从土门庵去商州城,只有一条山间小道,明军正是从这条小道过来,天命军已经无法靠近城下。 不过,如果全歼了城外的明军,商州城内没有守军,也就不攻自破了。 出城的明军倒是有些奇怪,前部先锋的人数,竟然比后部的主帅还多,难道是要分别作战?也不像呀,从商州城至土门庵,他亲自查探过,只有一条狭窄弯曲的小道,就是分兵,还是要走同一条道路,他想趁机偷袭商州城,都是无路可行。 李自成决定不去管明军,让游骑打探明军的行程,尽量让两股明军都能进入伏击圈。 游骑虽然不断带回明军的讯息,但多是沿着小道两侧的山谷传送讯息,没有现成的道路,通行不畅,为免误事,便让游骑给外围的士兵传讯,一旦明军全部进入伏击圈,立即放出焰火。 明军前部早已进入了伏击圈,李自成目测一下,差不多只有四百步了,但焰火依然没有升空,后部的明军,现在还在伏击圈之外。 李自成轻皱眉头,如此下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明军就会进入百步的射程之内,距离再近一些,步枪就不好使了,难道要兄弟们操起腰刀拼杀? 天命军占据人数上的优势,又有一个千户的骑兵,胜负本身没有悬念,关键是伤亡的人数,如果不是担心士兵们伤亡,当初就应该强攻商州城了。 明军的行军速度虽然很慢,但总是在前进,距离伏击的地点,不过两百步了,如果明军派出游骑,应该可以看到伏在小丘后面的天命军了。 幸好这股明军太过大意,除了向山道两侧东张西望,并没有派出游骑在前方开道。 怎么办? 是任由明军前进,还是主动出击,先歼灭这股明军再说? 李自成借助荆刺的掩护,紧紧盯着正一步步靠过来的明军,见士兵们东张西望,忽地有了主意,他唤过两名士兵,耳语几句,士兵们点点头,离开人群,从两侧绕过去,到了明军的侧面。 艾文彬看不到流寇,正惊疑不定,忽地听到侧面一声脆响,似乎有人在山间行走,不小心踩到松动的岩石上,岩石顺着山势,滴溜溜滚下山坡,落入谷底…… 他身边的亲卫也是听到了,忙道:“大人,这边有人……” “嘘……”艾文彬将一根食指竖起,放在嘴边,待士兵们安静下来,亲手点出数名士兵,将手指向声音的来源处一指,让他们前去查看。 士兵们点着头,轻手轻脚向侧前方走去,到了斜坡前,向下一看,连只耗子都没有,他们不放心,还试着下去摸索了一段,依然不见人影,遂回到艾文斌的身边,“大人,没有流寇,怕是大军惊着了山中的野兽……” 就在这时,左侧也是传来石头坠入谷地的声音,艾文彬心下起疑,难道又是野兽?他又点起数名士兵前去查探,果然不见人影。 艾文彬皱起眉头,既然土门庵没有流寇,那流寇一定在杨斜村,士兵们亲眼看到流寇在此扎下营帐,无论流寇有没有流窜,都要过去看看。 但就是这样不到一刻钟的耽搁,形势发生了变化。 后方不远处的山谷中,忽地升起一支蓝色的焰火,直窜天际,“啪”地一声,炸出一场斑斓的流星雨…… 艾文彬呆了一呆,随即大叫道:“不好,流寇有伏兵!”他原本趾高气扬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见到焰火,情知不妙,迅速后撤,躲入士兵群中。 果不其然,一阵“砰砰”声响,明军顿时倒下一大片,在后方的小道上,也是传出这种声音。 艾文彬心中一惊,知道落入流寇的圈套,后路已经被截断了,不知道郑国栋来了没有,想到自己与郑国栋的关系,如果郑国栋此时尚未进入流寇的伏击圈,多半不会增援自己,心中不觉凉了半截! “大人,流寇在前面……” 艾文彬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声音是从前方传出的,还有若隐若现的火星,斜坡后面,正冒出大量的白烟…… 难道流寇使用的都是火器? 艾文彬已经看到无数的人头,但都是露出大半个脑袋,目测之下,至少还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心中更加吃惊,流寇的火器,难道有如此的射程?无论是明军的弓箭,还是火#枪,都不可能达到这个距离…… 他根本不敢相信,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是真实的存在,艾文彬直接忽略了伤兵们的惨叫声,心中快速盘算着。 李自成见明军尚在百余步之外,根本不可能伤害到天命军,便让士兵向明军喊口号,都是汉人兄弟,他实在不想多杀人。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 天命军的喊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明军的伤亡又是不断扩大,就在这时,前方山谷中的大地开始震颤起来,起初隐隐约约,不一会儿,便能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 明军都是变了脸色,到目前为止,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都是白白挨打,流寇还有骑兵…… 看着己方的同伴不断倒下,还有上百士兵发出的各种惨叫声,明军的心里出现了变化,但谁也不敢第一个投降。 像流寇投降,艾文彬丢不起那人,但目前的形势,后方也是传来致密的枪声,他们显然回不去了! “再不投降,斩尽杀绝!” 天命军已经换了口号,连同正在射击的士兵,也是随着大家齐喊。 “哒哒哒……” 身着明军铠甲的骑兵,终于出现在战场,艾文彬起初以为是何处的援兵,但看清了骑兵打着九州军旗,方才知道是流寇夺取了明军的铠甲…… “大人……” 艾文彬心中焦急,如此下去,不肖半个时辰,士兵就会伤亡殆尽,怎么办?他思索到现在,一直没有确切的主意,原本还想着能否侥幸回城,但看到流寇的骑兵,心中早已绝望透顶,如果逃跑,步兵怎能跑得过骑兵? 前后被堵,流寇又有骑兵,看来只能向两侧的密林中跑了,就是骑兵也追不上,他正待下令,不想后面闹哄哄,还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回身一看,原来是郑国栋,此时顾不得两人之间的荆刺了,忙道:“郑参将,后面情形如何?” 郑国栋看到艾文彬,起初生出一丝希望,但艾文彬比自己都不如,伤亡的士兵更多,心中一冷,急道:“后路被流寇断了,回不去了,兄弟们伤亡巨大,流寇的火器太犀利了,兄弟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还说什么战兵,战斗力如何强大,在流寇面前,还不是一样挨宰?艾文彬用鄙视的眼神看了郑国栋一眼,便道:“兄弟们,从两侧突围,两侧都是下坡,骑兵无法通行……” “大人,两侧都是绝壁,兄弟们根本下不去呀……” 艾文彬抬头一看,见是早先下去两侧查探情形的士兵,心中凉了半截,手中的腰刀坠落在地,也是没有发觉。 “杀呀……” 艾文彬与郑国栋说话的时刻,天命军的骑兵已经赶到了,千户官何小米跟在李自成的身边,从千户雷万军第一次独自领兵,心中异常兴奋,他手举腰刀,冲在骑兵的最前方。 “杀呀……” 数百骑兵回应着,这令人恐怖的声音,经过山谷的回荡,越发激昂,两股明军,都是双腿战战、肝肠寸断,但主将尚未表态,他们不敢有所表示,只把乞求的目光,看着各自的主将…… 艾文彬腰刀落地,反而清醒过来了,流寇的骑兵,就是来打扫战场的,不肖一柱香的时间,战场剩下的数百明军,都会成为他们的刀下之鬼,他面色煞白,无力地挥动着手臂,喃喃地道:“投降……” 声音不大,但对士兵来说,却是最优美的天籁之音,靠近艾文彬的士兵,将手中的武器一扔,双手抱头,跪倒在地…… 稍远处的士兵,根本没有听到艾文彬的声音,但他们早已做好了投降的准备,既然有人下跪投降,他们二话不说,也是扔下武器,学着样儿,跪倒在地。 “停止射击!”李自成见明军跪倒一大片,便下达了军令,对天命军来说,战俘是最好的劳动力,在商洛山,暂时不知道他们能做些什么,实在无所事事,让他们去四川修路也是好的。 郑国栋见艾文彬的士兵已经全部投降,流寇的骑兵都是冲向他的士兵,急急道:“投降,快放下刀枪……” “当啷……” 无数的刀枪扔在一处,金属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在天命军骑兵的威胁之下,商州城的战兵与府兵一样,都是围着他们的主将,跪成一大片…… 雷万军只觉得眼前一花,天空似乎明亮了不少,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揉揉双目,没错,明军已经投降了,除了两人站立,地上跪倒一大片。 马撇,老子这么不走运,第一次领兵,结果一刀未砍,明军就投降了!他暗骂一声,心中忐忑不定,一刀未砍,大都督算我军功吗? 雷万军有火无处发,他真想抓住几名降兵,在他们的前胸后背砍上几刀,但大都督就在一边看着,他自然不敢,只得恨恨地将刀劈向山麓的一颗歪脑子树…… 第712章 天命军的规矩 第713章 选择的权利 第714章 百姓为本 夜半时分,李自成已经上床休息了,何小米在大帐外叫唤,:“大都督,鲁千户着人前来传讯。 更新最快” “鲁大志?”李自成一骨碌从床上翻起身来,披上厚厚的棉大衣,点亮灯烛,鲁大志现在着人来传讯,一点是关于商州城的讯息,虽然拿下商州城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谁也不能担保不会出现意外,“让他进来吧!” 何小米掀开大帐的滚帘,引着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士兵走进来,那士兵见了李自成,忙跪倒在地,“属下叩见大都督!” “起来说话!”李自成下了床,端在在一个小马扎上,双目打量着面前的游骑。 游骑起身后,道:“回大都督,鲁千户让属下告诉大都督,他拿下了商州城,已经控制了四座城门……” “奥,这么快?”李自成心中大喜,看来郑国栋没有说谎,“城内的情形怎么样?守城的明军多吗?” “守城的明军一共六十八人,已经全部俘获,”那游骑的双目熠熠生辉,显然也会十分兴奋,“城内的比较平稳,并没有什么反抗之人,只是……” “只是什么?说!”李自成心内一沉,才数十明军,难道鲁大志还会除了什么岔子? “可是商州城内的知州和主要官员,听到明军兵败的讯息,已经趁乱逃跑了,鲁千户入城之后,虽然迅速占领了知州衙门,却只俘获了一些小吏……” 李自成顿时皱了眉头,如果俘获了知州等人,可以逼迫他们为天命军效力,自己在城外忙着收复战俘,耽误了一些时间,没想到这些人的讯息如此灵通,他们跑了,自己手头上没有文官,商州交给谁打理? 而且这些人一旦离开,就会将天命军来到商州的讯息带回去,说不定朝廷的大军随后就到……李自成先让游骑离开,熄了灯烛,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直到子时,方才睡去。 翌日天明,李自成刚刚起床,正在漱洗,何小米就急急火火地跑过来,“大都督,昨夜看押战俘的兄弟们,一早就过来了!” “奥,怎么样?”李自成一面洗脸,一面等着何小米的讯息,商州城的官员们跑了,这些战俘,可不能在出了什么岔子,否则真是两头空了。 何小米喜道:“大都督,战俘吃了一顿晚饭,听弟兄们一说,都是抢着为天命军效力!” 这样的结果,早在李自成的预料之中,如果战俘们不肯归降,那才出人意料,现在整个大明都缺少钱粮,而天命军这边,虽然地域比不上朝廷,但粮饷都很丰厚,又能分得充足的耕地,只要脑袋不是被驴踢了,谁不抢着为天命军效力? 所谓的“忠诚”,只有文官才会说出口,哪怕心口不一,也会振振有词,这些不读圣贤之书的士兵,谁管得了这些大义,让肚皮不挨饿才是第一需求! 李自成吃过早饭,再次去军营看望了战俘,重申了昨日所说的一切优厚条件,府兵都是本地的军户,家眷就在本地,很快就会重新分发土地。 但二三百战兵却是陕北榆林人,家眷都在北方,天命军无法将他们的家眷偷运过来,李自成告诉他们,天命军将协助他们在本地落叶生根,不仅分配土地,还尽量帮助他们解决婆娘问题。 李自成已经盘算过来,现在北五省到处都是流民,因为战争、饥饿,大批青壮死亡,明显是男少女多,将来接受流民的时候,将年亲无夫的女子,运一批过来,最不济还有关外的蒙古女人…… 蒙古人曾经给汉人制造了巨大的灾难,在蒙古衰微、汉人崛起的时候,为汉人做一些贡献,也是应该的,虎骑兵和狼骑兵就在河套,只要愿意,抢夺一些年轻的蒙古女人,应该不是难事! 数百战俘之中,战兵在郑国栋的鼓动下,最先决定投靠天命军,但他们不是本地人,在商州,就像是无根的浮萍,能活一日算一日,谁也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但天命军接受他们的同时,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以后的生活,即便从天命军中退役出去,有土地、有婆娘,就绝对可以传宗接代。 虽然有些人还是眷念家中的父母妻儿,但在大势面前,谁也不敢将心思说出来,万一惹怒了大都督,昨日艾文彬被杀,可是让他们记忆犹新,不管大都督是不是杀鸡儆猴,他们已经是战俘,绝对不能去触大都督的霉头…… 李自成并没有释放战俘,从土门庵去商州,只有一条山间小路,到时候一定会拉出长长的队伍,如果战俘们趁着机会,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半路上溜走了…… 如果这些战俘敢半道溜号,士兵们手中的步枪不是吃素的,但射杀战俘,不是李自成的愿望,他不担心战俘溜号,而是补给战俘溜号的机会,这对天命军,对战俘,都是一件好事。 李自成告诉战俘们,早饭之后,便动身前往商州,不过十里的山路而已,到达商州之后,便可解去他们身上的绳索,重新核定编制,正式加入天命军。 留下雷万军带着五个百户的亲兵押着战俘,李自成亲率和何小米和五个百户的骑兵,先一步赶往商州。 十里山路,尽管马速无法加到最大,但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赶到商州城下。 南城门,李自成勒紧马缰,让战马缓缓停下来,商州算不得名城,但城墙还是非常厚实,让李自成稍稍有些意外的事,商州的城墙,外城竟然是石墙,当时如果选择强攻,恐怕实在劳神费力。 把守城门的士兵看到城下来了骑兵,顿时紧张起来,但队伍最前面的九州军旗,却是让他们逐渐放下心来,仔细一看,竟然是大都督亲临,慌忙打开城门,一面飞报鲁千户,一面将李自成接入城中。 鲁大志听说大都督已经来到南城门下,将手中的活计一丢,也不及唤上亲兵,独自飞马来迎,见李自成已经入城了,慌忙跃下战马,翻身叩拜于地,“属下鲁大志,不及远赢大都督,死罪死罪……” “哈哈,”李自成大笑,“鲁千户先行攻占商州城,乃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快快起身!” 鲁大志小声嘟囔着,“不过数十明军,这些军功,都是大都督白送……属下谢过大都督!” 李自成淡淡一笑,想起郑国栋的事,便道:“那个郑国栋怎么样,这次攻城,有没有竭尽全力?” “尽力了,尽力了,”鲁大志道:“昨夜攻城,是郑国栋叩开城门,入了城后,他又帮着安抚其它城门的明军,属下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商州城……” 李自成若有所思,既然郑国栋识时务,不妨好好使用,他是驻扎商州城的参将,对商州及周围的形势比较熟悉。 不管他原先是什么样的人,只要真正了解了天命军,应该不会生出他念,明廷大厦将倾,只要傻子,才会乘着漏水的海船逃生! 鲁大志见李自成边走边思索,一时不敢打扰,眼看着快要进入州衙了,方道:“大都督,我们已经拿下了商州城,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李自成心中暗笑,商州的主要官员都跑了,他正为商州的治理犯愁呢,既然拿下了商州,在还给朝廷,那这些日子在商洛上中所做的工作,基本上就白费了,他实在不甘心。 留在商洛也不太可能,只要李绩部第四营基本完成了在川南的道路,他就要赶往河南,没有文官,实在无法治理商州。 看着城内倒是一片祥和,李自成淡淡笑道:“鲁千户,城内尚未开放吗?” “回大都督,暂时没有,”郑国栋躬着身道:“兄弟们正沿街宣传天命军,现在还不知道百姓的心态,所以不敢开门……” 李自成正好看到一队宣传天命都督府律法的士兵,正敲锣打鼓沿街而过,便道:“城中俘获的小吏,现在何处?” “回大都督,暂时关押在州衙……” 李自成用手一挥,道:“走,去州衙看看!” 入了州衙,李自成坐在大堂,让鲁大志将俘获吏员的名单拿出来,仔细一看,职位最高的是一名判官,还有吏目、推官、盐课司副提举、税课使等。 李自成唤来郑国栋,将这些名单丢在他面前,“让这些人报效天命军,你需要多长时间?” 郑国栋明白,李自成要收服这些官员,时间自然越快越好,他思索片刻,道:“除了推官卫国举,其余的官员,应该今日便可成功!” “奥?”李自成一愣,“为何这名推官不行?” “回大都督,这卫国举乃是一名学究,只会之乎者也,很难与他沟通,除非强迫……” “原来如此,”李自成微微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这卫国举是一名忠贞的官员,原来是一个不会说人话的夫子,既然不食人间烟火,暂时冷落一段时间再说,“这权降事宜,就交给你了!” “大人放心,小人与他们原本相识,半日时间,绝对可以拿下……只是……” “只是什么?” “大都督要给他们任什么职务?” “职务?”李自成笑道:“天命都督府以百姓为本,他们归顺之后,一切由百姓说了算!” “百姓?” 李自成道:“先不要管什么职务,要他们同意任职便行,本都督自有安排。” “是,大都督!” 第715章 千户官 午时之前,雷万军押着所有战俘赶到商州,李自成给战俘们去了绳索,让他们暂住原先的军营,加上商州城内的战俘,一共六百余人。 更新最快 商州现在并没有劳役任务,李自成便从鲁大志这个千户中,抽调了一名从千户,临时出任这支队伍的最高指挥官,负责队伍的日常操训,另外还抽调了两名从百户,升职为百户官,协助从千户的工作。 这支队伍的千户官,李自成决定留给郑国栋,一旦郑国栋劝降结束,就会回到军营,但操训工作还是由从千户负责,只有他熟悉天命军的军规军律,以及操训的方法。 这一个千户驻扎在商州,距离其余的军队太远,暂时只能挂靠在宋文的第七营、第一团了。 到了傍晚,李自成正在州衙查看账目,郑国栋前来求见,“大都督,属下的任务完成了……” 李自成估计,这些低级官员,应该没有多少节操,但没想到这么快,“奥,他们都真心愿意为天命军效力了?” “真心,真心”郑国栋一叠连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原先职务,更能为大都督效命,是他的光荣,“大都督,这些人现在怎么办?” “本都督要亲自召见他们,”李自成预备提拔使用,自然要亲自面试一番,相貌、才智、忠诚度等等,即便不是上乘,但也不能太差,“国栋,明日午饭之后,还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小人遵命!”郑国栋忙拱手答应,“不知道大都督要小人去做什么?” “到了时间,你就知道了,”李自成神秘地笑笑,为免官员们作弊,这样的事情,必须临时告诉他们,“国栋,忙完了这件事,你就可以去军营赴任了,战俘已经释放,由从千户负责操训,你将出任千户官,怎么样,会不会嫌官小?” 郑国栋原本是参将,加入天命军之后,攻城、劝降等等,如此跑上跑下,为天命军不遗余力,结果还是降职使用,只是一名千户官,心中自然不太满意,但他想起了,大都督的亲兵统领,才是千户官,心中不觉一动…… 天命军的这个千户官,属下有六七百战俘……自己原先虽是参将,但属下的士兵,不过四个百户,四百余人,究竟是升职还是降职? 想到此处,郑国栋慌忙叩拜于地,“属下多谢大都督!” “多谢?恐怕未必吧?”李自成见郑国栋迟疑片刻,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国栋原先是明军的参将,加入天命军之后,却成了千户官,而且日常操训主要由从千户负责,难道是真心感谢本都督?” “属下不敢欺瞒大都督……”郑国栋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心思,被大都督看得透透彻彻,心中一急,额头上不觉渗出密密的汗珠,“属下……” “哈哈,”李自成大笑,道:“国栋且起来说话!” “属下……” 李自成摆摆手,让郑国栋在对面的木椅上就坐,“国栋,天命军与朝廷不同,你这个朝廷的参将,不过将兵四个百户,上面的总兵、总督满天飞,如果按照士兵的人数来算,你这个朝廷的参将,恐怕连天命军的千户官都不如吧?” 大明已近末路,官员自然滥封,只要不增加俸禄就行,朝廷知道文武官员都喝兵血,打仗的时候,只有多征兵,明明一支十万人的军队,真正具备战斗力的士兵,能有五万已经非常不错了,比流寇都不如。 天命军岂能和朝廷一般? “大都督,属下知错……”郑国栋欲待起身,被李自成止住,“除了士兵的人数,天命军的军官,绝对不会有空饷,喝兵血的事,绝对不会在天命军中发生,军官想要银子,只能向对手去要……” 郑国栋暗暗吃惊,他对天命军的军律,还是一知半解,没想到竟是如此严格……但大都督的话,竟然不回避银子,真是……“大都督,如何向对手讨要?” “很简单,军功,”李自成笑道:“想要赏银,只有打败对手,立下军功,天命军的赏银,都是有章可循,绝对没有人敢克扣!” 难怪天命军的战斗力极强! 郑国栋虽然刚刚加入天命军,但已经从军士的口中得知,天命军一向战无不胜,甚至在全军受伤、死亡达到一半的情形下,还能力保城门不失…… 究竟是天命军的火器犀利,还是将士们意志坚定? 昨日与天命军作战,天命军的火……枪的射程,竟然得到二百步,据说最大射程能达到六百步,朝廷这边,除了火炮,从来没听过有这种火#枪、火铳。 不过,如果死亡的士兵达到半数,士兵还能全力守城,恐怕就不是火器的问题了,若是放在朝廷这边,不但士兵,连军官恐怕都溃逃了…… 郑国栋属下的士兵,战斗力并不强,但他在行伍侵染多年,基本常识还是懂得的,但自己的这些属下,都是天命军的战俘,这样的士兵,能急速调高战斗力、给自己带来战功吗? “国栋是否对属下士兵的战斗力有疑虑?”李自成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天命军最初的士兵,都是卫所兵,同样能取得胜利,关键不在火器,而在制度,如果你平日将士兵当做你的兄弟,到了战场,他自然就是你的兄弟……” 天命军的军律、理念,一时半会说不完,他只是挑主要的说了两条,然后让郑国栋认真学习天命军的军律、军歌,在作战方略上,多向老兵学习,不能完全依仗以前的经验作战…… “大都督,小人有些明白了,小人多谢大都督提携……”郑国栋不知道自己是否完全明白了,天命军与朝廷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一时半会很难理解透,没关系,既然已经跟了天命军,以后慢慢学吧! 李自成点点头,只要遵守天命军的军律,加上环境的熏陶,郑国栋迟早会理解天命军的主旨的,实在不能理解,只要强制退役了,他缓缓点头,道:“国栋,你原本是朝廷派驻商州的参将,对商州一定非常熟悉,你说说看,天命军要守卫商州,除了商州城内,还需还何处驻军?以多少为宜?” 郑国栋心中暗喜,大都督问计与自己,那是对自己最大的信任,看来,大都督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迟疑,就看轻自己,他拱起双手,向李自成行了礼,道:“大都督是说哪个方向……是防备北面的西安,还是南面的武关……” “北面,”李自成道:“稳固商州之后,天命军将沿着丹水南下,至少要达到商南县,武关也将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郑国栋心中暗惊,李自成这是不甘于商州太小,一旦出了武关,便可入湖广、出河南,他将思路整理一番,道:“如果是防备朝廷从西安出兵商州,最好的法子,就是占据北面蓝田县的牧护关,距离商州不过百里,越过冢岭山便是……” 李自成摇摇头,“牧护关虽是一道关隘,但距离西安太近,如果占据牧护关,陕西巡抚丁启睿还不和我们拼命?” “大都督……”郑国栋迟疑不定,天命军已经占据了商州,丁启睿岂会置之不理? 李自成知道郑国栋的心思,但他的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天命军不会占据牧护关,没有真正威胁西安,给丁启睿留下余地,如果可能,双方可以在商州——蓝田县之间,达到一种战略平衡,牧护关在丁启睿的手中,西安至少是安全的。 就像当初在固关与洪承畴达成战略平衡那样,在现阶段,李自成不想攻打西安,最好丁启睿也不要拼命攻打商州,万一丁启睿不肯合作,天命军也不会太担心。 现在的西安,处在天命军三面包围之下,西面的固关,南面的汉中,东南方向的商州…… 不过,牧护关留给丁启睿,武关又在东南,商州与西安之间,缺乏外围的保障,如果在牧护关以南、商州以北有一道关隘就好了,既可以护卫商州,又不会太过逼迫西安的丁启睿。 郑国栋思索片刻,忽地道:“大都督,除了牧护关,商州城西北,有一座鼎龙山,西麻街岭东段,有一座鼎龙寨,正好掐断了官道,原本是山民构筑的一座寨子,易守难攻,现在基本废弃了,如果稍加修缮,可以做为军寨,阻挡西安方向的明军……” “鼎龙山?” “大都督,只是有一点不利,鼎龙山距离商州,不过十五里,护卫商州城,似乎太近了……” 稍微近些也好,将来运送粮草补给也会便利些,至少不用将商州城做为上方对峙的最前线,一旦发生战争,就会影响城内百姓的生活。 李自成在行军地图上找到鼎龙山的位置,不住点头,“我记下了,待明日事情结束,我亲自去鼎龙山看看。” 送走郑国栋,李自成召见了州衙的几名降官,简单聊了几句,感觉他们既不出挑,也不太过迂腐,在当前的情形下,出任商州的官员,以天命军都督府的名义,在商州实行土地分配,应该问题不大。 他们不需要有多高的施政手段,只要本着良心,按照天命都督府的律法,执行便是,能做小吏的,都不是傻子! 李自成最为不满的,乃是这些小吏的身上,官僚气息浓重,一旦掌握商州的民政大权,难保不贪墨,除了实现叩头警告之外,又让何小米将天命都督府的三大律法丢给他们,让他们连夜研读。 商州原本属于陕西省西安府,下辖洛南、商南、山阳、镇安四县,天命军占据商州之后,西安府尚在朝廷的手中,只能暂时归属临近的四川省了。 但洛南县位于洛水上游南岸,距离商州所在的丹水很远,李自成暂时没有占据洛南县的打算,其余的商南、山阳、镇安三县,要么在丹水沿岸,要么在丹水以南,靠近宋文部驻扎的兴安,在稳固商州之后,再一步步拿下,可以和汉中府连成一片…… 按照天命军都督府的地方官府设置,商州既然下辖商南、山阳、镇安三县,将来是要立府的,一步步来吧。 李自成思索很久,方才沉沉睡去。 第716章 各怀心事 第717章 投豆选举 第718章 鼎龙寨 第719章 除夕夜袭 其时已是腊月二十九,但武关关城内军营太小,已是无法容纳十五个百户的士兵,即便搭建营帐,也是非常寒冷,李自成决定,干脆拿下南面的商南县,让士兵们在商南县城内庆祝新元。 更新最快 骑兵率先南下,沿着官道,渡过清油河,在商南县西面城郭山的山谷中停下来。 山谷中并没有积雪,却异常阴冷,狂风隔着枯枝,吹在裸露的脸上,刀割般疼痛。 李自成找了处避风的山窝,扎下营帐,进入营帐后,寒风虽然小了,却还是寒冷,点了柴火盆,方才稍稍暖和些。 数名士兵挤在一个营帐中,盖上棉被,还是冷,干脆将行军床拼在一些,当做旅馆的通铺,搂在一起睡了。 天明之后,李自成派出游骑,换上百姓的服装,去城门处打探讯息,其余的士兵,都在原处等待后面的步兵。 直到午时,后面四个百户的步兵方才赶过来,何小米兴冲冲来见,忙道:“大都督,我们现在出发,天黑之前,应该能拿下商南县城,汉清局的人不是说了,城内的明军不过两个百户……” “不用强攻,”李自成道:“小米,你知道今晚是什么日子吗?” 何小米挠挠头,却是不知道,忽地听到外面的鞭炮声,方才恍然大悟:“大都督,今晚是除夕……” 是呀,这些士兵,为了华夏帝国,以及她的百姓,连汉人最重要的节日除夕都忘了…… 李自成陷入沉思之中,自己如此卖命,是为了心中的那份信念,士兵们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他们口中所说的百姓吗? 也许他们只是为了吃饱肚子,为了那一点可怜的粮饷…… 哪种原因都不重要,他们为了新的华夏帝国,可是吃了不少苦,想到士兵们在山中受冻,李自成心中一软,“小米告诉兄弟们,拿下商南县城,每名士兵赏五两银子,总旗官以上的军官,每人十两。” 如果用银子来衡量,与士兵们吃苦相比,这些银子实在不算什么…… “谢大都督!”何小米却是欢天喜地,刚要下跪谢恩,却被李自成止住,“小米,为了百姓,兄弟们在此受冻,但只有拿下商南县城,我们才能躺在城内暖和的炕床上,派出四名兄弟,先行赶往商南城外,在隐蔽的地上,打造一部云梯。” “一部云梯?”何小米迷惑不解,既然是攻城,一部云梯怎么够?如果不攻城,要云梯做什么? 难道城内的守军,已经被汉清局的人买通了,任由天命军的士兵登上城头? 李自成知道何小米的心思,淡淡笑道:“小米,既然知道今晚是除夕,为何不知道攻城之法?” “啊?”何小米顿时张大嘴巴,他刚刚想起是除夕,难道除夕与攻城有关系? 仔细一想,不禁对大都督佩服得五体投地,除夕之夜,全城庆贺,天气又是异常寒冷,守城的士兵必会喝酒、御寒、避风,城中守备松懈,又有鞭炮声、风声掩护…… 谁会想到,天命军在除夕夜发起攻城? 再说了,天命军从攻打商州城开始,一直阻挡溃败的明军南下,现在商南县城的守军,恐怕尚不知道天命军已经兵临城下! 李自成一手捧着茶水杯,却是若有所思,稍顷,淡淡地看了何小米一眼。 何小米忙点点头,“大都督,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让兄弟们好好休息,天黑之后赶路,子时攻城。” 李自成含笑点头,“小米有进步!” 何小米讪讪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属下日日跟着大都督,每日学习一点,常年累月,总会有进步,除非是傻驴……” “哈哈,”李自成大笑,他自然不希望何小米是傻驴,“通知火兵,今晚是除夕,给兄弟们加餐,每人两荤一素,待拿下县城,我再给他们过新元,”见何小米尚在发愣,补充道:“现在是战争期间,任何人不得饮酒!” “是,大都督!”何小米给大都督行了礼,欢欢喜喜去了,忙着传达大都督各条军令。 入夜之后,天命军的士兵饱餐一顿,虽然比不上除夕之夜的丰盛,但两荤一素的菜肴,已经比平日好了一些,大都督已经说了,只要今晚拿下商南县城,不但明日给兄弟们过新元,每个人还有五两银子的赏赐…… 与除夕的一顿饭相比,五两银子实在太诱人了,可以买到十石粮食,稍稍节约点,足够一家三口吃上一年,如果尚未娶亲,五两银子,足够娶回一个大姑娘…… 士兵们虽然兴奋,却也不敢误事,所有赏赐的先决条件,必须拿下商南县城,如果今晚拿不下商南县城,不但没有赏赐,甚至还会有处罚,弄不好就会被强制退役! 休息了半个时辰,士兵们已经收拾好行装,预备上路了,今晚咸鱼、肉汤的份量都很足,趁着现在有力气,身子暖和,赶紧去将商南县拿下。 外面一片暗黑,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路径,好在有官道,虽然不像兰州的大道那般宽阔、平整,行路没问题,至少不用担心路途中有山石阻挡。 步兵在前,骑兵在后,李自成在队伍的中部,最前面的士兵,戴上厚厚的手套,提着一个灯笼,灯笼的光线很暗,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清路径,他负责清理路上的杂物,其余的士兵,都是跟着前面的步伐。 为免惊动沿途的百姓,行军速度并不快,二十多里的官道,足足行了一个半时辰。 接近城下的时候,下午预先来赶制云梯的士兵,已经跑过来接应,李自成命令士兵将灯笼灭了,免得惊动城头上的守军。 四名士兵将临时赶制的云梯拖过来,“大都督,现在就攻城吗?” 李自成摇摇头,“现在才是亥时,城中应该还在欢度除夕,先等等吧!” 士兵们停下脚步,找了一块稍稍避风的地方,相互窝在一起取暖,李自成唤过何小米,让他派几名士兵摸到城下,看看城头上守军的动静。 何小米忙点起四名亲兵,亲自带着,猫着腰一步步消失在夜色中。 城内不时传来鞭炮声,但火光却是不强,根本无法照射至城外,李自成在城外,借着火光,能看到城内的一些动静,但城内的人,应该看不到城外。 半个时辰后,何小米悄悄返回来了,“大都督,城头行没有任何动静,这么冷的天,守城的士兵应该睡觉避寒去了……” “小米不可大意,”李自成心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千万不要出了差错,若是惊动了守城的士兵,势必要强攻,或许兄弟们就要流血,“先将云梯运过去,靠在城墙上,如果没有动静,再攀爬城头,小米,攻城的事,就交给你了,得手之后,尽快打开城门,接应兄弟们入城,注意,云梯要远离城门!” “是,大都督!”何小米大喜,跟着大都督,今日总算捞到立功的机会了,他点起一个百户的亲兵,抬着云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他亲自带着两名士兵在前面探路,八名士兵抬着云梯,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其余的士兵,远远跟在后面,借着城中间或传来的灯光,一步步向城下移过去。 何小米找准位置,距离城门很远,几乎在西城墙与南城墙的交接处,慢慢停下脚步,先是将云梯运到城墙下,然后合众人之力,将云梯竖起,靠到城墙上,一点点向上移动,终于靠近城头。 后面的士兵终于赶上来了,何小米让四名士兵扶住云梯,把手一招,就要带着士兵们攀登。 百户官早有所料,忙一把拽住何小米的胳膊,用手指指脑袋,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说,你是我们这支队伍的首脑,不可轻易犯险,还是让属下先上吧。 何小米大怒,老子好不容易等到立功的机会,你小子要和我抢?他在哪百户官的头盔上“崩”了一下,又向后一指,让他去后面督阵。 百户官没法,知道无法与千户大人争功,只得在夜色中朝自己瞪眼,悄悄缩到队伍的最后面。 何小米第一个攀上云梯,一步一顿,不时天下来,用耳朵听着城上的讯息,十几步的高度,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方才攀上城头。 他单手扶住女儿墙,仔细倾听,确信城上没有声息,方才将另一只手伸出去,双手抱住女儿墙,探起身子,向城上张望着,但天气太黑,什么也看不到,此时恰好没有鞭炮的火光,只能依靠听觉了。 还是没有动静。 何小米伸出右脚,跨过垛口,身子向上一纵,骑坐在垛口上,然后将左脚跨过去,转过身子,趴在垛口上,身子一点点向下移,直到脚尖点到地面,方才身形一矮,整个身子已经贴着女儿墙落在地上。 他不敢起身,靠在墙角的暗影里,目光却是雷达般扫了一个扇形,没有发现守军的身影,方才沿着女儿墙,小心地城门方向移动一点,将后面的位置让出来。 不过片刻,已经有五名士兵攀上城头,人数太多,只得向两侧移动,为后面的士兵腾出位置。 第720章 夜半起解 夜色如墨,寒风似刀! 原本还有些鞭炮的余光照射过来,其时已经被房屋所阻,再也透不过来,寒风还是一如既往地释放着冷凛,冰刀般肆意、任性,但士兵们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下,早已淡忘了一切。 更新最快 士兵们都在暗影中,外人看不到他们,他们同样看不到城门口的情形,只能摸黑攀城,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百余人方才全部攀上城头。 他们分做两排,何小米领着一个总旗的士兵,沿着外侧的女儿墙,士兵们都是猫着腰,将身子压得比女儿墙稍稍低些,那百户官也是领着一个总旗的士兵,却是紧贴着内侧的墙角,一步步向城门方向摸索。 人数虽多,却是并不杂乱,谁也不敢弄出声响。 何小米并不知道守城的士兵在什么位置,甚至城门处有没有明军把守,他都一丝不知。 不过二里的路程,又用了一刻钟的时间,眼看着便要接近城门,还是没有明军的讯息,何小米十分着急。 他思索片刻,忽地停住脚步,又打手势招呼对面的士兵停下来,已经接近城门处的空旷大道了,再要往前走,就会将身形暴露出来。 何小米从女儿墙角摸到一块半个拳头大的泥块,掂了一惦,然后轻轻砸在前面三四步远的女儿墙上,泥块碎裂,发出轻微的撞击声,瞬息就被风声淹没。 他将耳朵贴在女儿墙上,依然没有听到城门口的动静,暗中骂了一句,又拾起一个稍稍大些的石块,用力向女儿墙投去。 石块撞击在女儿墙上,然后坠落地面,又是一声脆响,比刚才的声音大了许多,连队尾的士兵都能听到。 然而,城门口还是没有动静,只有寒风夹杂着偶尔的鞭炮声…… 难道今晚根本没有士兵守城? 何小米心中打了嘀咕,没办法,只得率队沿着女儿墙继续向前摸去,却让另外一队士兵停下脚步,万一明军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他们好做为后应。 此时身形已经完全暴露在西门大街的空旷处,只要有鞭炮的火光,应该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但何小米顾不得了,大都督还在城外等待,总不能让大都督在寒风中久等,已经有一个百户的士兵入了城,就是强攻,也要拿下城门…… 何小米一手提着腰刀,一面稍稍加快了速度,已经到了城门了,却还是没有明军的动静,正在惊讶不已,猛然却是听到了呼噜声。 他心中一紧,随即在心中发出寒风般的冷笑,总算找到了,与漫无目的的等待相比,接下来可能的战斗,让他的血液更加兴奋。 何小米停住脚步,仔细辨别声音的方向,呼噜声在城门洞的另外一侧,后面的士兵也是听到了连绵不绝的呼噜声,便拉了拉何小米胳膊,用手向前一指。 何小米轻轻“嗯”了声,悄无声息地向呼噜声逼过去,到了近处,才发现一处低矮的房屋,声音就是从房屋中传出来的。 守城的士兵在睡觉,这样的夜晚,应该还是喝了酒! 何小米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酒香,可能门窗关得并不严实,他一点一点向木门摸去,到了门口,悄悄站起身,先向手中吹了几口热气,让几乎冻僵的手指,稍稍有些自觉。 薄薄的刀尖,已经伸向门缝,自上而下,轻轻划过,忽地受到阻碍,何小米摸到门闩的位置,缓了一口气,然后用刀尖一点点将门闩拨开。 不知道是木门太老旧了,还是寒风的作用,何小米尚未推门,木门已经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自动开启了一个半人宽的门缝,随即却是停住。 何小米吃了一惊,身子赶紧向后缩,藏在泥墙的后面,但室内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比刚才更响了…… 马撇,都睡得像是皮猪,吓得老子一大跳,还以为你们要偷袭!何小米心中暗骂,然后定了定神,把手一招,后面过来四五名士兵,其中一人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折子。 何小米见兄弟们已经围在门口,遂用手势比划了一下,猛地向下一挥,中间的士兵用肩膀轻轻一撞,木门完全打开,几人抢步,跨入室内,有人已经扭开火折子。 值守的明军依然酣睡未醒,已经被钢刀夹到脖子上,火折子点亮了灯烛,方才有人迷迷糊糊道:“谁撒尿不关门?寒风吹的……” 何小米冷笑,既然你最先醒来,那就你了!他缓步走到那倒霉鬼面前,沉声道:“如果叫喊,立即隔断你的喉咙……” 那士兵刚刚睁开双目,已经看到一些人影,同时感到脖子上一凉,刀锋已经搭上了喉管。 他虽然喝了不少酒,这一惊吓,酒气早去了一大半,常年的行伍生涯,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盯着面前的人影,身子索索发抖,却是不敢说话。 外面又进来四名士兵,手中都是明晃晃的刀影! 何小米瓮声瓮气道:“西城门有多少守军,若有半句谎言,就等着割喉管……” “好汉爷饶命,小人不敢欺瞒爷爷……”那士兵觉得喉管处发凉,说话的声音很小,唯恐被别人听到,“西城门只有我们兄弟四人,小旗官早就回到暖炕上了……” 此时恰好又有一名守军士兵醒来,看到人影,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揉了揉双眼,方才知道发生了变故,一时受了惊吓,张口便叫:“你们……” “噗嗤……”刀影一闪,从他的喉管快速划过,一腔热血,喷薄而出,向上斜飞半尺多,方才坠落在棉被上…… 最先醒来的士兵,身子抖了一楼,似乎抽搐一般,却是不敢说话,另外两名士兵,却是沉睡不醒。 何小米让士兵们将这三人绑了,口中塞了棉布,然后扔回棉被中,口中叹道:“还是多喝酒好呀,只要不坏了我们的好事,我便能饶了你们的性命,”又伸手在那醒着的士兵脸上抚了抚,道:“你还算识时务,我同样不会要你的性命!” 那士兵口不能言,只是拼命点头,目光中倒是一片感激之情。 何小米立即派出士兵,接应大都督入城,同时在城门口布防,以城门为中心,呈扇形向城内推进,士兵尽量藏在阴影中。 城门口的一切动静都很小,就连城门打开的吱呀声,也是掩藏在寒风与黑暗中,已经是子时了,城内听不到鞭炮声了,除了极少数观望年岁的人依然在坚守,绝大多数人早已进入了梦乡。 李自成在亲兵的接应下入了西城门,不觉对着夜色发笑,商南县虽然不是战略要地,但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他原本预备留下四个百户的步兵占据城门,但想到一会可能用上步枪,便让何小米安排四个总旗,除了一个总旗占据西城门,其余的三个总旗,分别抢占其余的三座城门,守城的士兵不多,一个总旗绰绰有余,关键是防止城内的百姓、官员们逃亡。 李自成问清军营与县衙所在,亲自点起四个百户的步兵和四个百户的亲兵赶去军营,却让何小米带着两个百户的亲兵,直扑县衙,将城内的文官捕获了。 城内的军营,距离西城门不过两里,天命军已经入了城,便不再担心走漏了讯息,行军速度极快。 在这样的寒夜,加快行军速度,可以让体内产生热量,有御寒的功效,李自成并不担心胜利,而是担心士兵们冻坏了身子。 四个步兵百户在前,李自成亲领四个百户亲兵在后,到了军营附近,先是列好战斗阵型,保持着扇形向军营扑过去。 “谁?”商南县一向在张献忠的威胁之下,虽然没有发现流寇主力,却也不敢太过大意,军营外围有两处安排了值守的士兵,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便出言询问。 “砰、砰……” 明军的问话,恰好给天命军的士兵指明了靶子的方位,数声枪响,前面的黑影如同喝醉了酒,晃了两晃,都是软绵绵地倒下去。 军营恢复了暂时的宁静,或许是将枪声当做除夕的鞭炮声,加上两名值守的士兵,在死亡之前,并没有发出示警的信号,军营中的明军,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天明军包围了。 李自成等待了一会,还是没有明军出现,不觉冷冷一笑,“这样的士兵,这样的大明,如果不亡国,真是天理不容……”他端坐在黄鬃马上,轻轻击了三掌,身边的亲兵顿时点起火把,将军营处照得如同白昼。 四幢营房,都在火光的照耀之下,连破旧的木门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刚好一名士兵起床出来,双手搭在裤腰上准备小解,看到火把,不觉打了哈欠,“老子似乎刚刚才睡下,这天就亮了……”蓦地觉得不对,返身往回跑,边跑边喊:“不好,流寇入城了……” “砰!” 一声枪响,那起解的士兵一头栽到,撞在木门上,闷哼一声,趴到在地,但他刚才的示警,已经惊醒了一些士兵,营房中现出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随即乱做一头,不时有士兵从营房内探出头来,招致一阵枪响,运气好的,还能在泥墙的掩护下全身而退。 李自成估摸着大部分士兵已经起床了,方才让亲兵对着军营喊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要想活命,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第721章 大字不识 “你们是谁?为何夜半来到来到这儿……”军营中的明军,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更新最快 “砰!”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但那士兵躲在营房门口,子弹并没有打中他。 绝大部分明军士兵已经醒来,但被天命军的步枪压制在军营,根本不敢露头,僵持了一刻钟,有一名士兵偷偷从营房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奋力向火把处射了一箭,不觉大吃一惊。 借助天命军的火把,他似乎看到前排影影绰绰的步兵,刚才他明明使出吃奶的力气,但箭矢落地的地方,距离步兵还有很远,敌军的火铳,是如何射到营门口?难道敌军火铳的射程,远远超出明军的弓箭?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他们是流寇吗? 这样的想法,很快就在明军的的军营中开始发酵,虽然不能最后确认,但应该是**不离十了! 李自成见明军不肯出营投降,便让步兵用步枪封锁明军的营房,不用连续射击,时不时地放上几枪,只要明军不敢探头就行。 又唤过雷万军,耳语几句,雷万军答应一声,忙小跑着去了前面步兵立营的地方,将大都督的军令传出去。 稍顷,天命军的步兵中,有两名士兵猫着腰,小心地出了阵列,从右侧逼近明军的营房,又行了三五步,忽地回转身,向身后摆了摆手,天命军的步枪,霎时全部停止了射击,趁着这个空档,两人快速向明军的营房冲去。 此时距离明军营房的大门,还不到一百步,只是几个起落,两人已经来到营房门前,蹲下身子,各自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用手触摸了一会,方才拧开火折子引燃了。 火折子熄灭,营房门前顿时一阵暗黑,只见两点火星在空中快速游移着,发出“嗤嗤”的声响,两人神情凝重,木桩般纹丝不动,双目紧紧盯着攒动的火星。 不一会儿,其中一人忽地道:“预备!”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两人猛地起身,各自向前跨了一步,将手中的物事向营房内一扔,随即调头往回跑…… “嘣,嘣!” 两声巨响,沉闷而紧促,随即便是一片宁静,就在天命军的士兵十分期待的时候,营房中突然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先是一声,随即是一片…… 李自成待惨叫声稍稍小些,又找了一名嗓门特别大的士兵,向明军大喊道:“这样的火药包,我们有成千上万颗,刚才只是小试牛刀,再不投降,连营房都炸毁了……” 明军的回答只有沉默。 “我从一数到十,再不投降,你们就等着去地域吧,”天命军的士兵没有任何停顿,口中已经开始数数:“一、二、三……” 刚刚数到“八”的时候,刚才遭了火药包的那个营房,立即有明军士兵大叫:“别扔,别扔,我投降……” 天命军的士兵粗着嗓子道:“丢下兵器,双手抱头,一个个从营房中出来,我们保证不伤害你们……” 这一个营房中的士兵,就像是在操训场操训,一个个排着队出来了,虽然目光中有无限惊恐,但还是朝天命军走来。 李自成让亲兵将他们全部缚了,然后让他们齐声向其余的营房喊话。 “我是二娃,兄弟们,赶紧出来投降吧,天命军不是流寇……” “天命军的火药包太厉害,一炸一大片!” “兄弟们,你们已经被数千天命军包围了,如果不投降,惹怒了天命军,只有死路一条!” …… 天命军的步兵,暂时停止射击,但所有的枪口,还是瞄准了明军的营房门口。 李自成不耐烦了,正要让士兵们再扔两个火药包,没想隔壁营房中的明军开始投降了…… 后面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亲兵们立即上前拦住,“你们是谁?” “兄弟,自己人,”有人忙大声道:“千户大人让我们给大都督传话……” “放他们过来!”李自成已经听出亲兵的声音,虽然不能确定是谁,但声音非常熟悉,估计是百户官、总旗官之类。 两人来到李自成面前,赶紧双膝跪倒,叩拜于地,“大都督,千户大人已经拿下了县衙,县衙中的官员,全部被俘……” “奥,小米现在在哪?” 李自成大喜,俘获了城中的官员们,明日不会为治理商南县犯愁了,只要知县等人不是罪大恶极,尽量让他们留任,免得自己又要寻找新的知县人选。 要推广天命军的律法,必须依靠官府,天命军的士兵,可是没时间一户一户宣传、解释,官府是地方行政的基础,有了官府的协助,宣传天命军、分配土地这样的事,就能在全县范围内快速展开。 现在已经是新元,大年初一了,最多两个月,就要春耕了,分配土地的事,绝对不能影响春耕! “回大都督,千户大人在县衙中,被俘的官员们,也被关押在县衙……” 李自成将雷万军叫过来,道:“万军,这边交给你了,尽快结束战斗,如果明军主动投降,不要为难他们……” “是,大都督!” 李自成带着一个百户的士兵,在那两名士兵的指引下,迅速来到县衙。 县衙正门上方,悬挂着两个巨大的灯笼,灯笼外围的彩纸太厚,光线却是很暗,两个石狮子的轮廓,都是朦朦胧胧的,门洞内一片暗黑,不知道大门是否已经打开,四名天命军的士兵立在两侧的寒风中,见到李自成,忙下跪行礼,“大都督!” 李自成右手向上一扬,让他们起身,“小米现在何处?” “回大都督,千户大人正在内室审问知县……” “哈哈,小米这么着急?”李自成用手一指,门口分出一名士兵,在前面指引着李自成。 入了县衙的大门,迎面便是大堂,大堂下点着灯笼,不知道是为了庆祝除夕、迎接新元,还是何小米他们点起的。 大堂内漆黑一片,应该无人,李自成随着亲兵,穿过左侧的廊坊,前面的二堂外也是亮着灯笼,但二堂显然分割为好几间,每间房门上都是红艳艳的春联,灯笼则是挂在门头上。 此时后院传来嘈杂的声音,李自成加快脚步,绕过二堂,声音果然是从后堂传出,亲兵用手向前一指,“大都督,千户官就在那间亮着灯的屋内……” 李自成点点头,让先去门外执勤,只带着一个小旗的士兵,朝着室内最亮的屋子走去。 门外的亲兵听到声响,扭头一看,正待发问,见是李自成,忙叩拜在地,“大都督!” 何小米正在室内,听到外面的动静,忙推开门,一股强烈而刺眼的光线,顿时从室内泻#出,等看清是李自成,便在门槛上跪了,“属下叩见大都督!” 李自成摆摆手,让所有人都起身,几步跨入室内,四面扫了眼,向主位一坐,道:“小米,怎么样了?” “大都督,这就是商南知县吴庚序……他不识抬举,竟然污蔑我们是流寇……” “你们犯上作乱,不是流寇是什么……”下首一名年近四旬的男子,身着藏青色棉袍,却是挺着腰,瞪了李自成一眼,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李自成却是在府丁的中扫了一眼,沉声道:“谁是管家?” 一名老者犹豫了一会,见府中之人都是目光盯着自己,只得向前跨了一步,“老……小人便是……” “很好,”李自成面色如水,道:“县丞、主薄,还有城中的士绅,管家应该都熟悉吧?” “小人……” “做为知县的管家,如果连这些人的府上都不熟悉,那你的工作可是大大的失责,”李自成看向何小米,道:“小米,军营应该已经拿下了,你带着兄弟们过去,留下三个百户的士兵看守,然后让这位管家带着你们,去拜访这些人,今晚的是除夕,不要抄家,更不要惊动他们的家人,只要将家主带过来就行!” “是,大都督!”何小米走到那管家面前,道:“请吧!” “这……”管家支吾着,看了吴庚序一眼,双脚却是不动。 “不动是吧?”李自成淡淡地道:“这一把年纪了,既然不肯走路,那要腿也没什么用了,砍下左腿!” “是!”亲兵们答应一声,早有两人拔出腰刀,一步步向管家走去。 “流寇,真是流寇……”吴庚序气得几乎站立不稳,管家见白晃晃的刀子已经向上举起,随时可能落在他的左臂上,忙低喝一声,“慢着!”然后走到吴庚序面前,叩了三个响头,“大人,老奴实在……实在对不住了……” 吴庚序痛苦地闭上双目,扭过脸去,再不看管家一眼,只是挥了挥手,让他快走,“你没有背叛本官,没有对不住本官……” “吴知县是吧?”等何小米带着管家出去了,李自成方才打量着吴庚序,道:“不知道吴知县走的是谁的门路,大字不识一个,却来到商南出任知县?” “大字不识?”吴庚序猛地睁开看,死死盯着李自成,“本官熟读圣贤之书,乃是崇祯五年的举人,如何大字不识?本官只是不屑专营,所以到现在才是商南知县……” 李自成拍拍手,笑道:“既然吴知县熟读圣贤之书,如何连‘流寇’二字都不认识?” 第722章 罪不及家人 “你……”吴庚序气得用手指着李自成的鼻子,嘴唇蠕动了好久,方道:“本官如何不识‘流寇’二字?” “看来是本都督冤枉你了?”李自成淡淡一笑,道:“现在本都督考考你,‘流寇’二字是什么意思?” “‘流寇’,自然是‘到处流窜的盗匪,流动不定的叛乱者,’”吴庚序瞪了李自成一眼,道:“难道你们不是吗?朝廷正在征剿流寇……” 李自成站起身,走到吴庚序的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的双目,又绕着他走了一圈,边走边道:“常有读书人读坏了脑子,吴知县恐怕就是这类人吧?只知道背诵圣贤之书,却不知活学活用!” 吴庚序岿然不动,“本官为何不知活学活用?” 李自成道:“那你说说,放眼天下,谁是流寇?” “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吴庚序忽地顿住,迟疑片刻,道:“你是谁?张献忠还是罗汝才?你不在湖广,怎的来到商南县了……” “总算还没傻到家,”李自成停在吴庚序的侧面,正好可以看到他涨得紫红的脸色,“高迎祥、张献忠他们,的确是流寇,流寇流寇,到处流窜的土寇,每到一个地方,抢劫一把,在朝廷的大军到来之前,就流窜到另一地……” “难道你是罗汝才?” 李自成摇摇头,“本都督如果是流寇,那还要你出任知县?反正本都督在商南抢劫一把,就要撤退了,谁来当知县,和本都督有什么关系?”走到家眷的那一边,扫了夫人、小姐模样的女眷一眼,“流寇不仅抢夺财物,也会抢女人,官宦、大户人家的女眷,特别受欢迎,本都督如果是流寇,就带着这些美丽的女眷走了,那有时间在这和你废话?” 那女眷之中,年龄稍长的娇嫩女人,赶紧将身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搂在怀中,脸上满是恐惧。 更新最快 “你……”吴庚序转过身,正待扑过去和李自成拼命,却见李自成已经踱回主位,重新在木椅上落座,遂停止了冒险的动作,气呼呼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人?”李自成淡淡地道:“吴知县不是熟读圣贤之书吗?以史为鉴,猜猜看,本都督究竟是什么人?” “都督?”吴庚序都囊着,看到士兵们身上的铠甲,目光闪亮,瞳孔急剧变大,“难道你是朝廷的军队?你们兵变了……” “你应该猜不到,”李自成缓缓摇头,道:“天命军,受命于天,拯救黎民百姓,本都督便是天命军的大都督!” “天命军?”吴庚序似乎听说过,印象不是太深,思索片刻,忽地一惊,“你们是天命军?盘踞在四川的天命军?” “‘盘踞’这个词用得好,虽然不是太贴切,”李自成大笑,道:“吴知县现在应该明白了,天命军不是流寇吧?” “你们是反贼……” 李自成长叹一口气,道:“这次倒是说对了,还算有些见识!” 吴庚序斜睨着李自成,“不是一样吗?‘反贼’和‘流寇’,都是行谋大逆之事……” “站在朝廷的角度来说,或许没有区别,”李自成自顾端起茶水杯,抿了一小口,然后重重放下,“吴知县在商南,见过的流寇不少吧?真不知道两者的区别?” 吴庚序思索片刻,忽地睁大双目,哆哆嗦嗦着道:“你们不是为了吃饱肚子,你们是要争夺天下……” 李自成拍手鼓励了一下,“吴知县总算明白了一回,说实话,本都督起兵,最初也是为了吃饱肚子,但本都督发现,如果像张献忠他们那样流窜,到处抢夺财物、粮食,那天下还有谁给我们生产粮食?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本都督不会成为流寇,而是占据一片土地,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安居乐业,为我们生产粮食,”李自成道:“我们是谋反,但我们只反朝廷,却要保护属地上的百姓,至于属地上官员、士绅,也是区别对待,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今后不再侵害百姓,我们愿意给他们机会。” “那你们为何要抄了县丞、主薄,还有城中的士绅……”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都督抄家了?连你这个知县,本都督道现在尚未抄家,”李自成不住地将目光向女眷那边探望,“本都督只是要他们拿出所有的土地,再重新分配给百姓,让百姓有地可耕,只要他们不反抗,本都督不会抄家,也不会要他们的家产。” “可是他们的土地,都是有地契的……” “本都督知道,”李自成已经感觉到,吴庚序的小妾,已经十分紧张,心中不觉暗笑,“吴知县不是熟读圣贤之书吗?本都督问你一个问题,中央之国,每个朝代为何不过二三百年的时间,便要改朝换代?” “改朝换代?二三百年?”吴庚序皱起眉头,沉思片刻,道:“你是说,本朝也会二三百年……真的大逆不道!” “本朝是否二三百年就会改朝换代,恐怕吴知县比本都督更清楚,”李自成的脸上,挂着很玩味的笑,“吴知县说说,为何要改朝换代?” “官吏贪墨、外族入侵、天灾**、百姓生活无着……” “原来吴知县并非不关心国家大事,不知道现在的大明,遇上了哪几样灾害,”李自成轻轻摇着头,“其实,官吏贪墨,每个朝代都有;外族入侵、天灾**,只是加快了改朝换代的速度,真正需要改朝换代的原因,只有一个:百姓生活无着!” 吴庚序凝眉思索,良久方道:“为何?” “哪一个朝代的末期,不是百姓生活无着,被迫揭竿而起?即便不能改朝换代,至少也是削弱了王朝,这样的史实,应该不需要本都督详细说明了吧?”李自成盯着吴庚序的双目,道:“其实,并不是王朝末期,百姓才会生活无着,而是因为百姓生活无着,王朝才会进入末期,很快就会被新的王朝所取代……” 吴庚序若有所思,眯着眼却不说话。 “吴知县是否在想,百姓为何生活无着,是否是自然灾害的缘故……”李自成道:“即便有自然灾害,也只是诱因,真正的原因,是土地兼并……” “土地兼并?” “每个王朝初期,都会有一轮土地分配,百姓得到足够的土地,丰衣足食,王朝便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李自成沉声道:“随着时间的发展,人口越来越多,但土地基本上不会增加,还向少数大户手中的集中……” …… “大户家的人口发展,自然需要更多的土地,而普通的百姓,人丁也会增加,但土地却不断减少,被迫租种大户的土地,不但要承担国家的赋税,还要承受地租,等于变相增加了赋税,长期以往,即便没有自然灾害,百姓最终也是衣食无着,被迫走上谋反之路!” “有……有永久解决之法吗?” “有,但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实现!” “这……” “好了,吴知县,本都督费了这么多的口舌,无非是因为你在商南县的口碑不错,所以想请你加入天命军,协助天命军重新分配土地……” “加入天命军?和你们一同谋反?”吴庚序微闭双目,脑袋摇得像破浪鼓,“本官熟读圣贤之书,岂能……” 李自成摆摆手,说了这么多,简直是对牛弹琴了,“吴知县,天命军已经攻破了商南县,除了加入天命军,你还有出路吗?即便本都督放了你,这失土之罪,朝廷会放过你吗?” “朝廷定然不会放过本官,”吴庚序面不改色,甚至都懒得看李自成一眼,“本官受圣上大恩,现在丢了商南,自然无面目苟活于世,即便天命军释放了本官,本官也会自行了断!” “为国尽忠?”李自成冷笑道:“却不知朝廷会不会嘉奖吴知县?” “本官戴罪之身,何敢要朝廷嘉奖,”吴庚序摇着头,“本官效仿圣贤,断无面目生于天地之间……” “吴知县不愿意为天命军效力,本都督不会勉强,”李自成淡淡地道:“既然不是天命军的人,那就是天命军的敌人,吴知县熟悉典章,自然知道天命军如何处置……” “本官已经抱定必死之心,还在乎天命军如何处置?”吴庚序缓缓闭上双目,双手入袖,一副等死的模样。 李自成再次将目光投向女眷,最后定在那小妾的身上,吓得她几乎叫出声来,“吴知县一死百了,本都督会照顾你的家人……” “你……”吴庚序想到,李自成刚才的目光,不断在女眷中打转,心中吃惊,忙睁开双目,果然看到李自成不还好意的目光,怒道:“本官失地,以死谢罪,然罪不及家人……” “吴知县是死在本都督手中,难道留着男丁将来给吴知县复仇?”李自成笑道:“至于女眷……本都督正好缺几个侍候的婢女……”一面说,一面将目光盯在吴庚序小妾怀中的女子身上。 “老爷……”那小妾知道李自成神色不善,忙跪在吴庚序的面前,一面哭,一面叩头…… 李自成站起身,看了吴庚序一眼,“给你半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天明之后,希望吴知县做出最后的决断!”又回身对亲兵们道:“照顾好吴知县和他的家人,如果出现任何问题,本都督拿你们问罪。” “是,大都督!” 吴庚序用手指着李自成,“你……卑鄙……” 李自成瞪着吴庚序,直到他收回自己的手指,方才对看守的亲兵总旗官道:“好好和吴知县谈谈,让他明白,天命军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话刚说完,已经大踏步离开了。 第723章 功不可没 第724章 金钟寨 李自成将安抚城内百姓的事,交给何小米,自己带着雷万军和一众亲兵,赶到军营。 更新最快 被俘的明军,只有一个百户,全部关在军营内,这一次天命军是偷袭入城,直接包围了军营,明军无一漏网,但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伤亡并不大,即便被天命军的火药包袭了营房,伤亡还不到两个小旗,死亡的士兵,也就七八名。 李自成来到军营,自然是要招抚这些士兵,但这次只有百余人,他懒得训话,便在军营外转悠了一会,让雷万军代替他去进行有关工作。 明军战俘已经见识过天命军的火器,特别是步枪的射程,可以说是迫降他们最主要的原因,心中早已对天命军又敬又怕,被关押了一日多的时间后,即便有人原先不服气,现在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他们原本就是缺衣少食,对朝廷没什么忠贞,甚至怨声载道,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在粮饷面前,他们选择了顺应潮流。 雷万军没费多少口舌,战俘们半主动就归顺了,如此顺当,他并不意外,天命军出道以来,对待战俘,基本上都是这样处置,他一直跟在大都督的身边,看也看会了。 李自成才刚溜达了一圈,便有亲兵来报:“大都督,战俘们已经归降了。” “奥,这么快?万军长本事了!”李自成哈哈大笑,带着亲兵回去,雷万军还在对战俘们训话。 李自成并没有将这些战俘打散,而是按照原先的编制,留用了原先百户官,但从步兵中抽调了一名从千户官和一名百户官,战俘们的日常操训,必须按照天命军的方式进行。 这个百户,因为战俘身份所限,暂时不会成为辅兵,李自成打算让他们操训几日,掌握天命军的训练要领和军律,然后还有一年的劳役期。 商洛山暂时不会拓展官道,但李自成上次听吴庚序说过金钟山的事,可能要在金钟山修筑营寨,他们就是最好的劳动力。 李自成将步兵都留在商南县城,自己带着亲兵东行,去往富水驿,一路之上,两侧的农田中都能看到点点青绿,显然不像大旱的光景,此处的百姓贫困,主要还是朝廷的赋税太重,以前增加过辽饷、练饷,最近又增加了七百多万的剿饷,这些赋税主要在北方五省摊派下去。 这个时代,官员、士绅都不需要纳税,纳税的都是最下层的百姓,越是贫困无助的人,越要纳税,而掌握着大量财物、耕地的少数特权阶层,却不需要纳税,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如果是正常的年景,百姓还能维持温饱,但随着朝代的发展,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大量百姓成为佃农或半佃农,一旦遇上自然灾害,或是外族入侵,百姓必会大量破产,这些衣食无着的人,为了生存,只能铤而走险、揭竿起义! 北方五省到处是流寇,起因便是陕西省连着大旱,百姓已经没有隔夜的粮,但朝廷不但不赈灾,却为了辽东的事,还要加征辽饷…… 现在的大明,外有女真国患,内部有剿灭不绝的流寇! 李自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战争对国家、百姓带来巨大的伤害,却也加速大明的灭亡,如果不是天灾、外患,也许天命都督府的发展,不会如此一帆风顺。 现在的天命都督府,已经拥有了甘肃、青海、四川三省,实质上已经是一方割据政权,不仅有固定的粮食、银子收入,也有着比较明确的政治目标,从朝廷方面来说,比张献忠、罗汝才他们更有威胁。 “大都督,前面就是富水驿了!” “奥,这么快?”李自成感觉,今日行军的速度并不快,也没多长时间,这就到富水驿了? “大都督请看,前面那些破败的泥墙,就是原先的富水驿!” 李自成放缓马速,抬眼望去,前面果然有一处残败的断墙,早已不见屋顶和茅草,应该早已废弃了,但驿站是官府的土地,无论是百姓还是士绅,并不敢轻易侵占。 行到近处,李自成勒住战马,看着残破不堪的富水驿残疾,心中却是想到了曾经的宁夏驿站,如果不是朝廷裁撤了宁夏驿站,将自己逼入绝境,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 “大都督,现在怎么办?” 李自成发觉自己走神了,究竟怎么回事?也许是对宁夏驿站的印象太深了,他双目扫视着周围,发现驿站附近,零零散散有一些民房,心中不觉一动。 富水驿距离商南县城,大约二十里,如果附近有足够多的百姓,在此立下小镇倒是合适,如果南面的金钟山成为军事营寨,将来士兵们采购生活用品,也是更为便利,他招过向导,道:“此处叫什么村落?” 向导神色一动,用手一指,道:“回大人,此处有两个村落,西面叫王家楼,东面王家庄!” “王家楼、王家庄?”李自成面色沉浸,取出腰间的望远镜,向两个村落的方向扫视一边,却是看不清晰,“这两村有多少人口?” 想到思索片刻,道:“两村人口都不少,加起来恐怕有二三百户!” 才二三百户,千余人口?人口还是太少了,这样的的交通线附近,至少要达到万人以上,但是人口不是工业产品,一时半会不可能增加太快,除非移民。 李自成拨转马头,道:“走,先去金钟山看看!” 于是众人都是拨转马头,向南而去,富水驿并不在官道上,而是在官道稍稍偏北,而传说中的金钟山,却是在官道的南侧,越过官道,不过行了两里,便是山脚,李自成抬头观看,心中却是大喜。 官道应该就是金钟山的北面山麓,如果金钟山适合立下营寨,恰好可以扼守官道,阻挡东南方向的来犯之敌。 不过,金钟山并没有巍峨的感觉,山势不会太高,体量也不是太大,万一被优势明军围困,山上的粮食、淡水恐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在立下营寨之前,必须仔细查探周围的地形。 李自成来到山后,心中不觉一喜,刚才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背后才是大山,连绵不绝,向导走上前来,道:“大都督,这就是金钟山!” 李自成这才明白,刚才看到的并不是金钟山,而是金钟山的一个余脉,真正的金钟山,比刚才的余脉稍高,山势更加陡峭,向东南方延伸出无数的山峰。 明军想要围住金钟山,必须将南面的主脉全部围了,数万人恐怕都不够! 李自成跃下马背,带着两个百户的亲兵,在向导的指引下,查看了周围的山势,让他惊喜的是,山坳中有一股流量颇大的泉水,“这些泉水,流向什么地方?” “回大都督,这股泉水,向南拐个弯后,流量大增,随后向北而去,穿过官道,我们当地人叫它富水河。” 富水河?李自成默默念叨着,这恐怕就是富水驿得名的原因吧?叫什么河流无所谓,只要能给士兵们提供足够的淡水! 李自成一连在山中查看了两日,最终决定在金钟山建立营寨,暂时先容纳两个百户,以后有了人力,逐渐增加营房,增加驻守的士兵,既然在金钟山上,就叫金钟寨吧。 金钟山前面那个稍稍低矮山垭,叫做平顶山,不但山势平缓,山顶像是被切割掉似的,本身就比较平整,可以作为金钟寨的第一道防线。 李自成将战俘营调过来,加上四个百户的步兵,集中力量修筑金钟寨,以及上下山的道路,又派出四个百户的亲兵,抢着在平顶山上修建工事。 吴庚序正忙着在商南县城周围登记人口、分发土地,暂时顾不上富水驿、金钟山一带,但李自成考虑到军营将要立在金钟山,必须尽快取得周围百姓的支持,决定将王家楼、王家庄合并为富水镇。 如果将百姓迁入过来,就要修筑大量的房屋,不仅需要大量的银子,更需要时间,李自成只得将富水镇南移至官道以南,以王家楼、王家庄原先的村落为基础,将两村中间地带,靠近官道的地方,立为镇子的中心,现在虽然是荒地、耕地,将来从陕西、河南召来流民,既可以增加人口,也可以将两村连接起来。 这两村之间的土地,是留做发展的用地,暂时不能分派给百姓。 李自成带着亲兵,将王家楼、王家庄之间的地形地势,仔细查探了,连沿着官道建立茶肆的事情,都是考虑了。 骑兵不断在两个村子之间穿梭,吓坏了两村的百姓,尤其是一些的大户人家,更是提心吊胆,唯恐天命军的粮草不济,,就将他们的全家抄了,以他们的经验,流寇每到一处,都是这么干的,如果不是房产、地产无法带走,都有人想迁移避祸了。 天命军的士兵,虽然暂时没有扰民,但谁能看得清明日的事,毕竟是流寇…… 为了查探地形的便利,李自成在王家楼、王家庄之间的间隔地带以南,靠近平顶山山麓的地方,立下大营,这日午后,他正要出营,亲兵来报:“大都督,营外有两人求见!” 第725章 发财的路子 第726章 晚饭 李自成将王家楼与王家庄的百姓集中起来,当众宣传了天命都督府的律法,要完全学习,一时半会肯定不行,百姓们也记不住,挑主要的,特别是与百姓关系密切的。 更新最快 让所有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保护百姓的合法利益…… 这样的话语,百姓们都是第一次听到,他们一时惊呆了,像是听到了亘古不绝的神话。 然而,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大都督就站在他们的对面,自从天命军来到两村,的确没有士兵去村庄骚扰,百姓家并无多少余财,他们倒不用担心士兵去抢了他们的破房子,而是担心家中的女人。 听说流寇来了,有年轻女人的家庭,都是战战兢兢,女人不但不允许出门,还用泥灰涂在脸上,做出邋遢的样子。 李自成知道百姓是惊呆了,咳嗽一声,将百姓们的元神拉回来,然后才道:“要保证你们吃饱饭,就得给你们足够的耕地,从今日开始,天命军将给你们分配新的土地……” 这样的讯息,百姓们昨日就听各自的里长说了,虽然最为实惠,却不是惊喜,一时议论纷纷。 “天命军真的给我们耕地?” “赋税只有十五税一吗?” “天命军为什么如此关心百姓?也不说了,天命军真是天主下凡……” …… 这边的会议结束,李自成就带着亲兵,在王喜的带领下,开始在王家楼登记人口,分配土地,不少土地上有青苗,为了减轻百姓的负担,这些青苗随土地一同流转,百姓不需要赔偿原先主人的青苗费。 王家楼、王家庄两村的土地,用了三日的时间,方才全部分配完毕。新的土地,由天命都督府重新发放地契,拿到地契的人,就是土地的主人,谁也不得擅自改变土地的现状。 这次土地分配,土地较多的大户人家,损失极大,但在王家楼的土地,主要不是属于本地人,多半属于商南城内的士绅,好在这些士绅,在商南城破之后,早已放弃了自己多余的土地,并没有产权纠纷。 村中的大户并不多,就是里长王喜,除了按照人丁分配的土地,真正要拿出的土地也不多,加上天命军早先做了一些工作,明面上并没有反对的声音,即便有怨怒,也只能藏着掖着,惹怒了天命军,谁知道出现什么后果…… 对百姓来说,都是白白增加不少土地,他们一时对天命军感激不尽,歌颂的浪潮,盖过西北风的严寒,连新元的气氛都被冲淡了不少。 李自成趁着这股浪潮,派出四个亲兵小队,开始在两村宣传天主教,至少让百姓学会祷告词,两村的里长都没有更换,但王喜、王鹄两人,必须率先掌握天主教的教义,将各自家中当做临时教堂,平日利用晚上的时间,组织百姓继续深入学习,深刻领悟。 王家楼与王家庄之间的那片土地,并不在分配之列,是留做立镇的用地,以后有外地的流民加入过来,也要给他们一份土地。 新元期刚过但还没到耕种季节,李自成预备招募了一批壮丁,帮助修筑金钟寨,这次不是徭役,而是有偿劳动,参加劳动的壮丁,每日可以领到二十文铜钱,中午还有一顿午饭,为了取信百姓,酬劳是每日结清,概不拖欠。 李自成并不是银子多了没出使,也不是要在百姓中立信,而是争取时间,一旦李绩部来到此处,他就要去河南,招募百姓服役,可以加快营寨的修筑速度。 百姓们听说有酬劳,自然欢呼雀跃,壮丁们除了有把子力气,什么都缺,缺银子,缺粮食,现在有了挣钱的机会,谁肯白白放弃?每日只有二十文,酬劳不算高,都能闲着也是闲着,机会的确难得。 在王喜、王鹄的安排下,天命军从报名的百姓中,招募了百余壮丁,帮助修筑金钟寨,以及寨墙周围的山间小道。 王喜将王家楼的壮丁们送到金钟山,回家的时候,一路上都是低着头沉思,险些撞上一棵老树,入了家门,唯一的府丁向他打招呼,也是视而不见,他直接回到客厅,泡上茶水,独自坐在方桌前发呆。 “爹在想什么呢?”一声脆音,一名眉清目秀、身着白色短袄的女子,出现在王喜的面前。 王喜吃了一惊,几乎打个激灵,猛地抬起头,见是宝贝女儿,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妻子先是生了两个儿子,然后才有了这个女儿王婉玉,便如掌上明珠似的,还特别请了先生,教她读书识字三年,如今倒也识得不少字。 看着一脸惊讶的女儿,他心中一动,“玉儿今年多大了?” “爹这几日忙糊涂了?”王婉玉白了她爹一眼,显然十分不满,随即抿嘴一笑,道:“过了新元,玉儿就十五了,爹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十五了?”王喜像是喃喃自语似的,只是默默点头。 “这几日时间,爹为天命军做事,太过操劳了吧?”王婉玉乖巧地走到王喜身后,轻轻用粉拳给她爹垂着肩,“爹要多休息休息!” “你也知道天命军?”王喜答非所问,喃喃地道:“玉儿,你说,天命军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 “天命军,嗯……”王婉玉停下拳头,趴在她爹的椅背上,一根修长的手指顶在腮下,扬着小脸,若有所思,“听爹说,他们不杀人放火,不抢夺财物,又给百姓分发土地,让百姓有口饭吃,应该是好人,对,好人!” “好人?”王喜的脸上如释重负,喃喃自语道:“好人,天命军仅仅是好人吗?” “爹,天命军不是好人又是什么?”王婉玉微低螓首,将双肘支在她爹的双肩,两根葱白似的手指,轻轻按摩着她爹的阳穴上。 “爹的意思,天命军不仅仅是好人!”王喜回过身,在王婉玉的后背拍了拍,“玉儿先下去吧,爹有事要和你娘说!” “是,玉儿知道爹爹很忙!”王婉玉离开厅堂,向自己的闺房走去,刚迈出两小步,却又回过头,“爹不要太过操劳,有事可以交给大哥、二哥他们,玉儿……玉儿大了,也能帮衬着爹!” 王喜盯着女儿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不觉点了点头,坐了片刻,终于起身,去了内室,亲自写了一封请帖。 他吹干请帖上的墨汁,小心地折叠起来,收在怀中,在出门之前,先去见了夫人,“晚上我要请大都督吃饭,你多备下几个菜。” 夫人放下手中的鞋底,笑道:“大都督?大都督会来我们家吃饭吗?” 王喜道:“大都督平易近人,只要我真心邀请,他一定会来。” “那我先去准备,”夫人正待离开,想了一想,又道:“晚上有多少人?” “客人只有大都督一人,但大都督出门,一定会带上亲兵,晚上饭菜多备些,另外……”他贴近夫人的耳边,轻轻耳语几句。 “啊……”夫人像是被火烫了,娇呼一声,远远躲开,“当家的,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 “你听我的,快去准备……” 王喜从家中出来,虽然风不大,但天气相当阴冷,棉袄外披上大衣,还感觉冷风向脖子里钻,他将双手插入袖中,急急肝外军营。 这么冷的天,天命军不是驻扎商州城中,却在村外扎营? 军纪严明,士兵对百姓秋毫无犯,还要给百姓分发土地,让百姓有日子过……无论哪一条,都让他惊心不已,这天命军,这个李自成…… 王喜越来越感觉到,今日这次晚宴,是必须要请的,越早越好,一定要抢在王家庄的前面,王鹄也是人精,千万不要让他看出端倪! 李自成听说王喜来访,以为土地分配上出了什么问题,便在军营中召见了王喜,得知是宴请,便能推脱道:“天命都督府一向不会占百姓便宜,王甲长虽然比普通百姓家富裕得多,但也是百姓的一员,本都督不能坏了天命都督府的规矩。” 王喜间李自成不像是做假,脸上不觉一片惊讶,“大都督来到王家楼,便是小人的客人,就算小人要攀附大都督……” “不用,不用,”李自成笑道:“王甲长只要按律法办差,不用攀附任何人,在天命军的这边,大家都是那律法办事。” “大都督,小人明白,天命军和天命都督府看重律法,但人与人之间,总有亲戚朋友,”王喜急了,忙从座位上起身,拱起双手道:“天命军来到新地,自然要和百姓交流,否则如何知道百姓的需求?小人是代表王家楼的百姓……” “哈哈,”李自成大笑,道:“照王甲长这番话,这次晚宴,本都督是非去不可了?” 王喜见李自成态度松动,心中不觉大喜,“大都督,也不是什么正规的晚宴,小人也不会邀请无关之人,只是小人的一点心意……” “既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李自成拱手还礼,以为王喜是关心发财的事,遂道:“王里长不要麻烦才好!” “不麻烦,不麻烦,也就让贱内做几个家常小菜,”王喜遂眉开眼笑,拱起双手,连连向李自成行礼,“那小人就在家恭候大都督! 第727章 通家之好 第728章 愿意为妾 第729章 几分尴尬 “为妾?”李自成将面巾一扔,丢到木盆中,心中却是盘算着,王喜只有这一个女儿,肯定是他的心头肉,为何要嫁给自己为妾?妻与妾在身份上的区别,是永远都抹不平的。 更新最快 他是害怕天命军劫掠他的家产?想要随着自己发财?还是在自己身上押宝? 前面两种不是不存在,但可能性不会太大。 天命军来到王家楼、王家庄的这些日子,除了将所有的土地分配给百姓,并没有骚扰过当地的百姓,包括大户人家,并且宣传过天命军的律法,只要支持天命军,绝对不会抄没家产,王喜应该不会担心家产,再说,就他那点家产,天命军根本看不上。 发财的事,自己已经给了他一份完整的玻璃生产图纸,只要组织人手,随时可以生产,发财并不是问题,难道担心自己反悔? 李自成摇了摇头,最大的可能,还是在自己身上押宝,这个王喜,眼光倒是不错,应该是算准了天命军的前途。 但自己并不需要王婉玉。 兰州的天命都督府中,已经有了一妻五妾,加上小梅小兰、如诗如画这些小婢,还有一个禁脔宋玉莲,自己的女人,已经超过十个。 还是那句话,女人并非越多越好,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李自成已经不缺少女人,倒是要考虑女人的实际价值,再说,如果需要女人,兰州、西宁城中的大户人家,恐怕都会抢着将女儿送过来。 王婉玉的模样倒是不错,但也不是国色天香,与自己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 自己的女人中,除了田芬,哪怕是政治婚姻,也是先有感情,然后再论嫁娶的…… 娜木钟代表的是察哈尔蒙古,在与天命军的多次会谈中,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怀抱,在林丹汗尚未完全归顺之前,自己需要娜木钟暗中传送一些讯息,甚至在林丹汗耳边吹些枕边风。 穆思蓉先是西宁女校的学子,在学堂学习了三年,毕业之后才正式嫁过来的。 高桂英、孙梦洁、陈秋蝶三人,都不是政治婚姻,认识她们之后,虽然不一定有风光的婚礼,却都有感情基础。 这个王婉玉,不过是一面之缘,王喜安排她斟酒,当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没想到王喜却是有着这样的心思,如果她有倾城倾国之貌,倒是可以考虑。 可惜,王婉玉没有…… “大都督……” “小米,告诉王里长,本都督感谢他的厚爱,”李自成踱到营帐的门口,掀开滚帘,向王家楼的方向看了一眼,“本都督已有妻妾,前途又是未卜,不能耽误王小姐的终生!” 何小米想要做成一桩好事,再说,大都督身边,现在缺少女人照顾,按他的意思,已经是千肯万肯,但大都督心意已决,他却不敢多言,“那属下先随大都督狩猎,晚间回来,再去王家知会王里长……” “不!”李自成摇摇头,既然回绝,就要果断些,不要给王喜留下念想,“小米,今日就不要随我进山了,早饭之后,立即去见王里长,转达我的意思,回来之后,也不用进山找我,去金钟山、平顶山工地看看,替我监督工地的进度。” “是,大都督!” 何小米一向对大都督的话,都是当做圣旨,大都督既然吩咐了,他只有执行,只是不能跟在大都督的身边,他有些失落。 李自成带着一批猎物回到营寨的时候,何小米听到声音,急忙迎上来,“大都督!” “奥,小米回来了?”李自成让亲兵们将所有的猎物交给火兵,翻身进入大帐,何小米跟在身后,先给李自成泡了茶水,然后一言不发,李自成李自成的身边。 李自成也不回头,淡淡地道:“小米,去见过王里长了?” “见过王里长了,属下将大都督的意思,明白无误地传达给了王里长,”何小米小心地道:“但是,王里长似乎不乐意……” “什么意思?”李自成捧起茶水,用杯盖驱赶着茶沫。 “王里长的态度,似乎十分坚决,和属下说了许多话……” “别管他了,”李自成见茶水很烫,只是抿了一小口,“小米,王里长或许不知道,一旦李绩部从四川脱开身,我们便要离开商洛山,前往河南。” “大都督,要告诉王里长吗?” “不用,这是军事机密,”李自成道:“王里长虽然支持天命军,但他毕竟是百姓,与天命军交往不久,也不完全了解天命军,不要让他牵连进来。” “是,大都督!”何小米明白,王喜毕竟是百姓,没有军人的保密意识,如果不小心泄露出去,对于天命军东进河南的事,必定会造成不利的影响,万一被朝廷探知,在天命军东进的道路设下一支伏兵,大都督岂不危险?他躬着身子道:“大都督,那这件事……” “且不要管他,王喜明白了我的意思,应该不会再纠结了!”李自成沉思片刻,道:“小米,山上的工事怎么样了?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工?” “大都督,属下今日详查了工事的进度,如果初步完成,估计要一个月!” 李自成抬起头,道:“什么叫初步完成?” “大都督,要想修筑坚固的工事,需要很长的时间,也需要许多青壮,现在只能修筑简易的工事,士兵可以在山上驻守,可以储存半个月的粮食,可以依托工事,封锁官道,”何小米道:“一个月之后,百姓们就要为春耕做准备,恐怕无法参与修筑工事了。” 李自成点点头,李绩部已经传来讯息,建昌府的道路,修筑的十分顺利,如果其它路段修筑完毕,也可以将他手上的路段接过去,时间不会太久,遂道:“加快施工队速度,明日给金钟上增加两个百户的兄弟。” “是,大都督,属下晚上便去将人手安排妥当!” 当晚,火兵将李自成两日的猎物,全部烧熟了,还有一部分炖了汤,虽然份量不多,但每名士兵和壮丁,都能分得一点新鲜的肉食,都是对大都督感恩戴德。 翌日早饭后,李自成预备借助昨晚的东风,去金钟山、平顶山查看,王鹄却是早早就过来了,见到李自成,跪拜于地,“大都督!” “奥?”李自成挥挥手,让王鹄起身,“现在快要春耕了,王里长不忙着帮助百姓赶制农具,怎的有闲心来到军营?” “农具的事,正在赶制,大都督放心,到了农耕时节,绝对不会误事,”王鹄向李自成拱拱手,道:“小人收人之托……王家庄的百姓,对天命军和大都督感恩戴德,小人斗胆,在家中备了薄酒,想请大都督赴宴……”他从袖中掏出一份请帖,双手递了过来。 李自成并不喜欢宴请之事,但王鹄是王家庄的里长,又是代表全村的百姓,他也不好拒绝,便接过请帖,打开看了一眼,与上次王喜的请帖一样,都是比较庄重的那种。 既然王鹄如此慎重,李自成不好抹了他的面子,从大义来看,他毕竟是代表百姓的,“王里长费心了。” “没有,没有,这都是百姓们的一片心意!”王鹄见李自成接下请帖,心中大喜,“如此,小人中午在家迎候……” 李自成自然不相信,百姓的家中,都是穷得叮当响,即便感激天命军给他们分了天地,想要宴请自己,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但天命军每到一处,总不能和流寇那样,将官吏、士绅一锅端了,如果仅仅留下大字不识的最下层百姓,将来由谁管理地方?说到底,天命都督府的政策再好,也要人去执行,像王喜、王鹄这样的人,与百姓相熟,如果天命军得到他们的支持,定会事半功倍。 上次在两村招收壮丁,就是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不到半日时间,就招收了百余壮丁,分配土地、登记人口的时候,二人也是积极配合。 律不下县! 朝廷的律法,从来只能执行到县级,县级以下,主要是通过家族、士绅来管理百姓的,便是赋税,也是需要他们来帮忙征收。 这养的管理方式,或许不是最好的,但李自成即将要东去河南,根本没有时间进行深层次的改革,暂时只能维持现有的管理方式。 李自成在金钟山、平顶山转悠了一圈,回到营帐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他换了一身衣装,便带上何小米和一个小旗的亲兵,去往王鹄的家中。 太阳正在头顶,正午时分,气温上升了不少,加上刚从山上下来,一路行走,身子活动开了,感觉暖洋洋的。 王家庄在营房的东北角,不过三四里,站在营房门口,就能看到王家庄,但王鹄的家,是在王家庄的中心,被大量的茅屋所阻,暂时看不到,李自成倒背着双手,轻步缓行,不知不觉之间,便到了王家庄的村口。 让李自成有些意外的是,在村口迎接他的,不仅有王鹄,还有王家楼的里长王喜,上次王喜宴请的时候,并没有叫上王鹄…… 他倒不是认为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和,但总感觉有些怪怪的,特别是王喜的脸色,不是欣喜,而是有几分尴尬。 第730章 姑娘哭了 王鹄面目含笑,王喜也是拱起手,非常热情地将李自成迎入室内,因天色已晚,便没有奉茶,而是直接进入小厅,刚刚落座,王鹄便让下人们开始上菜。 更新最快 亲兵们被安排在隔壁,王鹄让下人们作陪。 餐桌上只有三副碗箸,显然只有他们这三人,李自成觉得有些古怪,上次王喜邀请,心中自有一番心思,便没有邀请陪客,最后让王婉玉露了面。 王家楼与王家庄,肯定不止这两个富裕户,能请到自己,对于王鹄来说,应该是很有面子的事,少不得在亲友面前炫耀一番,如果让亲友们参与宴席,岂不帮着王鹄做正面宣传? 今日王鹄作请,依然没有陪客,除了自己,只有一个王喜,难道王鹄也与王喜存了同样的心思?王鹄家也有待嫁闺中的女儿吗? 自己已经拒绝了王婉玉,难道王鹄的女儿,有着西施、貂蝉之貌?又或者有文姬、文君之才? 李自成心中存了一份疑惑,却也没有说破,既来之则安之,且看王鹄能弄出什么花样,或许是意会错了,王鹄打着其它的算盘也说不定,但李自成感觉到,今日在王鹄家,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绝对不是单纯吃饭这么简单。 王喜与王鹄二人,少不得说些恭维的话,争着向李自成劝酒,一饮一食之间,少不得打听天命军的事,李自成倒是没有隐瞒,到了这时候,天命军的事,恐怕已经摆上了朝廷的案头,也不存在什么军事机密。 李自成这次来到商洛山,就是以奇兵的形式,挺近河南,在中原腹地转悠,即使不能开辟出新的地盘,至少也能将朝廷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减轻天命军在陇山、沿江方面的军事压力。 他还有一个小算盘,虽然远赴河南,成为一支孤军,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战斗发生在中原,远离天命军的属地,天命都督府可以闷头发展,积攒实力。 与王喜、王鹄二人交谈,李自成更多的是灌输天命都督府的一些理念,特别是“以民为本”的思想,并不是将百姓当做上帝,而是百姓最为贫困,一旦天灾**,便是饿殍遍地,出现这样的情形,就是逼迫百姓造反了。 有多少强盛的王朝,就是倒在百姓的造反中,以眼下的情形,大明也是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所以,开明的绅士,不是不能发财,积攒财富,而是在自己发财的同时,带动周围的百姓共同致富,只有百姓富裕了,局势才能平稳,一旦百姓陷入动乱,受到冲击最大的,不是百姓本身,而是富商大户、官吏士绅,往往都是抄家灭族、斩草除根…… 王喜、王鹄只能算是最小的士绅,原本并不开明,但听了李自成的一席话,都是唏嘘不已,流寇在湖广、陕西、河南三省交接的深山活动时,他们都是听说过,所到之处,官员被砍头,富商被处斩,只有家中年轻美丽的女子,方能留得性命,成为流寇大小头目的禁脔…… 幸好是天命军来到商洛山,如果是张献忠、罗汝才之流,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三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两坛老酒老酒下肚,王喜借口如厕,向李自成、王鹄告罪,先行离开了小厅,顺手将房门带上,室内只剩下李自成、王鹄二人。 李自成心中一愣,这个王喜,真的是如厕吗?为何要留下王鹄?王鹄就是要嫁女儿,也不好直接开口吧? 这两个王姓里长,似乎神神秘秘的。 李自成见场面一时冷淡下来,便端起酒盏,向王鹄示意,“两位王里长鼎力支持天命军,本都督心中有数,将来必定给予厚报,来,本都督敬王里长!”酒盏一扬,率先干了。 “大都督,请!”王鹄也是干了,亮了杯底,放下酒盏,目视李自成,却是沉吟不语。 该来的总是会来,李自成感觉到,王鹄已经在酝酿了,王喜一走,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或者是在酝酿感情,便道:“王里长有什么话说,就直说吧!” “大都督,”王鹄拱起双手,满面堆笑,“在大都督面前,小人就直说了,小人今日受王喜老弟所托,想要做份红媒……” “做红媒?”李自成倒是想到了,但没想到的是,王鹄说得如此直白,而且似乎不是他的女儿。 “大都督,”王鹄回身向门口看了眼,继续道:“王喜兄弟的女儿,大都督应该见过……” “王婉玉?”李自成心中一动,原来还是她,自己已经回绝过两次了,难道王喜还是不死心? “对,对,就是王婉玉侄女,大都督果然记得,”王鹄面露喜色,两道眉毛几乎挤到一起,口中道:“这是王喜兄弟的一番心意,不知道大都督……” 李自成顿时皱着眉,道:“本都督不是让小米说清楚了吗?” “小人知道大都督的意思,”王鹄恬着脸道:“大都督人中龙凤,在乎自己的清誉,担心别人说闲话,可是,这不是大都督强迫王家,而是王家愿意献上女儿……” “实话告诉王里长,本都督家中已有妻妾,”李自成摇着头,双目眯成一条缝,“王里长的心意,本都督领了,本都督在此谢过,希望王里长代为转达!” 王鹄见李自成态度坚决,倒是迟疑了一会,幽幽叹道:“大都督,这不仅是王喜兄弟的意思,也是我那玉儿侄女的心意!” “嗯?”李自成想到当日见到王婉玉的情形,只是上来斟了两杯酒,便乘人不备羞红着脸下去了,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呀,她一直低着头,似乎连目光都没捕捉到,难道这么短的时间,她便看上自己了?不会吧…… “大都督有所不知,听说大都督拒绝了这门亲事,姑娘哭了……”王鹄的脸上,倒是一片怜惜之意,“这姑娘,小人是看着长大的,既机灵又贤淑,但这次……” “哭了?”李自成起初倒是心中一动,但随即想到,王婉玉流泪,或许有另外一层意思,这个时代,女孩家的门槛被大脚们跑断了,那是一种荣誉,完全可以向自己的闺蜜炫耀一番,但女方求亲,被男方拒绝了,那可是见不得人的事,所以自己拒绝王婉玉的时候,一再交代何小米,不要让外人知道。 或许王喜先前便告诉过王婉玉,或许王婉玉从斟酒事件上看出端倪,这个时代,女孩子没有读书的压力,在亲事上反而早熟。 王喜自己没有处理好这件事,似乎不该赖到别人头上吧? “是呀,姑娘听说大都督……双眼都哭肿了,”王鹄讪讪地笑,道:“所以王喜兄弟才会求小人做东……” 李自成沉默不语,对于普通的男人来说,没有人嫌女人多了,但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同于一般人,军队中大部分兄弟都是光棍,自己的女人太多,似乎不合适,最重要的,自己和王婉玉不熟,只有一面之缘,当时都没太注意她! “大都督,王喜兄弟知道大都督家有妻妾,大都督因此拒绝,说明大都督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否则,王喜兄弟和玉儿侄女还未必看得上,”王鹄眯缝着眼,偷偷打量着李自成,见李自成无动于衷,遂道:“大都督,天命军不是宣传军民一家嘛?如果大都督娶了小人那侄女,不正是军民一家的体现吗?商南的士绅、百姓,一旦和大都督攀上亲戚,就会更加支持天命军……” 李自成剑眉一挑,道:“奥?” “小人情急之下,说错话了,大都督勿怪!”王鹄忙拱手表示歉意,见李自成面上没有变色,便道:“大都督,玉儿侄女现在心情不好,大都督能否帮着劝劝……” 李自成道:“王小姐现在何处?” “玉儿侄女就在小人府上,”王鹄心中一喜,忙道:“大都督,要不,小人让玉儿侄女装饭上来,大都督好言安慰几句……” 李自成点点头,王鹄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再要拒绝,似乎也不合适,万一王婉玉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自己心中也会不安。 王鹄起身,道:“大都督稍候,小人这就过去!”又向李自成拱拱手,方才离开小厅。 稍顷,李自成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非常轻盈,显然不是王喜、王鹄,倒像青衣小婢般畏畏缩缩,走到门口,似乎停顿了一会,随后便是推门声。 李自成抬头一看,王婉玉用木制托盘盛了四个白面馒头,还有两叠精致的小菜。 今日的王婉玉,换上了一件水红色短袄,领口披着缎子彩色云肩,云肩稍长,前面的方角恰好落到胸口,将胸前的微微凸起很好地掩饰起来,下穿竹绿色长裙,只在两侧点缀着小花,自上而下,不下十余朵。 头上依然挽着桃花髻,用一根金簪串起,两侧各有一缕长发落在耳鬓,一直贴到腮角,显得极为妩媚,一双眸子微微下沉,依然看到水雾般迷蒙,眼圈微显淡红,稍稍有些浮肿,应该是用某种脂粉掩饰过。 精致的脸蛋上,几乎没有表情,或者隐隐含着几许怨怒之气,原本微微上翘的嘴角,此刻因嘟着嘴而形成一条上下起伏的曲线。 王婉玉也不看李自成一眼,双手捧着托盘,径自向李自成走来,冷冷地道:“大都督请用饭!” 第731章 看对眼 第732章 白首不分离 第733章 兵部尚书 第734章 河南、河南 第735章 夜深人静 第736章 锦上添花 第737章 武侯祠 白水发源于熊耳山与伏牛山的交界处,先是流向东南方向,越过百重山之后,却是拐向正南,进入南阳府城后,又向西流出一段,过了卧龙岗,再次流向正南,汇聚了一系列的支流,在襄阳附近注入汉水。 更新最快 南阳城的东面和南面,都被白水环绕,西面又是起伏不定的卧龙岗,再往北去,则是紫山,只有北城外是一片开阔的地带。 刘宗敏的第二团,就驻扎在城北,与李绩亲自兼任团长的第一团相比,第二团组建的时间要晚得多,又没有经过大的战役,作战经验欠缺了许多。 李自成将攻打南阳城的任务交给刘宗敏,不仅是给刘宗敏立功的机会,更是为第二营积累实战的机会,对天命军来说,锤炼士兵,比军官个人积累军功更为重要。 为了配合刘宗敏攻城,李绩将第四营第一团部署在城东与城西,而靠近白水的南城,只有少量骑兵在游移,李自成的亲兵都是骑兵,虽然驻扎在卧龙岗,却是不断在四座城门外巡视,随时准备截击出城的守军。 天命军这次出征河南,为了精简人员,并没有携带辅兵,自然不会有攻城的器械,刘宗敏便让士兵们去紫山中砍伐树木,尽快打造攻城的云梯。 为了迷惑守军,城东与城西的第一团,也是打造了部分云梯,只有城南距离白水太近,并没有攻城的士兵,李自成的亲兵,不时过来巡视一番。 刘宗敏这次铆足了劲,大都督给了他机会,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攻城,为了第二团的名声,也为了自己的军功,他暗暗发誓:尽快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南阳。 清晨的时候,草上的露迹未干,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每走一步,士兵们都会破坏这些美轮美奂的光景。 刘宗敏早已等不及,不住地要吆喝着让士兵们快些,不一会儿,已经有十门火炮架在城外两千步的地方,一个千户的士兵,已经在火炮的后方,做好了向城下进攻的准备,还有一个千户的士兵,隐在他们的身后,随后做好了出征的准备,队伍的最后面,却有一些士兵,准备着锣鼓器物,像是随时预备庆祝胜利似的。 “团长,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先开炮攻城?” 刘宗敏向聚集在城头的守军看了一眼,眼中满是轻蔑,“别急,先让他们看会风景,着人去城东城西,告诉将军,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是!”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东西两侧,几乎同时传来炮声,虽然持续不断,却只有零星的响声,刘宗敏叹道:“将军这是要节约开花弹呀,怎的只有这样几枚?” 说话之间,炮声已经停下来,却是传来密集的枪声,刘宗敏这才转忧为喜,东西方向的枪炮声,一定会将城内的守军吸引过去,北城的守军就会减少,至少他们失去了大量的援军。 “团长,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要攻城了,将军亲自为我们做掩护,我们要是拿不下南阳,我也没脸去见大都督和将军了,”刘宗敏将手一挥,“传令,开炮,预备攻城!” “是,团长。” 传令兵立即向炮兵传令,十门山地炮,早已安装、校准完毕,得到军令,炮兵们开始行动,填装开花弹、点燃引线,都是一气呵成,不消片刻,便是传来“隆隆”的炮声。 听到第一声炮响,李自成却是带着亲兵,去了卧龙岗,越过十数道垄地,来到卧龙岗的最南缘,靠近白水岸边,在一块干净的石块上坐了,对着西流的白水发愣。 何小米让亲兵们在四周列阵,护卫大都督安全,又亲自检查一遍,没有发现漏洞,方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大都督,刘团长能拿下南阳城吗?” “你说呢?”李自成一动不动,目光依旧盯着缓缓的流水。 “依属下看,刘团长一定能拿下南阳,只是不知道何时能拿下,”何小米有些担忧,道:“只是……只是恐怕要死不少人,城内的守军无处出逃,必然死战……” “既然城内的守军一定会死战,那小米为什么认为,刘团长能拿下南阳?”李自成向白水中投下一枚小石子,在河面荡起一片环形微波,逐渐远去,被流水一冲,霎时就不见了。 “属下也说不好,属下只是感觉,”何小米道:“刘团长似乎要拼命似的,再说了,天命军攻城,每次都能拿下,天命军的火器,比明军都要厉害……” “天下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李自成淡淡笑道:“以前在甘肃、青海,都是边陲之地,坚城极少,明军又没有多少援兵,最重要的是,军士对朝廷没了多少忠诚度,到了河南,已经是朝廷的核心之地,这些情形完全有可能发生改变,所以,我们不能完全依仗火器,就像这南阳城,连城门都是厚重的铁制,火药包根本不能炸开城门……” “大都督……” “所以,这次来河南,我们不是以攻城为目标,能不攻城就不攻城,”李自成道:“在邓州,我们明明从城下经过,却没有攻城。” “大都督是担心兄弟们出现伤亡?可是,这是战争,伤亡是不可避免的……” “我自然知道,”李自成点点头,“最关键的是,即便打下城池,却也无法稳定固守,那兄弟们的伤亡,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属下明白了……” “你不完全明白,”李自成道:“这次来到河南,我们就是一支孤军,随时可能被明军的优势兵力包围,所以,我们必须要快速转移,不能被城池所累。” “大都督,”何小米四面看了看,见亲兵们离得很远,方才鼓足勇气道:“这次来河南,实在太过凶险,大都督真不该来……” “小米是担心为我担心吗?”李自成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消小石片,侧过身子,用力一扔,在河面上打出四五个水漂,又将手上的泥灰拍去,“这次来河南,看起来危险,却也可能为天命军带来转机……” 何小米道:“转机?什么转机?属下实在不明白……” 李自成摇着头,却是没有说话,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他的心中,只有一些念头罢了,局势能不能按照他的想法向前发展,谁也看不透。 何小米忍不住,又道:“大都督,既然我们无法占据沿途的城池,那有为何费力攻打南阳?南阳可是府城,比邓州更加坚实,守军也是多了一倍……” “等到拿下南阳,你就明白了,”李自成站起身,道:“小米,依你估计,捷轩多长时间能拿下南阳?” “原本估计要三日,”何小米曲起手指,算了片刻,道:“看刘团长发狠的样子,或许只要两日……” “或许只要一日,哈哈!”李自成大笑,“小米,着人去看看,城内现在怎么样了!” 何小米正待起身,李自成又道:“着人去城北,我们该去武侯祠看看了!” “武侯祠?”何小米不解,现在是攻城的关键时刻,大都督不去督战,却要去武侯祠,难道武侯祠中能找到破城之法?虽然不太明白,他还是赶过去传令,然后带着一个小旗的亲兵,随着李自成去了武侯祠。 武侯祠在卧龙岗的西南,坐落于两道垄地之间,原本是为了祭奠三国时的蜀国武侯诸葛孔明,可能诸葛孔明在百姓的心目中地位太高,列朝列代,武侯祠不但没有损毁,还不断得到修缮,现在的武侯祠,占地面积和建筑面积比原先都是大大增加。 大明时代,道教兴盛,南阳地区出现了许多道教的教观,武侯祠也成为道教的活动中心,加上“武侯”在百姓心目中的崇高地位,武侯祠香火也是十分旺盛,盖过了另一个道教中心玄妙观。 武侯祠的正门外,两颗青翠的老柏树,就像是两个身着铠甲的忠贞士兵,护卫着整个武侯祠,门口一名小道士,不断踱着脚步,他单手持着佛尘,一会低下头念叨着什么,一会抬头看看远处的南阳城,神色极为不安。 看到身着铠甲的李自成,后面还跟着一群士兵,顿时呆了一呆,回身一看,武侯祠的大门紧闭,这才稍稍心定,小心地迎过来,“几位施主,是要入武侯祠上香吗?” 李自成摇摇头,“我们不信道,只想见见你们的观主李治强。” “啊……”小道士大惊,“那是我们观主的俗家姓名,施主如何知道?” 何小米大怒,喝道:“让你传言,你尽管去,如果迟了,惹得兄弟们性起,一把大火烧了武侯祠,看你们去何处容身?” “罪过,罪过……”小道士虽然口中念个不停,却还是回转身,匆匆打开侧门,一溜烟入了武侯祠。 不一会儿,武侯祠正门打开,一名身着蓝灰色道袍的中年道士,从正门出来,后面跟着四五名颜色不一的道袍,显然不是同一辈分的。 他出得观门之外,仔细看了李自成,双手缩在道袍里,奉着佛尘,连着抖了三抖,算是向李自成行礼,“施主要见贫道?” 李自成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地道:“你就是李治强?” “那是贫道俗家之名,”李治强稍稍躬着身子,佛尘几乎凑到鼻尖,“在武侯祠,贫道唤做玄虚!” 第738章 眼见为实 第739章 战斗在一线 第740章 书房召见 第741章 深夜娶亲 第742章 笑看王府 “什么?”李自成一拳下去,面前方桌上的茶水都打翻了,唐王府内藏污纳垢也就算了,却是骚扰全城的百姓。 更新最快 王府不受地方官府制约,只要不是谋大逆的罪行,朝廷、皇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如此下去,百姓岂不欲哭无泪、欲告无门?对了,百姓就是惹不起王府,方才改为深夜娶亲,原本是大好喜事,结果却只能偷偷摸摸…… 够了,有这条理由,唐王府所有的人,都该千刀万剐! 马式乐吓了一跳,见李自成双目内视,知道是生王府的气,心中方才定了,“大都督……” 何小米赶紧收拾茶水,李自成却是神色凝重,他瞪着马式乐,一字一句道:“马参将,你说的可是事实?” “回大都督的话,小人绝对没有谎言,”马式乐虽然被缚,却是躬起身子,他唯恐李自成不信,又道:“大都督尽管去向城中的百姓查问,小人若是有半句谎言,就是被大都督凌迟处死,小人亦无怨言!” 李自成的双目泛出光芒,让何小米给马式乐松绑,又赐了座位,奉上茶水,“马参将,详细的情形如何?现在呢,唐王府还做会这些龌龊的事吗?” “小人多谢大都督,”马式乐战战兢兢落了座,又说了唐王府许多恶事,“……大都督,即便百姓在深夜嫁娶,唐王府有时还不曾放过,抢去新娘后,一旦苦主去衙门告状,他们宁愿杀了新娘,也不会还给夫家,所以百姓再不敢上告,只能打落门牙吞回肚里!” 李自成眉头深锁,久久不说话,最后让何小米将马式乐带下去,安排饭食,自己便去城中的营房宿了。 翌日天明,李自成吃过早饭,换上便装,带着谢君宝在城内转悠,让他亲眼看到,天命军的士兵,绝对没有扰民,更不会劫掠百姓,便是城中的官员、士绅,百姓也是秋毫无犯。 谢君宝的心脏,原本提到嗓子眼,唯恐李自成心口不一,城内是天命军的天下,如果李自成食言,谁也无法约束,或者天命军军纪不好,士兵暗中侵夺百姓,他也只能干瞪眼。 但半日下来,谢君宝的心中,却是翻江倒海般难受,他渴望保护百姓,但天命军的士兵所做的,就是他最高的理想,甚至比他想象的做得还好,他甚至怀疑,自己被李自成骗了,如果没有双方的约定,天命军也不会扰民。 军纪军规,那是长时间养成的,绝对不可能一日而就! 难道这就是天命军? 难怪天命军在青海、甘肃、四川站稳脚跟,这样的军队,实在不能以流寇呼之,难道天命军已经是割据一方的政权? 谢君宝越来越不相信,李自成是为了他,方才严明军纪,禁止百姓扰民,在天命军面前,他将何去何从?可惜,他就要死了,他看不到天命军的未来! 他是南阳城离最高级别的官员,一旦城破,按照大明的律法,他只能殉城,最好是战死,家眷还能得到一些抚恤,从城破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一定要殉城,无论是死在战场,还是被俘之后,受尽屈辱,然后被流寇处死。 如果能侥幸活下来,朝廷也会治他失地之罪,结果还是免不了一死,但被朝廷处死,家眷不但得不到抚恤,还会因此蒙羞,最坏的结果,还要受到牵连…… 但这一刻,谢君宝却是害怕死亡,虽然不再有美好的前程,却想看一看,天命军究竟走向何方,最后的结局,是被朝廷剿灭,还是…… 午饭的时候,谢君宝的饭食,与天命军的军士一样,除了白面馒头和一份青菜豆腐,还有一小碗肉汤。 这样的饭食,甚至比不上府衙的早点,但谢君宝现在是天命军的战俘,等待被祭旗的人,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十分难得了。 但谢君宝没有胃口,他将饭食还给火兵,只要了半个馒头和一碗清水,惹得火兵一通白眼。 傍晚的时候,李自成带着谢君宝、马式乐、李治强,在亲兵的护卫下,来到王府的正门,李绩忙迎上来,“大都督,已经给了一日的时间,王府内没有动静,现在要不要开始攻击?” “时间还没到吧?说好了给他们一日的时间,即便面对要死的人,我们也不能食言,”李自成抬头看看日头,道:“无论王府内的人是怎么想的,言出如山,是我们的事,否则城内的百姓如何信任我们?” “大都督说得是,属下受教了!”李绩躬身行了一礼,退去一边。 李自成让马式乐上前,道:“你熟悉王府,知道府内有多少护卫兵马?” “回大都督,王府内没有正规的士兵,”马式乐躬身道:“王府的护卫兵,原本有三百,但最近几年,流寇四起,王府感到安全危机,便违制招收了数百护卫,发放武器,现在王府内,大约有一千护卫,不过,他们并没有经过严格的操训,只是重赏之下,比普通的百姓稍稍强些!” “这么多?”李自成的脸上,划过一片怒色,整个南阳城内,虽有参将领衔,不过两千士兵。 谢君宝看了马式乐一眼,目光中有一些说不清的味道,也不知是不是羡慕,但肯定不是昨晚那种**裸的轻蔑。 李自成虽然发现了,却是装做不知,道:“马参将,今日聚集了多少溃兵?” “回大都督,小人已经聚集了八百多士兵,现在都在营房中,”马式乐向李自成拱了拱手,道:“他们虽然暂时被看押,却是与天命军的兄弟吃着同样的饭食,心中还是感激小人呢……” “哈哈,”李自成大笑,“马参将,将这些士兵集中在军营,他们便不会祸害城中的百姓,说起来也是一份功劳,明日天明之后,继续寻找,一定要将所有的士兵都找出来!” “是,大都督,小人遵命,”马式乐恬着脸笑道:“大都督体恤百姓,真是菩萨心肠!” “马参将错了,本都督是军人,怎会是菩萨心肠?”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本都督只杀该杀的人,不久你就会看到。” 马式乐、李治强两人,脸上都现出尴尬之色,谢君宝若有所悟,只是看了李自成一眼,暗中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等到酉时,天快要擦黑了,李绩方才跑过来,:“大都督,时间到了,王府并没有主动投降!” 李自成看了眼王府门前的那对威武的石狮子,目光随即移到院墙上,道:“那就开始吧,尽量减少伤亡!” “是,大都督,属下明白!”李绩向李自成躬身行了一礼,方才小跑着回去。 李自成带着谢君宝、马式乐、李治强三人,缓缓退到前面的街道上,距离王府尽量远些,免得被开花弹的爆炸声引起耳鸣,在一处石凳上坐下。 汉清局的人,并没有打入王府,现在只能强攻了,他看着谢君宝,笑道:“知府大人昨夜说,本都督不该着人在城内作乱,如果不是城内乱了套,南阳城一时之间,或许无法拿下?” “大都督……” “你有什么想法,那是你的事,未必就是错,”李自成并不需要解释,也不是睚眦必报,要追究谢君宝的不敬之罪,“不过,现在可要看好了,看天命军的士兵如何攻破王府,我们已经给了王府一日的准备时间!” “大都督,小人有一事不明,”谢君宝看了夜色中的王府一眼,道:“大都督既然要攻打王府,为何要等到一日之后?难道不怕夜长梦多……” 李自成心中暗笑,延迟一日攻打,自然不是让唐王府的人,多活过一日,而是让你们看看天命军的绝对实力,他淡淡地道:“知府大人所说的夜长梦多是什么?是王府有足够的戒备,还是城外有朝廷的援兵?” “大都督已经考虑到了……” “其实,无论哪一种,天命军都不会担心,”李自成道:“王府就这么大,护卫就这么多,延迟一日,他们的战斗力不但不会增加,反而在焦虑等待中,还会有所下降,如果围而不打,最多十日,王府的守卫就会逃跑一半!” 谢君宝暗自点头,李自成说得没错,大兵压境,连着制造恐慌,如果围而不打,只要有机会,王府的护卫肯定会惜命逃亡一部分,“大都督,天命军破了南阳城,朝廷一旦得知,一定会派兵前来,大都督为何要在南阳多耽搁一日?” “朝廷的援兵来了吗?”李自成也没办法,虽然一向蔑视流寇,今日在河南,自己却被迫沦为流寇,“本都督倒是希望明军快点过来!” 谢君宝皱起眉头,不解道:“难道大都督是要与朝廷的军队决战?” “那倒不是,天命军的主力,尚远在四川、甘肃,此刻不宜与明军决战,”李自成道:“本都督下一步目标,乃是开封,如果明军主力来到南阳,知府大人说说,明军是不是在帮助本都督?” “开封?”谢君宝大惊,“大都督,你们不过万余士兵,就敢攻打开封?” “敢不敢攻打开封,去了才会知道!”李自成暂时没准备攻打开封,就像谢君宝说的那样,开封是河南首府,肯定是坚城,自己才万余军队,除非突袭,一旦与明军陷入持久战,对天命军极为不利。 正在这时,李绩部开始攻打王府了,“隆隆”的炮声,在这沉寂的夜晚,显得特别瘆人,谢君宝更是心惊不已。 第743章 新任参将 第744章 祭旗 第745章 暗房牢狱 第746章 不虚此行 第747章 公子李信 等到天明之后,李自成派出士兵,向城中的百姓宣传天命军,以及天命都督府的各项律法,但并没有分发土地的打算。 更新最快 百姓起初十分害怕,但半日下来,对军纪严明的天命军,倒是生出好感,逐渐从家中出来,在大街上遇到天命军的士兵,还会主动攀谈几句,当听说天命军不日便要离开,百姓们倒是感到有些失望。 如果天命军留下来,杞县只有十五税一的轻赋,那该多好!但他们心中明白,杞县在开封的眼皮底下,朝廷断然不允许天命军存在。 便有青壮生出心思,想要加入天命军,但李自成以粮食不足为由,暂时不接受他们入伍! 刚刚回到县衙的小厅休息,便有亲兵来报:“大都督,有人求见!” 李自成一愣,自己在杞县没有熟人呀!如果是天命军的军官,亲兵一定认识,便道:“谁要见我?现在在哪?” “回大都督,他说他叫李信,现在就在县衙门外!” “李信?”李自成想起来了,原来是李岩,不过,这会就改名字了,也好,看来他已经为自己庆祝新生了,便道:“让他进来!” 李岩入了小厅,见到李自成,翻身便拜,“小人见过大都督!” “奥?”李自成笑着让李岩起身,道:“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李岩立在李自成的面前,拱起手道:“小人不仅知道大都督,又从士兵的口中,知道天命军的许多事!” “李公子坐,咱们坐下谈,”李自成待李信坐下,拱手还礼,道:“这半日时间,我也知道李公子的许多事迹!” “大都督……” “我已经知道,李公子是前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的李精白老先生之子,”李自成笑道:“老先生虽然被魏阉诬陷迫害,但在家乡的百姓眼中,名声倒是不错!” “哎,家父就是性子太直,不肯曲身事阉,方才遭到迫害,”李信的脸上,倒是没有惋惜,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我就说说最近的事,”李自成盯着李信的双目,道:“河南天灾**不断,百姓挣扎在死亡线上,但知县宋邱却是一味要完成上面下达的赋税任务,完全不顾百姓死活,李公子散尽家财,只是为了给百姓赈灾!” 李信讪讪一笑,道:“都是熟悉的乡邻,难道忍心看着他们饿死?小人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李自成点点头,道;“我在杞县城中,听到一首《劝赈歌》,”随即口中吟道:“年来蝗旱苦频仍,嚼啮禾苗岁不登。 米价升腾增数倍,黎民处处不聊生。 草根木叶权充腹,儿女呱呱相向哭。 釜甑尘飞炊烟绝,数日难求一餐粥。 官府征粮纵虎差,豪家索债如狼豺。 可怜残喘存呼吸,魂魄先归泉壤埋。 骷髅遍地积如山,业重难过饥饿关。 能不教人数行泪,泪洒还成点血斑? 奉劝富家同赈济,太仓一粒恩无际。 枯骨重教得再生,好生一念感天地。 天地无私佑善人,善人德厚福长臻。 助贫救乏功勋大,德厚流光裕子孙。” 李信的脸上倒是现出羞愧之色,轻轻摇着脑袋,幽幽地道:“可惜,小人的这番心思,却并没有人应和,小人劝慰知县宋邱停征各种捐税,给百姓一条活路,宋邱不但不听,还以‘妖言惑众’、‘勾结流寇’为名,将小人抓捕入狱……” “宋邱是为了保住乌纱帽,哪管百姓死活?”李自成道:“乡绅从来只管自己,又有几人将百姓放在心头?天灾之后,便是**……” “大都督的意思……” 李自成却是看向窗外,见日头已在头顶,遂道:“小米,备饭,我留李公子在此用餐,奥,李自成伤痕未愈,告诉火兵,给李公子多备一份热汤!” “大都督……” 李自成摆摆手,道:“百姓贫弱,固然是因为天灾,然而朝廷不但不赈灾,反而增加练饷,难道不是**?”顿了一顿,又道:“百姓无粮可食,被迫揭竿而起,流寇所过之处,犹如蝗虫,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官员士绅,即便幸运保住性命,也是沦为难民,此种**,尤其可悲……” 李信若有所思,半响方道:“天命军入了杞县,军纪严明,并未扰民,甚至连士绅大户都没有骚扰……” 此时恰好何小米送来午饭,李自成与李信,却是分开而食,李自成的午饭,除了两个白面馒头,便是一份青菜和一份肉汤,李信与李自成类似,却是多了一小碗肉汤。 李信看着何小米给将两人的饭菜分开,心中奇怪,略一思索,却是明白了,“原来大都督与军士的饭食完全一样……”看着自己多出的那一小碗肉汤,道:“那小人为何……” 李自成笑道:“李公子是伤员,需要滋补身子,天命军条件简陋,勿怪,”拿起一个白面馒头,掰下一小块,丢进口中,咀嚼几口,吞咽下去,道:“李公子不用客道,一旦身子复原,这样的待遇,也就取消了!” “小人多谢大都督!”李信求见李自成,原本是因为看到城内天命军的军纪,知道李自成统兵极严,原本想要劝说两句,让天命军个上一层楼,现在与李自成共进午饭,他忽然觉得,原本要说的话,恐怕是多余的。 单从军事上说,天命军的军纪,不仅流寇比不上,便是朝廷的军队,恐怕亦是不及,李自成贵为大都督,却与士兵吃着同样的饭食,这样的军队…… 刚才一席话中,他已经知道,天命军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的宣传口号,恐怕早就落到实处了。 李信一向以为,他最为关心百姓,现在却发现,如果与李自成比起来,他恐怕远远不及,他虽然散尽家财向百姓赈灾,但家财有限,受惠的百姓,不过千人,向官员士绅劝赈,根本没有效果。 而李自成掌管着数万天命军,至少在天命军的属地上,甘肃、青海、四川的百姓,不用为粮食发愁。 他连一县的百姓都顾不过来,而李自成却是惠及三省的百姓! 李信一直竭尽所能帮着杞县的百姓,就是担心百姓衣食无着后,成为流寇,进而祸害更多的人,被收监于暗房之中时,他已经想明白了,灾民何止千万,如果朝廷不行赈灾,他个人根本不可能拯救所有的百姓,除了杞县,还有开封府,还有河南省! 在千千万万的灾民面前,个人所做的一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信是官宦出生,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日会成为流寇,然而从天命军的身上,从李自成的身上,他忽地感觉到,或许像天命军这样的流寇,才能真正拯救大量的百姓…… 李自成见李信既不吃饭,也不说话,奇道:“李公子为何不吃饭,可是饭菜不对胃口?” 李信摇摇头,迟疑片刻,终是道:“大都督,小人有一事不明……” “奥?”李自成停下竹箸,道:“李公子是读书人,还有什么不明的地方需要问我?哈哈,既然有什么问题,那就问吧!” “大都督,天命军真的让甘肃、青海、四川的百姓,实现了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 李自成点点头,道:“所以,除了这次来河南,天命军并不是流寇,天命军并非四处流窜、掠夺,每到一处,便是均田,让百姓自食其力,有了土地,加上轻赋,百姓自然丰衣足食!” “既然三省的百姓丰衣足食,他们一定全力支持天命军,”李信道:“那大都督为何孤军深入河南腹地?依小人看,天命军便是扩张土地,也该去河南府、南阳府一带,不仅山高林密,易于隐蔽,与朝廷的军队周旋,也与天命军的属地相邻,容易掌控……” “李公子此话不错,也曾有人如此劝说过,”李自成笑道:“但李公子对天命军,还是不够了解!” 李信小心地道:“小人……小人愿闻其详!” 李自成有心要收服李信,便也不厌其烦,“其一,天命军并不惧怕明军,天命军的战斗力,远在明军之上,不必依托山势与明军周旋。” 从天命军的军容军纪上,李信倒是不用怀疑,不过,他隐隐有一种担心,天命军的战斗力,即便更强,但人数总是远远落后于明军,如果决战,鹿死谁手,实在难以预料。 “其二,天命军来到河南,并非要拿下河南的土地,”李自成淡淡地道:“整个河南大地,到处是灾民,天命军的属地上,虽然粮食略有节余,但无法养活这些百姓,所以天命军暂时不需要河南这片土地……” “那大都督为何冒险来到河南……” “李公子是读书人,自然懂得地理,”李自成尚不清楚李信的才能,也有一丝考察的心思,便道:“甘肃的陇右、四川,分别与朝廷的陕西、河南、湖广相邻,战线极长,中间又隔着交通不便的蜀道,南北之间很难快速联络,如果朝廷全面西征,天命军在人数上的劣势,就会被无限放大,至少甘肃、四川百姓的生活,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小人明白了,”李信拱起手道:“大都督以身犯险,乃是将朝廷的军队拖在河南,这样甘肃、四川就能安全了!” 李自成暗自欣慰,这个李信,果然灵透,笑道:“我是个人犯险,但三省数百万百姓,却是能够修生养息!” 两人相谈甚欢,李信竟然忘了吃饭,连肉汤都凉了,李自成担心李信刚刚出狱身子弱,让何小米下去热了,重新端上来。 李信忽地站起身,向李自成深深一揖,道:“小人得见大都督,实在是平生最快慰的事!” 李自成忙拱手还礼,让李信就坐,哈哈笑道:“我不远千里来到河南,能结识李公子,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李信看着李自成,不但没有落座,却是翻身下跪,道:“大都督施恩德于百姓,必能成就大业,小人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李自成忙扶起李信,让他重新落座,“李公子龙虎鸿韬,英雄伟略,若是与我共图义举,必能开基创业!” 第748章 礼乐司 第749章 随风而动 第750章 崇祯,你看到了吗 第751章 隔河点射 第752章 粮食紧缺 天命军全部渡过康沟河,沿着官道,南下许州,在许州城外扎下大营,做出攻城的架势,城中的守军十分紧张,立即在四门加强警戒。 更新最快 李信跟在李自成的身边,远远望着沧桑的许州城,道:“大都督,这可是三国时代的名城呀!” 李自成知道,三国时代,许州称谓许昌,乃是曹魏政权的核心城市,不过,大明一统天下,许州的地位就大大降低了,他知道李信的心思,便道:“许州在开封至南阳、湖广官道的要冲,迟早是我们的,但不是现在。” 李信的视线就转向西方,“大都督,郏县、宝丰、鲁山三城,我们要先拿下谁?属下好安排人手入城准备。” “过了许昌,我们就要离开官道了,”李自成喃喃地道:“李绩的第一团,将攻打郏县,刘宗敏的第二团攻打宝丰,一旦立稳脚跟,再一鼓作气拿下西面的鲁山。” “大都督,属下有个建议,”李信忙道:“第二团拿下宝丰县之后,鲁山县必有准备,再要攻城,虽然能拿下,但会增加难度,我们已经征召了一个千户的新兵,不如让他们去攻打鲁山,出其不意,同时攻打三城。” “新兵操训时日尚短,根本没有成军,几乎就和普通百姓差不多,”李自成道:“让他们去攻城,岂不是送死?” “战争是最好的操训方式,”李信不以为然,“短时间内,新兵不可能完成正常的操训,如果以战代练……” “以战代练?”李自成心中一动,这三座县城,都不是坚城,也不是战略要地,加上汉清局、礼乐司的协助,攻城的难度应该不会太大,可以一试,“李公子,这个千户的新兵,便交给你,再从第一团抽调一个千户的枪手,由你统一指挥,攻打最近的郏县,如何?” “属下领命!”李信大喜,加入天命军以来,总算有了统兵的机会,他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不但拿下郏县,还要抢在李绩、刘宗敏的前面,方才显得自己的本事。 天命军兵分四路,李信部攻打郏县,李绩、刘宗敏各率两个千户的士兵,分别攻打宝丰、鲁山二县,李自成则带着剩余的士兵押运粮草,向西缓缓而行,做为三路大军的策应。 郏县、宝丰、鲁山三县,从东北到西南,几乎呈“一”字排列,恰好阻绝了箕山与伏牛山之间的通途。 三县均属于汝州,汝州几乎是夹在两片山脉之间的汝河河谷,东面是嵩山、箕山,西面则是绵绵不绝的熊耳山、伏牛山和外方山,只有南北方向交通便利,如果占据了三县,就能从南面将汝州与南阳府完全隔绝。 李自成并非要将汝州与南阳府分而治之,至少南阳府城尚在天命军的手中,占据了三县,汝州与南阳之间,便能连成一片,有利于谢君宝、马式乐、李治强在南阳府扩张地盘。 谢君宝、马式乐他们毕竟是从朝廷反水过来的,与天命军接触的时间并不长,虽然有汉清局的人暗中监督,但人心隔肚皮,李自成并不完全相信他们。 当初经过南阳的时候,为得到唐王府的钱粮,天命军必须攻打南阳府,但天命军以前在南阳府没有影响力,南阳又是一块飞地,李自成并没有打算长期占领,为了维护南阳地区稳定,让当地的百姓能正常生活下去,方才以天命都督府的名义,任命了文武官员。 这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事情,无论谢君宝、马式乐他们是否真正忠于天命都督府,只要南阳稳定,百姓能正常从事耕作,最低目标就已经达到了。 谢君宝、马式乐、李治强这些官员们,如果不能及时与天命军联络,无法持续接受天命都督府的律法和理念,可能再次反水,归属朝廷,这也不是不得了的事,南阳总有再次收复的时候。 对天命都督府来说,南阳是飞地,李自成在河南游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南阳,但他现在已经决定拿下汝州,南阳就显得极为重要了,与汝州连成一片,天命军完全有可能在河南内部“开花”,打下一片属地。 李自成总督殿后的大军,一路西行,原本打算随着攻城的军队去正中间的宝丰县,但从行军地图上看到,在宝丰县的东部,有一座体量不大的山脉,叫做平顶山,这几乎就是汝州和汝水南部出口的唯一屏障,他立即改道,在平顶山北麓扎下大营,一面派出亲兵,打探三路大军的讯息。 最先传回讯息的,竟然是攻打郏县的李信部,李信部只有一个千户的枪手,加上一个千户的新兵,战斗力应该最弱,但李信掌管着礼乐司,事先向城内派出不少士兵宣传天命军,并策反了城内的守军,加上郏县在三县的最西,行军距离最短,所以占了先机。 让李自成几乎不敢相信的是,李信部拿下郏县城,并没有动用经验丰富的枪手,而是完全依靠新兵,虽然战斗并不激烈,但新兵能担当大任,让李自成对整个河南的局势便有了更乐观的看法。 随后刘宗敏、李绩分别拿下鲁山、宝丰,第一步的军事行动以全面胜利而结束,李自成向北移动,将军队驻扎在宝丰县,大量的粮草,终于有了囤积之地。 李信虽然留在郏县,却向宝丰派出传令兵,现在郏县的百姓十分欢迎天命军,询问李自成,要不要在郏县征兵。 李自成与李绩商量后一致认为,郏县、宝丰、鲁山三县,都需要士兵驻守,如果让第四营的士兵留下来,虽然忠诚度更高,更让人放心,但如此一来,第四营的士兵非常分散,最多拿下汝州,也就没有继续前进的可能了。 第四营是河南天命军的主力,一旦被限制在汝州,天命军也就很难在河南发展了。 河南的天命军,现在不缺粮,因为在南阳得到大批钱粮,虽然转悠了一圈,尚有不少余粮,南阳城中除了拨给马式乐的军粮,暗中囤积了五十万石粮食。 李绩也是主张征兵,将第四营完全解放出来,关键时刻,可以作为战斗的主力部队。 李自成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决定征兵,既是扩大天命军的战斗力和影响力,也能解救部分饥民。 他立即给李信、李绩、刘宗敏传令,分别在当地征兵,李信、刘宗敏征召两个千户,李绩征召三个千户,新增的士兵,只有粮饷,没有饷银,为了让士兵们没有后顾之忧,天命军在征兵的同时,将这些士兵的家眷一并接受过来,由天命军负责供养,如果士兵出现伤亡无法赡养家眷,天命军会代替士兵赡养他们的家眷,直至孩子成年。 在大规模征兵过程中,三县的降兵优先,他们原先便是士兵,军纪、军律可能不太理想,但毕竟有一定的操训基础,比普通的百姓肯定强一些,可以缩短操训时间,李自成还告诉李绩他们,兵油子必须剔除,宁缺毋滥。 新增加的士兵,从第四营的老兵中抽调从千户、从百户去担任千户官、百户官,其中千户官必须从第四营中抽调,百户官这可以酌情斟酌。 这七个千户中,三县各留下一个千户的士兵守城,其余的四个千户,加上李信手中的那个千户,一共五个千户,组建独立团,李信出任团长,领千户衔,独立团直属大都督。 李自成还在三县任命了县令等各类民政官,保障三县平稳,官员的选拔不拘一格,有原先的官员留任,有提拔的小吏,亦有一些士绅,根本没有出仕的经历,属于破格提拔。 汝州虽然大旱,但靠近河流的地方,尚有不少可耕之地,李自成让新上任的官员们,立即在全线范围内均田,分配给有耕作能力的百姓。 三县的土地上,百姓初步安定下来,但暗地里还是风起云涌,主要矛盾就是粮食不够,有幸加入天命军的壮丁,连家眷的温饱都解决了,但饥民太多了,天命军并没有发放足够的粮食。 李自成带着亲兵,在三县之间穿梭,在军事高压之下,三县暂时平安无事,但缺粮这样的根本问题,一时却无法解决,饥民还是太多,这些丧失土地,又几乎没有任何存粮的百姓,已经成为三县明面上的隐患。 即便分配了耕地,一时半会也不会长出庄稼,而且三县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干旱,大量的土地根本无法耕种。 这个时刻,李自成真正理解了张献忠、罗汝才他们为何热衷于充当流寇,流寇只管劫掠,不管生产,并不关心百姓的死活,饥民越多,他们倒是巴不得,这样才会有更多的兵源。 天命军不是流寇,而是秉承天主的旨意,来世间拯救受苦受难的百姓,只要在一个地方立脚,无论时间长短,无论多么困难,都不能不管百姓的死活。 但看着各地大量嗷嗷待哺的饥民,李自成实在头痛,手中的二十万石粮食,无论如何也不够分配。 第753章 后手 第754章 坚城洛阳 为了安置因天灾**而受穷的百姓,李自成在郏县、宝丰、鲁山三县耽搁不少时间,直到三县的百姓基本安定了,方才领兵北上。 更新最快 天命军的目标,乃是汝州北部。 汝州位于汝水以北,自身是直隶州,直属于河南布政使司,相当于“府”,下辖的县域中,除了南部的郏县、宝丰、鲁山三县,在汝州的西北部,汝水以北,还有一个伊阳县。 李自成兵分三路,李信的独立团,沿着官道,直奔汝州城,而刘宗敏的第二团,则是翻山越岭,沿着波水,直奔伊阳县,李自成随着李绩的第一团,做为中军,押运着所有的粮草,从宝丰县出发,走另外一条官道,也是直奔汝阳。 从宝丰县至汝阳,是一条非常宽阔的官道,这条官道向北直通洛阳,向南则是延伸至鲁山县,翻过鲁阳关,直通南阳,然后深入湖广地界。 李绩部因为要押运粮草,行军比李信部、刘宗敏部慢得多,刚刚进入汝水岸边,尚不及渡河,前方一名骑兵,如飞而至,见到李自成,远远便翻身下马,“大都督、李将军,李团长让属下前来传讯!” 何小米上前,接过讯息,双手递给李自成,李自成展开一看,面上不觉露出笑容,立即轻轻一拉马缰,李绩小心地靠过来,“大都督,李团长不会这么快就破城了吧?” “你自己看看!”李自成将讯息递给他,挥手让传令兵起身。 李绩刚看了两行,不觉大惊,“这个李信,不过领着五千新兵,这么快就拿下汝阳,真是后生可畏……” 李自成知道李绩的心思,这次分兵攻打汝州、伊阳,如果不是李信异军突起,一定是由李绩和刘宗敏分别统兵,李信加入天命军,如此短的时间,就让征召的新兵有了战斗力,将原本属于李绩的功劳抢去,李绩面上不说,心中一定不是滋味。 不过,对天命军来说,这是一件大好事,能独当一面的将领越多,将来与明军决战,获胜的可能性越大,甚至可以利用天命军将领多的优势,从多点向朝廷的军队发动进攻。 他面上含笑,道:“李将军,难道是在发出感慨?其实,作战的机会很多,我还担心李将军远途劳顿呢!” “属下一切听从大都督的吩咐,”李绩忙在马背上拱了拱手,笑道:“不过,说实话,这个李信,还真是大将之材!” “哈哈,连李将军都赞叹的人,应该有几分本事,”李自成拱手还礼,道:“看来,这次在河南扩军,还是走对了。”看了传令兵一眼,“汝州城内现在怎么样?” “回大都督,汝州城内,已经平稳下来,百姓没有出现骚动!” 李绩道:“李公子乃是礼乐司出生,或许早就派我们的人在城内宣传天命军。” 李自成挥挥手,让传令兵先行离开,扭头看了看太阳,道:“李将军,如果加把劲,我们今晚可以在汝州城过夜!” “是,大都督,属下这就吩咐下去!”李绩招过一名亲兵,耳语几句,那亲兵立时向队尾跑去,边跑边喊:“兄弟们,加把劲,将军说,我们今晚可以在汝州过夜,李公子已经拿下汝州城了……” 士兵们一片欢呼,随即喊起各种口号,连运送粮食的士兵,也是立即起身推车,大军有条不紊,虽然欢声一片,却丝毫不乱。 渡过汝水,不过十余里,便是汝州城,一路之上,虽然遇上不少百姓,百姓见到数千军队,起初有些害怕,但看到天命军的九州军旗,脸上的恐惧瞬间褪去,还有不少人对着军旗指指点点。 李自成暗笑,李信不仅有将才,如果让他搞情报、策反工作,恐怕也有一手,王安平搞了十余年的侦讯工作,未必比得上李信,不过,天命军已经有了汉清局,这个李信还是乖乖地当他的将军吧。 李信现在才是千户官,凭他的军事才能,升官是迟早的,但李自成不打算现在给他升职,天命军的军官,主要是依靠军功而升职,李信直接以千户衔统领独立团,属于预支军功,等到积累了足够的军功,将千户官抹平了,然后才能升职。 与天命军各营的长官、各团的团长相比,李信加入天命军较晚,如果升职太快,难免遭到别人的妒忌,李信既然有统兵的才能,将来不愁没有军功,那时候升职,才是水到渠成,谁也无话可说。 第一团数千士兵,在城外的官道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纵队,李信闻询,急忙迎出城外,见到李自成,翻身便拜,“属下李信,欢迎大都督入城!” 李自成哈哈一笑,跃下马来,将马缰交给身后的亲兵,“李公子果然精通谋略,这才一日的时间,就拿下汝州,不错不错,快快起身!” “大都督过奖,都是大都督的给天命军打下基础,属下只是摘桃,”李信面上含笑,双目发光,口中虽然谦逊,心中却是十分得意,他稍稍躬着身子,用手向前一指,“大都督,李将军,请入城!” 汝州城内,只有天命军的士兵在主要街道上巡视,百姓大半都是待在家中,亦有少量百姓悄悄从家中蹩出来,天命军的士兵,却是视而不见,只要他们手中没有兵器,天命军的士兵就不会干涉他们的行动。 李自成点点头,虽然大街上的百姓不多,但他们是火种,只要天命军的士兵没有惊扰他们,他们一定会为天命军做免费的正面宣传。 李信自己遵守军律,不骚扰城内的百姓,李自成并不奇怪,在杞县的时候,他就散尽家财,主动向百姓赈灾,但独立团的士兵加入天命军不久,算得上是新兵,即便有些人是降兵,但明军的军律,与天命军的军律相差甚大,至少不会像天命军那样,充分保护百姓的财产、利益。 李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独立团带出这样的水平,统兵能力可见一斑,比天命军八大营的主官,也是不逞多让。 不过,郏县、汝州都不是坚城,城内的士兵不会太多,加上礼乐司、汉清局的人,从暗中帮忙,战斗不会太过激烈,只有经过像三角城保卫战、卡当城保卫战那样的生死之战,李信才会成为一代名将! 独立团虽然是新军,并没有配备火器,但在李信的带领下,或许能成为一支仅次于第四营精锐! 李自成当晚宿在州衙,晚饭之后,便在州衙召见了李绩和李信。 李绩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显得特别庄重,而李信这是双目隐隐含笑,或许还在想着今日的战斗。 李自成用手一指,让二人随便落座,等何小米忙奉上茶水,方道:“现在汝州城已经拿下,不出意外,第二团迟早也会拿下伊阳,整个汝州,都是我们的了,你们两位说说,天命军下一步的行动,应该向什么方向发展。” 李信面上一喜,道:“大都督,天命军下一步的行动,是要固守汝州,还有要进行新的扩张?” 李自成淡淡笑道:“依李公子看,天命军利用东西两侧的山势,能在汝州固守吗?” “恐怕不行,”李信摇头,面上突然显得凝重起来,“汝州东西两侧虽有山势,大军难以通行,可是南北方向,完全是开放的地形,明军完全有可能从南北方向进军。” 李自成微微点头,视线转向李绩,道:“李将军呢,有什么看法?” “完全依靠防守,恐怕不行,南北方向太过宽阔,并没有明显的关隘,”李绩道:“再说,我们的粮食并不充足,一旦被明军的优势兵力包围,明军只要围城……” “你们说得是,汝州太小,而且粮食也是严重不足,我们的粮食,不仅要保障士兵,还要接济域内的百姓,”李自成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河南连着大旱,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李信思索片刻,道:“大都督,坏事也可以转变为好事,如果河南的百姓不是缺少粮食,谁肯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支持天命军?” “哈哈,自从天命军来到河南,不但原先的兵力几乎没有折损,还增加了一个独立团,”李自成想起当年的毛太祖,“天命军不怕打仗,只要百姓站在我们的一边,越是打仗,我们的实力就会越发强大,此消彼长,迟早可以和大明正面对敌!” “大都督说得是,”李信道:“大都督,既然无法在汝州坚守,那就索性进攻,现在河南的百姓,都是挣扎在死亡线上,天命军所到之处,百姓必定夹道欢迎……” 李自成含笑道:“那李公子说说,我们下一步如何进军?” “洛阳,”李信道:“我们现在已经渡过汝水,出了汝州的地界,便是洛阳,洛阳是坚城,城内一定有不少银钱,只要我们破了洛阳,取得城中的部分钱粮,就可以从百姓中扩军,也可以向百姓赈灾,在百姓中树立威望!” 李自成没有说话,却是看向李绩,李绩忙道:“洛阳是坚城,但我们以前不是没遇到坚城,四川的成都,应该也算是坚城,还不是被我们拿下了?” 李自成微微颔首,道:“你们意思,下一步都是要攻打洛阳城?” 第755章 一斗谷 李信眯缝着双目,思索片刻,觉得自己加入天命军的时间太短,无论在李自成面前,还是在李绩面前,自己只能算是新人,便道:“属下只是提出建议,最后需要大都督定夺!” 李自成哈哈大笑,“李公子凭啥说,洛阳城内的钱粮不少?难道礼乐司的人,已经渗透至洛阳城内?” “那倒没有,”李信忙摇摇头,“属下只是猜测,以洛阳之繁华,绝对不是汝州所能相提并论的,”想到此处,忽地觉得不对,面上不禁一红,“大都督的意思,天命军从来不会查抄士绅、商户……” “士绅、商户能帮着维持市坊的繁荣,只要他们不做出有害于天命军的事,天命军自然不会轻易查抄他们的府邸,甚至不会侵犯他们的利益,当然,耕地除外,天命军所到之处,耕地必须重新分配,这就是李公子所说的‘均田轻赋’,”李自成道:“不管洛阳城内是否有我们需要的钱粮,我们都要拿下来!” 李绩频频点头,他一向话语不多,但心中却是明镜似的,大都督既然拿下了整个汝州,下一步不是南进,与南阳连成一片,就是北进,拿下洛阳,甚至是整个河南府。 更新最快 河南府地处河布政使司的西北,与商洛山一脉相连,这是最容易将天命军属地连成一片的区域,又是山势重重,易守难攻,如果天命军占据整个河南府,后方有豫西的大片山脉着依托,宋文的第七营就在左近,完全有可能和明军在此展开拉锯战。 可惜,此处的百姓,恐怕就要受苦了,如果能将百姓迁移出去就好了…… 李信却是异常兴奋,忙拱起双手,“大都督,如果要攻打洛阳城,属下请求担任先锋,独立团的士兵,都是新兵,需要通过战斗来提升他们的战斗力……” “洛阳是要拿下,但不是现在,”李自成笑道:“洛阳不仅是坚城,南面还有龙门关、大谷关、轩辕关,又依托伊水、洛水,真要攻城,恐怕不太容易,而且,洛阳外围,百姓众多,一旦接管了这片区域,我们将如何养活这些百姓?” 李信也是头疼,河南的饥民太多,偏偏天命军又缺少赈灾的粮食,汝州南部三县的百姓,已经让大都督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李绩却道:“大都督的意思,我们先拿下外围的障碍,然后合力包围洛阳城?” 李自成点点头,“等汝州的百姓安置好了,我们立即北上,将洛阳的外围的州县扫平了。” 李信思索片刻,却有些担心,“大都督,如果我们在外围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一旦朝廷向洛阳派出援兵……” “该来的总是要来,如果我们先拿下洛阳,明军的援兵一到,难道我们会固守洛阳?”李自成道:“如果我们用重兵固守洛阳,那洛阳外围的州县,还有整个汝州,岂不被明军祸害了?我们好不容易将百姓安置了,难道轻易放弃?” “属下明白了,”李信心中大喜,大都督这是要与明军进行大战,无论洛阳能否拿下,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一旦洛阳告急,开封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大都督,请下军令吧!” “李公子,明日先征召两个百户的士兵,操训两日,让他们驻守汝州城,”李自成估计李绩、李信不解,又道:“我们的大军就在汝州的附近,城内不用驻扎太多的士兵,不像南面郏县、宝丰、鲁山三县,距离大军太远!” “属下明白!” “等到汝州基本稳定下来,李公子的独立团,出洛阳以东,偃师、巩县都要拿下,但不要进入开封府的地界!” “大都督,如果进入开封的地界,可以依托嵩山,甚至可以恢复虎牢关……” “虎牢关荒废日久,早已成为坦途,想要恢复关隘,不仅需要大量的钱粮,也需要时间,这两样条件,我们一样也不具备,”李自成道:“李公子可知,明军对于流寇,知道很难直接剿灭,所以一般只是驱逐。” “大都督是说,明军只是将流寇逐出自己的防区……”李信唏嘘不已,道:“属下明白了,我们只要暂时不越过开封地界,开封府就不会派出援军?” “或许他们最终还是要派出援军,但援军来得越晚,对我们越有利,”李自成转向李绩,道:“李绩亲率本部,沿着洛水西进,只要拿下卢氏县,就能与商南县连成一片,将来要运输粗粮过来,也是便利多了!” “属下遵命!” “李将军可得小心了,听说河南流寇‘一斗谷’,主力就在洛水、熊耳山一带,也许我们要正面会会他们!” 李绩眉头一皱,很快就舒展开来,道:“大都督,听说一斗谷有十万众,到时候能不能为我所用?” “流寇就喜欢虚张声势,一斗谷即便有十万众,主要也是家眷,真正作战的士兵,不会超过一万!”李自成微微点头,道:“他们也是穷苦人出生,真要相逢了,看情形再说吧!” 李绩点点头,既然一斗谷的属下,只有万余士兵,而是还是未经操训的百姓,他就没什么兴趣了,如果有钱粮,天命军在河南大规模扩军,一斗谷的实力,也就能牵制明军而已。 李信一直在思索,这时突然道:“大都督,属下建议,既然南阳府已经归属天命军,能否让驻守南阳的军队,沿着官道向北扩张,至少也要到达南召县,万一郏县等遭到明军的攻击,他们也好从南面策应……” 李自成点点头,“李公子说得是,我这就给南阳的谢君宝、马式乐传讯,让他们向北进军!”心中却是想到,顺便也能看看,南阳军是否对天命军绝对忠诚! 谢君宝、马式乐、李治强三人,分别主管南阳府的民政、军事和宗教,但天命军一直在河南的东北部转悠,平日并没有多少联络,除了有汉清局的人暗中监督,他们真正的心态,却是丝毫不知,这么长时间,谁知道他们的心思有没有发生变化? 翌日一大早,李信除了安排士兵在城中巡视,便是将降兵集中起来,筛选一遍,又征召了部分士兵,组建了两个百户的城防军,他亲自操训,忙了一日,士兵们方才有些模样,便将操训的事,交给两名百户官,他还要操训独立团,独立团组建不久,虽然经历了两次攻城的战斗,但士兵操训的时间严重不足,只要有闲暇,李信便会将士兵集中起来操训。 这一日的时间,李自成也是极为忙碌,先是将俘获的崇王朱由樻、世子朱慈辉,以及朱由樻的弟弟、河阳郡王朱由材当众斩首,王府内的钱粮也是查抄了。 汝州归属天命军了,城内的官员,需要重新任命,他从原先的官员和城内的士绅中挑选出一批官员,先是集中在州衙,亲自向他们讲解天命都督府的律法要诣,让这些官员们明白,天命军与朝廷的军队,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天命军是秉承天主的旨意而立,一切以百姓为先,必须保障百姓的切实利益,在当前的环境下,必须让百姓有饭吃,至少不能饿死,为了安抚士绅,李自成特别强调:士绅也是属于百姓,只是家产比普通百姓多些而已,如果将列年侵占的土地全部交出来,天命军既往不咎,无论是否在州衙任职,天命军都不会刻意刁难,除非他自己不开眼,与朝廷暗通款曲。 汝州北部,旱情比南方的县域更甚,但汝河及其大型支流,并没有断流,沿岸可以耕作,州衙官员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沿岸的百姓有限分配土地,按照每丁五亩的标准,土地肯定有剩余,再安排外地的流民入驻,总之,能耕作的土地,明年必须全部完成春耕。 当前压到一切的大事,便是稳定,军心要稳定,属地上的百姓,更是要稳定,宁愿不征税,也不能让百姓饿死。 当然,要全部安置汝州的百姓,就必须拿出粮食来,幸好州衙储存了上万石粮食,原本是预备上交布政司,但天命军自东而西,从开封府杀过来,州衙应该上交的赋税,暂时没有上交。 还有崇王府等宗室,他们几乎就是天命军的取款机! 将一万石粮食全部赈灾,对汝州的饥民来说,还是远远不够,李自成为表示对新任知州的支持,少不得还要拿出部分军粮,集中储存在州衙府库,用于对百姓发放赈灾粮。 就在李自成忙得忘记了时间的时候,刘宗敏着人传来了讯息,他不用打开,就能猜出讯息的内容,五个千户的精锐,如果拿不下伊阳县城,刘宗敏这个第二团的团长,也就不用再当了。 刘宗敏果然没有让李自成失望,虽然攻破伊阳的时间,比李信攻破汝州的时间,整整晚了两日,但刘宗敏部是走的波水道,是从山岭中穿行的,花在路途上的时间要远远多于李信部,实际攻城的时间,也没多多少。 李自成看过讯息,立即给刘宗敏传讯:安置好伊阳县的百姓之后,立即向北方向进军,目标是洛水与黄河之间,洛阳西北部的州县! 李自成在汝州只耽搁了三日,大军便离开汝州向北而去,李信的独立团,出了汝州地界,拐向东北方向,目标是洛阳以东的州县;李绩部则是沿着官道,渡过伊水后,切入洛水,然后溯洛水而西。 第756章 正襟危坐 洛河是黄河支流之一,发源于陕西蓝田县境内的华山南麓,于河南巩义县注入黄河,洛阳因为在洛水以北,谓之“洛阳”! 由于洛河穿越了雄俊险要的崤山、熊耳山,在永宁县以西,多是峡谷地貌,河水湍急,河面多有险滩,与两岸陡壁的落差,达到一百五十步以上,过了永宁县之后,河道变宽,水流才会减缓,与伊河合流,在下游冲击出一快平原,这就是伊洛平原,洛阳就是这块平原的地理中心,所以也叫洛阳盆地。 更新最快 自古以来,洛阳就是名城,农业、商业、交通尤其发达,汉唐时代的国都,都是长安,但无一例外,洛阳都是东都,由此可见洛阳地位的重要性。 李自成早就看中洛阳,不仅是因为洛河河网密布,对旱灾有天然的抵御能力,还和一个重要的人物有关。 但李自成知道,洛阳是罕见的坚城,绝对不会像普通的州县那般容易攻破,为了拿下洛阳,必须先扫清洛阳周边的州县,让洛阳成为一座孤城。 二十一日,李自成随着李绩部赶到宜阳,宜阳隶属于河南府,是府城洛阳西面最近的一个县,相隔只有七十里。 李绩部到达宜阳县之后,立即包围了宜阳城,直接将军营扎在宜阳的城外,为了防备洛阳方面派出援兵,李自成和亲兵在宜阳以东十里外扎了营,同时派出游骑赴洛阳方向打探讯息。 李绩部的五个千户,与宜阳城内的汉清局联系上之后,不顾长途行军疲劳,当晚便向宜阳发起进攻。 宜阳北临洛水,南靠锦屏山,形成一道扇形屏障,知县唐启泰心智坚决,他依托有利的地形,将城内所有能动用的防御力量,全部用上了。 但令他惊异的是,流寇并没有携带攻城的器械,云梯、攻城车什么的,根本看不到,只有流寇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用火器向城头扫射。 难道流寇没打算攻城?向城头扫射,只是为了威慑城内的守军? 唐启泰疑虑不定,但城头上的守军,此刻出现了混乱,受伤的士兵,惨叫之声不绝,在城头上滚着滚着,就和死亡的士兵的滚到一起。 今日的流寇,似乎很特别,他们依仗火器在射程上的优势,根本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明明可以看到他们,城头也出现了伤亡,但守军却是无法还击,只能对着城外的流寇干瞪眼。 火把照耀下,伤兵凄厉的叫声,显得特别瘆人! 唐启泰原本也是在城头,东城门外,流寇的数量似乎最多,他便来到东城,与士兵们战斗在一起。 开始出现伤亡的时候,唐启泰一时懵了,这么远的距离,流寇的火器怎么可能射到城头?亲卫们最先清醒过来,他们强行将唐启泰拉走,远离了城头的危险区。 但唐启泰一走,城头上更加混乱,在死亡面前,明军选择了撤退,谁也不愿待在城头上,当做流寇的靶子。 唐启泰在城下坐不住了,他知道,防守城头的士兵中,绝大多数连辅兵都不是,只是府丁和临时招募的壮丁,如果不是为了那少得可怜的银子,恐怕谁也没有勇气与流寇对峙。 没办法,他推开身边的亲兵,想要回到城头,如果守军否撤下了,难保流寇不会攀上城墙,一旦流寇入了城…… 唐启泰想过无数种可能的结果,但流寇破城,是他最不敢想象的 ,以流寇的性子,一旦入了城,恐怕鸡犬都不会安宁! 怎么办? 唐启泰决定,自己回到城头,只要主将在,士兵们的胆子才会更壮,然而,他失望了,守城的士兵并没有随他回到城头。 士兵们被流寇的火器吓怕了,一旦离开城头,岂能再回去?再说,即便不回去,也不会受到惩罚?谁还傻愣愣向城头送死? 唐启泰实在没办法,将守城的饷银增加了一倍,方才有数十士兵上了城头,士兵们唯恐唐启泰不认账,非得让唐启泰先支付银子,看在银子的份上,他们才会安心守城,否则一旦战死,家眷由谁赡养? 就在唐启泰预备让亲卫打开府库,预先支付士兵们的饷银时,城东忽地来传来了连声巨响。 唐启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对守军不利的事! 果不其然,去府库中取饷银的亲卫尚未回来,便有一名士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老远就叫道:“大都督,不好了,流寇攻陷了东城门……” 唐启泰顿时呆住了,自己花了这么长时间准备,能用上的人员和器械,全部用上了,但只是过了不到两个时辰,东城就被攻破…… 一旦城破,自己做为城中职位最高的官员,自然要承担责任……自己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大人……” 唐启泰忽地惊醒,急道:“流寇入城了吗?有多少人入城了?” “至少有千人,”传令兵道:“流寇的火器太过犀利,城门被攻破,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没等传令兵说完,唐启泰就明白了,刚才的那两声巨响,定然是流寇用爆破的方式,炸毁了东城门。 流寇的火器太犀利,宜阳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防守上不会太完善……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流寇有五六千人,一旦突破城门…… 唐启泰有心自保,可是现在,士兵们会听自己的吗?流寇又会听自己的吗? “大人,怎么办?四门外都有流寇,根本逃不出去!” “逃?”唐启泰面色一凜,宜阳城破,别人可以逃,他这个知县,却是再无生路,即便逃回京师,朝廷也会追究失土之责,到时候免不了一死,还有可能连累家眷。 根据大明的律法,城破之日,守城的文武主官,战死是最好的结局,家眷会得到朝廷的抚恤;其次便是自杀殉城了,朝廷会以“畏战”为由,剥夺功名爵位,家眷没有抚恤,但也不会惩处,只能自生自灭;如果侥幸逃跑了,则会成为朝廷的罪人,朝廷不但不会体恤守城之艰难,还会逮捕下狱,连家眷都不会放过,男丁处斩、女眷纳入教坊司,也是常情。 无论哪一种结果,主官都免不了一死!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路,这种念头在唐启泰的心中一闪,随即就被强行忽略了,怎么可能…… 既然注定是一死,那就尽量减轻家眷的责任,给他们留下一条活路吧! 唐启泰痛苦地闭上双目,倒背双手,昂首向天,两行清泪无声地落下来,亲卫见了,心中也是不胜感伤,这流寇来得好快,须臾之间,宜阳城便是被破了,快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刚刚还在想着守城的事,那边就传来了讯息。 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吆喝声,还有流寇的欢呼、百姓的呼号……唐启泰多么希望,那是明军在欢呼胜利,然而,连半个晚上都不到,明军竟然失去了对宜阳城的控制,夜黑风高,缺乏统一的指挥,城内的杂牌军……绝对无法进行有效的抵抗。 宜阳城,从东城门被攻破的一瞬间,已经失守了,那两声剧烈的爆炸,就是宜阳失守的宣言…… 今夜无月,连星星也不来凑热闹,唐启泰忽然感觉,自己正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找不到前进的方向,难道从此以后,宜阳便要沦落了吗? “大人,流寇就要过来了,我们保大人杀出一条血路……” 唐启泰听到黑暗中传来的声音,知道局势已经失控,他默然地摇摇头,“你们,你们快些逃命去吧,能走多少是多少……” “大人,”亲卫急道:“南城外已经没有了动静,或许他们已经去了东城也说不定,无论如何,我们要保护大人试一试,我们……我们……一旦流寇入城,绝对不会放过大人……” “我已经想好了归宿,你们快逃命去吧!”到了此时,唐启泰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宜阳城保不住,连自己这些忠心的属下,也是无法保全,今晚之后,不知道他们当中还有几人能活下来…… “大人……” 唐启泰唯恐这些人为自己所耽搁,便决然地摇摇头,“你们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他一转身,从亲卫们身前走过,“本官要回县衙,一个人静一静!” 有数名亲卫齐声道:“大人,我们陪你,无论生死,我们都在一起!” “你们这又是何苦呢?本官是迫不得已……”唐启泰也不回头,快步向县衙走去,从身后的灯光和脚步声中,应该有数名亲卫护在身后,你们可知道,这是陪自己集体赴死…… 唐启泰回到官衙大堂,立刻将大堂内所有的壁灯点上,觉得光线不够亮,又点燃烛台上的两盏油灯,方才满意了,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将官帽、官袍整理一番,这才去了大堂的座椅上,正襟危坐,似乎要开堂审理什么重要的案件。 跟随唐启泰回来的四名护卫,原本是县衙的捕快,这次随着唐启泰一起去了城头,临时充做护卫,看到大人的模样,便自动站到大堂前,左右各两人,一字排开,右手扶住腰间的刀柄,两两相对,目不斜视。 唐启泰忽地哈哈大笑:“国运艰难,但我等食了国家俸禄,不可向流寇屈服,既然流寇想要占据宜阳县,那我等就最后审理一次,目标就是流寇!” “是,大人!”四名护卫齐声作答,身形却丝毫不动,宛如山间挺拔的四颗苍松。 第757章 又将新元 第758章 隐隐担心 第759章 城外受挫 李绩于二十三日午饭前赶至永宁县,和上次在宜阳线一样,他直接将四个千户的士兵,驻扎在永宁城外的四门,每座城门处驻扎了一个千户的士兵,不分主次。 更新最快 士兵们只是扎下临时的营帐,他们根本没打算在城外过夜,火兵快速生火烧了热水,士兵们就着热水吃着干粮。 李绩亲自在四座城门外巡视,安抚劳累的士兵们。 腊月二十三,是传统祭灶日,也称为小年,是新元之前最后一个节日,相当于新年的预演,在这一日,百姓们不但要扫尘,还要准备一些特殊的食物祭拜灶神,以求得来年粮食丰收,不愁吃喝。 祭拜灶神的食物,因地而异,北方一般是一碗水饺,或是一份糖瓜,南方地区,则是用米粉蒸制一大锅“送灶粑粑”,第一碗送灶粑粑是要祭祀灶神的,但在食物匮乏的年代,无论北方还是南方,灶神只是领受百姓的一番心意,食物照例退还给百姓自己食用,据说吃了灶神享用过的这些食物,孩子们会特别聪明。 永宁城内的百姓,在兵临城下之际,是否有心思过小年,李绩不知道,但他看到士兵们就着热水吃着干粮,心中不是滋味,便当众宣布:只要拿下永宁城,大军休整一日,让所有的兄弟在城内欢度小年。 第一团的士兵,都是穷苦人家出生,听了李绩的话,顿时欢腾一片,便有士兵向李绩提出要求,一旦城破,自己要吃一整块糖瓜。 李绩哈哈大笑,摸着那士兵的脑袋,郑重地告诉他:入了城后,糖瓜任吃,到时候可别撑破了肚皮。 士兵们都是大笑,攻城之前的紧张,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对美食的渴望,对节日的憧憬。 李绩巡视完毕,自己也是用了干粮,让士兵们休息了大半个时辰,午时和未时之交,便让士兵们开始攻城。 四个千户的士兵,几乎同时向城门靠近,让守城的明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流寇的主攻方向在哪,城中预备的两个百户,一时不敢动。 李绩的战术,一如既往,先是利用步枪在射程上的优势,压制住城头的守军,但为了节约子弹,士兵们并没有齐射,而是采用点射的方式,只要看到守军露头,都会有几颗子弹招呼他。 战斗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像是教科书式的战斗,守军在步枪面前吃了大亏,伤亡惨重,守卫西城的王正已一时不备,也是中了弹,幸好只是伤在胳膊上,不算太重,还能继续在城头指挥作战。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直接指挥的,包括武大烈在内,明军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暂时撤离了城头,只是在城墙的角落处留下几名观测兵,继续监视城外的流寇。 各城门的指挥官与士兵们在一起,并不能组织士兵还击,流寇远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城内没有火炮,所有的人只能干瞪眼,但有一样好处,士兵们虽然伤亡惨重,但还没有溃败,没有完全失去信心,只要主将在,士兵们的心中,就有了主心骨。 但这种完全被动,甚至被伤亡的战斗,城中的兵将从来未曾听说过,恐惧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中,只是谁都不敢说出口。 武大烈在亲卫的拉拽下,勉强离开城头,待在城下不足三十步的地方,他勉强压制住心中的震惊,将重伤兵送回后方救治,然后将周围的士兵聚拢在一起,却是面带微笑,“大家不用担心,流寇没有攻城的器械,虽然火器犀利,却也无法攀上城头,只要坚持数日,流寇缺少粮草,必然会退兵。” 士兵们这才发现,流寇攻城这么久了,连一架简易的云梯都没有,刚才太过紧张,竟然没有发现,还是大人心细,一眼就看穿了关键,流寇就是流寇! 明军一时议论纷纷,武大烈看在眼中,却也没有阻止,刚才流寇的火器,连他都惊心不已,士兵们心中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士兵们说说话,可以减轻心中承受的压力,特别是蔑视流寇的话语。 武大烈虽然不是武将,但军事常识还是知道的,在战场轻视对手,很可能遭到意想不到的惩罚,但他现在顾不上了,既然不能用刀枪刺杀流寇,那就用语言来打击流寇,只有这样,才能让士兵们摆脱恐惧,将士气逐渐提升上来。 李绩根本没有顾及守军的心思,城头上的守军敛去形迹,他不但没有沮丧,心中却是窃喜,他亲自指挥南城外的士兵,加强扫射的力度,驱赶城头上的明军观测兵。 一阵激烈的枪声之后,城头上果然看不到人影,趁此机会,隐藏在枪手身后的两名士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城门洞冲去,南城外并没有护城河,一马平川的地形,百余步的路程,如果要放水,恐怕刚刚解开腰带而已,两名士兵已经躲进城门洞,这是盲区,城上的弓箭根本无法射到城门洞内,除非打开城门。 枪手们暂时停止向城头射击,没有守军的身影,就不用浪费子弹了。 两名天命军的士兵,很熟练地将火药包粘在城门上,看到是木门,他们心中甚喜,至少比铁门好对付多了,两人的手脚都很快,不一会儿,便将导#火索牵引至城门洞口,恰好还在城门洞内,城头的守军根本看不到。 百步外的枪手们,知道这两名士兵就要点火了,便开始向城头射击,哪怕是影子也不会放过。 城头上的观察兵,刚才趁着步枪停止射击的时候,偷偷向城下瞄了两眼,流寇并没有向城门处靠近,还是在原来的百步之外,显然没有攀城的打算,此时听到枪声,急急躲到城墙后面,甚至翻滚着跃下城头。 李绩并没有等待多久,便听得城门传来两声巨响,心中一动,忙着人查看,城门距离天命军城外的枪手,不过百步的距离,视力好的士兵,能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向城头瞄准的士兵,此刻已经调转枪手,只要将军传令,立即就会冲向城内,或许他们是第一批入城的人! “报告将军,城门并没有……并没有被炸裂,属下看了,似乎纹丝不动……”前去查看城门的士兵,累得气喘吁吁,脸上也是十分愤懑。 “怎么可能,两颗火药包,竟然炸不开一扇木门?”李绩眉头一皱,终于明白了,“城门一定是被巨石堵住了,看来,城中的明军是铁了心要死守了!” “将军,怎么办?要不要再派人过去?” “城门既然被巨石所阻,再多的火药包也是炸不开,”李绩摇头,用阴冷的目光打量着城头,但守军被天命军的步枪吓怕了,城头上一个人也看不到,就像是一座死城。 天命军攻城,对于不是坚城的县城,通常只要压制住城头的守军,再用火药包炸开城门,士兵们就能一拥而入,然而,在永宁城下,这一招失灵了,守军用巨石堵住城门,即便用上数十颗火药包将城门炸烂了,城门还是打不开。 如果事先预备云梯就好了,至少可以强攻,汉清局的人传出讯息,城内只是勉强拼凑了一个千户的士兵,如果强攻,一定可以拿下永宁! 难道没有云梯就不能拿下永宁? 李绩非常失望地看向城门洞,城门洞的尽头,一扇厚实的木门,阻挡了他的视线…… 就这样放弃吗? 李绩原本将永宁看做宜阳,指望在大都督到来之前,就能拿下城池,可是,他现在知道,这个愿望恐怕很难实现了。 他的心思,也许只有自己才能懂,随着刘宗敏、李信这些年轻人的出现,他这个第四营的主官,渐渐被掩盖了光彩,刘宗敏、李信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但他的年龄大了,随时可能被退役,脱下天命军的迷彩军服。 如果不是遇上大都督,从军中退役,他是求之不得,然而现在,天命军正强势崛起,未来的成就,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军功,在天命军中,只有军功,才能让人信服,也只有军功,才能得到升职的机会! 李绩将南城外的军队撤回去,自己回到营帐内,一屁股坐到马扎上,亲兵忙奉上茶水,“将军,在城下吹了这么久的凉风,还是喝杯热茶吧!” “吹凉风?”如果不是极为信赖的亲兵,李绩一定以为,这名亲兵是在嘲讽自己,他摇摇头,并没有接过茶水,而是起身离开营帐,刚才陷入深深的失望之中,脑子一时懵了,如果出去让吹吹凉风,没准能想出破城的办法。 自己终究是老了,比不得年轻人!李绩自己都感觉,刚才这一会,他实在有些犯糊涂了,现在被凉风一吹,脑子倒是清醒多了。 永宁城一定要拿下,无论用什么方法,思索了好一会,李绩终于想到,等到天黑的时候,使用带勾的绳索,或许能攀上城头。 黑暗能给天命军最大的掩护! 然而,夜幕降临之后,明军并没有放松警戒,天命军使用勾索,尚未攀上城头,便被明军发现了,明军不仅用快刀砍断绳索,还从城上扔下滚木礌石,伤了不少天命军的士兵。 李绩见城中早有准备,便撤下士兵,回到营帐,心中恼怒,便立即派出一队士兵,连夜去山中砍树打造云梯,欲待天明后再行攻城。 第760章 垂头丧气 第761章 虚惊一场 李自成让唐启泰在宜阳城中闲逛了一日,终于劝服了他,唐启泰同意出任新的宜阳知县,立即安抚城内外的百姓。 更新最快 宜阳距离洛阳只有七十里,快马半日可至,城防也是十分重要,李自成将城中的降兵集中起来,又从百姓中招募了部分壮丁,组建了两个百户的城防兵。 城防兵直属宜阳知县,按照天命军的操心方法,立即加紧操训,承担宜阳的驻守重责。 因为时间紧急,李自成并没有参与宜阳县的土地分配,只是将天命军的有关制度,明明白白告诉唐启泰,让他斟酌执行,又留下了一半的军粮,让唐启泰尽可能救济本县的百姓。 唐启泰属下的四大护卫,李自成也是考察过,他们是原先是捕快,并没有在军队任职,只是对唐启泰比较忠心而已,综合考虑之后,李自成放弃了让他们担任百户官的想法,只是让他们回到捕快的岗位上,保障宜阳县安稳。 唐启泰向李自成表了态,只要粮食足够,他一定可以将宜阳显的百姓,安置得妥妥帖帖。 李自成并不担心唐启泰反水,再次投入朝廷的怀抱,城内不过两个百户的士兵,还有汉清局的人在暗中监视,真要生出异心,唐启泰就是自己找死了。 李绩没想到大都督这么快就赶到永宁,他攻打永宁城,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有一日的时间了,却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心中有些羞愧,跪在李自成面前,久久不肯起来,“大都督,属下……” “起来说话!”李自成淡淡的语气中,却是不可抗拒的威严,“我都知道了,兄弟们伤亡怎么样?” 李绩站起身,小声道:“回大都督,属下无能,兄弟们伤亡近百……” 李自成微微点头,目光变得有些阴郁,小小的永宁城下,折损了近百士兵,他的心中有些惋惜,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特别是攻城战,“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放在心上!” 李绩虽然得到安慰,心中却是更加惭愧,天命军所到之处,除非出于战略原因,一向战无不胜,但第四营却是被阻挡在永宁城下…… “这才一日时间,永宁城未必就攻不下,”李自成喃喃道:“也是我们准备不足,看来,从即日起,我们要组织工匠,开始打造各种攻城的器械了,云梯、攻城车等等……” 他已经想到了洛阳,洛阳乃是一座坚城,绝非永宁城可比,如果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到时候恐怕很难拿下。 李绩凝眉道:“大都督,现在才打造云梯,再要南下永宁城……” “无妨,”李自成淡淡一笑,却是回身道:“小米,城内有多少汉清局的人?” “回大都督,城内汉清局的人,不过三五人,还是最近才入的城……” 李绩听到汉清局的讯息,心中不觉一动,但听完何小米的后半句,刚刚升腾起来的希望,瞬息就破灭了,才三五人,又是刚刚入的城,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自成轻皱眉头,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向李绩点点头,带着数名亲兵沿着城墙巡视,城头上几乎看不到守军,或许是被步枪吓怕了,但他知道,城墙后面,定然有明军的士兵在暗中观望。 查看了一周,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星的破绽,李自成方才回到何小米他们刚刚扎下的营帐。 李绩前来求战,李自成问明了详细的情形,笑道:“难道还要撞开城门?” “大都督,难道任由永宁城横在我们面前,”李绩一心要为自己赎罪,“属下可是和兄弟们说过,让他们在城内过小年……” “李将军一把年纪了,怎的比毛头小子还急躁?”李自成倒是不急,他来到河南,原本是要牵制明军,已经打下整个汝州和半个南阳府,现在又拿下了河南府的一些县城,早已超出了当初的预期。 能拿下永宁,甚至洛阳,那是最好,可以在河南建立一块根据地,加上汝州和南阳,半个河南就在自己手中了,但战争的事,却是急不得,更不能为了某个特定的日子而赶时间,李绩当初说,要在新元之前,拿下洛阳周围的县城,他并不赞同,做为口号,激励将士们可以,但不能做为设定的目标。 战场瞬息万变,谁能保证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中? 诸葛亮算无遗策,却是没有算到自己要客死五丈原…… “大都督……”李绩的脸上,就有些难看,他也明白,自己有些贪功了,如果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影响了天命军的大局,他才是真正的罪人,罪无可恕! “偷袭不成、城门无法撞开,这些法子,已经不行了,”李自成道:“那只能老老实实,走常规老路,立即安排人手砍伐树木,打造云梯!没有云梯,你如何攻城?” “属下只是耽误时间……” “我们有的是时间,”李自成道:“至少我们已经牵制了河南的明军,达到预期的目标,现在焦急的不是我们,而是明军!” “是属下少虑了,属下知罪!” “积极求战,也不是什么罪过,”李自成还想多说几句,估计李绩没拿下永宁城,心中不好受,便道:“攻打永宁城的事,不急,你先下去准备吧!” “是,属下告退!”李绩行了礼,方才离开李自成的大帐。 李自成躺在行军床上,左思右想,除了打造云梯强行攻城,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再说,云梯不会浪费,将来攻打洛阳的时候,还能用得上。 眼看着太阳便要落山了,李自成起身离开营帐,来到洛水岸边,遥望着对岸苍苍茫茫的熊耳山,心中若有所思。 从北面看去,熊耳山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蜈蚣,俯卧在洛河南岸,山上古树参天,虽是冬季,却也不乏青绿。 何小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李自成身后,“大都督可是在观看对面的女几山?” “女几山?”李自成道:“对面不是熊耳山吗?” “的确是熊耳山,”何小米道:“熊耳山是总称,”他用手一指右前方,“这女几山,乃是熊耳山的一支余脉,险些延伸到到洛河!” “小米怎的知道女几山?”李自成笑道:“似乎这是第一次来永宁吧?” “属下是第一次来永宁,”何小米讪讪道:“属下听说,这女几山,便是《西游记》中的花果山,今日来到永宁,问了当地百姓才知道,原来女几山在洛河以南!” “女几山便是花果山?”李自成心中一动,却是不太确定,不知道《西游记》有没有成书,“小米看过《西游记》吗?” “属下在兰州的时候,在高学中看过,女几山的事,就是在高学中听说的!” “原来如此!”李自成度量,《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应该是明朝人,确切时间记不得了,现在已是明末,小说应该已经成书了,“小米,那女几山上,真有所谓的水帘洞吗?” “水帘洞?”何小米心道,原来大都督也看过西游记,“这个,属下倒是不知,属下并没有去过女几山,当时忘了打听了……” “哈哈,”李自成大笑,“小米,既然来到吴承恩所描绘的花果山,等到安抚永宁百姓的时候,我们去看看,或许吴承恩先生当年真的来过女几山也说不定。” 何小米大喜,他一直对如同仙境的花果山十分向往,“属下听大都督的……” 两人在洛水河边站了许久,直到天色已经暗下来,方才回到营帐,吃过热汤饭,何小米自去安排岗哨,李自成独自回到营帐,灭了烛火倒头便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却被何小米推醒,“大都督,汉清局的讯息!” “汉清局?”李自成一骨碌坐起身,这么晚了,何小米将讯息送过来,一定是紧急讯息,难道是兰州出事了?他离开兰州已经一年多了,来到河南,就是为了兰州等地的安宁,兰州现在是天命军属地上的中心城市之一,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此时营帐内已经点了灯,应该是何小米进来后点起的,李自成没有接讯息,却是先瞄了何小米一眼,见何小米的脸上没有焦急,心中方才稍定,知道是虚惊一场。 “大都督,是永宁城内的讯息!” “城内?”李自成接过讯息,一边道:“讯息上说的啥?” “属下不知道,属下没看,”何小米道:“属下只知道,城内汉清局的人,趁着天黑,从城头上用箭矢射出来的。” 李自成微微颔首,撕开封纸,将讯息展开,只扫了 一眼,“小米,讯息确定是汉清局的人传出的?” “不会错,”何小米道:“属下和汉清局的人,私下确认过暗记,绝对把不会错!” 李自成将讯息仔细看了一遍,凝眉沉思片刻,忽地抬起头,道:“小米,让李绩立即过来!” “是,大都督!”何小米的心中充满疑问,但是从大都督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他顾不上多想,答应一声,向李自成行过礼,返身出了营帐。 第762章 县衙大狱 第763章 阴沉的声音 第764章 何去何从 黑衣人首领蓦地警醒,知道明军被惊动了,却还是不愿放弃,他盯着身边的牛可敬,“兄弟,这里交给你了,只要打开城门,大都督一定会论功行赏!”把手一招,另外两名黑衣人迅速靠过来。 更新最快 牛可敬一愣,霎时明白了,“好汉,明军可是有上百人,你们三人过去,岂不是送死?” 两名黑衣人属下傲然挺立,一声不吭,黑衣人首领惨然一笑,缓缓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们绝对不可放弃!” 牛可敬上前两步,拦在黑衣人首领的面前,盯着对面的明军,口中道:“好汉,还是我去吧,我的命是你救的,现在就还给你!” 黑衣人首领却是轻轻摇头,“兄弟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是天命军的人,这是在下的责任……” “好汉,你这完全是送死,就凭你们三人,能阻挡明军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绝对无法搬开巨石,打开城门……” “不试过如何知道?”黑衣人首领贴近牛可敬的耳朵,压低声音道:“记住巨石的位置,一会火把灭了,你们迅速藏到巨石后面,将巨石当做盾牌……”他拍着牛可敬的膀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兄弟,拜托了……” “好汉……”牛可敬有些不解,明知道是死,还要上去以卵击石,天命军都是些什么人?但明军就在前面,他顾不得多想,只是急道:“我还不知道好汉的尊姓大名呢……” “如果在下能侥幸活下来……”黑衣人头领正准备灭了火把,却发现眼前猛地一亮,数十道精光实在有些刺眼,他的心猛地一沉,看来趁黑打开城门的愿望,恐怕很难实现了,狱徒们并没有受过严格的操训,在火把的照耀下,一旦他们亲眼看到伤亡,绝对不会继续搬开巨石! 他十分接近成功了,可惜,最后一刻,竟然功亏一篑,如果不是城头上的明军士兵临死前发出警讯……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用逃了,被上百明军包围,绝对没有存活的可能,除非天命军及时入城,但明军绝对不允许他们这些人搬开巨石、打开城门…… 在火把的照耀下,一切阴谋都会现形,牛可敬和魏子明也知道,为天命军立功的想法,已经彻彻底底失败了,两人脸色煞白,一时却不知如何是好。 刚刚出了大狱,如今却要面对明军的箭矢…… 明军士兵在得到新的命令之前,都是纹丝不动,火把在微风的吹拂下,忽左忽右,火光闪烁之中,掩映着明军士兵冷峻的脸庞。 忽地从中走出一人,全身披挂着铠甲,只露出双目和中间半张脸,向黑衣人这边扫了一眼,目光在牛可敬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又看到他身边的魏子明,“你们是牛百户?魏从百户?” 牛可敬显然也是认出了来人,胸膛一挺,站到最前方,“见过马大人!” 马大人倒背着双手,火光之下,面目十分阴森, “牛百户,你们出兵剿匪的事,本官听说了,虽然……但未必是死罪,不过,你们今晚所为,袭杀官兵,为流寇做内应,”他双目死死地盯住牛可敬,“你可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牛可敬昂起头,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向马大人拱拱手,“多谢马大人提醒,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有什么事,只管冲着我来,能不能将他们放了?” 魏子明急道:“都是我的注意,与牛百户无关,他是听了我的鼓惑……” 马大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阴晴不定,“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朝廷无道,天现异象,旱灾频发,百姓流离,各地狼烟四起,”魏子明拱起双手,继续道:“马大人扪心自问,永宁城内,是否有足额的粮饷?让士兵饿着肚子去剿匪,有些人什么事都不做,却是朱门酒肉臭……马大人,天下可有这个理?” “你说的是万安王?胆子不小!”马大人瞪了魏子明一眼,“你们剿匪失败,遭受惩罚,可是有怨言?” “倒不是怨言,”牛可敬已经从最初的惊疑中缓过劲来,他的嗓门一向偏大,又是夜深人静,能传出好远,“我们被流寇伏击,损兵折将,被处罚倒是合情合理,可是兄弟们总要吃口饱饭吧?饿着肚子打仗,这大冷的天,还如何打仗,冻也冻死了……” “河南遭受了旱灾,加上流寇肆虐,朝廷被迫……被迫加赋,”马大人回身看了身后的士兵一眼,也是满腹心事,“困难是暂时的,或许渡过这段灾荒期……” “似这般发展下去,灾荒能渡过去吗?”魏子明朗声道:“陕西同样遭受了旱灾,这些年来,可曾有过缓解?天灾**呀……” 马大人却是将盯着几名黑衣人,缓缓地道:“他们是什么人?可是他们鼓惑你们的?” 黑衣人首领却是挺身而出,道:“不错,我是天命军的人,是我鼓惑他们的,可是我并没有欺骗,跟着朝廷,不仅百姓,就是士兵都是吃不饱,但到了天命军的一边,大都督却是让属地上所有的百姓,都是丰衣足食,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谁让我吃饭穿衣,我就跟着谁走!” 马大人没有发怒,只是露出迟疑的神色,“河南到处就是灾荒,你们大都督哪来的粮食?” “天机不可泄露,”黑衣人首领道:“不仅河南的百姓,甘肃、青海、四川的百姓,只要跟随了大都督,就能丰衣足食,这些年,你们可曾听说过,天命军的属地上,出现饿死人的情形?” 马大人心中一动,看到天命军的火器,他的心中就起了涟漪,天命军绝对不同于一般的流寇,可是,他与天命军一向没有交集,此时听了黑衣人的话,倒是有心从他口中套出一些讯息,“一派胡言,四川倒还富裕,但甘肃、青海乃是边陲之地,土地很难长出庄稼,难道百姓能吃泥土过日子?” “大都督弄来了一些高产作物,便是半山腰也能存活,产量高到难以想象……”黑衣人首领忽地顿住,过了片刻,方道:“你自己已经看到,如果百姓不是丰衣足食,何来力量生产步枪、火炮?这些你们已经亲眼看到了吧?城外的百姓,早已协助天命军,马大人度量,即便杀了我等,你们能守住永宁城吗?” 马大人皱了眉头,道:“天命军中,都是你等伶牙俐齿的亡命之徒?” 牛可敬原本对天命军不太了解,但这半个晚上,他似乎看到了很多,在县衙大狱中,两名狱徒已经不能行走,但黑衣人首领一定要带他们离开;刚才看到大批明军出现的时候,黑衣人首领不是想着逃命,而是要完成他们的任务,明知道任务已经很难完成,他还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让他心服的人很少,但这个不知名的黑衣人首领,让他有些感动,难道天命军中,都是这样的人物? 牛可敬朝马大人拱拱手,道:“马大人,永宁城内有多少士兵,你心内清楚得很,面对天命军五千主力,城池能保得住吗?兄弟们只会白白送死,万一惹恼了天命军,攻破城池之后,血洗永宁城,马大人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马大人沉声道:“牛百户是说,要本官像你们一样?” 黑衣人首领却是抢着道:“在下说句不敬的话,马大人守城,为了是什么?保护百姓,还是城中的财物?” 马大人一愣,“嗯?” “天命军是一支为百姓而生的队伍,绝对不会伤害百姓,奥,士兵、士绅、官员,也是百姓的一部分,只是有些百姓稍稍富裕些罢了,”黑衣人首领不等马大人说话,继续道:“天命军来到河南之后,连着拿下南阳、汝州,马大人可曾听说过天命军有过屠城?” 马大人大吃一惊,原本平静的脸上,显出惊异之色,“什么?你们已经拿下了南阳、汝州?那下一步岂不是……” “我们的确拿下了整个南阳府、汝州,现在府县都是我们的人,还有我们的军队,马大人不知道,那是因为天命军不但没有屠城,还安抚了当地的百姓,百姓没有逃亡,自然没有将讯息传出来,”黑衣人首领沉声道:“至于下一步,在下不知道大都督的想法,咱们的人,除了一路溯洛水而上,另外两路,离开汝州之后,分别去往东面的偃师、北面的新安……” 马大人沉思片刻,不觉尖叫一声:“洛阳!你们好大胆,竟敢攻打洛阳?” “是不是攻打洛阳,在下不知道,”黑衣人首领拱拱手道:“大都督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当年朝廷动用了十万以上的大军,分做四路攻打天命军的属地,洪承畴、孙传庭、傅宗龙、熊文灿,结果明军大败,四路大军全部无功而返……” 马大人想起来了,当年他听说过此事,后来因为朝廷大败,官府严禁传言,这才渐渐被世人所淡忘,但已经发生过的事,岂能因为封口,就能当它不存在? 这还是当年发生的事,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天命军的实力,没准越来越强大,这才来到河南,看来天命军是要向朝廷主动出击了。 可是朝廷……似乎主力被拖在辽东,还有,湖广的流寇,也是吸引了朝廷的一部分主力,似乎杨嗣昌就在湖光督军! 马大人低着头,面现难色,忽地转过身,面对手持火把的明军士兵,沉默片刻,忽地道:“兄弟们,你们已经听到了,天命军只要轮番攻击,一定可以拿下永宁城,本大人也是面临难题,现在征求你们的想法,你们说说看,我们该何去何从?” 第765章 早有预谋 第766章 盲目服从 第767章 天壤之别 第768章 心病 第769章 二两赏银 第769章 二两赏银 在晕倒之前的一刹那,李自成一个深呼吸,勉强压制住升腾的气血,迷迷糊糊之中,他忽地想起,他对以前的老师,已经没有怨念了,郭勇已经随着他来到大明,成了郭世俊,正在四川为天命都督府操心。 更新最快 李自成的元神飘飘荡荡,仿佛回到后世,回到曾经的学堂…… 他的脑子迷迷糊糊,双眼似乎睁不开,只有一点残存的意念拼命抗争,眼看着便要丧失意识,他咳嗽一声,这才将所有的杂念去除干净。 刚才的一瞬间,李自成似乎体验到穿越时的那种感觉,元神飘荡一周,终于还是回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一次新的穿越,或者回到自己原先的那个世界,他实在说不清自己是抗拒还是顺应,但刚才的一声咳嗽,顿时化解了这种感觉。 或许是潜意识中,自己更加愿意留在这个时代吧?数年的努力,眼看着就能摘取最后的果实! 李自成暗中调试了一番,将升腾的气血全部压会胸腔,原先有些迷蒙的双目,逐渐变得明朗起来,张鼎延也露出了清晰的面目,不过他已经没有了长篇大论劝降张鼎延的心思,嘴角绽放出一丝清冷的笑意。 “张主事,一句话,加入天命军,干不干?” “干!”张鼎延并不知道李自成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刚才从李自成的身上,似乎看到一丝诡异,影影绰绰,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元神,向他挤压过来,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若不是李自成解除了这种压迫,他几乎就要叫喊出声了。 只是不明白,李自成究竟露了一手什么伎俩,他为何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贵人气息? 原本还想矜持一番,至少也要让世人明白,他张鼎延投靠天命军,不是贪生怕死、追名逐利,而是有着迫不得已的苦衷,但是,李自成直接问话的时候,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个李自成,究竟是什么来路?自己为何被他吃得死死的?自己乃是官宦出生,就这样让世人去看笑话? 李自成并没有看他的笑话,只是淡淡笑道:“张主事,本都督刚才说了,本都督是来医治张主事心病的,现在如何,心病是否去除了?” “去除了,去除了,”张鼎延似乎感觉到,自己不是去除了心病,只是像刚刚入过洞房的新娘一样,放下了昨日的矜持而已,“小人从今以后,便为大都督效命……” “张主事是在朝堂中任过职的,身份高贵,”李自成含笑道:“小小的永宁县,自然容不下张主事,你的任命,过几日再说,暂时先协助武大烈给百姓分发赈灾粮,张主事在地方上威望甚高,这样的事情,正该由张主事出面!” “大都督要给百姓赈粮?”张鼎延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定,“大都督,难道天命军不是流寇……” “你们这些乡绅,应该很担心吧?”李自成笑道:“我不要你们的财物,除了土地!” “土地?”张鼎延不解,“河南连年大旱,土地上一时半会根本不能长出作物……” “天命军并不缺少粮食!”李自成心中有数,来到永宁县的时候,大军还剩两万石粮食,在永宁的万安王府抄没了近十万石粮食,足够三万人吃上一年,除去军粮,接济下永宁的百姓,压力不算太大。 不过,天命军专门打劫王府的事,暂时还是不要说,闷声发财就好,否则…… 张鼎延小心地道:“难道天命军真的像士兵们宣传的那样,专门为天下的穷人……” “错,天命军为的是天下的百姓,当然士绅也属于百姓,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李自成淡淡一笑,暗中再次调了血气,感觉无恙,方道:“但是,所有的土地,我要全部没收,然后重新分配给所有的百姓。” “这……”张鼎延心中一惊,他读过圣贤之书,心中明白,只有每个朝代的开始,土地才会是一**洗牌,难道天命军不是为了吃饱饭,而是为了天下? “士绅可以发财,”李自成道:“但发财的前提,必须让所有的百姓能吃饱饭,只有百姓安逸了,士绅才有发财的机会!” 张府便有不少土地,虽然加入了天命军,但对于即将失去的土地,他还是有些心疼,这可是张家几辈子积攒下来的,“可是,没有大量的土地,士绅又如何发财……” “这你就不明白了,”李自成道:“在天命军的属地上,发财不是靠土地,将来有机会去西宁、兰州看看,你就明白了,天明军刚刚进入河南,加上河南的旱灾,现在只能让所有的百姓吃饱饭,将来也会走西宁、兰州的路子……” 李自成离开的时候,张鼎延还是半懂不懂,不过,他已经知道,失去土地,那是一定的,如果天命军志在天下,自己做为前朝的官员,仅仅失去土地,能保全家眷,以及家中的财物,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已经加入天命军,一旦李自成成功了,他还是从龙之臣…… 李自成离开张府,并没有直接回到入驻的万安王府,而是散出亲兵,看看城内的秩序,武大烈在城中赈灾,不知道有没有人趁机作乱。 城内的百姓,并不是人人需要赈灾,只是那些即将断炊的人,才有资格去赈灾点领取天命军发放的粮食。 为了防止冒领,城内被划分为数个片,每个片都有一个赈灾点,由当地的熟人监督,百姓只能去自家所在的那个片领取赈灾粮, 李自成带着何小米和数名亲兵,去了南城的一处赈灾点,站在屋檐下远远观望。 百姓们排着队等着领取赈灾粮,而发放粮食的县衙官吏,则是预备了大量的口袋,每袋十斤,百姓走上近前的时候,官吏们先是登记百姓的姓名,然后递过一个装满粮食的口袋,百姓取了粮食便走,丝毫不耽搁时间。 李自成心中暗笑,这个武大烈,还真是人才,亏他想出这个法子,大大节约了发放赈灾粮的时间。 天命军的士兵在远处巡视,赈灾点秩序井然,李自成正要离开,忽听得一声呼喝,抬眼望过去,原来是赈灾的官员与领取粮食的百姓发生了矛盾。 双方并没有到打架斗殴的地步,李自成便没有过去,只是远远观望,但在大街上巡视的士兵被惊动了,上前一问,原来是那百姓的错,他昨日已经领过赈灾粮了,今日又站到队伍中想要再次领取,被赈灾的官员发现了。 巡街的士兵踢了那百姓一脚,“大都督体恤百姓,你竟敢辜负大都督的好意?再不滚开,抓你蹲大狱!” 那百姓也不敢反抗,只是向士兵哀求,“实在是家中的人口太多,军爷行行好……” “人口多那是你的事,每户十斤粮食,多一点都不行!”士兵们毫不理会,将那百姓驱赶开,“想要更多的粮食,也不是不行!” 那人原本已经失望了,听到士兵的话,双目顿时放出光来,“军爷,有啥子办法?小人一定听军爷的……” 李自成心中一动,难道这个士兵要徇私枉法?他不自觉向屋檐下靠了靠,隐藏了自己的形迹。 “想要更多的粮食,只能有一个法子,”士兵将手中的步枪向前一伸,道:“当兵,大都督一向体恤士兵,如果你让家中的壮丁加入天命军,不但能得到粮食,还会有军饷,如果立功了,还会得到额外的赏银!” “军爷说的可是事实?” “当然是事实,天命军的士兵,欺骗过百姓吗?”那士兵一扬脖子,道:“只是城内征召士兵已经结束了,不知道等到什么时间,才会有下一次!” 那百姓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又回头看了眼正在发放的赈灾粮,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李自成却是若有所思,河南大旱,百姓挣扎在死亡线上,当兵的确是一条解决温饱的路径,如果朝廷不能征召大量的士兵,他们便会加入流寇! 为了生存,平日胆小怕事的百姓,一旦成了流寇,便会热衷于劫掠,他们不是丧心病狂,而是将以前的怨怒一并发泄出来。 李自成见赈灾点恢复了秩序,正待离去,没想到赈灾点又是一阵混乱,不用看,又是赈灾的官员与领取粮食的百姓发生了冲突。 “二癞子,你家的粮食至少能吃到夏粮成熟,你不属于赈灾的范围!” “谁说我家有许多粮食?你看到了?若是不给老子发粮食,闹到县衙,老子都不会饶过你……” “你……” “这是给百姓发放粮食,老子是不是百姓?你欺负老子不知道行情?” “快走,天命军的士兵就要来了,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子倒要看看,谁敢给老子不发粮?”二癞子目光凶狠,几乎要动手来抢了,发放赈灾粮的官员,显然有些忌惮他,当下停止了手头的工作。 李自成目光一扫,见排队的百姓面上都是焦急,却是敢怒不敢言,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天命军赈灾百姓,那是救命,谁要侮辱天命军的同情心,那就是侮辱自己的智力! 李自成不动声色,靠近赈灾的队伍,用手向二癞子一指,道:“你叫二癞子?为何来此闹事?” “谁说老子在闹事?”二癞子回过身来,把眼一瞪,却是看到李自成身上的铠甲,气焰顿时熄了几分,但口中犹自不服,“这位军爷,天命军既然在此设立赈灾点,老……小人属于百姓,为何不让小人领取粮食?” 发放粮食的官员并不认识李自成,忙解释道:“军爷,二癞子家境殷实,并不……” 李自成伸手止住,却是看向二癞子,“他说得不错,天命军在此设立赈灾点,是向家中断炊的百姓赈灾,你家也是即将断炊?” 二癞子还是嘴硬,“我家……自然是要断炊了……” “很好,我立即着人去你家搜寻,如果你说的是实,我不但给你发放赈灾粮,还会处罚他,”他用手向那发放赈灾粮的官员一指,又道:“如果是你欺骗天命军,冒领用于救命的赈灾粮,我也绝不轻饶,你家的存粮,我就没收了……” “这……谁在乎这点赈灾粮……”二癞子见情势不对,一面说,一面便要离开。 李自成使个眼色,何小米疾步上前,拦住二癞子,“天命军赈灾百姓,你敢在此胡闹?现在被拆穿,还想逃跑……” 二癞子见何小米手按刀柄,顿时吃瘪,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军爷,小人知道错了……饶过小人这一会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果然是个赖皮! 这样的人物,一向唯利是图,毫无道德底线,李自成自然不会与这种人一般见识,思索片刻,道:“你既知悔改,我也不罚没你的家产,从现在开始,连着三日,随在士兵身边,敲锣打鼓,沿街认罪!” “你……” 何小米拔出腰刀,大喝道:“大都督的话,你敢不听,是要找死吗?” 二癞子听说是大都督,知道自己撞到了铁板上,连忙向李自成请罪,叩头如捣葱,“小人该死,小人认罚……” 李自成让亲兵将二癞子押下去,交给巡城的士兵。 发放赈灾粮的官员,原本不认识李自成,此时方才知道,原来大都督正在微服巡视,呆了一呆,慌忙跪倒在地,“小人叩见大都督!” 百姓们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二癞子捣乱,影响了天命军发放赈灾粮,他们虽然急得脚心痒痒,却是慑于二癞子一向霸道,都是不敢站出来,而天命军的是这个将军,三言两句就将二癞子押下去,实在是大快人心…… 百姓们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甚至猜测二癞子会受到什么样的惩处,直到看到发放粮食的官员们跪拜在地,方才明白,他们遇上了天命军的大都督! 他们只是百姓,最容易从众,见官员叩拜,忙一个个拜到在地。 李自成看着面前一大片的后脑勺,赶紧让他们起身,这都快要新元了,发放粮食要紧。 “多谢大都督!” 众人起身后,纷纷念着大都督和天命军的好,都是感恩不尽,打躬、作揖、深情的话语,简直将李自成当做佛主了,李自成挥挥手,让刚才与二癞子争吵的官员过来,拍拍他的膀子,道:“忠于职守,这才是天命军的官员。” “小人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李自成微微颔首,让何小米拿出二两银子,“你的职位虽然不高,却能忠于职守,值得天命军所有的官员认真学习,这二两银子,是给你的赏银!” “这……”那官员愣了一下,方才清醒过来,忙跪拜谢恩:“小人多谢大都督!” 李自成摆摆手,让他起身,含笑道:“快发放赈灾粮吧,百姓们还等着回家过新元呢!” 第770章 主动要求合作 李自成让李绩率兵去大山中征剿一斗谷部的流寇,留守在永宁城中的士兵,以及他的亲兵,却是在城中欢庆新元。 更新最快 永宁城内饥民几乎占了一半,他们原本都愁着粮食的事,哪有心思庆祝新元?但天命军拿下永宁城后,不但没有劫掠城中的百姓、士绅,还给饥民发放了赈灾粮,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 但它偏偏就发生了! 每户发放的赈灾粮,虽然只有十斤,远远不足以支撑到夏粮成熟,但好歹能挺过新元,明日如何生活下去,百姓们不知道,先过了新元再说。 永宁城内,随着新年的鞭炮声,到处欢欣一片,多是对天命军感恩戴德,百姓不管是谁占据着永宁城,只要关心他们的生活,他们就欢迎! 孙世英部两个百户的士兵,刚刚操训了两日,但士兵都是本地人,被李自成放了三日的假期,新元期间,总要回家陪陪家眷。 李自成并不担心这些士兵逃亡不归,有粮饷供着,只有傻子才会一去不返,即便士兵们不想回军营,他们的家眷也会将他们赶回来,况且城中不知道听了谁的教唆,说是当兵的粮饷丰厚,好多人趁着新元的闲暇期间,来天命军的军营中打探,天命军何时在永宁城再征召一批士兵…… 李自成暂时没有扩军的计划,永宁城不过是一座县城,人口本就不多,如果大量征兵,就会影响百姓的耕作,扩军是必须的,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永宁城! 渴望加入天命军的青壮,失望之情,很快便被新元的气氛冲淡: 知县武大烈在城内贴出告示,天命军为了让所有的百姓有地可耕,将来自给自足,已经没收了所有大户的土地,从正月初五开始,永宁县将重新核发土地。 所有的男丁,无论老少,都会分到十亩的土地,这些土地都是靠近水源的高产田,十分耐旱,过了春寒时节之后,便可以开耕播种,任何百姓如果缺少种子,都可以向官府去借! 在告示的最后,武大烈告诉百姓,这只是临时分发的土地,等到旱情完全过去,土地还会重新分配,那时可以耕种的土地会增多,百姓也会得到更多的土地! 永宁县城,一时沸腾了,对百姓来说,土地可是他们的命#根子,甚至比粮食还要重要,粮食吃完就没了,但土地却可以世世代代种植作物,只要给子孙后代留下土地,子孙就不会挨饿…… 城内的兴奋,就像潮水一样,很快就漫延到城外,与城内的百姓不同,城外的百姓完全依赖耕地,只有实实在在的耕地,才能让他们心中踏实。 百姓们不仅感谢天命军,更是感谢佛祖显灵,给他们送来了天命军,要是天命军早些来到永宁,他们就可以少受许多苦…… 但讯息灵通的人,私下里告诉他们,不是佛祖显灵,佛祖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眷顾安永宁县百姓的,乃是天主,是天主将天命军引来永宁! 百姓们从来没听说过天主,但天主引来了天命军,给他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如果不是天命军来到永宁,很多人恐怕都熬不过新元…… 永宁城内外,百姓们开始追逐天主,可惜,只有天命军的士兵,才知道天主在哪,幸好现在是新元,他们都在放假。 天命军的士兵,便趁着新元的时间,开始在城外传教,天主的名声,从城内向城外传播,迅速取代其它一切大神,在百姓们的心中扩散、神化…… 正月初二,天空阴沉,寒风怒号,气温骤降,几乎将百姓们心中的狂热浇灭,晚上睡觉的时候,李自成在卧房生了两盆炭火,还是感觉有些冷。 不知道什么时间,天上下起了雪,早晨李自成起床之后,院外的积雪已经有一两寸厚,雪花还在飘,一点也不像要停息的样子。 何小米袖着双手,在积雪上跺了会,脚跟才有了一丝感觉,“这贼老天,新元期间,也不让人消停!” “哈哈,”李自成抓起一把积雪,在脸上擦了擦,“我倒觉得大雪来得正是时候,他可是宝贝呢!” “啊……”何小米瞪大双眼,却是不解。 李自成将脸上的雪迹揉匀,又用双手摩擦着,“小米,你知道现在的河南,最缺的是什么?” “河南大旱,最缺的自然是水……”何小米忽地明白了,“大都督是说,大雪能带来雨水,河南就不会干旱了?” “河南会不会干旱,我无法预测,”李自成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面巾,将脸上的残迹擦净,道:“但有了雪水,干旱一旦会减轻,能耕种的土地,也会增多,我倒是希望,这场雪多下几日,带来更多的降水!” “属下明白了,”何小米也是暗喜,但随即就锁了眉头,“大都督,风雪一起,山中也会更加寒冷吧?第一团正在山中……” 李自成点点头,道:“这样的雪天,恐怕还要上冻,小米,给第一团传令,让他们暂时撤回来,等过了雪天,再去山中征剿……” 便在此时,有亲兵跑过来,“大都督,第一团传回讯息!” “难道李绩知道大雪封山,是要求撤兵吗?”李自成接过讯息,展开一看,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代之而起,是一种特别的凝重。 连何小米都看出了大都督脸上的变化,心中不觉一沉,“大都督……” 李自成将讯息折起,收入怀中,“小米,先吃早饭,或许我们有得忙了……” 吃早饭的时候,李自成已经打了腹稿,早饭碗一丢,便拿起毛笔,写了一封长信,着人即刻给李绩送去。 雪阴阴阳阳地下,开始是鹅毛般乱舞,眼看着就是一场大雪,但不到两个时辰,便转了气势,鹅毛中夹着雪雹,像是流尽最后一滴泪水,就连这雪雹,也不会噼噼啪啪太久。 就在众人都认为快要放晴时,雪花又会出现在人的视野中,这雪天就是人感冒的前奏,明明鼻孔里痒酥酥的,却是打不出喷嚏,当你已经完全放弃希望的时候,却忽地打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 便有那额头上刻满风霜的老农叹口气,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神仙天气了,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直到初四日,天气才正式转晴,一轮阳光,早早挂上枝头,红霞白雪,粉面玉琢,永宁城如同披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李自成出了院门,见地面的积雪,不过三五寸厚,从降水量来看,连中雪都算不上,心中倒有几分惋惜。 也就在这一日,李绩率军返回永宁城,天降瑞雪,山中寒气甚重,道路被积雪覆盖,大军很难通行,李自成传出军令,让第一团暂时回城,待开春天气转暖,冰雪融化之后,再行剿匪。 其实,一斗谷虽是流寇,但人数多,声势浩大,又比天命军早一步进入豫西山区,天命军要想肃清一斗谷的人,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李自成派出主力清剿一斗谷的人,主要还是威慑,期望以战求和,最后达到战略平衡。 如果一斗谷知道天命军的实际战斗力,或许双方能达成和议,井水不犯河水,那是最好的结局,只要一斗谷的人不进犯天命军的属地,李自成暂时也不会与一斗谷拼命,天命军最强劲的对手,还是朝廷。 李自成立即召见了李绩,他在作战的最前线,对一斗谷部的实力和战斗力最为清楚,尽量从所有可能的角度了解一斗谷,有备无患。 李绩先是汇报了第一团的伤亡情况,对于一斗谷部的战斗力,他却是不看好,一斗谷部或许人数不少,但战斗力连明军都不如,完全是没有操训过的流民。 李自成还是不放心,第一团的五个千户,都是配备了步枪与山地炮的绝对主力,而一斗谷起事不久,不可能拥有大量的火器,双方恐怕没有可比性。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不能完全依靠装备,更应该看重人的素质,以及敢死的决心…… 李绩忽地道:“大都督,一斗谷曾派出人手求见,希望与天命军合作,属下没有明确答复,只是让使者回去告诉一斗谷,如果有合作的诚意,可以派人来到永宁城商谈!” “商谈?”李自成实在没想到,一斗谷竟然主动要求与天命军合作,合作不是不可以,但必须以我为主,以天命军眼下的实力和地位,根本与一斗谷不对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绩随口道:“在大都督召回我们之前的两日!” 李自成心中暗喜,“也就是说,双方已经发生过战斗,一斗谷的人,已经见识过天命军的步枪与山地炮?” 一斗谷可能网罗了大量的饥民,但军队的战斗力上不去,只能以深山为依托,偶尔出来劫掠一番,但他们无法攻打府县,很难得到大量的补给,现在又是寒冬,山中食物匮乏,不用围剿,寒冷、饥饿他们就受不了。 饥民冒着杀头的危险跟着一斗谷,原本是求生存,如果依然是忍饥挨饿状态,时间久了,人心就会散了,队伍也就不存在了。 除了卢氏县,天命军已经占据了豫西附近的所有州县,一斗谷想要入城得到大量的补给,更加不可能,除非与天命军死磕! 一斗谷知道天命军的战斗力之后,主动要求合作,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道他的胃口有多大…… 黄昏之前,一斗谷派出的使者,便赶到永宁城,李自成不知道一斗谷有多大的诚意,至少他急于和天命军合作。 李自成没有让使者等待,立即在入驻的万安王府秘密召见了使者,连何小米都不在现场,谁也不知道会谈的内容,天黑之后,永宁城门已经关闭,但李自成让亲兵护送使者出了城。 第771章 十万部属 正月初五,午饭之前,一斗谷亲自赶到永宁城,李自成派了和他打过交道的李绩,在城外迎接,两人会面后,有说有笑,一路骑着马,来到万安王府门前,方才下了马,将马缰交给各自的亲兵。 更新最快 李自成迎至二门,远远便拱着手,“都说一斗谷先生神出鬼没,外人不得相见,今日有机会见到尊荣,实乃三生有幸!” 李绩贴近一斗谷,小声耳语几句,一斗谷忙举手还礼,“哪里,哪里,大都督过奖,大都督才是人中龙凤,在下仰慕得紧,今日得见,乃是在下的福分!” “我们屋里谈,请!”李自成一边大笑,一边举手示意。 “大都督请!”一斗谷亦是示意,却是走在李自成的身后。 李绩将二人送至小厅门口,便以事务繁忙为由,向一斗谷告辞,又向李自成行了礼,遂离开了小厅。 一斗谷与李自成分宾主就坐,何小米见机奉上茶水,便出了小厅,带着一斗谷的人,去往隔壁的小厅休息。 李自成含笑看着一斗谷,道:“先生托使者传话,究竟有几分真心?” 一斗谷忽地立起,长身一揖,道:“在下算是单人独骑入城,来见大都督,难道大都督还不能相信在下的诚意?” “本都督自然相信,”李自成大笑,让一斗谷落座,“先生应该看到,这座小厅之内,只有你我二人,如果本都督不相信先生,岂会将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 二人又是寒暄几句,活跃了气氛,一斗谷主动告诉李自成,他之以要率全军投靠天命军,不仅是因为见识了天命军的战斗力,在劣势兵力的情形下,还能歼灭他的属下,更主要的是,他的属下,已经到了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十万部众,几乎要告断炊…… 兄弟们跟着他,原本是为了活命,没想到抱团起事后,依然迈不过粮食这道坎! 一斗谷愿意让李自成收编他的属下,但提出唯一的要求:无论多么艰难,尽量让他的兄弟们活下去! 这些话李自成基本能信,根据各方面搜集的讯息,一斗谷无法拿下朝廷的府县,单靠在村庄、深山转悠,根本无法得到大规模的补给,十万部众难免缺衣少食。 一斗谷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应该没有多少水分,在投靠别人的时候,谁会夸大自己的窘境? 李自成眯缝着双目,微微颔着首,一斗谷提出的要求,实在不算过分,都是汉人兄弟姐妹,只要有一丁点办法,他绝对不会弃之不顾,不管这些人的普通的饥民还是流寇,是一斗谷的属下,还是他的属下…… 两人只谈论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达成了一致意见,李自成立即摆宴,款待了一斗谷和随行的属下。 一斗谷酒足饭饱,约定初八日上午,带着所有的部属来到永宁城,正式投靠天命军,李自成也不含糊,当众向一斗谷表态,他一定会准备充足的粮食,在永宁城等着兄弟们,帮助他们度过灾荒期。 李自成的底气,就在于万安王府! 一斗谷出了永宁城,行不过数里,事先留在城外等候的部将方登,立即迎过来,“谷爷,谈得怎么样?” “你看看谷爷的脸,”一斗谷龇牙笑笑,道:“如果不能谈妥,不能给兄弟们一个交代,谷爷那有心思喝酒?” “谷爷就那么相信李自成?须防人心隔肚皮……” “方登,你见过向百姓发放赈灾粮的流寇吗?”一斗谷放缓马速,与方登并行于官道上。 “谷爷是说,天命军有足够的粮食?”方登似有所悟,“谷爷,天命军和我们一样,都是朝廷眼中的流寇,他们哪里有许多粮食?” “这个我倒是不太关心,如何养活我们兄弟,那是李自成的事,”一斗谷的神色,倒是十分轻松,与方登的凝重竟然完全相反,“别说张献忠、罗汝才他们,就是我们,何曾向百姓赈过灾?如果不是心怀天下,天命军为何向永宁的百姓放粮?而且,还给所有的百姓分发土地,方登,难道你还看不出吗?” “谷爷是说,李自成是在收买人心?” 一斗谷点头,回身看了眼身后的永宁城,喃喃地道:“李自成志不在小,他日必能成事……” “谷爷,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不是完全被李自成吃了吗?” “方登,你是我最信赖的人,”一斗谷的脸色,忽地凝重起来,“这样的话语,以后切莫提起,连谷爷我,都在安心等待李自成的安排,若是遭到李自成的猜忌,祸事不远矣!” “……” “说实话,我们当初起事,并没有想到要争天下,只是为了吃饱肚子,但此事终非了局,朝廷迟早会腾出手来对付我们,如果不能推翻朝廷,必被朝廷剿灭,”一斗谷道:“即便没有朝廷,也会被其它流寇鲸吞。” “谷爷,我们未必就不能打出一片天地……” “我们不能永远待在深山中,深山中养不活我们,眼下还是冬寒季节,我们便要断炊,荒春数月,你让兄弟们喝西北风度日?”一斗谷不断摇头,“纵观天下流寇,天命军已经占据了数省之地,战斗力又明显强于明军,他们将来最有可能成事,”顿了一顿,又道:“我们及早攀上李自成这颗大树,也给兄弟们谋个好前程……” “我们有了好前程,可是谷爷你……” 一斗谷的目光,就有些捉摸不定,今日与李自成会谈,并没有说到他的归宿,但他估计,李自成一定会解了他的兵权,防患于未然。 他勉强道:“李自成自然要收买人心,绝对不会对我不利,否则,将来如何再取信于人?” “谷爷,现在……还来得及……” “我想起来了,”一斗谷忽地眼前一亮,双目也是泛出光来,“刚才饮酒的时候,那个什么南京吏部主事,倒是隐隐提出过,让我出任文官,对,他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当时没听出来,这一定是李自成在试探我!” “谷爷,千万不可,如此一来,便疏远了兄弟们,时间一长……” “方登,你忘记我刚才的话了?今后你们效忠的对象,是天命军,是李自成,不再是谷爷,”一斗谷微皱眉头,似乎有些不满,“这也是对我,对你们,最好的保护,我打算接受那个张主事的建议,去天命都督府内出任任何文职官员!” “谷爷……” “不要再说了,”一斗谷摆摆手,“兄弟们能存活下来,我便心满意足,当初并没有想到高官厚禄!”心中却是想到,李自成将自己和兄弟们调开,倒是件好事,如果自己一直与兄弟们待在一起,一旦被李自成猜忌,恐怕难以善终。 “谷爷,我们就这样……” “做人不能忘本,别忘了,我们十万兄弟的命,都是李自成救的……”一斗谷话未说完,已是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战马吃痛,扬蹄而去,方登急忙快马一鞭,紧紧跟上。 大明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正月初八,一斗谷率领所有的部属,接近十万老少,逐次来到永宁城。 十万部属中,以士兵的家眷居多,真正的军士,不过万余人,李自成首先将士兵整编了,从中挑选出八个千户的士兵,方登以千户衔,暂时统属这些士兵,其余的士兵,或是轻伤,或是超龄,等等,被强制退役,归入民籍。 这八千余士兵,已经是天命军的辅兵,虽然没有饷银,但粮饷却是不会少,已经不但担心生存问题。 剩余的九万部属,实际上只是普通的百姓,他们既没有粮食,也不会战斗,还是以女人、老弱居多,李自成早已盘算好了,他们集中在一起,即便天命军有充足的粮食将他们养起来,等到夏粮成熟,他们还是饥民,因为根本没有足够的耕地。 经过与一斗谷协商,李自成将他们以家庭为单位,一共分做四拨。 八个千户的士兵家眷,超过两万人口,全部安置在南阳府,南阳府并没有旱灾,只有**,天命军占据南阳后,已经采用轻赋的法子,初步让百姓缓过劲来,这些人安置道南阳府及所属州县,那是长期的事情,当地的官府会给他们分配土地。 此外,做为军士的家眷,天明军除了为他们准备了路途上的干粮,到了南阳之后,所有人口,不分男女、老少,都会奖励一石粮食; 第二拨三万人口、第三拨两万人口,分别迁移至四川建昌、甘肃兰州,天命军同样为他们提供沿途的干粮,到达目的地之后,当地官府会给他们提供土地,协助他们搭建房屋,也会给他们提供口粮,但这些人口的壮丁,必须为当地的官府劳役,不超过三个月,具体时间由当地官府决定; 最后还剩下不足两万人,将随着天命军向东迁移,除沿途安置少量人口外,绝大部分人口都会安置在洛阳附近,天命军免费为百姓提供粮食、耕地、种子等,但百姓必须完全服从天命军的管理,必要的时候,要参加一定时间的徭役。 一斗谷本人,被任命为南阳府都司,负责南阳府的军士征召、操训,并协助南阳知府谢君宝,尽可能拿下南阳府的所有州县,天命军已经掌控了汝州和河南府的大部,具备了将这一地区成片管理的先决条件,也是给一斗谷新的立功机会! 第772章 刻骨铭心 正月初九,去往兰州方向的两万百姓,沿着洛河向西南而去,西去的路上,只有一座卢氏县尚在朝廷的手中,李自成留下李绩驻守永宁城,自己则亲率第一团的两个千户,前去攻打卢氏县,顺道护送百姓去商州。 更新最快 李绩稍稍有些不满,送行的时候,便道:“大都督,卢氏县不过是一座县城,几乎已经被天命军的属地包围成一座孤岛,岂敢有劳大都督亲自出马?” “这次出兵,不仅是要拿下卢氏县,打通通向商州的道路,更是要护送百姓西去,以安抚一斗谷部的民心,所以,本都督必须亲自前去!”李自成的心中,还记挂着一个重要的人物。 “那属下……” “李将军,你驻守永宁,身上的担子也是不轻,”李自成道:“让孙世英尽快将两个百户的城防兵操训结束,接管永宁城的防务,一旦天命军拿下卢氏县,你部便可向洛阳方向靠近,但不要逼得太紧,等独立团、第二团完成部署,再行合围。” “属下遵命!” “还有,方登部的八个千户,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李自成顿了一顿,方道:“东去的时候,带上他们,攻打洛阳的时候,或许用得着!” 李绩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属下明白!”顿了一顿,又道:“大都督,我们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万石!” 只剩下不到两万石粮食?李自成一惊,第一团加上自己的亲兵,接近七千士兵,加上方登部的八个千户,总共超过一万五千人,只有两个月的军粮! 万安王府虽然得到不少粮食,但遣散了一斗谷部九万百姓,绝大部分粮食送给他们了,军粮反而出现了紧张。 他思索片刻,道:“李将军将所有的军粮控制起来,两个月的时间,应该足以拿下洛阳了吧?” 李绩再不多言,只是默默点头。 李自成离开永宁县城,大军在前,粮草辎重和百姓跟在后面,沿着洛水北岸一路向西南而行。 行至高门关,由于洛水沿岸已是呈现峭壁结构,大军难以通行,便折而向西,至杜管的时候,已经是卢氏县城的正北了,此时的卢氏县,已经是瓮中之鳖,完全被天命军和天命都督府的属地包围。 三四十里的路程,又是官道,不过半日的时间,前军已经抵达卢氏县城,何小米惊异地发现,北城门并未关闭,“大都督,我们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城内没有发现吗?” “如果没有发现我们,那城内的人,都是睁眼瞎,”李自成心中有一动,喃喃地道:“他们不会是将尾随而来的百姓,都当做军队,然后吓傻了吧?” “一定是这样,”何小米方才醒悟过来,忙道:“大都督,不管什么原因,既然城门大开,属下便带着军士入城……难道城内还敢演空城计不成?” 李自成还在犹豫,猛抬头发现城内出来了一簇人,最前面的一人,竟然身着官府,头戴官帽,“难道他们要出城迎战?”心中老大奇怪,天命军进入河南以来,走府过县,除了虎大威,明军从来都是缩在城内,难道卢氏县是兵精粮足吗? “不对,”何小米道:“出城的都是官员,他们身后并无官兵……” 李自成凝视片刻,忽地哈哈大笑,何小米不解,“大都督为何发笑?” “小米,你还不明白吗?”李自成把手向前一指,“小米,你带着一个百户的士兵,上前看看。” 何小米似乎明白了,忙点起一个百户的士兵,向着那群官员走过去,果然不出所料,官员们见到何小米,一个个跪拜于地,“好汉饶命,本官等已经打开城门,卢氏县就等着好汉爷了!” 果真是跪迎!何小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官员们跪迎,倒是省却了攻城的时间和伤亡,但他却是高兴不起来,卢氏县的这群官员,根本算不上对手。 何小米并没有搭理官员们,直接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去,迅速抢占了北城门,让士兵们建立了防守阵型,等待大都督入城。 这个何小米,好歹要和人家招呼!李自成暗中责怪了一句,见士兵们已经将九州军旗插上城头,知道城内并没有伏兵,便带着主力迎上前去,让跪拜的官员们起身,一边向城内走,一边问道:“城内现在怎么样,百姓们安心吗?城内有多少守军,现在在哪?” 领头的知县心道,有你们这些流寇,百姓能好到哪里……咦,不对,天命军到了永宁县,给百姓们分发了粮食和土地,讯息传到卢氏县,百姓们奔走相告,似乎期待天命军早些来到卢氏县…… 他暗自叹了口气,道:“城内只有一个百户的士兵,但并不在城头,而是在军营……至于百姓们,听说好汉爷来了,他们和本官一样,倒是欢喜得紧,若不是本官阻拦,担心影响好汉爷入城,他们恐怕早已堵塞了城门……” “奥,为何?”李自成若有所思,听他的口气,百姓倒是十分欢迎天命军,如果官员们要守城,百姓也会偷偷打开城门,难道他们是将随行的百姓当做士兵,慑于天命军的威胁? “回好汉爷,百姓们听说,好汉爷在永宁县的时候,给当地的百姓发放赈灾粮,还分配了土地……” 原来如此,一定的汉清局的人在暗中活动! 李自成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望风而降! 不过,永宁县发生的事,不会这么快在卢氏县广为传播,除非汉清局的人,在城内外散布讯息,幸亏当初组建了汉清局,花费些钱粮也是值得的。 “天命军已经入城,你们立即派出人手,随我们去军营,只要士兵归降,算你大功一件!” 知县大喜,士兵们一直待在军营,根本就没有守城的打算,这是白送自己功劳,他在头前领路,就要带着天命军的士兵去接管军营,却被李自成叫住,“等等,卢氏县城内,有没有一个叫牛金星的人?” “牛金星?”知县思索片刻,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宝丰县的举人,后因罪被革职,现在……现在似乎就在军营当差……” “军营?”李自成道:“带我去看看!” 卢氏县的军营内,百户官正不知所措,靠他们这些人守城,肯定不现实,况且粮饷器械不足,士兵们根本没有拼命的心思。 天命军上千骑兵来到军营,所有的士兵们都十分紧张,流寇嗜杀,那是出了名的,为了自保,士兵们集合在一起,必要的时候,舍命一搏,未必不能震慑流寇。 知县走在最前面,不肖李自成吩咐,他独自进入军营,找到百户官,耳语几句,百户官十分惊讶,一个杂役的士兵,为何被流寇看中,难道他是流寇的人? 如果不是天命军包围了军营,他一定亲自问问,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天命军等着要人……他唤过一名亲卫,让他将牛金星带过来,交给知县带回去。 李自成看着对面过来的牛金星,除了衣着褴褛,满脸污秽,脸上的皮肤也是显得黝黑粗糙,哪有半分举人的样子?如果不是李信早已介绍过他的情形,还以为是一个五十以上的小老头。 牛金星的腰背有些佝偻,随在知县的侧后来到李自成面前,面上一片茫然,李自成朝他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吩咐百户官约束属下的士兵,不得趁乱扰民,从现在起,天命军将接管卢氏县的城防和军营,所有士兵必须待在军营,接受天命军整编。 李自成带着牛金星,来到县衙的二堂,在知县安排的一间清静小厅内,单独召见了牛金星。 “先生是宝丰县的举人吧?现在为何如此狼狈?”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小人的身份……早已被……”牛金星苦着脸,却是迎着李自成的目光,“大都督如何知道小人?” “哈哈,”李自成大笑,让牛金星在对面落座,“先生的事,本都督略有所闻,先生这些年,在卢氏县没少吃苦吧?” “都是姓王的害的……小人有家难回……” 牛金星的脑中,顿时现出当时被诬陷的情景,“……抗欠赋税、强占妇女18人,着革去举人身份,发配卢氏县当差……” 想到当日的耻辱,牛金星的嘴角不由自主抽动起来,他原本是举人,喜欢读些奇门、兵法之类的书籍自娱自乐,平日在城中设馆授徒,加上陂北的数十亩土地,倒也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没想着招谁惹谁。 因为无意中得罪了人,竟被罗列罪名,发配至穷山僻壤的卢氏县…… 李自成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恐怕点到牛金星的痛处了,看他的目光,幽怨之中,竟是深沉的恨意,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非死不休! “先生可曾听说过天命军?” “最近几日,倒是在城中听说过,城中流传,天命军所到之处,不仅赈灾百姓,还给百姓分发土地……”牛金星敛了恨意,目光落在李自成身上,“大都督既是统帅天命军,为何穿着明军的铠甲?” 第773章 又荐大才 第774章 逆天的射程 第775章 都是粮食惹的祸 第776章 反戈一击 第777章 接近崩溃 正月十八这一日,李自成预备试探性攻城,天命军同时从西、南、北三座城门发起进攻,李信部在东门外牵制明军驻扎在东关的刘见义、罗泰部,现在刘见义、罗泰主动归顺,东城外的明军已经不存在,李信也便从东城外发起进攻。 更新最快 李自成并不知道城内守军的详细分布,试探性进攻乃是为了刺探明军的军情,并不是为了破城。 既然是试探性攻城,规模都不会太大,但李自成带着刘见义、罗泰部赶到北城门时,刘见义、罗泰二人立功心切,利用有限的几架攻城云梯,愣是向城头发起了猛攻。 午时过后,东、西、南三座城门,已经停止了进攻,只有北城门外的刘见义、罗泰部,依然不依不饶,继续向城头上发起攻击,刘宗敏派出一个千户的枪手,在城外向城头扫射,配合两部攻城。 刘见义部的士兵,数次攀上城头,但最后都被城内的明军赶出来。 北城并没有被攻破,但防守北城的白尚文伤亡惨重,十个百户,有八个出现伤亡,其中三个百户伤亡过半,已经丧失了作战能力。 白尚文没想到,这才一日的时间,洛阳城就险些失手了,他对天命军的战斗力,又有了新的认识,特别是天命军的火器,让他无计可施。 万般无奈之下,白尚文向参政王胤昌求援。 王胤昌驻守在西城门,今日遭到李绩部步枪的袭击,自身士兵的伤亡也是不轻,但他知道,流寇的火器犀利,如果不能增加援兵,北城门绝对守不住。 恰好攻打北城门的刘见义、罗泰,原本是河南府总兵王绍禹相熟,王胤昌便调王绍禹去增援北城门,希望刘见义、罗泰看在老上级的份上,不要玩命猛攻。 西城门的士兵,伤亡亦是颇重,但城内已经没有可调的军队了,王胤昌左思右想,当晚硬着头皮求见福王朱常洵。 或许是意识到城内形势的紧张,这一次福王倒是痛快得很,不但留王胤昌在王府喝酒吃饭,还专门拨出千两银子招募青壮,协助防守西城门。 但朱常洵提出自己的条件:王府不管青壮的粮饷,只管发放赏银,每杀死一名流寇,赏银五两,杀伤流寇赏银二两…… 王胤昌虽然不满,但还是同意了,青壮在城墙上与流寇作战,如果杀死杀伤了流寇,很难得到尸体,到时候流寇伤亡的数字,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实在不行,虚报流寇伤亡的数字,多出来的银子,便做为青壮的饷银…… 可惜福王太吝啬,才千两银子,城外的流寇可是有数万! 王胤昌出了王府,便让推官卫精忠连夜招募五百壮丁,卫精忠按照王胤昌的意思,在城内宣称:所募五百青壮,必须死战,每月除了粮食,还有半两饷银,杀贼一人,赏五两,伤贼一人,赏二两! 这样的优厚条件,青壮趋之若鹜,不到一个时辰,卫精忠就招募了五百青壮,他打开府库,给青壮们发放了兵器,嘱咐他们立即去西城驻守。 王胤昌回到西城后,唯恐流寇趁夜攻城,在城头巡视一番,却意外听到士兵们的对话: “这天寒地冻的,让老子饿着肚子守城,当官的早回家睡热炕头了……” “别胡说,自从城外闹贼,大人哪日不是在城头?” “也就是大人辛劳,真正要保护的人,此时还不是搂着娇#娘做梦?” “你说的是王府?” “如果论富裕,洛阳城内,有谁比得了王府?流贼四处肆虐,王府还不照样大鱼大肉?今日从王府外走过,好远就能闻到肉香……” “谁让人家出生好呢!” “屁的出生,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守城,王府岂能如此逍遥?” “是呀,惹得老子火起,夜晚偷偷开了城门,等流贼入城,一刀两断,看看是谁的出生好,流贼入城,总不会和我等贱民过不去……” 王胤昌听到此处,心中不觉大惊,军心不稳,士气丧失,还如何守住洛阳城?他有心要斩了这几名守城的士兵,但又觉得他们的话语其实也不错。 杀了这几名士兵,就能堵得住悠悠之口?万一激起兵变…… 王胤昌让自己的亲卫过去,将这几名士兵呵斥一顿,警告他们莫要再胡言乱语,回到城头附近的营房,他还是胆战心惊! 就在王胤昌刚刚离开不久,临时征召的青壮便入驻了城头附近的军营,与原先的士兵混合编制。 夜半时分,王胤昌被吵闹声惊醒,以为是流寇攻城,慌忙披衣出来,结果一打听,原来是新招的青壮,与城头的士兵发生了斗殴事件。 王胤昌大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窝里斗,难道非得流寇的刀枪架到脖子上,你们才会后悔吗? 现在正是需要士兵们拼命的时候,不能太过严厉地惩罚士兵,王胤昌忍住愤怒,问明情况,原来是新招的青壮,向军营中的老兵吹嘘自己的待遇,不但能吃饱饭,还有饷银和赏银,老兵心中不服,双方发生了争吵。 争吵越来越激烈,双方都有人不断加入,最后竟然动了刀子,老兵死伤五人,而青壮伤亡了十余人,如果不是王胤昌及时止住了械斗,还不知闹成什么样! 善后的处置也是十分棘手,青壮和老兵,都觉得自己十分委屈。 伤亡的青壮,该不该发放抚恤?如果没有抚恤,青壮们还会为洛阳拼命吗?老兵更是忿忿不平,同样是守城,自己不但没有饷银、赏银,连肚皮都吃不饱,而青壮不过是一群没有受过操训的百姓,为何如此优厚他们? 这次在城内征召青壮,用的是福王府的银子,王胤昌自然无法解释,否则惹怒了老兵,他们两腿一蹬,一个个逃跑了事,靠五百青壮,如何守得住西城门? 如果老兵逃跑的事,被其它城门的士兵们知道了,一定会引发士兵的逃亡潮,到时候洛阳就会成为一座不设防的城池,流寇不用攻城,大摇大摆就进来…… 王胤昌无法平衡青壮和老兵之间的矛盾,便将双方都呵斥一顿,然后着人将死亡的士兵抬出去,受伤的人也是及时包扎治疗了。 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青壮与老兵,从现在起单独立营,但老兵不依不饶,在下层军官的纵容下,非得要王胤昌给个说法:同样是守城,为何老兵的待遇反而比青壮差得多? 王胤昌便将那为首的军士呵斥几句,又承诺天命军之后,再做出合理的解释,采取适当的措施。 王胤昌回营去了,但西城的老兵却没有休息,便有那好事之人,趁夜在各个营房之间穿梭…… 北城门的城头上,已经换上了总兵王绍禹的人,但王绍禹和王胤昌一样,面临着粮饷的问题。 当日王绍禹来到洛阳城下,想要进入城内休息、补充粮食,福王朱常洵原本是不同意的,但王绍禹仗着手中有兵权,硬是强行闯入洛阳城,让士兵休息了两日,但这样一来,便得罪了朱常洵,王绍禹并没有得到多少粮食。 原本在城内休息,士兵的心中还好受些,但现在去了城头,就是与流寇拼命了,继续饿着肚子,士兵们就不干了,总旗官、百户们、千户官们,联名向王绍禹提出请求:让士兵们吃饱肚子再打仗! 为了打动王绍禹,这些中下层的军官们拍胸脯保证:只要能吃饱肚子,他们保证士兵们决死守城,人在洛阳在! 听了这些热血沸腾的话,王绍禹的心中也有不少感触,但粮食的事,他实在无能无力,洛阳府库早已一贫如洗,唯一掌握钱粮的人,福王朱常洵又是一只铁公鸡。 再说王绍禹强行带兵入城,已经暗中得罪了朱常洵,就是有粮食,也很难分发至王绍禹部。 王绍禹急得向热锅上的蚂蚁,只得硬着头皮去找城中的主官王胤昌,但王胤昌正为西城的事操心,西城同样缺粮少饷,他躺到营帐中,就是为了躲避饷银的矛盾,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哪有钱粮帮助王绍禹的北城? 从王胤昌的大营出来,王绍禹的心凉了半截,他不怕战斗,洛阳城墙坚实,只要万众一心,将流寇阻挡在城外,应该不是难事,但如果没有粮食,让士兵饿着肚子打仗,洛阳城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洛阳城内不是没有钱粮,而是守城的官员无权调动这些钱粮! 士兵肚子不饱,就会生出许多想法,没准这会已经有许多人正盯着福王府呢! 王绍禹暗暗叹口气,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李自成知道洛阳城内的守军缺粮少饷,但不知道士兵已经挨饿,坐镇洛阳城的王安平着人送出讯息,他方才知道,原来洛阳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难怪刘见义、罗泰主动归顺天命军!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添上一把火? 正月十九日,天命军四面攻城,所有的攻城器械全部用上了,主攻的方向,是西、北城门,其余两门,虽然没有停息,但进攻的士兵并不多,就像是练兵,战斗一直不温不火。 第778章 合理要求 西、北城外的主力,分别是第四营的第一团和第二团,这是天命军最为精锐的主力军团,士兵全部装备了步枪,还有数十门山地炮,数量不明的火药包。 更新最快 第四营来到河南,已经快一年了,经过了不少小规模的战斗,步枪子弹消耗甚大,步枪本身也需要维修、更换,但河南距离兰州太远,补给一时跟不上。 李自成在卢氏县的时候,已经让商州的宋文部先运来一批子弹和步枪,但时日尚短,运输的车队尚未到达。 为了保护这两个主力团,李自成将北城的罗泰部调到西城门,与北城的刘见义部,分别做为西、北城门的主力攻城部队,第一团、第二团这派出部分枪手,掩护两部攻城。 从上午辰时开始,天命军便展开了进攻,西城门外,李绩先是派出一个千户的枪手,靠进城墙,在百步外向城头扫射,将守军压下去。 今日城头上的守军,便是昨日刚刚征召的青壮,五百青壮,除了昨晚伤亡的十余人,全部被一次性放到城头,而原先的老兵,则是做为后备军,暂时在营房休息。 王胤昌知道,青壮并没有受过操训,也没有作战的经验,便亲自上城头指挥,看到天命军的枪手来到城下,开始向城头瞄准,而青壮却是傻呆呆地从垛口向下看,似乎与天命军的士兵比勇敢,他顿时吓了一跳,“快躲到城墙的后面!”还一把将身边的一名青壮按下去。 “砰……砰砰……” 天命军的枪手开始射击了,见城头上的守军不多,他们采用的是点射,这样的可以节约子弹。 刚才被王胤昌按下去的青壮,听到一阵呼啸声从头顶飞过,吓得脸色都白了,嘴唇翕动,喃喃地自语道:“流寇的火器如此犀利,这么远的距离……” “流寇的火器,射程比你们想象的要远得多,将身子在城墙后面藏好,等到流寇攻城的时候,你们再探出头来!”王胤昌只是在两侧不起眼的地方,留下观察兵,自己也是将身子靠在城墙后,他知道,流寇一般不会使用弓箭抛射,火器的子弹不会拐弯,躲在城墙背面,只要流寇不登上城头,他们就是安全的。 青壮们也是学着王胤昌的样子,背靠着城墙,尽量将后背紧紧贴在城墙上,虽然伤亡不大,但他们的眼中,却是只有恐惧。 王胤昌明白,青壮们害怕,乃是因为天命军的火器射程太远,站在城外百步外的地方向城头射击,但城头上的青壮根本没有还击的机会,几乎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如果双方陷入肉搏,在巨大的压力面前,青壮们反而会忘却恐惧,“你们不用担心,本官也是在城头,一旦流寇开始攻城,就会与我们的人混在一起,他们的火器,也就失去射击的机会,除非不在乎自己人死活。” 青壮们想想也是,流寇攻城的时候,就会与城头上的守军陷入混战,什么火#枪、弓箭都会失去攻击的目标,到时候比拼的,只能是肉搏,双方比拼的是气力、武艺和实战的决心,不知道流寇会不会死战不退…… 青壮们不知道的答案,王胤昌同样不知道,昨日天命军已经攻城,但他们以向城上扫射为主,似乎没有攀上城头的准备,如果不是误会了火器的射程,加上没有面对火器的经验,士兵们的伤亡也不会太大。 与火器相比,天命军随后的攻城,就显得不痛不痒了,总共才四部云梯,只要守住这些云梯所在的垛口,天命军便无法攀上城头。 但今日的天命军,不知道是否会大规模攻城! 王胤昌心道,如果只是依靠火器在射程上的优势,在城下耀武扬威,只能是恶心人,对城头的伤害倒是不大,只要青壮躲在城墙的北面,天命军也是无计可施。 “大人,天命军抬着云梯,就要攻城了!” 王胤昌一惊,忙站起身,将半个脑袋从垛口露出去,用一只眼向城下一看,不仅浑身一阵颤动,“今日怎的有如此多的云梯?” “大人,快回来!”亲卫将王胤昌拉回去,免得遭到天命军的偷袭。 王胤昌一把推开亲卫,指着城下道:“别管我,快,准备箭矢,流寇就要攻城了!” 亲卫们面面相觑,今日守在城头的,只有五百青壮,他们是昨日临时从百姓中征召的,并不会放箭,难道要他们这些亲卫去冒险放箭?如果向城下放箭,必须从垛口露面,流寇的火器早就在城下等着…… 王胤昌见亲卫们的视线都露在青壮身上,这才想起青壮们从来没有使用过箭矢,便道:“先拿起你们的弓箭,好歹先应付着,别让流寇靠近城下!”又吩咐亲卫去城下调集五百老兵协助守城。 只有老兵才会放箭,而且流寇进攻的人数太多,城头上的五百青壮根本不够用。 青壮们并没有打过仗,更不用说放箭了,但王胤昌的命令,他们必须遵守,便拿起随身携带的弓箭,挨近垛口开始向下瞄准。 没有操训过箭法,青壮们并没有射击的技巧、准头,好在他们占据地形上的优势,哪怕用手将箭矢从城头扔下去,也有可能伤着流寇。 青壮们满怀期望,只要伤了一个流寇,那就是二两银子的收入,如果运气好射中流寇的要害,只要流寇死了,那可是五两! 城外的天命军,正携带着十余架云梯,慢慢向城墙靠近,眼看着就要进入弓箭的射程,王胤昌这才发现,城外的流寇,与昨日的流寇似乎并不一样,至少流寇褪下了胡里花哨的军服,改穿官军的铠甲了,而且很多流寇的手中还有盾牌。 这完全就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明军! 王胤昌的目光中便有些失望,扫了眼身边的青壮,知道他们的箭矢穿不透盾牌,甚至连铠甲都穿不透,看来还是要依赖城内的老兵,“快,着人去看看,为何援兵还不过来?” 就在这时,刚才那名传令的亲卫,气喘吁吁跑过来了,“大人……” 王胤昌见他亲卫的身边,并没有援军随行,心中便不高兴了,“为何?援军为何如此磨磨蹭蹭?” “大人,”亲卫跑得太急,一时说不出话来,拍着胸口,揉了好一会,方贴着王胤昌的耳朵,用只有他一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耳语几句。 “什么?他们要反了不成?”王胤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惊跳起来,吐沫星子都喷到亲卫的脸上,亲卫低着脑袋,一言不敢发,脸上的吐沫也不敢伸手去擦。 王胤昌知道军情紧急,耽搁不得,好在流寇尚未进入弓箭的射程,便将城头交给青壮,自己带着亲卫,快步去了城下的军营。 军营距离城头,有好一段距离,王胤昌赶到军营时,见士兵们正三三两两闲聊、打闹,连铠甲都没穿,似乎城外的流寇与他们无关似的,顿时恼羞成怒,他一把抓住一名百户官的衣领,“为何不遵军令,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那百户官起初见到王胤昌,心中倒有几分恐惧,但听到“造反”儿子,心中反而有了主张,大不了去出城投靠流寇!心中有了底气,面上的恐惧也便褪去,他站直身子,淡淡的道:“大人,不是小人不肯出战,而是兄弟们……”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平日也是吃粮饷的人,流寇来到城下,你们竟然无动于衷,”王胤昌用力一推,松开百户官,“难道就因为青壮的赏银,你们竟然任由流寇攻城?” 百户官伸手将胸前的衣服抚平,道:“大人,同样是作战,兄弟们不但没有饷银、赏银,连肚皮都吃不饱,兄弟们不肯出战,小人也管不了……”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王胤昌昨晚就未能解决,找福王再要,那是不可能的事,如果降低青壮的饷银和赏银,青壮们恐怕也不会答应,他们并非士兵,没有守城责任,即便城破,与他们也没多少干系,即便流寇入城劫掠,他们也无多少财物,难道还会拆了他们的房子不成? 如果这些老兵不参加守城,靠五百青壮,根本抵挡不住流寇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王胤昌真想一刀砍了这个百户,杀鸡儆猴,但他是带兵的人,知道这个时候,如果采用高压的方式,很可能逼反士兵,如果这些士兵从城内起事,甚至接应城外的流寇,那洛阳城非破不可。 士兵们也不是无事生非,他们一日只有两顿,肚子的确不饱! 但王胤昌也不能失了气势,士兵们都在看着,如果气势一失,军令就会完全失灵,他忍住心中的怒火,冷哼一声,“管不了?你如何带的兵?” “大人,只要兄弟们能吃饱肚子,小人保证,兄弟们就是舍却性命,也要守住洛阳城,”那百户向周围的士兵们看了眼,道:“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我们只要求吃饱肚子!”无数的士兵响应着。 王胤昌点点头,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士兵们一眼,沉声道:“你们要求吃饱肚子,这个要求很合理,本官尽一切可能,满足你们的这点要求,从今日中午开始,每日恢复三顿,每顿增加一个白面馒头!” “多谢大人!”士兵们一片欢呼,在欢呼声中,还杂家着不少感激的话语。 王胤昌一时沉默不语,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士兵们这点要求,实在算不上过分,可粮食…… 一名百户官悄悄靠近王胤昌,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大人,存粮就这么多,若是增加每日的供应……” 王胤昌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军中粮食短缺,城内府库空虚,无法及时提供补给,唯一有存粮的地方,便是王府,看来,只能再去一趟王府了,哪怕拼了性命,也要从王府中挖出粮食来。 第779章 扰乱人心 西城门得到老兵的增援,士气一时大增,虽然攻城的罗泰,想要在李自成面前立功,做第一个登上城头的人,无奈守军没有了退路,都是拼死奋战,特别是新招的五百青壮,为了饷银和赏银,他们堪称勇士,除非战死或是伤重不治,他们绝不退缩。 更新最快 罗泰一连发起三拨猛攻,愣是连女儿墙都没摸到。 李自成在北门外,亲自看着刘见义带着四五千士兵攻城,刘宗敏部的枪手,将刘见义的士兵护送至城墙后,便将攻城的任务完全交给了刘见义,枪手们只是偶尔寻机射击。 刘见义知道大都督在身后督战,有心要在大都督面前表现一番,攻击了两波,没有明显的进展后,他身先士卒亲自攀上云梯,左手挽着盾牌,右手一杆长枪,将士气再次带起。 但北城头得到王绍禹部的增援,兵力充分,又是养精蓄锐了两日,在王绍禹亲自指挥下,士兵们都是死战不退,刘见义虽然无限接近城头,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带伤离了云梯。 刘见义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明军啥时有如此的战斗力了?他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老上级王绍禹的情分都不顾了,却还是…… 东西南北四座城门的攻防情况,很快便反馈给李自成,四座城门都没有进展,天命军进攻受挫! 李自成坐在黄鬃马背上,一直不曾开言,即便传令兵送来讯息,他也只是看一眼,并没有发出新的指示,至近午时分,四门的天命军方才收兵。 回到后方的营帐,火兵已经准备了热汤饭,李自成坐在一块岩石上啃着馒头,刘宗敏却是端着汤碗跑过来,“大都督,要不,下去让第二团的兄弟们试试?” “这才半日,捷轩就忍不住了?”李自成喝了口热汤,淡淡地道:“洛阳是一座坚城,哪能一蹴而就?” “属下也是着急呀,”刘宗敏靠近李自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都督,属下担心,开封会再派出援兵,如果在援兵到达之前,我们不能拿下洛阳,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李自成点点头,正要说话,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大嗓门,“原来大都督在这儿,属下一顿好找!” 不用回头,李自成便知道来的是刘见义,他的大嗓门,军官中很少见,也不回头,淡淡地道:“刘将军过来坐吧!” 刘见义坐在一堆乱石上,身子一晃,险些将碗中的热汤泼出,讪讪一笑,“大都督,属下真是见识了,天命军的饭食,官兵一致,而且吃饭的时候还要排队!” “当然,天命军官兵平等,任何人在吃饭的时候,都不得插队,”李自成想到洛阳城中缺粮,又道:“不过,兄弟们都不用担心,天命军粮食充足,每人都能吃饱,如果饭菜不够,还可以再取,只要不是浪费,火兵一般是不会拒绝的!” 刘见义一口咬下半块馒头,稍稍咀嚼,便吞咽下去,“天命军就是好!” 喝了口肉汤,压低声音道:“大都督,天命军何来充足的粮食?连官兵都是粮食不足……” 李自成大笑,刘宗敏抢着道:“刘将军有所不知,天命军的粮食,不但能保障军士,还经常向百姓赈灾,洛阳周围的百姓,都得到过天命军赈灾的粮食!” “啊……”刘见义顿时张大嘴巴,一时合不拢,连嘴里的小半块馒头,都是清晰可见。 刘宗敏用手指着刘见义,他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忙讪讪一笑,掩饰过去。 李自成已经吃过了,将汤碗丢给身后的士兵,“刘将军今日攻城,辛苦了!兄弟们伤亡怎么样?” “伤亡倒是不大,”刘见义的双目,都是失望的神色,“可惜,没拿下洛阳,属下有负大都督所托……” “胜败乃兵家常事,洛阳是一座坚城,半日如何能下?”李自成道:“据我观测,城中明军,士气未损,战斗力十分强悍!” “谁说不是?”刘见义有些懊恼,“属下亲自攻城,险些便登上了城头,可惜……可惜……” “洛阳迟早是我们的,刘将军不用介怀,”李自成淡淡笑道:“假以时日,明军伤亡过甚,士气低落,便是我们破城之时!” “大都督,城内的明军缺乏粮食,”刘见义道:“给属下两三日时间,属下或许能拿下北城!” 刘宗敏还是有些担心,“大都督,刘将军,我们必须尽快拿下洛阳,万一明军的援军到了,我们岂不……” 刘见义有些不悦,粗着嗓子道:“三五日拿下洛阳,已经是极限了,难道刘将军有办法,能更快拿下洛阳?” 李自成若有所思,思索片刻,却是不住点头,道:“刘将军,午饭之后,你们继续攻城,时间不用太久,两个时辰足矣!” 刘见义不解,“大都督,即便不是连夜攻城,下午至少也能攻上三个时辰……” 刘宗敏也道:“是呀,大都督,进攻的时间越长,明军的伤亡越大,士气才会低落,攻城的难度也就降低了!” 李自成笑道:“两位刘将军有所不知,城内明军的数量不少,想要完全消耗掉明军,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况且,城中不少青壮,明军随时可以招募青壮,补充损失的士兵,难道还能将城中的青壮杀光?” 刘宗敏知道,大都督一向不喜杀戮,尤其是面对汉人的时候,但不杀光明军,天命军如何入城?洛阳的城墙太过坚实,连城门都是铁制,火药包根本不起作用,刘见义也是不明白,只是傻傻地望着李自成,不知道他有什么高见。 “洛阳城一定要拿下,但不是依靠杀伤明军,”李自成笑道:“两位岂不闻‘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刘宗敏似乎明白了,“大都督,难道汉清局的人,已经打入明军内部?” “汉清局的人数不多,即便打入明军内部,也只能推波助澜,关键还是明军自己,”李自成看了眼刘见义,道:“刘将军知道,洛阳城内缺少粮食,士兵必然有怨气,他们原本就是‘当兵吃粮’,并无多少责任感,一旦粮草不足,不用我们进攻,城内就会乱了!” 刘见义喃喃地道:“城内似乎严重缺粮,否则,属下和罗将军都是来增援洛阳的,但城中却是不见一粒粮食……” 刘宗敏也是点头,“大都督,既然城内缺粮,我们就该猛攻,明军吃不饱饭,还要面对剧烈的战斗,很快就崩溃了……” “不然,明军虽然缺粮,但在连续、巨大的压力面前,他们没有时间思考,或许就会克服困难,同仇敌忾,士气也会得到提升,”李自成道:“相反,我们一会进攻,一会休息,让他们既面对压力,又有思考的时间,矛盾反而发酵得快!” 刘见义与刘宗敏两人,对于这样的心理战术,自然半懂不懂,也就没有了发言权,特别是刘宗敏,已经见识过大都督战略,也就闭口不言,等着大都督新的军令。 李自成继续道:“今日下午,四座城门都要进攻,但限定在一两个时辰之内,明日上午攻城,下去休息!” 刘宗敏还好些,刘见义却是张大嘴巴,他们哪懂得“弹簧理论”?不过,李自成已经下达了军令,他们只能执行。 午饭之后,天命军又是从四座城门发起攻击,为了减少伤亡,攻击的强度都不大,至申时左右,天命军依次收兵,让城头上的守军惊得目瞪口呆,这才半下午,天命军就停止攻城了,难道他们害怕伤亡? 天命军并不理会明军有什么想法,大部分士兵都回营睡觉,那些没有参加攻城的士兵,只是在城外晃悠,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哪里像攻城的样子,他们分明就是来洛阳游山玩水的! 但到了傍晚,四座城门外,天命军又是在步枪的掩护下,向城头靠近,明军严阵以待,以为天命军要连夜攻城,但天命军的士兵,只是向城头施放了一阵箭矢,随即撤退回去。 明军实在搞不懂,天命军这是搞什么怪?如果要攻城,那就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如果不想攻城,那就赶紧撤军滚蛋! 但心细的明军士兵很快就发现了不寻常的事,天明军射冲向城头的箭矢上,似乎夹带了什么,便有士兵捡起来一看,箭矢上果然绑缚着一份讯息。 讯息很简单,只要是识字的士兵,都能看得懂:且让你们休息一夜,如果不降,明日必猛烈攻城! 天命军这是啥意思? 难怪今日下午,天命军降低了进攻的强度,不到小半日就撤军了,原本是预备明日…… 明日会有一场大战吗? …… 城头上的明军议论纷纷,有人大骂流寇,有人忙着询问流寇的意图,有人若有所思,有些人却是躲起来暗笑…… 各城门的主官,也是弄不清流寇的用意,明日攻城便是,为何要提前告诉城内?这显然不是一封劝降信,然而…… 主官们商讨之后,很快就达成一致意见:天命军故意扰乱人心,影响官兵的士气!他们立即下达了封杀令,所有的讯息必须上交,任何人不得私藏,也不得议论,违令者军法从事! 第780章 举火为号 第781章 洛阳城破 第782章 二夫人 第783章 两个畜生 “这……”二夫人微张着小口,偷偷扫了李自成一眼,看到冷若寒冰的脸色,心中一紧,忙低下螓首,光洁的下巴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脯上。 更新最快 王爷、王妃、世子都不在,这个家自然轮到自己做主,要是暴露了钱粮,自己不是王府的罪人?可是,这个大都督,一会面目带笑,一会冷若寒浸,分明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怎么办? 王爷也真是,怎么自己跑了,将妾身丢下不管? 李自成见二夫人犹豫不定,定然知晓一些,便道:“你以为朱常洵还能回来?即便朱常洵回到洛阳,他会从哪个窑子里将你找回来?这王府有多少钱粮,也和你无关吧?” 二夫人双肩一震,吓得脸都白了,更加白皙的脸蛋,加上恐怖的眼神,倒是惹人疼惹人怜,李自成知道,现在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与本都督合作,本都督绝对不会为难她!” 二夫人犹犹豫豫,终是抬起双目,扫了李自成一眼,随即低下螓首,弱弱地道:“大都督说话算数……” “本都督若不是一言九鼎,岂能统帅十数万兵马?”李自成淡淡笑道:“放心,只要你将知道的东西说出来,本都督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归宿,可以给你自由身,让你回娘家另行嫁娶,也可以帮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啊……”二夫人的小嘴,顿时圆成一个“○”型,双目也是瞪大,几乎占了半个脸面。 “朱常洵你就别想了,天命军找到他,就会一刀‘咔嚓’了,即便他漏网了,崇祯也不会饶过他,失土之责,也是死罪,”李自成倒不是吓唬她,当日天命军拿下四川的时候,太平郡王朱至渌、内江郡王朱至沂千辛万苦到了京师,还不是被朱由检给砍了脑袋?“你也可以选择不合作,对本都督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王府的钱粮,应该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不过,你的下场,恐怕就完全不一样了……” 二夫人情知拗不过,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连王爷都不放在眼中的流寇,岂会在乎一个女人?只希望这个大都督说话算话,能放自己一条生路,她小声道:“妾身……妾身只知道一处……” “知道多少便说多少,”李自成道:“再问你件事,朱常洵有多少妻妾?又有多少子女?” “除了妾身,王爷如今只有王妃,”二夫人不明白李自成是何意,却也不敢不说,“王爷的孩子,只有世子一人,乃是姚夫人所生,但姚夫人已经过世,世子却是下落不明……” 李自成点点头,没想到朱常洵倒是不好色,以他亲王的身份,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便是强抢民女,地方官府恐怕也管不着,不过,府中人丁单薄也好,消耗的钱粮就少,积攒下来的钱财,恐怕会超出自己的想象。 他让何小米安排两名士兵,跟随二夫人前去查点钱粮,暂时不要移动,着人看守即可。 李自成来到左侧押解男丁的厅堂,普通的府丁,不会知道朱常洵的下落,更不知钱粮所在,问了也是白问,便直接过滤了府丁,单独审问了府中的文武官员。 果然,王府的长史吴泾,对王府的钱粮一清二楚,在李自成的逼问下,将他所知道的所有的钱粮存放地点,全部说出来了,王爷一家已经暗中逃走了,他这个长史,还能做什么? 长史原本就是依附王府而存在的,王府一倒,长史也就成了普通的百姓…… 李自成亲自带着亲兵查探一遍,粮食估计有数十万石,金银的价值,估计有数十万,心中已有计较,暂时着人封存起来。 出了福王府,李自成听到大街上巡视的士兵,正敲着锣打着鼓,一边安抚城内的百姓,一边宣传天命军的律法和军规,特别是天命军与百姓的关系,更是随时挂在嘴上,只要遇上百姓,便不厌其烦地解释一遍。 李自成心中暗笑,这样的事情,王安平他们可能早就暗中做过了,否则城内的百姓为何欢迎天命军入城?这才半日的时间,大街上已经汇聚了不少百姓,如果不是对天命军的信任,这样的时刻,他们绝对会待在家中,将门窗关得紧紧的! 百姓没有是否观念,他们只认现实的利益,福王府中库存着数十万石粮食,接济一下城中的饥民,应该不成问题。 行至一处破庙,忽闻前面人声嘈杂,隐隐有女人的哭声,何小米道:“大都督,前面恐怕出事了!” “天命军已经入了城,还会出什么事?”李自成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小米,你带着几个兄弟上前看看!” “是,大都督!” 何小米点了两名士兵急急走了,王安平道:“大都督,或许是兄弟们在清缴残余的守军……” 李自成轻轻摇头,“如果是清缴残敌,何来女人的哭声?” 王安平犹豫着道:“大都督,难道是……” “入城的士兵中,很多都是刚刚加入天命军的,”李自成沉着脸,道:“当初就不该让他们入城……” 王安平小声道:“大都督,或许这不是最坏的结果……” 李自成看了王安平一眼,心中若有所思,却是没有说话。 何小米回来了,老远就叫道:“大都督,坏了……” 李自成瞪了何小米一眼,“有什么话慢慢说!” 何小米靠近李自成,小声地道:“大都督,凌晨的时候,两名士兵遇上早起的女人,将他们拖到前面的破庙施暴……现在他们的家人正在哭诉,受害的女人也是寻死觅活……” 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李自成心中一沉,这绝对不是第四营的士兵干的,他们都是老兵,多次攻城略地,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肯定是新兵干的。 他眉头一凝,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李自成带着王安平来到人群中,前面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何小米上前喝道:“闪开,闪开,大都督来了!” 士兵们争着向两侧闪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李自成走到破庙门前,果然有七八个百姓模样的人,两名老妪呼天呛地,身边的一名老者,目光呆滞,两名后生一脸愤怒,双拳攥得贴紧,对面一名年轻的女子,披头散发,拢在前面,看不清脸面,却是低声抽泣着,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羞愧! 李自成上前拉起老妪的手,“大娘,这是真的吗?” 老妪抬起泪眼,打量李自成一眼,知道是军官,忙俯身跪倒在地,以头叩地,“军爷可要替草民做主呀……草民盼着天明军入城,没想到……” “大娘先起来,有话慢慢说,”李自成躬身,伸出双手将老妪扶起,“大娘,这是什么时间发生的事?” “天色刚亮,姑娘起身……” 李自成看了年轻的女子一眼,道:“姑娘,如果我让所有的人排出队,你能认出那两名畜生吗?” 女子使劲点头,用最小的声音道:“认识,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李自成向那群百姓拱拱手,“大娘、姑娘、各位,你们放心,本都督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回身朝着士兵们喝道:“你们是谁的属下?” 一名健壮的军官听了,慌忙跑过来,翻身跪拜于地,“属下叩见大都督!” “方登?”李自成用手指划了半个圆圈,“这些都是你的属下?” “回大都督,他们都是属下的兄弟……” “你知道是谁做的?”李自成并没有让方登起身,却是怒喝道:“让那两个畜生滚出来!” “这……”方登匍匐在地,一时不敢起身,“大都督,兄弟们是初犯……能不能赔些银子?” “银子?你以为银子是万能的?”李自成一脚将方登踢翻,“天命军不是流寇,有自己严格的军纪,一向都是以百姓的利益为上,你是主将,竟然有脸为这两个畜生求情?” 方登被踢了四仰八叉,狼狈至极,慌忙翻过身子,继续跪在李自成的面前,叩头如捣葱,“属下知罪……” 李自成怒喝道:“还不将两个畜生交出来?” 方登扭过头,向身后看了眼,顿时有两名士兵“噗嗵”下跪,“大都督饶命,我们一定会戴罪立功……” “立功是立功,过错是过错,功过不能相抵!”李自成冷声喝道:“还不过来?” 两人不敢起身,膝行数十步,来到李自成的面前,早吓得面如土色,“大都督饶命,我们知错了……” 李自成也不答话,弯下身去,一手抓住一人道衣领,将两人提起来,拖到那年轻女子面前,道:“姑娘,你看好了,是不是这两个畜生?” 女子这才稍稍抬头,用手将发丝向两侧捋了捋,双眼露出大半,只看了以眼,便尖叫起来,“是他们,就是这两个畜生……” 李自成用力一推,将两人掼到在地,“姑娘放心,本都督现在就给你一个交代!”脸上忽地阴沉下来,沉思片刻,道:“如果你们这次有战功,赏银不会少你们的,另外,我会着人给你们的家人送去部分银两,他们的今后的生活,你们不用担心!” 两人意识道不好,忙叫道:“大都督……” 李自成摆摆手,“做了错事,就要承担责任,那才是爷们!”又向何小米一挥手,喝道:“拉下去,砍了!” 第784章 鱼水之情 何小米答应一声,早有四名亲兵上前,两人一个,一左一右架起那两名肇事的士兵,向圈外走去,围观的士兵不敢出声,自动闪出一条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大都督的亲兵带出去。 更新最快 肇事的士兵似乎吓傻了,一路之上,连哭喊声都没有,稍顷,何小米双手各揪住一缕头发,将两颗首级拎回来,士兵们都是干瞪眼,连方登也是目瞪口呆,这个大都督,怎的说杀人就杀人?妈呀,天命军的军规,可是…… 李自成指着两颗首级,向那老妪道:“两个畜生已经伏诛,不知大娘是否满意?” 老妪的脸上一片煞白,李自成雷厉风行,早就把她镇住了,到了此时李自成问话,她才清醒过来,口中哆哆嗦嗦道:“草民……草民也不是……要他们抵命……” “大娘大用担心,没人敢报复你家,”李自成面上微微露出笑意,“天命军的士兵,谁敢侵害百姓,都是这下场!” “草民……草民谢过大都督!”老妪翻身跪倒,恭恭敬敬地给李自成叩了三个响头,其余的百姓,像是刚刚清醒过来似的,一个个抢着给李自成叩头。 “大家快起身,不用多礼,说起来是天命军对不住你们,”李自成将其中的一个老妪扶起,刚才她的情绪最为激动,估计是女子的娘,向他拱手道:“大娘,我带这两个畜生向你们赔罪了!” “折煞草民也……”老妪又要下跪,被李自成拉住,回身向何小米伸出手,道:“五十里银子!” 何小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忙从怀中掏出一锭五十两的元宝,递到李自成手中。李自成接过银子,放到老妪干枯的手中,“大娘,畜生祸害了你家姑娘,这是给你们的补偿,回去带你家姑娘看看郎中。” 老妪见是五十两的元宝,不仅吓了一跳,背起双手无论如何不肯接受,“大都督的情义,草民心领了,这……实在太多了,草民绝不敢要……” 灾荒年代,人命根本不值钱,腹中饥饿难忍的时候,两个菜瓜就能换取一个黄花大闺女,这可是五十两,足够全家两年的开销! 姑娘只是……好歹性命还在,只要回家开导一番,将来也不是嫁不了人,五十两银子,就是市价,现在的洛阳城内,也能买两个娇俏的小婢了…… 李自成将老妪的右手扳过来,强行将元宝塞进她的手心,又帮助将五指曲起,攥住元宝,含笑道:“大娘,今日天命军对不住你家,这是我们的谢罪银,大娘若是不受,那就是对天命军还有怨愤……” “没有……没有怨愤,草民感谢军爷替草民的姑娘做主,军爷就是那青天大老爷……”老妪双手抖抖索索,但在李自成目光示意之下,还是将元宝塞进怀中,又向李自成千恩万谢,带着姑娘快步离开了破庙。 其余的百姓,见此间事了,也是向李自成谢恩,忙着追随老妪去了。 方登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此时看到李自成阴冷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双肩本能地一颤,肠胃中如同被碎石摩挲,不知不觉,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大都督……” “方登,你做为主将,统兵不严,罪无可赦!”李自成也不看他,只是向何小米挥挥手,道:“重责十军棍,如有下次,你这个主官,也就不用再当了!” “是,大都督!”何小米可不管方登是什么心情,大都督的话,他只管执行。 数名亲兵,直接将方登按到,此时百姓已经离开,不用拖走换地方了,两人各取了一杆长枪,用枪杆在方登的屁股上打了十棍,方才住了手。 方登受伤不轻,却还是站起身,向李自成拜了一拜,“多谢大都督轻罚,属下受教了。” 李自成冷哼一声,也不理他,带着亲兵去了知府衙门,现在的知府衙门暂时闲置,他便暂住知府衙门。 牛金星远远迎出来,拱起双手道:“恭喜大都督喜得洛阳!” “得了洛阳又如何?”李自成想到刚才的事,心中还有些不悦,“依金星看,得了洛阳之后,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牛金星已经拜见了李信,对天命军有了新的认识,心中早已盘算着天命军的未来,李自成问话,正中他的下怀,“大都督,属下建议,‘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 “奥?”李自成觉得,自己虽然刚刚杀了人,但似乎不是嗜杀,而是情非得已,实际上只是杀一儆百,但转念又想,牛金星的话,似乎十分有道理,和自己一向的主张,也是十分合拍,便道:“金星,咱们回去再谈!” 李自成在小厅内召见了牛金星,“金星说说看,如何‘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实施的对象又是哪些人?” “百姓,”牛金星道:“河南旱灾,官府无力赈灾,正是大都督收买人心的时候,”顿了一顿,却是挠了挠头发,“大都督,小人似乎说得多余了,进入洛阳城后,属下眼中看到的,似乎就是属下要说的!” “哈哈,”李自成大笑,“金星见过李公子了?” 牛金星心中一惊,面上却是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属下入城后,在城中闲逛,遇上了李公子……” “既然遇上李公子,就该知道本都督所说非虚,”李自成道:“无论朝廷如何看待我们,我们自己都不能轻贱,天命军不是流寇,而是秉承天主的旨意,所到之处,必须解救当地的百姓于水火!” “洛阳城外,小人就见到了,卢氏县、永宁县、宜阳县,原先倒有不少饥民,天明军拿下城池之后,大都督运筹帷幄,饥民几乎不见了,”牛金星的眼中,不知道是敬佩还是落寞,“大都督,小人只是希望,‘少刑杀,赈饥民’的事,能一直延续下去,百姓自然归心,现在朝廷已失民心,只是居于正统地位而已,如果天命军能抓住河南大旱这个机会,并能征服河南,此消彼长,一旦时机成熟,便以大军直扑京师,那时……” 这样的事情,李自成也是想过,不过,河南尚未占据一半,朝廷大军随时可能反扑,考虑京师的事,现在还是太早,“金星放心,‘以百姓为上’的事,已经在天命都督府的律法、天命军的军规中都有体现,先在已经深入士兵的心中。” “小人看出来了,”牛金星的目光中,倒是有几分兴奋,“天命军入城之后,对百姓秋毫无犯,不过半日时间,城内便恢复了秩序……” “金星也不用给我高帽,”李自成笑道:“天命军进入洛阳,在河南只能算是开始,金星说说,他下一步该怎么走?” 牛金星心中暗喜,他虽然没有明确的职务,但大都督将这等大事问计于己,显然是谋士的职位,他咳嗽一声,道:“大都督,天命军拿下洛阳,朝廷必定震动,开封恐怕很快就会派出大军反扑!” “金星是说,我们要做好迎接朝廷大军的准备?”李自成若有所思,道:“金星说说,究竟要如何应对朝廷的大军?” “一种法子是固守,洛阳是坚城,只要粮食充足,我们可以以逸待劳,”牛金星道:“还有更积极的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愿闻其详!” “朝廷的大军,必定从开封而来,开封与洛阳之间,北有黄河,南有嵩山、箕山,通道并不宽敞!” “金星是说,可以在半道设伏?” “伏击是最积极的法子,不过,这要根据天命军的实力,如果双方的实力相差过大,即便设伏成功,也很难沉重打击朝廷的大军!” 李自成点点头,“金星的话,我会斟酌使用!在设伏之前,必须弄到明军的具体路线和人数!” “听说大都督属下,有一个汉清局……” “哈哈,汉清局已经组建了数年,原本就是打探明军动静的,以前人数太少,讯息并不完善,现在倒是可以发挥重要的作用了。” “大都督未雨绸缪,”牛金星拱手道:“汉清局是专门的机构,所查探的讯息,必然比临时派出的游骑,要详尽得多!” 送走牛金星,李自成并没有去想朝廷大军的事,手头上要紧急处理的事情太多。 天命军已经占据了洛阳城,城内外的饥民,必须及时赈灾,这些事情,自己总是亲手去完成,就会影响作战的速度,也会牵扯不少精力,天命军在河南的属地越来越大,必须将民政上的事,交给专门的官员,就像兰州的天命都督府,下属机构中便有民事司,专门处置民政。 河南的民政自然不能交给兰州的天命都督府,相隔太远,根本无法及时沟通,也无法及时任命府县的主官。 还有就是军队,除了第四营的万余士兵,其余的都是新兵,来源很杂,既有一斗谷的流寇,也有朝廷的降兵,更有一些士兵,完全就是从百姓中招募的,根本缺乏操训,战斗力不强还是小事,关键是军纪不严,如果不能及时整治,像今日破庙前的事情,迟早还会发生。 如果士兵不能和天命都督府一条心,不断做出伤害百姓的事,天命军还如何能“收民心”? 让百姓爱戴天命军,是件不容易的事,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和利益,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沉淀,但一次小小的伤害,就有可能让百姓弃天命军而去! 军民的关系,就是鱼水的关系,二者相辅相成,鱼水才会情深,永远将百姓的利益放在心头,百姓才会将天命军放在心头。 第785章 洛阳会议 第786章 无形的压力 第787章 忠义之士 第788章 战略调整 从下午开始,城内外的各个募兵点,招募的士兵个个合不拢嘴,前来报名的青壮倍增,不过两日时间,缺编的士兵,全部补充完毕。 更新最快 三大兵团达到满员,十个团、五十个千户,总兵力超过五万! 王绍禹部后备营的两个团,全部驻扎在城内,洛阳城迟早交给他们他们,城内的的军营、操训场基本留给他们了。 李信部的独立营,全部驻扎在城外,除了李牟的第一团,这次扩军一次性增加了三个团,其中方登部第二团、刘见义部第三团,是以原先的杂兵、降兵为主,编制都打乱了,但以前操训的东西还在,至少在士兵们的心中,军律军规已经根深蒂固,新增的青壮,在老兵的带动下,操训起来难度不大,唯有马有义部第四团,几乎全部是新募的青壮,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形成战斗力。 李绩部的第四营,这次增加了两个团,但赵烈部第一团、刘宗敏部第二团,人员基本原封不动,乃是河南天命军精锐中的精锐,这两部暂时驻扎城内,负责把守城门,维持城内的秩序。 牛可敬部第三团、罗泰部第四团,也是新老结合,一部分是城内的降兵,还有一些是以前罗泰、一斗谷的属下,又从城内外招募了一些青壮,人员组成极为复杂,李绩让他们驻扎在城外,亲自操训这两个团的士兵。 也难怪李绩焦急,李自成只给了各营团十日的操训时间,十日之后,所有各团必须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可能走向战场。 李信已经习惯了“以战代练”,从杞县开始,天命军便开始募兵,所募之兵并没有操训的时间,但经过几次战斗之后,现在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战斗力,成为独立营的主力。 第一团李牟部这次并没有打散,一方面是让独立团保持原先的战斗力,另外一方面,李自成认可了李信“以战代练”的结果,第一团的战斗力,已经经受了战斗的考验。 李自成只给了三大兵团十日的操训时间,但十日之后,士兵们究竟操训到什么程度,能否拉出来与明军战斗,他的心中也没底。 时间不等人,天命军没有时间操训。 洛阳城破,讯息传到开封、京师,朝廷不会坐视不管,朱由检绝对不会容忍天命军占据洛阳,在朝廷的心脏刺上一刀,附近的明军必定会来收复洛阳。 战斗随时可能爆发,规模还不会小,接下来的战斗,很可能是天命军与明军硬碰硬的战斗,如果朝廷获胜,天命军极有可能被赶回四川、甘肃,反之,如果天命军能取得绝对性的胜利,就有可能在河南站稳脚跟,随时可能威胁京师。 接下来的战斗,对朝廷来说,是极为关键的一战,只能胜不能败,但对天命军来说,却不是决定性的,天命军战败,大不了退回兰州去。 李自成来到河南,最初的目的,就是将明军主力吸引在河南,减轻四川、甘肃边境的压力,至少这一战略目标是实现了。 不过,现在天命军已经占据了整个洛阳府、汝州,以及半个南阳府,算是初步稳固了自己的地盘,又在各地任命了自己的官员,安置好了百姓,就这么退回去,他实在不甘心。 所以,李自成必须抓紧时间操训士兵,即便不算上各地的城防兵,河南天命军的正规军,已经超过五万,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如果条件许可,将来还可以扩军。 洛阳会议之后,天命军已经完成一**规模扩军,但士兵来源极为复杂,原先的军律军规各不相同,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捏合成军,让各团具备作战能力,对天命军来说极为重要,也是天命军能否在河南站稳脚跟的关键。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如果天命军接连吃败仗,各营的士气必会低落,老兵或许还能坚持,但河南所招募的新兵就很难说了,一旦军心不稳,士兵很有可能溃逃。 反之,如果天命军能击退朝廷的援兵,各营的士兵,特别是新兵,就会在战斗中积累信心,一支有理想、有信心的军队,才有可能成长为战无不胜的强军! 李自成并不完全赞同李绩的“以战代练”,但河南是中原之地,朝廷的心脏,朝廷不会给提天命军太多的操训时间,“以战代练”的战略思想,实际上是被朝廷逼迫出来的。 这一段时间,他将安置百姓的事,完全交给了河南省长张鼎延与洛阳知府冯一俊,最多偶尔督促一下,或是抽空从百姓的口中问话,最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军队上。 李自成穿梭于各营团之间的操训场,城内城外,都留下他和亲兵的身影,所幸天命军粮食充足,士兵们操训还算卖力。 汉清局并没有传出开封明军西进府迹象,但李自成知道,暴风雨的前夜,天空最为宁静! 这一日晚间,李自成回到临时都督府,用过晚饭后,觉得没有睡意,便走出后衙的庭院,来到前面的休闲区,在花圃中散步,嗅着园中不知名的暗香。 穿过花圃,是一口不规则的池塘,李自成踏上池塘上的雕花小桥,黑暗之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微风拂过时,池塘内水雾蒸腾,带起一袭淡淡的泥腥味。 李自成敞开大衣的的纽扣,倚在栏杆上,仰望苍穹,星辰忽隐忽现,宛如大海中漂移不定的浮萍,他不觉心中一动。 天命军来到河南,已经由原先的万余士兵,增加到三个兵团、五万余士兵,足足是原来的五倍,又占据了一定的地盘,当初的作战计划,也要做相应的的调整了。 新增的士兵,无法装备步枪与山地炮,但他们多半是食不果腹的贫苦百姓,对朝廷比较仇视,只要适当操训,战斗力不会弱于明军。 有了这些士兵,可以继续在河南游移,但洛阳这块地盘,决不能轻易丢下,甚至以此为依托,继续向外围一步步扩张。 第四营的第一、第二两个团,是这次深入河南的主力,但这两个团,严重依赖火器,进入河南之后,一年的时间,没有得到补给,步枪的子弹消耗严重,必须等到补给到位,战斗力才能充分发挥出来,李自成多次催促后方运送补给过来,但路途太远,至今尚未到位,如此下去,这两个团快要沦落为普通的作战兵团了。 还有,这样的主力部队,实在太少了,原本只是在河南游移,现在不但要攻城略地,甚至有可能与明军的主力决战,还有巩固所占领的土地,像这种战斗力强悍的部队,就显得特备重要了,关键时刻,可以以一当十,直接摧毁明军的战斗决心。 李自成挪动脚步,回到小厅,立即给汉中传讯:驻扎在汉中的李过部第二营,立即向东移动,接替兴安、商州的宋文部,而宋文部的第七营,则沿着丹水南下,配合驻扎南阳的马式乐部城防军,尽快拿下整个南阳府。 又给固关传讯:严密监视东面的西安,如果西安的明军威胁商洛山时,则马有水的第六营继续驻守固关,以刘云水部的骑兵东出陇山,时刻威胁关中,逼迫明军后撤,如果西安的明军东出潼关,远征河南,则不予理会! 这两份讯息传出后,李自成还是不放心,又给兰州的天命都督府传讯,驻扎兰州的第五营周宾部,随时预备南下,协助固关、汉中方向的天命军! 十日操训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李自成亲自检查了各团的操训结果,独立营、第四营各团的情况,明显要好过后备营,士兵们生龙活虎,对战斗充满渴望,期盼在战场建立军功…… 一定要严格比较起来,独立营的士兵,精气神似乎更足,李信的统兵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李自成深思熟虑后,给王绍禹部的后备营,延长了半个月的操训时间,后备营暂时不需要出城作战,多操训一些时日,士兵们的根基更加牢靠。 但王绍禹认为,这样的府决定,不啻于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同样是新兵,为何后备营操训不出人家的效果? 王绍禹在全军面前丢了面子,便将怒火发#泄在士兵的身上,除了严格按照天命军的操训方法,每日还加练半个时辰,操训场上失去的东西,必须在操训场上找回来! 李自成并没有责怪王绍禹的意思,后备营的士兵,实际上以新募的青壮为主,以前根本没有接受过操训,不像独立营、第四营的新兵,虽时重新组合,但主体却是以前的士兵,补充进去的新兵,实际上不到三成。 新老结合,以老带新,加上天命军已经摸索了一套自己的操训方法,李绩、李信接触较早,第四营、独立营的新兵,方才脱胎换骨,初步见形。 十日的操训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士兵们还要继续操训,在战斗来临之前,他们唯一的任务,便是操训。 为了激励士兵,各团开展丰富多彩的形式,如对抗、比赛等,李自成也让火兵做足了准备,除了白面馒头管饱,每日至少有一顿见荤。 第789章 偷袭开封 二月五日,李自成正在城外的军营中视察,王安平着人传来的讯息:因巡抚李仙凤在黄河以北剿匪,巡按高名衡与城内文武达成一致意见,必须尽快收复洛阳城,以平复皇帝对福王被杀一事的愤怒。 更新最快 李自成立即离开军营,回到临时都督府,将一幅非常细致的行军地图打开。 从开封到洛阳,中间必须经过嵩山、箕山,如果将军队埋伏在这一带,完全可能打伏击战,明军来得匆忙,只要稍有疏忽,就要可能…… 不过,王安平的讯息中,并没有提到军队的人数,明军有多少士兵来攻打洛阳,统兵的将领是谁等等,这些重要的讯息都没有,也许王安平还会传来更为详细的讯息,但李自成等不及了。 或许是小厅的空间太小了,李自成感觉到十分烦闷,他起身绕过案桌,来到窗前,心中不觉一动:既然明军要攻打洛阳,不用等讯息了,士兵的人数不会太少,洛阳是坚城,士兵少了根本攻不下来。 开封的主力来到洛阳,开封岂不成为一座空城?如果放过主力援兵,而以奇兵袭击开封,能否一战而下? 其实开封能否拿下,倒不是关键,只要让明军疲于奔命,或许就能达到最低的战略目标了! 李自成倒背着双手,站在窗前,对着外面高大的桦树,思索了很多很多…… 午饭之后,李自成立即召开军事会议,三大兵团的主将、各团的团长,以及临时都督府兵事副使牛金星、民事副使王胤昌、李琬都要参加,河南省长张鼎延、洛阳知府冯一俊虽是文官,也是列席了会议。 听说明军要攻打洛阳,各营团的主将,都是十分兴奋,纷纷摩拳擦掌,要求做为先锋,率先与明军作战。 请战总比畏战好,李自成虽然没有答应将军们的请求,却也没有批评他们。 等到武将们表态过后,牛金星方才缓缓道:“大都督,洛阳附近,军心、民心都是可用,如果守卫洛阳,只要粮草充足,以现有的三大兵团,至少能守卫一年!” “一年?”李信皱着眉头道:“那一年之后呢?我们的援兵在哪?如果我们被围在洛阳城,朝廷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兵,我们岂不是在洛阳城等死?” 牛金星面上一红,却不服气,“开封来了多少军队,我们现在尚不知情,如果是决战,朝廷可以接受失败,我们却是败不起,天命军刚刚来到洛阳,根基不稳!” 李绩点点头,道:“天命军虽然占据了洛阳城,但根基的确不稳,不过,朝廷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困难,或许明军战败了,朝廷可以接受,但统兵的将领却是难以接受!” 李自成心中一动,难道李绩看出什么了?“李将军的意思……” “大都督,各位,”李绩拱起手道:“洛阳城破,朱常洵被杀,朱由检必然震怒,开封的文武官员,必定如坐针毡,如果再次战败,朱由检一怒之下,必会杀人以谢天下,所以,明军和我们一样,同样无法接受失败!” “其实,胜败乃兵家常事,”李自成淡淡笑道:“天命军各部,都是新兵为主,如果作战不利,倒不是不可接受,只要洛阳还在我们的手中,谁胜谁负,暂时还不能下结论!” 李信抬眼看了李自成一眼,“大都督是说,我们可以在洛阳城外决战?”眉头一皱,又道:“属下明白了,‘围点打援’,洛阳与开封之间,隔着嵩山、箕山,如果沿途设伏……”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我最初也是想到在山中设伏,可是诸位想想,开封的明军要攻打洛阳,人数少了,根本拿不下,人数多了,开封城岂不空虚?” “大都督是要趁虚袭取开封?”牛金星一掌拍在面前的案桌上,“好主意,好主意,属下怎的没想到?” “袭取开封?”李绩、李信齐声赞叹,二人对视一眼,都是面显喜色,李绩早已见过大都督运筹帷幄,但李信却是初次见到,大都督要趁虚袭取开封,不但比“围点打援”更加高明,战略上更为主动,“围魏救赵”,既可以让明军在开封与洛阳之间疲于奔命,又可以假戏真做,拿下开封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军事会议没有延续多久,众人很快就达成一致意见。 王绍禹部后备营、独立营第四团马有义部留守洛阳,如果战事紧急,可以临时在城内募兵,协助正规士兵守城,所有军队受王绍禹节制; 河南省长张鼎延、民事副使王胤昌、李琬,负责城内物资的调配,协助王绍禹守城; 其余第四营、独立营两部七个团全部出征,第四营牛可敬步殿后押运粮草,出征的七个营,傍晚之前出发,先行越过嵩山,隐在嵩山以东的山林里,待明军过了嵩山之后,再急行军赶去开封,打明军措手不及。 军事会议之后,各团迅速行动起来,何小米等亲兵,也在为拔营做准备,牛金星单独求见,李自成落座后,道:“先生是否觉得,作战部署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有,”牛金星摇头,“军事会议上定下来的东西,属下怎敢轻言否定?” “军事讯息,瞬息万变,岂能被一次会议禁锢?”李自成道:“其实,军事会议只是一个大的作战框架,实施起来,还是要靠人来执行,不同的人,执行起来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大都督用兵,不拘常法,真乃当世罕见之名将,属下佩服,”牛金星长身一揖,道:“属下只有一点建议,希望能入得大都督法眼!” “先生请说!” “从嵩山以东的山林,即便日夜行军,也要三日时间方能抵达开封,”牛金星道:“这三日时间,开封城内必定做足准备,开封本是坚城,彼时想要拿下开封城,恐怕微乎其微!” 李自成笑道:“先生的意思,难道真要拿下开封城?” “属下知道,大都督这是‘围魏救赵’,”牛金星道:“可是,如果有机会,我们为何不拿下开封城?反正天命军已经是朝廷的眼中钉,也不怕朱由检再惊慌一次!” 李自成自然不会担心朱由检惊慌,他从西宁的时候,就在心中立下大志,如今一步步走过来,初步具备和朝廷分庭抗礼的实力,朱由检震怒,调集总兵围剿,他也不会太在意,开封附近明军越多,四川、甘肃就会越安全。 但开封是河南首府,城坚兵足,想要拿下,恐怕不容易,“先生有什么法子,可以轻易拿下开封城?” “可以试试,”牛金星道:“天命军的骑兵,都是明军的铠甲,只要明军过了嵩山,可以派出一支骑兵,打着明军的旗号,先行赶到开封城下,赚开城门……” “嗯?”李自成思量,这或许是可行之法,天命军以前攻城,常常采用里应外合的法子赚开城门,但开封城内,即便主力来到洛阳,城内留下的士兵也不会太少,不是一般的县城可比。 如果骑兵的数量少了,很难坚持到主力到达,骑兵的数量太多,又会引起守军的警觉,这个度实在很难把握。 “大都督,依属下看,两三百骑兵足矣,”牛金星显然看出了李自成的心思,拱手道:“以两三百骑兵赚开城门,只要坚持半个时辰,再派出骑兵接应,两三个时辰之后,主力也该到达了!” 这是添油战术吗?李自成暗道,如果用这种法子可行,赚开城门的骑兵,的确不用太多,只要能支持一个时辰,不,如果用自己的亲兵,支撑的时间或许更长,亲兵不仅是骑兵,而是还装备了步枪,如果及时在城门处建立防守阵型,可以用远程打击的方式,将明军隔离在城下,再说,刚刚见到天命军的步枪,开封城内的明军,或许吓都吓傻了…… “先生的心思,自成佩服,这次东征,先生便随至我的身边!” “属下多谢大都督!”牛金星叩拜之后,方才告辞离去。 天命军用了两日的时间,方才越过嵩山,在密县的刘家寨驻扎下来,大军到达之后,整个刘家寨被围得水泄不通,完全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但天命军并没有扰民,只要百姓待在村中,不会向外界透露天明军的讯息,天命军并不干扰百姓在田间地头劳作。 李自成一面派出游骑打探明军的讯息,一面焦急地等待王安平的讯息。 这次偷袭开封,天命军几乎动用了在河南的所有主力,将是进入河南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战斗,李自成不得不十分慎重,一不小心,河南天命军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派出的游骑,都是换上百姓的服侍,将战马藏在深山,只有高速行军的时候,才会用上战马。 明军西进的讯息,不断传到李自成的身边,二月九日辰时,他终于等到最盼望的讯息:开封副总兵陈永福,领着明军主力,一路奔洛阳而去,已经越过嵩山,进入偃师县境内。 李自成毫不犹豫,当即传出军令:驻扎在刘家寨的七个团,全速赶往开封! 第790章 倾家荡产 大军昼夜行军,急行两日,到了中牟县,距离开封只有一日的路程了,李自成给雷万军分出三个百户的士兵,换上明军的旗帜,“万军,这三个百户的兄弟就交给你了,在你之后,最多两个时辰后,我就会赶到城下!” “大都督放心,”雷万军端坐在马背上,放下手中的长枪,双手抱拳向李自成行礼,“属下会相机行事!” 三四万天命军向开封扑来,根本无法保密,开封城中派出的游骑,早已探得讯息,但陈永福已经远离了开封,中间又被天命军所阻,讯息一时竟无法传达至陈永福处。 更新最快 城内的守军不多,官员们只能求自保。 巡按高名衡,在城内挑选出民风最为彪悍好战的回民,搞了一个清真营,临时指派军官;守道苏壮学着高名衡,也在城内搞了一个道标营,算是他的亲军。 退居开封城的祥符县知县王燮,更是发挥了他的聪明才智,他创立一个民兵组织,称为“社兵”,社兵的来源,是城中的富商士绅,根据各家的财产来计算,如果家产总值为一千两至两千两,就要出社兵一名,家产超过一万两,要出两到三名社兵,财产比较少的,可以两家共出一名社兵。 在如此危险的时刻,富商士绅是不会让自家子弟去当兵的,他们派出的社兵,一般是家仆、家僮,也有人花钱雇人去顶替,王燮一概不管,只要有足够的社兵就行。 这些社兵每五十人编为一社,一共划分了八十四社,再从城内挑选家境富有、处事正派的秀才、童生出任社长、副社长。 根据方位,这八十四社被划分为五个总社,分别是北门后所总社、南门前所总社、西门右所总社、东门中所总社、曹门左所总社,每个总社有一名总社长,总社负责修缮器械、操训社兵,并制定纪律加以监督。 五个总社,共有四千二百名不需要粮饷的士兵,由各家主人提供粮饷,平日操训战术,战争来临的时候,便登城作战。 开封城有五座城门:南门称南熏门,俗称南门;西门称大梁门,俗称西门;北门称安远门,俗称北门;东门称丽景门或小东门,俗称宋门;东门之北,还有一座城门,称为仁和门,俗称曹门。 高名衡是城内最高的文官,对城防最为积极,他主动承担了城防的重责,经过与城内官员、士绅充分协商,及时分配了守城的任务。 左布政使梁炳守东门、右布政使蔡懋德守曹门、开封知府吴士讲守南门、管河同知桑开第守北门。 由于天命军从西面而来,西城的防守,将是整个城防的重点,巡按高名衡亲守西门,协防的有守道苏壮、开封府推官黄澎,祥符知县王燮也率衙役上西城协防。 风声越来越紧,城外的百姓,开始涌入城内,高名衡四门巡视一遍,还是觉得不放心,除了四千二百社兵,城中的正规军不过一万,而天命军据说有四五万! 守城文武官员紧急磋商,觉得城内最大的富户,乃是周王,现在城内的官员、士绅、商户都行动起来了,周王府也应该有所行动。 高名衡不但年龄长、威望高,又是城内最高的文官,大家一致推举他面见周王,期望周王为守卫开封城尽自己的力量。 根据大明的祖制,藩王不能与地方文武官员有任何交往,连见面都不行,但现在是非常时刻,高名衡顾不得了,他受开封城内文武官员所托,为的是守城事宜,实为公干,并非私情! 高名衡求见周王朱恭枵,朱恭枵在自己的书房召见了高名衡。 高名衡行了参拜大礼后,直接开言到:“王爷可知,最近开封城内,风声日紧,流寇眼看着就要打到开封城下了。” 朱恭枵微皱眉头,道:“李仙凤呢?传本王的命令,让他速速回师,先解了开封之围!” “王爷,李大人亲率主力去了河北平贼,一时恐怕无法回师,”高名衡道:“恕臣直言,开封城外,到处都是流寇,王爷的命令,很难传达至巡抚大人!” “你不是巡按御史吗,现在的洛阳城,你是最高的文官吧?”朱恭枵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守城应该是你们的事吧?” “王爷明鉴,守城的确是臣等之事,臣等已经在各处城门分派了人手,”高名衡拱手道:“李大人、陈副将出征河北、洛阳,带走了主力兵将,城内只有万余羸弱士兵,臣等在城内招募了近万士兵,但贼势甚大,又是悍不畏死,臣恐怕这些士兵难以守住开封城!” 朱恭枵摆摆手,道:“废话少说,你来找本王,究竟是什么目的?” “王爷圣明,”高名衡道:“臣还想招募一批士兵,无奈府中钱粮不足,臣斗胆,希望王爷能施以援手!” “贼兵尚未来到开封城下,你们就会惦记着王府的钱粮?”朱恭枵冷哼一声,道:“你们不是已经招募了不少青壮吗?听说还有什么社兵,难道这些人都是只会消耗粮食的废物?” 高名衡心中凉了半截,思索片刻,硬着头皮道:“属下哪敢惦记王府的钱粮?实在是出于无奈,”顿了一顿,又道:“王爷可知汝州崇王、洛阳福王的下场……” “大胆!”朱恭枵伸手指着高名衡的鼻子,怒喝道:“高名衡,你好大的胆子,本王好心召见,你却暗语咒骂本王?你可知罪?” “臣罪该万死!”高名衡慌忙跪拜,以头叩地,“王爷,臣实在无形冒犯,但流寇似乎对王府特别嫉恨……” 朱恭枵心中一惊,高名衡虽然无礼,但话语是不错的,汝州城破,崇王全家被诛、洛阳城破,福王被杀,全家生死不明…… 想到此处,内心不觉打个冷战,难道流寇专门与宗室做对?难道他们不怕诛九族吗? 但朱恭枵随即想到,流寇本就是贼,既然到处犯上作乱,似乎就不怕朝廷诛灭九族…… 怎么办? 难道要王府出钱粮?这可是祖上几辈子积下的钱粮,一旦拿出去,今后的子孙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受穷? 不能,绝对不能! 但城外的流寇怎么办?难道任由他们破城?想到崇王、福王的事,朱恭枵的内心,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万一开封城破,以流寇嗜杀的性子,王府都保不住,还要这些银子何用? 朱恭枵十分焦急,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出血,守城的官兵很难尽心,思索片刻,忽地有了主意,便道:“高名衡,如果本王拿出钱粮,你有几成把握守住开封城?” 高名衡见朱恭枵言语松动,心中不觉暗喜,忙拱起手道:“王爷放心,只要王爷拿出部门钱粮,臣再招募一些青壮守城,臣有九成把握守住开封城,直到巡抚大人率兵回城,如果不能守住开封城,臣愿自刎谢罪!” 一旦开封城破,除了自刎,你还有活路吗?朱恭枵心中一阵蔑视,但现在还需要高名衡守城,他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厌恶的情绪,沉思片刻,道:“本王为了开封府,愿意拿出所有的存银!” “所有的存银?”高名衡心中欢喜,口中却道:“王爷,这……不需要吧?王府人口众多,还需要生活下去……” 朱恭枵摆摆手,打断了高名衡的话,“本王有现银五十二万两,现在全部拿出!” “臣多谢王爷!”高名衡大喜,恨不得抱住朱恭枵的脑袋,狠狠亲上几口,五十二万辆,几乎将城内的青壮全部招募了! “不过,本王的这些银子,其中两万两做为饷银,给招募的青壮做为粮饷,”朱恭枵冷冷地道:“但本王的银子,不能送给不会打仗的废物!” “王爷的意思……”高名衡一时糊涂了,难道王爷这么快就反悔了?亏自己空欢喜一场! “传本王的命令,”朱恭枵道:“出城斩杀贼一人,赏银五十两;城上杀一贼,赏银三十两;射伤一人或砖石击伤者,赏十两!五十万银,够不够?” “啊……”高名衡惊得好久合不拢嘴,看王爷的意思,这次是倾家荡产下血本了,他弓起身子,道:“够了,够了,王爷意志如此坚定,必保开封城不失,即便银两不够,臣也会向城中的富商士绅募集,”又向朱恭枵长身一揖,道:“臣对王爷感恩不尽!” “先别感恩,丑话说在前头,王府的银子,也是血汗钱,”朱恭枵道:“可别让人骗了去,杀贼一事,死要见尸,至少要将贼人的首级拿来!” 高名衡心中暗惊,这首级何处去寻?贼人都在城下,难道杀贼之后,还要去城下割首级?到时候城下的贼人不下数万,如果去城下割贼人的首级,别说赏银,十有**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这个王爷,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明知道朱恭枵承诺的银子,很可能是个骗局,但高名衡却不能说破,王爷的气度,肯定能吸引部分青壮上城拼命,只要骗局不能揭穿! 他装出恭顺的样子,道:“臣一定将王爷的美意,知会城内的青壮,激励他们上城杀敌!” 朱恭枵点点头,道:“听说城内的富户,根据财物的多少,都要出相应的社兵,本王也不能落后,王府的承奉官曹坤、左长史李映春,将率领王府的八百勇士登上城头参战。” “臣多谢王爷!”高名衡心道,王府的护卫,总会比普通的青壮好些,这些人倒是实实在在的支持,“王爷,这些人就放在臣把守的西城吧!” 第791章 叫骂不绝 第792章 恐惧感 雷万军尚未退到西关,就遇上了李自成,他翻身下马,跪拜于地,“大都督,属下无能,未能抢占城门,求大都督责罚!” 李自成亲率剩余七个百户的亲兵,赶来接应,没想到在此遇上雷万军,不用雷万军请罪,他也知道,突袭城门的事,显然没有成功,他用马鞭一撩,道:“万军起来说话!” 雷万军起身,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都是守军胆大妄为,肆意关闭城门,置城外的百姓不顾!” “明军啥时关心过百姓?如果朝廷关心百姓的生死,还会有这么多的百姓跟着天命军?”李自成哈哈一笑,并不以为意,“胜败乃兵家常事,万军虽然未能抢占城门,所幸兄弟们伤亡并不重,也没什么过错!” 雷万军见大都督没有责罚的意思,心中稍定,又道:“大都督,属下无能,未能抢得城门,接下来……” “万军不用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李自成拔转马头,道:“先去西关立营,等后面的大军到了再说。 更新最快” 李自成的亲兵,刚刚在西关镇立下大营,后面的步兵便赶到了,牛金星见李自成的亲兵都在,知道偷袭开封的事,并没有成功,忙道:“大都督,是属下失于计较,当初如果让兄弟们舍了战马,扮做流民,或许成功的机会更大!” 第一次给大都督出主意,没想到就失败了,牛金星的脸上,既尴尬又羞愧。 李自成一挥手,道:“先生不必介怀,即便扮做流民,未必就会成功,身上有兵器,守城的士兵难道不会发觉?如果丢下兵器,又如何抢占城门,即便抢占成功,又如何守得住?” 牛金星猛地点头,心中暗暗赞叹,大都督睿智之人,思索的问题,比自己还要深些,难怪天命军战无不胜。 沉思片刻,道:“大都督,开封乃是坚城,如今已经无法偷袭,我们如何克服城池?” 李自成看着正在扎营的士兵,心中若有所思,“依先生看,我们该用何种法子破城?” “大都督,我们这次急行军,并没有携带太多的攻城器械,”牛金星道:“我们来到城下,西征的明军陈永福部必定回援,能不能先将陈永福部吃了?” 这样的战斗,李自成没什么兴趣,否则当日就可以先行对陈永福部进行伏击,等击溃了陈永福部,然后再攻打开封城。 打败陈永福部,天命军能得到什么? 天命军不缺降兵,只要有粮食,随时可以招募大量的士兵,他们虽是百姓,操训的时间长些,但比降兵更为忠贞,天命军招募他们,是将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难道他们不会感恩戴德? 消耗朝廷的军队?似乎也不切实际,如果有足够的粮食,朝廷一样可以招募士兵,只要稍加操训,就能走上战场,战斗力虽然差些,但经过几次战斗,大浪淘沙,剩下来的就会是精兵,大明的青壮无数,理论上明军可以招募无数的士兵。 关键是粮食,朝廷能养活多少士兵,才是问题的关键! 所以击溃陈永福部,并没有多少实际的价值,天命军来到开封,第一要务,自然是要拿下开封城,如果拿下开封城,周围的州县,也就望风而降,天命军就会占据整个开封府。 实在拿不下也没关系,开封不但是一座坚城,也是大明的心脏,即便拿下了,也会出现反复,朝廷一定派出更多的军队前来围剿。 其次是为了粮食,开封是河南首府,省直衙门都在开封,城内的钱粮,自然比洛阳丰富些,有了钱粮,天命军才能养活更多的士兵。 再次,就是为了练兵了,此次出征的七团士兵中,有四个团是在洛阳整编的,基本上算是新兵,只有经过战场上血与火的考验,他们才能成长为合格的士兵。 见李自成一直在沉思,牛金星以为,大都督在考虑如何吃掉陈永福部,便进一步道:“大都督,沿途以来,属下一直在观察地形,可以在圃田泽一带设伏!” “我们做好两手准备吧,”李自成淡淡地道:“陈永福听到开封遭到攻击,一定要回援,咱们先做好这个准备,眼下还是以攻打开封为主,城内的守军不多,即便招募青壮,战斗力也不会太强!” “都属下明白了,”牛金星拱起手道:“属下倒有一个攻城的法子!” 李自成用手点着牛金星的脑袋,“先生有攻城的法子,为何不早说?” 牛金星讪讪一笑,道:“属下也不知道这个法子是否奏效,还要请大都督定夺!” “说吧,我自会斟酌,”李自成道:“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陈永福随时可能返回,朝廷也不可能任由我们攻打开封!” 得知雷万军失手的那一刻,李自成就估计,这次的开封,恐怕很难拿下来了,这是天命军首次来到开封,而开封是朝廷的核心之地,战略位置不同于西宁、兰州,就是偏居一隅的成都,也是不能相提并论。 可以打开封,不一定非得拿下,只要在附近百姓中埋下天命军的种子,开封迟早是天命军的。 “大都督,我们的攻城器械不足,可以采用挖城墙的法子,开封虽是石墙,但只要我们凿下外层的石块,内层的泥土,便很容易扒开,”牛金星道:“如果能在城墙上扒开洞穴,近战才能发挥天命军在战斗力上的优势。” 李自成皱着眉道:“可是,士兵们在城下凿城,又如何对付城头上的弓箭和滚木礌石?” “大都督不用担心,”牛金星神秘一笑,用手比划着,“将门板、大车之类的框架,运送到城下,竖立起来,上面再铺上棉被,就可以阻挡城上的箭矢和滚木礌石,因为靠近城墙,倒是不用担心城头的火炮!” 李自成凝眉沉思,一时没有说话。 牛金星又道:“大都督,为了激励士兵,每人从城墙上凿出一块石头,就可以返回城下休息,换另外一批士兵!” “先生的意思,是让士兵们都得到锻炼?”李自成大喜,他最关心士兵的战斗力,能否拿下开封,倒不是主要的,仔细琢磨片刻,右手猛地一挥,“就这定了,就按照先生的法子,明日开始攻城,以西城门为主要突破方向!” 当晚,李自成召见了各营团的主官,让牛金星当众解说了凿城之法,第四营的第三团、第四团,独立营的第一、第二、第三三个团,各自攻打一座城门,其中西城门做为主攻方向,由独立营第三团刘见义部负责,第四营第二团刘宗敏部以火器协助。 回去之后,各团分别准备明日攻城的器械。 天明之后,除了第四营第一团赵烈部无所事事,做为后备团,其余各团开始攻城,除了西城门,其余各座城门外的军队,只是牵制城内的守军,每次出战凿城的,不过一两个百户的士兵,士兵们只要从城墙上凿下一块石块,就可以返回,换上另外一名士兵,周始往复! 西城门外,独立营第三团的士兵们,早已准备了充足的器械,却是没有攻城,听到其它城门传来的动静,他们都是心痒痒的,但刘见义并没有下达攻城的命令。 刘宗敏除了派出一个千户的枪手,还将所有的炮兵都派出去,二十门山地炮一字排开,静静地矗立在城外两千步的地方,几乎就是山地炮射程的极限了,这是为了避开城头的虎蹲炮。 高名衡早就来到西城头,天命军在城外折腾,尽数落在他的眼中,看到矗立在城外的山地炮,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八”字,天命军不过是流寇,怎得这许多火炮?这些火炮,既不像明军部署在辽东的红衣大炮,也不像开封城头的虎蹲炮,难道这是天命军自制的? 这些火炮被放置在两千步之外,基本上是虎蹲炮的射程之外,难道这些火炮的射程,还能比得上红衣大炮?城外的这些火炮,明显比虎蹲炮还小,结构也更是简单,难道射程上会出人意料? 东、南、北的方向,都传来了喊杀的声音,传令兵也将各城门的战斗情况,及时传送过来,天命军虽是重兵包围了开封城,但攻城的强度并不大,奇怪的是,天命军并没有使用云梯之类的攻城器械,而是在城墙上凿石块,是缺乏工程的器械,还是要凿空城墙? 西城门外,天命军的人数似乎更多,为何没有攻城? 高名衡将思绪收回来,看着城外不断忙碌的天命军士兵,他心中明白,天命军不是放弃对西门的攻击,而是做着更为充足的准备! 准备的时间越长,攻击的强度就会越大! 高名衡将城头的虎蹲炮集中起来,炮手们已经调试完毕,只要天命军再向前靠近几步,他们随时可以开炮。 虽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城头上的守军中,正规的士兵并不多,八百社兵、八百周王府的护卫兵、五百临时招募的青壮、三百清真营、三百道标营,他们才是防守的主力,开封城内的正规士兵,反而成为预备队,不到关键的时刻,不能轻易使用。 他从南走到北,在这个士兵的膀子上拍拍,与那个士兵拉拉家长,看到士兵们脸上的恐怖逐渐减弱,他的心中,恐惧感也是逐渐褪去。 第793章 太意外了 李自成带着数百亲兵,与刘宗敏一道,远远在后面观战,刘宗敏性子急,其它几座城门早就有了动静,只有西城门这边,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炮兵们还在校准,“这几个二性子,怎的搞到现在?如果有云梯,其它的城门,怕已经拿下来了!” “哈哈,”李自成大笑,“磨刀不误砍柴工,西城门进攻最晚,却也是最猛烈!” “轰……隆……” 李自成话音未落,山地炮已经开始射击了,大地剧烈颤动,天空为之变色,二十枚开花弹,划着优美的弧线,破空之后,纷纷落在城头。 更新最快 高名衡原以为城外的火炮,必须向前推进一段距离,甚至会进入城头上虎蹲炮的射程之内,没想到天命军的火炮,竟然有如此的射程! 更让他吃惊的是,天命军的炮弹,并不是朝廷常用的那是实心弹,落在城头之后,又是发生了爆炸,隔着这么远,他似乎有些耳鸣。 开花弹! 高名衡似乎听说过,但朝廷的火器局,并没有研制出开花弹,当年孙元化在山东的时候,曾经有过设想,可惜,遇上孔友德作乱,孙元化因罪伏诛,至死也没完成开花弹的设计。 天命军何来开花弹? 高名衡目睹了开花弹爆炸的过程,更亲眼看到士兵们残破的身子。 一枚开花弹落在士兵身前,这名倒霉的士兵,连一声叫唤都没发出,便被炸得四分五裂,腿脚和双臂,混着躯体上的碎肉、血水,竟然标枪似的投向四面八方,甚至还砸中一名无辜的士兵,那士兵摔倒后,却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显然是晕倒了。 开花弹落地后再次爆炸,周围一片狼藉,无头的尸体、残缺的躯干、半截大腿、脱离身子的手臂…… 爆炸中心,深浅不一的弹坑,很快被血水淹没,日光一照,反射出一道道血涔涔的光华…… 高名衡一阵干呕,险些咳出血,但他的声音,很快便被士兵们的叫唤声所掩盖,在度过最初的麻木后,城头上哀嚎一片,凄厉、惨绝,尽管是在大白天,惨叫声还是十分瘆人。 一些士兵,身上并没有血迹流出,似乎没有受伤,却是双手捂住耳朵,从城头翻滚到城下,比伤兵们更显得痛苦。 高名衡发现,还有一些士兵,似乎也是没有受伤,却是双目无神,呆呆地立在城头,傻子似的,一脸的冷漠! 怎么回事?难道是魔鬼弹? 高名衡不知道如何是好,在天命军的火炮面前,城头就是不设防,完全被动挨打,这时,王燮急匆匆地过来,靠近高名衡,压低声音道:“大人,怎么办?城头伤亡惨重,这样下去,城头上的士兵会因为恐惧而丧失战斗力……” 怎么办?老子要是知道,还用你来守城头?高名衡心中将天命军一顿痛骂,都是这些古怪的火炮,不知道这样的炮弹,天命军还有多少,“以王大人看……” “大人,我们不是也有火炮吗?”王燮忙道:“要不我们也向城下开炮,不管能不能打到天命军,威胁也是好的。” 高名衡想想,这话不错,虽然因为射程的问题,虎蹲炮无法伤害城外的天命军,但可以给城头上的士兵壮胆,明军不是完全被动挨打,只要天命军靠近了,也要付出代价。 双方都是炮击,巨大的轰鸣声中,士兵们或许会忘掉恐惧…… 想到这儿,高名衡道:“王大人说得不错,咱们也有虎蹲炮,传令炮手,立即开炮!” 刘宗敏看到城头上有炮击,不禁哈哈大笑,“大都督,这是明军的虎蹲炮吗?简直是给我们找乐,再向前五百步,恐怕都伤不了我们分毫。” 李自成心中一动,虎蹲炮的射程不如山地炮,但终归是远程利器,一旦天命军靠近城墙,或是用步枪扫射,很有可能受到威胁,趁着这个机会,或许能将明军的虎蹲炮打掉,一劳永逸,“捷轩,传令炮兵,目标改为明军的虎蹲炮!” “虎蹲炮?”刘宗敏一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打掉明军的虎蹲炮,摧毁明军的战斗意志!他一挥手,招过两名亲兵,耳语几句,亲兵们立即向山地炮跑去。 “轰……隆……” 山地炮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目标已经改为虎蹲炮的所在,虽然看不到虎蹲炮,但刚才虎蹲炮射击的时候,炮兵们已经根据实心弹的轨迹,推算出大致的位置,二十枚开花弹,全部向这一地区倾泻下去。 刘宗敏看到城头上升起的烟雾火光,不禁大喜道:“大都督,即便不能将虎蹲炮炸毁,只要明军的炮兵没了,难道高名衡自己会开炮?” 李自成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城头上不过四五门虎蹲炮,二十枚开花弹下去,即便不能将虎蹲炮烧成铁水铜水,只要部分零配件烧坏了,一时无法修复,虎蹲炮也就毁了。 天命军作战,既要发挥人数上的优势,更要发挥技术上的优势,哪个时代都是一样,技术上占据优势,不仅事半功倍,伤亡也会减小,像今日西城门的战斗,到目前为止,天命军并没有出现伤亡,而城头上的明军,怕是早就叫苦连天了。 如果明军因为恐惧而丧失战斗力,那是再好不过了! 又一轮炮击后,城下早已看不到虎蹲炮发射的实心弹,李自成道:“捷轩,我们的补给尚未送到,不能浪费开花弹了,让枪手们上吧!” “是,大都督!”依刘宗敏的性子,还想再来几轮炮击,但他也知道,补给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送到,一旦弹药告馨,第二团就会几乎丧失作战的能力,用腰刀与明军肉搏,绝对不是第二团所长,他答应一声,便让炮兵停止射击,同时,让等待了这么久的枪手,向城墙靠近,一直到百步的地方。 百步是理想距离,步枪的命中率能达到最大,而城上的明军,无论是火铳还是弓箭,都是够不着,只能干瞪眼。 枪手们虽然瞄准,暂时却没有射击,城头上的明军,已经被火炮吓破了胆,从城下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李自成只得给刘见义下令,趁着这个机会,独立营第三团的士兵,赶紧向城墙靠近! 刘见义早就急不可耐了,他用那炸雷似的声音,驱赶着士兵们向城下靠近,士兵们已经适应了刘见义的大嗓门,战场之上,声音越大,传令的效果越好。 片刻时间,五个千户的士兵,已经手提肩扛各种麻袋,一个个叫喊着扑向城墙,他们刚才已经看到,在天命军开花弹的打击之下,城头上的明军早已魂飞魄散,这会连影子都没了。 西城外的护城河,实在是宽阔,目测之下,河面宽达到五丈,上千个装满土石的麻袋丢下去,完全沉没在河水中。 刘见义正在催促士兵们加把劲,一边观测的士兵赶紧跑来提醒他:“将军,明军开始在城头出现了!” 他抬头一看,女儿墙的垛口,果然影影绰绰,明军的数量不多,但他们显然发现正在填埋护城河的天命军。 刘见义皱起眉头,向刘宗敏部枪手所在的位置一看,见枪手正在瞄准,顿时放下心来,“不用担心,只要明军大规模出现,绝对讨不了好处,或许明军太少,不值得第四营第二团的兄弟们动手!” 所幸河水并不流动,又是数百袋泥石丢下去,河面上已经露出了麻袋的一角,士兵们大喜:再加把劲,护城河就要填平了! “砰砰砰……” 天命军的枪手们,终于开枪了,城头上刚刚探出的脑袋,瞬间不见了踪迹,不知道是躲在女儿墙后面,还是中枪摔出去了。 刘见义顿时咧开大嘴,“兄弟们,快些填了护城河,有第四营第二团的兄弟们护着,你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士兵们果然加快了速度,不少士兵一边跑,一边还向城头招手,“有种就露头呀,看看你的脑袋能不能硬过咱们的子弹……” 高名衡欲哭无泪,天命军的火炮射程远,压制住了城头的虎蹲炮也就算了,火炮发射时间长,精度也不高,只要士兵们学会闪躲,或者干脆撤离城头,伤亡不会太大,但天命军的火铳也是如此犀利,百步外就能射上城头…… 意外,实在太意外了! 天命军究竟还有多少种如此犀利的火器? 这样的战斗,实在太难了,士兵无法从垛口露头,如何向城下射箭?又如何精准使用滚木礌石? 不要说刚刚招募的青壮,就是他自己,也对守城失去了信心,大明这是怎么了,连流寇的火器都不如…… 天命军的士兵,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将护城河填平了,虽然只有中间一条小道,但士兵已经可以通行。 其它城门攻击的士兵,每次只投放一个百户,而刘见义直接投放了一个千户,谁让西城门是主攻的方向呢? 剩余的四个千户,其中两个千户继续填土,最好将护城河多填出几条道路,另外两个千户则是休息,准备替换正在攻城的士兵。 第794章 悬楼 第795章 杀敌发财 第796章 增援开封 第797章 各个击破 第798章 夜晚偷营 第799章 溃败 第800章 逼出来的妙计 第801章 开门纳降 第802章 风雨飘摇 见李自成没有像李信那般生气,牛金星相信,李自成已经有了主意,他向李自成、李信二人拱手行过礼,方道:“如果朝廷的军队太多,各地州县必定无法自保,为了减少战争的损失,倒是可以让州县的主官主动纳降。 更新最快” 他原先还有些焦急,此时受到李自成的感染,已经气定神闲了,虽然说着纳降的事,面上却是不改色。 李信却是不干了,“好你个牛金星,大都督让你拿主意,你倒好,让各地的州县直接投降,我们好不容易打下的州县,难道白白交给朝廷?你究竟安的定什么心?如果不是知道你的身世,简直怀疑你就是朝廷的探子……”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先生,既然李公子误会你,你就说出详情吧!” 牛金星不动声色,道:“既然明显守不住,我们为什么要守?徒增伤亡而已!这些州县,我们无法大量驻兵,朝廷也一样,只要我们的主力回来,拿下这些州县,似乎也不是难事!” 李自成暗自点头,这个牛金星,真是狠人呀,这样的主意也能想得出,虽然牛金星的话语没有说完,他已经明白了。 李信思索片刻,这才发现,天命军所到之处,除了洛阳、开封这样的坚城,州县基本就是望风而降,实在没什么难度,但牛金星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他还是有些不服,“大都督,牛先生,如果明军占据州县,城内一定会遭到破坏,我们的官员,还有刚刚解决温饱的百姓,还有,天命军的土地政策……” “破坏总是难免的,兵患嘛,”牛金星侃侃而谈,“来的毕竟是官兵,总好过流寇,只要城中的官员们主动纳降,不激怒他们,再说出彼时的迫不得已,或许还能周全,”他忽地长叹一声,又道:“其实,明军祸害城池,对我们倒不是坏事,对比天命军的仁政,就连普通的百姓们也会知道,他们更应该支持谁!” 李信瞪大双目,“牛金星,你是让文武官员去当墙头草?” “形势所迫,墙头草也没什么不好,”牛金星看了李自成一眼,见李自成脸上挂着笑意,遂道:“官员们这是忍辱负重,为了百姓,我们应该理解他们!” 李信不见李自成有反对,口气也就弱了,“如果明军占据州县后不走,难道我们还要等他们离开?” “所以,各个州县,存粮不能太多,维持半个月足矣,半个月之后,洛阳再运送粮食过去,”牛金星道:“城内没有足够的粮食,即使不用我们出兵驱赶,明军也是待不下去,现在各路明军,恐怕都没有足够的粮食,必须依靠沿途州县的补给!” 李自成微微点头,牛金星不愧是大才,让官员们在天命军与明军之间摇摆,充当墙头草,不过,这样也好,官员、百姓们,可以在天命军与明军之间做个对比,谁对百姓好,也就一目了然了。 还有,这是将天命军放在明军的对立面,完全对等的位置,不知不觉之间,官员、百姓的心中,天命军再也没有流寇的嫌疑了…… 大局就这么定了,李自成让李信、牛金星回去,以临时都督府的名义,立即给各个州县传讯,只要心中向着天命军,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保护百姓,才是重中之重! 李信与牛金星下去后,李自成也没闲着,他给兰州的梁文成去了一封信,汇报了河南的详细战况,让后方天命都督府保持稳定,保证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 夷陵是长江上游与中游的分界线,出了西陵峡,江面不仅开阔了许多,江心中的险滩、暗礁几乎消失不见,长江真正成为黄金水道。 长江之水养人,夷陵也不意外,“世界四大历史名人”的屈原,“中国历史四大美女”的王昭君,都是出生在这片土地上,因为是“巴楚”文化的发源地,李白、杜甫、白居易、欧阳修、苏轼、陆游、杨守敬等,都曾在此留下足迹和脍炙人口的文字。 可能是与阔狭顿异的地形结构有关,这里也是战略要地,以“三国故地”最为闻名,赵子龙大战百万曹军的长坂坡、张翼德喝断的霸陵桥、关云长败走的麦城、陆伯言火烧的七百里连营,等等。 此时靠近江心的地方,数艘快舟正沿江而下,快舟之后,有三艘大型舰船,沿江北岸,还有无数的士兵,正拖着沉重的步伐,与舰船基本保持相同的行军速度。 已经过了未时,江面上的斜风小了许多,一名头戴乌纱帽、身着大红色官袍的人,在两名亲卫的餐俯下,缓缓走上甲板。 官袍的补子上,绣着两只仙鹤,一只立在水草丛中,伸颈侧目,另一只虽是在低空翱翔,却是伸出一双长腿,显然是缓缓下落。 仙鹤官袍,是大明文官的一品,已是位极人臣,但这名官员的官袍,却是非常宽松,有“衣带渐宽”之嫌,腰间用玉带束了,胸前一片皱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护卫小心地将一品文官搀扶至甲板的中央,轻声道:“大人,快到夷陵了,要不要停舟,让将士们靠岸休息一番?” 一品文官没有说话,却是抬起失神的双目,遥望着烟波浩渺的江面,那充满皱褶的面皮,犹如被火烤过,没有一丝表情。 宽大的官袍下摆,随着威风轻轻抖动,双腿显然无法承受整个身子的重量,如果不是两名亲卫生生抬起他的双肩,恐怕连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一品文官缓缓地道:“有塘报过来吗?张献忠逃到什么地方了?” “回大人,张献忠攻破襄阳后,又渡过汉水,攻破樊城,现在正向东南而去,据猛如虎将军说,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枣阳,或是随州。” 樊城丢了,实在没什么,反正张献忠也不敢在樊城逗留,如果张献忠敢连续攻击枣阳、随州,那就是在找死,朝廷重兵云集,张献忠只有钻进深山,才有可能逃避官兵的围堵。 可是,襄阳丢了,哪怕张献忠已经走了,那也是滔天大罪,张献忠逃得了,他却逃不了…… 这个左良玉,哎,十万大军,怎的将襄阳重地弄丢了?襄阳本该固若金汤的…… 这位一品官员,自然是总督天下平贼兵马的督师杨嗣昌,他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从江面上收回,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机会看到这波澜壮阔的江面。 他的人生也算是波澜壮阔,因为流寇而起,也会因为流寇而落! 洛阳、襄阳失守,福王朱常洵、襄王朱翊铭相继被李自成、张献忠诛杀,朝廷必须有人出来背锅,他领着兵部尚书的头衔,身为平贼总督师,手持朱由检亲赐的尚方宝剑,这个背锅的人,肯定非他莫属。 杨嗣昌太了解朱由检了,他的父亲杨鹤,还有以前的熊廷弼、王化贞、袁崇焕,因为丧师失地而被杀的高官,实在数不胜数,身为平贼总督师,不但未能平贼,两位藩王却相继死在流寇手中,虽然不能就此宣告平贼彻底失败,却也是不可饶恕的大错。 如果仅仅是洛阳的福王朱常洵还好说,杨嗣昌毕竟远在湖广,但襄阳被破,襄王朱翊铭被张献忠沉入汉水溺死,他实在是…… 其实,一月的时候,杨嗣昌便忧患成疾,不得已向朱由检请辞,但朱由检偏偏认上杨嗣昌,怎么说都没用,就是不换人! 杨嗣昌心中叹道:当初如果不是这张嘴……或许这一生不会如此波澜壮阔,但亦不会被流寇弄得如此受伤…… 自己已经是油尽灯枯,但风雨飘摇的大明,能躲过这一遭吗? 起风了,江面上行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些,但杨嗣昌的身子,却是不胜江面的寒风,亲卫扶着他缓缓回到中舱,送到床上,又给他盖好棉被。 这时,一名亲卫端过一碗稀粥,双手奉上,“大人,喝些稀粥吧,从早上开始,你都没吃过一点东西……” 杨嗣昌也不知道自己的腹中,是否饥饿着,似乎肚皮已经没有感觉了,这样最好,也省得肚皮跟着自己受苦。 他不是不想吃,而是不能吃! 杨嗣昌虽然闭了双目,却清醒地感觉到,亲卫一直捧着碗不肯离开,便抬起手臂,向他摆摆手,“告诉猛如虎将军,行到夷陵,停舟靠岸,让士兵们休息一夜,”喘了口气,又道:“本大人就在舟中休息,不要再来打扰!” 但杨嗣昌并没有清静多久,感觉刚刚合上眼,尚未有睡意来袭,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似乎怕惊着他。 等到脚步声到了舱门口,杨嗣昌不耐烦地道:“告诉你们了,不要来烦我,怎么又来了?”声音虽是不大,却是异常威严,根本不像是风浊残年的老者发出的。 “督师大人,是咱家!”一个略带尖利的嗓音从门外传进来,舱门也被推开一条缝隙,“咱家可以进来吗?” “原来是监军大人?”杨嗣昌虽然错怪了人,却也没有道歉的意思,只是稍稍向后靠了些,让脑袋抬起来,“先进来说话吧!” “督师大人躺着就好,”监军万元吉快步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瓷碗,“督师大人,还是喝些粥吧,咱家亲自伺候着……” 杨嗣昌摆摆手,显然没有领情的意思,思索片刻,忽地道:“万大人,老夫一病不起,这一路大军,就交给监军大人了!” “啊?”万元吉一愣,督师大人这是交代后事吗?他的脸上一片悲切之色,“督师大人是朝廷的擎天柱,督师大人千万不能倒下……” 杨嗣昌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口气,然后缓缓闭上双目! 第803章 督师难产 万元吉的心中,已是一片茫然,见杨嗣昌心意已决,也是叹了口气,捧着粥碗,转身出了中舱,顺手将舱门掩上。 更新最快 他无法判断,杨嗣昌是无法进食,还是不愿进食,同样是死,为朝廷忧劳成疾后病死,几乎等同于战死,朝廷一般会给家眷发放抚恤的…… 万元吉无法帮助杨嗣昌,也决定成全他,至少不能将心中的疑问,向朝廷说破! 舰船在夷陵靠岸时,万元吉并没有登陆入城,而是在中舱隔壁就寝,随时关注杨嗣昌的状况,心中却在思索,给皇上的折子,究竟如何去写。 这一路大军交到他的手上,万元吉感觉肩上的担子超过千斤,连杨嗣昌都平灭不了的流寇,自己又能如何?幸好刚才杨嗣昌病得糊涂,没有交出印绶和兵符! 天明之后,大军继续沿江东下,预备在荆州府城登陆,然后改走陆路,从东北方向上切断张献忠的行军路线,至少也要保住武昌重镇。 但杨嗣昌一直滴水不尽,再未起过床,更没有出过中舱,无论他的亲卫和万元吉如何苦劝,杨嗣昌都是闭目不语,亲卫不忍,在万元吉的授意下,他们强行给杨嗣昌灌了热水入腹,勉强吊着一口气。 行到荆州,杨嗣昌已是病入膏肓,一日之内,数度出现昏迷,万元吉没法,只得含泪接过兵符和印绶,正式接管了军队。 他担心杨嗣昌死在舟中,等到舰船靠岸之后,着人将杨嗣昌抬进府城,安置在府衙中,此时杨嗣昌已经迷迷糊糊,既不反对,也不配合,昏死的时间居多,偶尔清醒过来,也是双目无神,连嘴唇都不会蠕动。 三月一日,杨嗣昌在荆州府衙昏睡了半日,至午后方才睁开眼,双目忽地现出一丝光彩,虽然口不能言,但双手却是在空中乱抓,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 众人不解其意,只得将毛笔、塘报等依次拿过来,交到杨嗣昌的手中,杨嗣昌似乎并不在意,双手依然在空中挥舞,就连朱由检亲赐的尚方天子剑,他还是不要。 有一名亲卫,感觉督师大人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便在自己身前四处查看,最后目光落在腰刀上,只得解下腰刀,递了过去。 杨嗣昌的双手,搭在腰刀上,终于停了下来,面上现出一丝怒色,俄而张开大口,向外喷出一口浓痰,随即脑袋一歪,双手也是柔柔地垂下去…… “大人……” “督师大人……” 杨嗣昌病逝的讯息传到京师,朱由检再次大哭:“自杨嗣昌殁,无复有能督师平贼者!”上次对着群臣大哭,还是得到福王朱常洵被杀的讯息,这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平贼没有进展,但平贼的首席功臣杨嗣昌却倒下了…… 朝廷之上,群臣鸦雀无声,不少人还陪着朱由检洒了两滴眼泪。 杨嗣昌的死,给朝廷带来的最大损失,便是湖广无人督师平贼,等到朱由检的哭声小了些,大臣们便是议论纷纷,甚至有言官口头弹劾杨嗣昌“畏罪自杀”,致朝廷平贼大业于不顾,有负圣上厚恩…… 朱由检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心中像是吃了苍蝇一般厌恶。 杨嗣昌是他一手提拔的,后来成为兵部尚书,又以督师的身份远赴湖广平贼,还赐了尚方天子剑,弹劾杨嗣昌,岂不是打脸自己? 面子还是小事,关键是平贼大业! 当下最紧迫的事,乃是杨嗣昌未竟之业,群臣不思量接替杨嗣昌的人选,却是在此胡搅蛮缠,对一名死者落井下石…… 平贼的众臣中,杨嗣昌是最接近成功的,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死后还要被这些言官们弹劾! 朱由检忍住心痛,道:“杨嗣昌之功过得失,迟些再议,趁着今日朝会,先说说督师平贼的事,杨嗣昌既已过世,谁可代之?” 是呀,杨嗣昌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为自己辩护的,更不会逃跑,倒是督师平贼的事,那是一刻也不能迟缓。 想到朱由检要确定督师的人选,众人都是低下头,连所有的言官,都是闭了嘴,再不敢触动朱由检的霉头。 随侍太监王承恩见朱由检脸上泪迹未干,便从怀中掏出丝帕,想要替朱由检擦净泪痕,朱由检却是一把将他推开,扫视群臣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兵书尚书陈新甲的脸上,“陈爱卿主官兵部,可有督师人选?” 陈新甲心中“咯噔”一下,但皇帝点名了,他再不能闭嘴,硬着头皮上前奏到:“回皇上,武英殿大学士、户部尚书陈演可担此职!” 情急之下,陈新甲实在不知道谁能胜任平贼督师一职,既然没有合适人选,那就挑选皇帝面前的红人吧,陈演去年刚刚入阁的时候,还是东阁大学士,礼部左侍郎,不到半年的时间,便改为武英殿大学士、户部尚书,现在在朝堂,可是第一红人。 朱由检尚未做出决断,一边的陈演赶紧捂着肚子上前奏道:“为圣上分忧,乃是臣之本份,平贼乃是当前第一要务……然而臣最近肚子不舒服,看过医生,说是胃肠移位,坐不得车马……臣的身子倒无什么大碍,若是误了圣上的平贼大事……” 陈演趁着低头的机会,稍稍侧过脸,狠狠瞪了陈新甲一眼。 朱由检阴沉着脸,加上脸上的泪迹未干,显得极为阴森。 陈新甲没法,只得又推荐了李明睿、倪元璐、王家彦等人,他们也是以各种借口推脱,总之一句话,在朝廷做官可以,却不能去督师平贼,如果必须督师平贼,他们宁愿致仕回乡。 朱由检心中大怒,知道他们的心思,但怒火却是发不出来,思前想后,觉得这些人都是不堪大用,至少比不上杨嗣昌的忠贞和才干,想到杨嗣昌,心中又是隐隐作痛。 朝堂一时陷入僵局,连言官们都是大气不敢喘。 朱由检几乎陷入绝望之中,但面上还是保持着一份沉静,无论如何,不能在大臣们面前失了分寸。 但平贼督师的事,又是刻不容缓,如果让流寇坐大,将来越发难以收拾,思前想后,只能按照以前的惯例了,便将目光向首辅周延儒投去,“周爱卿……” 周延儒心中大惊,如果皇帝点名要自己督师,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推却的,若是离京督师,将来的下场,恐怕连杨嗣昌都不如,不要等朱由检说完,忙疾步上前,打断了朱由检的话:“皇上,平贼乃是大事,杨大人突然去世,臣等方寸大乱,一时之间,难有合适人选,容臣等回去思量,明日朝会之前,臣等必能推选出合适的人选!” 臣子打断圣上说话,那是万万不该,如果追究起来,完全就是“欺君之罪”! 周延儒的心中,亦是惴惴不安,低着头时,不住给陈演使眼色,希望他从中说和,至少也要转移朱由检的注意力,但陈演却是目不斜视,根本没有看到一般。 朱由检无心顾及这些礼仪上的事,他的心中,只装着平贼督师的人选问题,看样子今日很难荐出合适的人选,只能等到明日了,平贼虽急,也不在乎这一日。 群臣不敢说话,都等着罢朝,一不小心,自己“被平贼”,那可是生不如死…… 朱由检的脑中有些恍惚,既然群臣都是无事可奏,他落得早些罢朝,看着这些不能为他分忧的大臣,他的心中就有气…… “退朝……”王承恩尖利的嗓音,今日却是十分悦耳,大臣们长出一口气,鱼贯出了大殿,不少人竟然偷偷抹去脸上的汗迹! 朱由检在王承恩服侍下,在乾清宫稍稍用过午膳,正要去东暖阁批阅奏章,便有小太监送来新的奏章,他打开一看,是弹劾杨嗣昌的,不觉大怒,将奏章扔到地上,狠狠踢了送奏章的小太监,“这都什么时候,还想着朝斗,都是这些言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皇上……”王承恩小心地捡起奏章,拍去奏章上可能的灰迹,躬着身子道:“如果皇上不纳,可以留中不发,言官们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 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朱由检点点头,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怒火,随着王承恩来到东暖阁,坐到御案前,随手拿起一份奏章,仔细阅读起来。 王承恩先是给朱由检泡了热茶,然后怀抱佛尘,静静地立在朱由检的身后,微微闭上双目,他心中明白,皇上一旦批阅起奏章,那是非常投入,一切杂念,都会排出体外,心中也就不会再生言官们的气了。 不过片刻,便有小太监从门口示意,王承恩轻手轻脚,悄悄蹩过去,小太监递过数份奏章,他低头一看,都是言官的,一旦皇上知道了,恐怕又要生气,忙让小太监离开,顺手将奏章塞进怀中。 王承恩没事人似的,神不知鬼不觉回到朱由检的身后,继续眯着眼数着他的佛尘。 但总有人让他不得清静,不到两个时辰,王承恩便收到十余奏章,来回走动多次,终于引起朱由检的警觉,“承恩,发生了什么事?” 王承恩将隐瞒不住,忙将所有的奏章从怀中取出来,“都是言官的奏章,皇上可以不必理会,留中不发便是!” 朱由检忍住气,伸手接过奏章,稍稍浏览,竟然全部是弹劾杨嗣昌的,他将奏章扔在地上,怒道:“就没有一人替朕分忧,推荐合适的督师人选?这些言官,比苍蝇还讨厌,就知道无事生非!” 王承恩忙跪倒地上,将奏章一份份整理好,放到御案的一角,“皇上如果不愿看到这类折子,老奴倒是有一个办法!” “说!” “皇上召见六部九卿,以及所有的言官,让他们不要再弹劾杨大人,”王承恩小心地道:“大臣们不是不愿督师吗?谁再弹劾,就让他督师……” 第804章 首辅大人的妙计 周延儒离开朝堂后,一直在琢磨平贼督师的人选,他当时为了脱身,可是向朱由检打了包票的,陈新甲可以不管,他却再不能推脱。 更新最快 苦思良久,终于有了眉目,午饭后,他顾不上办公,却是来到兵部。 陈新甲忽见周延儒来访,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来意,也不过分客道,将周延儒引到内间的一处密室,奉上茶水后,关上木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周延儒捧起茶水杯,笑道:“陈大人怎的如此……哈哈……” “哈哈,”陈新甲也是笑,面上却又几分不太自然,“难道周大人来访,不是为了平贼督师的人选?” 周延儒的表情有些僵硬,也不说话,只是猛灌茶水。 陈新甲也是捧起茶水杯,淡淡一笑,“周大人如果不是有合适的人选,恐怕也不会来兵部喝茶吧?哈哈……” “就知道你那点心思,”周延儒胸有成竹,也就不似在朝堂那般紧张了,他将手中的茶水杯放下,身子前倾,小声道:“依陈大人的意见,朝堂中有人愿意出任这督师一职吗?” “除了你我,恐怕再无第三人!”陈新甲摇着脑袋,面上忽地布上一层寒霜。 “陈大人也不用太过焦虑,”周延儒缓缓地道:“其实这督师的人选,未必一定出自今日之朝堂……” “嗯?”陈新甲一愣,还是不明白,“除了朝堂之上,谁还有督师的威望?便是我等推荐,皇上也不会准许吧?” “那倒不一定,就看你陈大人推荐谁了,”周延儒用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方桌,淡淡地道:“既然是督师,总得有统兵之能!” “周大人是说……” 陈新甲明白了,这平贼督师的人选,既然无法从朝堂挑选,那只能从地方上找,从地方找出的人选,无须经过本人的同意,只要皇上一道圣旨,本人根本没有推脱的余地。 “哈哈,老夫可是什么也没说!”周延儒揭开杯盖,连着品了两小口,方才放下茶水杯,“陈大人公务繁忙,老朽就不打扰了,免得碍眼!” “多谢周大人指教!”陈新甲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兵部的这间密室,永远为周大人敞开,周大人可要常来走动走动!” “那是自然,只要你陈大人不嫌弃,老朽总要过来讨杯茶喝!”周延儒躬身还礼,也不多言,告辞离开。 周延儒离开兵部并没有多久,陈新甲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事,就接到太监传旨,立即去乾清宫见驾! 乾清宫的正堂,很久没有来客了,朱由检有时在宫里召见大臣的时候,因为人数少,一般都是在东西暖阁,但今日召见的人数实在太多,只能改在正厅。 这样大规模召见群臣,也可以在皇极殿进行,但朱由检认为,皇极殿是朝廷,那是大臣们的地方,到了乾清宫,那是他的私人地盘,无论如何,大臣们在他的地方上,重要听听他的意见。 杨嗣昌已经死了,就不要再纠缠他了,就算是求,也要求着大臣们不要再上折子弹劾他了。 大臣们左顾右盼,都是熟悉的面孔,只是换了地方,这么多人在乾清宫聚会,大明立国以来,恐怕也是头一次。 不知道朱由检为了何事,大臣们心中焦急,但在乾清宫内,他们的确收敛多了,谁也不敢说话,都在默默想着自己的心思,实在行不明白的人,也只能和同僚以目示意。 掌灯时分,朱由检还没有出来,大臣们都是腹中饥饿,但这次是皇上召见,又是平贼督师一职空缺的时候,谁也不敢造次。 惹怒了皇上,罢官倒是小事,万一脑袋没了,那就不值得了。 大厅内点燃了无数的宫灯,光线如同白昼,每个人的脸色,都被四周如同立柱般挺立的小太监看在眼里。 大臣们都有耐心,只有不让自己督师平贼,就是一宿不眠不食,他们也能忍耐!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承恩尖利的嗓音终于从东面传过来,“皇上驾到!” 无论原先在想着什么心思,大臣们都是侧过脸,向朱由检行了注目礼。 朱由检快速进入大厅,向主位上一坐,双目一扫,算是还了群臣的注目礼! 群臣不由自主双腿一软,纷纷跪拜于地,“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生!”朱由检等到群臣起身后,方才向王承恩示意,“给诸位爱卿赐座!” 群臣虽然不知道朱由检为何临时召见,但着在乾清宫站了大半个时辰,又不敢随意移步,早已腿脚发麻,向朱由检谢过恩后,都是毫不客道地落了座。 朱由书再次扫视群臣一眼,沉着脸道:“众位爱卿,流寇正在肆虐,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杨嗣昌不幸病逝,有谁主动承担平贼督师一职?” 陈新甲见无人应答,正待说话,不知觉瞥了周延儒一眼,见周延儒微微皱眉,忙忍住话头,是呀,皇上这次没有问自己,而是问“谁愿意主动承担平贼督师一职”,自己没有主动督师的打算,为何要惹火上身? 他心中暗暗羞愧,周延儒是人精呀,不,大臣们都是人精,谁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朱由检见众人都是低着头,心中更明镜似的,微皱眉头,道:“你们都不愿督师,自然知道督师的不易,杨嗣昌督师多年,虽然未能全功,却也多有功绩,数度接近成功,这份功绩,难道能被抹杀吗?” 众人沉默良久,左都御史王道直道:“杨大人虽然督师有功,然……” 朱由检面色一沉,立即打断了王道直的发言,“如果让王大人去督师,王大人以为如何?” “这……”王道直一时语塞,皇上对言官一向宽厚,便是黄道周坏了朝廷与鞑子议和的大事,也只是被贬官而已,今日怎的如此……自己不过是言官的首领,难道要言官的首领去督师? 难道一切都是为了杨嗣昌?对了,杨嗣昌是皇上一手提拔,弹劾杨嗣昌,就是打皇上的脸!不过,为了朝廷,皇上的脸难道不该打? 他正要辩解,朱由检却是道:“杨嗣昌是朕选用,用兵不效,朕自鉴裁;况尚有才可取,流寇没有向周边扩散,难道不是功绩?”又狠狠瞪了王道直一眼,继续道:“大家排斥,意欲沽名……本该重治,尔等又说朕庇嗣昌,姑饶了这一遭,再勿多言,亦不可弹劾,朕自有定夺!” 皇帝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还再敢弹劾? 言官们弹劾杨嗣昌,并非与杨嗣昌有多大的仇恨,亦不是为了所谓的“朝廷”,而是为了向皇上表表忠心,刷刷自己的存在感,不至于被别人看轻。 既然皇上心意已决…… 言官们一时沉默,六部九卿更是不敢说话,如果轻易开言,得罪了朱由检,没准平贼督师的帽子,就要可能扣道自己的头上,还是沉默为好! 王道直刚才出言,被朱由检完全否定,这是言官的奇耻大辱,言官的职责便是说话,如果说话的权利被剥夺了,还能沉默下去,以后还如何统帅言官? 王道直觉得自己丢不起人,虽然朱由检的目光冷凛,像是要吃人的恶狼,他还是道:“皇上,就算杨大人……但左良玉统帅十余万大军,又与张献忠作战多年,理应熟悉张献忠的秉性,襄阳被迫,左良玉若是不罚,臣实在心中难平……” 听说是左良玉事,朱由检的脸上稍稍和缓些,“左良玉降三级,”顿了一顿,又道:“着戴罪立功,如果不能平贼,一并处罚!” 众臣离开乾清宫时,朱由检却是留下了陈新甲,周延儒走到大厅的正门时,趁着众人不备,朝陈新甲会心一笑,随即别过身去,快步出了乾清宫。 朱由检等众人出了乾清宫,方才让王承恩奉上茶水,道:“陈爱卿,这都半日的时间,可有平贼督师的人选?” 陈新甲心中有数,却是故意蹙起眉头,道:“臣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快说,快说,究竟是何人?”朱由检已经迫不及待了。 “陕西三边总督丁启睿!” “丁启睿?”朱由检沉吟半响,道:“他行吗?没见过他有多少军功呀……” “皇上有所不知,”陈新甲小心地道:“丁大人总督陕西不久,虽然没有大功,却是将陕西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大半年以来,皇上可曾听说过陕西的流寇?原本陕西的流寇闹得最凶,张献忠、罗汝才之流,可都是陕西人……” 朱由检若有所思,却是没有说话。 陈新甲唯恐朱由检不同意,那他再提不出平贼督师的人选了,忙道:“皇上,丁大人不仅德高望重,又有总督陕西、对付流寇的经验……” “让丁启睿出任平贼督师,那陕西的军务怎么办?刚刚有些起色……” “皇上若是担心陕西的流寇,可以让丁大人兼任三边总督,”陈新甲道:“便是湖广的平贼军,亦有不少陕西的将士。” 朱由检终于点头,道:“如此,朕即日下旨,着丁启睿总督湖广、河南、四川及长江南北诸军,仍兼任三边总督,”顿了一顿,又道:“着丁启睿为右都佥事,领兵部尚书衔,朕再赐予上方宝剑!” “皇上英明!”陈新甲心中的石头,方才落地,沉思片刻,又道:“皇上,一直在英山、霍山一带活动的流寇左革五营,原本亦有归降之意,不过,据当地传来的塘报,这股流寇最近确实蠢蠢欲动……” 朱由检不悦,道:“陈爱卿的意思,朝廷又要增兵?” “增兵倒不必,”陈新甲见朱由检的脸色不好看,忙道:“但当地的平贼军队,需要适当调整……” “具体说说看!” “……命刘元斌扼光山、固始,卢九德控潜山、太湖,宋一鹤截蕲州、黄州,郑二阳驻庐州,牟文绶防凤阳、泗州,钱中选护承天,张懋爵往来颍州、寿州、亳州、宿州稽核功罪,朱大典进总督,节制各路抚镇等官进兵英山、霍山,专理督剿。” 朱由检点点头,既然不须增兵,又没有钱粮上的变化,他就放心了,“准奏,朕明日便下旨!”正要端茶送客,想到一事,又道:“锦州怎么样了?” 陈新甲道:“皇上不必担心,大同总兵王朴、宣府总兵杨国柱、密云总兵唐通、蓟镇总兵白广恩、东协总兵曹变蛟、山海关总兵马科、前屯卫总兵王廷臣、宁远总兵吴三桂,这八镇之兵,乃是最为精锐之师,十三万大军,已经全部抵达锦州、松山一带,我军已经处于优势地位。” 朱由检的眼中,却是没有任何兴奋之色,“鞑子为祸已久,不可等闲视之!” 陈新甲顿了顿,道:“臣正催促洪承畴进兵,即便不能收复广宁,至少也要将鞑子赶回去,让鞑子再不敢轻启战端!” 朱由检的面色有些沉重,似乎有话要说,却一直没有开口,沉思良久,只是让陈新甲暂时回去。 第805章 平贼督师 李自成将禹州、登封县、密县纳入麾下,大军在密县休整了两日,正准备起兵东南方向的汝宁府,汉清局着人送来讯息,运送补给的车队到了。 更新最快 这是李自成一直在等待的,第四营来到河南之后,经历了不少大小战役,步枪的子弹早已告急,后来的战斗,为了节约子弹,除了在密县的伏击战,大部分战斗都是交给了李信的独立营。 每次战斗,火器的优势很大,但消耗也大,如果弹药补给跟不上,步枪连烧火混都不如,第四营也就基本失去了战斗力。 李自成按兵不动,等了一日半的时间,运输队方才赶到密县,接受了这批补给,第四营第一团赵烈部、第二团刘宗敏部,又恢复了以前的战斗力,重新恢复主力部队的身份。 这次运输队是随着第七营宋文部东进的,走商於古道进入南阳的西峡县、内乡县,在内乡县分开,运输队北上密县,与李自成汇合,宋文部则是按照李自成的军令,留在南阳,拿下南阳府所属州县。 李自成越来越来越感觉到,天命军在河南立足,仅仅依靠洛阳这一个支点,显得太单薄,而南阳不仅没有旱灾,又是平原地区,非常适合种植粮食,至少要将南阳府城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与北面的洛阳,一南一北,两点一线,可以互相照应。 两府之间的汝州,也在天命军的控制之下,加之做为后方的伏牛山、熊耳山,以及更西面的商洛山,完全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控制了南阳、洛阳,就能在河南逐步扩张。 此外,一斗谷部数万将士的家眷,就安置在南阳府各县,南阳府城中还储存着四十万石粮食,南阳事实上已经成为天命军一个重要的基地。 不过,天命军不能在南阳故步自封,将自己在南阳定死,在兵力不足的情形下,还是通过游移的方式,有效牵制明军,然后寻机歼灭。 仔细斟酌后,李自成给宋文传令:收拢南阳的城防兵,再招募一些青壮,组建第三团,由马式乐任团长,正式军衔为游击将军。 第三团隶属于第七营,暂时做为辅兵,既可以留在南阳城操训,也可“以战代练”,帮着夺取州县,缩短第三团的操训时间。 拿下南阳府所属的州县之后,按照洛阳的模式,各州县留下一到两个百户的城防兵,用于维护地方治安,重兵集中于南阳府城。 如果朝廷有重兵来袭,各州县允许主动纳降,但南阳府城必须掌握在天命军的手中。 李自成特别叮嘱宋文,如何明军重兵只是经过南阳府,尽量避免与之交战,歼敌的主战场,还是在东面,由游移的天命军主力去完成,必要的时候,让第三团守城,第一、第二两团将作为主力,参与东面的歼敌战斗。 将南阳的事情交代完毕,李自成方才带着第四营、独立营离开密县,沿着颍水,向东南的汝阳府而去。 …………………………………………………………………… 丁启睿接到圣旨,知道自己出任平贼督师一职,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右都佥事,领兵部尚书衔,挂尚方天子剑,已经是数省文武的最高长官,要在以前,这是任何官员都梦寐以求的好事! 但丁启睿却是高兴不起来,总督平贼的兵马,从熊文灿到杨嗣昌,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湖广、河南、四川,还有大江南北,都是流寇的重灾区,张献忠、罗汝才、李自成,都是流寇中的翘楚,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想要剿灭这些流寇,谈何容易,连杨嗣昌都是兵败身死。 不明真相的人,恐怕以为杨嗣昌是积劳成疾,忧愤而死,但丁启睿越来越怀疑,杨嗣昌恐怕是畏罪自杀! 洛阳、襄阳相继被破,两位亲王接连被杀…… 我丁启睿何德何能? 或许有人能剿灭流寇,但这样的人,放眼天下,或许尚未出生,但绝不是我! 不过,留在陕西也不是事,陕西的西面,整个陇山,都是天命军的防区,北面的西安所,南面的固关,都有天命军的重兵驻守,不仅有数千骑兵,守城的步兵都装备了射程高达数十步的步枪,还有令人恐怖的开花弹,官兵根本无法靠近天命军驻守的城池。 从出任陕西巡抚开始,丁启睿就认识到,西面的流寇太过恐怖,战斗力太过强大,绝不是他手中的这些兵力可以应付的。 虽然向天命军的地盘派出过大量的探子,但丁启睿一直没有弄清楚,天命军的火器,为何比朝廷还要犀利,难道真是天佑天命军? 郑崇俭这个废物就不说了,洪承畴是一代名将,他出任三边总督是时候,为何允许天命军在陇山以西发展起来? 丁启睿甚至怀疑,当初洪承畴在陕西的时候,与天命军达成某种默契,双方互不进犯,甘肃没有闹出大的动静,洪承畴能向朝廷交代,而天命军则是趁机发展,收拢了整个陇山以西的大片土地。 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证据的事,丁启睿自然无法向朝廷告密,告密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如果朝廷知道了陇山以西的秘密,向陕西传旨,要求陕西军征剿陇山以西的天命军,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没有把握的仗,丁启睿绝不开启。 无论是做为陕西巡抚,还是后来接替郑崇俭出任三边总督,丁启睿都没有攻打陇山以西天命军的打算,双方基本以陇山为界,维持着现状,对谁都没有坏处。 不是他不想为朝廷尽忠,而是不能! 丁启睿相信,如果以陕西兵攻打陇山西面的天命军,不但没有胜算,还会惹祸上身,万一激怒了天命军,让他们东出陇山,那才是朝廷的悲剧。 他常常赶到庆幸,天命军没有东出陇山…… 送了五百两银子,打发了传旨的内侍,丁启睿将圣旨仔细看了遍,眉头不觉深锁起来。 出任平贼督师一职,他就要离开陕西了,不用再面对陇山以西的强大压力,但前途却是一片迷茫。 湖广、河南、四川…… 到处千疮百孔! 整个四川,早就是天命军的地盘,最近天命军又是来到河南,不仅占据了洛阳,杀了福王朱常洵,又围攻开封,明军各路援军都不能胜…… 丁启睿思索半日,还是决定远走湖广,湖广虽有流寇张献忠、罗汝才,但这两部的流寇,是真正的流寇,不像天命军已经成精了。 官兵至少可以与之一战,左良玉部虽然未能灭贼,但在与流寇的战斗中,却是胜多负少,将流寇挤压在大山的边缘。 还是去湖广好! 既然是平贼督师,他有选择的权利,先易后难,先湖广,再河南,最后才是天命军盘踞已久的四川和甘肃。 朝廷是什么态度,那是朝廷的事,只要能说服自己就行! 南下湖广,必然要穿越天命军占领的区域,丁启睿希望自己与天命军之间,还有半分香火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双方最好不要发生大规模的战斗。 丁启睿担心湖广的军队不受自己节制,便起兵一万,一路浩浩荡荡东出潼关,进入河南地界,令他意外的是,原先已经隶属于天命军的州县,都是望风而降。 便是经过洛阳时,洛阳城内数万天命军的军队,硬是关闭城门缩在城内,连观望送行都没有。 丁启睿不知道天命军为何向他示弱,或许还是和当初的陇山一样,大家果真心照不宣,官兵可以任意行走,面子上过得去,但官兵走后,天命军还是得到实实在在的土地,以及依附土地的百姓。 这样的结局,或许不坏,至少丁启睿可以向朝廷有所交代。 既然天命军给了面子,官兵也不能含糊,丁启睿告诫属下的将士,官兵不是流寇,沿途都是朝廷的子民,切不可随意劫掠,否则,军法从事。 丁启睿长途行军,携带的粮食远远不足,原本打算从沿途的州县得到一些补给,但进入州县之后,不禁大失所望,所有的州县,存粮不过半月,而且仅仅是留给城内的数十官员和百十城防兵,这点粮食,对于一万大军来说,还不够入城时的身子消耗。 他顾不上城内的官员和士兵了,每到一处,都将城内的粮库抢光,休息一宿,随后便是出城南下。 丁启睿原本是取道襄阳,想要去荆州接管杨嗣昌留下的军队,但行至樊城时,湖广巡按汪承诏着人送来了讯息。 汪承诏告诉他,流寇的主力在河南,荆、襄之地有左良玉就够了,并不需要他的大军。 丁启睿大怒,他是平贼督师,领兵部尚书衔,又手握尚方天子剑,有权节制地方文武,小小的湖广巡按算什么? 大军在樊城休息,丁启睿着人寻找船只,欲要渡过汉水,先去襄阳城中补充一些粮食。 但出去寻找船只的士兵告诉丁启睿,汉水中的船只,全部被集中于南岸的襄阳,北岸并没有船只。 丁启睿气得将汪承诏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但没有船只,大军无法渡江,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折返回去,行至邓州、内乡县时,城门都是紧闭,连一粒粮食都没有得到。 丁启睿知道,这样的州县,城内也不会有许多存粮,即便强行拿下,也是得不偿失,万一惹恼了天命军…… 大军绕个圈子,只得继续北上,出了内乡县境内,粮食几乎告馨,不得不杀了战马,混着野菜充饥。 但战马杀完了呢? 一万士兵,一万张口,岂是马肉和野菜可以度日的?最下层的士兵开始逃亡,为了吃饱肚子,甚至有人偷偷加入了附近的天命军…… 第806章 逐鹿之人 大军从密县出发后,兵分两路,李信的独立营走北路,从新郑上了官道,沿着许州、临颍、郾城的方向,去往汝宁府。 更新最快 李自成带着牛金星,亲率李绩的第四营,走的是南路,出了密县,沿着禹州、襄城,从舞阳进入汝宁府。 两军预计于上蔡,或是汝宁府城汇合。 除了汝宁府,李自成并没有明确的目标,还是以牵制、吸引明军为主,天命军行军速度并不快,除了安排汉清局的人在前面打探讯息,大军一日所行,不过二三十里,简直是游山玩水。 李自成虽然去往汝宁府,但所过的州县,也是他的目标。 行军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数十士兵,分别打出各种红旗,“均田轻赋”、“赈灾济民”、“不杀不掠”,加上迎风招展的九州军旗,整个就是一宣传队! 在行军途中,天命军是不会向沿途的百姓发放赈灾粮的,但他们至少不能祸害百姓。 天命军不缺乏粮食,并不准备攻打州县,更不会劫掠百姓,只是沿途向百姓宣传天命军的各项律法。 便是繁华的集镇,天命军也不会放过机会,通常都是停止行军,然后派出士兵去集镇上采购一些生活用品,买卖一定得公平。 或许没有军队需要的商品,士兵们只是随便看看,最重要的目标,既要深入百姓中去,又要严守天命军的军律军规,让百姓了解、接受天命军。 广种薄收,只要播下种子,总会发芽的。 这一日,大军行至南阳府东北角的舞阳县境内,此处已经是天命军的属地,城内驻扎着一个百户的城防兵,百户官将李自成迎入城内。 大街上热热闹闹,百姓虽然穿着粗衣小褂,却是一片安详,不少人的脸上都是挂着笑。 或许百姓们不知道河南的严重旱灾,但生在南阳府,几乎就是世外桃源,至少没有以前的繁重赋税了。 李自成凝眉深思,这就是他所希望的,虽然百姓尚未富足,但至少不愁衣食,忙碌一年,总会有些节余。 从百姓的脸上,李自成看到了希望。 百姓对未来的希望,对天命军前途的希望。 当晚,李自成在城内宿了,晚饭过后,正要去逛逛夜市,牛金星却是在门外求见。 李自成便在下榻的馆驿召见了牛金星,“先生每日跟在我的身边,为何连夜求见?” 牛金星落座后,又拱手向李自成行了一礼,“回大都督,人找到了!” “人?什么人?”李自成心道,自己并没有让牛金星寻找什么人,难道是汉清局的人?不对呀,若是汉清局的人,也会找何小米联络呀! 牛金星笑道:“回大都督,此人叫宋献策,属下曾向大都督提起过!” “宋献策?”李自成想起来了,在卢氏县的时候,牛金星的确提到过宋献策,但宋献策一向替人卜卦算命,居无定所,一时无法寻觅,当时只让牛金星留个心,没想到宋献策却在舞阳城内,“宋献策现在何处?” “就在门外,”牛金星笑道:“如果大都督愿意召见,属下现在就可以让他进来!” 人都来了,岂能不见?再说,李自成也想看看这位历史上还算有些名气的名人,遂笑道:“让他进来吧!” 牛金星双手击掌,连拍三下,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头发蓬乱,身着青衣的孩童缓缓走进来,孩童看了牛金星一眼,见牛金星以目示意,忙躬着身紧走两步,翻身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草民宋献策,叩见大都督!” 宋献策?这就是宋献策?李自成明明看到一个不过三尺的孩童,怎的会是宋献策?如果不是看到牛金星含笑的双目,还以为自己看走了了眼。 刚才没有细看,这个宋献策似乎长得十分猥亵! 李自成马上就想起了《三国演义》中的庞统,同样是其貌不扬,却有着惊人的才智! 人不可貌相! 先看看再说,如果宋献策真的是大才,也不必在乎他的长相,万一是欺世盗名,也别想在天命军中骗吃骗喝。 李自成忽地感觉,自己对宋献策的相貌,已经是先入为主了,忙含笑道:“宋先生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又让何小米奉上茶水,搬来木椅,让宋献策在自己的对面坐了。 烛光之下,宋献策的面色有些黝黑,显然饱经风霜,一时看不出年龄。 头发虽然蓬乱,但衣衫比较整齐,或许是坐在木椅上,掩盖了他的真实身高,比刚才似乎养眼多了。 宋献策也在打量着李自成,面上是隐隐的笑容,但这笑容中,既不是开心的微笑,也不是怨愤、不满之色的嘲笑、冷笑,显得有些怪异。 李自成捧起茶杯,含笑道:“宋先生一向在何处谋生?” “中原乃人杰地灵之地,所以草民一向在中原地区转悠,顺便讨口饭吃,”宋献策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种说不明的光芒,“大都督是否听说一句话,‘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李自成笑道:“宋先生说的是‘逐鹿中原’的故事?” “原来大都督知道这个典故?”宋献策眼中现出吃惊之色,一闪而逝,“大都督,现在大明就如失鹿的大秦,天下人都在中原逐鹿!”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大明的根基,至少暂时还是稳固的,宋先生怕是言过其实吧?” “稳固只是暂时的,”宋献策微微摇头,“大都督应该知道,天灾**,饥民越来越多,从陕西的民变开始,朝廷注定无法平息这场民变,失去天下,只是迟早的事!” “奥?”李自成道:“愿闻其详!” “草民一直在中原转悠,不仅是为了糊口,更是寻找那逐鹿之人,”宋献策向李自成一拱手,道:“这些年来,倒有不少感悟!” 原来是打着算命卜卦的幌子,是在寻找逐鹿之人?不过,算命卜卦者,从来都是吃嘴皮饭,李自成淡淡笑道:“宋先生为何只在中原转悠?难道逐鹿之人,一定会出现在中原吗?” “自古以来,得中原者得天下,”宋献策道:“逐鹿之人或许不是出生于中原,但最终一定会来到中原,所以草民在中原守候,期待逐鹿之人出现,那是不会错的!” 李自成笑道:“宋先生可找到逐鹿之人?” 宋献策看了李自成一眼,道:“草民在民间行走,得到一句谶语:十八孩儿主神器!” 十八孩儿主神器?李自成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时却是想不起来。 他原本不太相信这种所谓的谶语,多半是为了神化某个特殊的人物,都是事后经过人为加工的,但既然有些熟悉,便有了好奇之心,遂道:“这句话何解?据说宋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对这句话自然能洞悉天机!” 宋献策微微点头,眯缝着双目,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李自成心中暗笑,不过一个算命先生,因为走南闯北,胸中有些见识而已,难不成还是神仙下凡? 牛金星估计大都督是在考教宋献策,便微微闭目,铁了心只做旁听者。 宋献策忽地睁大双目,道:“这‘神器’一说,大都督想必也能理解,便是玉玺一类,乃国家的象征……” 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不过,天命军早就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在朝廷的眼里,那就是反贼、流寇一类,三人都不以为意,便是何小米,早就在心中将大都督当做是自己的皇上了。 “十八孩儿嘛,”宋献策不知道李自成读过多少书,便看了牛金星一看,道:“牛先生应该可以明白!” “难道是个‘李’字?”牛金星有些吃惊,大都督便是姓李,宋献策的意思很明白,大都督能得天下,那自己岂不是从龙之臣? “李家能得天下!”宋献策看着李自成,面色十分沉静,“大都督,这是谶语,也是天机,草民今日得见真神,所以不惜泄露天机……” 李自成笑道:“天下姓李的人,何止百万,为何这个‘李’字,便是本都督?” “李姓之人,的确满天下,”宋献策道:“然而来到中原,统率天命军,得到百姓拥护的,只有大都督一人,所以草民认定,这‘十八孩儿’,就是大都督本人!” “哈哈!”李自成大笑,宋献策这个算命先生,嘴皮就是利索,第一次见面,就送了一顶如此的高帽,不知道后世的历史上,真实的情形又是如何? 想到此处,李自成忽地想起,“十八孩儿主神器”这句话,似乎就是就是宋献策说的,后世的时候,还以为宋献策为李自成造势,难道天意如此? 世间有没有这句谶语,李自成不知道,但他知道,“李自成”的大顺军,的确攻破京师,推翻了大明朝,只是他明白,守江山比打江山更难,这才让关外的鞑子捡了便宜。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或许大明朝还要被推翻,但鞑子肯定捡不到这个便宜了。 宋献策见李自成丝毫没有想象中的兴奋之色,面上倒是有些古怪,心中不由暗惊,难道这个大都督,早已洞悉了这份玄机? 李自成看了眼宋献策,思绪回到现实当中,“依宋先生看,天命军将要做些什么?” “草民山野之人,无法预知天命军的走向,”宋献策的面上,又恢复了古井不波,“但草民知道,从北面而来的明军杨文岳部,断不敢主动攻击天命军!” 第807章 人在狱中 杨文岳在密县大败,退回开封,休养了一个多月,又从城内招募了部分青壮,兵力达到两万。 更新最快 天命军一路走走停停,每日行军不过二三十里,根据行军路线,傻子都能判断出天命军的下一个目标。 汝宁府即将被攻击的讯息,很快便传到开封,新任河南巡抚高名衡,立即着杨文岳前去汝宁府平贼。 杨文岳是保定总督,在河南算是客军,需要高名衡提供粮食补给,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出了开封府,奔南面的汝宁府而去。 但这一次,他听从了虎大威的劝告,以新募的士兵尚未具备战斗力为由,行军极为缓慢,直到五月份,方才赶到西华,距离汝宁府的边境,还有上百里。 杨文岳既不敢面对天命军,又无法违抗高名衡的军令,他是兵部调入河南平贼的主力,在天命军面前寸功未立不说,如今天命军在汝宁府肆虐,如果他袖手旁观,必定会遭到弹劾。 万不得已,杨文岳学起了杨嗣昌,称病停滞不前,将大军驻扎在西华县。 高名衡催促杨文岳南下灭贼,杨文岳除了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外,还对高名衡派来的使者说,大军之所以驻扎在西华县,是为了阻止天命军北上,免得天命军像上次那样,对开封生出觑觎之心。 使者一来一回,半月就过去了,局势也会发生变化,谁知道将来发展到什么地步? 杨文岳逡巡不前,丁启睿畏敌如虎,专找没有流寇的地方瞎转悠,转着转着,就转到开封附近,连份捷报都拿不出手。 河南的局势,高名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被迫向朱由检上疏。 朱由检听到河南的讯息,将兵部尚书陈新甲唤去,指着鼻子骂个狗血喷头,着他立即重新物色平贼的人选。 丁启睿是陈新甲推荐,战败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人物,如何去平贼? 陈新甲推荐了这样的人物,自然要承担连带责任! 他并不委屈,只是感到憋屈! 陈新甲知道丁启睿并没有平贼的手段,但整个朝堂的文臣武将,要么缺少威望,要么缺少勇气,要么缺少历练,要么缺少机会,平贼一事上,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 谁都不愿督师,谁都不敢督师! 大明朝廷这是怎么了? 就是自己上阵,恐怕也是难以平贼! 实在没办法,陈新甲便去向首辅周延儒求主意,丁启睿实际上是他向自己推荐的,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周延儒也是头痛,朱由检一向对官员们非常刻薄,朝中的老臣,杀的杀、罢的罢,上次杨嗣昌去湖广督师,连一个兵部尚书的人选都找不到,最后才用了举人出生的陈新甲。 杨嗣昌病逝的讯息传到京师,朝中再无督师平贼之人,不得以从地方大员中推选,这才用的丁启睿。 丁启睿显然不是能平贼之人! 河南的局势一溃千里,而朝堂却是束手无策,大明不缺武将,只缺统兵的督师、总督! 周延儒本不想管这摊子烂事,战争是兵部的事,应该陈新甲去想办法才是,但他是当朝首辅,如果陈新甲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没准就会推荐他。 用首辅统兵,大明朝不是第一遭。 陈新甲见周延儒沉默不语,以为他有推脱之意,便不客气地道:“周大人,上次推荐丁启睿,可是你的主意!” “你……”周延儒指着陈新甲的鼻子,“我什么时候让你推荐丁启睿?”但这样的话语,连自己都无法相信,当时虽然明说,但符合条件的,只有丁启睿一人,难道不是自己的主意? 当时推荐丁启睿,也是实属无奈! 周延儒的右手,不知不觉放下去了,在陈新甲面前,他还真没有底气。 陈新甲也不想得罪周延儒,毕竟是首辅,皇上的左膀右臂,他叹口气道:“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来找你这位首辅大人,希望首辅大人看在我们平日关系不薄的份上,救救下关的性命!” 周延儒并没有救命的意思,但现在帮助陈新甲,就是帮助他自己,如果陈新甲拿不出人选,罢官免职是少不了的,但平贼的人选依然没有。 更要命的是,一旦陈新甲被罢免了兵部尚书一职,将由谁人接任? 朝堂之上,谁都不愿接任兵部尚书! 百官如果提不出最后的人选,皇上一定找他这个首辅要人。 如果保住陈新甲,朝廷只缺平贼的人选,万一陈新甲倒下了,至少又缺一个兵部尚书,两害相权,周延儒决定帮助陈新甲一把,“其实,也不是没有人选!” “原来周大人心中早有了合适的人选?”陈新甲忙拱手行礼,“下官就知道,这样的事,找首辅大人准没错!” 周延儒暗暗瞪了陈新甲一眼,这个兵部尚书还真是……也难怪,举人出生嘛!他连还礼都省了,只是道:“这个人选,现在尚在刑部大狱!” “刑部大狱?”陈新甲皱起眉头,道:“周大人是说……” “这次老夫可什么也没说,都是你自己猜的,”周延儒冷冷地道:“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可别再赖到本官身上!”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陈新甲忙拱手赔礼,却还有些担心,“周大人,你说,皇上会放他出狱吗?” “如果是死罪,以皇上的性子,恐怕早就杀了,还能等到今日?”周延儒瞪了眼陈新甲,心中暗骂“蠢材”,口中却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也就管不得那么多了!” 陈新甲点点头,或许只有此人,方能让自己躲过一劫,不过,此人真能平贼吗? 他看了周延儒一眼,道:“周大人,你说,此人需要多久可以平贼?” “要说谁能平贼,朝廷中恐怕无人敢回答,”周延儒心道,真是白痴,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平贼,将来这颗脑袋,还不知道怎么掉的,“此人出狱后,需要养伤数日,然后赶去陕西,整兵总要几日,等到陕西兵东出潼关平贼,至少是三个月之后的事了!” “那三个月之后呢?”陈新甲愕然道:“如果此人不能平贼,到时候岂不……” 周延儒眯缝着眼,却是不说话,过了一会,端起桌上的茶杯,却并不揭盖喝茶。 陈新甲就是傻子,也知道官场的规矩,这是端茶送客了,他向周延儒拱拱手,告辞回去。 他原本预备直接去宫中求见朱由检,但最后离开的时候,周延儒脸上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他心绪不宁,便拐个弯向回到府中,独自坐在书桌前,沉默良久,一句句回味着周延儒的话,越想越心惊,到最后竟是不知觉流出汗来。 难道…… 陈新甲实在不敢想下去了,这样的推断,实在太合理了! 起身在书房中踱了几步,心中还是有些发慌,又取了汗巾擦去额头上的汗迹,索性不想了。 陈新甲连午饭都没吃,直接去了内廷,求见朱由检。 朱由检照例在东暖阁召见了陈新甲,等陈新甲行过礼后,勉强赐了座,直接道:“平贼一事,陈爱卿有何打算?” “回皇上,”陈新甲拱起手,虽然有了充分的准备,心中还是发慌,似乎在府内偷人,又唯恐被夫人责罚,“臣想到了一人!” 他不敢将话说满,只是提出人选,让朱由检自己斟酌,万一将来出现什么问题,自己没有多大的责任。 “谁?”朱由检的不满,明显挂在脸上,既然有人选,为何不早说? “傅宗龙!”陈新甲连头都不敢抬,心中十分恐慌,唯恐被朱由检看出形迹。 朱由检微微皱眉,却是没有说话,既不说同意,也没有反对,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陈新甲的心中越发忐忑不安,万一朱由检拒绝了傅宗龙,他的心中就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到时候又要去找首辅大人…… 咦? 他忽地想到,何须去找周延儒,既然周延儒厉害,何不直接向皇上推荐他?首辅督师,周延儒又不是第一人。 周延儒此时并不在乾清宫,只要皇上直接下旨,他不想去也不行,谁让他是首辅呢? “他倒是忠厚、朴实,”朱由检终于说话了,声音有些苍凉,“朕以对他的愧疚之心来任用他,他应该不计前嫌,为朕尽死力才是。” “皇上圣明!”陈新甲心中的石头方才落地,原来皇上是担心这个!“皇上是文武百官之主,皇上任用傅宗龙,他应该谢恩才是!” 朱由检的面色稍稍和缓,道:“傅宗龙在刑部大狱,恐怕没少受苦,这样吧,卿去传旨,让他在家休息数日,然后直接去陕西,军情紧急,就不用入宫谢恩了!” “臣遵旨!”陈新甲暗中长出了一口气,皇上不让傅宗龙入宫谢恩,这是对傅宗龙有愧吧?不管皇帝、傅宗龙如何,这件事情,总算结束了! 周延儒不愧是皇上的近臣,对皇上的心思,把握的如此透彻,难怪致仕后,还能重新出山,出任内阁首辅! 朱由检亲自草书一份圣旨,着傅宗龙为右佥都御史,兵部右侍郎,速去接替丁启睿,总督三边军务,专门剿灭流寇李自成。 第808章 罗汝才北上 李自成与李信,在汝宁府汇合,合兵拿下汝宁府,其实,根本没有战斗,杨文岳部停滞不前,汝宁城内不过千余明军,面对数万天命军,直接就降了。 更新最快 依刘宗敏原先的性子,恨不得将城内千户以上的武官,一个个抓起来剥皮抽筋,一仗没打,白得一座城池,他的心中十分不爽。 习惯成自然。 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刘宗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协助李绩,将城内的士兵和文武官员俘获了。 李自成暗笑,汝宁城的官员们,为了自保,那是闻风而降! 不知道天命军走后,他们会不会重新归降朝廷。 官员们为了生存,在天命军与明军之间跳摇摆舞,也不算坏事,在战争面前,主动归降,至少城内遭受的损失最少! 河南原本就民不聊生,如果将战争限制在军队之间,可以减少百姓遭受的损失。 城池并非最要紧之事,关键是占人口绝大多数的百姓,只要百姓心向天命军,这一趟长途行军,就算没有白费。 李自成将城中的文官全部留任,然后集中起来,交给民事司的人,民事副使王胤昌、李琬虽然留在洛阳,但宋献策就在身边。 宋献策加入天命军,暂时被任命为民事副使,李自成是要考教一番,如果宋献策的能力、忠贞与他的嘴皮子一样出色,将来才有可能出任民事使一职。 有文官就是好,只要他们逐步整理出一套安置百姓、处置归降官员的方法,将来扩张地盘,这些事情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城内的降兵,交给兵事司,由牛金星按照天命军的军律进行操训,时间不会太长,但一定要让降兵们熟悉天命军的军律军规。 降兵的数量太少,李自成没有将他们纳入天命军的正规军,经过筛选后,再从百姓中招募一些青壮,合成一个千户,做为汝宁府的城防兵。 由于杨文岳驻军西华县,李自成将李信的独立营留在汝宁府城,自己则率领李绩的第四营南下,将整个汝宁府所属的州县收了。 汝宁府的南部,因为与湖广隔着桐柏山、大别山,关隘甚多,李自成将当地的驻军整出四个千户,接近一个团的编制,由归降的明军都司杨辰虎任团长,领游击将军衔。 这个团虽然常驻汝宁府,却是直属宋文部,编为第四团,加上汝阳府的那个千户,恰好是一个团的满编。 第四团驻扎在信阳州,扼守湖广的官道,平日除了按照天命军的方式进行操训,便是守着这条官道,以及官道左近的各个隘口。 李自成的心中,已经有正式纳入汝宁府的打算,汝宁府与南阳府相邻,管理上不会出现困难。 将汝宁府纳入天命军的属地,整个河南,黄河以南部分,朝廷差不多只剩下开封府了,将来攻打开封的时候,便是合围之势。 不过,河南的地形很开放,交通要道很多,汝宁府除了南部与湖广之间隔着桐柏山、大别山,其余各个方向上,都没有明显的关隘,防守宽度太大,不可能有足够的军队驻守。 还是以民政为主吧! 军事上无法驻守,但民心却是可以收取的,只要得到民心,哪怕天命军暂时撤离,将来回头的时候,还是一片属地。 李自成为了收拢汝宁府南部的民心,在信阳州驻扎了一段时间时间,加上北面李信部的独立营,汝州暂时牢牢地控制在天命军的手中。 此时夏粮已经收割完毕,百姓们手中有了粮食,已经不需要天命军赈灾,李自成新近任命的州县,都是按照十五税一的轻赋征粮,遇到干旱严重的地方,还会减轻赋税,甚至完全免征,百姓难得地迎来了真正的丰收。 一转眼的时间,便是七月了,酷暑比盛夏还要闷热。 李自成带着李绩部的第四营离开信阳州,沿着桐柏山北麓进入南阳府地界。 大军刚刚行至唐县,一名游骑从前方赶回,来到中军,翻身下马,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大都督,湖广方向,有一支十余万人的队伍,正沿着堵水,向唐县方向赶来!” “十余万?”李自成立即就想到左良玉,湖广的明军,只有左良玉有这么大的手笔,“是左良玉部吗?” “应该不是,”游骑道:“从他们打出的旗号看,极有可能是‘曹操’罗汝才部,队伍中有不少老弱妇孺!” “罗汝才?”李自成皱起眉头,他在湖广呆得好好的,跑河南干什么? “回大都督,我们不敢靠的太近,但初步确定是罗汝才部。” “他们离此还有多远?”李自成沉着脸,心中却在盘算着。 “大约一日的路程,不出意外,明日午时之前应该能赶到唐县!” 李自成让游骑再去打探罗汝才的讯息,随时前来汇报,大军便在唐县扎下大营。 士兵们正在扎营,为了避暑,不少士兵将大帐立在树荫下,李自成找了一颗大树,独自坐在树影里的一块岩石上。 罗汝才北上中原,现在不知道为的什么,但肯定发生了某种变故。 湖广山多,适合隐藏形迹,又有足够的农田生产粮食,正是流寇的天堂,张献忠、罗汝才一直在湖广与明军“躲猫猫”。 罗汝才离开湖广北上中原,条件将艰苦得多。 河南发生了严重的干旱,粮食十分匮乏,加上平原地形为主,除非罗汝才部和天命军一样,具备与明军野战的能力,否则,来到河南,就是死路一条。 罗汝才为何离开湖广,李自成无暇思考,暂时也不会有什么讯息,关键是进入河南后,对天命军有什么影响。 无论是南阳府、汝宁府,还是豫西的群山,像熊耳山、伏牛山,如今都是天命军的地盘,难道要与罗汝才分享? 罗汝才来到河南,必然会与天命军争夺地盘…… 天命军不怕明军,双方是明面上的敌人,已经撕破脸了。 但天命军与张献忠、罗汝才这种流寇,也并非天然的盟友。 张献忠、罗汝才虽然反对朝廷,一直与明军打打降降,但他们是否以推翻大明朝廷为终结目标,甚至有没有终结目标,李自成不得而知。 天命军保境安民,不但让属地上保持着安宁祥和,更是以百姓的生存需求为最高目标,已经融入了官员、将士的血液,而张献忠、罗汝才之流的流寇,从来不曾善待百姓,百姓越是破产,他们才会有更多的兵源。 本质不同,决定了天命军很难与流寇合作! 李自成不愿碰到流寇,关键是没有找到道德的制高点。 天命军是以推翻大明朝廷、兴建华夏为己任,迟早要面对各部流寇。 该来的总是会来! “大都督是在考虑罗汝才的事?”牛金星悄悄来到李自成的身边,在树荫的另一边坐下。 李自成心中一动,对呀,河南有临时都督府,李信、牛金星、宋献策就在自己的身边。 无论他们顶着什么头衔,实质上都是临时都督府的谋士,遇到难题,何不问问他们?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李自成微微点头,道:“依先生看,罗汝才北上河南,对天命军有何影响?” “利弊各半,”牛金星道:“大都督心中,必定已经有了主意!” 这个老滑头! 李自成笑道:“兼听则明,先生说说自己的看法!” 牛金星这才慢悠悠地道:“罗汝才一向与张献忠交好,两人在湖广,常常联合出击左良玉,罗汝才突然远赴湖广,肯定不是开拓属地,很有可能与张献忠闹了矛盾!” “先生是说,罗汝才是被张献忠逼走的?”李自成心道,这样才能说得通。 牛金星淡淡地道:“或许吧!” 李自成原本不关心罗汝才为何要来河南,经过牛金星点拨,方才明白,这些讯息事关重大,如果罗汝才与张献忠不合,被迫离开湖广,走投无路的时候,对天命军最为有利。 罗汝才已经开罪张献忠,又被明军追逐,只要不是傻子,绝对不会再开罪天命军! “先生是说,我们可以充分利用两人的矛盾?” “罗汝才有‘曹操’之称,一向比较狡猾,”牛金星道:“因为比较狡猾,所以能看得清大局,来到河南,或许会向天命军寻求合作。” 李自成并不打算与罗汝才合作,根本理念、目标不同,很难建立真正的互信,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何谈合作? 他轻抚下巴,向身后的大树一靠,道:“罗汝才北上河南,难道具备了和明军对抗的实力?” “这恐怕很难,以他在湖广的现状,暂时只能钻山沟,”牛金星道:“正因为无法独立对抗明军,他更要与天命军合作。” “如果我不同意与他合作呢?”李自成舍不得自己在河南开创的大好局面,“罗汝才一旦进入河南,将在何处安身?” “这也是属下担心的地方,”牛金星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用力扔向远处,“罗汝才来到河南,势必打乱天命军的计划,黄河以南,除了开封府,基本上都是天命军的地盘了,难道罗汝才敢于明目张胆待在开封府?” 第809章 故人相见 “就是他敢,我也不会答应,”李自成冷声道:“开封府迟早也是天命军的地盘,到时候大家还是要兵戎相见,迟战不如早战,趁着罗汝才现在无家可归……” “如果能用战斗解决问题,自然一了百了,”牛金星微微摇着头,“可是,天下流寇众多,如果听说天命军将罗汝才部灭了,兔死狐悲,他们便会对天命军心寒!” “先生的意思……” 牛金星的眼中,忽地闪现出奇异的光芒,“收编,就像当初的一斗谷那样,收编了罗汝才部!”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罗汝才与一斗谷不同,他已经在奋战了十年,岂肯轻易接受天命军的收编?” “或许事情不是想象的那般困难,罗汝才如果与张献忠闹翻了,那就是穷途末路,”牛金星道:“虽然游骑说,罗汝才部有十余万人,但流寇常常裹挟着百姓和家眷,真正参加战斗的士兵,不会超过两万,”顿了一顿,又道:“如果罗汝才看到天命军的实力,完全有可能接受天命军的收编,大都督可要在临时都督府中,给罗汝才留下位置!” “哈哈,”李自成大笑,但他心中明白,想要完全收编罗汝才部,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看看情形再说吧!” 午饭之后,李自成顶着酷暑,沿着堵水、澧水、泌水查看两岸的农田,发现绝大部分农田都有收获过的痕迹,真正绝收的土地,还不到一成。 更新最快 百姓有了粮食,也就不会成为饥民了,只要天命军不征收重税,百姓就能初步解决温饱。 或许河南的旱情,根本没有传说的那名严重。 **比天灾更可怕! 李自成每过一处,特别查看河道的水位,发现水位都处于高位,旱情应该有所减弱。 这里是河南的最南部,河流密布,即便少雨,河流中储存的水分,也可以灌溉农作物。 李自成发现,即便是堵水、泌水这样的大河,两岸土地的利用率也是不高,如果有足够的人手,还可以开垦出不少的耕地。 回到扎在唐县城东的大帐,已经是日落时分了,距离天黑,还有一小段时间,李自成正要去晚饭,忽地有亲兵跑过来,“大都督,有客人求见!” “这个时候,还有谁求见?”李自成首先想到了第七营的人,宋文部的主力,驻扎在南阳城,南阳府所属的州县,难保没有第七营的人。 “回大都督,来人叫行横狼,是罗汝才的人!” 罗汝才?李自成心中一动,罗汝才的使者这么快就来了,看来自己的和牛金星的估计没错,他一定与张献忠失和了。 湖广不缺粮食,罗汝才只是缺少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李自成思索片刻,决定见见使者再说,先摸清罗汝才的真实意图,然后再决定对策。 “让使者进来吧!” “是,大都督!” 亲兵转身出了大帐,不消片刻,又转身回来,后面跟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身戎装,方脸,下颌一簇短须,面色黝黑中透着一点蜡黄,一双赛过鹰隼的双目,穿过侧前方的亲兵,已经在打量着李自成。 李自成觉得有些面善,虽然铠甲遮住了部分轮廓,但他确信,这个行横狼,自己一定见过! 行横狼打量着李自成的双目,也是显出惊讶之色,竟不知不觉张开了嘴唇。 何小米见罗汝才的使者如此无礼,不觉喝道:“大胆,见到大都督,竟敢不跪?” 李自成摆摆手,让何小米禁声,他从行横狼的眼中看到了吃惊,不错,此人一定是自己的故旧,而且面相很善,应该是非常熟悉之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你是……” 两人异口同声,随即都是哈哈大笑。 “鸿基?” “立功?” 李自成实在没想到,罗汝才派出的使者,竟然是高立功,高桂英与高一功的大哥! 从宁夏驿站回到米脂县,自己吃了官司,被关在县衙大狱,当时债主艾诏勾结知县晏子宾,欲要谋害性命,幸好高立功在县衙大狱当值,他不顾前程,偷偷释放了自己,将自己带到壶芦山。 在壶芦山休养的那段日子,与桂英两情相悦,结为夫妇…… 往事就像放映机,一幕幕出现在李自成的脑海中,高立功是他的恩人,如果不是高立功,他极有可能终老米脂县的大狱! 何小米已经看出,这个行横狼,原来是大都督的熟人,但他并不知道两人以前是什么关系,心中充满了警惕,不知不觉向李自成身边靠了靠,右手已经搭在腰间的刀柄上。 李自成笑道:“小米不必紧张,这是我的故人!” “啊……”何小米虽然将手离开刀柄,但双目还是紧紧盯着对面的高立功,大都督没有赐座、上茶,行横狼肯定算不上朋友。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小米,传令下去,备酒,我要好好与故人喝两杯!” 何小米还是不放心,只是掀开大帐的滚帘,让亲兵去传令,自己却是留在大帐中,行横狼来历不明,他做为大都督的护卫,绝对不敢大意。 “大哥,坐下说话!”李自成看着高立功的双目,“我们有好久没有见面了?” “应该有十多年了吧?”高立功也不客气,在李自成的对面坐了。 “对,十三年了,”李自成道:“那个风雪之夜,我和双喜下了壶芦山,从此再未见过大哥……” “鸿基当时是为了下山报仇,我也无法阻止,”高立功微微蹙眉,道:“鸿基下山不久,晏子宾听到讯息,派出官差上山拿人,没办法,我和一功带着桂英……哎,也不知桂英和一功现在在哪……” 李自成淡淡笑道:“大哥没有一功和桂英的讯息吗?” “原本是投靠了舅舅,虽然不是同一个营,我们时常还能见面,”高立功微微叹口气,道:“后来官兵破了老寨,我们被迫撤走,我当时引开了官兵,让一功和桂英带着将士们的家眷先走,没想到……没想到竟是害了他们,这些年从未听到他们的讯息,只怕……” 高桂英是他的妹妹,更是李鸿基的妻室,弄丢了高桂英,他觉得愧对李鸿基! “如果我说桂英和一功还活着,大哥信不信?”李自成的脸上,分明漾着笑意。 “活着?他们在哪?”高立功立即站起身,身子前倾,几乎将脑袋凑到李自成的面前,李自成脸上的笑意,绝对不像是调侃,再说,谁会拿生命开玩笑?桂英是他的妻子,一功也算是他的亲人…… “桂英和一功活得好好的,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只是没有大哥的讯息,没法通知大哥!”李自成将高桂英与高一功的状况,简要叙述了一遍,说到用蒙古人组建虎骑兵的事,高立功也是唏嘘不已,朝廷花了数百年都解决不了的蒙古国患,到了鸿基这儿,怎么就成了“为我所用”? 李自成暂时不想谈公事,十三年没见面了,桂英和一功都以为大哥不在了,好不容易见到,先叙叙旧,“大哥放心,桂英和一功在我这儿,绝对不会受了委屈。” “我信,我信!”高立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讪讪一笑,支吾过去,重新在李自成的对面坐了,“原来一功成了虎骑兵的首领,一向在关外作战,难怪没有他的讯息。” “大哥倒是在关内,我同样没有大哥的讯息,”李自成笑道:“谁知道罗汝才属下大名鼎鼎的行横狼,就是大哥……” “哎,干的都是杀头的勾当,谁愿意用真名?”高立功想起了,当日在米脂县衙大狱,对于是否舍身解救李鸿基,他曾经犹豫过,要不是后来那个梦……梦见李自成黄袍玉带,头顶上五色祥云…… 看现在李鸿基的实力和人气,难道梦竟然是真的? 李自成的身上,似乎看不出那种王霸之气,但天命军的实力,连朝廷都不敢小视,罗汝才机智不下“曹操”,但也对天命军推崇备至,否则也不会让自己做为使者,前来商谈结盟的事! “哈哈,造化弄人,我们相距很近,却是丝毫不知道对方的讯息!”李自成已经迫不及待了,举起茶水杯,以茶代酒,和高立功碰杯,“当初如果不是大哥所救,小弟的坟头,恐怕都已经长出不少杂草荆刺了!” “鸿基不要乱说,”高立功忙挥手止住,“鸿基现在是天命军的大都督,连朝廷都不敢轻视,大哥实在是佩服得紧!” 这点成就算什么?如果你来自数百年的后世,或许比我做得还好! 李自成心中暗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如果还是像张献忠、罗汝才那般,被动地和明军“躲猫猫”,那就是愧对天地了。 高立功思索片刻,终于道:“鸿基,我受罗将军委托,求见大都督……” “大哥莫急,”李自成笑道:“我们十三年没见面了,先说说我们的事,待会酒席准备好了,咱们再谈公事,保管让你回去给罗汝才有所交代!” 高立功拱手道:“大都督说得是,倒是我太急了……” 李自成忙拱手还礼,“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咱们现在说的是私人情分,我还是你的鸿基,你就是我的大哥!” “嘿嘿……” “大哥这些年都在罗汝才身边?” “原本跟着舅父,舅父遭孙传庭伏击被俘后,队伍大部分被罗将军接管,我也就随了罗将军,一直跟在身边!” 两人又叙了一会,高立功知道了他以前所熟悉的人,李过现在是骑兵营的主将,与高一功差不多,就连刘宗敏都是团长了,属下有五个千户的精锐主力…… 亲兵来告诉李自成,酒席已经备好了,李自成大手一挥,道:“将酒菜送过来,就在大帐内吃饭,等等,让捷轩也过来吧!” 第810章 震慑 第811章 百足之虫 第812章 最后的决定 高立功见李自成只是旁敲侧击,并不直接询问罗汝才的意思,心中十分诧异,思索片刻,方才明白:这是在刺探罗汝才的真实意思! 鸿基的心思,自小便是无人能及,现在是天命军的大都督,掌控了天命军,心思自然比普通人更为活泛。 更新最快 难道当日的那个梦? 高立功再次想到那个梦,李自成在米脂县衙大狱的时候…… 李自成已经从遐思中回过味来,见高立功紧紧盯着自己,遂笑道:“大哥,罗汝才是什么意见?” “罗将军的意思……”高立功知道,罗将军的意见,恐怕已经不重要了,以鸿基的性格,以及天命军的发展势头,罗将军很难讨价还价。 李自成面色一滞,知道罗汝才提出的要求,很可能和自己的期望相距很远,便淡淡笑道:“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高立功这才悠悠地道:“罗将军的意思,军队可以收编,但依然由他统率!” 李自成笑道:“还有吗?” 高一功看着李自成的脸色,以为李自成答应了,心中轻松了一大截,忙道:“没有了,就这一点要求!” “这一点要求,实在太过分了,”李自成道:“军队依然由他统率,是否整编,又有什么区别?” 高立功道不觉得罗汝才有多过分,现在不是结盟,而是归属天命军,是天命军的一支,“鸿基,总要给罗将军一些甜头,否则罗将军为何要投靠天命军?” “大哥是否认为,罗汝才已经是我的属下?”李自成淡淡笑道:“可是,我的属下,所有的天命军将士,都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罗汝才如果不是怀有二心,为何要抓住军队的指挥权不放?” “……” “罗汝才这是要在天命军内部搞分裂,”李自成冷着脸道:“既不想听从我的军令,又要来天命军中占便宜,大哥,你说,天下有这么便宜的是吗?”顿了一顿,又道:“难道我要养虎为患?” “或许罗将军没有这样的心思,”高立功道:“罗将军将军队全部交给鸿基,心中一时缺乏安全感……” “如果他掌控着原先的军队,我才没有安全感,”李自成道:“天命军只有一支,绝不允许分裂,我绝对不会允许天命军中存在这样的隐患!” 高立功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鸿基说得不错,罗汝才掌控着原先的军队,便有不遵号令的嫌疑,否则,他为何抓住军队的控制权不放? 一山不容二虎! 罗将军要么独立成军,要么彻底归顺天命军,走中间的灰色地带,除非双方的实力相当,静待未来局势的变化……难道罗将军真有这样的心思? 天命军的实力,远非罗将军一万五千士兵可比的,鸿基不同意,完全有理由! 李自成忽地道:“大哥,罗汝才还有其它的妥协方案吗?” “没有,”高立功摇头,道:“或许罗将军心中有其它的方案,但从未与我说过!” “这样也好,”李自成道:“我让一步,这也是我的底线!” “鸿基请说!” “罗汝才所部的士兵,可以独立编制为营,由罗汝才担任主将,大哥任副将,”李自成道:“但罗汝才同时还会担任文官,主要的精力,还是要花在文职上,我会向这支军队派出人手担任教官,按照天命军的方式进行操训!” “鸿基……” 李自成摆摆手,打断高立功的说话,“大哥,这不是你我之间的私情,我要对天命军所有的兄弟负责,这是我最后的决定,不可更改,罗汝才可以回湖广,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他想在河南立足,必须遵守天命军的规矩!” “大哥的意思,罗将军挂着主将的名头,却是以文职为主,”高立功轻皱眉头,道:“以后逐渐消除罗将军的兵权,而且,军队中还有鸿基的人……” “罗汝才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李自成决然道:“罗汝才如果愿意,让他自己来,如果不愿意,咱们再没什么好谈的了!” 这是用通牒的方式,与和谈的格调有些不合,但李自成根本没打算与罗汝才和谈,更不会平等和谈,双方的实力不对等。 天命军摆明了就是要吃掉罗汝才部,如果不愿被吃,罗汝才可以回湖广,天命军暂时不会干涉,否则,就只有兵戎相见了。 天命军在河南发展得风生水起,绝不允许罗汝才前来搅局! “鸿基,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李自成摇头,“这是我与天命军高层协商的结果,也是我的最后决定!” “鸿基,我明白了!”高立功向李自成拱拱手,“我这就回去向罗将军复命!” “大哥一路好走,”李自成忙拱手还礼,“无论罗汝才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希望大哥能留下来,我不在乎罗汝才的军队,哪怕大哥单人独马过来,我也一样欢迎!” “大哥明白!”高立功起身后,又向李自成拱拱手,便上马南去了。 李自成再次召见了牛金星、宋献策,讲述了罗汝才的意思,宋献策抢着道:“大都督,罗汝才越是留恋兵权,越是要趁早架空他,否则,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 牛金星也是持赞同意见,他的态度更为偏激,甚至隐晦地提出主张,趁着机会,直接将罗汝才灭了,免得将来平定天下的时候,又多了一块累赘…… 李自成想了想,到底没有同意,罗汝才如果不同意自己的方案,只要回到湖广,继续与朝廷死磕,至少能牵制一部分明军。 天命军虽然在河南占据了不少土地,但河南与四川那种相对封闭的地形不同,除了西面的山区与天命军的商州接壤,其余各面,比筛子还要漏风,北面是山西、京师,西北是陕西,东面是南直隶,南面隔着桐柏山便是湖广。 朝廷完全可以出动重兵,从四面合围。 有张献忠、罗汝才在湖广搅局,至少湖广的明军不会将主要精力放在天命军的身上。 何况罗汝才先礼后兵,主动要求结盟,暂时还不是敌人,自己不能在天下人面前失了气度,如果连罗汝才都容不下,将来有如何容纳朝廷的文武降官? 牛金星、宋献策知道,在大势上,他们只有服从大都督,他们只是从局面进行完善,包括罗汝才一旦接受了天命军的要求,给他任用一个什么样的职务。 第二日辰时,李自成正在大帐内观看行军地图,何小米却是如飞般跑过来,贴着李自成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李自成大惊,忙放下碗箸,“现在到了何处?” “据回来的游骑说,罗汝才刚刚动身的时候,就被发现了,至少午后才能赶过来!” “去,给第四营传令,做好战斗的准备,”李自成冷声道:“另外,让游骑给我盯紧了罗汝才。” “是,大都督!” 李自成早早吃了午饭,便带着亲兵向南面赶去,来到李绩部驻守的塔水东岸,李绩忙迎上来,向李自成见礼。 李自成摆摆手,让李绩不用多礼,“罗汝才现在何处?” “大约在二十里外,”李绩用手向前一指,道:“大都督请看,从高地上已经能看到罗汝才的前部了。” 李自成顺着李绩手指的方向,向前一看,果然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口,因为距离太远,人头比黄豆大不了多少。 随着人群越来越近,李自成忽地觉得不对,“李将军,罗汝才的前部,怎的有孩子?” “孩子?”李绩搭起手睑,向南望去,似乎看到有人怀抱小孩,还有半大的孩子随着成人同行,“咦?是呀,好像有孩子,这个罗汝才,明明要打仗,为何却让孩子同行?难道是童子军?” “童子军?”李自成暗笑,难道抱在怀中的孩子,也能充当童子军?“李将军,或许我们误会了罗汝才!” 李绩也是十分惊讶,“大都督是说,罗汝才不是来打仗的?” “罗汝才如果准备与我们决战,一定不会带上这些百姓,”李自成道:“百姓既不能帮助打仗,万一战败了,还会拖累行军的速度,罗汝才是久战之将,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大都督,那现在怎么办?” “派几名骑兵上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李自成度量,这还有二十里的路程,天命军已经预备好了,如果罗汝才选择战斗,天命军也会奉陪到底。 “是,属下这就派出游骑!”李绩一挥手,跟在身边的两名亲兵,即刻跃上马背,随手一鞭,抽在马臀上,战马四蹄扬起一片灰尘,迅速向对面的罗汝才部迎上去。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前面再次出现传来马蹄声,李自成抬头一看,似乎就是刚才的两名游骑,心中不觉一动。 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并没有受到罗汝才的刁难! 这个罗汝才,正有些让人猜不透。 “驾,驾!” 两名临时充当游骑的亲兵,不住催促着战马,还在百步外的时候,就冲着人群大喊:“大都督,将军,罗汝才是来归顺的……” 第813章 大局已定 李自成已经估计到了。 更新最快 从看到两名游骑平安归来的那一刻,他就有一种预感,罗汝才接受了自己开出的条件! 否则,罗汝才没有理由这么快就放了李绩派出的游骑,他们不是使者,而是打听讯息的探子,即便要放,至少也是战斗结束之后。 李自成唯一不明白的是,既然罗汝才接受了自己开出的条件,为何不派出使者告知?当时是让罗汝才亲自来谈,没让他将所有的部属、百姓都带过来。 万一双方发生误会…… 李绩却是不放心,“大都督,军队暂时不能撤!” 李自成点点头,人心隔肚皮,罗汝才和“曹操”一样狡猾,这才有了“曹操”的绰号,谁知道他会不会诈降? 不多时,从罗汝才的队伍中突出一支十余人的骑兵,向这边飞驰过来,李绩忙派出士兵拦截,欲待将这些骑兵缴了械。 “鸿基!” 领头一人,赫然便是高立功,看到周围大量的士兵,脸上现出诧异之色。 李自成知道高立功的心思,虽然想要归顺到自己的身边来,但现在还是罗汝才的属下,自然要为罗汝才的安全担心。 “立功不用紧张,这些士兵,都是欢迎你们的到来!”在外人面前,暂时不能称呼“大哥”,万一罗汝才起了疑心,很有可能出现反复。 高立功回身看了看,道:“鸿基,罗将军就在后面!” “立功放心,我们就要是一家人了,我绝对保证罗将军安全,”李自成并没有下马,只是向高立功身边稍稍靠了靠,“立功,既然罗将军接受了我的条件,为何不派出使者,而是直接将所有的部属带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高立功如释重负,“罗将军倒是预备再派出使者,是我说的,一来一去,又要耽误时间,既然双方就要合兵,还是直接将人马带过来就好……” “哈哈,”李自成大笑,“立功,走,我们去迎接罗将军!” “大都督!”李绩心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罗汝才新降,谁能知道他的心思。 “李将军不用担心,我相信立功,也相信罗将军!”李自成心道,自己身边有上千亲兵,万一发生战斗,应该能抵挡一阵,不过十里的距离,主力一眨眼也就到了。 李自成亲自迎接罗汝才,一方面是给足他面子,另外一方面,是要消除他的戒心,天命军两万士兵夹道欢迎,又是全副武装,罗汝才多少有些怀疑。 这可是身家性命的事! 双方从未谋过面,互信的基础很脆弱。 自己主动进入罗汝才的大军中,就是要解除他的戒心,戒心一除,双方才会建立真正的互信。 高立功跟在李自成的身边,小声道:“鸿基放心,罗将军并无异心,”顿了一顿,冷声道:“万一有人存在异心,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 李自成笑而不答,已是催动战马,向罗汝才迎了过去,何小米带着所有的亲兵,也是快马加鞭,将李自成护卫在核心。 不到十里的距离,感觉打个喷嚏,已经来到罗部的最前面。 李自成扫了一眼,前面果然都是百姓,扶老携幼,手提肩扛,根本就是逃难的百姓,哪有半分军队的模样? 这样的军队,机动性应该不强,不知在湖广如何与明军“躲猫猫”! 高立功向李自成一拱手,也不说话,却是向前跑去,直行到队伍的中前部,方才勒住马,翻身跃下,和身边的人小声说着什么。 李自成远远望去,咤紫嫣红,似乎是女眷,难道罗汝才是女人?他随即就摇着头苦笑,不可能,罗汝才如果是女人,名头肯定更大,甚至被污蔑为妖女。 但罗汝才藏在女人堆里,倒是让李自成十分意外,究竟搞什么鬼? 高立功很快就回来了,除了刚才的十余骑,另外增加了二三十骑兵,骑兵都是缓缓而行,只是比百姓的速度稍稍快些。 快要近前的时候,高立功又是催马上前,来到李自成的身边,却是翻身下马,“大都督,罗将军来了!” 李自成一愣,高立功怎么改了称呼?随即就释然了,当着罗汝才的面,现在说的是公事! 他端坐马背上,抬眼向前看去,数十骑兵,围在一人的周围,那人头戴冲天兜鍪,身披锁子甲,外面罩着一件大红色披风,显得十分威武。 露在头盔外面的脸庞,微微现出皱纹,皮肤比较粗糙,一双鸡眼,显得有些阴戾,两个眼袋明显耷拉着,不知道是昨夜没睡好,还是被明军追杀,经常睡不好。 罗汝才也在打量着李自成,李自成似乎比他还年轻,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难怪能统领十数万天命军,还占有数省的地盘,在朝廷的中原核心,也是与官兵处于对峙的局面…… 他亦是坐在马上,一时看得痴了,高立功忙轻声唤道:“将军……” 罗汝才方才醒悟过来,忙翻身下马,跪拜了李自成的黄鬃马前,“小人罗汝才,叩见大都督……” 李自成也是跃下马,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扶住罗汝才是手臂,“罗将军请起,我们已经是一家人到了,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罗汝才顺势起身,哈哈大笑道:“对,对,都是一家人!”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良久,相互松开后,站在身后的何小米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大都督……” 李自成笑道:“还有不到十里的路程,劳烦罗将军动步,我已经备好了晚宴,咱们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众人重新上马,率先向李绩部的营地驶去,将军士、百姓,远远抛在后面。 晚饭的时间还早,李自成立即召开欢迎会,迎接罗汝才归顺,临时都督府的主要官员,牛金星、宋献策都是参加了,李绩原本也是有资格参加的,但他要安置罗汝才部的军士和百姓,便留在最前线。 众人寒暄几句,便谈到正题,如果重要的事情不能确定下来,罗汝才肯定喝不好酒。 罗汝才虽是听从李自成安排,但一双耳朵却是竖起,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罗将军加入天命军后,将出任天命军临时都督府的民事副使。”李自成原本是让宋献策担任民事副使,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对宋献策的才能、忠心,基本上还算满意,便升他做了正使。 “民事副使?”罗汝才显然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职务,经过牛金星的提醒,方才明白,实际上就是大都督在民事方面的重要谋士。 “属下……属下听从大都督的安排!”罗汝才虽然有些不满,但人在天命军营中,一时不敢太过表露。 李自成早将他的心思看在眼中,也不说破,继续道:“罗将军既是本都督的重要谋士,平日自然要跟在本都督的身边,随时给本都督参谋,至于罗将军现在所属的士兵……” “……”这也是罗汝才极为关心的问题。 “根据天命军的主旨,他们将被编为承天营,罗将军为承天营主将,代天抚民威德将军,高立功为副将,领参将衔,承天营下辖两个团,每团五个千户,各设一名团长……” 罗汝才心中一动,自己虽然是代天抚民威德将军,承天营的主将,但平日要待在李自成的身边,也就是挂名的主将,副将高立功才是真正的主将。 不过,这样一来,他还挂着主将的名头,至少比直接削了兵权要好,便低下头小声地道:“属下一切听从大都督的,不过还有十数万百姓……” “罗将军放心,本都督已有计较!”李自成用手向宋献策一指,宋献策忙道:“承天营将士的家眷,大约三万人,全部安置在南阳府及所属府县,塔水、泌水等河流两岸,尚有不少土地,此处并无旱情,生活富足应该不成问题。” “……” “其余的百姓,以家为单位,汝宁府安置一万五千百姓,剩余的百姓,平均分做两拨,一拨安置在甘肃省兰州府,另外一拨安置在四川省建昌府,罗将军放心,临时都督府会给他们发放路途中的粮食,到了目的地,地方官府也会给他们发放粮食、土地,保管不会饿死一人。” “如此,属下就放心了!”罗汝才并不太关心百姓,也不完全满意李自成夺了他的兵权,但在大势面前,他也无可奈何,湖广无法被张献忠所容,河南又是天命军的天下,还有一个强大的朝廷,除了解散士兵,他实在无路可走了。 士兵可以解散,但…… 牛金星最是坦然,现在大局已定。 他已经和大都督商量好了,如果罗汝才的军队接受天命军的改编,那是最好,可以增加天命军的实力,万一罗汝才不接受任命,那就没什么好说了,哪怕背着骂名,也要替大都督除了此人。 罗汝才已经入了天命军的大营,就是狮虎、狐狈,那也是笼中之兽,由不得他了。 宋献策见罗汝才并没有明确反对,便和牛金星对视一眼,道:“大都督,罗将军,酒菜恐怕已经好了,咱们还是边吃边谈吧!” 第814章 很多女人 回到大帐的时候,李自成已经有些醉意了,刚刚躺在行军床上,李绩就在账外求见:“大都督休息了吗?” 李自成知道,李绩此时求见,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披衣起床,点上灯烛,“进来吧!” 李绩入了大帐,先是给李自成行了礼,在床前的木椅上坐下,小声地道:“大都督,属下在安置罗汝才部百姓的时候,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更新最快” 李自成回到行军床上,靠在床头,用手轻轻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随口道:“什么事?” 李绩道:“大都督,属下在安置百姓的时候,发现不少女人,据她们自己的说,都是罗汝才的女人!” “罗汝才的女人?”李自成心道,罗汝才差不多是一方诸侯,有几个女人也是常事,没必要大惊小怪,便道:“罗汝才有多少女人?” “一眼望不到边,”李绩的声音有些变调,“属下打听了一下,九十六个女人!” “九十六个?都是罗汝才的女人?”李自成暗吃一惊,罗汝才这是将自己当做皇帝了?一个有早上没晚上的流寇,要这么多老婆干什么? 在所有的流寇中,罗汝才的名声还算不错,虽然不会太过关心百姓,但也不会像张献忠那样滥杀,便是攻下城池,也没听说杀过多少官员和宗室。 坊间传闻,罗汝才与各流寇头目的关系都不错,流寇的头目见出现矛盾,他常常充当他们之间的调停人,这样的人物,不能仅仅用狡猾来形容,应该比较稳重才是。 李自成在接受罗汝才的时候,做了一定的让步,至少让他暂时挂着承天营主将的名头,无论是文职还是武职,都高于一斗谷,就是看在他过去的份上。 难道罗汝才是一个好色之徒? 对男人来说,喜好女色本身不是什么坏事,也是心里正常的一种表现,李自成自己也有不少妻妾。 关键是如何对待女色,像罗汝才这样,弄上九十六个女人,就有些不太正常了,属下士兵的温饱都是问题,自己却养着这么多的女人。 李绩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是十分不爽,“大都督,此事该如何处置?” 李自成眯起双目,罗汝才养了许多女人,似乎也不违反军律,天命军的军律上并没有限制军士们娶多少女人,而且这是以前发生的事情,天命军的军律没有溯及力。 就这样不闻不问? 李自成总感觉哪儿不对,一时却找不到下手的理由,便淡淡地道:“依李将军看,我们该如何处置?” “这……”李绩一时无语,用天命军的律法,根本无法处置罗汝才,但是这样事情一旦传开了,肯定会造成不良的的影响,不处置罗汝才,似乎又说不过去,如果将士们都跟他学,如何再用军律约束将士们? 李自成淡淡地道:“此时日后再说吧,先安置好所有的百姓!” 天明之后,李自成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罗汝才部的士兵整编了,罗汝才部原先接近一万五千,经过仔细筛选,最后挑出十个千户,万余士兵,组建了两个团。 多余的士兵,便归为民籍,与家人团聚。 新组建的这两个团,合而为承天营,直属临时都督府,罗汝才为主将,代天抚民威德将军;高立功为副将,领参将衔;两个团长都是原先罗汝才属下的将领,分别是卓光羽、夏庭佑,都是领千户衔。 承天营与独立营一样,都是属于作战兵团。 根据原先的约定,第四营各团向承天营派出部分从百户、从千户,分别担任百户官和千户官,同时担任教官。 承天营在高立功的率领下,从下午开始,将按照天命军的操训方式开始操训,为期一个月,他们原先便是使用明军的制式武器,并不需要更新装备。 士兵们身着五颜六色的服装,也有着铠甲的,显得非常杂乱。 李自成暂时也没什么办法,天命军的迷彩军服,并不适合他们,承天营并没有装备火器,战斗的时候,还是依靠近身肉搏,铠甲是最好的防护利器,但河南并没有铠甲储存,连洛阳城中的后备营,都没有足够的铠甲和制式武器。 扩军的速度太快,装备便跟不上。 李自成忽地想起,这么久时间了,兰州的火器局应该储存了不少火器吧?如果能运送至河南,可以增加主力兵团的人数,将他们身上的铠甲、兵器换下来。 他当即给兰州的梁文成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然后交给何小米,让他借助汉清局的信鸽,尽快将书信送至兰州。 安置十余万百姓的事,就交给民事司了,王胤昌、李琬两位副使一直在洛阳,随在李自成身边的,只有宋献策、罗汝才,安置百姓就交给他们了。 百姓的数量太大,安置工作非常繁琐,宋献策、罗汝才两人根本忙不过来,李自成抽调部分亲兵,帮助他们登记人口。 承天营将士的数万家眷,便就近安置在唐县、泌阳、新野、邓州、瓦店和南阳府城周围,民事司只是将他们交给当地的官府,由官府酌情安置。 李自成特别给府县的主官传令,必须配合民事司,将这些百姓安置下去,所有的土地充分利用起来,每丁的土地可以在五至八亩之间,只要百姓能生存下去,赋税可以酌情考虑。 万一这些地方无法安置全部百姓,还可以扩大至北面的裕州、淅川、内乡等州县,粮食如果不够,临时都督府会向百姓们发放赈灾粮。 李自成并不担心粮食。 夏粮刚刚收割,本地的百姓并不缺粮,南阳城中,还储存着四十万石粮食,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这些储备粮! 迁往甘肃兰州、四川建昌的百姓,也要尽快上路,民事司为他们准备了充足的干粮,一路上不会挨饿,到达目的地后,由当地官府再行发放粮食、种子和农田。 最后一拨,还有上万百姓,要送往汝宁府安置,李自成给他们派了一个百户的亲兵引路,先行赶往汝宁。 这些百姓上路后,李自成预备也要赶往汝宁府,杨文岳一直待在西华县,等安置好南阳,再去会会他。 南阳现在应该没有大的战事,将宋文部放在南阳,实在太浪费了。 李自成左思右想,决定将让高立功的承天营驻扎南阳,将宋文部解放出来。 事不宜迟,李自成给高立功下令,让他带着承天营两个团的兵力,立即赶赴南阳城,驻扎在南阳城内,平日练兵,一旦明军重兵攻城,必须死守南阳,其余州县,则任其归降。 第七营第三团马式乐,依然驻扎南阳,继续操训军队,如奉战事,必须接受高立功领到。 第七营第一团、第二团,由宋文亲率,驻扎唐县,扼守通往湖广的官道,做好战备的准备,随时准备赶往河南任何一个战场。 宋文此时就驻扎在瓦店,距离唐县不过百里,李自成留李绩部在唐县扎营,自己率领亲兵,一日之间,赶到瓦店,亲自向宋文交代清楚。 回到唐县的时候,李绩部随着赶往汝宁府,牛金星、宋献策、罗汝才也是随行。 有李信的独立营驻扎在汝宁城,李自成并不担心,行军速度并不快,大军沿着澧水行了两日,方才抵达桐柏山北麓。 扎下大营后,火兵忙着生火造饭,李自成带着何小米,来到大复山脚,仰望着青青翠翠的山顶,心中不胜感慨。 自从来到大明,已经十三年了,彼时连番都吃不上,何曾想到今日? 河南如今的局势,自己竟是占据了主动,杨文岳虽然近在西华县,却是称病不前,如果天命军不主动进攻,他恐怕不会来汝宁替朝廷收复失地…… 明军貌似强大,如今能打的军队,亦不过陕西兵、湖广兵、保定兵,而保定总督杨文岳,两次被天命军打败后,似乎对天命军患上了“恐惧症”,不知道陕西兵、湖广兵怎么样? 一路走过来,就像是登山,如今已在大半山腰,距离山顶不过是咫尺之遥…… 身后忽地传来何小米的声音,“大都督,罗将军求见!” 李自成回转身,果然看到罗汝才,他正躬着身立在十余步开外,看到李自成的目光,忙低下头给李自成行礼,“大都督!” “罗将军过来坐吧!”李自成找到一块长条形巨石,自己先是在一端坐下,又拍拍另外一端,示意罗汝才坐下说话。 “属下谢过大都督!”罗汝才忙走过来,与李自成并肩坐了,“大都督……” 李自成心有所思,便淡淡笑道:“此处没有外人,罗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罗汝才抬头看了何小米一眼,犹豫片刻,终是道:“大都督,属下有错……” “奥?”李自成淡淡一笑,道:“罗将军有什么错?”不等罗汝才回答,又道:“如果罗将军有什么错,那也是过去的事,只要知错能改,本都督绝对不会记住你的过去!” 罗汝才支吾着道:“属下……属下有很多女人……” 第815章 旱情是骗局 第816章 一箭双雕 “张献忠?”李自成一时竟愣住了,张献忠不是在湖广逍遥吗?怎么也来河南了?难道他知道河南发生大旱,来此招兵买马了? 他对张献忠没什么好感,至少比罗汝才还要差些,虽然大家共同与明军作战,但张献忠是实实在在的流寇,又嗜杀成性,天明军很难和他合作。 更新最快 “大都督,张献忠连着被左良玉、王允击败,损失惨重,身边止剩数十亲信之人……”罗汝才虽是躬着身子,却是用眼角的余光偷看李自成的脸色,“湖广待不下去,只得来河南避难!” 避难?李自成心中一动,难不成天命军成了收容所? 自己与张献忠没有任何关系,他打了败仗,为何要投奔自己?他就这么相信自己? 难道无形之中,自己已经成了流寇心目中的靠山?龙头老大? 不太可能吧,大家一向各自为战,即便张献忠与罗汝才关系不错,也是时分时合。 即便张献忠相信自己,自己就该收留他吗? 张献忠其人,阴险毒辣,留着总是祸害,趁着这个机会,除掉他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张献忠是在穷途末路时投靠自己,如果就此杀了,还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吗?其余的流寇,包括罗汝才,又是怎么看待自己? 气量狭小、不能容人…… 李自成看了眼面前的罗汝才,忽地明白了一件事:张献忠并非来投靠自己,而是投靠罗汝才! 两人虽然在湖广闹了矛盾,毕竟只是利益上的冲突,并非不死不休。 张献忠在湖广待不下去,四川、河南都是自己的地盘,无奈之下,只有来找老熟人罗汝才…… 罗汝才究竟是什么态度? 如果罗汝才有什么心思,正好可以借刀杀人! 李自成淡淡地道:“张献忠来到河南,究竟是什么意思?罗将军又是什么意思?” “张献忠已经穷途末路,方才来投靠大都督,”罗汝才小心地道:“张献忠虽然和大都督不熟,大家好歹同道中人……终有几分香火情……” 谁和张献忠有香火之情? 不过,李自成算是明白了,罗汝才主张收留张献忠! 自己的属下中,罗汝才是外来者,理应小心翼翼才是,但罗汝才却是明确表达了他的意思,难道自己要服从他的决定? 李自成对罗汝才刚刚建立起来的好感,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流寇的首脑,总是白眼狼,养不熟的! 他略一思索,脑中忽地现出一箭双雕之计,这个双雕,便是张献忠与罗汝才! “张献忠现在何处?” 罗汝才稍稍犹豫片刻,道:“就在城内,大都督如果愿意召见,属下这就去通知!” “罗将军是担心本都督对张献忠不利?”李自成淡淡地道:“罗将军在湖广,不是与张献忠失和吗?为何替张献忠担心?” “属下并不担心,”罗汝才小心地道:“大都督心怀天下,必然能容得下一介草寇!” 想用“心怀天下”给本都督套上紧箍咒?李自成心中暗笑,索性再造些误会,“罗将军,这张献忠来到河南,究竟有什么企图?” “这个……”罗汝才的面目阴晴不定,“张献忠只是暂避左良玉的风头!” “奥!”李自成若有所思,沉思片刻,道:“先见见再说吧!” “是,大都督,属下这就去安排!”罗汝才向李自成行了礼,快步消失了阴影中。 李自成回到大帐,刚刚吃过晚饭,罗汝才就带着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过来了,“大都督!” 来人身着亮银铠甲,显得十分魁伟,头戴灰黑色兜鍪,面色微黑,与兜鍪的颜色比较相近,短须、眼大而有神。 那面色黝黑的汉子也向李自成拱拱手,爽朗一笑,“张秉忠见过大都督!” “早就听说过八大王的名头,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李自成站起身,向张献忠还了礼,满脸堆起笑,道:“快坐,咱们坐下谈,小米,上茶!” “是,大都督!”何小米答应一声,给三人都上了茶,因为张献忠是陌生人,他不敢离开,便立在李自成的侧后。 “八大王此番来到河南,不知有何打算?”李自成不想与张献忠多废话,遂道:“天命军已经拿下大半个河南,不知道八大王可有意?” 有意?张献忠一愣,难道李自成是要我做他的部属?就像罗汝才那样? 我张献忠岂肯居于人下? 别看我现在只剩下数十人,但每一个都是忠贞勇敢的部属,一旦招募些流民,岂能不东山再起? 张献忠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不变色,“大都督,张秉忠此番离开了湖广,盼大都督能周济一二,若是能给秉忠一小块地盘,秉忠感恩不尽!” “地盘?”李自成变了脸色,看了罗汝才一眼,脸色方才和缓些,“八大王是说,要在河南长期发展?”思索片刻,皱着眉心道:“河南的明军,恐怕比左良玉强大些!” 张献忠大怒,你是讥笑我被左良玉赶到河南? 有心要发作,又是在李自成的地盘上,大帐内外都是李自成的亲兵,罗汝才又对着他使眼色,张献忠方才忍住气,“大都督据有大半个河南,难道容不下秉忠的数十人?” “容不下?八大王此话怎讲?”李自成面显怒色,道:“本都督是关心八大王,如果给八大王一块地盘,八大王凭借这数十下属,自忖能抵挡朝廷的千军万马吗?” 他不希望与张献忠完全谈崩,否则就没有下文了,最好双方不欢而散,却又没有决裂,罗汝才才会有机会! 张献忠虽有怒气,却是不敢发作。 一来是在李自成的大帐,二来李自成说的也是事实,才数十属下,便是招兵买马,一时半会也不会形成战斗力,何况招兵买马是需要钱粮的,现在这个落魄的样子,又何来钱粮? 便是李自成给出一块地盘,暂时还需要天明军的保护,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怎么办? 张献忠眉头一皱,忽地有了主意,“大都督,秉忠暂时只想借大都督一块地盘,两月之后,便当奉还!” 奉还?这两个月的时间,这块地盘被你弄成什么样子,本都督好不容易将属地治理得井井有条,难道任由你来杀鸡取卵? 李自成微皱着眉头,淡淡地道:“本都督知道八大王的意思了,此事明日再议,罗将军,带八大王下去用餐!” 张献忠还想再说什么,罗汝才用眼色阻止了他。 罗汝才与张献忠走后,何小米气呼呼地道:“大都督,张献忠不过是漏网之鱼,还敢向我们要地盘?当他是太上皇呀?” “小米,跟了我这么久,怎的一点长进都没有?”李自成淡淡笑道:“张献忠只是刺探我的态度,便是给他一块地盘,他能守得住吗?” “也是,”何小米道:“这个张献忠,似乎不愿意加入天命军……既然不愿加入天命军,那来河南做什么?” 李自成笑而不答,却是不住点头。 何小米不解其意,道:“大都督,要不要召集牛先生他们商量商量?” “商量?商量什么?”李自成笑道:“小米,早些睡觉,明日我们还要去阳埠视察,路程不近,晚上可要休息好!” 何小米奇道:“大都督明日不是要给张献忠回话吗?” “回什么话?”李自成向行军床上一趟,喃喃地道:“有人替我回话了!” 罗汝才陪着张献忠和他部属,找到营中的火兵,要了大量的馒头青菜,但肉汤不够,只凑够五份。 张献忠大怒,“李自成欺人太甚,只给我如此饭食?” “慎言,慎言,”罗汝才慌忙摆摆手,四面查看着,没看到天命军的士兵,心中稍定,“八大王,此处是天命军的大营,千万慎言!” “怕什么?”张献忠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李自成还敢杀了我不成?” 罗汝才犹豫片刻,终于道:“目前双方没有撕破脸,八大王不易将矛盾公开!” “不公开又怎么样?”张献忠的脸上,明显有一股怒气:“看李自成的意思,肯定没有帮忙的打算,他是想让我投靠天命军!” 投靠天命军?你能做什么,李自成属下不缺少人才! 一山难容二虎! 罗汝才心中暗骂,到了这时候,你还看不穿李自成的心思,有心点拨两句,又怕惹怒了张献忠,以张献忠的暴脾气,一旦与李自成的矛盾公开化,张献忠是自己向李自成引见的,到时候自己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他微微叹口气,道:“八大王不用心急,明日我去见见大都督,先看看大都督怎么说!” 张献忠心想,罗汝才说得不错,既然自己不受李自成待见,当面很难谈出结果,有罗汝才从中传话,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 李自成不同意给地盘,倒也没什么,只要能资助些钱粮就行,有了钱粮,哪儿没有饥饿的壮丁? 如果借给自己数千士兵就好了,有了士兵,随时可以打下州县,从州县里掠得钱粮,倒是更加自在…… 第817章 五十匹战马 翌日一早,罗汝才起床后,急急梳洗一番,他顾不上早饭,便去大营内求见李自成,但李自成的营帐却是空的,守卫告诉他,大都督一早就出城了。 更新最快 罗汝才一时呆住了。 李自成不是说今日再议吗?张献忠还等着回话呢! 一大早就离开汝宁城,究竟是什么意思? 罗汝才还不死心,问过守卫的士兵,知道李自成去了阳埠视察,不到天黑,恐怕无法回城,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李自成摆明了是不想帮助张献忠,昨晚还说,“明日再议”,但一早就出门了,哪有再议的意思?显然是避见张献忠。 张献忠从湖广来投奔,自己是中间的引见人,难道让他白跑一趟? 如何没有一丝资助,自己如何面对张献忠?还有大量的故人? 罗汝才离开大营的时候,两眼呆滞,双目失神,连脚步都迈不动,几乎成了行尸走肉。 他不敢面见牛金星,却是回到自己的营帐,向行军床上一靠,呆呆地望着顶棚,双目依旧没有神采。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汝才终于站起身,以自己的性子,无论如何,也要帮张献忠一把,自己现在虽然失去兵权,但手中尚有民政权。 他已经思量好了! 罗汝才离开自己的营帐,先去找到张献忠,“八大王!” “你这个曹操!”张献忠咧开大嘴,用手指着罗汝才的脑袋,“我还以为你早将我忘了,快,给我弄些吃的!” 罗汝才这才发现自己也是饥肠辘辘,便带着张献忠等人,来到火兵的营房,先弄些白面馒头填饱。 因为不是战争期间,白面馒头虽然然管饱,早餐却只有白菜,不见一点荤腥,连油珠都难得一见。 张献忠一面啃着馒头,一边指着碗中的白菜汤,道:“你这个曹操,平日都是美女伺候着,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能过得习惯?实在不行,还是跟着我秉忠吧,多年的老兄弟了,虽然磕磕绊绊,但情分还在,总不会亏了你,我知道你喜欢女人,如果拿下一座城池,到时候任你挑选十个八个……” “慎言……”罗汝才忙摆摆手,心中却是一阵感动,毕竟是多年的兄弟! 张献忠一愣,这才想起,这是天命军火兵的营房,便讪讪一笑,顺便将一大片馒头塞进口中。 吃过早饭,罗汝才找了一块安静的地方,目光所及,四处无人,方才道:“八大王,大都督今日有事,一大早就出城了!” “出城了?什么意思?”张献忠的声音,忽地提高八度,“他这是在避我?” “慎言,慎言……”罗汝才待张献忠的情绪稳定下来,方才皱着眉道:“其实,大都督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清楚!” “曹操,你不用说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张献忠勃然起身,道:“我张秉忠岂是如此低三下四之人?”不等罗汝才回话,作势便要起身。 “八大王别急,”罗汝才道:“或许没到这一步!” “我是不急,”张献忠怒道:“事情不是很明显吗?李自成一大早就出门,连你都不见……现在没有战争,哪有什么急事?” 罗汝才沉吟不语,良久方道:“别人不肯帮你,那也是本份,八大王也别动怒,”顿了一顿,又道:“但我曹操是八大王的自家兄弟,岂能看着八大王虎落平阳?” 张献忠此时反而平静了,是呀,自家和李自成没有交情,人家为什么帮你?看着罗汝才,道:“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曹操也别为难,总是别人的地盘!” 他向罗汝才拱拱手,便要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罗汝才道:“八大王现在离开,未必不是好事,不过,如此离开了,你们如何面对官兵?” 张献忠冷声道:“我们只有法子,你就不用操心了!” 罗汝才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直接塞道张献忠的手中,“我曹操只剩这点家当了,八大王勿要嫌少!” “这……”张献忠虽然不愿接受罗汝才的暗助,但现在的他,的确需要钱粮,便舍不得松手。 罗汝才道:“八大王,你们就这么走了,我曹操心中也不好受,实在是愧对‘曹操’这两个字,也罢,八大王先等等……” 张献忠向罗汝才一拱手,“兄弟不用太为难,你的情谊,我心领便是……” “你们就这么离开了,万一遇上官兵……”罗汝才也是拱手还礼,“我去给你们弄些马匹,你们有五十人,我就弄出五十匹战马吧!” “战马?这可是稀罕之物,”张献忠暗喜,却还有些不放心,“曹操兄弟,五十匹战马不是小数目,万一李自成回来……” “八大王得了战马,立即回湖广,或者直隶,哪怕是云贵也行,”罗汝才已经起身离开,却又回过身,道:“千万别留在河南!” 罗汝才以运送粮食为由,向李绩借了五十匹战马,立即交给张献忠,“趁着大都督没有没有回来,八大王带上你的人,赶紧离开大营!” “兄弟的情谊,我张秉忠此生不忘!”张献忠翻身上马,向罗汝才拱手行礼,“兄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李绩站在营帐外,看着远远扬起的灰尘,不觉冷笑道:“大都督说得没错,果然吃里扒外!” 刘宗敏立在李绩的身侧,悠悠叹口气,“可惜了五十匹好马!” 李绩咬着牙道:“用五十匹马为代价,认识一个人,消除大都督的心腹之患,值!” 李自成回到汝宁城的时候,已经是擦黑了,城门原本已经关闭,看到是大都督,守城的士兵方才打开城门,放大都督入城。 李绩派了亲兵在城门处坐等,见李自成回城,亲兵们立马回去向立即汇报。 李自成刚刚回到大帐,李绩便着了便装过来了,“大都督,张献忠走了!” “走了?”李自成心道,走了好呀,难道留张献忠在此过新元?在罗汝才的护卫下,他已经放弃了杀掉张献忠的念头,“怎么样,张献忠没有在大营闹出什么事吧?” 李绩的神情非常不满,“罗汝才送了他五十匹战马!” “五十匹战马?这么多?”李自成有些心疼,河南的天命军没有专职的骑兵,战马非常宝贵,虽然吓走了张献忠,但损失了五十匹战马,代价也是不小,“究竟怎么回事?” “罗汝才告诉属下,他要借用五十匹战马运输粮食,”李绩道:“大都督曾告诉属下,罗汝才的一切要求,尽量予以满足,所以……” 李自成默然良久,早先为了撵走张献忠,他告诉李绩,如果罗汝才提出什么条件,尽量予以满足,尽快送走瘟神,原先以为张献忠会开口要粮草,没想到是宝贵的战马,他冷声道:“且听罗汝才怎么说!” 李绩小心地道:“大都督,属下去向罗汝才讨要战马吗?” “不用,”李自成挥挥手,让李绩先回去,“等晚饭后,我亲自问他战马之事!” “属下明白!”李绩拱手为礼,告辞而去。 李自成草草吃过晚饭,便单独在大帐内召见了罗汝才,罗汝才神色淡定,根本没事人似的,向李自成拱手行礼,“大都督回城了?” 李自成看了罗汝才一眼,淡淡地道:“听说张献忠回湖广了?” “回大都督,张献忠的确回去了,”罗汝才亦是看着李自成,犹豫片刻,又道:“张献忠认为,大都督一大早就出城远行,是在避见……” “避见?何来避见一说?”李自成微微皱眉,“昨日视察的时候,便与百姓们有约,本都督不能失信于民,罗将军加入天命军有些日子了,应该明白,天命军一向以民为本,百姓的事情,本都督从来都是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顿了一顿,又道:“本都督急着赶回来,就是为了集众人的智慧,商讨张献忠的事,这才不辞劳苦,连夜赶回来!” “属下明白,”罗汝才小心地道:“可是……可是张献忠不是天命军的人,恐怕不明白大都督的苦心,属下虽然替大都督解释……” 李自成摆摆手,轻叹一声,“他迟早会明白的,只有一直将百姓放在心中的人,百姓才会将他放在心中!” 罗汝才不知道李自成这句话,究竟是在批评张献忠,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忙道:“属下加入天命军的这些日子,的确是看到了,跟在大都督身边,属下受益匪浅!” “受益匪浅?”李自成淡淡笑道:“听说罗将军送给了张献忠五十匹战马,难道这就是罗将军所说的受益匪浅?” 罗汝才心中一动,李自成果然着人在监视,不是监视自己,就是监视张献忠! 幸好送走了,等李自成回城,张献忠或许就回不去湖广了,至少也会被李自成软禁起来。 他面色一紧,双膝不觉一弯,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大都督,请听属下解释!” “五十匹战马,在天命军中,不是小事情,”李自成淡淡地道:“本都督正在听罗将军的解释!” 罗汝才心中忐忑不安,“大都督,张献忠命不该绝!” “如何命不该绝?”李自成沉声道:“难道罗将军以为,本都督要杀了张献忠?如果要杀,张献忠还能出得了天命军的大营?” “属下愚钝,受那张献忠鼓惑,误会了大都督的意思,”罗汝才趴在地上,五心向地,跟练蛤蟆功似的,“大都督,或许张献忠该死,但不是现在。” “为何?” “留下张献忠,可以拖住湖广的明军,”罗汝才道:“张献忠一死,湖广的流寇必定不堪一击,等左良玉荡平了湖广,必会北上,到时候我们会增加一个强敌!” 如果从战略的角度,罗汝才说得不错,有张献忠在湖广牵制,湖广的明军必不会全力北上,河南的天命军所受的压力也会小些。 不过,张献忠死了,湖广的流寇就会灭绝吗? 从神一魁到高迎祥,每一次流寇首脑人物的死亡,都会催生出新的首脑,流寇的势力并不会随着首脑人物的伤亡而削弱。 天命军会害怕左良玉北上吗? 如果不是为了安抚百姓,驻扎西华的杨文岳,恐怕早就不会安生了…… 不过,罗汝才的理由,可以给双方下台的机会。 李自成看了罗汝才一眼,道:“起来吧,战马这种大事,你一个民事副使,是无权处置的!” “属下知错,求大都督责罚!” 李自成淡淡地道:“你先退下,此事改日再议!” 第818章 人在,城也在 李自成一直在关注着西华县的杨文岳,但汉清局传来讯息:陕西三边总督傅宗龙,东出潼关后,攻洛阳不下,已经绕过洛阳城,奔汝宁府府而来。 更新最快 得到这样的讯息,李自成的嘴角不觉现出一丝冷笑。 傅宗龙东出潼关后,攻打洛阳的事,他是知道的,不过,没太放在心上。 傅宗龙属下只有两万陕西兵,主要大将是总兵贺人龙、副总兵李国奇。 洛阳城内有后备营三个半团,总兵力一万六千余人,又是粮饷充足,即便后备营战斗力弱些,打个五折,也抵得上八千精锐。 让王绍禹出城击败傅宗龙,或许难度很大,但要守住洛阳城,应该不是难事,后备营操训了不少时日,恰好可以在战场上练练兵。 李自成早就给洛阳的文武传过军令,一旦明军大举来袭,州县为了减小损失,可以主动归降,但一定要守住洛阳城。 临时都督府常驻洛阳,天命军的钱粮主要囤积在洛阳,这个后方的补给基地,一定不能丢。 傅宗龙是天命军的老朋友了,李自成在四川的时候,天命军和他有过两次战斗,当时做为四川巡抚的傅宗龙,连四川土地的边缘都没有摸到,就被天命军赶去湖广。 这样的三边总督,李自成特别欢迎! 王绍禹没让李自成失望,虽然没有出城击敌,但守住了洛阳城,保住了天命军的钱粮,稳定了河南天命军的后方,也算是大功一件。 李自成立即给王绍禹传讯,嘉奖洛阳城内的将士,赏银、升职、伤亡军士抚恤一类的事情,让他写好书面报告,此外,如果将士们伤亡过重,必须招募青壮补充,城内至少维持三个团的兵力。 信件交付何小米之后,李自成才想到汝宁府的事。 傅宗龙奔汝宁府而来,一旦是要与杨文岳部汇合,加上杨文岳部的两万人马,总兵力达到四万。 四万明军就想拿下汝宁府? 看来傅宗龙还没有从洛阳府接受教训。 现在的汝宁府,有李绩的第四营、李信的独立营,总兵力也是四万,还有驻扎信阳州的第七营第四团。 天命军从人数上已经占据优势,暂时应该不需要宋文的第七营了! 最让李自成赶到奇怪的是,四五个月之前,当时的三边总督丁启睿升为平贼督师,就从陕西带走了一万主力部队,如今傅宗龙又带走两万,难道陕西是生产士兵的机器? 李自成原本就是陕西人,对陕西人的性情十分了解,尤其是陕西北部,民风剽悍、好勇斗狠,像李过、高一功这样的游侠,更是比比皆是。 但纯粹的百姓,无论如何强悍,与军队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如果没有严格的操训,士兵个人的武力再强,也就是单兵作战,遇上顺风仗还好,大家一拥而上,万一碰到天命军这种战斗力强悍军队,那就是一盘散沙了! 傅宗龙到达陕西,不超过两个月,属下的这两万士兵,受过严格的操训吗? 李自成思索了很久,心中有了一定的计较。 他立刻召开军事会议,独立营主将、兵事司正使李信,第四营主将李绩,兵事副使牛金星,加上民事司正副使宋献策、罗汝才,总共才六人。 战争不可避免,除了李自成没有表态,其余的五人,都是主张迎战。 关键是怎么打,能不能彻底击溃四万来犯的明军! 李绩主张在野外迎战,天命军凭借步枪、火炮的优势,先击溃部分明军,逐步消耗明军的力量,积少成多,最终击溃这些明军。 罗汝才则是主张以汝阳城为依托,让明军主动来进攻,等到明军疲惫了,再出城破敌,一张而成全功。 论起军事上的才华,这两人算是会场最平庸的,李自成更希望听到李信、牛金星、宋献策三人组的意见。 牛金星与宋献策的意见差不多,都是主张在傅宗龙到达战场之前,天命军主动出击,先击溃西华的杨文岳,然后以逸待劳,以优势兵力迎战傅宗龙部,到时候已经不需要战略战术,在绝对优势兵力面前,傅宗龙只有挨打的份。 李信却是反对,一旦击溃了杨文岳部,傅宗龙只有两万士兵,还会来攻打汝宁城吗? 李自成心中暗喜,难怪将军出战,总喜欢带上谋士,谋士们能预判战场的走向,将可能发生的事情,预先摆在主将的面前。 李绩的意见,是要发挥步枪的射程优势,但装备步枪的部队,只有李绩部的两个团,与明军相比,人数太少,不利于全歼,而且李自成心中怀疑,李绩是自己贪功! 他的意见,直接否定了,第四营装备了步枪的两个团,是河南天命军的核心力量,轻易不会使用,相反,让其余的军队得到锻炼,才是战争的最大收获,在无法大规模装备步枪的情形下,其余的军队才是战场的主力,所以独立营、承天营都被称作“作战兵团”! 罗汝才的想法,倒是中规中矩,只是有些保守。 在李自成的心中,牛金星、宋献策二人的意见,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利用天命军人数和战斗力上的优势,打个时间差,分别击溃杨文岳、傅宗龙部。 李自成相信,以天命军的战斗力,分别击溃两部,应该不是难事! 但正像李信所说的,如果事先击溃杨文岳部,傅宗龙还会来汝宁送死吗? 人多胆儿壮! 杨文岳、傅宗龙相互给对方壮胆,明军才有进犯汝宁,甚至歼灭天命军的念想。 李自成看了李信一眼,不觉微微点头,道:“李公子,如果杨文岳、傅宗龙两部合二为一,人数和天命军差不多,你有把握全歼吗?” “战场讯息万变,属下没有万全的法子,”李信知道,大都督对自己的策略最感兴趣,心中不觉大喜,“但属下知道,即便明军两部合兵,天命军的战斗也是处于优势!” 李自成淡淡地道:“为何?” 李信一拱手,道:“其一,从当年洪承畴、孙传庭勤王京师开始,陕西兵不断离开陕地,先前的丁启睿,今日的傅宗龙,大量陕西兵离开陕西,士兵的操训肯定不足,一旦战场形势不利,完全就是一盘散沙;其二,明军由杨文岳、傅宗龙部合二为一,两步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谁是最高统帅?战场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由谁做主作出相应的调整?万一吃了败仗,失败的主要责任由谁承担?” 李自成心中暗喜,这个李信,果然是将才,将明军各部的军阀作风,看得明明白白…… 牛金星跟着道:“李公子说得是,属下看过不少兵书,纵观历史,两部合兵,在士兵人数、战斗力相近的情形下,从来没有获胜的记录!” 李自成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让杨文岳、傅宗龙合兵,所有的战略战术,就围绕他们合兵之后!” 牛金星道:“大都督,既然让杨文岳、傅宗龙合兵,属下建议,那咱们不要将战场放在汝州。” 李自成沉吟着,“牛先生的意思是……” “将明军向南引诱,明军的粮草本就不太充足,每前行一步,粮草就消耗一分,”牛金星眯缝着眼道:“等到明军的的粮草消耗的差不多了,人心就会浮动,就是决战的机会!” 宋献策迟疑了很久,这会终于道:“如果我们向南撤退,那汝宁城怎么办?难道白白留给明军?” 李自成心中一动,将汝宁城让给明军,心中自然不愿意,府城都是天命军的经营中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言放弃。 不过,从宋献策的问话中,李自成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他淡淡笑道:“汝宁城自然不会留给明军,向南撤退,引诱明军,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分兵?”牛金星忙道:“属下明白了,大都督以分兵的方式,引诱明军分兵。” 罗汝才道:“大都督刚才不是说,一旦明军分兵,很有可能丧失作战的胆量?” “那我就借个胆子给明军,”李自成淡淡笑道:“我们用分兵的方式,又向南撤退,引诱明军分兵,如果杨文岳、傅宗龙不上当,wiledon也没什么损失,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分兵,兵力减少,追击的胆子就会大些,明军不是缺少粮草吗?向南撤退的军队,将粮草亮出来!” 李绩哈哈大笑,“如此一来,即便是为了粮草,明军也要向南追击!” 牛金星颌下的胡须,已经五六寸长了,他慢悠悠地捻着长须,道:“我们还可以创造机会,对外散步留言,就说明军粮草告馨……” 李信道:“大都督,留下守城的军队,不用太多!” 李自成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我打算让李公子守城,再给你留下独立营的第一、第二两个团,怎么样,有把握守城吗?” 留下李信守城,不仅是因为李信非凡的军事谋略,更是因为李信待在汝宁城时间最长,对汝宁城最为熟悉,城中的百姓比较信任他。 李信自然不会将四万明军看在眼里,何况还有城墙守护,他向李自成一拱手,“大都督放心,人在城在!”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李公子,应该是‘人在,城也在’!” “哈哈哈……大都督真是神来之笔!” 第819章 天命军的秘密 傅宗龙兵进西华,与杨文岳汇合后,一同向南行进,至汝宁城东北。 更新最快 此时的天命军,除了李信亲率第一、第二两个团驻守城内,其余六个团三万余人,却是驻扎在东南的三里铺,与城内互为犄角。 傅宗龙与杨文岳商量,欲待分兵,一人攻城,一人出击三里铺天命军大营。 杨文岳部两次败于天命军,提到天命军,已是心胆倶裂,便反对分兵,“傅大人,天命军一向狡诈,如果分兵,万一被各个击破……” 傅宗龙虽然要报四川战败之仇,却也不敢轻视天命军,便道:“如果我们集中力量突袭三里铺的天命军,万一城内的天命军出城,我军必被南北夹击,数万大军在此,一旦出现乱局,后果不堪设想。” “下官倒是有个主意,”杨文岳无论如何都要抱紧傅宗龙的大腿,都说陕西兵能打仗,自己千万不要落单,“下官分一万士兵给虎大威,让他盯紧了城内的天命军,其余各军,合力攻打天命军在三里铺的大营。” 傅宗龙仔细想想,这个主意不错,天命军的战斗力太过强悍,三里铺有数万天命军,便是自己的两万大军压过去,未必就能取胜。 城内的天命军,有城墙依托,一时半会又很难拿下…… 明军开始移动大营,傅宗龙、杨文岳部的主力,在城外的东南角重新扎营,距离三里铺不足二十里,而虎大威独自在城东扎营,一方面为大军殿后,另外一方面,也是将城内的天命军与三里铺的天命军生生切开。 二十里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这是战斗的前兆,如果一方偷营,对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傅宗龙挤压天命军,即是期望双方决战,明军的弱点他自己清楚:粮草不足! 粮草不足的明军,根本无法打持久战。 如果能尽快解决了城外的天命军,再与杨文岳合力拿下汝宁城,或许粮草就有了,汝宁有数万天命军,粮草绝对不会少。 但傅宗龙知道,就像杨文岳说的,李自成一向诡计多端,万一被天命军趁夜偷袭…… 他不但在大营四周加强警戒,又派出大量游骑四面搜索,前部已经达到天命军的大营周围,双方游骑已经发生了不少小规模的战斗。 天命军缺少战马,游骑的数量不足,李自成只得将自己的部分亲兵放出去,临时充当游骑。 入夜之后,月亮躲进深深的云层,丝毫不见踪迹,大部分星星放弃了自己寻常的岗位,偶尔才有一两颗星星眨呀眨。 李自成的亲兵们,跟在大都督身边,一向不缺少军功,但他们的责任是保护大都督,军功都是赏的,很少有直接参战的机会,今晚好不容得了机会,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们以小旗为单位,或者隐藏在暗影里,或者深入明军的游骑中,在大营四周十余里的范围内,大肆射杀明军的游骑。 亲兵们都装备了步枪,射程上有优势,明军的游骑损失惨重,讯息传到傅宗龙耳中,他不禁大吃一惊:天命军为何驱逐官兵的游骑?难道他们要偷营? 傅宗龙不敢入睡,便传令增派人手,加强大营四面的警戒,严密注视天命军的动静。 更多的游骑被派出,明知伤亡不小,傅宗龙却是顾不上了,大营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许多游骑派出去后,犹如石沉大海、鸟入云天,再也没有回来! 傅宗龙一直阴沉着脸,他担惊受怕了半夜,但天命军根本没有偷营的迹象,直至天明,心中方才稍稍安定。 明军吃过早饭,傅宗龙、杨文岳集中了两万士兵,前去天命军大营前挑战,只留下一万士兵守营。 天命军的大营内,士兵们严阵以待,双手已经搭上弓箭,但他们就是不出大营,凭借栅栏、据马桩等与明军对峙。 傅宗龙见天命军不肯出营决战,便让士兵向天命军的大营中放箭,想要激怒天命军。 天命军的士兵,自然不甘示弱,双方隔着栅栏相互向对方射出箭雨。 虽然有盾牌保护,但不少箭矢是向空中抛射的,然后垂直落下来,再钻入盾牌的缝隙。抛射的命中率不会太高,不过,双方的箭矢都是非常密集,伤亡还是不少。 栅栏内外,都是鬼哭狼嚎! 伤兵虽然得到各自同伴的救治,但他们能否恢复,将来还能否走上战场,谁也说不清楚。 要论起射术,明军技高一筹,天命军的这些士兵,都是成军不久,大量的时间都是消耗在行军途中,射术根本没有得到有效的操训。 但天命军是在大营之内,除了盾牌,还有栅栏、营帐等障碍物的保护,士兵的伤亡,也就和明军差不多。 杨文岳看着自己属下不少士兵伤亡了,眉头顿时锁成卧蚕,这些可是他的心肝宝贝,没有士兵,他就是光杆的总督了…… 不过,看到对面天命军的伤亡亦是不轻,他的双目中又闪出兴奋地光芒:双方不过是在比拼消耗! 这样的结果,应该是令他满意的。 虎大威在尉氏县的贾鲁河畔、自己在密县,与天命军决战的时候,都是被屠杀…… 杨文岳忽地一顿,嗯,天命军为何不用火器?他们的火器,射程不是远超官兵的弓箭吗?如果天命军用火器射击,官兵除了送死,便是干瞪眼! 难道天命军没有弹药了?或者天命军的火器军根本不在汝宁? 杨文岳估计,天命军毕竟是流寇,这种逆天的火器,绝对不会太多,弹药耗尽、火器损毁一时无法修复,完全有可能……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只要天命军的大营中没有这种火器,就是官兵的机会! 早知如此,就不用在西华县装病了。 杨文岳有些后悔,早知道城外的天命军没有火器,就不该让虎大威驻扎城东,独自抵挡城内的天命军,天命军射杀了那么多保定的士兵,必须由保定的士兵找回来…… 天命军果真丧失了这种犀利的火器吗? 杨文岳有些吃不准,不过,以他的经验,每次与天命军作战,从来没见过天命军隐藏实力,上来就是火器,直接将官兵打残了,天命军的士兵却没有多少伤亡。 看着大营内不断倒下的天命军士兵,还有大营内不断传出的惨叫之声,他的脸上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杨文岳立即找到傅宗龙,“傅大人有没有发现什么吗?” “除了伤亡的士兵,就是头顶的箭雨,”傅宗龙正为伤亡的士兵发愁,便没好气地道:“难道杨大人发现了天命军大营的破绽?” “破绽倒是没发现,”杨文岳的脸上,满是得意,“傅大人以前与天命军作战过?” “嗯!”傅宗龙点点头,目光还是对着面前的箭雨。 杨文岳笑道:“那傅大人可知道,天命军最厉害的火器是什么?” “天命军最厉害的火器,自然是他们的步枪……”说到此处,傅宗龙忽地一惊,扭过头来,道:“杨大人是说,大营中的天命军,还有步枪没有使用?” “如果天命军大营中有步枪,为什么不使用?难道李自成愿意看着自己的士兵伤亡?”杨文岳道:“照下官的估计,天命军的步枪,不是缺少弹药,就是火器兵不在大营中?” “没有弹药?”傅宗龙这才想起,天命军伤亡亦是惨重,却没有使用射程占据优势的步枪,“不会是李自成的计谋吧?” “下官也曾想过,这或许是李自成的计谋,故意向我们示弱,”杨文岳道:“可是,李自成一向爱惜士兵,每次战争,都是将最精锐的火器兵放在第一线,就是为了减少士兵的伤亡,难道这一次,李自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伤亡,却故意不使用步枪?如果是这样,恐怕他的属下也不会同意吧?” “杨大人的意思……” “既然天命军的大营中没有步枪,正是我们的机会,”杨文岳道:“离开了步枪,天命军完全就是流寇,再也没有与官兵野战的实力。” 傅宗龙也是有些心动,在四川的时候,他就吃过步枪的亏,明明是朝廷任命的四川巡抚,却是连四川的大门都叩不开,“杨大人是说,我们应该猛攻天命军的大营?” “为防万一,今日上午,我们先试着猛攻,”杨文岳有些得意,天命军的秘密,毕竟是他发现的,“如果天命军的步枪一直没有出现,让士兵们休息一个下午,明日全面攻打天命军的大营,必要的时候,将虎大威的一万士兵也调过来!” 傅宗龙点点头,杨文岳的主意的确不错,官兵猛攻半日,双方伤亡的人数都不会少,如果天命军的步枪还不出现,那就说明,大营中没有步枪,或者缺少弹药补给! 如果天命军没有步枪,就像没牙的老虎,再怎么蹦跶,也不是官兵的对手,最多跑到深山躲藏起来。 汝宁府附近并没有深山,想躲都没处躲! 如果能一张灭了李自成…… 傅宗龙的心中,早已如澎湃的江河,但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便冲着杨文岳道:“不到万不得已,虎大威部不要动,他还要牵制城内的天命军!” 第820章 一座空营 天命军的大营内,士兵们虽然操起弓箭与外面的明军对射,但他们毕竟缺乏操训,不但射程比不上明军,准头也不敢恭维。 更新最快 为了减小自身的伤亡,他们通常躲在大帐之内,外面有盾墙防护,只留下数个小孔观察明军的距离和人数。 每过一段时间,便有部分士兵丢下弓箭,躺到地面上,一边翻滚,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惨叫声完全盖过明军! 一名士兵双目抱着脑袋,双目紧闭,在地上不断翻滚,撞到了正在射箭的同伴,将他正要射出的弓箭明显撞歪了。 同伴轻轻踢了他一脚,怒道:“别装了,明军又看不到,你只要惨叫就行,滚什么滚?若不是你将老子的箭矢撞歪了,或许狗日的明军就没命!” “啊……”那士兵睁开双目,惊异地看着同伴,“大都督不是说,要装得像些吗?叫得越惨越好!” “你叫唤就行了,打什么滚?”同伴又将一支箭矢搭上弓弦,开始瞄准营外的明军。 “奥!”那士兵忙双手抱头,又是一阵“黄爸黑妈”的惨叫,声音传出很远…… 天命军的大营中心,李自成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轻蹙眉心,道:“李将军,这些惨叫声中,有多少是真的?” 李绩忙拱手道:“大都督不用担心,属下刚刚查看过,真正伤亡的士兵,还不到一成,”顿了一顿,又道:“还是牛先生的主意好,将士兵藏在大帐中,帐顶内有盾牌的保护,除了特别倒运,绝大部分士兵是安全了。” 李自成的面色方才轻松些,明军伤亡多少,他并不关心,他只关心天命军的士兵,“向战斗的区域多洒些猪血,奥,要不停地洒,假装士兵不断受伤!” “属下明白!”李绩道:“还是宋先生的主意好,让士兵们口含猪血,向地上、大帐上喷洒,血迹和人血差不多!” 李自成点点头,牛金星与宋献策,做这样的事情,他们比自己内行,有他们在身边,自己的确省心多了,可是罗汝才…… 想到罗汝才,他的眉头又微微皱起。 两万明军,围着天命军的大营,用弓箭猛攻了一上午,听到天命军大营中的惨叫声,比外面的明军还要激荡不少,杨文岳的心中乐开了花,到这个时候,李自成还不使用步枪,他的判断准没错。 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天命军的步枪不出现,官兵就要获胜的把握。 看看已近午时,傅宗龙见官兵的伤亡也不小,遂鸣金收兵,带着两万大军,回到明军的大营。 整个下午,傅宗龙召集杨文岳、贺人龙、李国奇开会,商讨攻打天命军大营的法子,而大营中的李自成,正在为向南撤退做着准备。 死亡士兵的尸体,被架到木柴上,一把大火烧了,为了迷惑明军,砍伐的木柴非常多,大火几乎烧了大半个下午,直到火势完全熄灭,士兵们才将残余的骨灰安葬了。 士兵们开始收拾行装,除了染血、破旧的帐篷将丢在原地,所有的物资都要带走。 天黑之后,李自成再次放出亲兵,将大营周围十里内的明军游骑,完全射杀,或是驱赶,总之,不让任何明军的游骑靠近大营。 到了亥时,天命军打开南面的营门,借助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但李自成亲兵充当的游骑,却是没有撤退,继续在大营周围驱逐明军的游骑。 东方出现曙光的时候,李自成的亲兵,像是突然惊醒似的,迅速向南方撤退。 傅宗龙已经准备好了,今日攻打天命军的大营,三万士兵全部带上,虎大威部的一万士兵,既用来牵制汝宁城内的天命军,也是官兵的后备力量。 士兵们东一个西一个,蹲在营帐周围,正在吃早饭,傅宗龙两手各抓了一个白面馒头,一边吃一边在士兵中穿行,偶尔还出言鼓励一番,游骑忽地回报:“大人,天命军的营帐有些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傅宗龙将口中正在咀嚼的馒头吐了,道:“你看到什么了?” “其实也没看到什么,”游骑小心地道:“天命军的大营尚在,但大营内静悄悄的!” 傅宗龙顿时皱了眉头,“你们没有抵近查看吗?” “小人担心大营周围隐藏着天命军的箭手,所以没敢太过靠近,赶着回来告诉大人,后面的兄弟,还会靠得更近,只要能活命,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傅宗龙点点头,实在怪不得这名游骑。 他们发现了天命军大营的异常,便分做几拨,第一拨士兵赶着出来传达讯息,另外的士兵,则是不断靠近天命军的大营,抵近打探更详实的讯息。 不出意外,第二拨游骑很快便会回来。 傅宗龙让游骑先下去,继续啃着手中的馒头,不过,他的心中,已经起了涟漪,只不过不愿在士兵们面前表露出来。 天色早就大亮,天命军的大营,没有理由静悄悄的! 战争期间,天命军的士兵敢睡懒觉? 李自成不会如此糊涂! 傅宗龙越想越不对劲,他三两口将手中的馒头吞了,又喝了一杯热水,便催促士兵们快些早饭。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向明军的大帐驶来,大营内有骑兵出入,本是十分平常之事,但在傅宗龙的耳中,却是天籁之音。 又一拨游骑回来了! 傅宗龙主动迎上去,果然是一名游骑,游骑跑得满头大汗,看到傅宗龙,忙翻身下马,跪拜于地,“大人,天命军的大营已经是一座空营!” “空营?怎么会是空营?昨日我们还攻打过……”傅宗龙一把将游骑揪起,盯着他的双目,似乎想找出他说谎时脸上的细微变化。 可是,他失望了,游骑并没有惊慌失措。 “大人……” “你有没有靠近天命军的大营?”傅宗龙多么希望,游骑因为胆怯,并没有太过靠近天命军的大营,“空营”只是他的主观臆断。 傅宗龙再次失望了! 游骑喘着气道:“小人……小人还进入过天命军的大营,那里……的确是一座空营,小人……小人以人头担保……” 你的人头能值多少钱?傅宗龙盛怒之下,一把将游骑推开,喝道:“还不汇报详细的情形?” “是,是,”游骑慌不迭站稳脚跟,道:“小人等昨晚被天命军的大量游骑驱逐,无法靠近天命军大营……天明以后,小人等逐次返回,因为没有天命军的游骑,小人等便悄悄靠近天命军的大营,看到大营静悄悄的,外面并没有天命军的士兵,小人等十分生疑,一面着人向大人传讯,一面小心地靠近,入了大营后,才发现大营是空的……” “还小心地靠近,滚……”傅宗龙气不打一处来,但官兵游骑的数量,的确不如天命军,杀了这名游骑,事情也是无法挽回。 令他费解的是,天命军为何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 数万天命军,自然不会上了西天,他们很明显是趁夜撤退了! 天命军为何要撤退? 昨日的伤亡,不算太大,这点伤亡,李自成不会撑不住吧? 傅宗龙忽地一惊,难道昨日杨文岳的判断,完全是正确的?没有了步枪,天命军的战斗力便急剧下降? 或许,天命军毕竟是流寇,来到河南后,平日到处流窜,士兵们根本没有时间操训,人数再多,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汝宁城外的天命军,人数也就与官兵的人数相当,真要在野外战斗…… 傅宗龙强烈地感觉到,昨日没有一鼓作气,他失去了歼灭天命军的最好机会! 大营中的天命军,很可能不是天命军的主力,从士兵们放箭的技巧来看,很可能是一群新兵,昨日有栅栏的保护,伤亡似乎比官兵还要大些! 傅宗龙立即召见了杨文岳,将天命军大营已经是空营的事,通报给他,问他有什么看法。 杨文岳也是大惊,“天命军这是溃逃吗?” “溃逃?”傅宗龙的心中,还是十分懊恼,“总要去天命军的大营看过才知道!” 杨文岳忙道:“对,事不宜迟,傅大人,我们立即去大营看看!” 傅宗龙与杨文岳带上所有的骑兵,立即向天命军的大营驶去,为安全起见,贺人龙带着一万步兵,也是同时出发。 骑兵的速度比步兵快得多,不消片刻,已经将步兵远远甩在后面。 傅宗龙与杨文岳赶到天命军大营的时候,尚有数名明军的游骑在外面游荡,傅宗龙远远喝道:“大营中还有天命军吗?” “没有,”游骑忙归来回话,“大人,我们刚刚查探过来,大帐中不见一人,而且……” “而且什么?” “大营的南面,靠近溱水岸边,有火烧的痕迹,痕迹附近,有新翻的泥土……” 傅宗龙皱着眉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小人的意思,明军可能将死亡士兵的尸体烧了,然后将灰烬埋了!” “走,去看看!”傅宗龙并不急着入营,空营就在这儿,根本不会跑。 大营的南面,果然有一大片火烧过的痕迹,不过,灰烬上湿气很重,显然是昨日发生的事。 杨文岳伸手抓起一把灰烬,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道:“看灰烬的潮湿程度,应该是下午就烧了,游骑晚上没有看到大片火光,也证明不是晚上烧的!” “下午烧的?”傅宗龙不明何意。 杨文岳淡淡地道:“说明李自成下午就做好了撤退到打算!” 傅宗龙再次皱眉,“难道李自成连这点伤亡都承受不住?他不是流寇吗?” 杨文岳看着灰烬,却是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方道:“大人,我们去大营内看看!” 天命军的大营,从外面看,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大营里面,却是空空如也,所有的物资都带走了。 杨文岳四下扫了一眼,道:“如果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恐怕外围这些带血的大帐,李自成也会带走!” “大帐上到处都是血迹,恐怕天命军的伤亡,比我们想想的要重,”傅宗龙一直锁着眉,“可是,看天命军如此从容不迫的样子,或许是故意引诱我们……” “不会,”杨文岳摇着头,道:“李自成一定是害怕我们追赶,故意将大营内收拾得十分齐整,假做从容的样子!” “此话怎讲?” “看看大帐上的血迹,傅大人还不明白吗?”杨文岳笑道:“原先我还不能确定,现在总算明白了,大营中的天命军,一定是新募的青壮!” 傅宗龙点头,道:“我们追?” “自然要追!”杨文岳与李自成有着国仇私恨,岂能放过如此大好机会? 第821章 孟家庄 傅宗龙顺着天命军的踪迹,一路向南追逐,杨文岳担心自己的人手不够,被傅宗龙抢了军功,便传令虎大威,带着一万士兵快速赶过来。 更新最快 天命军一路向南逃窜,开始是时候,遗落的营帐还是收拾得异常齐整,但杨文岳发现,营帐内的残留物越来越多、越乱,甚至连头盔都有丢弃。 天命军显然是在逃窜! 杨文岳暗自高兴,李自成起初还能装模作样,现在恐怕装不下去了。 但傅宗龙却有些担心,再往南走,便是河南、湖广、南直隶交接处的大别山了,大别山雄姿绵延,余脉甚多,一旦天命军躲进大别山地区,官兵将很难围剿。 以李自成的狡诈,很有可能与英山、霍山一带的左革五营的流寇汇合。 难怪天命军向南逃窜! 傅宗龙加快行军的步伐,同时密令贺人龙领兵一万,倍道而行,从西南方向切过去,阻断李自成难逃的路线。 贺人龙在真阳县追上了天命军的步伐,但他人数少,不敢向天命军发起攻击,只是在西南方向故意布置疑兵,阻断李自成南下,拖住天命军的步伐。 李自成吃惊不小,知道逃脱不掉,便改变方向,折而向东,妄图摆脱明军的追逐。 傅宗龙立即改道,向东南方向前进,抄近路追逐天命军。 明军在新蔡县再次追上了天命军,李国奇部已经赶上了天命军的后军,主力相距不过二十里。 但李自成异常狡猾,并没有进入新蔡城内,而是绕着城墙转了大半圈,忽而折向北方。 从新蔡城向北,必须渡过洪水,傅宗龙一路尾随,洪水南岸再次发现天命军的踪迹,游骑不断传回天明军的讯息。 “大人,天命军正在渡河!” “大人,天命军已经渡过大半……” “大人,天命军很开便要渡过洪水了!” …… 傅宗龙早已急不可耐,趁着天命军渡河,恰好可以半渡而击,割掉天命军的尾巴也是好的。 但杨文岳却是反对,“大人,军士们连日追赶,已经十分劳累,即便追上去,也是无力战斗,不如让他们休息半日,明日我们再渡河!” 傅宗龙不悦,好不容易呆住机会,“这次放跑了天命军,下次去哪找这么好的机会?” “笼中之物,还能逃掉?”杨文岳笑道:“渡过洪水,必是逃亡项城,北面都是朝廷的地盘,只要沿途阻碍,天命军还能逃得远吗?”顿了一顿,又道:“我们累,天命军难道是神仙不成?即便没有各地府县阻碍,他们也跑不了!” 傅宗龙心有不甘,但看着早已摊到在地的士兵,他实在无法发布“追击”的军律,长叹一口气道:“那就明日,明日一早我们便渡河。” 为了加快渡河的速度,傅宗龙让军中的工匠们连夜准备搭建浮桥的材料,天明之前,必须在洪水上增加一倍的浮桥,方便大军快速通行。 傅宗龙心中明白,虽然北面是开封、归德,但自己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无法和天命军耗下去,只有击溃这股天命军,抓住李自成,回头再收拾汝宁城,官兵才有机会得到大规模的补给。 九月六日凌晨,秋高气爽,正是行军作战的时节。 明军的大营一早就躁动起来,军士们吃过早饭,就忙着渡河,幸好洪水上已经有了八座浮桥,渡河的速度极快。 先期渡过洪水的士兵,快速在北岸集结,贺人龙、李国奇统率一万陕西兵,虎大威统率一万保定兵,两部合兵一处,作为前军,快速向前追赶天命军。 傅宗龙则与杨文岳各自统率一万士兵,做为中军,随后也是渡过洪水,随在前军身后。 沿途不断遇上天命军的散兵逃兵,贺人龙没心思追赶这些小鱼小虾,只要他们不骚扰官兵,都懒得理他,他的目标,是数万天命军的主力,还有天命军的大都督李自成。 如果能抓到李自成,比击溃数万天命军更有军功,不知道能不能封爵…… 贺人龙告诉士兵们,天命军就在前面,只要抓住流寇的首脑李自成,朝廷定会不吝赏赐,每人至少十两银子,当官的连升三级! 这些都是空头支票,万一朝廷没有足够的赏银,贺人龙已经想好了,那是朝廷的事,怪不得本将军。 士兵们也知道,李自成乃是朝廷的要犯,如果有机会杀敌立功,朝廷应该会有赏银,或许这次真能领到手。 在贺人龙、虎大威、李国奇三人的煽动下,明军像是打了鸭血,一口气跑了近四十里。 赶到孟家庄的时候,已经是人困马乏了,但只能遥遥看到天命军的后队,人数并不多,似乎也就上千人。 天命军的这支队伍,边走边召回散兵,所以行军速度不快。 贺人龙想要这股天命军歼了,再问出天命军主力的下落,但明军士兵实在太疲乏了,他刚刚停下步伐,尚未吩咐休息,士兵们已经一个个躺在地上,倒头便睡。 刚才追击得太猛了,士兵们只是憋着一口气,追击了四十里,尚未见到天命军主力的影子,士兵们的气息,早已衰落下来,等到歇脚的机会,他们再也无力前行。 贺人龙就不信了,天命军也是两条腿走路,不可能跑得太快,只要再加把力,一定可以在天黑之前赶上。 虎大威见保定兵躺在地上居多,不禁阴沉着脸,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些软脚虾,迟疑片刻,终是道:“贺将军,你看……” “先让兄弟们休息一下吧,”贺人龙和虎大威同为总兵,但他年龄稍大,便以长官自居,士兵们已经精疲力竭,“两位总督大人很快就会赶过来,由总督大人做决定吧。” 他心中明白,便是追上天命军,士兵们也没有多少战斗力! 贺人龙、虎大威分别给各自的士兵传令,让他们稍稍休息片刻,士兵们得到军令,精神上松弛下来,早已横七竖八躺在一起,人堆人,人叠人。 三位主将亦是跃下战马,找了一块山石坐了,却是相对无言,追了这么久,却是一无所获,只得想着各自的心思…… 不久之后,明军后部赶到孟家庄,贺人龙等人前来拜见,傅宗龙见前军停滞不前,不由怒道:“怎么回事?为何不继续追击?” 贺人龙忙上前道:“大人,现在已经是正午,连战马都累了,今日且扎营休息吧,明日再追,反正李自成又跑不掉!” 虎大威、李国奇也道:“大人,兄弟们跑了大半日,实在是太累了!” 傅宗龙担心夜长梦多,但看到躺在地上的士兵,不仅刀枪,连铠甲都不要了,不仅皱起眉头,与杨文岳对视一眼,方道:“今日且休息,让兄弟们卸了铠甲,明日四更造饭,五更便要出发,不得有误!” 虎大威、李国奇忙道:“是,大人!” 贺人龙小声道:“笼中之兽,李自成又跑不了……” 傅宗龙倒背着双手,正在思索着什么,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李自成十分狡猾,在抓住李自成之前,切不可大意!” 贺人龙低下脑袋,再不敢出言。 傅宗龙见大部分士兵已经熟睡,知道连日行军辛苦,实在不忍心叫醒他们,便亲自点起部分尚未休息士兵,开始搭建营帐,虎大威部的营帐在最北,然后是贺人龙、李国奇部,最后面才是傅宗龙、杨文岳的大帐。 因为是全力追击天命军,而且只住一个晚上,明军并不担心被偷袭,营寨十分简陋,不但外围的据马省了,士兵们也懒得砍伐树木立下栅栏,只有一些简单的帐篷,跟游牧部落似的。 火兵开始生火做饭,但大部分士兵对饭食没有了兴趣,他们只想美美地睡一觉,大帐尚未搭建完毕,营地上早已鼾声一片。 傅宗龙原本还想让亲兵查探周围的地形,看到士兵们实在疲惫,也就忍住了,大白天的,天命军的还敢偷营?让士兵们休息半日,天黑之前,再增派游骑吧。 天命军一直是恐怕疲于奔命,此时还敢回头不成? 士兵们的鼾声像是会传染,傅宗龙感到一阵困倦,便靠在刚刚搭起的行军床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孟家庄西北方向,不到三里的地方,有一片山林,方圆不超过十里。 小山林缺少参天大树,但碗口粗的树木却是不少,加上杂草荆刺丛生,虽是九月,但山上却是一片青绿。 靠山吃山,附近的百姓,常常去山中捕猎一些小型的猎物,獾子、山鸡、野兔、鸟雀等等,既能消磨时光,也能补贴一些肉食。 靠近村子的方向,便踩出许多条路径,直通山脊,便有那少不更事的男那女女,避开各自的爹娘,沿着小径上山玩耍。 但今日的山中,却是异常宁静,不但没有百姓靠近,连鸟雀都不来欢叫。 李自成立在山脊的空旷处,对着望远镜察看着村道两端,心中却在估量着时间,李绩显得有些激动,“大都督,明军的前部停留了好一会,后军已经到达,应该是要立营了!” 李自成继续观察着明军的状况,但山上枝叶茂盛,根本看不到明军的大营,他放下望远镜,淡淡地道:“不过三里的距离,明军既然立营,怎的没有派人打探周围的地形?” 第822章 向北撤退 两名身着百姓服装的男子,急匆匆来到山脊,翻身跪倒:“大都督,明军已经在村外扎营了!” “小米,起来说话,”李自成将望远镜交给起身后的亲兵,“你看清楚了,是明军的一部,还是全部?” “应该是全部,后队也跟上来了,”何小米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大都督,明军只是扎下大帐,连栅栏都没有,属下看的清清楚楚,明军一到村外,就躺在地上睡大觉……” “这段时间,明军怕是累坏了……”李自成忽地一顿,急道:“小米,你说什么,明军只是扎下大帐?” “是呀,属下当时也不敢相信,原以为明军要过来砍树,可是,大帐中已经鼾声一片……” “大都督,”李绩声腔都变了,“要不要……” 李自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李将军是说,咱们现在就杀过去?” “大都督,既然明军不来砍树扎营,在山上伏击的计划,就要改变了,”李绩道:“明军跑了一上午,现在极度疲惫,如果我们现在杀过去……” 李自成的心中,迅速起来念头。 更新最快 他原本要在孟家庄伏击明军,但留做游骑的士兵传讯,明军只是前部到达,至少有一半的士兵还在十里外。 李自成便按兵不动,既然要伏击,就要将明军完全击溃,如果伏击前军,即便全歼了,后军还有战斗力。 明军的前部正在休息,很可能就地休息…… 李自成设计了好几种方案。 其一,明军是短暂休息,等明军吃饭的时候,天命军立即出击,这时候士兵手中没有兵器,根本没有抵抗和反击的能力;其二,明军要立营,就一定会派出士兵来山林砍伐树木,天命军就在山林中伏击;其三,明军并不砍伐树木立营,天命军这要等到天黑之后,利用夜色的掩护,对明军发起突袭。 明军在村外立营,又不用砍伐树木,采用第三种方案最为合适,但何小米带回的讯息,却是明军极为疲惫。 以逸待劳! 人在极度疲惫的时候,最缺少防范意识,这是明军送上来的机会。 这时,又有一拨亲兵上山了,他们带回的讯息,和刚才何小米所说的一模一样。 李自成主意已定:立即出击! 天命军六个团三万余人,除了极少量士兵做为诱饵,或是扮做百姓沿途打探讯息,主力全部集中于山林中。 李自成立即传令:第四营第一、第二两个团,由李绩亲率,从中部切入明军大营,不须靠近,只用步枪扫射;第四营第三团牛可敬部、第四团罗泰部,袭击明军的后部;独立营第三团刘见义部、第四团马有义部,袭击明军的前部。 天命军沿着各条小径下山,因为人数太多,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大军在山下集结,按照李自成的命令,进攻前后部的军队,率先袭击,而李绩部最后出现在战场上。 离明军的大营还有三里的距离,天命军并没有快速冲刺,而是以正常的速度行军,三部已经分出空隙,并没有杂居。 李自成手持一支装填好子弹的步枪,随李绩行在队伍的中间。 大军行了两里的路程,被明军的岗哨发现,岗哨忽地看到数万大军,知道不好,急急叫了一句“敌袭”,掉头往回跑。 “砰”! 李自成朝天开枪,这一枪就是出击的号令,三万大军,如同三万头下山的猛虎,向明军的大营扑去。 这时的明军,都在大帐内睡觉,听到枪声,还以为是在做梦。 傅宗龙被士兵唤醒,“大人,天命军来了……” “天命军来了?快追……”傅宗龙一骨碌从床上爬起,顾不得铠甲,只找到一杆长枪,便要向外跑。 “大人,天命军偷营来了……” “什么?偷营?”傅宗龙一时愣住了,天命军不是被撵得到处跑吗,怎会有胆子偷营? 但大帐外的传来震天动地呼喊声,让他瞬间明白了,亲卫的讯息没有错,明军的确来偷营了,他顾不上多想,急道:“快去传令,合营抵抗,挡住天命军的第一波攻势。” 他心中清楚,天命军被追赶得太急,这是兔子咬人了,只要能挡住天命军的第一波攻势,等官兵逐渐缓过劲来,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天命军已经杀入大营,军令已经无法传出去了。 傅宗龙急得大叫:“别慌,本督在此,大家别慌!” 亲卫也跟着叫喊,声嘶力竭,好不容易将士兵们稳住。 明军的前部,贺人龙遭到猛攻,刘见义身先士卒,一杆长枪神出鬼没,数次刺透营帐,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也是瞪着血红的双目,如同遇见九世仇人。 明军已经解了铠甲睡觉,手头上连兵器都没有,靠近大帐边缘的士兵,尚在睡梦中,就成了刘见义部的军功。 呼喊声将熟睡的明军惊醒,但这时刘见义部已经杀入大营的核心,明军根本无法建立防守阵型,反应快的士兵找到刀枪,也只是单兵作战。 刘见义并不恋战,一枪刺过,并不去看战果,而是直接往前冲,他身后的士兵,都是追逐主将的步伐,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几乎将大营杀透。 贺人龙部有上千骑兵,如果是野战,或许不输于刘见义,但仓促之下,骑兵不是找不到战马,就是找不到兵器、铠甲,伤亡十分惨重。 看着自己的属下一个个成了明军的刀下之鬼,贺人龙心头滴血,但天命军攻击得太快太猛,自己的属下根本无法建立防守阵型。 贺人龙眼看着无法抵抗,他大喝一声,率先向北逃窜。 士兵们见主将跑了,再也无心恋战,撇下天命军,也是跟着向北撒丫子跑。 李国奇原先还在苦战,但见贺人龙跑了,便也带着自己的亲兵,追逐他的步伐向北逃去。 刘见义大怒,这才片刻的时间,明军前部的大营尚未杀透,明军就这么跑了? 从未见过如此懦弱的明军! 他长枪一会,大声喝道:“兄弟们,追,这些明军都是我们的战功!” “追!” “杀!” 士兵们呼应着,都是舍了大营,随后刘见义向北追去。 虎大威的军营,最后受到攻击,潮水般的呼喊声,已经将大部分士兵惊醒,知道大营遇袭,士兵们来不及披甲,慌乱中找到一杆刀枪,便是出营迎敌。 幸好晴天白日,士兵们很快集结阵型。 可惜他们遇上的乃是第四营的第一团赵烈部、第二团刘宗敏部,这两团装备的都是步枪,上万枪手整齐有序,第一排枪手一次齐射,便是三千余颗子弹。 近距离面对步兵,步枪的命中率几乎达到最大,仅次于操训时面对固定靶,明军又来不及穿甲…… 天命军的士兵,简直的捡到宝了,这次的军功,绝对不会小! 虎大威在尉氏县的时候,就曾遭到天命军的枪击,当时渡过贾鲁河的数千士兵,几乎全部丧生这种步枪之下。 明军紧追天命军,原本是判断这股天命军并没有步枪,所以才会紧追不舍,虎大威听到枪响的那一刻,就知道明军上当了,一直被天命军牵着鼻子走! 虎大威愣神的时间,天命军已经完成一轮射击,上万颗子弹射出去,虎大威部伤亡近半。 如此下去,不过打个喷嚏的时间,一万士兵就会打光了…… 虎大威并不怀疑天命军步枪的威力,他亲自领受过,险些丧在天命军的枪下,当时还隔着贾鲁河…… 既然军情不确,那就怪不得属下了…… 虎大威知道不能迟疑,每犹豫一刻,都会有千名士兵的伤亡…… “将军,北面的陕西兵已经逃走了……” “什么?”虎大威侧目一看,这才发现,原先挨着保定兵的陕西兵贺人龙、李国奇部,大帐内除了士兵的惨叫声,早已成为一座空营,那边战斗早已结束了,他的嘴唇翕动着,心中骂道:“贺人龙这头蠢猪……” “将军……” 虎大威这才警醒过来,不能再犹豫了,既然贺人龙、李国奇已经跑了,难道要自己留下来断后?总督大人便是要怪罪,也是向责罚贺人龙,他大喝一声:“兄弟们,向北撤退!” 这样的军令,对陷于绝境中的士兵来说,不啻于天籁之音,明军发一声喊,立即随着虎大威,争着向北而逃。 原先的先撤退,实际上了成了溃退。 李绩一看明军要跑,忙传令追逐,天命军跟在明军屁股后面,不断用步枪收割着明军的生命。 刘宗敏几乎急红了眼,这才刚刚加入战斗,明军就要逃跑,他抓过一支步枪,亲自向明军射击,眼看着射中一名士兵的后背,心中方才好受些,将步枪还给那名士兵。 不过,李绩部这两个团的士兵,手中都是步枪,要保持战斗力,就要不断停下来装填子弹,追逐的速度肯定比明军逃跑的速度慢。 赵烈和刘宗敏,追逐了不到两里,士兵们需要装填子弹的时候,便自动停下来,后面还有明军的主力。 虎大威跑出三四里的时候,遇上天命军刘见义、马有义部,冲杀一阵,又折损许多兵力。 第823章 萌生去意 贺人龙、李国奇、虎大威统率的明军前部,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溃败,天命军便集中攻击傅宗龙、杨文岳所在的后部。 更新最快 傅宗龙、杨文岳好不容易顶住了刘见义、马有义两部的攻击,尚不及建立防守阵型,李绩部就赶过来了。 被虎大威跑了,李绩、赵烈、刘宗敏正恼火着,便将所有的怒气撒在傅宗龙、杨文岳的身上。 明军在傅宗龙、杨文岳亲自指挥下,用肉身着盾牌,勉强顶住了天命军的攻击,正僵持不下,但李绩部的加入,战斗迅速呈现一边倒。 明军被突袭,仓促应战,连铠甲都来不及穿,一时根本找不到盾牌,在步枪面前,只有送死的份。 杨文岳想起了上次在密县的战斗,天命军步枪的克星,乃是明军的盾牌,便大声呼喝,让士兵们寻找盾牌掩护。 折腾了好一会,明军在付出大量伤亡的情形了,逐渐稳住阵型。 傅宗龙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刚才太过凶险,他都亲自出战了,“杨大人,现在怎么办?” 杨文岳皱起眉头,道:“傅大人,天命军的火器层出不穷,此处一马平川,久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必须寻找合适的地形。” 傅宗龙忙道:“听士兵们说,东北方向,有一个叫做火烧店的地方,倒是一个坡型地,或许能建立防守阵型。” 杨文岳点点头,天命军的战斗力,他亲眼见过,要想保住军队和自己的性命,只有尽快找到防守阵地,像这种平原地形,在天命军的冲击下,根本无法立营。 事不宜迟,趁着明军的精气神还在,尽快移动过去。 明军且战且走,整个盾牌大阵,开始缓缓向东北方向移动,天命军四面包围,却是拿盾牌没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军整齐向西北移动。 刘宗敏急了,“大都督,东北方向有一块坡型地,明军会不会向这块坡型地移动?” 李自成沉思片刻,道:“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何况坡型地?既然傅宗龙要去坡型地宋氏,咱们就让他去!” 这时,突袭明军前部的刘见义、马有义部已经回来,加入对明军主力的围剿。 “大都督,一旦明军占据坡型地,攻击的难度必定会增大,”刘宗敏道:“不如使用山地炮,先将明军的阵型打散,再让步兵压过去……” 李自成摇摇头,“使用山地炮的时候,步兵必须撤下来,这样一来,明军岂不会趁机突围?如果明军反过来黏着我们的步兵,岂可再使用山地炮?” 刘宗敏阴沉着脸,道:“大都督,难道任由明军退入火烧店?” “明军退入火烧店有什么不好?”李自成淡淡笑道:“明军一旦退入火烧店,就是自己钻进绝地,陷入包围圈中,还能跑得了吗?” 刘宗敏忙拱手道:“大都督是说,让明军退入火烧店,然后再聚歼?” “不仅要聚歼,或许还能逮些漏网之鱼,”李自成手抚下颌,笑道:“明军的前部不是逃了吗?难道他们就这么放弃他们的总督?” 刘宗敏方才醒悟过来,讪讪道:“大都督果是运筹帷幄……属下……现在怎么办?” “现在嘛……”李自成沉思片刻,淡淡地道:“放明军过去,不要盯得太紧,只要明军不逃出包围圈便可!” “咱们这么多人,傅宗龙插翅难飞!”刘宗敏向李自成一拱手,转身去传达命令。 天命军的士兵开始减速,避开明军的弓箭,双方的士兵暂时脱离接触,明军得以顺利退入火烧店。 火烧店是一个近似长条形结构,东南和西北各凸起一些土坡,明军便依托这些土坡驻守,见天命军暂时没有压上来,便快速挖掘壕沟。 傅宗龙与杨文岳两部分工,傅宗龙部驻扎西北,杨文岳部驻扎东南。 明军一大早就开始追击天命军,不仅劳累、疲惫,连中饭都来不及吃,就被天命军偷了营,到了此时,早已人困马乏到极致,只是为了活命,完全吊着一口气。 所幸土层并不坚硬,壕沟挖掘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下午,四面的壕沟都已挖掘成功,士兵们将锹铲一扔,几乎摊到在壕沟里。 火兵早已准备了热汤饭,但士兵们虽然饥饿,却是没有了胃口,休息,睡觉,现在是他们的第一需求。 傅宗龙和杨文岳硬逼着士兵们吃饭,吃了饭可以快速恢复体力,如果再能休息一段时间…… 天命军将明军紧紧围住,刘宗敏看到明军正在吃饭,忙禀告李自成:“大都督,明军在孟家庄的营地里留下大量的饭食,显然来不及午饭,这会正在吃饭,要不要猛攻一番……此时恐怕是明军体力最为匮乏的时候……” 猛攻?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进攻是可以,不过,不是你部,”顿了一顿,转身对何小米道:“传令刘见义、马有义、牛可敬、罗泰四部,试探着攻击明军!” “是,大都督!”何小米忙着传令确立。 “大都督,天很快就要黑了……”刘宗敏说到此处,忽地明白了,“大都督这是要练兵?” “捷轩终于变聪明了?”李自成哈哈一笑,道:“他们组建时间不长,又缺乏必要的集中操训,还有比这更好的操训方式吗?” 明知道这样的操训方式有些残忍,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李信的“以战代练”,对河南招募的天命军来说,的确是不错的法子。 这是天命军新兵最主要的操训方式。 这样的战斗,刘宗敏不能参加,实在有些遗憾,“大都督,那属下……” “你也不用闲着,”李自成知道刘宗敏的心思,但刘宗敏部是天命军的老兵,是天命军的精锐,全部装备了步枪,既有足够的操训,也有过战争的检验,战斗的机会,还是应该留给新兵,“你部和第一团,在外围盯紧了,主意明军可能的援兵。” “属下明白!” 刘宗敏正要离开,又被李自成叫住:“捷轩,明军刚刚到达火烧店,援兵不会这么快回过来,你先着人打扫明军在孟家庄的营帐,将遗留的铠甲、兵器、粮食等收拾了!” “是,大都督!”刘宗敏部都是装备了步枪,自然看不上明军的这些转呗,不过,河南天命军大部分都是新兵,不但没有装备步枪,连刀枪、铠甲这样的装备,也是非常紧缺,再说了,天命军以后还要扩军,这些装备可是宝贵得很。 他向李自成行了礼,然后缓缓退下。 明军的防御工事外,两万天命军同时发动攻击,气势很盛,虽然不是像刘宗敏所说的猛攻,但对明军造成的压力,还是很大。 明军不仅疲劳,连吃饭的机会都没有,体力下降,士气低落。 傅宗龙紧锁眉头,天命军怎的像是牛皮糖,官兵刚刚建立防线,连饭都来不及吃,他们就攻上来了? 他们这是要吃掉自己吗? 但傅宗龙很快就发现,天命军人数虽多,但进攻的强度并不大,并不是他最为担心的那种不要命的攻击,主要是通过弓箭进行远程打击。 流寇就是流寇! 傅宗龙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让亲卫去传令,留下一半的士兵防守阵地,另外一半的士兵,先去吃饭,等吃过饭后,再来替换原先的一半士兵。 火烧店的东南,杨文岳同样是紧皱眉头,这次误判了天命军的作战意图,将自己搭进去,他的责任比傅宗龙更大。 天命军没有步枪、这股流寇并非主力等等,都是他做出的判断,傅宗龙正是听从了他的意见,方才紧追天命军…… 杨文岳的心中,早已将虎大威骂得狗血喷头,战斗刚刚开始,虎大威就向北逃窜,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被动…… 天命军已经占据人数上的优势,如果盯上了自己手中的这点兵力…… 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壕沟! 杨文岳也发现天命军的意图:虚张声势!虽然进攻的人数不少,不过,基本上是依靠弓箭远处打击,士兵们并没有靠近壕沟,双方只是比拼消耗,一时之间不会有什么险情。 他和傅宗龙的心思一样,知道士兵一直饿着肚子,战斗难以长久,便分出士兵前去吃饭。 夕阳下沉,渐渐被远山掩盖了身影,只剩下血红血红的霞光,在山顶拖出长长的尾巴。 天命军的士兵,一个个脸上挂着笑,和同伴开着各种各样的玩笑,虽然有伤亡,但这样的伤亡很快就被巨大的期待所掩盖,明军的主力被围,迟早会成为他们的军功! 撤军回去后,士兵们吃过热汤饭,很快就进入梦乡,今日的战斗,他们同样很疲惫,只是一直被胜利的喜悦所掩盖…… 杨文岳看着天命军完全撤退回营,心中却没有任何轻松感,今日不过是试探性进攻,明日就该强攻了吧? 与天命军有过战斗,他太熟悉天命军的进攻方式,一旦抓住机会,绝对往死里攻,不会给你还手的机会! 今日的天命军,为何没有全力攻击?难道有什么阴谋? 副将悄无声息地来到杨文岳的身边,“大人……” 杨文岳身形不动,视线继续对着隐隐约约的壕沟,淡淡地道:“将士们伤亡怎么样?” “属下刚从营房过来,初步统计了一下,死亡和重伤无力再战的士兵,接近两千,正在救治的轻伤兵,也是超过千人!” “伤亡这么多?”杨文岳的心中,也是暗暗吃惊,天命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强悍!一日之间,自己的属下就损失了三成…… 副将的眉头深锁,道:“这才是第一日……” “你什么意思?”杨文岳回过身子,紧紧盯着副将,“你怕了吗?” “属下没什么怕不怕的,做为军人,死在疆场,也是常事,”副将轻轻摇头,道:“属下是担心,这样下去,将士们很快就会打光……” 杨文岳冷声道:“你有什么法子?” “突围,”副将道:“如果今晚不能突围,以后想突围,恐怕都没有机会了……” 杨文岳也明白,如果天命军再攻击两拨,士兵伤亡会更大,士气更加低落,到时候突围成功的可能性就会更小,但今日突围,似乎也不是最好的时机,“将士们太疲惫了……” “与死亡相比,这点疲惫算什么?”副将避开杨文岳的目光,低下头道:“如果等将士们休息好了,傅大人也可能率军突围,那时我们便要留下断后了!” 杨文岳身子一震,怒道:“你是说,我们不通知陕西兵,是私自突围?” “如果通知了傅大人,恐怕谁都走不掉,”副将的声音中,冷冰冰的透着一股寒意,“有陕西兵牵制一部分天命军,我们才有一丝希望……” 第824章 用人肉填平壕沟 子夜的微风,吹送来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朦胧的月色,挥洒着清冷的凉意,万籁俱静,偶尔才有虫子快意地演唱着不知烦劳的歌曲! 明军大营东南,士兵们悄无声息出了大帐,他们一身轻装,除了铠甲、兵器、干粮和清水,能舍却的全部舍却,连大帐都不要了。 更新最快 壕沟内的士兵,早就在南方铲出许多条通道,等主力一到,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沿着通道爬上去。 越过壕沟,便是天明军的阵地,杨文岳还在犹豫,“这样丢下陕西兵,岂不是……” 副将将马缰递到杨文岳的手中,轻声道:“大人,不要再犹豫了,这是唯一的法子……” 杨文岳回头看了看西北方向,寂然无声,傅宗龙显然还蒙在鼓里,自己这一走,让天命军警觉起来,他再要突围,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还有其它的法子吗? 杨文岳心中有一丝不忍,“要不,我们派人通知傅宗龙一声?都这个时候,也不影响我们突围!” “大人,一会战斗声起,陕西兵一定会听到动静,但愿傅宗龙能抓住机会!”副将一挥手,招过几名亲卫,将杨文岳强行送到马背上,自己也是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催动战马。 杨文岳没法,只得随着副将向南而去。 马蹄声惊动了外围天命军的探子,便有士兵大喝道:“明军要突围!” “明军要突围!” 天命军的呼喊声,迅速打破了夜的宁静,天命军士兵操起刀枪,借着微弱的月光,向明军扑过来。 白日的时候,明军士兵已经被天命军搅得十分烦操,隐隐有一丝惧色,但夜晚的时候,看不清彼此的脸面,又是逃命,他们反而比白日更加凶猛。 休息了半夜,气力恢复了不少,明军士兵毫不退让,挥舞着刀枪向对面的明军迎过去。 双方一上来便是猛烈的近身肉搏,口中不住叫唤,残肢鲜血横飞,天地为之变色! 天命军要留住明军,做为自己的军功,而明军则是逃命,只有冲过这道死亡线,才有可能逃生! 双方的目的、压力不同,爆发出来的勇气完全不一样。 这些天命军都是在河南组建的新兵,很少集中操训,参战次数有限,又缺少苦战、死战的经历,战斗力也就与明军相当,并没有人数上的优势,而明军是逃命,刚刚接战,便爆出了惊人的能量,战斗力也随着大幅提高。 天命军仓促应战,虽然勇气可嘉,但毕竟缺乏统一的指挥,多是单兵作战,面对潮水般涌过来的明军,竟是不住后退。 罗泰赶到战场,亲自指挥作战,但此时的天命军,已经陷入被动的局面,防线多出出现险情,已经摇摇欲坠。 杨文岳见此情形,趁机在让亲兵在后面呼喊:“天命军就要败退了,大家加把劲,杀呀……” “杀呀……”无数的士兵跟着呼应。 罗泰急红了眼,亲自挥舞着长枪,挡住一处缺口,将明军打回去,但这样的缺口,实在太多了,罗泰只有一个! 明军终于冲开了一处缺口,对逃命的明军来说,这就是生存之道! 大量的明军向缺口挤压过来,罗泰亲自领兵前往,也是不济事,在大势面前,他也无能为力。 罗泰虽然红了眼,但他不是刘见义那种猛将,战斗进行中,智慧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只能围着明军斩杀,能杀一个是一个,即便不能留下所有的明军,将来罪责也会小些。 杨文岳和副将也从缺口处逃生,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失算了,天命军在前方挖了两道壕沟,战马根本过不去。 如果舍却战马,便是过了壕沟,被天命军追上,也是一个死! 壕沟外侧,还有天命军阻截,人数不多,但攀爬壕沟的明军人,双手都要用上,当时根本没有战斗力,只能任由天明军屠杀。 身后的天命军,正在罗泰的带领下,向壕沟杀奔过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怎么办? 杨文岳坐在马背上,一时懵了,手中的长枪不知不觉落下,早知道此处有壕沟,今晚就不该突围…… 副将纵马来到杨文岳的身边,大声叫道:“大人,顾不上了……” 什么顾不上?难道他要丢下我独自逃跑?很有可能,就是他苦劝自己丢下陕西兵,现在又要丢下自己这个主帅吗? 杨文岳扭头一看,副将正在驱赶着士兵们向前冲,士兵们不知道前面有壕沟,纷纷跌进壕沟中,惨叫之声不绝…… 这是做什么? 杨文岳刚要阻止,副将却是催马过来,小心地道:“大人,壕沟已经填平了!” “啊……”杨文岳顿时目瞪口呆,这是用人肉在填壕沟? 虽然想要逃生,杨文岳的心中还有些不忍,壕沟中的士兵,有些还可以逃得性命,如果被马蹄践踏,岂不成了肉泥? 难道这些士兵,要死在自己马蹄之下? “大人,快些过去,天命军就要追过来了!”副将不由分说,用枪杆抽打着杨文岳的马臀,战马吃痛,一声长嘶,从刚刚填平的壕沟上迈过去。 前面还有一道壕沟,副将如法炮制,又是将刚刚逃出的明军驱赶进去,这一次,杨文岳丝毫没有犹豫,直接从士兵的身上踩过,身后一片哀嚎之声! 已经有过一次,良心已经麻木! 杨文岳几乎闭着双目,又踩踏士兵跨过第二道壕沟。 西北方向的傅宗龙,得到确切的讯息时,杨文岳部已经突破了天命军的防线,消失在东南方向的夜色中。 他随手操起茶水杯,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口中骂道:“卑鄙!小杂种杨文岳,竟然丢下我们独自跑了……” “大人,我们要不要突围?” 傅宗龙气不打一处来,便瞪了亲卫一眼,怒道:“现在突围,找死呀?天命军岂能没有防备?” 亲卫吓得一缩脖子,再不敢说话。 傅宗龙气呼呼地往行军床上一坐,闭上眼仰面靠在床头,思索片刻,心中一惊,忙睁开眼道:“快去告诉李本实,让他率军去东南方向上驻守,杨文岳跑了,东南方向必然出现口子!” “是,大人!”亲卫得了军令,快步跑出大帐。 天明之后,天命军开始攻击明军的大营,这一次,李自成虽然出动了牛可敬部、罗泰部、刘见义部、马有义部,但各部并非全部压上去,先是牛可敬部、罗泰部攻打半日,随后撤下来,换做刘见义部、马有义部继续进攻。 而第四营的第一团赵烈部、第二团刘宗敏部,却是分别驻守在明军大营的西北和东南方向,既是策应各进攻部队,防备傅宗龙突围,也是为了等待明军的援兵。 天命军轮番进攻的策略,让傅宗龙吃尽了苦头,他的属下得不到休息,晚上睡觉也要睁大双眼,疲劳、饥饿、绝望的情绪,迅疾在大营中蔓延。 傅宗龙实在撑不住了。 九日上午,傅宗龙亲自写了一封求援信,交给一队士兵,让他们拼死突围出去,向贺人龙、李国奇求援。 为了掩护这批士兵突围,傅宗龙不顾伤亡,亲率主力从西北方向发起反击,完全是一副突围的样子。 战斗陡然猛烈起来,明军放弃箭矢,他们冲出壕沟,与外围的天命军展开肉搏。 天命军的士兵,不仅占据着心里上的优势,更是占据着人数上的巨大优势,明军近身肉搏,放弃壕沟的地形优势,正是他们期望的。 刘见义恰好负责西北方向,看到明军有突围的迹象,立即将全团压上去,不计伤亡成败,唯一的目标,就是将明军打回去。 李自成得到讯息,亲自去西北方向督战,他带着亲兵来到西北方向的时候,恰好看到一小队明军士兵,突破刘见义部的包围,离开战场,拼命向北方逃窜。 何小米大怒,“大都督,这边出现出现漏网之鱼,属下带人去追!” 亲兵们既装备了步枪,又有战马,属于特殊兵种,如果何小米骑马去追,这些漏网之鱼,岂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李自成正待下令,心中忽地一动,忙道:“就地待命,不可轻动!” “大都督,这些明军一旦逃脱了,一定会求取援兵……”说到此处,何小米忽地明白了,“大都督故意让他们出逃……”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传令下去,各部继续阻击傅宗龙突围,放明军逃兵走!” “是,大都督!” 刘见义率军向明军猛扑,傅宗龙见传令兵已经部分突围,遂将士兵撤回壕沟,利用壕沟的掩护,继续与天命军周旋。 贺人龙、李国奇逃到瓦店的时候,被傅宗龙派出的传令兵追上,接到傅宗龙的亲笔书信,他们假装不认识,却是呵斥传令兵:“这份书信是从贼中而来,定然不实,你们也是贼人假扮的吧?还不从实道来?” 传令兵叩头如捣葱,“二位将军,督师大人被贼人围困在火烧店,情势万分危急,求二人将军速去解围!” 李国奇于心不忍,面上迟疑不决,贺人龙却是向传令兵一鞭抽过去,喝道:“果然是贼人所扮,还想引诱我们回军,被你们包围……” 传令兵慌忙抱头窜脑去了。 贺人龙还要斩草除根,被李国奇止住,自己不去救援,让他们走,或许还有救援之人…… 二人一路北行,粮草逐渐耗尽,行到沈丘县,欲待进城获取补给,沈丘知县武杰立在城头,知道二人是傅宗龙的属下,遂大声喝道:“你们不去援救傅督师,进城干嘛?” 李国奇有些羞愧,遂拉着想要攻城的贺人龙,两人率军离开沈丘县,继续向北,撤往陈州。 第825章 特殊的粮食 第826章 突围而去 傅宗龙估计,援兵恐怕没有指望了,已经过去了十日,如果有援兵,早就该到了,他又在心中,将贺人龙、李国奇、杨文岳挨过骂了一通。 更新最快 谩骂是没有用的,既不能改变战场的形式,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心情。 傅宗龙没有理会李本实的问题,却是让人立即查点士兵的人数,以及伤兵的情况。 不到一个半时辰,所有需要的讯息,就回馈到傅宗龙的手中:士兵尚有六千,其中轻伤兵一千二百,没有重伤兵! 傅宗龙心中明白,为何没有重伤兵,为了让大家活下来,重伤兵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不是自己心肠狠,他们受了重伤,原本就难以活下去…… 他对着讯息暗自叹息一番,幸好还有六千士兵! 傅宗龙让亲卫给火兵传令,将所有的食物煮了,晚上务必让所有的士兵吃饱! 晚饭时,天已经擦黑了,天命军早已收兵回营,壕沟四面,终于恢复了宁静,只有浓烈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士兵们饱餐一顿,而且全是平日很难尝到的肉食,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乐趣了,趁着天命军收兵回营,他们也能好好休息,尽快恢复体力。 天命军虽然像苍蝇似的围着他们转,但有一样好处,晚上从来不主动发起进攻,因此天黑之后,他们都能睡个好觉。 但这个习惯,今晚被打破了。 不知道什么时间,所有的士兵都被唤醒了,他们一边揉着睡眼,将眼角结出的眼屎出去,一边骂骂咧咧。 “这是什么时候?天还没亮,为何不让人睡觉?” “天明后天命军攻营,没有体力,还如何防守?” “马撇,谁将老子弄醒?老子割了他的卵蛋……” …… 但士兵们很开就闭嘴了,站在他们面前的,都是平日的主将,虽然没有点灯,但借着朦胧的月色,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谁他妈的敢骂老子?”一名军官阴沉着脸,扫视了面前的士兵一眼,冷冷地道:“老子这是救你们出地狱,知道不?” 士兵们都不敢出声,不知道这位主将,接下来要做什么。 那军官道:“傅大人传令,今晚突围,你们快去准备!” “突围?” 士兵们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出地狱”,但如何突围,大家都不知道,一时议论纷纷。 那军官压低嗓子,恶狠狠地道:“你们想让天命军知道不是?这么大声,想找死呀?你们想死,老子还没活够!” 见士兵们鸦雀无声,军官的心中还算满意,他咳嗽一声,道:“从现在起,都不要说活,收拾好自己的行装,除了铠甲、兵器,什么都不要了,轻装简行,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出去,都要向北,在龙口集结!” 士兵们并没有出声,那军官十分不满,刚刚要骂,想起自己刚才的话,勉强忍住,道:“快回去准备,一刻钟时间后,在此集结,谁要是拖后,就等着天命军的刀枪箭矢好了。” 众人也不答话,转身便走,赶紧去寻找自己的铠甲、兵器,可惜身边没有干粮,突围之后,不知道从哪弄到粮食…… 子时一刻,月朗星稀,圆月像慈母般尽情挥洒自己的光辉。 这样的夜晚,不适合突围,但傅宗龙顾不上了,官兵已经弹尽粮绝,留在火烧店,就是白白等死。 援兵已经无望,要想活命,只能依靠自己! 明军士兵从自己挖的壕沟里爬上去,为了避开天命军的探子,他们不敢直起腰,一个个蚯蚓似的向前蠕动着。 等到绝大部分士兵都出了壕沟,前部的士兵已经快要接近天命军的阵地了,这时的天命军,方才看到地面上蠕动的身影。 身影越矮,就越难分辨,天命军的士兵以为是某种食肉的动物,便张开弓射了一箭。 “哎呦!”中箭的明军士兵手捂着疮口,不觉尖叫一声。 “不好,明军要突围!”天命军的士兵立时反应过来,一边放箭,一边大声呼喝。 明军知道瞒不过去了,士兵们直起身子,一个个挥动刀枪,向天命军的阵地扑去,战斗一开始,双方就陷入白刃战,天命军的弓箭,基本没有发挥的机会了。 傅宗龙知道前军已经与天命军激战在一起,这才上了战马,利用士兵挖掘的斜坡,迅速度过壕沟,带着大军向对面的天命军的扑去。 时间对双方都极为宝贵。 傅宗龙必须在明军的主力赶来之前,尽快冲破明军的阵型,只要冲出去,外面哪儿都是天堂。 天命军的这些守军,要用自己的鲜血拼命阻挡明军突围,他们人数少,不可能完全挡住明军,但他们要为主力赢得时间。 一旦进入战争状态,也就没有了顾忌,双方士兵的喊声杀声都是都是震天,面对敌军的战刀,只有自己的声音,才能为自己提升战斗力,才能忘记一切恐惧! 傅宗龙是从北面突围的,他越过壕沟后,在亲卫的护卫下,也是向明军扑去,但战马太高,目标太明显,不幸中了数支冷箭。 战马仰天悲鸣,身子一歪,将傅宗龙掀翻在地,亲卫不及询问傅宗龙有没有受伤,只是将他扶起,快部向前冲去。 天命军的阵地上,只有少量的观察兵,被数量上处于绝对优势、又面临生死压力的明军士兵一冲,阵地早已七零八落,阵型根本不存在,只有单兵作战。 幸好他们的叫喊声,已经惊动了后方的主力! 傅宗龙突破了天命军的防线,在护卫的搀扶下,正奋力飞跑,不想前面遇上了天命军挖掘的壕沟。 壕沟既深且阔,跃不过、翻不过,对面已经传来了大量天命军的呼喊声,如果不能尽快越过壕沟,今晚的突围行动一定会失败! 傅宗龙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却是没有办法,一名护卫翻身跃进壕沟,口中叫道:“大人,踩着属下的肩膀过去!” 傅宗龙还在犹豫,众护卫已经簇拥着他,从那亲卫的头上肩上踩过,度过了壕沟,前面又是一道壕沟,便有亲卫主动跃下去,给傅宗龙当了人肉桥。 身后的明军,也是蜂拥着越过壕沟,跑在前面的士兵实在不走运,他们是跌进壕沟的,成了后面士兵的垫脚石,运气好的伤亡不会太重,或许还能爬起来,运气差的,便是被踩为肉泥了。 傅宗龙迎面遇上一群天命军,双方也不答话,挥刀便砍。 天命军想要将这股明军包裹起来,而傅宗龙不敢恋战,在亲卫的保护下,只想夺路而走,对他来说,天命军就是杀不尽的蝗虫马蜂,和他们拼命,实在不值得。 涌过来明军越来越多,刚刚赶到的这支天命军,只得分兵作战,傅宗龙感觉到前面的压力减小,便亲自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加入前面的战团。 亲卫们也是拼死冲杀,对面的天命军,厚度显然不够,在付出伤亡之后,终于被明军冲开了口子。 傅宗龙不敢恋战,在亲卫的保护下,快速穿过了这道口子,身后的明军紧紧跟随,数不清的明军,就是从能够这道口子中冲出去。 前面并非坦途。 喊杀声震天,脚步声密集,几乎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 傅宗龙顾不得腿软,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和所有的士兵一样,都是撒丫子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喊杀声远远丢在身后,但傅宗龙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想停都停不下来。 一名亲卫在耳边道:“大人,已经突围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突围……成功……了……”傅宗龙上气不接下气,在两名亲卫的拉拽下,勉强停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这一停,周围的士兵也都停下来,横七竖八躺到,也不管地上的露珠、泥迹,整个队伍,像是饥饿、劳累了数日的饥民。 天色尚未放亮,看不清周围的地形,路上也没有行人,连打探的机会都没有。 傅宗龙无可奈何,等到气息稍定,方才起身,看了看北斗的方向,带着士兵们向北方走去。 李自成的大帐,原本是在明军大营的西面,南北之间的方向,听到乱糟糟的声音,知道情形不对,便带着自己的亲兵直接赶过来,从西面杀过去。 但明军从四面八方突围,一时弄不清主力的方向,只能干着急,等到弄清傅宗龙的主力从北面突围而去,已经迟了一步。 天命军各部拼死奋战,将大部分明军截留下来,只有傅宗龙带着数量不明的士兵突围成功。 李自成将各种讯息汇集起来,判断出傅宗龙一定是向北逃窜。 杨文岳、贺人龙他们跑了,好不容易圈住了傅宗龙,又让他跑了? 歼灭再多的士兵,也不如网住一名督师,士兵没有了,随时可以招募,而督师的人选,却不是短时间的可以培养的,必须在长时间的战斗中逐步成长起来…… 李自成的目光,显得有些阴森,问题出在哪儿? 是自己判断失误,还是将士们不够努力? 难道自己围点打援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么长时间,根本没有见到明军的援兵…… 正好刘见义前来请罪,他负责北面,明军从他的防区突围而去,他自然要负主要责任。 李自成将刘见义扶起来,森然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带着你部的士兵,速速向北追赶,我会派出人手随后接应!” “是,大都督!”刘见义得到补救的机会,这才带着本部的士兵,欢欢喜喜地向北而去。 第827章 将功折罪 天明之后,傅宗龙发现,自己已经逃过龙口了,昨晚与士兵们约好了,突围之后,所有人在龙口汇合。 更新最快 怎么办?难道往回走? 亲卫道:“大人,汇聚龙口的士兵,一旦找不到大人,必定向北而来!” “万一他们要是找不到本督呢?”傅宗龙有些不忍,他们虽然是最低贱的士兵,但跟着自己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得性命,难道就这样丢了他们? 究竟是回龙口,还是直接去北面的项城,傅宗龙犹豫不决,亲卫们都是不同意回去,万一天明军追杀过来,又得向回跑。 众人都是十分疲劳,加上奔跑了半夜,腹中十分饥饿,便停下来休息。 亲兵们主张去附近的村落找些吃的,傅宗龙知道,河南饥民遍地,哪还能找到吃的?士兵们入村,明显就是劫掠! 他一向不愿意扰民,但到了此刻,已经顾不得了,便默许了亲卫们的主张。 亲卫带着数十士兵去了南面的村庄,傅宗龙趁机查点士兵,跟随他突围出来的士兵,还不到千人。 想着原先的两万士兵,如今不足半成,傅宗龙不胜伤感。 天命军的战斗力如此强悍,又诡计多端,自己就算逃得性命,将来又如何平贼?更让他忧心的是朝廷,一个天命军,就能击败陕西、保定两路大军,大明遍地的烽火,何日才能结束? 自己怎么办?朝廷又怎么办? 傅宗龙正靠在一颗小树上闭目思索,不曾想南面忽然传来嘈杂声,他睁开双目,扭头一看,原来是寻找食物的士兵们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叫嚷什么?难道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陕西兵劫掠百姓? 傅宗龙正要叫骂两句,忽听得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士兵,远远便大叫道:“不好了,流寇追过来了……” “流寇?”傅宗龙吃了一惊,难道李自成算准了自己向北逃?他冲着士兵们大喝道:“流寇在哪?” “大人快走,”跑在最前面的士兵喘着粗气道:“天命军数千士兵,已经追过来……” “数千士兵?” 众人都是变色,但还是不太相信,天命军怎的这么快? 那士兵告诉他们,是从火烧店突围的散兵传出讯息,散兵们亲眼看到天命军的追兵,一眼看不到尾,至少有数千人,离此不过十里! 傅宗龙顾不得疲劳与饥饿,只得起身,带着众人沿着官道向北逃走。 北面是项城,只要进入城内,依靠城墙,至少能驻守,像这样也野外奔跑,被数千天命军追上,大部分士兵便要战死。 一路之上,不断有士兵摔倒在地,然后离开大部队,傅宗龙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装的,究竟是因为饥饿、疲劳而摔倒,还是当了逃兵。 逃亡之际,谁也顾不上他们了。 傅宗龙疾走了二十里,属下的士兵只剩下不足五百人,近半的士兵都逃散了。 此时距离项城已经不足十里,只要再加把劲,一口气就可以逃入城内。 “哒哒哒……” 身后忽地传来马蹄声,傅宗龙回身一看,顿时呆住了,数不清的士兵,在数十骑兵的率领下,正铺天盖地而来。 队伍的最前面,九州军旗迎风飘扬,不是天命军又是谁? 天命军所到之处,像潮水,像蝗虫,像蚁群,一切阻碍他们的生命,都会被践踏、被踩烂、被摧毁…… 傅宗龙亲眼看到,躺在地上的官军士兵,刚刚想要逃生,尚未完全站直身子,就被天命军的洪流完全淹没,连一声叫喊都没有。 他的双腿开始发抖,这些天命军,怎么比草原上的骑兵还要凶猛? 亲卫搀扶着傅宗龙,“大人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 傅宗龙双腿发软,感觉到一点力气都没有,被这些令人作呕的天命军追逐,他宁愿去死! 明军开始四散而逃,官道左右,到处都是明军的散兵,在绝对优势的天命军面前,他们自动放弃了抵抗,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逃得性命。 亲卫们不等傅宗龙回答,已有两人一左一右架起他,硬拖着他向前飞奔,项城就在前方,只有入了城,暂时才是安全的,像散兵那样四散而逃,迟早会成为天命军的刀下之鬼。 追逐而来的,正是天命军独立营第三团刘见义部,刘见义见明军已经大乱,遂散开军队,四散追逐,自己则是带着数十骑兵,沿着官道向前追逐。 眼看着前方一名身着铠甲的人,身边尚有不少从人,估计是军官,刘见义舍了众人,单单朝这名军官追过去。 马蹄声惊动了军官身边的从人,为了掩护军官向北逃跑,他们分出数人,回身迎战刘见义的骑兵。 “找死!”刘见义一枪刺中一名士兵,将他的尸体挑起来扔到一边,再要出击时,那数名明军士兵已经被骑兵收割完毕。 在疾驶的骑兵面前,数名步兵简直就是流沙,被河水一冲,早已不见踪迹。 刘见义追上那名军官,不等护卫回身,已是一枪刺倒一人,另外一名护卫,也被骑兵杀了。 傅宗龙知道要跑无望,索性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势如破竹的骑兵,望着中间战马上身高体壮的天命军军官,冷着声音道:“你是谁?” “老子是天命军独立营第四团团长刘见义,”刘见义用长枪一指,搭在傅宗龙的右肩上,“你又是谁?告诉本将军,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被你们所擒,本督师也没打算活着!”傅宗龙的面色,显得十分平静,眼角隐隐倒有一股蔑视。 “督师?”刘见义大喜,“难道你就是傅宗龙?” “正是本督师,”傅宗龙道:“你是如何知道本督师向北走?难道你们各个方向上都有追兵?” 刘见义仰天大笑,“我们只有这一路追兵!” “一路?”傅宗龙皱了眉头,道:“你是如何知道本督师一定往北走?” “实话告诉你,本将军不知道,”刘见义咧开大嘴,心中却是兴奋不已,原本放跑了傅宗龙,还想着被大都督责罚,这会逮住傅宗龙,算是将功折罪了,“是大都督让本将军往北追的,本将军自然要听大都督的!” “大都督?李自成?” “有什么话,你自己去问大都督,老子还要打扫战场!”刘见义用右手持枪,却把左手一招,沉声道:“先捆上再说!” 早有两名天命军的士兵抢上前,用绳索将傅宗龙缚了。 天命军开始简单打扫战场,明军的尸体暂时无暇去管,主要是抓捕活人,如果不能生擒,就会变成一具死尸。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周围的明军散兵已经不见了踪迹,要么逃远了,要么被天命军生擒或者杀死。 刘见义到现在还不敢完全相信,他已经抓住傅宗龙,经过明军战俘的仔细辨认,最后才确认了傅宗龙的身份。 他一面派人回报大都督,一面聚拢士兵。 傅宗龙坐在路边的一块岩石上,望着前面清晰的城墙,按照长叹了一口气:一点,只差一点,就可以进入项城了。 天命军士兵的欢声笑语,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他已经没有心情,他的心中,早已石化! 被天命军擒获,两万大军尽没,无论杨文岳他们要承担什么责任,做为三边总督,他是责无旁贷,唯有一死,向朝廷谢罪。 即便天命军能释放他,他也不会回去了,项城城外,就是他的死地! 似乎还没到项城,还差着七八里的路程…… 傅宗龙闭上双目,老僧入定般盘坐在岩石上,身外的一切,已经与他无关! 刘见义斩获颇丰,一路追来,俘获、杀死的明军,不下千人,最重要的是,他抓住了傅宗龙,这可是朝廷的督师! 遥望着前面的项城城墙,刘见义的心中忽地一动:项城据此不过数里,如果一鼓作气,顺手就能将项城拿下。 况且手中还有傅宗龙,他是朝廷的督师,如果用傅宗龙诈开城门,甚至可以兵不血刃了。 大都督并没有拿下项城的军令,但项城就在嘴边,难倒任由明军在城内逍遥?如果傅宗龙逃入城内,自己还能放过他不成? 想到傅宗龙,刘见义又咧开大嘴笑了,就当是追逐傅宗龙入了城…… 他已经决定,今晚就在城中过夜! 刘见义来到傅宗龙的身边,看到他的模样,心中不禁升腾起一股怒火,已经是战俘,还神气什么?装神弄鬼给谁看? 不过,有求与他,刘见义还是堆起笑脸,道:“傅总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能不能帮本将军做点事情?” 傅宗龙继续闭上双目,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看到小腹处因呼吸而起伏,几乎就是一个死人。 刘见义一向暴脾气,他已经低声下气,算是求着傅宗龙,而傅宗龙竟然连眼睛都不睁,顿时就来了气,骂道:“已经是阶下之囚,惹得本将军不高兴,一刀下去,你就永远不用睁眼了。” 无论刘见义说什么,傅宗龙只是闭目不言,就像一拳打在棉花堆上,怎么也不起劲,刘见义无趣,一脚将傅宗龙踢倒,骂骂咧咧地去了。 但他要拿下项城的决心,却是没有改变。 刘见义将士兵整顿完毕,押着傅宗龙和明军的战俘,一路向北而去,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来到项城的南城外。 城头上聚集着上百士兵,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士兵,他们向下探头张望,目光中是既恐惧又惊讶:明明是官兵的铠甲,不知道这是哪一路人马? 第828章 孤立开封 刘见义见城上的士兵都在张望,心中不禁好笑,忙命人将傅宗龙推过来。 更新最快 傅宗龙被绳索缚住,又被棉布堵了口,外面罩上一件白色长袍盖住,根本看不到身上的绳索。 刘见义指望城上有人认识傅宗龙,便让士兵上前喊道:“我们是陕西总督的亲卫官兵,请打开城门让总督进去。” 陕西三边总督督师来到河南,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听说总督就在城下,城头上的人顿时楞住了。 真是总督大人吗? 城下有数千人马,如果真是总督大人,倒是可以帮着守城…… 这些人都是明军的铠甲和武器,看起来很像,再说,谁敢冒充总督大人? 就怕万一…… 最近官兵和流寇在汝宁府作战,据说官兵战斗不利,有好几拨官兵逃窜北上去了,不会是流寇尾随而来吧? 傅宗龙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心中却是清楚,知道流寇要用自己赚开城门,心内非常着急,城上的官兵,没准有人认识自己,他们看到自己这个三边总督,岂能不打开城门? 自己已经被擒,难道还要助纣为虐? 傅宗龙见流寇的注意力都在城头上,身边恰好有一名被俘的明军士兵,遂心中一动…… 朝城上叫喊的天命军士兵,知道城头上的守军正在犹豫,便大喝道:“陕西三边总督在此,你们长着几个脑袋,竟敢不开门?” 守城的官兵中,一时议论纷纷,便有人要打开城门,放三边总督入城。 “我是陕西的三边总督,”傅宗龙虽是又累又饿,声音却响亮如洪钟,“我已经落入贼人之手,这城下的都是贼人,千万不要开城!” 原来傅宗龙向身边的明军战俘使眼色,又将嘴伸过去,那士兵意会,用牙齿将傅宗龙口中的棉布叼出,就在城上的守军预备开城之际,傅宗龙急忙出言阻止。 城上的守军见傅宗龙现身说话,无论他是不是傅宗龙,城门绝对不能开了,士兵们纷纷拾起弓箭,那名喊话的天命军士兵,顿时被射成刺猬。 刘见义眼看着就要赚开城门,心中窃喜,正想着能获得什么军功,没想到傅宗龙坏了自己的好事,不禁大怒,他的暴脾气犯了,便拔出腰刀,向傅宗龙身边抢过去,一刀劈在傅宗龙的脑门上。 亲兵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宗龙倒下。 傅宗龙满面流血,脸上兀自挂着笑,“我是朝廷大臣,要杀就杀,岂能为了苟延残喘,就为你们赚开城门?” 刘见义更加来气,傅宗龙如果打了胜仗,如此言语尚可接受,就是杀了他,心中也畅快些,现在是一个败军之将,已经兵败被擒,还敢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 他抬起手中的腰刀,对着傅宗龙一顿乱砍…… 亲兵忙过来抱住刘见义,“将军息怒,大都督一向优待战俘,有什么话等大都督来了再说!” 刘见义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天命军了,天命军有许多军律军规……傅宗龙是三边总督,一旦被擒,大都督一定会拿他做出许多文章,如果就这么杀了,实在是便宜了他。 不过,现在已经晚了,傅宗龙挨了这么多刀,眼见是活不成了! 刘见义有些后悔,亲兵怎不早些说明,害得自己…… 为今之计,只有拿下项城向大地谢罪了,他用傅宗龙身上的白袍,将腰刀上的血迹擦净,便要攻城。 亲兵忙阻止他,“将军,我们没有攻城的云梯,如何攻城?” 刘见义喝道:“蠢材,不会砍树打造云梯呀?” “是,将军!”亲兵非常委屈,先砍树,再打造云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便是连夜赶制,至少明晨才能攻城吧?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刘见义的粗口,并不敢多言,忙着下去传令去了。 没有云梯,自然无法攻城,刘见义只能让士兵们暂时扎营休息。 至天黑时分,罗泰率部赶到项城,与刘见义合兵一处,罗泰部携带了少量的攻城云梯,刘见义像是得到宝贝,连夜便要攻城。 罗泰将刘见义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沉思片刻,道:“攻城可以,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罗将军快说,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刘见义与罗泰,投靠天命军之前,便是同僚,他在心中,一直都是都是将罗泰当做自己的兄弟。 “既然要攻城,就一定会死人,”罗泰道:“现在我们有数百战俘,不如让战俘们攻城,无论胜负,我们都不会死人,死的是战俘,倒是节约粮食。” “用战俘攻城?”刘见义大喜,“正好让他们自己人之间争斗!” “刘将军错了,不是自己人,”罗泰扫了眼远处的战俘营,道:“既然是天命军的战俘,那就是天命军的人了,他们要投靠天命军,就得为天命军立功。” “罗将军高见!”到了此时,刘见义方才明白,罗泰的意思,让战俘去攻城,死了就死了,一死百了,如果能活下来,他们已经屠杀过明军,只有投靠天命军一条路。 两人非常合拍,将俘获的七八百明军战俘集中于一处,先是逼迫他们表态,凡是愿意投靠天命军的,马上就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饭食,稍有迟疑,或是拒绝投靠天命军的人,只能在继续呆在战俘营饿肚子。 天命军没有粮食养着闲人。 继续饿着肚子,很有可能饿死,至少他们的生命掌控在天命军的手中;加入天命军,可以吃上饱饭,虽然攻城有可能丢了性命,但也有可能立功,得到升职或是赏银,至少天命军会当做自己人看待。 超过六百战俘,直接降了天命军,其余的明军,继续关在战俘营,在战斗接续之前,他们不会得到食物。 天命军从南北两个方向攻城,刘见义、罗泰各自领兵在后面督战,第一个攀上城头的人,将有五十两银子的赏赐,如果拿下项城,全军还有三百两赏银。 六百余刚刚吃过饱饭的的明军战俘,或是手持刀枪盾牌,或是抬着攻城的云梯,像是打了鸭血似的,不要命的向前冲。 或许是要为天命军立功,或许是为了白花花的赏银,战俘们十分勇猛,根本不需要刘见义、罗泰操心,他们自动分为攻城兵和弓箭兵。 弓箭兵向城头放箭,掩护攻城兵攀爬云梯。 刘见义、罗泰部的士兵,虽然不需要参战,却也没闲着,都是呐喊鼓噪助威,城内的明军,不过三四百人,下午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城外有数千天命军。 夜晚看不真切,明军以为呐喊的天命军士兵都参与了攻城,恐慌之下,士兵的士气低落,根本没有决死守城的决心,知道东西的城门处并无天命军攻城,一个个偷偷溜号。 战斗不过一个时辰,明军战俘便登上城头。 刘见义、罗泰得知东西城门处有不少逃兵,分兵追逐了十里,便收兵回城,两人分兵把守城门,切断城内外的一切联系。 入城后,两人接受了教训,并不敢劫掠百姓,都是学着天命军的样子,着人在城内敲锣打鼓,安抚百姓,宣传天命军的军律军规,并且告诫百姓,天明之前,待在家中不要出来。 洛阳城破的时候,刘见义部的士兵在城内强暴民女,被李自成当众斩首,自己也是挨了军棍,他的记忆深刻,再不敢做出扰民的事。 李自成率部赶到项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辰时了,听说刘见义、罗泰已经拿下了项城,不仅赫赫大笑,“这两个将军,真是哼哈二将!” 刘见义、罗泰将李自成迎入城内,汇报了追赶傅宗龙,并攻取项城的情况,李自成指着刘见义的脑袋,笑道:“都说刘将军是一员虎将,没想到还能想出如此的主意,奥,是罗将军吧,主意可是罗将军出的?” 罗泰讪讪一笑,并不敢说话。 李自成当众表态,两人晋升为游击将军,继续统领各自的士兵。 刘见义、罗泰两人忙叩拜谢恩,天命军的将领,一向升职很难,除非有大的军功,一般都是以赏银代替,这次刘见义抓住了陕西三边总督肚子里,又联合罗泰部,利用战俘拿下了项城,两人都是功不可没。 有些遗憾,傅宗龙死了,否则,可以在他身上做做手脚,或者与开封交换一些利益,或者劝降,增加天命军的影响。 李自成并不担心傅宗龙死忠于朝廷,只要他看到天命军的发展趋势,时间一久,总有回心转意的一刻! 击溃了傅宗龙、杨文岳部,俘杀了傅宗龙,李自成的心中一时空落落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刘见义、罗泰攻占了项城,倒是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这或许就是李自成给二人升职的理由吧? 天命军在河南开辟了大好局面,迟早会攻打开封,趁着明军溃退的机会,先将开封府南部的州县收取了,逐渐让开封成为一座孤城。 开封南部,靠近天命军属地洛阳府、南阳府、汝宁府,分别是西部的许州和东部的陈州,这些州县都没有驻扎重兵。 李自成当即兵分两路,李信部独立营的四个团,前去攻打许州,以及许州所属的襄城、临颍、郾城、长葛四县;自己亲率李绩部的第四营,攻打陈州,已经陈州所属的西华、沈丘、商水三县。 陈州和许州一样,原本所辖四县,但项城已经被刘见义、罗泰拿下,此时只剩下三县。 如果拿下陈州、许州及所辖之县,加上已经属于天命军的禹州及所属密县,开封府的南部,将完全被天命军掌控。 第829章 望风而降 李自成亲自领兵攻打陈州,并非要贪功,他已经瞄着开封府东面的归德府。 更新最快 陈州及所辖之县,并没有重兵驻守,李自成在项城分兵,李绩部所属的四个团,分做四路,李绩率第一团赵烈部攻打陈州,刘宗敏的第二团攻打商水县,牛可敬的第三团攻打西华县,李自成亲率第四团罗泰部,则是攻打距离项城最近的沈丘县。 四路大军,最后在陈州汇合。 从项城去往沈丘,不过五十里,李自成在未时赶到沈丘城外。 六七千士兵,将沈丘城围得水泄不通,四门外都是天命军的大营。 沈丘知县武杰站在城头,看着城外军纪严明、行动有序的天命军,两弯浓而密的眉毛之间,早已现出一个大大的“川”字。 “天命军明明是流寇,怎的比官兵还威武雄壮?” 天命军城南大营,罗泰来到李自成的大帐,向李自成行过礼,道:“大都督,我们啥时攻城?” “罗将军稍安勿躁,”李自成向对面的小马扎一指,让他落座,方道:“汉清局的讯息,城内不过三四百士兵,我军十倍有余,罗将军说,该如何破城?” 罗泰知道,大都督有考教自己的意思,思索片刻,拱起双手道:“大都督,我军是明军的十倍以上,当可强攻,为减小损失,可以三面攻城,另外一面,虚设营帐,却在紧要处留下一支伏兵,引诱明军出城,一举击溃之!” “围三阙一!”李自成淡淡笑道:“罗将军兵法学得不错,不过……” “大都督……” “罗将军用兵法之事,没考虑到双方的军心,也没考虑到双方的民心,”李自成道:“在明军的眼中,我们是流寇,是反贼!” “可是,天命军的军律军规,严格之处,胜于明军,又是从保护百姓的角度出发,”罗泰似乎明白了什么,“如果天命军占据沈丘,百姓的日子一定比以前过得更好!” “罗将军明白这个道理,还是远远不够,”李自成笑道:“关键是要让城中的百姓、士兵知道!” “大都督,属下……” “罗将军不用担心,不出意外,城中已有汉清局的人在活动,”李自成淡淡笑道:“我再修书一封,给武杰一个最后通牒,罗将军说,守军的士气会不会完全被瓦解?” “大都督果是运筹帷幄,属下不曾想到……”罗泰又是低头拱手,他一向都是智将,与刘见义的勇猛完全不同,平时倒有几分自恋,没想到在大都督面前,完全就是三岁的小孩。 如果大都督的一封信就能劝降武杰,比兵不血刃还要高明得多。 上兵伐谋! 李自成暗笑,这些毛太祖当年的心血,老子只是信手拈来,难道放着数百年的经验不用,非得与明军拼个你死我活? 但愿武杰是一个好官,能为百姓考虑。 自己的信中说得清清楚楚,如果武杰冥顽不化,一旦天命军破城,城内的文武官员及其家眷,一个不饶,士兵至少屠杀一半;反之,守军主动开城纳降,天命军不仅秋毫无犯,还会帮助城内粮食不足的百姓。 李自成自然不会屠杀士兵,无论是加入天命军,还是留下来种地,都是劳动力,虽然士兵是战斗的主体,但战争的责任,与士兵无关,他们只是听从于将帅! 武杰会不会开城纳降,李自成并没有把握,这是天命军第一次来到沈丘,根本不了解武杰。 汉清局虽然经过多次扩编,但人手还是不足,王安平的主要的目标,还是像开封、洛阳这种坚城,以及明军的主力部队,对于守军人数极少的县城,很少有精力关注。 这次天命军分兵攻取陈州、许州,为配合大军攻城,王安平才派出部分汉清局的人,在大军要攻取的州县活动。 但汉清局的人在陈州地区活动的时间太短,能不能策反陈州的士兵和百姓,谁也无法估量。 李自成坐了两手准备,如果天明之后,武杰还是不肯投降,那就只好攻城了,城内不过数百士兵,便是强攻,也能拿下沈丘城。 如果连一座小小县城都拿不下,以后还何谈开封这样的坚城? 李自成也不等待武杰的回信,晚饭后便早早睡下,如果武杰不肯主动归降,明日还要攻城。 当夜无话,李自成睡得很香,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李自成正要带着亲兵去大营外外活动身子,罗泰却是跑来求见,“大都督,南城门已经打开了!” “南城门?”李自成一愣,“是汉清局的人抢占的城门吗?” “恐怕不是,”罗泰摇着脑袋,“属下刚才去城门处看过了,城门虽然大开,但门口却是空荡荡的,既没有守军,也没有汉清局的人在求援!” “难道武杰要主动归降?”李自成索性不去早锻炼了,把手一招,带着亲兵向南城门赶去。 千骑急行,马蹄哒哒,软草垂珠,晶莹剔透! 李自成从西城门赶到南城门,果然如罗泰所说,南城门大开,但城门处却是静悄悄的,既没有官兵,也没有进出城门的士兵。 武杰这是搞什么鬼? 李自成在百步外勒住战马,千骑随之停滞,众人都是向城头望去,但城头上什么也看不到。 何小米一直跟在李自成的身边,见大都督迟疑不决,便道:“大都督,让属下带着一个百户的士兵前去看看!” 李自成点点头,道:“小米,下马,用步枪!” 天命军的步枪,在行进的马背上很难瞄准,便是侥幸射中了敌军,也是很难装弹,也就是一次性使用,为了发挥出步枪的优势,只有下马,从骑兵转为步兵。 何小米答应一声,立刻点起一个百户的亲兵,向城门处毕竟过去。 亲兵们都是小心翼翼,步枪不但装填了子弹,枪口都是一致朝前,只要有任何动静,他们随时可以扣动扳机。 一个百户的亲兵枪手,渐渐靠近城门洞,忽然城头出现了动静,士兵们都是抬高枪口,欲待扣动扳机,何小米却是大喝道:“不要射击!” 他仔细一看,不错,城头已经打出白旗,这是要投降的信号。 只要城内不是诈降,沈丘城就算拿下了,千万不要因为误会而节外生枝! 何小米不太明白,武杰开城已经很久了,为何到现在才出现在城头,但他主动纳降总是好事! 亲卫们既没有开枪,也没有行走,都是看着城头。 稍顷,城门洞内出现了动静,亲兵们一惊,赶紧分出一半的枪口,对准城门洞的方向。 令他们意外的是,城门洞并不是明军突袭,而是一众官员出现了,为首的官员,头戴乌纱长幞官帽,身着青色文官补服,胸前的补子上绣着鸂鶒,显然是七品文官! 难道他就是武杰? 何小米知道,在一座县城之内,只有知县才是正七品,这件鸂鶒官府,表明为首之人是正七品,不是武杰是谁? 不过,他并不认识武杰,虽是没有开枪,手中的步枪还是瞄准了城门洞! 七品文官看了眼面前的天命军,脚步不停,跨出城门洞,双手一抖官服的下摆,翻身跪拜余地。 何小米吃了一惊,向城门洞内张望,见城门洞内并没有守军的士兵,心中稍定,回头一看,李自成已经带着亲兵催马过来,用马鞭向前一指,道:“你是何人!” “下官沈丘知县武杰!”为首的文官以免叩地! “武杰?沈丘知县?”李自成心中暗喜,武杰主动开城投降,城中大局已定,不用浪费兄弟们的性命了,他面上含笑,道:“起来回话!” 武杰想要起身,却是左右摇摆,如风中残烛,在两名官员的搀扶下,方才站起身立在李自成的面前。 李自成这才发现,武杰的双手被缚,不禁皱眉道:“武知县这是何意?” 武杰昂着头道:“下官知道沈丘县城小兵少,根本守不住,所以下官缚住双手,任由天命军处置,只希望将军不要荼毒城中的百姓、士兵!” “荼毒百姓?”李自成冷冷笑道:“天命军所过之处,何曾荼毒百姓?” “便是沈丘城内,也有不少传诵天命军‘均田轻赋、赈灾济民、不杀不掠’,”武杰铿然道:“可是下官明白,如果不杀不掠,天命军何来粮草、钱财?” “原来武知县是在替天命军操劳?”李自成脸上去了冷色,但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天命军不但不会劫掠百姓,还给洛阳、汝州的百姓,发放了不少赈灾粮,否则,干旱肆虐的河南西南部,百姓如何安生?”顿了一顿,又道:“至于粮食的来源,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暂时不说也罢!” “赈灾?”武杰的眼中现出惊异的光芒,“难道坊间谣传,天命军给百姓发放赈灾粮的事,竟然是真的?” “无风不起浪,”李自成笑道:“天命军如何对待百姓,那是十余年前便定下的军律军规,岂能随意更改?便是沈丘城外,可曾发生天命军扰民之事?” “可是,下官听说傅总督兵败身死……” “吴知县此话差矣,”李自成道:“傅宗龙可是普通百姓?彼时各为其主,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战场之上,岂能没有伤亡?只能说傅宗龙不善治军而已!” “……”武杰一时语塞。 李自成继续道:“本都督倒是奇怪,吴知县既然有心投降,为何打开城门之后,却是躲在城内不出来?” “大开城门之时,下官的确有舍身为民之意,城门随时可能关闭,”武杰道:“可是,下官犹豫不决,如果是普通的流寇,或许沈丘城能守住也说不定……” “不知吴知县为何最终决定投降?”李自成的心中,还是想着汉清局的事。 “威武雄壮,实在太威武雄壮了!”武杰双目微闭,只从上下眼皮的夹缝中露出一丝光芒,有些恐惧,亦有些崇敬,“看到天命军的骑兵如此威武雄壮,下官知道,沈丘城绝对守不住,为了百姓,下官是以……” 望风而降! “哈哈哈……”李自成大笑,让亲兵解开了绑缚武杰的绳索,“放心,你可以看着天命军入城,如果任何一名士兵扰民,本都督定斩不饶!” 李自成没花多大的心思,便说服武杰出任天命军的沈丘知县,又将城内的明军整编为两个百户的城防军,然后带着罗泰部北上,依照先前的约定,赶往陈州与大军汇合。 第830章 天香院的头牌 第831章 敢抢女人 田弘遇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小厮唤醒了,“客官,客官,圆圆姑娘回来了!”他得了田弘遇的十两银子,总想着有所回报。 更新最快 “圆圆姑娘?”田弘遇揉揉睡眼,驱走睡意,方才想起,圆圆姑娘是天香院的头牌,当时也就是一说,没想到小厮还记着。 “客观快些,圆圆姐刚刚回来,已经到门口了!” 田弘遇披上衣服,不及梳洗,便要出门,顾寿也被弄醒了,懒洋洋地道:“先生是圆圆姑娘的熟人?” “不是,我是第一次来天香院!” “那……圆圆姑娘恐怕不会见你!” “为何?” “心有所属!”顾寿从锦被中探出半边脑袋,幽幽地道:“圆圆姑娘一向心高气傲,除了冒公子,恐怕谁也不会看在眼里。” 田弘遇被顾寿一激,顿时怒火中烧,什么冒公子,难道可以和国丈相提并论?再说,这个圆圆姑娘晚上不是出门陪客了吗?一个婊子会有几分清高? 他冲着床上的顾寿道:“且等等,我去看看就回!”心中已有盘算,如果圆圆姑娘是常人也就罢了,如果真是天人般勾人心魂,无论化多少银子,也要睡她一晚。 田弘遇在小厮的引导下,穿廊过道,来到天香院的大门,正好迎面碰上一个刚刚下轿的女人。 女子身着白色裘衣,袅袅娜娜,肌肤赛雪,与裘衣浑然天成,琼鼻香唇,蛾眉淡扫,云鬓微斜,两鬓各有一缕青丝,直坠腮角,尽显女子之妩媚。 最是那一双略显忧郁的眼神,勾魂夺魄,良人中的粉尘,出于红尘之中,却还保留着一丝良人的本色! 论长相,顾寿已经是不错了,但与该女相比,那是草鸡凤凰、麻雀孔雀,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田弘遇在京师见过不少头牌,但与该女相比,无论是相貌还是那种摄人魂魄的忧郁,都是让他万分震惊,数十年来,在京师算是白混了…… 他目视小厮,小厮点点头,田弘遇知道,她就是小厮口中的头牌陈圆圆了,刚刚熄灭的雄心之火,又猛地窜来。 不过与田家的前程相比,这点火算什么?反正后院还有顾寿…… 他这次南下,乃是为贵妃娘娘祈福,只要贵妃娘娘的身子好转,拴住皇上的心,田家就能继续荣光。 但佛家的事,常人谁能说得准? 此女冰清玉骨,婉转留香,才貌双全,比贵妃年轻的时候,也是毫不逊色,又出生红尘,擅长伺候男人,如果将此女送与皇上,此女念着与自己的情分,在宫中定然与贵妃娘娘走得近些,必要的时候,能帮衬贵妃娘娘一把,便是贵妃去了,有此女在皇上身边,自己还能保住国丈的身份。 不过,今日太晚了,也不用马上到手,自己看中的人,也不怕她跑了。 陈圆圆似乎感应道什么,微微抬起螓首,看了眼面前衣着华美的老男人,只是惊鸿一瞥,便侧过脸,向右面拐过去,堪堪避过面前那人。 田弘遇回到顾寿的卧房,门虚掩着,他伸手推开门,顾寿还保持着原先姿势,双手攥住被角,压在胸前,只露出半张脸,“客官见到圆圆姑娘了?” “见是见到了,”田弘遇随手插上门闩,过来脱衣重新上床,钻进软玉温香的锦被中,双手在顾寿的脸蛋上抚了抚,然后捧在自己的眼前,却是答非所问,“寿儿,我打算为你赎身,你可愿意?” “先生不是看上了圆圆姑娘吗,为何要替奴家赎身?”顾寿“噗嗤”一笑,一双明亮的眸子忽闪忽闪的,“奴家和圆圆姑娘,可是草鸡与凤凰!” “寿儿也不用作践自己,”田弘遇心道,在见到陈圆圆之前,你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只是这圆圆姑娘,那身段,那肤白,那红唇,还有那似有若无的一瞥,他暗中叹了口气,为了田家,只能牺牲自己了,“说实话,我看中圆圆姑娘,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另有他人!” “先生既然赠妾,应该不是一般的关系吧?”顾寿心中明白,受赠的人,非富即贵,他自然不会娶圆圆姑娘为妻,圆圆再姑娘讨人喜欢,身份却是在那放着。 田弘遇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心思告诉顾寿,便不说话,只是看着顾寿的眼睛。 顾寿知道有些话不该问,便嘟着小嘴道:“先生也要为圆圆姑娘赎身吗?圆圆姑娘的身价,可是不菲!” 田弘遇道:“我心中有数!”心中却是想道,难道自己要拿出大量的银子为陈圆圆赎身?头牌姑娘,恐怕要上万两银子吧? 他的银子来得容易,却也舍不得白花。 思索片刻,心中有了主意,就当自己来苏州打秋风了,这次来到苏州,原本没打算惊动地方官府,看来…… 顾寿的心思,回到自己身上,她显然知道,欢场多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但客人要为姑娘赎身,总要知道他是真心实意,还是随口说说,另外,客人究竟是什么人,也要事先知道。 晚上留宿,自己无法选择,但赎身的事,必须要自己同意才行! “客官要为寿儿赎身,说的可是真话?” “自然是真的,”田弘遇轻轻抚摸着顾寿的脸蛋,手指一直点到她殷红的小嘴,“怎么样,寿儿愿意吗?” “总要让寿儿知道爷是谁吧?”顾寿在知道客人的身份之前,还不敢得罪客人,用红唇在田弘遇的额头上印了一朵红花。 “爷的身份,暂时不好透露,”田弘遇道:“总之,爷不会亏待你!” “那寿儿就等着爷了,”顾寿闭上双目,装着陶醉的样子,“爷真的舍得花银子为寿儿赎身?” “明儿吧,”田弘遇打个哈欠,“先睡觉,明日再谈赎金问题!” 天明之后,田弘遇告别顾寿,回到下榻的旅店,店家见他出去了一宿,天明才回来,知道已经得手,遂笑道:“怎么样,金阊的姑娘还不错吧?” 田弘遇面向神秘之色,向他一拱手,道:“多谢店家提醒!” 店家得意地竖起拇指,笑道:“金阊的姑娘,都是这个,客官只要见过一次,保准流连忘返!” 这次你可说错了,老子看中的女人,岂能留在娼门?花银子不说,难道要与他人分享?田弘遇向店家一拱手,也不多言,径自回到客房。 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为陈圆圆、顾寿赎身的事,顾寿还好些,陈圆圆是头牌,天香院绝对不会轻易放人,就算放人了,银子也不会少,难道要在她们身上丢下好不容易得来的银子? 必要的时候,身份是要亮出来了,不过,为了替婊子赎身而亮出身份,似乎小题大做了…… 田弘遇在客房里踱了几步,目光落在后院的老银杏树上。 老银杏树亭亭直立,不蔓不枝,超过碗口粗,却只有顶上有一簇伞形枝叶,显得非常修长,显然是修建而成。 老树如人,如此鹤立鸡群,岂不和紫禁城的哪位有些相似? 他心中一动,不觉有了主意。 田弘遇决定在苏州逗留一日。 早饭之后田弘遇出门转悠,至午饭之后,方才回来,一直关起门来睡觉,日落时分,方被护卫唤醒。 他怀揣银票,再次去了天香院。 守门的还是昨日的小厮,热情地将他迎进门,“客官今日来得早,是要看望圆圆姐姐和寿寿姐?” 田弘遇气定神闲,“两人都要!”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十两银锭甩给小厮。 小厮抢过银锭,忙堆起笑脸,道:“小人这就去通传,不过……” “不过什么?” “小人不知道圆圆姐是否肯见……” 正在这时,鸨子用红色锦帕抖出一阵香风,一边快速过来,一边向小厮道:“还不快去伺候客人,在此磨磨蹭蹭做甚?”目光扫到田弘遇,只是点点头,只当一个普通的客人。 “妈妈!”小厮迎着香风过去,贴近鸨子耳语几句。 鸨子脸现异色,迅速换过一张狐媚子脸,还冲着田弘遇眨了眨眼,“客官好大的手笔,别家客人知道了,难免会生妒!” “妈妈,能否借一步说话?”田弘遇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向她递过去。 鸨子见钱眼开,天香院虽然见过大钱,但姑娘的面都没见,出手便是百两,这样的豪客,也是不多见,忙扭着屁股,身子往田弘遇的身上窜,“大爷真是阔气呀,奴家谢过大爷!”心中却是想到,这样的豪客,无论如何都要留住。 她虽然上了年纪,身子已经严重变形,该凸不该凸的地方,都已经凸起来,却还是不断向田弘遇抛着媚眼。 鸨子将田弘遇引入左手边一件雅厅,亲手奉上奉上茶水,“大爷可有什么吩咐!” “圆圆姑娘今晚可在?” “在……倒是在,可是已经被别人预订了,”鸨子道:“大爷来得不巧!” “谁?” “官府中人!”鸨子将“官府”两字咬得很重,“大爷,奴家开门做生意,官府中人可是得罪不得……” “官府中人,那就好办了,”田弘遇沉思片刻,道:“你们知府大人,可是孙逢桥?” 鸨子眸子一转,媚笑道:“原来大爷也是官府中人?和知府大人也是相熟,奴家倒是眼拙了,可是……” 田弘遇有些不耐烦了,把手一挥,道:“你让那人过来,我自己和他说!” “如此便好!”鸨子轻轻扭动着肥#臀,一边咕噜着:“都是官府中的大爷,奴家谁也吃罪不起!” 田弘遇喝着茶,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忽地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粗着嗓子道:“谁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老子的女人……” 第832章 赎身 田弘遇气定神闲,还在品着香茗,听到脚步声入了雅厅,并没有抬头去看。 更新最快 “就是你要抢走老子的女人?”来人见田弘遇稳如泰山,一时不敢过分造次,只是喝道:“进入天香院,就要遵守天香院的规矩,老子可是等了半个月才等到今日,你今日才来,就敢和老子抢女人?” 田弘遇微微抬头,见来人身子粗壮,皮肤黝黑,颌下有一簇短须,估计是一名武将,也不说话,只是从腰间扯下一个手掌大的木牌,在他眼前一晃。 这块木牌十分普通,看在眼中并无特别之处。 粗人怒喝道:“给老子看什么?不知道老子不识字?”人随身到,又向前迈了两步。 连大字都不识一个,还敢与本都督争女人?田弘遇越发确定他是一名武官,便将腰牌收回腰间,向那粗人招了招手,让他再靠近一些,小声道:“锦衣卫!” 田弘遇不仅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还挂着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头衔,对付地方官员,锦衣卫的头衔应该更有用。 “锦……啊……”粗人顿时呆住,口鼻张大,一时忘了合拢,一般的官员还好说,锦衣卫可算是所有官员的上司,遇官大一级! 大明的文武官员,最忌惮的不是皇上,而是锦衣卫。 惹恼了皇上,或许会去官罢爵,但也会挣下“死谏”、“忠贞”的名头,即便不能东山再起,也会给家族留下正面的政治资本,后人出仕,外人每说到此,便会“有其祖(有其父)必有其子!” 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年老致仕之前,非要追着皇上苦劝,甚至叫骂,只要被皇帝处罚了,目的也就达到——致仕之前,为子孙积累一份“阴功”! 锦衣卫就不同了,锦衣卫从来没有仁慈! 官员们一旦被锦衣卫盯上,诏狱的各种刑罚,能让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任何铮铮铁骨,都会变得摇尾乞怜。 无论你是否有罪,诏狱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得到任何它想要的口供! 鸨子见那粗人像是被捏住喉管的鸭子,心中也是吃了一惊,眼前之人,难道是来自京师的高官?她虽然没有听到田弘遇的话,心中也是犯了嘀咕。 田弘遇将手中的茶水杯放下,淡淡地道:“让你们的知府孙逢桥前来回话!” “啊……是!”粗人像是得了赦令,慌忙之中,向田弘遇行了礼,转身便跑,像是后面被鬼追。 锦衣卫是来找知府大人的,千万别惹祸上身,哪怕舍却这个女人! 粗人心中骂着自己,为何这般倒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丢了魂似的来到天香院?要是惹恼了锦衣卫,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鸨子见粗人去得远了,情知事情不妙,这人的身份恐怕不一般,便扭着身子进来,“官爷……” “妈妈,圆圆姑娘现在有空了吗?不会被其他官员霸占吧?”田弘遇端着茶水杯,眼角隐隐有一丝戏谑。 “官爷说笑了,”鸨子扭着屁股,向田弘遇甩出香帕的一角,带出一阵香风,“不瞒官爷,原本要见圆圆姑娘一面,须得提前排队等候,不过,官爷是京里的高官,这规矩不要也罢,奴家这就带官爷过去,便是留宿,姑娘也不会拒绝!” “妈妈似乎意会错了,”田弘遇冷着脸不为所动,“我并非是要留宿,而是要为圆圆姑娘赎身!” “赎身?”鸨子的媚笑,顿时僵在脸上,“奴家受不得惊吓,官爷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圆圆是天香院的头牌,这些年来,天香院在她身上花了数不清的银子,正指望着在她身上讨些回来……天香院暂时不会允许有人替她赎身!” “是吗?”田弘遇冷笑道:“最好替圆圆姑娘开个价,免得到时候人财两空!” “人财两空?”鸨子变了脸色,“官爷不要吓着奴家,不瞒官爷,奴家的身上也是有人的……” “原来天香院通着官府?”田弘遇自然不会将苏州的官府看在眼中,便是牵连上南京的六部,他也不会在乎。 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或许不算什么,但国丈的身份,皇亲国戚,在苏州的地界上,还会栽了跟头不成? 田弘遇还有一个让所有人无法拒绝的理由,这个底牌一旦打出来,谁都不敢拒绝,除非他不想活了! 既然鸨子狗眼看人低,索性将顾寿一并赎身,至于赎金嘛,也不能由鸨子说了算,自己的银子,也不是大水冲来的。 鸨子见田弘遇神色不善,一时不明白田弘遇的底细,也不敢过分逼迫,只是恬着脸道:“官爷是京里大官,奴家这样的小民,哪能惹得起?不知道官爷的府邸在哪一条街上,如果有机会,奴家会专程拜访……” 她自然是不会去京师拜访田弘遇,再说,京里的大官,谁愿意和鸨子扯上关系? 田弘遇知道,鸨子这是在打探自己的身份,也不回答,只是冷着声道:“顾寿给我留下,先带我去见圆圆姑娘!” 见见倒是无妨,就是留宿也没什么关系,看他甩手便是一百两,应该是个不差钱的主,但鸨子的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便小心地将田弘遇带到陈圆圆的闺房,用手敲了敲门,道:“姑娘,客人到了!” 闺房内虽然掌着灯,却没有丝毫声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丝缝隙,一个俏丽的小婢露出半边脸,看到身后的田弘遇,便轻蹙眉头,“妈妈……” 鸨子讪讪笑道:“原先的那位官爷,临时有事……快开门,这可是贵客,不可轻慢!”她这话语,更像是对陈圆圆说的。 小婢只得开了门,看了田弘遇一眼,放了进去,也不说话,只是福了一福。 鸨子唯恐陈圆圆不清楚自己的意思,站在田弘遇身后,不断打着手势,直到陈圆圆看懂了,方才躬着身子向田弘遇福了一福,“官爷是否要准备宴席?我让厨娘去准备……” “宴席的事先不忙!”田弘遇向鸨子摆摆手,让她自便,抬眼看着面前的陈圆圆,红粉轻纱,白壁玉面,丝毫没有上次的疲惫之感。 陈圆圆虽然不认识田弘遇,但妈妈刚才已经暗示过,面前的客人身份尊贵,得罪不得,便起身福了一福,“客官请坐!”又示意小婢上茶。 田弘遇毫不客气,在陈圆圆刚才坐过的木椅对面坐了,不觉打量着面前的陈圆圆,不错,比上次的匆匆一瞥,看得更加仔细,也更加肆无忌惮。 他心中暗探:尤物,实在是尤物! 京师怎的不见如此美妙之人? 这样也好,自己没见过,他或许也没见过吧? 陈圆圆生出一丝厌恶,但面上却是平静如水,朱唇轻启道:“官爷是要听听圆圆的曲子吗?” “早听说圆圆姑娘色艺双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田弘遇学着斯文的样子,微微拱了拱手,道:“在下也想听听姑娘道琴声,可惜,现在只怕来不及了!” “官爷……”陈圆圆轻蹙眉心,像是吃了苍蝇,难道刚刚进了院子,就要做那事?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妈妈收了你的银子,奴家可是不怕你。 田弘遇的脸上,忽地堆上一丝笑意,“姑娘,和你商量件事!” “官爷请说!” “我想为你赎身!” “啊……”陈圆圆大吃一惊,这才刚刚见面,连身份都不知道,就要为自己的赎身? 哪有如此行事的? 赎身之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 田弘遇笑道:“怎么,圆圆姑娘不愿意吗?” “官爷说笑了,”陈圆圆笑靥如花,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开罪,“官爷可知道奴家的过去?” “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田弘遇道:“姑娘可是心有所属?” “官爷……”陈圆圆心道,你知道就好,知道奴家心中有了冒公子,还要给奴家赎身,难道是为了冒公子? 她不知道这样的好事,能否落到自己身上,但双目之中,已经充满期待! 田弘遇解下腰间的木牌,向陈圆圆递过去,“姑娘识字吗?” 陈圆圆轻轻点头,伸手将腰牌接过去,只看了一眼,顿时变了脸色,“官爷是……” “锦衣卫指挥佥事!”田弘遇目光软和,根本不像是锦衣卫的人,“在下不识姑娘心中的那个‘他’,但锦衣卫的手段,姑娘应该听说过,要查找出来,应该是举手之劳!” “官爷千万别,此事与他无关……”陈圆圆的小脸都吓白了,双膝不知不觉一弯,“求官爷放过他……” “在下不想认识他,也不想将他牵涉进来,”田弘遇将腰牌收起,挂在腰间,“只要姑娘肯随我走!” 随你走?那将来还会再见道到公子吗?陈圆圆顿时苦着脸,欲哭不哭的样子。 “起来再说吧!”田弘遇起身,将陈圆圆扶起身,按在对面的木椅上,“圆圆姑娘可能不知道,在下不仅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还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当朝国丈!” “国丈?”陈圆圆的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被当朝国丈看上,要为自己的赎身,不仅自己,就是妈妈也不敢阻拦…… “圆圆姑娘,若是从了在下,也不辱没了你!”田弘遇虽然面显笑意,声音却十分阴森,让人不敢面视。 陈圆圆心中暗骂,都是这个死冒襄,说了要娶自己,却是迟迟不见行动,自己放下面皮几次去找他,又是不见人影…… 现在该怎么办? 连妈妈都不敢开罪国丈…… 她无力地垂下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留下,过了好一会,才弱弱地道:“奴家的赎身金,恐怕不是小数目……” 田弘遇却是笑道:“赎金的事,姑娘倒不用担心!” 第833章 五百两 第834章 二围开封 李自成拿下沈丘县之后,立即挥师北上,在陈州与第四营的主力汇合,李绩、刘宗敏、牛可敬各部,相继拿下州县后,第四营合兵一处。 更新最快 不久,李信着人传讯,整个许州,也是拿下了。 李自成再次体会到“望风而降”,天命军在河南百姓中树立的名望,此时开始发酵,大部分州县,根本没有经过战斗,即便文武官员想要守城,如果缺乏下层百姓、士兵的支持,在数千天命军的士兵面前,根本不可能坚守。 为了将主力集中于一处,按照洛阳府、南阳府的惯例,各地只是驻守了一两个百户的城防兵,实行松散管理,如果明军主力来攻,允许知州、知县主动投降,天命军将来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也不算他们政治上的污点。 陈州在开封府东南,靠近归德府边界,李自成将第四营聚集在陈州,早就瞄准了归德。 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黄河以南部分,共有五府一州,天命军已经控制了南阳、洛阳、汝宁三府,还有汝州,朝廷仅剩开封、归德两府。 但天命军已经占据了开封南部的陈州、许州、禹州九县,基本上是开封府的半壁了,如果能拿下归德府,开封府差不多就是一座孤城了。 秋收刚刚过去,百姓手中有了一定的粮食,正是夺取州县、安置百姓的最佳时机! 李自成率亲兵驻扎陈州,命令李绩部第四营分兵攻打归德府,先经柘城,直取归德府城,再分兵占据各个州县。 拿下归德府,下一个目标,该是开封了。 李自成不知道这次能否拿下开封,但天命军在河南基本立稳脚跟,至少要让朝廷知道自己的存在,要打仗,咱们就在河南打! 既然要打开封,就要集中力量。 李自成立即调集河南天命军的主要力量。 除了李绩的第四营、李信的独立营,宋文部第七营的两个团、高立功部承天营的两个团,也将参与攻城,主攻部队将超过六万人。 南阳府有第七营第三团马式乐部,汝宁府有第七营第四团杨辰虎部,洛阳是天命军临时都督府所在,又是重要的粮食储存地,府城内有后备营王绍禹部的三个团。 这五个团主要守卫府城,同时也是天命军的后备力量。 李自成总感觉军队的机动性不够,如果有一支骑兵就好了,天命军的骑兵,主要有四支。 虎骑兵、狼骑兵一向在关外活动,主要对付游牧骑兵,他们一向喜欢嗜杀,李自成并不打算让他们来汉地作战。 第一营刘云水部的骑兵驻扎在固关,第二营李过部驻扎在汉中至商州,如果要骑兵过来,究竟要调哪一营? 李自成左右思索,决定调第一营刘云水部来河南。 第二营要防守汉中一线,如果撤走了,商州、汉中一带,就是军事上的空白,洛阳府的西部,也会在明军的威胁之下。 而刘云水部驻扎在固关,除了第一营的骑兵,还有第六营马有水部的步兵,缺少了刘云水部的骑兵,固关也就缺少了突击的能力,但固关的防守,并没有实质上的问题。 给第六营增加两个团的编制,全部装备步枪和山地炮! 李自成也想到远在长江的水兵,周坤部已经在长江操训了很久,应该增加编制,暂时扩编为四个团,两万人的规模,一旦河南的天命军南下,水军也可顺江而下,沿水路夹击湖广。 将所有的问题在脑中过了一遍,李自成立即给各地传令。 大明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十二月,李自成亲率六万主力,将第二次围攻开封,讯息传到京师,朱由检大惊,急忙召集文武群臣商讨。 大家都知道,“汴城不守无河南,河南无保无中原,中原不保则河北之咽喉断,而天下之大势甚可忧危也”。 但明军的主力,正在锦州与鞑子激战,内阁和兵部合议,急调湖广左良玉部北上,保定总督杨文岳再次被委以重任,率部急赴开封增援,同时催促信任陕西三边总督汪乔年,速速出潼关增援开封。 湖广、保定、陕西三处兵马,已经是朝廷最强的地方兵了,但朱由检还是不放心,心中默默祷告:佛祖保佑,开封是中原的核心,万万不能有失呀! 十二月二十日,天命军再次来袭的讯息,已经传至开封,城内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河南巡抚高名衡一面向督师丁启睿求救,一面加强城防。此时曹门左所总社的社长一直在家里养病,于是祥符县令连夜任命秀才李光壂为总社长。 在高名衡的协调下,城中的主要官员也做了分工。 左布政使梁炳负责守卫东门,都司谭国祯协守; 巡按御史任浚负责守卫曹门,开封府的知府吴士讲、推官黄澍协守; 祥符县知县王燮负责守卫北门,管河同知桑开第、周王府的承奉官曹坤、乡绅张文光协守; 守道苏壮负责守卫西门; 巡抚高名衡和总兵官陈永福负责守卫南门,二人同时也负责随时增援东门和曹门。 周王朱恭枵对守城也是持积极的态度,不但捐献出千石粮食,还派出承奉官曹坤带着上次的八百士兵,协助防守北城门。 二十三日晚间,天命军赶到开封城下。 李自成和牛金星、宋献策,以及李绩部的第四营屯兵土城外的应城郡王花园,靠近北面的黄河大堤,距离开封城大约十里;罗汝才回归承天营,率部驻扎在城南的繁塔寺;宋文部的两个团,驻扎西面金明池;李信的独立营,驻扎城东,距离开封城大约也是十里。 天命军休息了大半个晚上,二十四日,攻城战正式开始。 城南的承天营、城西的第七营,都只有两个团,兵力最少,而且第七营的两个团,全部是装备了步枪的精锐,并不轻易参与消耗战。 主攻方向自然是北门和东门,特别是北门与东门的结合部,天命军的攻势最为凶猛,这一次,天命军准备充足,攻城车、云梯应有尽有,还有大量的火药包和开花弹。 毕竟刚刚赶到开封,李自成并没有全力进攻,北门和东面的曹门,大约有一个团参与进攻,而西门和南门,攻城的士兵不过一个百户,主要是牵制城头上的守军。 北城门外,二十门火炮,率先打响了开封城攻守战的号角,开花弹呼啸着飞向城头,在城头制造了一团团火光。 明知道虎蹲炮的射程不够,守军还是开炮壮胆,但地天命军来说,明军的实心弹只是玩具而已,并没有对士兵们造成实际上的伤亡。 炮声过后,李自成开始试探城内守军的战斗力。 步兵开始攻城,第二团刘宗敏部派出一个千户的士兵立在百步外,枪手们利用射程上的优势,将守军死死地压制在女儿墙后,第三团牛可敬靠近城墙的之前,伤亡及其有限。 上次围攻开封的时候,守军就吃过步枪的苦头,可能记忆犹新,这次守军学乖了,他们躲在女儿墙的后面,不断向城下丢弃滚木礌石,以及燃着的火把,却是不敢探头。 除非天命军的士兵攀上城头,他们才会从女儿墙后面探出脑袋,与天命军纠缠在一起,这时枪手们唯恐伤着自己人,很难用步枪射击。 李自成轻皱眉头,明军如此守城,岂不是放弃地形上的优势,与自毁城墙有什么区别? 难道城内有大量的守军,可以与天命军打消耗战吗? 枪手们虽然无法齐射,但瞅准机会,还是可以点射,半日下来,还是北城头上的损失最重。 但北城头上的守将,祥符县知县王燮,绝非等闲之辈,在他的组织之下,守军用滚木礌石砸伤砸死了不少天命军,甚至还有一部云梯被大火烧毁,死在城墙垛口的天命军,几乎与明军的数量相当。 激战半日,北城并没有出现多少险情,天命军曾有士兵登上城头,但之后都被守军诛杀,或是赶下城头。 午饭时,督师丁启睿亲率仅有的三千士兵赶到北城门外,背靠城下的壕沟与护城河结营。 李自成得到讯息,顿时喜出望外,丁启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天命军攻城的时候赶到城外,不是送死还是做什么? 如果能歼灭丁启睿部,正好可以提振士气! 李自成让正在午饭第二团、第三团撤回休息,急调赵烈的第一团赶到北城下。 丁启睿并不愿意在城外结营,他的属下才三千士兵,与天命军在野外战斗,还不够天命军塞牙缝! 他甚至不愿来开封。 他一直在天命军的属地上游移,像兔子似的东躲西藏,补给十分困难,原先的一万精锐,如今只剩下三千饿得瘦骨嶙峋的士兵。 丁启睿希望入城驻守,但周王朱恭枵以北门受到的攻击最为猛烈为由,让在在城外打击流寇,协助王燮守城。 在开封城,朱恭枵的命令,无疑就是圣旨,丁启睿不敢抗命,只得硬着头皮靠近城墙扎营,同时向城内提出要求,如果遭到天命军优势兵力的攻击,城头必须以火炮增援! 第835章 一战而溃 为防遭到城头的炮击,赵烈将第一团的二十门,全部架设在城外两千步的地方,既可以攻击城头,又在虎蹲炮的射程之外。 更新最快 赵烈亲率第一团五个千户的士兵,保持着战斗阵型,一步步向城下推进,大都督将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交给自己,一定不能放跑了丁启睿! 枪手分做三排,呈扇形向丁启睿的大营包抄过去,距离越近,包围圈越结实,只要能推进道明军大营之前二百步的地方,枪手们就能依托护城河,形成一个完整的半圆,完全将丁启睿包裹起来。 明军哨兵发现天明军靠近,慌忙报告丁启睿。 丁启睿来到营门处一看,顿时眉头紧锁,天命军这么快就靠近过来,还让不让人过日子?难道双方之间的默契,早已不存在了? 他似乎忘记了,当初在陕西的时候,与天命军的互不进犯,并不是双上商谈的结果,既没有口头上的约定,更没有纸面上的约定。 天命军不愿进入饿殍遍地的陕西,明军不敢攻击固关! 既然天命军已经做出攻击的态势,丁启睿不能坐以待毙,他立即组织所有的士兵,从北面出营迎敌。 丁启睿知道,战斗发生在城头下,城头上一定有不少在盯着这次战斗,无论胜负如何,他必须带兵出战。 他的心中有一丝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在城下立营,如果远离城头与天命军战斗,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当时是想依靠城头上虎蹲炮的护卫……想到此处,他立即先让士兵向城头呼喊:“天命军来了,督师大人请求火炮增援!” 城头上有不少士兵在观战,中间或许有将官,但他们选择集体石化,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天命军的火炮就在城下,如果招惹了它们,谁能抵挡开花弹? 守军不仅在观看着城外的战斗,更是在观看天命军的山地炮,如果炮手开始装填炮弹,他们就要离开城头躲避。 天命军的炮手已经到位,但并没有开炮的意思。 丁启睿缓缓出了大营,知道虎蹲炮没有指望了,心中将城头的守将骂个狗血喷头。 骂归骂,天命军已经来了,他必须应战! 四百步,天命军已经在四百步外,明军的弓箭兵已经将箭矢搭上弓弦,只要天命军进入弓箭的射程,他们立即就会放箭。 赵烈看在眼中,不觉冷冷一笑,步枪的天敌,不是弓箭,而是盾牌,明军不是将刀盾兵放在最前面,而是让弓箭兵排头,简直就是找死。 丁启睿背河结营,已经自绝后路,现在又是让弓箭兵打头,难道他从未上过战场? 赵烈暗暗向士兵们传令:第一波射击,只要一半的士兵齐射,不用全歼最前面的明军!士兵们并不理解赵烈的用意,但谁也没有发问,服从是他们的天职! 明军在大营外结阵,正以逸待劳,天命军缓缓向前推进,李自成率领亲兵,在千步之外观战。 “将军,只有二百步了!” 如果不想全歼前部的明军,二百步的距离,或许是最佳射程,但赵烈已经向士兵们下达了命令,为了减少子弹消耗,每排士兵,只有一半齐射,另外一半相时而动,如果明军无法突破天命军的火力网,或许今日的战斗,便有一半士兵只是陪客。 赵烈没有说话,只是用阴沉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的明军弓箭兵。 天命军的士兵继续前进,步伐一致,军装整齐,像是在大都督面前阅兵,丁启睿看了,眼中不觉发寒,天命军如此威武雄壮,幸好当日在陕西的时候,没有选择主动攻击固关! “将军,一百步了!” 赵烈已经看到,明军的弓箭兵开始张弓了,弓背与弓弦之间,已经由半月逐渐拉成全日,再有数十步,明军就该放箭了吧? “射击!”赵烈终于吐出枪手们等待已久的那两个字。 “砰!” “砰!” “砰!” …… 第一排的枪手,虽然有一半的士兵齐射,射出的子弹也会超过五百颗,对面的明军士兵都是站立不动,枪手们几乎就是对着人形木靶练习,命中率几乎达到极致。 瞄准的时候,会出现数名枪手瞄准同一个明军士兵的情形,这些士兵身中数弹,一般都是当场毙命,也有特别幸运的士兵,被他人的身形所阻挡,或者恰好出现在天命军抢手的盲区。 这一波射击,至少有两百明军士兵倒地,前排乱做一团,哭喊声、惨叫声,声声撞击着丁启睿的心房! 第二排枪手预备射击,被赵烈阻止了,“延迟三十秒!” 这三十秒的时间,是留给明军的反应时间,赵烈并不担心他们跑了,后面就是护城河,难道跳入河中的士兵还想逃命? 明军士兵果然反应过来了,对面的天命军,火器太过犀利,射程竟然远远超过弓箭。 这仗还怎么打?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赵烈站在队伍的后面,但百步的距离,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从明军士兵的脸上,明军看到了恐惧。 有恐惧就够了,赵烈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沉声道:“射击!” 又是一阵“砰砰”乱响,这回后面的明军士兵终于明白了,天命军有大量的火器,留下来只有等死! 不等丁启睿下令,原先在队伍最前面的弓箭兵,慌忙扔下手中的弓箭,撒丫子往回跑。 弓箭兵的身后,原先是刀盾兵,是预备近身肉搏的,但他们被弓箭兵一冲,阵型顿时乱了,也是随着往回跑! “全体射击!” 看着溃败的明军,赵烈的脸上没有丝毫同情,战斗结束之前,同情你的对手,那是对对手的侮辱,也是对本方士兵的犯罪。 只要战场还有一个对方的士兵,战斗就不会停息! 丁启睿站在军营之外,原本在最后面督军,但他只听到两次“砰砰”声响,明军就溃败而回,心中不觉大惊,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兵败如山倒,何况天命军的枪手还在后面追杀! 丁启睿虽然竭力呼喊,但吓破胆的士兵,哪里还管得军令?在死亡面前,任何军令都失去制约作用。 不过数百步的距离,溃败的士兵很快就接近了丁启睿,他长叹一声,早就知道天命军战斗力,但实在没想到了,不过打个哈欠的时间,双方的士兵刚刚一接触,明军就溃败了…… 丁启睿掉转头,看着身前宽阔的护城河,忙让身边的士兵向城头呼喊,只有打开城门,放士兵们入城,他们才能逃得性命。 城下发生的一切,城头上的士兵已经看到了,知道丁启睿大败,士兵们并不想放这些败兵入城,但守将王燮知道,丁启睿是平贼督师,如果任由丁启睿被俘被杀,将来必会遭到言官们的弹劾,不得已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丁启睿踏上吊桥的时候,后面的溃兵已经跑过来了,都是争着上桥逃命。 吊桥不过一丈宽,士兵们在桥上一挤,不少人挤下吊桥,落到护城河中,砸碎了薄薄的冰层…… 天命军随后掩杀过来,他们要不断装填弹药,原本是追不上明军的,但明军的前方是护城河,此时是冬季,根本无法泅水渡河,只能通过吊桥进入城门洞。 吊桥只有一座,明军却有两三千! 明军聚集在护城河边,都在抢着上吊桥,有的士兵为了能占据一个位置,生生将别人挤下护城河,不时传来“噗嗵”、“噗嗵”的落水声。 在死亡面前,谁也顾不上谁,自己能生存下去,才是正道。 那些体弱的士兵,知道逃跑无望,只得丢了兵器,跪在道路两旁,等着向天命军投降。 天命军的士兵很快就赶到护城河边,他们一边用步枪扫射,一边想要杀出一条通道,抢占吊桥。 王燮一看情势不对,忙喝令士兵们关闭城门,收起吊桥,免得天命军趁机抢占城门。 此时丁启睿已经入了城,听说王燮要关闭城门,忙跑上城头,远远就呼喝道:“王知县,千万不能关闭城门,我的士兵不少还在护城河外!” 王燮心中鄙视,还平贼督师,属下都是什么烂兵,一战而溃,还有什么脸面为自己的士兵说话?这样的士兵,进入城内,也是白白浪费粮食! 丁启睿以为王燮没听到自己的话,喘了口粗气,又道:“王知县,城门和吊桥都不能关闭!” 王燮的视线,继续盯着已经抬到半空的吊桥,冷冷地道:“天命军的士兵已经杀到护城河,难道任由他们抢占城门?” “可是,我的士兵还在城外……” “让他们自求多福吧,”王燮道:“听说天命军优待战俘,他们或许能保住性命!” “你……你一个小小的知县,”丁启睿用食指指着王燮的脑袋,“我要罢免你的指挥权!” “请便,”王燮冷冷地道:“现在我是北门的守将,督师大人认为本将有不当之处,可以向周王弹劾本将!” “你……”说到周王,丁启睿立即吃瘪,他虽然是平贼督师,可以统辖数省文武,但却统辖不了周王朱恭枵,开封城内,有朱恭枵这个亲王,还是他说了算。 丁启睿走上城头的时候,恰好听到“咔嗒”一声,吊桥被铁链栓死,护城河内外,已经完全隔绝。 护城河外,尚未渡河的明军,一个个跪拜于地,等着投降天命军,但天命军暂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继续射击。 落在护城河的士兵,好不容易有人爬上岸,却成了天命军的射击目标,还有城门洞内,由于城门已经关闭,滞留在城门洞内地明军,上天无入地无门,只能任由天命军射杀! 丁启睿痛苦地闭上双目,转过身去,他实在不忍心观看…… 第836章 挖祖坟 第一日的攻城,虽然没什么起色,但天命军击溃了丁启睿的三千援兵,俘获明军过千,丁启睿的大营中没什么粮食,但缴获的铠甲、兵器颇丰。 更新最快 最重要的是,天命军通过这场大胜,士气得到提升,李自成将击溃丁启睿部的讯息,迅速通报各城门的驻军。 而北城门的守军,亲眼目睹了明军部在城外的惨败,丁启睿还与王燮在关闭城门一事上闹了矛盾…… 与天命军相比,明军的士气急剧衰落! 周王朱恭枵听说丁启睿在北城外大败,派出左长史李映春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为了安抚士兵,他拿出两万两银子,全部购买烙饼,犒赏各城头的守军。 守城的士兵的确缺衣少食,但食物不能代替战斗力,明军的士气并没有显著提高,城北的士兵甚至出现畏战的情绪。 连着两日,天命军继续攻城,主攻方向还是城北和城东的曹门,至二十六日下午,城北多次出现险情,天命军的士兵多次杀上城头,双方的主战场,甚至已经是城头,而不再是云梯和女儿墙的垛口。 王燮没法,亲自去向周王朱恭枵求援。 朱恭枵自然不会亲自守城,他能协助守城的,便是王府储存的钱粮。 这次朱恭枵没有吝啬银子,他当即拿出五万两银子,由李映春押往城北,凡杀贼一人,不论是否见首级,都可得到二十两赏银,伤贼一人,赏银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仅城北的士兵,便是城中的游侠们,也是主动参与守城,为了银子,他们拼了。 至晚间,李映春一共发放了三万余两纹银,城北也是逐渐转危为安。 天命军并没有放弃,二十七日,曹门、北门、西门、南北方向,天命军同时加大了攻势,只有东门的攻势稍弱。 前两日的进攻,每至日落时分,天命军都是收兵回营,但从今日开始,天命军各部轮流攻城,昼夜不惜,守军苦不堪言。 牛金星见攻城一直没有进展,便找到正在北城外督战的李自成,道:“大都督,能否用火药炸开城门?天命军以前不是用过这招吗?现在城内守军的士气低落,只要能打开城门,城内守军的士气,霎时就能垮掉!” “恐怕不容易,开封的各座城门,都是厚重的铁门,”李自成轻蹙眉头,“不过,可以试试看,多准备一些火药包!” “属下这就着人去试试!”牛金星行了礼,快速向前方跑去。 攻城战继续进行,李自成分明看到,枪手们开始向城头扫射,掩护四名士兵进入城门洞,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猛听得一声巨响,将正在作战的士兵吓了一跳,不知觉停下了手中的刀枪。 李自成一时充满期待,万一火药包炸开了城门,只要天命军入了城,守军必会丧失作战的意志…… 不一会儿,牛金星满头大汗跑过来了,贴近李自成,轻轻摇了摇头,“大都督,士兵们用了六个火药包,城门却是纹丝不动……” 李自成并没有多少失望,本来就没打算成功!不过,他倒是受到启发。 上次攻打开封的时候,牛金星就提出建议,让士兵们凿空城墙,可惜没有成功。 如果凿穿外面的石块,然后再放上火药包,能否用火药包炸开一段城墙,或是在城墙上炸开一个大洞…… 牛金星听了李自成的建议,忙道:“大都督这个主意不错,如果将城墙炸开,我们至少可以取得与明军平地野战的机会……” 事不宜迟,牛金星立即去传令,就在北城墙上试试。 攻城战一直在延续,便是夜晚,也常常听到双上士兵的厮杀、呐喊声,北城墙靠近曹门的墙角,天命军的士兵顶着木板,正在凿下一块块城墙砖。 李自成离开城北,带着亲兵绕城而行,与各营团的主将交流意见,甚至去伤兵营看望受伤的士兵。 天命军虽然受挫,但士气并没有坠落,至少天命军掌握着战争的主动权,可以选择攻城,也可以选择放弃,暂时撤围而去。 二十九日,是崇祯十四年的最后一日,天命军依然在攻城,主攻方向从北门转向曹门,李信派出两个团的士兵,全力攻打曹门。 杀声震天,伤亡遍地…… 开封城内,就是普通的百姓也是无心迎接新元,富商大户、官宦世家更是愁眉苦脸,万一天命军攻破开封城,谁都知道,流寇一定会肆虐全城! 曹门左所总社社长李光壂见曹门形势危急,拿出家中仅有的千贯铜钱,临时在城内招募壮丁,凡是参与守城者,每天可以得到四块大饼,还有一百文的饷银。 城内的饥民纷纷响应,当日下午便招募了数十壮丁。 天黑之后,牛金星让士兵们北城墙的墙洞里放上火药包,可惜,火药包的威力太小,连泥土层都没有完全炸开,牛金星灰头土脸向李自成汇报,“大都督,城墙的内层,还是石块,火药根本炸不开……” 李自成知道,现在的黑#火药威力太小,要想炸开厚重的城墙,基本上就不可能,“算了,还是用常规的方法攻城吧,明军的援军都到哪儿了?” “回大都督,杨文岳部尚未渡过黄河,汪乔年部尚未出潼关,”牛金星道:“倒是左良玉部,已经到了随州,接近河南地界,大都督,要不要驻扎信阳州的杨辰虎阻截一段时间?” 李自成淡淡地道:“左良玉有多少人马?” “四万!” “才四万?”李自成轻皱眉头,道:“左良玉部不是有十余万士兵吗?” “左良玉的地盘在湖广,这次来河南,不过是增援开封,他一向不太服从调遣,大概不想全师出击,”牛金星道:“况且左良玉的士兵,一向以百姓充数,目的是从朝廷骗取粮饷!” 李自成冷冷一笑,道:“那就不要拦截他,让他来河南,本都督倒要看看,左良玉部战斗力究竟如何!” 天命军已经见识过杨文岳的保定军,也和陕西军战斗过,唯一没有正面发生冲突的,就是左良玉部了。 根据目前的发展形势,双方迟早要进行决战,在河南的地界上决战,天命军占据地利上的优势,又不需要长途的补给,对天命军极为有利。 如果能击溃左良玉部,哪怕开封城拿不下,天命军的收获也不会小。 “大都督,如果左良玉迅速突进河南,会不会影响我们攻打开封?”牛金星笑道:“据汉清局的讯息,左良玉不仅不服朝廷的调遣,还常常杀良冒功,骗取朝廷的粮饷、赏银,他来到河南,会不会在天命军的属地上劫掠百姓?” 这样的事情,李自成实在说不准,他并不了解左良玉,天命军在河南的对手,主要是保定总督杨文岳,以及陕西的三边总督,左良玉将是第一次与天命军在战场相遇。 李自成淡淡地道:“先看看情形再说吧,左良玉部毕竟是官兵!” 牛金星嘴角动了动,迟疑片刻,却是没有说话。 李自成笑道:“牛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都督……”牛金星躬着身,小心地道:“属下接到汉清局的讯息,汪乔年……” “汪乔年怎么了?”李自成知道,牛金星迟迟疑疑,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讯息。 “汪乔年在出关之前,命人扒了大都督祖坟,”牛金星哑着嗓子道:“据说是要坏了大都督家的风水……” 风水?李自成心中震怒,热血不断上涌,面色一时红润起来。 或许是感觉到面色发烫,他缓缓闭上双目,长长呼出一口气,将急速上涌的血气稍稍压下去一点,但心中还是特别激动,恨不得一刀将汪乔年劈为两半! 恨意一起,气血又是上涌…… 李自成暂时什么也不想,过了好久,感觉气血顺了,用手摸了自己的脸颊,已经恢复了常温,方才缓缓睁开眼。 汪乔年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杂碎! 打人不打脸,辱人不挖坟! 李自成倒是不太在乎风水的事,自己这个“李自成”,也不是真实的“李自成”,不过,这个汪乔年,实在是做着断子绝孙的事。 有本事来河南,咱们真刀#真枪在战场上相见,没本事趁早滚回家抱孙子去。 这样的龌龊小人,留下也是祸害! 听到这个名字,就让人感觉到闹心。 李自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杀!” 他一向不喜欢杀人,尤其是战场上的对手,天命军缺少文武官员,只要对手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又能遵守天命都督府律法,他都愿意接纳他们,哪怕是异族。 战争总会有胜负,胜利者有许多胜利的理由,失败者也有失败的历史原因。 是非成败转头空,胜负不以英雄论! 牛金星从未见过李自成如此愤怒,唯恐他打乱了天命军的作战部署,忙劝道:“大都督,天命军正在围攻开封……若说援兵,估计也是左良玉部最先到达战场!” “先生不用提醒,我明白,”李自成长出一口气,阴沉着脸道:“我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而影响天命军,汪乔年即将出关,他总会来到河南,我等得起!” 第838章 秘密联络 第839章 来自汉清局的讯息 初八日,又是一场大雪,新雪混着残雪,半个上午的时间,原野又是白茫茫一片,连城墙上都是一片白,仿佛是蒙上了一层白色的丧布。 更新最快 天命军又是停止攻城。 知道瑞雪之后,又会迎来严寒霜冻,李自成干脆让士兵们砍伐树木,暗中招募工匠,会同军中的工匠,制作传说中的大型攻城车。 天命军用了两昼夜的时间,赶制了几部攻城车,攻城车每个长十丈余,宽五丈多,高约三丈,虽然笨重,却非常结实。 这个高度,已经与城墙的高度相当了。 十一日,天命军恢复攻城,几部攻城车都投放在北门,北门是第四营李绩部,既有完全装备步枪的第一团、第二团,也有使用刀枪盾牌的第三团、第四团,攻城车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李绩先是用山地炮将城头梳理了一遍,城头上烟火未熄,他就派出了两个千户的枪手,枪手们几乎一字排开,正对着城墙。 这样的战斗,是不需要齐射的,明军不可能从垛口探出大量的脑袋。 枪手们接替了山地炮,为攻城的士兵提供掩护,他们一般都是点射,只要垛口、墙头出现明军的影子,立即便有步枪的子弹招呼他们。 李绩见城头上的守军完全被压制住,这才命人搬出攻城车,攻城车是临时赶制,底部并没有安装滚珠,每部攻城车,至少要上百名士兵才能抬着走,放在城下,目标非常大,很容易遭到明军的攻击。 不过,李绩没打算让攻城车靠近城墙,距离城墙百步的时候,攻城车就停下来了。 这个距离明军最难受,弓箭、火铳够不着,即便城头有火炮,那也是火炮的盲区,天命军最喜欢这片区域,站在攻城车上,枪手们可以直接向城头扫射,明军士兵即便躲在城墙后面,也不一定安全。 枪手们开始向攻城车上攀爬,每车可以容纳百余人,最上层的士兵,连女儿墙的后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切准备就绪,李绩放出第三团牛可敬部的步兵。 数千士兵,抬着各自的云梯,呐喊着冲向城墙,口号整齐,喊声整天。 藏在城墙后面的明军被惊动了,明知道极度危险,他们还是战战兢兢起身了,王燮亲率社兵打头,他们都是富贵人家的家丁,平日不缺粮饷,关键时刻,自然要冲在最前面。 周王府的承奉官曹坤,带着王府护卫,全部走上城头,周王府是城内最大的富裕户,万一城破,祸害首当其冲,曹坤受周王重托,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王府护卫队原先有八百士兵,但前几日的战斗,伤亡近百,现在只剩下七百余人,这些士兵身份上都是王府的私兵,相当于奴仆,性命根本不值钱。 天命军尚未靠近城墙的时候,守军只需放箭,可以不露头,放箭的时候,一般是向天空抛射,箭矢上升至最高点之后,从半空笔直下落,利用重力的作用贯穿天命军的铠甲。 抛射的时候,士兵不用瞄准,相当于盲射,根本没什么准头,不过攻城的天命军人数众多,密密麻麻,也不需要瞄准,随便一支箭矢落在人群中,都有可能刺伤一名士兵。 天命军士兵除了依靠身上的铠甲,便是手中的盾牌,为了对付守军的抛射,人群中的士兵都会将盾牌顶在头上,护住最要害的位置。 百密终有一疏,士兵们虽然将盾牌定在头顶,但在跑动中,很难完全护住整个身子,不断有士兵受伤、倒地,从弓箭的射程到城墙下,大约五十步的距离上,天命军伤亡了近百人。 攻城车上的枪手们最为恼怒,本是攻城步兵的护卫,却不能完全保护攻城的同伴,他们一个个红了眼,子弹上膛,枪口对准垛口,或是女儿墙的边缘,只要守军露出一个部位,立刻就会招致数颗子弹的射击。 在死亡面前,没有人吝啬子弹。 明军的伤亡也不轻,除了探出脑袋的糊涂鬼,甚至后背、胳膊露出来,也会被子弹射伤。 天命军的士兵,终于接近城墙,将云梯搭上去,便有士兵抢上去,左手持盾护在头前,右手握刀,随时准备与守军近身肉搏。 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守军的弓箭、天命军的步枪,作用越来越小,双方的士兵纠缠在一起,如果没有绝对的准头,远程打击很难实施。 云梯上的天命军,除了盾牌、铠甲,便是用肉身迎接守军的各种打击,在攀上垛口之前,他们完全没有反击的能力。 收军的主要武器是滚木礌石,不过,天命军的枪手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他们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露出来,除了两端时隐时现的观察兵,根本无人知道云梯的确切位置,只能从女儿墙后面盲目地扔出木石,就像刚才弓箭的盲射。 这样一来,原先准备的巨木、巨石根本无法送过女儿墙,只能挑最小的胡乱扔出来,能不能有效打击城外天命军,连自己都看不到。 尽管如此,天命军踏上云梯之后,伤亡还是明显在增加。 枪手们并不能畅快地杀敌,他们只能随时用子弹威胁守军,掩护同伴攻城,减少同伴的伤亡。 战斗非常奇葩,双方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并不是踏上云梯的那一刻,而是在云梯与城墙交接的垛口,双方的士兵扭缠在一起,天命军的步枪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在平日的攻城战中,守军会使用叉子、刀枪等长兵器,将靠在墙头的云梯推到,阻止敌方攻城,但今日的城头,明军为了避免成为天命军枪手的靶子,根本不敢从垛口露头,也就任由天命军从垛口攻城。 温热的血液,混着刚刚融化的雪水,落在城墙上,呈断崖式流淌,城上城下,都是一片狼藉。 战斗开始不久,还有不少伤兵呼喝求救,但张开的口中灌了寒风,很快就发不出声音了。 城头上的地形是外高里低,殷红的液体顺势流向城下,运气好的伤兵,还能找到一块干爽的地方避风,而城下的天命军伤兵,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只能绝望地在泥浆中翻滚,就算不是血液流尽而是,也会被血水呛死、被寒风冻死。 战斗结束之前,谁也无心照顾伤兵,他们只能求天主保佑了。 或许是发现了城下的泥泞,守军准备的火油、火把,一直没有使用! 有了攻城车,天命军的枪手几乎与女儿墙平齐,点射的命中率得到提高,有效威慑了明军,明军不敢从垛口和女儿墙上露头、露脸、露身子,显得十分别扭。 王燮一直阴沉着脸,他看不到天命军的伤亡情况,但明军伤亡的士兵基本都在城头,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战斗集中在女儿墙的垛口,这样的攻城战真是从来没听说过。 如果不是天命军的步枪太过犀利…… 稍有不慎,天命军就有可能攀上城头,这样的战斗,如何持续下去? 王燮已经担心士兵不足,近身肉搏,士兵伤亡很大,必须尽快补充青壮,可是,钱粮呢?明知伤亡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没有足够的钱粮,谁会来城头送死? 看来,等今日的战斗结束之后,还要求见周王,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从周王府抠出钱粮来…… 这样的战斗,连着打了两日,城头上的明军已经显示出疲态,虽然城内的青壮不少,但即便用银子,也很难招募青壮——原先招募的青壮,基本上没有操训,直接就送上城头参战了,又是在垛口肉搏,战斗力不足的缺点,被无限放大。 一直承受巨大压力的北门,更是伤亡惨重,王燮虽然咬着牙支撑,但他心中明白,如果得不到生力军增援,破城或许只在一两日之间! 朝廷不是调派了大量的援军吗,现在在哪? 保定总督杨文岳早就派人传讯,他的士兵们现在在哪?这都过去十日了,为何还不见人影? 李自成自然看到了守军的疲态,甚至有不少士兵带伤作战! 他原本没有破城的打算,天命军想要开封,但不是现在,至少将保定、陕西、湖广的明军打怕了、打残了,再回头收拾开封。 不过,既然开封城已经摇摇欲坠,何不弄假成真,一举拿下开封? 拿下开封,天命军可以依照既定的战略,根据明军增援的先后的顺序,完全有可能对赶到城外的明军,实行各个击破。 如果成功了,不但同样可以击溃明军,又可以顺手得到开封,何乐不为? 为了协助北城的攻击,李自成让其它四门加大攻城的力度,昼夜不息。 十三日,北城出现了险情,天命军数次杀上城头,王燮拿出自己的家产,组织敢死队,最终将天命军赶出城下,但协防的乡绅张文光战死,管河同知桑开第亲自上阵,肩臂被砍数刀,被迫下城疗伤。 驻守南城的总兵陈永福再次施援北门,但兵力不足的南门,随后也是出现险情,巡抚高名衡亲自上阵,明军士气得到提升,方才勉强将爬上城头的天命军驱赶出去。 十四日午时,李自成接到汉清局的讯息,朝廷任命孙传庭为兵部右侍郎,督京军增援开封。 这样的讯息,李自成并不在意,孙传庭即便昼夜不息,也不会比其它几路援兵来得快。 但一个时辰后,李自成再次接到汉清局传来的紧急讯息,这一次,他实在坐不住了! 第840章 鬼城 讯息上说,左良玉部进入湖广后,沿着官道北上,占据了许州的临颍县。 更新最快 失去县城不可怕,李自成已经给各地州县交代过,如果遇上明军的优势兵力,可以主动投降,天命军只在乎人心,并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在兵力不足、无法掌控所有州县的情形,他选择控制中心的府城。 州县失去了,可以重新打下来。 李自成最大的希望,便是减少战争给百姓带来的损失,以及对农业的破坏,河南经受了连续的大旱,农业脆弱,百姓贫瘠,实在不能再折腾了。 但讯息的最后,汉清局告诉李自成,左良玉部占据临颍县城之后,不仅大肆劫掠百姓,还实行屠城政策,城内至少有一半的百姓死在屠刀之下…… 这就不能容忍了,李自成允许州县向明军主动投降,本是为减少损失,希望主动投降,能换来明军的仁慈,没想到…… 李自成一向特别关心百姓的生存,得到临颍被屠城的讯息,他自然坐不住了。 天命军撤军会回营,李自成立即在大帐召见牛金星、宋献策以及各营主将参加会议。 这样的军事会议,不会延续太长的时间,面对嚣张、残忍的左良玉,天命军只能以战止战,将军们同仇敌忾,纷纷请求做为前军,主动与左良玉部决战。 战争不是目的,而是阻止长期战争的有效手段! 李自成决定从开封撤军。 眼看着开封已经摇摇欲坠,此时撤军,他实在有些舍不得,但当初攻打开封的时候,原本就是为了吸引明军的各路援军,天命军可以根据战场形势的发展,随时调整战略。 出现了左良玉这档子事,战略重新回到原点! 围攻开封五门的天命军,当晚便向西南方向集结,北门外的第四营,与西门外的第七营合兵,而东门与曹门外的独立营,则是撤退至南门,与承天营汇合。 正月十五清晨,天命军开始向西南方向的朱仙镇撤退,李自成看了眼沉寂的开封城头,心中默默念道:也好,天命军撤军了,城内的百姓,可以开开开心心庆祝元宵节了,这个新元,城内恐怕过得很压抑…… 大军沿着官道南下,行至许州,游骑传来讯息,保定军杨文岳部,会同开封城内的丁启睿,一路随着天命军,南下追击。 这是要夹击天命军吗? 李自成并不担心丁启睿,在天命军的属地上转悠了这么久,从来不敢攻打天命军重兵云集的府城,这会胆子大了,恐怕还是在别人身上借了胆。 杨文岳部也不怎么样,似乎只是名头不小,尉氏县、密县、新蔡县与天命军相遇,都是大败而回,损兵折将。 至少与杨文岳部相遇,天命军士兵心中有一定的优越感…… 丁启睿、杨文岳所倚赖的,不过是左良玉部的四万大军,既然如此…… 李自成思索片刻,让何小米传出军令:大军不用入城,继续南下! 许州城南不足二十里的地方,有一片树林,恰好可以避风,但李自成的大军没有在此停留,而是匆匆驶过,向前行了二十里,直到日落时分,方才沿着官道立营。 还是原先六万人的军帐,栅栏、据马、铁蒺藜一应俱全,掌灯时分方才安营完毕。 李自成派出大量游骑,向大营四面游探,重点是官道南北,直探出三十里开外。 行至临颍县的时候,李自成得到讯息,左良玉部为避开天命军的锋芒,已经向南撤至郾城。 郾城是许州最南面的一个县,沿官道向南不过三十里,便是湖广地界。 李自成心中一动,左良玉这是为撤退做准备!万一战斗不利,他随时可以撤退回湖广,湖广才是他的地盘。 战争尚未开始,已经为自己留下退路,这个左良玉,还真是狡诈,不过,这样的一支军队,总缺少一些什么。 信心,必胜的信心! 李自成倒是佩服那些“抬棺决战”的将军,像三国时代的庞德,大清的左宗棠,明明在军事上处于劣势地位,却又一股决胜的霸气,这样的将军,内心强大到令人恐怖的地步。 如果连胜利的信心都没有,分明就是未战先怯,这样的左良玉,不值得尊重。 无论左良玉是什么性格的人,对天命军来说,都不重要了,敢在天命军的属地上屠城,天命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战场上相遇,各为其主,将领本身没有错,应该得到天命军最基本的尊重,但左良玉竟然屠杀无辜的百姓,这种人物,本身就不应该活下去,李自成的心中,已经给左良玉判了死刑! 大军在临颍城外扎了营,现在才是未时,如果行军,至少还有二十里,但他要去城内看看,临颍城遭受重创,百姓最需要安心。 李自成带着亲兵,从北城门入了城,刚刚过了城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骚臭味。 这都多长时间了,难道尸体还没有掩埋?万一引发瘟疫……他皱着眉头,勉强向城内走去。 李自成穿街过市,视线之内,到处一片狼藉,无论民房还是商铺,都是门户大开,门房倒塌,窗户歪斜……完全是世界末日之像。 尸体虽然处理过,但并不彻底,时不时就能看到一具残缺的尸体,男尸体还好些,女尸几乎无寸缕护体,都是臭不可闻。 走了这么长时间,根本没有见到行人,临颍城完全成了一座鬼城。 何小米早已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马撇的左良玉,难道将一城的百姓杀光了?让老子逮住,非千刀万剐不可……” 李自成忍住心酸,找到县衙,比别处更是触目惊心,门口两个石狮子,不是缺腿,便是缺耳缺尾,门牌被摘下,摔碎后扔在一边,千人踩万人踏…… 两扇朱漆大门上,被刀枪扎出许多凹点,门轴断裂,歪在一边,残留的血迹已经发黑,大门内的正道上,散乱的衣物,破碎的铠甲,零落的账目…… 李自成心内一沉,看这样子,县衙内应该也是无人,不知道官员是被杀,还是逃脱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如果逃跑了,也算不上罪过,只是,这城内…… 何小米知道大都督的心思,忙道:“大都督向在此等候,属下带人进去查探一番,看这个样子,县衙内恐怕没人了……” 李自成点点头,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后世的时候,每每看到**大屠杀、扬州三日、嘉定十屠、靖康之耻……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提枪上马,直捣黄龙,那些都是外民族强加给汉人的罪恶…… 可是,今日的临颍,给汉人制造罪恶的,不是外民族,不是流寇,而是官兵,朝廷赖以平贼的左良玉部官兵! 这样的仇恨…… 李自成不知道,如果没有天命军和流寇,这样的悲剧是否发生,难道天命军来到河南,完全是一个错误吗? 不对,绝对不是这样! 天命军来到河南,乃是解救河南的百姓,南阳、洛阳、汝宁三府,还有汝州,百姓已经安居乐业,归德府刚刚归附,时间太短,很快也会安居乐业…… 朝廷,都是朝廷的错,只有推翻朝廷,歼灭左良玉部,才能消灭这种**裸的人间罪恶! 仅仅推翻大明朝廷还不够,如果仅仅是改朝换代,让封建王朝再度轮回,这样的罪恶,将永远存在。 教育! 只有教育所有的百姓,真正放弃延续了数千年的愚民政策,让百姓享有受教育的权利,打破人为制造的社会等级,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华夏必将复兴,然而,这是一条充满荆刺的道路,比推翻大明朝廷要难上千倍,李自成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去,或者说,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是否还能坚持心中的这个理想。 李自成看着残缺不全的那对石狮子,心中不觉感叹,打破一个旧时代,比建立一个新时代,不知道难上多少倍……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小米回来了,“大都督,属下已经查看了一遍,县衙内根本没有人,县库也是被洗劫一空……” 李自成回过神来,不觉摇头苦笑,不仅县衙,恐怕城内都不会有多少人,不知道百姓是跑了,还被杀尽了! 这个左良玉,我记住你了…… 临颍城是一座县城,人口至少有十万,城内也有数万百姓,难道就这么毁了? 李自成实在不甘心,但战争尚未结束,暂时无暇帮助临颍的百姓重建家园,不过,有临时都督府!他思索片刻,翻身上马,道:“小米,回营!” 回到城外大营的时候,天就要黑了,李自成顾不上吃饭,立即召见宋献策、罗汝才。 李自成给他们留下两个百户的士兵,让他们打扫城池,组建新的县衙,恢复城内秩序,趁着人口减少的机会,重新登记人口、划分土地。 在确立新的官府之前,暂时由他们主管县衙的事务。 上次李信拿下许州的时候,因为时间急,大军要北上围攻开封,许州及所属各县,只是维持原状,连官员都没有更换,更别说划分土地了。 宋献策不太情愿治理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城,但自从加入天命军后,他已经熟知李自成对百姓的态度,再说,临颍城的确需要强人治理,也就接受了任务。 李自成在大帐中休息了一宿,天明之后,尽起大军南下,左良玉的四万士兵,就在五六十里外的郾城。 第841章 不对劲 李自成刚刚渡过颍水,便收到游骑送来的讯息:李绩部在许州以南,击溃丁启睿、杨文岳部,杀敌一万有余,俘获三千,缴获铠甲、兵器无数,丁启睿、杨文岳逃回开封! 这是最近这段日子,李自成收到的唯一喜讯。 更新最快 李绩部击溃丁启睿、杨文岳部的联军,解决了天命军的后顾之忧,天命军可以安心地对决左良玉了。 四万对四万,宋文部有两个团士兵装备了步枪和山地炮,李绩部随后便能赶来增援…… 李自成及时将李绩大胜的讯息,在全军传达,士兵们一片欢呼,行军速度陡然加快,至未时时分,大军赶到马坡村,距离郾城不到二十里。 天命军在马坡扎下大营,火兵做了丰盛的晚餐,士兵们吃得有滋有味。 天明之后,左良玉在郾城留下五千士兵守城,亲提三万五千士兵,进抵马坡,与天命军对峙。 天命军已经休息了一个晚上,连日行军的疲劳,已经大大缓解,李自成亲自率兵出营迎战。 宋文部两个团居中,李信的独立营居右,承天营两个团居左,由于罗汝才留在临颍,承天营暂时由副将高立功统辖。 李自成在亲兵的拱卫下,留在中军身后督战。 面对惨无人道的左良玉部,无论是将官,还是士兵,纷纷请求作战,都希望本部率先立功。 李自成端坐在黄鬃马上,用望远镜扫试着整个战场,目光所及,到处都是士兵,根本望不到边。 此处是平原地形,连小山坡都找不到,实在是大军对决的战场。 李自成心潮澎湃,天命军参与的七八万作战,这还是第一次,以前在固关城下,虽然连续歼灭过洪承畴的数万士兵,但那是以城墙为依托,自身立于不败之地,今日的战斗,却是天命军与明军在正面战场的第一次大规模对决。 没有阴谋,没有诡计,双方比拼的是实力。 无论哪一方战败,都是溃败的局面,到时候阵型被冲散,军令根本无法传达至士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士兵被包围、被屠杀。 这样的大规模战斗,战败的一方,必将是灾难! 牛金星也是骑着战马,用望远镜扫视了对面的战场,“大都督,明军纹丝不动,左良玉的军纪,也算不错了!” “军纪?”李自成冷笑道:“一支屠杀百姓的军队,还会有军纪吗?” “属下知错……”牛金星忙忙下望远镜,低下脑袋谢罪。 “其实,牛先生说得也不错,从战场来看,左良玉部的士兵,还是能遵守号令,并非丁启睿部的一盘散沙,我们绝不能轻视,”李自成道:“这样看来,在临颍屠城的事,应该是左良玉下达的军令。” 牛金星点头示意,道:“大都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主动出击吗?” 李自成笑道:“牛先生是兵事使,牛先生怎么看?” 牛金星忙道:“要发挥步枪的威力,只有等待明军进攻,现在只能和明军比比耐心了!” 李自成也是无奈,步枪虽然射程远,但装弹麻烦,无法主动出击,只能被动地等待对手进攻,左良玉是奸猾之徒,不知道能否骗过他,“等待下去,未尝不可,但我们也可弄出一些动静!” “大都督是说……” “左右两翼,可以做出不耐烦的举动,甚至是主动出击的态势!” “这……”牛金星猛地点头,“大都督,属下明白了,以左良玉的狡诈,我们两翼出现异动,他必会从中路出击……” “小米,着人去左右两翼传令,但动作不易太大,”李自成道:“万一左良玉不上当,我们也能随时改变作战部署。” “是,大都督!” 天命军的中军纹丝不动,但左右两翼,都是出现了动静,士兵们都是拔出腰刀,随时准备出击,对面的明军见了,迅速将讯息汇报给左良玉。 左良玉果然上当,他一面命令左右两翼的将领做好迎战的准备,却是尽起中路的两万士兵,全军向前突击。 双方的中军相隔不到三里,只是一转眼的时间。 宋文紧盯着如潮水般涌上来的明军,目光阴沉不定,心中既充满期待,也有些紧张,直接面对两万明军,战场上还是第一次。 凡事总有第一次,天命军与明军的战斗,规模越来越大,这种数万人的战斗,将会越来越多。 第七营是中军,又是装备了火器的精锐,一定能击溃明军。 他的心中,根本没想过失败,无非是歼敌多少的问题,面对游牧民族的骑兵时,他都没有胆怯过,今日不过是明军的步兵。 不过,他的手还有些颤抖,中军的胜负,将决定这场战斗的走向,大都督将大决战的胜负手交给自己,千万不能让大都督失望,否则,自己必须交出第七营的指挥权…… “将军,快要接近两千步的距离了!” 宋文向对面一看,明军推进的速度很快,他的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冷笑,左良玉,你是嫌士兵死得不够快! 两千步的距离上,宋文这才下达了军令:中军向左右散开! 中军的身后,是四十门山地炮,每个团是二十门,宋文将所有的家当都用上了,这是天命军来到河南之后,最重要的一场决战,完全没有必要保留。 山地炮的底座和炮管都很小,完全掩藏在士兵的身后,炮兵们早已调试完毕,只等着装填炮弹。 “开炮!” 炮兵们有条不紊装填开花弹,随后点燃了引线! 左良玉在明军的中军观战,为了总揽全局,他让士兵们搭起一个五尺的高台,站在高台上,整个战场一览无余。 看到天命军露出的山地炮,左良玉顿时吃了一惊,这是什么什么火器?幸好这种火器太小,威力应该不如明军的火炮,应该是一种土炮吧? 早知道天命军人数如此众多,又是实打实的军队,并不像想张献忠他们那样,夹带着许多百姓充数,当初应该从湖广带些火炮过来,可是现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命军开炮了,不知道要牺牲多少士兵,前军才能进入火炮的盲区。 “轰……隆……” “轰……隆……” “轰……隆……” 左良玉还在懊恼,天命军的开花弹已经向明军的头顶袭来,一道道五彩的弧线,在空中交织成火力网。 弧线优美,却是死亡之线! 从开花弹出膛的那一刻,左良玉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炮弹的声音如此巨大,是从那狭小的炮管中出来的吗? 咦?落地之后,怎的还有爆炸声?二次爆炸? 左良玉大惊失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开花弹?怎的没人告诉我,天命军有开花弹?都是朝廷的这些败类…… 骂归骂,左良玉还是瞪大双眼,向出击的明军中军望去,果然不出所料,开花弹的落点之处,都是炸出一个圆盘式的空洞,落点附近,士兵们纷纷倒地! 阴风阵阵,寒流逼人,诡异的天命军,大出意料的开花弹! 左良玉似乎听到士兵们发出各种惨叫之声,他痛苦地闭上双目,任由汗水顺着脸颊流入颈口。 怎么办? 刚才目测之下,士兵们伤亡不轻,要撤军吗? 还是咬牙挺一挺? 火炮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只要士兵们继续出击,很快就能进入火炮的盲区,火炮也就失去了作用! 战斗已经开始,官兵毫无斩获,如果现在就撤兵,士气低落还是小事,一旦天命军随后掩杀,中军必将崩溃。 两翼的天命军已经虎视眈眈,如果再掩杀过来,很可能是全军大败。 这个后果,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只要咬牙坚持片刻……对,坚持片刻,这一眨眼的时间,士兵们至少前进了数十步吧? 左良玉所在的高台,距离战场至少有三四里,无法用肉眼准确判断天命军火炮的射程,如果他知道山地炮的射程达到两里,不知道是否改变这个决定? 山地炮第三波射击的时候,左良玉终于接到前方传令兵的讯息:天命军的火炮,射程达到两里,士兵们伤亡惨重…… 两里?左良玉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红夷大炮的射程,即便从湖广带来虎蹲炮,也是免不了挨宰的命运! 天命军为何有如此犀利的火炮? 左良玉的这个问题,一时不会有答案,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士兵们没有后退,他们扔掉用不上的行装,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这段时间,已经推进了近千步! 还有五百步,就该进入火炮的盲区了吧? 左良玉上下牙紧紧咬在一起,双手已经攥出血迹,他用阴冷的目光将战场重新扫视了一遍,不错,官兵虽然不断伤亡,但远远望去,几乎与天命军连成一片了,只要再坚持一刻…… 期待,扭转战局的期待,便是进入短兵相接,以官兵的战斗力,天命军绝对无法硬杠,张献忠不行,罗汝才不行,李自成同样不行,流寇只配钻山沟! 左良玉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天命军战败了,就像临颍县那样,战俘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将军,天命军停止炮击了……” 左良玉双手不知觉松开,极目远眺,天空中果然没有火红的弧线,连炮声都听不到了! 士兵们已经进入了火炮的盲区。 左良玉很快就觉得不对劲,官兵前部进入火炮的盲区,中后部不是还在火炮的射程之内吗?两万人的阵仗呀…… 第842章 马坡的枪声 第843章 汪乔年的心思 青草已经探出了不少茎叶,踩踏下去,松软绵长,老树的枝头上,也是挂了鲜嫩的新芽,被寒风一吹,一片青绿,汪乔年老眼昏花,隐约觉得已是阳春了,离得远些,方才唉声叹气,不知不觉之间,自己是步入暮年了…… 回身看了眼身后的洛阳城,高大巍峨的影子犹在,他的心中便来气,王绍禹堂堂总兵,为何替贼守城? 可是,无论他如何引诱,王绍禹就是不肯出城决战,强攻又拿不下坚固的城墙,无奈之下,只得绕过洛阳。 更新最快 沿着官道,行至龙门关,太阳已经落山,现在的天气还是黑得早,夜晚很快就要来临。 汪乔年只得传令下去,让士兵安营扎寨。 洛阳受阻,让他生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次东出潼关,他实在没有击败天命军的把握,便去挖了李自成的祖坟。 天命军在河南不断扩张,甚至包围了开封城,官兵却是束手无策,挖了祖坟,毁了风水,或许这是打败李自成唯一的法子。 至少有了一点盼头。 但是,刚刚出了潼关,大军行到洛阳,城内的流贼就给了他当头一棒,难道毁了李家的风水,还不足以抵消上天对天命军的眷顾? 士兵们在搭建营帐,暂时无法入营休息,汪乔年找了一块避风的土坡,一屁股坐下去,靠着土坡发呆。 往事就像是奔驰的马车,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中…… 自从巡抚陕西,他就知道,陇山西面的天命军,已经养成了气候,他数次想要攻打固关,都被属下劝阻:仅仅依靠巡抚掌握的那一万城防军,连固关的城墙都摸不着,当年洪承畴曾经在固关折损了数万兵马…… 可是,掌握兵权的三边总督,却对陇山的西面视而不见。 洪承畴、郑崇俭就不说了,丁启睿只求自保,只要天命军不出固关惊扰陕西,他就谢天谢地了;傅宗龙倒是对天命军比较强硬,可惜,来到陕西不到两个月,便接到东出潼关的圣旨…… 也不能完全怪他们,陕西兵丁已经被抽空了,加上粮饷严重不足…… 汪乔年清楚地记得,当日和傅宗龙相对无言的场景,没想到傅宗龙出潼关,进入河南后,不幸在项城战死。 傅宗龙战死的时候,他是哭过的:傅先生一死,再也没人能平贼了…… 更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下旨,由他接任三边总督,并且连续数道圣旨,让他出关解开封之围! 连傅先生都不能平贼…… 虽然调集了三万边军和城防军,但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实在难以让人放心,只能指望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三位总兵官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 挖了李自成的祖坟,斩杀了坟茔中戾气幻化的小青蛇,开封之围不战而解……原本以为天命军指日可破,可是洛阳城下,他意识到事情或许不是那么简单。 不但王绍禹替贼死守洛阳城,连湖广增援开封的平贼将军左良玉,也被围在郾城。 汪乔年有些痛苦地自语道:局势没有根本改观! 这次从洛阳南下,就是协助左良玉部解郾城之围。 部队疲惫,粮饷缺乏,让陕西兵去抵挡势头正盛的天命军,一旦出关,便如同拿肉去喂老虎,根本有去无回。 但是深受皇恩多年,为了巩固中原地区的民心,又不能不出去。 如何才能打败李自成,解救郾城中的左良玉? 用通常的方法,里应外合,或者在平原地区野战,陕西兵很难撼动天命军的主力,即便加上左良玉的湖广兵,恐怕…… 汪乔年思索很久,终于有了清晰的战略,这个战略至少有七成把握,只要左良玉充分配合。 有七成把握的事,自然值得冒险。 直到天色暗黑,亲卫来寻他回去晚饭,汪乔年方才回到大营。 晚上,汪乔年做了一个梦,金戈铁马、纵横捭阖……天明之后,梦的内容大部分都忘了,只记得天命军被明军包夹,伤亡惨重,连李自成也被一支流矢射瞎了左眼…… 汪乔年迷迷糊糊,却是不忍醒来,唯恐双目一睁,就像以前那样,一切美好的愿望都会消失不见。 亲卫将汪乔年唤醒,已经日出了,大军还要赶路,将士们都在早餐,汪乔年忽然被唤醒,梦境又遗失了一大半,唯一的印象,好像是一件喜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 汪乔年没有责怪亲卫,梳洗之后,立即召见了三位总兵,“郾城危在旦夕,一旦左良玉部被击溃,陕西兵很难单独面对天命军,本督打算留下火炮、辎重等,并一万士兵在此驻守,另外精选两万士兵,轻装南下,尽快南下与左良玉部汇合!” “好!”三位总兵自然不敢反对。 匆匆吃过早饭,两万精兵立即沿官道南下,行至郏县,贺人龙觉得不对,便私下求见汪乔年,“督师大人,我们不是去郾城解救左良玉吗,为何不从许州经过?” “我们不去郾城,而是去襄城,”汪乔年道:“如果我们到郾城救援,天命军正气势威猛,很难跟他们争锋。襄城距离郾城只有一百二十里,我们舍郾城不打,却以精锐兵力去攻打他必然要救应的襄城,天命军一定回师来救,那么郾城之围也就解除了,解围之后,我们打天命军的前军,良玉攻击它的背后,前后夹击,是可以大败天命军的的。” 这样的战略,他早就想好了,与那日的梦境,亦有几分相似。 “襄城?”贺人龙明白了,“督师大人是要围魏救赵?可是襄城并非天命军必须回援之地。” “天命军在襄城囤积了部分粮食,又是交通要道,天命军很难不救援,”汪乔年已经与左良玉联络过了,“如果天命军没有回援,我们再以屠城相威胁,天命军不是以民为本吗?” “属下明白了,还是督师大人深谋远虑!” “此事须得集中陕西兵、湖广兵的力量,”汪乔年道:“等入了襄城,我们再相机而动!” “属下遵命!” 汪乔年一路急行,至襄城还有十里是的时候,张永琪代表士绅已经迎过来了,十余名有些名望的士绅,在路边跪成一排,“草民等早就盼着官兵解救百姓于水火!” 汪乔年大喜,原以为要攻打襄城,没想到城内的民心还是在朝廷这一边,遂笑着对贺人龙道:“天命军不得人心,由此可见一斑!” 心中却是疑惑:难道真是斩杀了李家祖坟里青蛇的缘故?果真如此的话,天命军必难逃出官兵的围剿,如果能捕获匪首李自成,那就最好了…… 汪乔年担心贺人龙他们入城后,还是像以前那样扰民,坏了好不容易聚集的人气,遂将精兵留给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驻扎在城外,自己只带了六百士兵,随着张永琪入城。 刚刚入了城,知县谭望溪亲率城内的文武官员前来迎接,将汪乔年安置在县衙暂居,自己则是带着家眷去了旅店。 汪乔年暗喜,城内如此支持官兵,或许襄城就是李自成的末路,他杀了一个三边总督,注定要死于三边总督之手! 为了对付李自成来,吸引他来襄城,汪乔年一面让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三人,领着精兵在城东四十里外潜伏,一面在城内贴出告示,原先投靠天命军的官员、士绅,除了主动归顺朝廷外,都要严格查处,便是普通的百姓,也要进行甄别,凡是心向天命军,或是信奉天主教的,都将遭到严惩。 又放出士兵在城内搜寻可疑之人,一时间城内弄得鸡飞狗跳,也抓捕了不少人,汪乔年与谭望溪既没有审查,也没有宣判,只是将他们关押在县衙的大狱。 襄城被弄得鸡飞狗跳,就是为了吸引李自成的注意,汪乔年知道,城中一定有天命军的探子! 李自成一直在在攻打郾城,知道左良玉部粮食不足,并没有与明军死磕,主要是围城,战斗倒是不温不火。 得到汪乔年突袭襄城的讯息,他立即召开了军事会议。 会议规模不大,但级别很高,除了四个营的主将,只有牛金星,加上李自成自己,一共才六个人。 何小米做为记录员,先是汇报了汪乔年部的主要讯息,李自成待参会的人员议论片刻,方道:“各位,你们如何看待汪乔年南下的事?当前的局势又该向哪个方向发展?” 众人议论了一会,初步判断出汪乔年的意图,不过,天命军将采取哪种对策,一时尚未考虑完毕。 李绩的战略和战术思想,或许是最低的,意见一时也不成熟,不过,他听说过汪乔年挖了李自成的祖坟,既然汪乔年来了,决不能让他跑了,“大都督,各位,依在下看,汪乔年既然在天命军的属地上耀武扬威,襄城距离郾城不过百余里,打是一定要打的!” 宋文是天命军的老将了,长期的战斗,让他显得比较沉稳,便道:“郾城内的左良玉,眼看着支撑不了多久,如果撤军去襄城,很可能给左良玉喘息的机会。” 李自成点点头,汪乔年扒了祖坟,那是私仇,而左良玉在临颍屠城,激起天命军的公愤,“如果要打,最好还是左良玉,左良玉很快便要断炊,郾城可以不攻自破。” 牛金星向众人拱拱手,道:“大都督,各位将军,我们采取何种策略,也要根据战场的形势和明军的策略,汪乔年南下,不是奔郾城解围,而是占据了襄城,究竟是为什么?” 第844章 相互算计 众人一愣,谁都知道,战场上那是尽量收集地方的讯息,知己知彼,百战百殆!但汪乔年的心思,谁能猜得准? 李信看了牛金星一眼,笑道:“汪乔年让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领重兵在城东四十里外扎营,明着是担心军士扰民,实际上自然是为了和左良玉合兵!” 牛金星冲着李信笑道:“不错,我们一旦撤军去往襄城,城内的左良玉部必然会尾随,前有陕西兵阻击,后有湖广兵追击,我们必会陷入不利的局面。 更新最快” 高立功点头,是呀,如果被明军前后夹击,一定会让士兵丧失士气! 李自成笑道:“如此说来,你们是反对撤军?” 李信一愣,随即道:“大都督,或许可以考虑分兵!” “分兵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李自成道:“陕西兵和湖广兵,总人数最多和我们相当,即便分兵,我们并不处于劣势!” 牛金星道:“大都督是说,分出一部分兵力去收复襄城,击溃汪乔年部,同时郾城不撤围?” “分兵并非均分,而是有主有次,有强有弱,”李自成淡淡笑道:“汪乔年不是在襄城等着我吗?我就满足他的心愿!至于郾城,兵力减少,也就没有围城的必要,干脆方左良玉出城。” 李绩不明白李自成的意思,忙道:“大都督,如此一来,不是任由明军前后夹攻吗?” “其实,从郾城撤军去往襄城,主要是襄城的明军在城外,我们可以展开决战,并不需要攻城,”李自成道:“至于左良玉,他要与汪乔年汇合,只能随在我们的身后,如果我们将围城的军队留在半道上,左良玉还敢尾随吗?” 牛金星大笑:“大都督,这也是打援吧?” 李自成也是哈哈大笑,左良玉一直龟缩在城内,欲要破城,必须强攻,人数只有两倍的情形下,即便能破城,伤亡也会很大。 汪乔年出潼关来到襄城,反而是天命军的机会。 左良玉得到增援,才有可能出城与天命军作战,只要他出城,天命军就有机会,加上汪乔年,如果一切像预设的那样,天命军很有可能一张击溃明军这两部。 他当即改变了原先的作战部署。 四个营全部撤军,李信部在郾城以西二十里的地方设伏,如果左良玉敢尾随天命军,便可半道袭击,李信的独立营有两万士兵,对上左良玉的三万,又是伏击,至少不会太吃亏。 其余的三个营,立即回师襄城,高立功部的承天营为先锋,先将明军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吸引出来,三部接近两万士兵,除了沿官道扎营,或许还有伏兵。 李绩的第四营、宋文的第七营做为中军,随在承天营身后。 承天营实际上就是诱饵,不怕失败,也无所谓胜负,只要将明军吸引过来,就算完成了任务。 真正的决战,是由第四营、第七营的枪手来完成的。 李自成之所以将枪手们全部投放战场,一是减少军士的伤亡;二是速战速决,还有可能回师歼灭左良玉部,最大可能消耗明军的各支主力。 这次战斗,任务最重的是李信,以两万士兵去伏击左良玉的三万湖广兵,如果打伏击战,李信应该不会吃亏,不过,左良玉本身便是奸诈之徒,如果伏击不能成功,很可能是一场遭遇战。 用三个营四万余人强攻汪乔年部,这是要全歼的,不仅人数上占据绝对的优势,还有步枪、山地炮。 除非汪乔年没有胆子应战,否则,天命军极有可能迎来一场大胜。 汪乔年从洛阳轻装南下,就是来解郾城之围,如果没有胆量与天命军作战,干脆就不用来了。 李自成已经在预算军功和赏银了。 下午的时候,天命军像往常一样,继续在各个城门发起小规模攻击,直至天黑,方才撤军回营。 晚饭之后,大营内立即熄了灯火,除了游骑和值守的士兵,所有的士兵都是上床睡觉,积蓄体力。 两个时辰之后,各营开始撤军,除了栅栏和据马,粮食、辎重等,要全部带走,便是帐篷也不会给明军留下。 撤军的动作不算太大,但城头上的值守的明军肯定知道。 李自成并不单担心左良玉出城追击。 天命军是主动撤军,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上弦月并不清朗,外面形势不明,左良玉脑子进水了才敢出城追击。 即便与汪乔年约好了,至少也要等到天命之后,确认天命军已经完全撤军,左良玉才会出城。 左良玉比较狡诈,越奸诈的人疑心越重,天命军大摇大摆撤军,根本没有将左良玉放在眼里,左良玉更加不敢出城。 如果左良玉一反常态,借个胆子出城追击,李自成求之不得,天命军优势兵力只要一回身,就有可能将他吃掉。 陕西兵还在八十里外,等到陕西兵赶到了,这边的战斗恐怕早已结束。 二月十二日黄昏,高立功部承天营已经接近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三总兵的营地,知道身后就是第四营和第七营,高立功并不担心,不过,他还是显得小心翼翼。 游骑已经探得了明军三座大营的位置,但谁也不能保证,明军士兵都在大营内,或者说,是否所有的明军都在大营内,游骑也不能确认。 高立功是沿着官道来的,他首先袭击的,便是当道扎营的贺人龙部。 天色尚未黑透,明军显然也是发现了高立功部,敌兵相见,不需搭话,唯一的语言,便是手中的刀枪。 贺人龙立在营帐的边缘,用阴沉的目光打量着天命军,密密麻麻,前赴后继,他再一次见识了天命军的战斗力。 怎么办? 如果硬杠下去,依靠营帐为依托,官兵应该能守住大营,可是,守下去又能如何,天命军这才是先锋。 要打消耗战吗? 贺人龙决定快速解决天命军,按照督师大人的计划,陕西兵攻击天命军的前部,湖广兵攻击天命军的后部,如果各部通力合作…… 他无法联络左良玉,但必须联络郑嘉栋、牛成虎部,只有三部合力,官兵才会占据人数上的优势,甚至集中力量歼灭天命军的先头部队,逐步消耗天命军的力量。 战斗已经开始,必须尽快让郑嘉栋、牛成虎部加入战斗。 贺人龙立即向两部派出传令兵,要求两部全力出击,从侧翼打击天命军,在天命军的后续部队到达之前,尽快击溃这部分天命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战斗一直在进行,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双方的士兵点起火把夜战,势均力敌的时候,谁也不会后退。 士兵的呐喊声、兵器的撞击声、伤兵的叫唤声…… 血液和体液,断臂和残尸,地面一片狼藉,战场山呼海啸,杂乱而不和谐的声音,不断向四面八方传送。 贺人龙心急如焚,这么长的时间,即便没有传令兵过去,郑嘉栋、牛成虎也应该知道这边的状况,二人为何迟迟不肯发兵? 唇亡就会齿寒,难道坐视不管? 传令兵尚未回来,贺人龙不知道两人的心态,但只有自己这数千士兵在战斗,死的都是自己的属下…… 贺人龙的脸上,一直阴晴不定,心中也在坐着各种盘算。 高立功也是暗暗叫苦,对面的明军不过数千士兵,而且没有全部出营,面对人数劣势的明军,战斗又是胶着状态,这时候如果诈败,实在太假了吧?贺人龙会看不出来? 战场必须发生一些变化,只要给天命军一丝机会,自己就会撤军。 如果战斗就这么延续下去,要不要将这股明军歼灭了?自己手中的这点兵力,能歼灭对面的明军吗? 高立功摇摇头,明军人数虽然比天命军少,但有大营依托,根本无法全歼。 既然无法全歼,那就只有诈败一条路了! 高立功抬头看天,月色比刚才明亮了许多,但在低空,因为火光掩映,朦朦胧胧的。 作战的士兵一手持刀枪,另一手持火把,既照亮了自己,也照亮了别人,都成为刀枪的砍杀目标,伤亡的士兵,手中的火把一扔,很快就会被血水熄灭…… 两侧似乎隐隐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杂乱的呼喊声,声音太远,一时听不清晰。 高立功侧耳倾听,将战场的声音过滤掉,方才确定那是人群奔跑的脚步声和欢呼声,他的脸上不觉现出冷冷的笑,瞬息不见。 “明军有伏兵,快撤!” 亲兵大声呼喊,将高立功的命令传遍整个战场。 贺人龙也听到了两侧传来的声音,知道是郑嘉栋、牛成虎,心中不觉大喜,这些生力军的加入,一定大大提高官兵的士气,战斗一定会朝着官兵有的方向发展。 他还不及传达新的军令,对面的天命军就下达了撤退的号令,看来,天命军也是发现了两侧郑嘉栋、牛成虎的军队。 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全身而退? 贺人龙嘴角发出阴冷的笑,随即拔出腰刀,仰天上举,大声喝道:“将士们,我们的援军到了,追杀,不要让天命军跑了!” “追杀!追杀!追杀……”无数的明军回应着。 两侧的脚步声更加清晰了,杂乱而致密,会是明军的援兵吗? 第845章 逼近襄城 高立功听到两侧明军的动静,便按照事先的约定,以最快的速度向东撤军。 更新最快 两军正在苦战,相互咬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高立功知道承天营是诱饵,但士兵们并不知道,有些勇猛的士兵,已经杀入明军的阵型中,现在要完全分开,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军令如山,虽然激战正酣,但士兵们还是遵循主将的军令,恋恋不舍地撤退。 贺人龙听到两侧的动静,知道郑嘉栋、牛成虎两人增援来了,岂肯放过入寇的天命军?三部夹击,这是打败天命军的最好机会,即便不能全歼,至少也要将这支天命军打残了。 数次败于天命军,这次总算有了复仇的机会! 贺人龙大喊着让明军压过去,死死缠住天命军,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些天命军付出代价。 明军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被天命军的优势兵力压制,此时得到释放,士气一时大振,追着撤退的天命军砍杀。 援兵到了,三路夹击,正是痛击天命军的最好时机。 天命军撤退的时候,因为天黑,根本无法保持完整的阵型,眼睁睁地看着最后面的同伴被明军追杀。 高立功阴沉着脸,落在后面的士兵,原本是最勇敢、最精锐的士兵,他们已经杀入明军的阵型之中,如果明军不是得到增援,他们很有可能搅乱明军的阵型,从而一举将对面的明军击溃。 要丢下这些精兵吗? 高立功虽然万分不甘,但明军咬住不放,两侧又有援兵来袭,即便没有与大都督的约定,现在也必须撤军,否则,很有可能陷入明军的三面包围之中。 看着自己的属下一个个倒在明军的屠刀之下,高立功狠狠打了响鞭,马撇,有种的过来单挑…… 明军自然不会单挑,也不会听到高立功的话,士气得到提振后,像决了闸的潮水,向天命军猛扑过来。 掩映的火把,被风一吹,闪烁不定,照着士兵身上脸上的血污,一个个恐怖得似地域的厉鬼。 高一功心中一动,明军不是追着火把吗?干脆扔了火把……想到此处,大喝一声,“向明军扔火把!” “嗖、嗖、嗖……” 落在最后面的士兵,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向追击过来的明军,转身边跑。 动物的本能发挥了作用。 火把对明军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温度不足以融化士兵身上的铠甲,只要不是落到最为脆弱的双目中,根本没有危害。 但成百上千的火把在眼前晃悠,明军还是本能地受到惊吓,身形一滞,顿时与天命军隔开一段距离。 天命军丢了火把,明军身前陡然一暗,瞳孔无法及时调节,如同进入漆黑的箱笼。 高立功催动士兵,快速向东撤退,竟然将明军甩开了。 贺人龙发觉情势不对,知道士兵们陷入视觉上的盲区,急得大叫:“不要管天命军,快冲,杀!” 明军士兵这才醒悟过来,天命军已经溃败,看不清也没关系,杀过去就是,他们一个个回应着贺人龙,向前面的天命军追逐过去。 “杀,杀……” 明军的两侧,援兵更近了,听声音,不过两三百步的距离,贺人龙大喜,三路明军,两万士兵,完全可能将对面的天命军击溃,可惜了,对面的天命军将领太过狡猾,早早就逃跑了,否则,全歼这万把天命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砰,砰,砰……” 明军两侧,忽地传来枪声,无数的子弹,带着丝丝火光,铺天盖地而来,猝不及防的明军士兵,为了追击高立功部的天命军,阵型拉成长条形,恰好将两侧完全暴露在枪口下。 月色朦胧不明,但这些枪手已经适应夜晚的光线,明军的身影就在前方,黑压压一整片,他们根本不用瞄准,只管用最快的速度将子弹射出去。 明军的惨叫声,终于惊动了贺人龙,在呆愣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两侧并非是郑嘉栋、牛成虎不,而是天命军。 只有天命军,才有这种恐怖的火器! 难道天命军已经拿下了郑嘉栋、牛成虎部?他们为何出现在自己的两侧? 虽然心中有无数的疑问,贺人龙却是来不及寻找答案了,战场瞬息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官兵被三面包围,还要面对天命军犀利的火器。 高立功正在撤退,忽地有亲兵过来,“将军,大都督着人来传令!” “大都督?”高立功忙勒住战马,“传令兵在哪?” “属下在此!”一名身高中等的士兵从亲兵的身后出来,“属下是大都督的亲兵,奉大都督之命,前来传达最新的军令!” “大都督有什么指示?” “大都督已经改变了作战部署,第四营、第七营的士兵,已经切入贺人龙两侧,大都督命令承天营不必撤退了,回身配合第四营和第七营,包裹明军!” 高立功看着身边的亲兵,却是没有说话。 亲兵小心地道:“将军,身份确认过了,的确的大都督的亲兵!” 高立功发现,明军两侧,的确是传来了致密的枪声,没错,这是天命军的步枪,与明军火铳射击时发出的声音,有明显的区别。 刚刚还在身后追击的明军,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应该是退回去。 高立功再不犹豫,向那传来的士兵点点头,直到那士兵消失在黑暗中,方才让亲兵传令:停止撤退,反击明军! 贺人龙部的士兵,刚才追击天命军时,都是轻装上阵,他们一心追杀溃退的天命军,根本没想着退守,连盾牌都没带,在天命军的枪手面前,一个成了靶子。 后面高立功部又是返身追击,掩杀一阵,明军伤亡惨重,惨叫之声不绝! 贺人龙部原本兵不过万,片刻时间折损大半,苦苦支撑下去,迟早会被歼灭,两侧呼应的郑嘉栋、牛成虎又是不见动静…… 贺人龙原本是一名悍将,在湖广的时候,多次击败张献忠、罗汝才部的流寇,深得杨嗣昌的赏识,曾经暗示过他,升他为“平贼将军”。 但左良玉几乎是湖广的诸侯,兵多将广,势力庞大,平贼绝对离不开他的支持,最终“平贼将军”的名头落到左良玉的身上。 自那以后,受了“委屈”的贺人龙,开始认识到“实力”的重要性,他一改拼命三郎的本色,与流寇的决战中,并不以消灭流寇为目的,而是尽量保存自己的实力。 上次在新蔡的孟家庄,白日被天命军偷袭之后,他放弃了身后的傅宗龙、杨文岳两位督师,立即带着自己的士兵跑路,甚至傅宗龙着人求援,他也置之不理,反而污蔑传令兵是流贼所扮。 一路逃回陕西之后,贺人龙并没有受到朝廷的处罚,反而因为手握重兵,深得三边总督的倚重,这次汪乔年东出潼关,他便以总兵的身份,成为汪乔年最为信赖的主力。 这样的主力部队,自然不能被天命军歼灭。 贺人龙已经在思索如何突围,部将高杰靠了过来,“将军,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能再犹豫了,郑嘉栋、牛成虎都是不见人影……” 贺人龙自然不会去管郑嘉栋、牛成虎两部,他在思索突围的方向,“高杰,立即带着士兵向西突围。” “是,将军!”高杰走了两步,却又转过身子,“将军,我们要撤回襄城吗?” 贺人龙冷冷地道:“不,我们不去襄城,继续向西,回到陕西。” “可是,龙门关还有一万士兵……” “他们敢阻拦我们?”贺人龙嗤之以鼻,道:“为了汪乔年的战略,我们在河南襄城损失惨重,他们就算是给我们的补偿,不用多言,快些传令!” “是,将军!”听说要收编龙门关的士兵,高杰再不担心此处的伤亡了。 明军贺人龙部脱离战场,借助夜色的掩护,拼命向西撤退,天命军的枪手们追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贺人龙跑了。 高立功部随后赶上来,将残余的明军士兵一阵砍杀,俘获的士兵并不多。 第四营、第七营、承天营合兵一处,并没有打扫战场,而是分兵去围攻郑嘉栋、牛成虎两部,第四营、第七营都是以山地炮开路,用开花弹猛攻明军的大营。 炮声一息,又是用步枪扫射,明军立营不住,只得放弃大营,向西逃窜,高立功随后掩杀一阵,追出四十里,直到襄城方才收兵,就地扎营。 李自成连夜进兵,只留下部分士兵打扫战场,亲率第四营、第七营主力,逼近襄城扎营。 他原以为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三部战败后,一定会退守襄城,见到高立功后,才知道贺人龙并没有入城,直接绕过襄城西去,随后败退的郑嘉栋、牛成虎部,也是随着贺人龙的步伐去了。 李自成觉得奇怪,难道汪乔年也是随着撤出襄城,回到陕西去了? 如果汪乔年还在襄城,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他们敢丢下汪乔年不管? 不过,想到当日在孟家庄的时候,贺人龙就是丢下傅宗龙、杨文岳,会同李国奇领兵北逃,李自成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不管汪乔年是否还在襄城,连夜攻城是不可能的了,三营士兵都是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又连着行军三四十里抵达襄城,早已人困马乏,必须及时休整。 李自成当即扎营,距离襄城东门已经不到十里。 第846章 一日破城 汪乔年得知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三位总兵大败,领着各自的属兵绕过襄城,去往洛阳的方向,顿时手脚冰冷,一句话也说不出。 更新最快 从他们的行军路线来看,他们肯定不是去攻打洛阳,而是回去陕西。 汪乔年不相信他们是去攻打洛阳,自己打了半个月尚未拿下洛阳,就凭他们剩下的残兵败将,怎么可能拿下洛阳? 除非母猪能上树,黄狗会耕田! 汪乔年没有骂三位溃逃的总兵,也没有想着如何守城,而是想起了李家祖坟的事,明明已经斩杀了坟茔中的小青蛇,李自成怎的还如此生猛? 难道找错了坟头? 不会吧,除了李自成,还有谁家的祖坟中藏着青蛇? 李家的祖坟,是在当地士绅、百姓的带领下找到的,绝对不会出错,那问题出在哪儿? 汪乔年感到全身松软无力,颓然倒在身后的椅子上! 亲卫给汪乔年沏了一杯热茶,放到面前的方桌上,小心地道:“督师大人,三位总兵大人已经离开襄城,城内的守军……守军只有六百人,加上原先的城防兵,总共也不到千人,趁着天命军尚未围城,大人还是连夜撤走吧……” “撤走?”汪乔年顿时皱了眉头,瞪了亲兵一眼,狠狠地道:“我不会撤走,襄城就是我的坟墓了!” “督师大人……” 汪乔年挥挥手,让亲兵下去,他闭上双目,靠在椅背上,心中一时思索很多…… 一轮红日,按照它惯常的方式,从东方冉冉升起,周围一片霞光,赤红赤红,却没有多少光芒,肉眼望过去,亦不会眩目。 汪乔年立在东城头,看着一队队身着奇异服装的士兵,打着九颗星的军旗来到城下,心中不觉一阵颤动,不错,的确是天命军。 迷彩军服、九州军旗,还有整齐的步伐! 便是陕西的明军,也不会如此齐整,是朝廷的没落,还是天命军的强势崛起? 这才几年时间,天命军怎的发展到如此恐怖的境地,丁启睿、杨文岳兵败,左良玉被围郾城,贺人龙他们又被赶回陕西…… 小小的襄城,不可能阻挡天命军的步伐! 李自成的确没有看中襄城,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都跑得远了,襄城内既没有多少士兵,也不会有多少粮食。 襄城并非坚城,或许弹指间即可拿下。 李自成看重的是一个人——陕西三边总督汪乔年! 汪乔年独守孤城,绝对不会长久,只要将襄城围起来,身边没有多少士兵的汪乔年,插翅也飞不出去。 问题是援军,有没有明军来解救这位三边总督? 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是汪乔年的属下,他们果真放弃了汪乔年?还有郾城的左良玉,汪乔年南下襄城,就是为了呼应左良玉,替左良玉解郾城之围,左良玉会不会来襄城解救汪乔年? 投桃报李,左良玉哪怕做给别人看看,也要来一趟襄城吧? 能不能解救是实力,来不来解救是态度! 襄城内已经网住了汪乔年,如果连左良玉也一锅端了,那才是大胜!与汪乔年相比,左良玉更是天命军厌恶的敌人,竟然在临颍屠城…… 李自成只是分兵将襄城团团围住,但并没有攻城,士兵们都是大营中休息。 刘宗敏单独求见李自成,“大都督,我们已经包围了襄城,听说城内守军不过千,城防兵还是我们的人……属下请求带兵攻城!” 李自成让刘宗敏落座后,笑道:“捷轩,让你的第二团攻城,需要多久能夺取城门?” “最多一日,”刘宗敏以为李自成同意由他攻城,不觉大喜,刘见义拿下了朝廷的三边总督傅宗龙,如果攻破襄城,则可以擒获现在的三边总督汪乔年,军功应该不在刘见义之下,“大都督放心,属下使用步枪,兄弟们不会有多少伤亡!” “用最精锐的士兵攻城,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些,”李自成道:“可是拿下襄城之后呢?俘获汪乔年,战斗也就结束了!” “大都督……”刘宗敏不解,战斗结束不好吗,天命军从开封撤围,长途奔袭,不就是为了左良玉吗?想到左良玉,他忽地明白了,“大都督留着襄城不打,是为了吸引左良玉?” 李自成的表情有些无奈,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左良玉的讯息,不知道左良玉出了郾城没有,“但愿左良玉不会放弃汪乔年!” 天命军三个营四万余人,围着小小的襄城,却没有攻城,汪乔年搞不懂,这个李自成,究竟要做什么? 虽然在城内严格布防,但他知道,用千余士兵守城,根本守不住,无非是能撑几日。 整整一日的时间,就在等待中度过,李自成等待左良玉的讯息,汪乔年等待天命军攻城。 直到天黑之后,李自成结合李信和汉清局传来的讯息,方才知道郾城的确切状况:左良玉只派出五千士兵出了西城,驻扎在距离西城外大约十里的地方。 左良玉这是做什么? 是看出了天命军的战略意图,还是太过小心谨慎? 李自成在大帐中来回晃了三圈,还是没有主意,关键是以前没有太过关注左良玉,对左良玉的性格,基本上不了解。 现在让汉清局搜集左良玉的讯息,似乎也来不及了。 李自成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左良玉很难按照天命军设计的思路走,他长期与张献忠、罗汝才这样的流寇主力作战,积累了丰富的战场经验,绝对与汪乔年这些“纸上谈兵”的文官不同。 他为什么将五千士兵驻扎在西城外? 西城,西城不是李信的伏兵所在吗? 李自成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左良玉的心思,这五千士兵,恐怕是为了牵制天命军在西城外的伏兵,左良玉的主力,恐怕另有图谋…… 想到这儿,李自成明白了。 天命军的战略,一直是基于“围点打援”,指望左良玉部,甚至是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三部,为襄城的汪乔年解围。 可是,他们会来襄阳解围吗? 当日傅宗龙在火烧店被天命军包围,并没能等来援兵,最后还是自己突围,被刘见义部捕获。 贺人龙他们如果回援汪乔年,昨夜恐怕就不会绕城而过了,已经走远了,难道还会回来?只要贺人龙不是白痴,就不会跑这些冤枉路。 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三人是汪乔年的嫡系属下,在战斗的不利的时候,都是丢下汪乔年不管,难道左良玉一定会增援汪乔年? 襄城只是一座孤城,汪乔年身边兵微将寡,以左良玉的性子,难道为了区区三边总督,而将自己和全军置于险地? 即便陕西兵与湖广兵原先有过约定,现在恐怕也要改变作战部署了,贺人龙他们已经逃走,前后夹击天命军的计划已经无法实现。 左良玉将五千士兵留在西城外,一定是掩护主力难逃! 李自成终于明白了左良玉的心思,但襄城与郾城隔着一百二十里,步兵即便全速前进,也要一日半的时间,等到这边派去援兵,左良玉恐怕早就回到湖广了。 左良玉要回湖广老巢,不可能走襄城、南阳的官道,一定走信阳州入湖广,这条官道最近…… 怎么办? 李自成将思路快速理了一遍,立即做出一系列的决定。 首先用快马告诉李信,左良玉很可能要南逃,西城外的五千明军,不过是为主力断后的,应该果断出击,不能等着左良玉西进了,宋文部已经赶往郾城,协助独立营追击左良玉。 其次,飞鸽传书信阳州的第七营第四团杨辰虎部,准备拦截左良玉南下,独立营、第七营已经随后追击…… 两条讯息传出去后,李自成方才召见宋文,让他带着本部的两个团,立即动身去郾城,增援李信部,围剿左良玉。 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已经去得远了,再要追回来已经不可能,天命军打击的对象,只能转为左良玉部,而且左良玉在临颍向屠城行为,必须得到惩罚。 但李自成对贺人龙他们还有些不放心,便向西北方向派出大量游骑,探出百里之外,同时,也让洛阳府各地,随时汇报贺人龙的动向。 二月十六日,郾城方向传出最后的讯息,左良玉留在城外的五千士兵,几乎被全歼,但左良玉已经暗中南下,第七营第四团杨辰虎部虽然全力出击,截杀了不少明军,但左良玉还是在湖广兵的护卫下,突破信阳州,进入湖广境内。 李自成没有责怪杨辰虎,他的属下只有四个千户,整训的时间不长,想要完全拦截左良玉的两万五千士兵,的确不太现实 杨辰虎在信阳州的拦截,主要是打击左良玉的士气,让左良玉明白,天命军已经盯上他了,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全力截杀。 左良玉逃回湖广,暂时不会再回到河南了,李自成下一个目标,自然是襄城了,襄城实在是大肥肉,城内虽有三边总督汪乔年,却只有不到一千士兵守城。 李自成一面围城,一面将主攻任务交给刘宗敏,刘宗敏知道,大都督这是送给自己军功,便打了包票:一日时间内破城。 第847章 决意殉城 第849章 贵不可言 陈新甲虽然做足了准备,但底气还是不足,瞥了周延儒一眼,见周延儒丝毫没有解围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出列奏道:“臣先说说关外的事,”见朱由检神色如常,便道:“松山城陷,洪承畴战死,朝廷应该祭奠英烈,以安前线将士之心!” 朱由检淡淡地道:“陈爱卿所言,不知如何安抚前方将士?” “洪督师虽没,但前线的将士们正在看着朝廷,”陈新甲豁出去了,侃侃而谈:“臣建议,从明日起,辍朝三日,以慰洪督师在天之灵!” “爱卿说得是,”朱由检心中甚喜洪承畴,既然洪承畴战死,祭奠也是应该的,不能让为国为民的重臣们寒心,遂道:“此外,朕以王侯之礼,筑坛祭奠洪督师,七日一坛,共十六坛,每坛开始之日,朕亲往致祭,明昭天下!” 陈新甲大喜,这番马屁是拍到皇上的心坎了,忙道:“皇上圣明!” 朱由检不动声色,点头道:“然关外战事依然艰难,陈爱卿如何处置?” “皇上不用担心,”陈新甲猛吸一口气,道:“洪督师虽然战死,然朝廷所失,不过是松山城,如今锦州、塔山、杏山、宁远尚在,防线依然稳固,可着祖大寿行督师之职,继续与鞑子周旋,鞑子难以破城,必然退去!”说到此处,不断以目示意。 更新最快 朱由检知道陈新甲有话要说,但在朝堂,有些话不变出口,免得遭人口舌,便顺着陈新甲的话,道:“爱卿所言甚是,”目视周延儒道:“周爱卿立即拟旨,着祖大寿接任蓟辽总督一职!” “臣遵旨!”周延儒出班奏言后,立即回到原先的位置,冷眼旁观。 陈新甲又道:“禀皇上,朝堂重祭洪督师,前线的将士必定欢呼,然士兵都是粗人,更看重利益,趁着传旨的机会,可运送一批钱粮,军威必定大振。” “爱卿说得是,”朱由检不住点头,虽然知道财源枯竭,户部不会有多少钱粮,还是对户部尚书傅淑训道:“傅爱卿退朝之后,根据户部钱粮状况,立即拟定计划,务必保证钱粮不日将运送至锦州。” “臣遵旨!”傅淑训虽然心疼钱粮,好在皇上并没有定下具体的数量,到时候还要转圜的余地,心中并不是太着急。 初步解决了关外的事,朱由检的心情好受多了,受伤的心灵初步得到恢复,淡淡笑道:“陈爱卿,那河南的战事……” 陈新甲的关外战略得到朱由检的认可,心中打定,此时朱由检发问,他双手抱拳,不慌不忙道:“去年底今年初的河南战事,只有孙传庭部没有败于流贼,现在三边总督汪乔年在襄城战死,可着孙传庭接任三边总督一职,克日赴任,尽快整顿陕西的兵马,此外,平贼督师丁启睿、保定总督杨文岳、平贼将军左良玉等,虽有不同程度的失败,但手中兵马尚在,皇上可下旨责罚,着戴罪立功,尽快招募青壮,恢复战斗力。” 朱由检点头,算是认可了陈新甲的战略部署。 “皇上,开封城顽强顶住了流贼两次围城,守城文武官员适当嘉奖,以慰官民之心,”陈新甲继续道:“以陕西、湖广、保定、河南四督之兵,只要大家同心戮力,可宝开封部失,朝廷依然掌控中原大地。” 朱由检道:“守卫开封,巡抚高名衡永不可没,依陈爱卿看,如何升职赏赐?” “回皇上,高名衡是河南的定海神针,若要升职,便要离开河南,此事万万不可,可着钱粮赏赐,并阴功其子,”陈新甲与祥符离知县王燮有旧,遂道:“王燮两次守城,又在当地组织社兵,倒是功不可没,皇上可指明封赏,以慰军民,其余诸文武,亦该有不同之赏赐!” “王燮既有功于开封,着他来京师受封,”朱由检点头,道:“其余诸文武,由兵部、吏部、户部商讨,论功行赏!” “臣遵旨!”陈新甲打头,吏部尚书李日宣、户部尚书傅淑训二人同声应和,三人都明白,皇上的口语中,傅淑训排在最后,那就是尽量不要动用钱粮了,兵部叙功,吏部升职,才是皇上的真实意思。 今日朝会,很快就结束了,大臣们散朝后,王承恩悄悄扯了扯陈新甲的衣袖,“陈大人,皇上等着召见!” 陈新甲明白,皇上一定还是惦记着关外的事,便拱拱手道:“有劳王公公!” 王承恩将陈新甲带到右边的一座小厅,朱由检已经在坐等喝茶,陈新甲忙上前行礼,“臣陈新甲叩见皇上!” “陈爱卿平生,承恩,赐座!”朱由检放下手中的茶水,目视陈新甲,却是没有言语。 “臣谢主隆恩!”陈新甲在侧首的雕花木椅上就坐,又向朱由检拱起双手,道:“皇上可是为了关外鞑子的事?” 朱由检笑道:“今日朝廷之上,陈爱卿似乎言犹未尽!” “回皇上,有些话……”陈新甲迟疑着道:“实在不宜在朝堂公开!” “朕明白,”朱由检瞥了一眼王承恩,道:“承恩是自己人,不用担心!” “臣遵旨,”陈新甲犹豫片刻,终于道:“臣已经着兵部郎中马绍愉,穿着二品朝服,与参将李御兰出使满清……” 朱由检沉吟半响,不发一言,却是端起茶水杯,也没有喝茶。 陈新甲知道,朱由检是在等进一步的讯息,遂道:“但满清认为,马绍愉并非二品大员,李御兰不过是边吏,言和没有诚意……” 朱由检猛地放下茶水杯,怒道:“满清还当自己与大明平起平坐不成?” “皇上息怒!”陈新甲忙道:“眼下关外正在激战,朝廷暂时不利,如果能稳住鞑子,可以减轻前线的压力,和谈可以一直拖下去,等到前线战事稳定,那时主动权便回到我们手中,或者真正签订合约,集中力量对付流寇,或者中断和谈,反正协议未成,彼时鞑子也是无可奈何!” 朱由检默然不语,面色却是沉静。 陈新甲知道朱由检的心思,便道:“堂堂大明,也不能完全由着鞑子,还是着马绍愉去谈,只不过职务上稍稍晋升一级,也不必二品,兵部侍郎足矣,也不辱没朝廷。” 朱由检沉思良久,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此时暂时保密,若是出了岔子,朕也保不了你!” “臣明白!”陈新甲心中生出一股冷凛之气,但也没有办法,谁让他是兵部尚书呢? …………………………………………………………………… 田弘遇带着陈圆圆、顾寿回归京师,一路之上,多半与顾寿同宿,对于陈圆圆,倒是礼遇有加,实在憋不住,也是偷偷溜进陈圆圆的房中,不但顾寿不知道,连随身的护卫都没有觉察出来。 陈圆圆心中不忿,既然为自己赎身,为何又将自己晾在一边? 她舍却了冒襄,但攀上国丈田弘遇,也就逐渐淡忘了冒襄,不过,田弘遇显然更喜欢姿色一般的顾寿。 陈圆圆神色之间,便有了一丝哀怨之色,田弘遇看在眼中,也不说破,回到京师的时候,他将陈圆圆安置在上房,比顾寿的卧房大得多。 晚饭之后,田弘遇支走使唤的丫头,独自进入陈圆圆的卧房,看着陈圆圆眼中那哀怨之色,长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说话,只是解衣上床。 陈圆圆心中升起一番希望,自己的卧房大小、丫头的数量,都是超过顾寿,回来的第一个晚上,田弘遇就上了自己的温床,看来国丈大人还是更喜欢自己! 她曲意奉承,主动出击,玉手香舌并行,浑身的本事施展出来,将田弘遇伺候得舒舒服服。 田弘遇舒爽了半夜,将陈圆圆搂在怀中,轻抚着陈圆圆精致白嫩的脸蛋,不觉长叹了一口气。 陈圆圆一惊,睁开媚眼,柔声道:“国丈大人为何叹气,是奴家不会伺候人吗?” “傻瓜!”田弘遇双手捧着陈圆圆的脸蛋,恨不得吞进肚里,“无论是眼中还是床上,圆圆都是人间极品,不,人间不该有圆圆这样的绝品,只应是仙女思凡!” 陈圆圆“噗嗤”一笑,“奴家哪有国丈说的那般?”又用软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抚摸着田弘遇的胸脯,道:“那国丈为何叹气?可是想那顾寿?” “与她无关,”田弘遇凝视着陈圆圆灵动的眸子,幽幽地道:“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啊……”陈圆圆大吃一惊,小手不知觉停止了骚动,“国丈大人何出此言?” “我将圆圆从天香院赎出来,并不是为了我自己,”田弘遇叹道:“只是圆圆太过诱人,一时把持不住,所以……这一路之上,我对圆圆都是礼遇有加,便是回到京师,在府中也比寿儿高出一等!” “国丈大人难道要将奴家送人?”陈圆圆转动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心中快速盘算着,道:“奴家只会承欢国丈大人,若是一般的阿猫阿狗,奴家才看不上,奴家只望留在国丈大人身边……” “傻瓜,”田弘遇也陈圆圆的娇#嫩如滑的脸蛋上捏了把,“我要送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而是贵不可言,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国丈大人的意思……”陈圆圆暗中吃惊,原以为攀上国丈,已经是飞上高枝了,没想到还有比国丈更为精贵之人! “皇上!”田弘遇道:“我要送你去皇上身边,以你的姿色和本事,很容易得到皇上的宠幸,便是妃子的名分,也不是难事,好好把握机会!” “啊……”陈圆圆惊得合不拢嘴,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进入宫里服侍皇上,虽然想了无数种可能,这深深的震撼,还是让她懵了,过了好久,方才悠悠地道:“国丈大人玩笑了,奴家这身子……” “这个不用担心,院子里出来的人,也不是你的错,今后用心服侍皇上便是,”田弘遇抚摸着陈圆圆的小脸,嫩滑得如去了壳的鸡蛋,如果不是为了田家的前程……他无限留恋地道:“明日宫中便会来人,你要尽快学会宫中的礼仪,万不可惹皇上生气!” 第850章 失落 汪乔年、洪承畴先后战死的讯息,虽然隐瞒得很深,但田弘遇是知道的,五军都督府的上层都知道大体的形势,只是瞒过普通的士兵。 更新最快 陈圆圆学习了数月的时间,宫中的礼仪早已烂熟于胸,现在应该是送她入宫的时间了。 田弘遇估计,朱由检得到战事的讯息,心中一定不爽,这段时间,他是不会去坤宁宫的,趁着朱由检独宿乾清宫的机会,让陈圆圆趁虚而入…… 思索已定,田弘遇说干就干,午饭之后,他用马车将陈圆圆载到宫门外,尽量避开各种耳目,然后让把守宫门的小太监去传令,求见朱由检。 小太监见是田弘遇,不敢耽搁,忙向乾清宫的方向去了。 约莫一个半时辰之后,小太监回来了,“国丈大人,皇上在乾清宫传召!” 田弘遇谢过小太监,这才让陈圆圆下了马车,随在自己的身后,一路穿门过殿,申时快要结束的时候,方才来到乾清宫。 守门的太监已经得到讯息,并没有阻拦田弘遇,“国丈大人,皇上在东暖阁!”看到田弘遇身后的女子,面露惊异之色。 田弘遇忙袖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指着陈圆圆,道:“我要带她去见皇上!” 太监接了银票,也不多言,只是向田弘遇拱拱手,算是表达了谢意。 田弘遇一手牵着陈圆圆,小心地跨入乾清宫,来到东暖阁,将陈圆圆留在外面,嘱咐不可轻动,然后在小太监的引导下入了东暖阁。 朱由检刚刚批阅完奏章,长长地打个哈欠,正要传晚膳,瞥见田弘遇,方才想起已经通传的事,“国丈怎的来得这么晚?” 田弘遇翻身跪拜于地,“臣一路走来……” “好了好了,”朱由检摆摆手,让田弘遇起身,“国丈看过贵妃了吗?” “回皇上,臣昨日入宫,见过贵妃娘娘,”田弘遇的老脸上一片悲切,摇头叹息道:“可惜没有好转,不能伺候皇上了!” 朱由检最喜欢的妃子便是田秀英,闻言也是有些难受,但还是劝慰田弘遇,“国丈不必难受,吉人自有天相,贵妃会好起来的!” “臣谢过皇上,”田弘遇暗中窥得皇上的脸色,并没有过度悲伤,心中多了一份把握,“皇上,贵妃娘娘凤体欠安,无法服侍皇上,臣唯恐……唯恐宫女们服侍不周,去岁臣去普陀山为贵妃娘娘进香的时候,得到一奇女子……” “嗯?”朱由检不解,贵妃病了,不是还有周后、袁妃吗?宫中服侍朕的宫女还少吗?再说了,每次心情不爽的时候,朕便去勖勤宫休息一番,国丈怎会随意将外面的女子带进宫? 田弘遇佝偻着身子,拱手向朱由检施礼,“皇上,此女雅善歌笙,并工诗画,超凡仙品,臣不敢私有,特进诸皇上,此女现在门外,皇上要不要见见……” 真有这么好吗?似乎比得上贵妃了!朱由检思虑之间,不觉点了头。 田弘遇得了赦令,躬身向朱由检施了礼,快步退出去,将陈圆圆唤进来,陈圆圆的小心肝“噗嗵”乱跳,双腿不觉一弯,身子匍匐在地,“民女陈圆圆,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朱由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陈圆圆的身动。 超凡脱俗,婉若流云,盈盈冉冉,如孤鸾之在烟雾,慧心纨质,淡秀天然,平生所见,尤其那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如淡泉涓流,清澈见心,灵动异常,与宫中嫔妃相比,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比之初入信王府的田贵妃,犹有过之! 朱由检一时看得痴了,如果不是田弘遇在此,恨不得一把搂过来,叫声“亲亲小乖乖”。 田弘遇看在眼中,不觉暗喜,只要陈圆圆入得皇上的眼,等到了床上,皇上就会更加舍不得了。 陈圆圆已经是自己的义女,只要能留在皇上身边,即便贵妃娘娘身子不测,自己国丈的身份,还能保持不变。 难道普陀山的菩萨们,是以这种方式在保佑自己?也不枉自己给普陀山丰厚的布施! 只是可惜了,天下再难有第二个陈圆圆,陈圆圆毕竟是义女,一旦入宫,以后绝难相见…… 朱由检心中一振,便要将陈圆圆留下,以后在乾清宫服侍自己,如同田贵妃永远在自己的眼前。 田贵妃生病这些日子,自己差不多已经淡忘了她的样貌,有此女在自己身边,可以时刻提醒自己,宫中还有一位自己最为宠爱的田贵妃! 朱由检抬起手,正要召陈圆圆上前,猛然间瞥见御案上的奏章,心中不觉大惊! 这些奏章当中,除了地方官上疏,倒是言官的居多。 言官们就喜欢无事生非,河南、锦州刚刚战死了两位督师,在此国事艰难之时,如果自己纳了此女,言官们还不闹翻了天?一定有人将“好色误国”的脏水泼道自己身上! 这让沙场血战的将士如何心服口服? 如果是普通的宫女还好,哪怕是太妃,总是宫里的人,此女毕竟出生红尘。 朱由检暗暗吞咽了口水…… 想到河南、锦州的战事,朱由检刚刚升起的柯尔蒙迅速消退了,他已经没了心情,便摇头叹息道:“此女诚佳人!但国家多事,朕未尝一日开怀,故无及此,国丈老矣,请留殊色以娱暮年,可也。”不等田弘遇回话,已是随手捡起一本奏章,低下头翻看起来。 “皇上……”田弘遇大惊,圣心难测,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生出这种想法,难道是嫌弃陈圆圆的身子? “国丈的美意,朕心领了,”朱由检拿着已经批阅过的奏章,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国丈先回去吧!” “臣告退!”田弘遇五味杂陈,只得辞了朱由检,领着陈圆圆,缓缓退向门口。 朱由检又道:“国丈放心,无论贵妃身子如何,国丈就是国丈!” “臣谢过皇上!”田弘遇大喜,有皇上这句话,自己这些日子的辛苦,也算值了,他给朱由检叩了三个响头,离开乾清宫带着陈圆圆回府。 田弘遇并没有失落感,反而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窃喜,陈圆圆终于还是留在自己的身边! 陈圆圆却是微锁愁眉,脸上满是失落,她几乎一夜未眠想着所有的可能性,凌晨起床即精心打扮,料想任何男人都挡不住自己的诱惑。 然而,皇上根本没有给他展示歌喉、琴艺的机会,她精心的准备,却是付诸东流,初见皇上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可惜…… 原以为能攀上最高的高枝,没想到还是回到田府,终生要伴随着已入暮年的田弘遇! 如果没有入宫的机会,能攀上田弘遇,她已经烧了高香了,甚至知道从此与冒襄再难相见,她也没有多少遗憾,可是今晚…… 陈圆圆没有胃口,勉强喝了半碗稀饭,便回到自己的卧房。她独坐窗前,看着外面田府仆佣升起的点点灯火,她不知道是恨朱由检,还是应该去恨田弘遇。 她的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 李自成重新拿下襄城后,开始聚集粮草,为第三次攻打开封做着积极的准备。 在聚集粮草的同时,河南天命军各营开始整顿,特别是在河南招募的独立营、承天营、后备营、第四营第三第四团、第七营第三第四团。 这些营团的士兵,来源很复杂,既有明军的降兵,也有归顺的流寇,如一斗谷部、罗汝才部,甚至还有完全从百姓中招募的青壮。 随着天命军的实力的逐渐强大,李自成并不担心将领与士兵们的忠心,但这些军队缺乏长时间的操训,主要是在行路和战斗中度过,军纪、战斗力都不如原先的那七个营。 河南战事告一段落,趁着休整的时间,李自成给各营团下达了整顿的军令,尽量缩小新兵与老兵之间在军纪、战斗力上的差距,统一认识,树立“一切为民”战斗思想。 三月底,兰州运来的五千余支步枪,同时还有大量的步枪子弹、山地炮的开花弹。 这些步枪,刚好能装备一个团的士兵,李自成起初预备装备李信部独立营第一团,但考虑到独立营是临时编制,迟早要撤出番号,最后装备了第四营第三团牛可敬部。 牛可敬部得到步枪后,士兵们立即开始操训步枪的射术,从准头开始,然后是战术,李绩从第一团、第二团挑选了部分优秀的教官,加班加点操训。 要完全掌握步枪的射术,至少需要两三月的时间,在牛可敬部完全掌握步枪射术之前,暂时不能放下手中的刀枪,以免换装的间隙期,军队战斗力大幅度下降。 四月中旬,各营整顿基本结束,同时,由南阳、汝宁、洛阳三府运送的粮食,也是到达各个营团。 李自成决定第三次围攻开封。 前两次围攻开封,李自成并没有做好拿下开封的准备,主要是“围点打援”,牵制、消耗各镇明军的力量,第三次围攻开封的时候,他已经有了拿下开封的准备。 各镇明军,一般也就在两三万人,实力已经远远不如两三年之前,朝廷的兵员、财力都已经枯竭,真是天命军强势扩张的大好机会。 第三次围攻开封,李自成除了动用第四营、第七营第一团和第二团、独立营、承天营等六万步兵外,还有马有水的骑兵第一营,总兵力六万五千以上。 为了将士兵们解放出来,李自成从洛阳、南阳、汝宁、归德四府征集了三万青壮,专门运输粮草和辎重,军士只负责打仗,军民同心、一致对外。 第851章 劝降 第852章 毒酒 都城隍庙是供奉战神的一座庙宇,原先叫城隍庙,努尔哈赤在盛京立都后,便将城隍庙更名为“都城隍庙”,规模也扩大了不少,平日香火不少,但夜晚却是人迹罕至,女真人虽然更名满族,但他们还是不喜欢夜生活,除了在床上。 更新最快 洪承畴就被关押在都城隍庙中,由镶黄旗的士兵严密看守。 天色不知不觉暗下来,气温急剧降低,室内并没有灯火,只有一个柴火盆散发出微弱的火星…… 洪承畴独自坐在长木凳上,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肚皮早就饿了,三日三夜不饮不食…… “松山”之败,已经过去了很多日子,他已经不愿再想,但却时常在脑中挥之不去,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鞑子的盛京,他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如果下辈子还是带兵,他倒是宁愿加入天命军…… 也许只有天命军,才能对付关外的鞑子…… 洪承畴轻轻叹口气,身子却是一动不动,他不知道,鞑子用什么方法处决自己,也许是一刀吧,像他们平日在战场那样,一刀割下脑袋,一股血箭,然后什么感觉都没了。 他虽然想要留下全尸,不过,砍头也好,辽地的战事,在他的手上已经烂透,他没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脑袋没了,到了奈何桥上,反正什么也看不见! 鞑子与天命军不同,天命军成功了,不过是改朝换代,而鞑子一旦入塞,甚至像蒙古人那样入主中原,那可是汉人的灾难…… 不过,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他已经是鞑子的战俘,很快就要与长眠松山的兄弟们汇合了…… 洪承畴缓缓闭上双目,他什么也不愿想,死亡,就是最好解脱! 门“吱呀”一声开了,洪承畴以为是大风将门吹开了,便睁开双目欲待起身关门,没想到双目一阵晕眩,室内突然灯光闪烁。 洪承畴赶紧闭了双目,重新端坐,脑中不觉道:“又是来劝降的吧?不知道这次来的是谁,这个皇太极,还真是贼心不死……” 他恍惚听到,来人先是关上庙门,堵住外面漏进的寒风,随后窸窸窣窣,像是在点燃灯烛。 不要白费心了,让本督跟你们这些鞑子合作,那是妄想,本督可是读过圣贤书之人!洪承畴一动不动,但从声音中可以判断,似乎进来的只有一人,他依然不理会,任由那人独自在忙活着什么。 忽地鼻中闻到一股异香,以为是错觉,暗中用力嗅了嗅,不错,果然是异香,若有若无,初时如云雾乍起,滚滚向前,却又似后继乏力,出现一块断层,正当你以为它已经结束的时候,却又是浓雾滚滚,连绵不绝…… 洪承畴心中疑惑,以为是鞑子在使用什么“**散”之类的药物,心中吃惊,便缓缓睁开双目。 他忽地吃了一惊,在他身前不到两步的地方,立着一名俏丽的婢女,婢女头发润湿有光,满面#潮红,似乎刚刚出浴过。 一袭长长的淡粉色宽袖长裙,让她显得白洁、素净,再配上桃绿色棉麻腰带,看起来轻佻欢快。 洪承畴暗想,毕竟是鞑子女人,如果腰带换上滑腻的丝绸,便是放到秦淮河的画舫上,也能卖个好价钱! “洪将军醒了?”俏婢满脸含笑,凤目含春,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皮,“婢子以为洪将军睡熟了,一时不敢打扰……也许洪将军正在思索什么军国大事,婢子只能等了……” 她话未说完,便转过身子,将墙角的一张小方桌搬过来,放在洪承畴的面前,用布巾擦了擦,似乎还是不放心,便一咬牙,用衣袖抹了一遍,方才作罢。 洪承畴心中长叹一声,依旧闭了双目,“又是美人计?你们能不能换些新花样?” “噗嗤!”俏婢不觉笑出声来,“就婢子这样陋姿,也敢向洪将军使用美人计?也不怕污了洪将军耳目?”顿了一顿,见洪承畴依然没有睁眼,顿时转为神情幽怨,眉眼萧瑟,淡淡地道:“皇上敬重您是个有气节的人,所以准备成全洪将军……” “嗯?”洪承畴再次睁开眼,“你要做什么?” “洪将军是大明皇帝的肱股之臣,文武兼备,谋略过人,不可多得的良才……”俏婢一边说,一边打开食龛,取出一杯马奶酒,放在刚刚用衣袖擦过的方桌上,“皇上知道洪将军对大明忠心耿耿,”她似乎心有不忍,脸上现出无限的哀怨,“所以,皇上打算成全洪将军,让婢子送来一杯毒酒……” 毒酒?洪承畴心中一动,该来的总是要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不过,毒酒也不错,总好过被砍了脑袋! 他毫不犹豫,端过毒酒,就要灌下,不想俏婢忽地叫道:“且慢!” 洪承畴右手停在空中,冷冷地道:“皇太极有什么话让你转告我吗?” “没有,”俏婢轻轻摇了摇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有着无限的哀怜,连腔调也变了,“洪将军,这可是一杯毒酒,一旦喝下去……将军的一身才艺,就这么付诸东流……” 洪承畴道:“回去告诉皇太极,战场上我是败将……我多谢他的成全!”言罢,再不犹豫,一口将马奶酒干了,手指一松,酒盏摔在地上,裂为无数的碎片。 俏婢若有所思,低下头看着碎片,眼中闪过一些惊讶,随即又换上笑脸,嘻嘻笑道:“洪将军果然是一条汉子,婢子心中也是佩服得紧,可是,洪将军就要……”忽地换了幽怨的眼神,似乎喝下毒酒的是她自己,“这是婢子亲手做的饭菜,洪将军吃饱了,黄泉路上,也好早日投生……” 这婢子! 洪承畴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没想到陪着自己走完人生最后一段历程的,竟然是一名鞑子婢女! 她虽然身份低微,却是眉眼清秀,娇俏可人,连肤色都是那么美白…… 洪承畴接过饭碗,三扒两口,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便将碗箸一放,腹中尤觉没有填满,俏婢却又从食龛中捧出一大碗汤水,缓步过来,直接递到洪承畴手中,面上苦笑着道:“这是婢子亲手做的一点清汤,洪将军看看,是不是合汉人的胃口!” 洪承畴接过来,尝了一口,冲着俏婢微微点头,然后将汤水喝了,感觉有股涩涩的味道,“这是什么汤?” “参汤,长白山里的老山参,熬制了两个多时辰,很补的……”俏婢将碗箸收起,丢在食龛中,回身在洪承畴的身边坐下。 洪承畴已经在等死了,没想到临死之前,还有这样的美婢给自己送葬,最后这顿饭食,还是她亲手做的…… 他侧过脸看着这个美丽可人的婢子,长长叹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叫大玉儿,”大玉儿也是侧过脸,静静地看着洪承畴,四目相对,一时竟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她头一歪,顺势靠在洪承畴的肩上,“洪将军是要感谢婢子吗?不用谢,婢子也非常敬佩洪将军,能为洪将军做点小事,婢子不胜荣幸!” “大玉儿?”洪承畴却感觉不像鞑子,倒像是汉人的名字,这时,小腹处传来一阵阵燥热,他知道,毒酒快要发作了,强忍着坐直身子,不知道鞑子用的是什么毒药,还要折腾自己多久。 大玉儿靠在洪承畴的肩上,自然感觉不到洪承畴腹内的变化,忙道:“这是婢子给自己取的汉名,婢子一直仰慕汉人的文化,不但跟着学会了汉话,还给自己取了汉名!” “奥,”洪承畴应了声,她就是一个婢女,知不知道真名又有何妨?自己就要死了……不过,小腹处传来的燥热,一阵紧一阵松,却没有加重的迹象,他只是感觉到燥热,却没有疼痛之感,不觉起疑,“大玉儿,你给我喝的是什么毒药?怎的到现在都没有发作?” 大玉儿身形一颤,慌忙起身,跪伏在洪承畴的脚前,“求将军赎罪!” “赎罪?你有什么罪?”洪承畴更加起疑,“你是奉命行事,再说了,一杯毒酒,正是本督最好的归宿,本督没有怪你,倒是感谢你让本督做个饱死鬼。” “洪将军,”大玉儿跪在洪承畴面前,犹自不肯起身,“将军大人大量,若是免了婢子的罪,婢子才敢说出事情的原委……”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洪承畴凝神聚气,努力压制着体内的躁动,面上淡淡一笑,道:“说吧,你有什么罪?难道这杯毒酒,是你瞒着你们皇上,偷偷给我带过来的不成?” 洪承畴依然端坐在长木凳上,他担心自己一旦起身,身子控制不住,便要摔倒,只是伸出手去,将大玉儿拉起来。 大玉儿起身后,不待说话,却是回到刚才落座的地方,依然靠在洪承畴的身上。 洪承畴只感觉一阵异香扑鼻,原来大玉儿的脑袋,离他的鼻子不到一拃的距离,幽香如此诱人,还是十分少见,难道此女身上,能散发出异于常人的体香? 大玉儿却是将身子一扭,原本靠在洪承畴的身上,这会却是双手环住洪承畴的腰身,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香味更加浓烈了,“婢子……婢子敬重洪将军,婢子不想洪将军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婢子斗胆,将皇上所赐的毒酒换了,刚才的那杯酒中,并没有毒药……” 第853章 庄妃娘娘 “没有毒药?”洪承畴顿时坠入迷雾中,心中空落落的,难道死过一次的人,都是这种感觉?过了好久,方才醒悟过来,他用手抚着大玉儿的脸蛋,爱怜地道:“傻瓜,你擅自将毒酒换了,明日皇太极知道了,岂能放过你?” “婢子知道,此事瞒不过皇上,”大玉儿忽地抬起头,勇敢地迎向洪承畴,“那杯毒酒,婢子并没有倒掉,而是留在婢子的房中,从洪将军这儿回去……婢子是留给自己的……”她将视线移开,漫无目的扫视了一会,最后落在灯烛上,猛地点头,“婢子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只要能救得将军,哪怕只有一刻,婢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大玉儿,你这又是何苦呢?”洪承畴面现痛苦之色,“我这败将之将,唯有一死向大明的朝廷谢罪!” “皇上知道,洪将军当世大才,才会对将军礼贤下士,婢子也是敬仰将军,婢子觉得,洪将军要是就这么死了,一定不甘心……所以婢子自作主张,希望将军不要责怪,”大玉儿重新搂住洪承畴的腰身,“洪将军,难道真的甘心以败将之将的身份去死吗?婢子为将军不平……婢子虽然卑微,但也曾听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 “大玉儿,你不知道,”洪承畴摇着头苦笑,却没有将大玉儿推开,“我军这次在松锦前线,伤亡惨重……” “婢子不管,婢子只是希望将军活下去,哪怕只有一日……”大玉儿虽然将脑袋埋在洪承畴的胸前,语气却是异常坚决,“为了这一日,婢子就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我们满人,就是崇拜像将军这样的不世之材,皇上是这样,婢子也是……” 洪承畴摇头叹息,不知道这个鞑子婢女,为何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他没少见过女人,但面前的这个婢女,目光清澈,既不是谄媚讨好自己,也不像是逢场作戏,这个大玉儿,看起来都快三十的人,风韵虽是不错,但毕竟比不上十五、六的小姑娘。 更新最快 如果说是色诱,为何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洪承畴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心中不觉一惊,“大玉儿,你不是说喝的不是毒酒吗?为何本督腹中燥热难当?” “腹中燥热难当?不会呀,婢子明明将毒酒换了,不可能呀……” 洪承畴的下面已经支起小帐篷,咦?怎么回事?难道是这个鞑子女人,唤起了自己的本能冲动,他又嗅到了那种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气息,这种要命的幽香,像是催#情的丹药,他感觉到小腹中有一团火在四处肆虐,拼命想要寻找一个突破口出来…… “洪将军,现在好些了吗?”大玉儿明显感觉到,洪承畴身上的体温极速上升,身子也是扭动不安,却是装模作样道:“是不是刚才吃饭,吃得太快了……将军饿了三日三夜,身子原本虚弱,刚才暴饮暴食,或许……” “暴饮暴食?也不像呀……”洪承畴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还强撑着,“若是和饮食有关,须是肠胃难受才是,可现在……” “不是肠胃?那是哪儿?”大玉儿从洪承畴的怀中脱出来,用手在洪承畴的小腹上轻抚着,“是这儿吗,将军?” “不是,还要向下一点……”洪承畴想要将大玉儿的嫩手拿开,但身上却没有一丝气力。 “奥,还要向下?”大玉儿十分乖巧,不待洪承畴说话,却是将手慢慢向下移动,忽地触到一根坚硬的铁棒,不觉惊叫出声,“啊……” 洪承畴羞极,这样的事情,竟然让这个鞑子女人发觉了,这还让不让人活?难道自己真的在乎这个鞑子女人?这鞑子女人的确长得不错…… 大玉儿抽出小手,早惊得合不拢嘴,见洪承畴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急得几乎要哭了,“洪将军怕是中了参毒……都是婢子害的,婢子该死……” “参毒……什么……参毒……”洪承畴的小腹下,一股股火苗像是游蛇般的,想要寻找出口,却是四面碰壁,每冲撞一次,火苗的能量就会加大一次,他咬紧牙关,几乎说不出话来,额头上已是汗如雨下…… 大玉儿见洪承畴面上已经大半红润起来,红晕随着气流在脸上游动起来,知道已经是关键时刻,遂大哭道:“都是婢子的错,婢子只知道将军饿了三日,需要滋补身子,没想到参汤性子烈……将军身子疲弱,吃擒不住……都是婢子自作主张犯的错,将军就惩罚婢子吧……” “什么……参毒……”洪承畴每说一个字,便如攀登“一线天”般艰难,稍有不慎,便有坠入万丈深渊的可能…… 大玉儿见情势危急,只得忍住羞,一把抓住洪承畴坚硬如铁的硬邦邦,羞红着脸道:“洪将军还不明白吗……” “啊……”原来这就是参毒的反应……洪承畴明白了,却是无可奈何,老山参主要出产在长白山,中原地区虽有听说,但见过的人不多,更别说知道它的性子。 “怎么办?”大玉儿一手握住洪承畴的硬邦邦,面上却是梨花沾雨,“都是婢子的错,将军,就由婢子来补偿吧,只要让参毒排出,身子就会好受些……” “这……合适……吗……” “婢子做的错事,自然由婢子来承担,”大玉儿低着头,脸上早羞得与洪承畴一般红润,“再说,婢子擅自换了皇上的毒酒,婢子就是回去,也是活不成了……” “不……”洪承畴想要救下大玉儿,口中却是不听使唤,只吐出一个字,便是牙关紧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玉儿只道洪承畴不肯排毒,急忙叫道:“洪将军,莫要辜负婢子的一片好意……”不由分说,扶起洪承畴,便向内室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洪承畴一声狂吼,将体内的“参毒”排出,小腹内虽然还有一些躁动,但已经细弱游丝,伏兵似的一点点潜伏下去。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瘫倒在大玉儿的身上,伏在她的胸口,小声道:“玉儿,你又救了我一次……” “婢子一向卑微,从来没有被人重视过……”大玉儿将洪承畴紧紧抱住,唯恐他逃跑似的,“今晚……婢子倒是做了一生中最有价值的事……” “玉儿……”洪承畴探出手,轻轻抚摸着大玉儿的脸蛋,将口鼻凑上去,贪婪地吮吸着那淡淡的幽香…… “将军……”大玉儿也是探出手,在洪承畴的颈脖随意地画着圈圈,悄声道:“将军喜欢玉儿吗?” “当然喜欢!”洪承畴将大玉儿的小手握住,送到口边,亲吻片刻。 “那将军还想死吗?” “有佳人作伴,我……我自然不想死了……” “噗嗤!”大玉儿不觉笑出声来,到了此时,她的心中才稍稍放松,如果不能让洪承畴归降,皇太极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个仇恨,必定记在自己身上…… “玉儿……”洪承畴轻轻呼唤着。 “婢子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人,实在配不上将军,”大玉儿用另外一只手,将洪承畴的脑袋搂在怀中,“今晚能为将军做些事情,婢子……婢子已经很满足了……” 洪承畴心中一动,这样的佳人在怀,可是舍不得放手,但……自己是汉人,难道要为皇太极效力不成?不过,今晚的命,可是玉儿救的,难道就能辜负佳人吗? 如果要活着,就只能为皇太极效命! 洪承畴心中又是烦躁起来,他从大玉儿身上翻下来,躺在一边思索。 大玉儿心中一惊,难道要出现波折?她侧过身,挽起洪承畴的手,“将军在想什么呢?” 洪承畴长叹一口气,道:“明日你让皇帝来吧,我有话跟他商议。” “将军,你……”大玉儿心中窃喜,却是装作不知。 “我若是不肯归顺,皇太极必然责怪你私自换了毒酒……”洪承畴淡淡地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洪承畴不才,岂能害了恩人?” “婢子多谢将军!”大玉儿用手环住洪承畴的脖子,“将军果然高义,婢子佩服!” 洪承畴将大玉儿紧紧搂在怀中,“玉儿,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大玉儿一惊,洪承畴只怕已经看穿了自己,不过,她瞬间就明白了,洪承畴或许不是不肯归降,他只是需要一个连他自己都不能拒绝的理由! 她的心中稍定,也不欺瞒了,“婢子是个卑微的人,皇上看在将军的份上,能绕过婢子的性命,已是皇恩浩荡!”迟疑了片刻又道:“但是婢子心有所属,今日晚间,婢子是完完全全属于将军的……” 洪承畴估计,这个大玉儿,恐怕身份不简单,但她确实有些喜欢,便不再多言,翻转身子,再次排出了一些“参毒”。 天色未明,大玉儿心中高兴,不知不觉已经醒来,见洪承畴尚在睡熟,便故意用肘部一撞,将他弄醒,自己却是闭上双目,假装未醒。 洪承畴吃痛,身子一颤,睡意全消,睁眼一看,黑暗中再无声息,只有大月儿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他已经做了决定,知道再无反悔的可能,变轻轻唤道:“玉儿……” “嗯?”大玉儿打着哈欠,装着是被唤醒,呢喃着道:“将军,现在什么时间了?” “天快要亮了吧?”洪承畴也不能确信,只得随口答应着。 “快要天亮了?”大玉儿翻转身,面对着洪承畴,手指在洪承畴的面上轻轻画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圆圈,“天亮之后,婢子就要面见皇上了……” 洪承畴心中有愧,毕竟是背叛了大明……但他更加迷恋大玉儿,也许天亮之后,二人再无相见的可能,他翻身抱着大玉儿嫩滑的双肩,凑近大玉儿的耳边,轻声道:“我感觉昨晚的‘参毒’,尚未排尽……” “嘻嘻!”大玉儿娇笑着,“婢子早就说过,婢子现在是属于将军,天亮起床后……” 话未说完,已经被洪承畴搂得喘不过起来…… 须臾,洪承畴将体内的参毒排尽,趴在大玉儿身上喘着粗气,大玉儿微微睁开双目,见天色已经大亮,遂推了推洪承畴,“将军,天色已经大亮,将军独自休息片刻,婢子要回去了……” 洪承畴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翻过身,让大玉儿起床。 大玉儿也不回避洪承畴,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穿好衣装,下床套上皮靴,却是回过身来,在洪承畴的额头上留下一点腥红,“皇上今日应该会来看望将军,将军如果见到婢子,那就表明皇上放过了婢子……” 一缕幽香,随风而逝,洪承畴躺在床上,却是回味无穷…… 次日午前,皇太极散了朝会,立即带着多尔衮、豪格、范文程、宁完我、张存仁等满汉重臣,前来看望洪承畴,见洪承畴穿得单薄,忙解下身上的裘皮大衣,亲手披在洪承畴的身上,“先生穿得这么少,不冷吗?” 洪承畴沉默不语,却是向着皇太极的身后张望着,皇太极知道他的心思,忙咳嗽一声,一名身着淡粉色襦裙的丽装女子,从门外缓缓进来,亲手给洪承畴斟上茶水,“洪将军能归顺大清,真是大清的福分!” 虽然知道可能是演戏,但亲眼看到大玉儿无恙,洪承畴心中的荆刺,终于完全落下,他抬眼看看皇太极,这个战场上最大的敌手,今日才是第一次面见。 高大、挺拔,略微有些胖,脸上却是挂着真诚的笑意,真乃世之主也!洪承畴叹毕,忙翻身叩拜在地,“败军之将,愿意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皇太极大喜,忙扶起洪承畴,“我今获一导者,安得不乐?” 满汉朝臣们一一与洪承畴见礼,洪承畴待得空隙,悄悄问范文程:“刚才把盏的婢女是谁?” “她?”范文程高声大笑,却又压低声音道:“她是崇德皇上的庄妃娘娘博尔济吉特氏,蒙古名字叫布木布泰,听说她给自己取了汉名,叫做大玉儿,亨九,你好福气,竟然劳驾庄妃娘娘亲自为你把盏……” “啊……”洪承畴大惊,原来昨晚与他同床共枕的人,竟然是庄妃娘娘?他连忙向前看去,皇太极正与布木布泰边走边说着什么,时而发出大笑,好似昨晚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854章 正军法 天命军再次来到开封的讯息,已经在城中传开了,城中的文武官员们,再一次站到城头上,王燮因为升职,已经去了京师。 更新最快 此时城中只有万余士兵,高名衡心急如火,但没有看到天命军的影子,他不敢向朝廷求援,只能先安排城内的文武官员们守城。 经过充分的协商,开封五门,各有将官:巡抚高名衡负责守卫西城门,苏壮协助防守;左布政使梁炳负责守卫东城门,都司谭国祯协助防守;总兵官陈永福负责守卫南城门,开封府知府吴士讲协助防守;管河同知桑开第负责守卫北城门,署军捕同知苏茂灼协助防守;推官黄澍负责守卫曹门。 山雨欲来。 天命军赶往开封的途中,新任三边总督孙传庭却在西安召见陕西诸将,随同汪乔年出关的三位总兵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都在邀请之列。 郑嘉栋、牛成虎两人就驻扎在西安,来得很快,而贺人龙驻扎在咸阳,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不过,贺人龙留了心眼,他不是一个人来到西安,而是带着部将周国卿、魏大亨、贺国贤、高进库,还有两个千户的士兵。 贺人龙带着周国卿和一个百户的士兵入了城,但在总督府大门之外,被一群护卫拦住,为首之人道:“奉督师大人之命,所有参会的人员,必须将亲卫留在府外,奥,是贺将军,对不住了,职责所在,贺将军不要让小人为难!” 周国卿目视贺人龙,犹豫不决,贺人龙迟疑了一会,向亲卫们摆摆手,又看了周国卿一眼,昂首从正门而入。 进入正门之后,走了不到五十步,便是会议所在的厅堂,贺人龙看了眼半掩的大门,正要抬步进去,又遇上一群护卫,“贺总兵,对不住,所有参会人员,一律不得佩带兵器!” 入厅开会,不允许携带兵器,那也是常有之事,但贺人龙心中想着襄城的事,总有些不安,从虚掩的厅门内看到郑嘉栋,还有一名相熟的武将,都没有佩带兵器,方才解下腰刀,递给护卫。 护卫躬着身子,双手接过腰刀,“贺总兵放心,会议结束之后,小人原封不动还上,如有差错,贺总兵可以砍了小人的脑袋!” 砍脑袋?贺人龙心中一动,但佩刀已经递出,不可能再收回了,他硬着头皮,推开门进去,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坐了。 大厅之内,庄严肃穆,文武官员,都是鸦雀无声! 孙传庭曾经出任过陕西巡抚,众人都知道他一向谨严,在开会之前,谁都不敢轻易开言。 稍顷,孙传庭从后门入,扫了众人一眼,自顾坐在主位。 众人的视线都被引到主位上,只见孙传庭一身戎装,倒似一位武将。 孙传庭再次扫了众人一眼,似乎很满意厅堂安静的气氛,遂缓缓道:“眼下国事艰难,流贼猖獗,今日召见各位,乃是要大家同心戮力,文官筹集粮饷,武将操训士兵……” 这样的大道理,如果放在平日,贺人龙恐怕早就打瞌睡了,但今日在大厅中,他的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遂伸长脖子,不放过一个字。 幸好孙传庭只是展望未来,并没有回首过去,陕西兵接连在河南失利的事,更是只字不提。 会议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孙传庭刚刚出任三边总督,为了加强与文武官员们之间的联系,午间便赐了宴会,官员们有什么难题,还可以在宴席上提。 宴席就在大厅内举行,满满两大桌宾客,除了美味佳肴,还有不少蒸馏酒。 这非常对贺人龙的胃口,无论是美酒,还是借酒交流,都是他的长项,原先隐隐的担心,早抛之九霄云外。 侍从们差不多已经上好了菜肴,闻着香、甜、辣味,贺人龙的馋虫早被勾引出来了,恨不得趁着众人不备,先向肚里塞进两大块白肉…… 官员们陆续入席,侍从拍开蒸馏酒的封泥,顿时一股异香扑鼻! 贺人龙用力嗅了嗅,好香!暗地里吞咽了一口吐沫,目光却是盯着侍从手中的酒坛,这坛子不过二斤,哪够这些人喝得尽兴?待会儿一定快点喝…… 即便在西安,蒸馏酒也是不多见吧? 就在贺人龙的注意力被酒菜吸引的时候,身后猛地窜出四名大汉,扭住他的双臂,将他按到在地,不由分说,用绳索缚了。 贺人龙大吃一惊,见挣扎不脱,瞪起虎目道:“大胆,敢对本总兵无礼?” 孙传庭缓缓站起身,看了眼捆得跟粽子似的贺人龙,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贺人龙像是在珠峰上洗澡,霎时从头凉到脚,勉强挤出两个字:“督师……” 众人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满座皆惊。 贺人龙在河南襄城脱逃,造成前三边总督汪乔年孤兵被围,最后力战身死,众人都是知道的。 如果处罚贺人龙,罚俸、降级,众人都是理解的,这样当众抓捕,罪名显然不轻。 有相熟之人欲待求情,遇上孙传庭冷凛的目光,顿时将要说的话吞回肚里,搞不好就会惹祸上身,还是静观其变吧! 郑嘉栋、牛成虎两人,更是暗暗心惊,襄城弃了汪乔年,他们也有份,二人对视一眼,却是不敢动,厅堂内还有不少全副武装的士兵,就连这些侍从,恐怕都是士兵扮的……他们身上没有兵器,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孙传庭从怀中掏出一份明黄色绸缎包裹的卷轴,缓缓打开,众人心中一惊:圣旨! 只有皇家才敢使用明黄色! 果然,孙传庭将卷轴打开,面南而立,高声道:“众文武听旨!” 众人便是傻子,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大厅内一片寂静。 孙传庭扫了众人一眼,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剿贼总兵贺人龙,在新蔡、襄城两地,分别置前总督傅宗龙、汪乔年不顾,私自领兵出逃,致使傅宗龙被流贼擒杀,汪乔年力战身死……贺人龙虽是总兵,然怯战、溃逃,罪不容诛,着三边总督孙传庭抓捕,立即诛杀,不必押解赴京!” “贺人龙罪不可赦,然念其曾经平贼有功,罪不及家人、属下,只诛杀一人,钦此!” 众人谢恩起身,郑嘉栋、牛成虎二人却是阴沉着脸,圣旨上没有对他们的处罚,会不会还有另一道圣旨? 孙传庭把手一挥,护卫们押着贺人龙向偏门走去,贺人龙一边挣扎一边道:“督师大人,属下虽有罪,但罪不至死,念属下曾经平贼有功,难道为了这点疏忽,就要诛杀?如此行为,实在让人寒心,今后兄弟们还如何平贼立功?” 孙传庭喝道:“有功必赏,有罪必罚!难道贺总兵忘了大明的军律?贺总兵曾经平贼有功,这才屡次晋升,累官至剿贼总兵,已经位极人臣,皇上如果不念旧情,新蔡之后,还能让你戴罪立功?” 贺人龙哑口无言,孙传庭继续道:“贺总兵初时作战勇敢,流贼称谓‘贺疯子’,那是武将的光荣,然而现在的贺总兵,已经蜕变为战场逃兵,并非朝廷卸磨杀驴,而是贺总兵晚节不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说到此处,孙传庭痛苦地闭上双目,摇了摇头,然后向护卫一挥手,护卫们押着贺人龙快步出了偏门。 须臾,护卫们捧着木盆进来,盘中盛放着一颗带血的首级,手机上是众人熟悉的兜鍪,不用看,自然是贺人龙的首级了。 孙传庭挥挥手,让护卫将首级带下去,扫了郑嘉栋、牛成虎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郑嘉栋、牛成虎汗如雨下,但在厅堂中,他们除了俯首就擒,实在无力反抗,刚刚入厅堂的时候,他们还让各自的亲卫做着准备,谁知道孙传庭到了宴席的时候才动手,又请出圣旨,于情于理于法,都占据着大义…… 孙传庭却是没有拿出圣旨,只是朗声道:“襄城兵败,郑嘉栋、牛成虎两位总兵,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惩处不足以正军法,”顿了一顿,方道:“皇上念你们初犯,罚俸禄半年,降为副总兵,着戴罪立功!” 郑嘉栋、牛成虎闻言,心中都是大喜,慌忙匍匐于地,“谢皇上恩典,谢督师宽宏大量!” “起身吧!”孙传庭睨了两人一眼,正色道:“当今国事艰难之际,两位食君之禄,也要忠君之事,万万不可学那贺人龙。” “属下知晓,属下等一定将功赎罪,为国立功!” 孙传庭这才向众人道:“诸位,贺人龙欺君罔上,本督已经正了军法,扰了各位雅兴,现在宴席正式开始!”又向张尔忠使个眼色,张尔忠点点头,快步出了厅堂。 众人对孙传庭的手段,又有了新的认识,哪还敢多言,匆匆扒了几口饭,连蒸馏酒都没喝,匆匆回到各自的岗位。 贺人龙被诛杀后,跟随贺人龙来到西安的周国卿、魏大亨、贺国贤、高进库等人,想要投靠流寇,陕西巡抚张尔忠利用利用周国卿与魏大亨的矛盾,设计斩杀了周国卿,将这部分军士分给了郑嘉栋、牛成虎等人,又晋升高杰为参将,接管在咸阳的贺人龙余部,事件才算平息下去。 孙传庭诛杀贺人龙,是要整治陕西兵,对付天命军的李自成,但李自成并不知道这件事,他按照既定的步伐,统率大军来到开封,五月二日,天命军先锋、第一营刘云水部的骑兵,已经出现开封以北的黄河大堤上,骑兵纵马奔腾,扬起大量的尘灰…… 第855章 收割小麦比赛 五月初三,李自成赶到开封,驻军在开封城东的阎李寨,除了李自成的亲兵,还有第四营李绩部,同时赶到开封的,李信的独立营驻扎在阎李寨南面的横地铺,开封城的东南。 更新最快 加上第一营刘云水部的骑兵驻扎在城北的黄河大堤附近,天命军已经从北、东、南三面,对开封城形成包围之势。 五月初四,第一营宋文部、承天营高立功部来到开封,共同驻扎在开封的西南,只留下城西的方向没有驻军。 与前两次围攻开封不同,这一次李自成采用“围三阙一”,而且各营驻扎地,距离开封城比较远,李自成和第四营李绩部驻扎的阎李寨,距离开封城足足二十里。 李自成暂时没有攻城的打算,他是要围城,将开封城困死。 河南的天命军,除了围攻开封,暂时也没什么事,想要与明军决战,围攻开封,将明军吸引过来,至少天命军不用长途奔波,在开封城下等着明军就是。 这次围攻开封,突出一个“围”字,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倒是不用“攻”,就在开封城下,消灭朝廷的各路援兵。 为了查探各路援军行军路线和赶到开封的先后顺序,李自成给王安平下达了死命令,勿要将明军各路援兵的行军路线和时间查探得清清楚楚。 天命军虽然有游骑,但游骑查探的距离,不可能太远,一般也就五十里,扩大搜索范围,也不过超过百里,从根源上查探,还得依赖汉清局。 开封城内,高名衡神色凝重,天命军去而复返,数万大军包围了开封城,接下来又会是一番苦战。 天命军已经来到城外,围攻开封的讯息算是确认了,他立即向朝廷求援,希望各路援兵尽快赶到开封,解了开封之围。 尽管对城墙、防守工事做了很大的改进,但城防的软肋,他的心中清清楚楚。 城内只有万余士兵,加上社兵,也不会超过一万五千,如果天命军强攻开封,实在不知道能坚持多长时间。 还有一个原因,城内储存的粮食不足,一旦战争开启,城头上的士兵必须保证吃饱,城内的粮食,最多能维持一个月。 天命军会在一个月内撤军吗? 高名衡站在东城头,看着城外的天命军大营,心中十分疑惑,同样在河南,为何天命军不缺粮食? 无论如何,都要死守开封城,只希望援兵能快些过来。 和高名衡一样,李自成也担心粮食问题,与前两次围攻开封不同,这一次天命军以围城为主,时间上会很长,七万大军,还有三万青壮运输队,十万人的粮草消耗,肯定不会小,依靠各府县运输粮食,不但给地方造成巨大的压力,光消耗在运输途中的粮食,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在西城外巡视的时候,无意中却是发现了瑰宝。 眼下正是小麦的收获季节,开封城周围,到处是金黄色的麦浪,问了亲兵才知道,如果现在就收割,勉强也可以。 百姓们都知道,开封城即将有大战发生,他们早就都躲得远远的,城外的田野中,根本不见百姓在管理这些成熟的麦子。 难道百姓都放弃了自己的耕地,以及即将到来的收获?开封府周围,百姓恐怕还是不太信任天命军! 开封附近,旱情也不是官府宣传的那样,如果能拿下开封,当地人口的粮食并不难解决! 李自成打算收割了这些麦子,但想到要抢夺百姓的利益,心中犹豫不决。 回到大帐,和牛金星说到这样的事情,牛金星忙拱起手,“属下要恭喜大都督了!” “喜从何来?”李自成道:“如果我们抢收了这些麦子,那百姓们怎么办?”心中却道,天命军好不容易在河南的百姓中积累了一些名声,难道要丢在开封? “大都督不必担心,”牛金星笑道:“据属下所知,开封城外,至少百里内都是各个王府的土地,百姓的土地还不到半成,”顿了一顿,又道:“即便是百姓土地,这种情形下,百姓还敢来收麦子吗?留在地里也只能白白烂掉!” 既然是王府的土地,收割麦子就没有心理上的障碍了,李自成立即传令,三万青壮不用运输粮食了,先全力在城东收割麦子。 不过,三万青壮太少了,城外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李自成与牛金星商量后,让各营分出一半士兵抢收麦子,一半士兵守营,防备城内的明军突袭。 三四万士兵,加上三万青壮,开封城东半边,看不到战争的影子,却是到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有了这些来粮食,天命军可以和明军在城外多耗上一段时间。 探子将天命军在城东收割粮食的事,立即报告了高名衡,高名衡再次再次来到东城,看着城外热火朝天的场面,不禁眉头深锁。 天命军这是干什么?难道是引诱官兵出城决战吗? 即便将城内的社兵、王府卫队,已经刚刚组建的义勇社兵加起来,天命军也是官兵的数倍,只有傻子才会出城决战! 高名衡回到他驻守的西城,一面让探子继续严密关注天命军的动静。 一连三日,天命军并不攻城,都是在城外抢收麦子,高名衡这才醒悟过来:天命军不是引诱官兵出城决战,而是抢收成熟的麦子! 城内的粮食也是不足,朝廷不知道啥时才会有援兵,粮食恐怕更是艰难,他不顾属下的劝阻,也是组织军民去城外收割麦子。 既然天命军在城东收割麦子,那城内军民便出西城,在西城外收割,算是避开天命军。 虽然大战将至,但天命军的军营距离城门很远,白日的时候,开封的城门并没有关闭,只要避开天命军巡游的骑兵,不用担心天命军攻城。 李自成得知明军在城西收割麦子,便率领亲兵前去查看,到了城西,远远驻足,果然看到上万人在收割麦子。 何小米兴奋地道:“大都督,明军出城了,只要我们动用骑兵,这些士兵一个也回不去!” 李自成却是深锁眉头,沉思片刻,道:“走,去城北!” 一千余亲兵飞驰起来,带起无数的灰尘,城外收割麦子的明军都是变色,急忙放下手头的活计,撒丫子跑回城内,闭上城门,只留下数千绝望的百姓拖在后面。 李自成在城门前停留了一会,又看了看麦地里吓得发抖的百姓们,这才向北门飞驰而去,留下百姓们面面相觑。 何小米不解,“大都督,我们为何不抢夺城门?就是将明军收割的麦子抢过来也好呀!” “小米没看到吗?明军已经逃回城内,”李自成一边打马一边道:“留在城外的都是百姓,难道我们要和百姓过不去?” “大都督……”何小米还想再说什么,见李自成已经远去,忙飞马赶上。 北城外,数千第一营的骑兵,也在收割着麦子,从城墙下到黄河大堤,几乎一片金黄,靠近城墙的地方,只剩下光秃秃的麦秸。 刘云水正在指挥士兵们收割麦子,听到马蹄声,抬头一看,见李自成来了,忙飞马迎过来,“大都督!” “云水不用多礼,”李自成望着远处一片麦浪,道:“人手不够吗?” “是呀,麦子太多了,”刘云水咧开嘴笑了,“大都督,收割完这些粮食,今年的军粮就不用运输了,只是人手不够,不知收割到何日!” “别急,慢慢来,等东城外的麦子收割完毕,青壮们会协助你们这边收割麦子,”李自成笑道:“知道明军在西城外收割麦子吗?” “今日刚刚得知,属下正要问大都督如何处置呢!”刘云水不喜欢收割麦子,他更喜欢打仗,用来去如风的骑兵,歼灭西城外的明军,如果不是大都督要求收割麦子,他的骑兵早就出动了。 “每日派出一个千户的骑兵,去西城外驱赶一下,尽量不要发生战斗!” “为什么?”刘云水不解,“明军既然敢出城,为什么不歼灭?运气好甚至能抢夺城门!” “抢夺城门你就别想了,一旦骑兵出现在西城外,明军早关闭西城门,”李自成笑道:“城外收割麦子的,主要是百姓,不要过分为难他们!” “大都督,他们收割的麦子带回城内,将来难保不成为明军的军粮……” “如果城内缺粮,难道士兵不会抢夺百姓的粮食?”李自成用手指头都可以想得出,如果城内的明军缺少粮食,一定会抢夺百姓,无论军官是否下达这样的军令,士兵们都会这么干! “那……难道任由城内的明军抢收小麦?” “所以让你派出骑兵,不时去骚扰一下,”李自成道:“只要给城西施加压力,出城收割粮食的明军就不会太多,等我们将东、南、北三面的麦子收割完全,再出动大军来西城收割粮食,那时再将所有的明军赶走!” “属下明白了!” 李自成回到大帐,立即给全军下达了军律,各营的士兵,三成保持警戒,七成抢收粮食,尽快将城外的粮食收割完毕。 天命军和明军几乎相安无事,双方都在抢收着城外的小麦,开封城外,没有战争,而是罕见地出现了收割小麦比赛,比和平年代还要热闹。 天命军的人手多,收割的速度快得多,城内虽有数十万军民,但他们害怕天命军的的骑兵,真正出城收割麦子的人手,每日不过万人,他们除了收割,还要将小麦带回城内,每次收割的数量不可能太多,来来回回,时间主要消耗在路途中。 第856章 铺天盖地 士兵们在抢收小麦,李自成却在关注明军的各路援兵,据汉清局传来的讯息,平贼督师丁启睿,带着左良玉、方国安、杨德政三总兵从湖广北上,保定总督杨文岳带着总兵虎大威东面渡黄河而来。 更新最快 两个督师级的人物,四个总兵,说起来特别吓人,实际上只有湖广兵和保定兵,都是天命军的老熟人,李自成并不过分担心。 他唯一摸不准的,就是这两路援兵,谁先到达开封。 如果算准了两人的行军速度,可以打时间差,对两部各个击破。 李自成一面让汉清局继续盯着丁启睿和杨文岳部,一面派出游骑,分别查探这两路援兵的详细讯息。 五月十三日,开封城外的小麦基本上收割完毕,李自成将三万青壮调到城西,由第一营刘云水部的骑兵护卫,继续收割距离城墙较远的那一部分小麦。 五千骑兵在西城外游荡,城内的明军和百姓再不敢出城,只能眼睁睁地在城上看着天命军的青壮收割小麦。 此时丁启睿的湖广兵到达尉氏县,而杨文岳的保定兵已经越过杞县。 李自成将行军地图打开,湖广兵沿着官道北上,赶往开封,似乎没有问题,而保定兵不是沿着官道插向开封城西,却是继续向西,究竟是什么目的? 难道是不敢面对天命军吗? 杨文岳究竟要向何方进兵?李自成沿着杨文岳的进兵方向画了一条直线,不觉吃了一惊。 沿着这条近似的直线走下去,杨文岳部保定兵,将和丁启睿的湖广兵在开封南面的官道上汇合,这会汇合的地点,便是朱仙镇。 杨文岳这是要和丁启睿汇合? 对,一定是这样! 李自成终于找准了杨文岳的行军目标,接下来便是拿出对策。 湖广兵是这次救援开封的主力,总兵力达到十五万,其中左良玉部是主力中的主力,达到十三万,方国安、杨德政虽然同是总兵,但两部总共才两万士兵,不过,丁启睿虽然以“平贼督师”名头统帅湖广兵,左良玉却一向不受节制。 与湖广兵相比,保定兵就弱得多,总督杨文岳和总兵虎大威各有一万士兵,但保定兵火器较多,除了各种火铳,还有不少火炮,所以行军速度较慢。 当晚李自成召开了军事会议,参会的除了牛金星,只有各营的主将。 听说明军很可能在朱仙镇集结,主将们都是十分兴奋:终于有了与明军决战的机会! 上次在郾城与左良玉决战,双方参战的士兵只有七八万,而这一次竟然超过二十万,仅明军两部便有十七万。 主将们纷纷请战,但李自成却不敢大意,即便天命军完全集结,人数也只有明军的三成,河南的天命军,真正的精锐并不多,绝大部分都是来到河南之后招募的,又没有装备步枪和开花弹,在绝对数量的明军面前,胜负实在难以预料,或者说,天命军还是处于劣势地位。 主将们请战是好事,但他们多半是一腔热血,至于采用什么战略,如何才能击败明军,他们基本上不会思考,一直以来,他们都是执行军令。 牛金星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捋着长须道:“大都督,诸位,开封城内,亦有一两万士兵,万一我军去了朱仙镇,城内的明军可能从背后夹击,虽然人数不多,也会造成我军的混乱。” 城内的明军,李自成早已算计好了,便含笑道:“我军主力出击,大帐暂时不动,临时将收割麦子青壮武装起来,”顿了一顿,又道:“明军一旦出击,必出西门,妄图与朱仙镇的明军汇合,另外留下一个团的兵力,伏于西城外,如果明军出城追击,遇上伏兵,迎头痛击,彼必回城而去。” 原来大都督早已算计!李信加入天命军已经多日,对李自成的军事谋略十分推崇,早就见怪不怪,“大都督,属下有一计,可以伪作左良玉的文书,就说天命军已经溃败,溃兵很快便要来到城下,令城中坚守,不可轻出!” 李自成奇道:“既然要伪造文书,为何不伪造丁启睿的文书?” 李信大笑,“不瞒大都督,属下只是见过左良玉的印绶,却没有见过丁启睿的印绶,”又看向牛金星道:“制作印绶的事,恐怕还要牛先生帮忙!” “义不容辞!”牛金星拱手还礼。 李自成大笑,“有此文书,城西一个团的伏兵,似乎用不上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做为主力的预备役。” 今晚的军事会议开得很晚,直到三更天方才休会,作战方略已定,但还要将作战方略具体化,细化到一兵一卒、每日三餐,休会后,各人自去准备自己的事。 五月十四日,西城外的青壮停止收割零星的小麦,大部分回营休息,只有少量青壮在城外脱粒,开封城外的天命军更是纷纷出营,在明军的眼皮底下耀武扬威一番,南城门、曹门外的士兵,已经开始了小规模的攻城行动。 既然左良玉已经北上,信阳州驻军已经失去了意义,李自成调驻扎信阳州的第七营第四团杨辰虎部北上汝宁,护卫汝宁府城。 表面上看,大战随时可能爆发。 当晚,李自成留下第四营第三四罗泰部在城西二十里外设伏,其余各营团,则是连夜赶赴朱仙镇,抢先占据朱仙镇的坡地。 朱仙镇隶属于开封府祥符县,距离开封不过数十里,是一处半坡型地形,西北高,东南低。 天命军占据了朱仙镇的有利地形,将沙河下游的谷地留给明军。 五月十六日夜间,明军先头部队渡过沙河,开始在水坡集扎营,距离朱仙镇接近二十里。 不到半日的时间,左良玉部便渡过沙河,在水坡集的东面,背靠沙河扎营,傍晚的时候,杨文岳部赶到水坡集,杨文岳与丁启睿合兵,驻扎在水坡集西面,而虎大威则是驻扎东面,与左良玉部比邻。 十七万明军,对外号称四十万,结连营四十余里。 李自成已经知道了明军的虚实,虽说四十万,但包括杂役、马夫、运输兵等等,真正的战兵,也就十七万,其中左良玉部就占了十三万,其余各部,基本上就是打打下手。 左良玉上次在临颍屠城,天命军发誓要惩处他,但出了汪乔年一档子事,最后左良玉逃脱,汪乔年却在襄城成了替死鬼。 此番左良玉再次来到河南,必须让他将上次的罪行还出来,至少也要让他尝到天命军的决心与战斗力。 可是,明军的人数是天命军的三倍,要想在短时间内击溃明军,实在太难了,开封城下,只有三万未经任何操训的青壮虚设营帐,时间一长,城内的明军必会发现端倪…… 天命军在河南招募的新兵,除了战斗意志上稍稍强于明军,并没有明显的优势,装备都是缴获,甚至还不如明军,让他们去迎战同等数量的明军,或许还有几分把握,如果是面对三倍于己的明军,实在没有多少胜算,人数上的差距,一时很难弥补! 不过,天命军也有一个优势,无论是湖广兵还是保定兵,都曾是天命军的手下败将,将士们应该占据心理上的优势,这次出兵朱仙镇,各营主将都是请战,至少有这点原因在内。 李自成并不担心将军们过度自信,在人数处于严重劣势的时候,不畏战的将军,才是出色的将军。 关键是要打好第一仗,抑制明军的势头,然后进入相持阶段,静待变化。 天命军利于速战速决,明军一向粮食不足,久拖下去,他们也会耗不起……李自成想起了官渡之战,袁绍的军队是曹操的十倍,相持下去,却是一场大败…… 李自成原本想着将明军的主力拖在河南,要是一年前,面对优势的明军,天命军一定会像张献忠那样游走,然而在河南呆了这么长时间,知道所谓明军的主力,亦不过如此,至少在数量差不多的时候,战斗力肯定不如天命军。 在河南与明军作战久了,不仅李自成,就是各营团的主将,也对明军生出轻慢之心,明军要战,天命军自然不会退却。 十八日,明军铺天盖地而来,在朱仙镇东南方列阵,根据游骑的估计,至少有十万人。 李自成立在大营边缘搭起的望楼上,用望远镜扫视了一遍,明军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不免忧心忡忡。 等了半个时辰,明军士兵已经按耐不住了,李自成才调兵出营,李绩部的第一团赵烈部、第三团牛可敬部,以及宋文部的两个团,共四个团两万余枪手做为中军,牛可敬部装备步枪的时间不长,放在人群中可以减少步枪不熟练带来的负面影响,而刘宗敏部则是殿后,一旦前面的阵型被破,刘宗敏部必须压上去,掩护主力撤退。 左翼是刘云水部第一营的骑兵,右翼这是李信的独立营,只留下高立功的承天营看守大营。 与十万明军相比,天命军出动了十个营五万余人,人数只有明军的一般,但将士们信心满满,在气势上一点也不输于明军。 第857章 一样的套路 第858章 首战告捷 丁启睿看到骑兵伤亡惨重,原本有了撤军的意思,但左良玉的话,却让他生出几分反感! 这次湖广兵与保定兵联手对付天命军,战场有两位督师:平贼督师丁启睿、保定总督杨文岳! 虽然丁启睿统御数省平贼的兵马,而杨文岳只是区区保定地区的总督,但双方在级别上一样的,谁也无法统属对方的军队。 更新最快 但湖广的兵马多,十七万联军中,光左良玉部就有十三万,加上方国安、杨德政的兵马,湖广兵足足有十五万,而保定兵只有两万,还不足湖广兵的零头。 如果以实力来划分,丁启睿自然是联军的总指挥,至少左良玉、方国安、杨德政是他名义上的属下,但杨文岳似乎不买账,处处给他使绊子,就连在朱仙镇合兵的事,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一路磨磨蹭蹭,否则也不会让天命军占据了朱仙镇的有利地形,官兵只能从水坡集向上仰攻。 听到左良玉的话,丁启睿觉得特别闹心,如果自己的属下都不尊号令,自己还怎地统帅杨文岳? 他瞪了左良玉一眼,道:“战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冲破明军的中军,任何损失都是可以承受的!” 左良玉心中暗骂,不是你的士兵,你不会心疼,讨要粮饷的时候,只会装聋作哑,这时候却让自己的士兵做为替死鬼…… 他正暗自感叹,忽地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一名传令兵疾驶过来,见到左良玉,翻身下马,单腿下跪,低着头道:“将军,不好了,骑兵伤亡超过六成了……” “六成……什么?”左良玉惊叫起来,飞身过去,一把抓起那骑兵背后的衣领,将他拖起来,怒吼着道:“你说什么,骑兵伤亡了六成?” “是……是,”传令兵兵显然十分害怕,却还是道:“小人刚刚从那边过来的时候,骑兵至少伤亡了六成,这会……” “你是不是天命军派来的探子?”左良玉几乎声嘶力竭,“这才多长时间,骑兵为何伤亡了六成?他们为何没有向天命军发起攻击?” “回将军,”传令兵穿着粗气道:“骑兵被天命军的火铳……应该是火铳,阻挡在二百步之外,再未能向前推进一步……” “未能前进一步?”左良玉缓缓松开手,他想起来了,当日在郾城,自己就是败在天命军的这种火铳之下,不,不是火铳,后来他打探清楚了,天命军叫步枪,这种步枪的射程,远远超过弓箭以及明军的任何一种火铳。 难道这种步枪对骑兵也是如此有效? “将军……” 传令兵的话,打断了左良玉的思索,他明白了,骑兵还在天命军的枪口下,自己迟疑片刻,骑兵的伤亡就会增大一点,不能再犹豫了,他朝传令兵吼道:“还不还去传令?撤军!” “是,将军!”传令兵立即翻身上马,在马臀上抽了一鞭,疾驶而去。 丁启睿刚才听到了左良玉与传令兵的对话,在开封的北城门,他亲眼见识了天命军步枪的犀利,现在骑兵已经伤亡了六成,按理说应该撤军,再根据战场的形势做出新的对策。 左良玉下令撤军,本身没多少问题。 唯一的问题,撤军的命令,不能由左良玉来下达! 丁启睿瞥了杨文岳一眼,似乎杨文岳脸上满含嘲讽之意,心中更是有气,不觉冷声道:“左将军擅自下令撤军,意欲为何?” “擅自?”左良玉将丁启睿阴冷的目光顶回去,“督师大人,我的骑兵伤亡六成以上,难道任由他们被天命军杀尽?” “你……”丁启睿气得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着左良玉,好久才憋出一句话:“左将军,你敢不尊军令?我要向朝廷上折子……” “请便!”左良玉早就对丁启睿怀恨在心,上次强行带走了数十匹战马,他就快要爆发了,“属下也会上折子,将战场的情形禀报朝廷,不知道丁督师会不会用兵……” 杨文岳忙向丁启睿使了眼色,又冲着左良玉拱拱手,“左将军、丁督师,都是替朝廷出力,都是要平贼,大家应该同心协力才是,莫要为小事闹了别扭……” 左良玉冷哼一声,也不看丁启睿,转身便走,他要去最前线看看,自己的骑兵还剩多少。 李自成一直在观测着战场的状况,或许是对面的明军太多,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看到明军骑兵消耗殆尽,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明军的骑兵被枪手们射杀,虽然不能完全决定战场的胜负,但明军的士气,必定严重受挫,甚至有可能打乱明军的阵型。 如果天命军有机会掩杀过去…… 望远镜中,忽地看到明军的传令兵,不知道在大喊着什么,李自成心中一动:难道明军要撤军了? 一万骑兵差不多打光了,这个时候撤军,还有什么意义吗? 李自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细看之下,残余的明军骑兵,果然停止了进攻的步伐,正在调转马头。 李绩与宋文离战场更近,他们看得更清楚,不等后方的李自成下令,宋文已经大叫道:“明军要逃跑,快射……” 更多的话语,只能靠意会。 果然,天命军的枪手自动抬高枪口扩大射程,他们不再保持三段式射击,只要枪膛中有子弹,便会向前射出去,一旦骑兵逃出步枪的射程,再多的子弹也不能将他们追回来。 一眨眼的时间,又有不少骑兵从马背上坠落…… 左良玉已经来到战场的最前方,见骑兵只剩下不足千人,还在不断伤亡,几乎气得吐血,“马撇……”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骂左良玉,还在在骂天命军的枪手,或者是骂天命军的大都督李自成。 只有骂人,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些,这些骑兵,可是他的宝贝,没想到听了丁启睿的话,一场战斗,几乎全军被天命军屠尽。 这才多长时间? 而且骑兵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左良玉倒吸一口凉气,天命军,难道已经成精了? “砰!”一颗子弹,落在左良玉身前不足五十步的地方,将左良玉吓了一跳,天命军步枪的射程……将近五百步呀…… “将军快走!” 左良玉在亲卫护持下,调转马头,迅速向本方的中军驶去! 李自成见明军的骑兵不足一成,还是向回逃窜,心中不觉狂喜,他向左面一挥手,传令兵马上向左翼的刘云水部传令:“骑兵出击,衔尾追击!” 刘云水已经等得太久了,枪手们射杀了明军的骑兵,现在该天命军的骑兵出战了!他用力打个响鞭,冲着身后的士兵大呼道:“出击,冲散对面的明军!” “哒哒哒……” 明军的骑兵没了,该是天命军的骑兵大显身手了! 刘云水是天命军的左翼,他的对面,明军的右翼恰好是左良玉部,刚刚损失了近万骑兵,此刻正在恼怒,看到数千骑兵追杀过来,左良玉无心恋战,也不管丁启睿,只是迅速下达了撤军的明军。 左良玉知道,步兵不可能跑得过骑兵,他也不需要跑得过天命军的骑兵,只要跑得过虎大威部、杨文岳部即可,只要保定兵在后面断后,天命军绝对不敢深入十万明军之中。 右翼的明军一跑,明军的中军跟着混乱起来,随后是左翼,也是不战而溃。 明军已经全线溃败,李自成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他立即向右翼的李信部下达了追击的军令。 中路的枪手们因为要装弹的原因,根本无法长距离追击,只能在最后面打扫战场,能杀一个是一个。 刘云水追上明军后,看到己方右翼的步兵已经追上来,便不再以砍杀为主,而是切入明军的阵型,割肉似的切下一部分明军,交由后面跟上来的李信部收拾,然后再去追击前面的明军。 还是衔尾追击,但这时刘云水部的骑兵与李信部的步兵,好似工厂的流水线生产,骑兵负责将明军切分为人数不等的一小块,与主力分割开来,步兵则负责将这一小块的明军包围、再分割,直至最后全部歼灭! 刘云水杀得性起,身边的亲兵却是提醒他,“将军,已经追击十里了!” “妈的,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厮杀过了,”刘云水放缓马速,左右一看,似乎不太相信,“这就十里了?” “将军,的确是十里了!” 刘云水不知道大都督为何只让他追击十里,前面的明军明显就是溃败,只要一路追击下去……不过,大都督的话,总是有理由的! 他勒住战马,回身一看,尚有不少明军被李信部的士兵围住,并未最后歼灭。 刘云水一提马缰,道:“既然不能追击明军,总该取些军功,走,这些明军是我们切割下来的,我要亲手歼灭他们!” 李信见刘云水返身而回,自动让出几个大型的包围圈,刘云水二话不说,提枪杀入包围圈,一边冲杀,一边大喊:“丁启睿、左良玉已经丢下你们了,投降者免死!”他并不知道这些是湖广兵还是保定兵,反正都是一样,要么投降,要么死! 以刘云水的性子,他不希望明军投降,骑兵包围步兵,就像猫戏老鼠,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不到半个时辰,战斗便结束了,被刘云水部的骑兵从主力中生生切下来的明军,一个也没跑掉,不是被杀,便是投降。 天命军快速打扫战场,刘云水部的骑兵,聚拢散开的战马,得到完好的战马四千余匹,还有不少伤马、死马,最近两日,马肉有得吃了,虽然不如猪肉、牛羊肉,总归是肉食。 李信部的步兵打扫战场的时候,加上伤重被杀的,接近一万五千具尸体,还有超过五千战俘,缴获的兵器、铠甲,都是超过万件。 尸体自然要及时焚烧,免得引发瘟疫,五千战俘集中关押,李自成希望用最短的时间,让他们加入天命军,转化为天命军的战斗力。 第859章 避战、怯战 明军各部损失了两万余人,包括一万骑兵,逃回的士兵中还有不少伤兵,可谓损失惨重,剩余的人数,接近十五万,还是远远大于天命军。 更新最快 但昨日战败,明军士气低落,李自成决定乘胜追击。 士兵们休息了半下午,晚上饱餐了一顿马肉宴,又是早早归营休息。 天明之后,天命军的士兵又是生龙活虎,昨日大胜,将士们士气大振,特别是枪手们,似乎又回到以前非常熟悉的西宁、兰州。 战斗原来是如此相似! 独立营在李信的影响下,根本没想过失败,他们只想着拿下多少军功,便是高立功的承天营,在同伴的鼓舞下,也是欢天喜地,好像他们昨日也参加过战斗似的。 李自成留下高立功的承天营留守大营,今日的承天营,还多了一项任务:操训五千战俘! 战俘们编为承天营第三团,从第四营第三团调从千户魏子明为团长,领千户衔,又从各营团抽调了部分从千户、从百户出任千户官、百户官,并负责第三团的日常操训。 承天营虽然没有参与昨日和今日的战斗,但得到一个团的兵力,高立功也算满意,他知道,既然有了第三团,迟早会有第四团,与其他各营平起平坐。 不过,李自成私下告诉高立功,新编的第三营,因为人数上没有舍弃,当中肯定有不少难以管教的士兵,在操训的过程,注意将这部分士兵找出来,剔出天命军,宁缺毋滥,缺少的士兵,将来可以招募青壮补充。 安置好战俘,李自成立即调兵攻打水坡集的明军大营,出战的士兵,还是昨日出战的第四营、第七营、独立营,以及第一营刘云水部的骑兵。 考虑到明军初败,有可能不会应战,李自成特地让李绩、宋文将各自的四十门山地炮全部带上,万一明军缩在大营中不出来,可以用山地炮试着进攻,至少也要威慑明军,甚至在明军的心中造成阴影。 明军的游骑,早就将天命军离开朱仙镇的讯息传至大营,丁启睿召集杨文岳商讨对策,因为左良玉的人多,也便通知了左良玉。 这是临时会议,马上便要执行,因此并没有安排人员记录,实际上就是口头会议。 丁启睿的大帐中,只有三人:两位督师级大佬,还有一位手握重兵的左良玉。 昨日优势兵力的大好局面,却是败于天命军,还折损了两万余人,其中还有一万宝贵的骑兵,三人各怀心事,都是默不作声。 大帐内寂静肃穆,如同等待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 丁启睿是召集人,见气氛太过压抑,遂咳嗽一声,道:“杨督师、左将军,天命军不过五万人,就敢逼近大营挑战,我们该如何应对?” 杨文岳自然不希望本部的士兵出战,包括虎大威部的士兵在内,保定兵不过两万人,昨日伤亡过千,如何是五万天命军的对手?他将视线投向左良玉,左良玉却是双手托腮,低下头谁也不看,似乎在地面上寻找着耗子洞。 丁启睿心生厌恶,不过,他的手中没什么士兵,必须依靠他人的努力,特别是手握数十余万大军的左良玉,遂强忍住怒气,道:“依杨督师来看,我们要做何应对?” “这……”杨文岳被点了名,知道躲不过,但他不愿开罪左良玉,便道:“天命军迫近大营,我们自然要应战,官兵十余万大军,难道任由天命军在大营外耀武扬威?” 丁启睿点点头,“以本督师的意见,也是要出战,只是……”他向左良玉拱拱手,“左将军,天命军五万大军前来挑战,官兵若是少了恐怕难以抵挡,还望左将军出动大军参战!” 左良玉猛地抬起头,道:“督师大人,属下之军,昨日新败,近万骑兵伤亡殆尽,士气严重受挫,若是今日出兵,只怕与战不利,”向丁启睿拱手还了一礼,道:“督师大人先调他部作战,待属下的士兵将养两日,士气一旦恢复至正常的水平,属下必定打头,将天命军逐出朱仙镇,从而解开封之围!” “你……”丁启睿气急,早知道左良玉不听调遣,今日果然如是,“士气”一说,摸不着看不到,全凭主将的感觉,难道你部一月不恢复士气,就在大营中待一月? 关键是其余各部的士兵太少,虎大威、方国安、杨德政三部加起来,还不足三万人,怎能抵挡五万天命军精锐? 左良玉却不管丁启睿有什么心思,只要他的士兵不出战便行,他忽地起身,冲着丁启睿、杨文岳一拱手,道:“两位督师拿主意吧,末将要回营安抚受伤的士兵!” 也不多言,更不等丁启睿、杨文岳说话,起身匆匆走了。 丁启睿怒极,这才两三日的时间,左良玉两次顶撞他,气得他吹胡须瞪眼,却又奈何不得。 左良玉部是所有援军的的主力,占据着总兵力的七成以上,如果左良玉撂挑子,后果不堪设想,搞不好又是一场大败! 丁启睿虽然是平贼督师,手中直接掌握的士兵不过数千人,只能算作亲兵卫队,根本不具备战场对敌的能力。 他终于体会到“光杆督师”的滋味! 难道就这样惯着左良玉不成?能不能夺取左良玉的兵权? 丁启睿神情尴尬,偷偷睨了杨文岳一眼,幸好杨文岳这次没有嘲讽的意思,便咳嗽一声,掩盖过去,“杨督师,左良玉部昨日损失没有那么大吧?要不咱们这次出击,就不用左良玉部,让其余的三个总兵上吧?” “这恐怕不妥吧?”杨文岳屡败于李自成之手,知道天命军战斗力已经超过官兵,尤其是火器,比官兵的犀利多了,新蔡一战,他是侥幸逃出来,但当时的三边总督傅宗龙却是兵败被俘、惨遭杀害,“丁督师,三总兵的兵力,不过三万人,让他们去迎战五万天命军……” “人数是少点,但我们是背营出击,身后还有左良玉部的十余万大军,除非左良玉与天命军暗通款曲,否则,天命军绝对不敢全力出击,他们必须留下后手!” 杨文岳想想也是,有十余万大军在侧,天命军能放心与出营的官兵作战吗?除非李自成不想活了,左良玉部越是按兵不动,李自成越是害怕,如果官兵全部出营,都在李自成的面前,李自成反而不用太担心。 他倒是萌生了一个想法,趁着天命军主动出击的机会,如果派出一支偏师去偷营,未必没有获胜的希望…… 不过,还是先正面应敌再说,既然左良玉不肯出战,只有虎大威他们上了。 丁启睿着人去传虎大威他们,杨文岳见机与他说了派兵偷营的事,不用等到晚间,趁着天命军主力在水坡集,只要派出一名总兵从后营出寨,悄悄避过天命军的游骑,等到天命军主力回援的时候,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 丁启睿也认为可行,不过,这边必须拖住天命军的主力,无论胜负如何,决不能让天命军的主力撤回去,否则,去朱仙镇偷营的官兵,就会陷入前后夹击的不利局面。 两人商谈一会,甚至连细节都计划好了,然而,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只有虎大威来到大帐。 传令的士兵回来说,方国安昨晚没盖好被子,着凉了,如今正在上吐下泻,而杨德政更是奇葩,昨日回营的时候,下马时崴了脚,走到营门口,又被据马绊了一跤,摔在铁蒺藜上,浑身都是伤,至少要休养五日的时间方能上马上阵。 丁启睿大怒,这些都是他的属下。 左良玉拒绝出战,方国安、杨德政因伤病不肯出战,一切都是借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杨文岳的心里,一下子沉入谷地,原本还指望丁启睿,这次在朱仙镇附近合兵,依仗的就是丁启睿属下的三位总兵,然而事到临头,一个个避战、怯战,这仗还怎么打? 保定兵只有两万人,即便虎大威将所有的士兵都带出营,也无法抵御天命军,再说,保定兵并不是作战的主力…… 如今这局势,丁启睿、杨文岳都是骑虎难下! 丁启睿装模作样,欲待亲自查验方国安、杨德政两人的伤病,被杨文岳劝住,如果没有必胜的信心,即便虎大威和方国安、杨德政三人领兵出营,定然无法撼动天命军五万主力。 还不如高挂免战牌,暂时按兵不动,官兵有大营为依托,难道天命军还能攻入大营不成? 丁启睿知道,即便查出方国安、杨德政两人是假装受伤,有左良玉在前面,自己还能处罚他们?他们是假装受伤,左良玉则是明着不肯出战…… 战斗还是要依靠他们! 他虽然恨得牙根咬咬,却是无可奈何,只得让虎大威暂时回去,严密监视天命军,务必坚守自己的营寨,等待最佳的出击时机。 李自成在明军的大营外苦等,开始还以为丁启睿、杨文岳采取“对等”措施,让自己在营外等待半个时辰,明军才会出营决战,谁知道半个时辰早就过去了,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明军各处大营一点动静都没有,心中不觉奇怪:难道明军有什么阴谋? 才经过一场战斗,明军虽败,但主力未损,这么快就认怂了? 近二十万大军,长途奔袭至朱仙镇,难道就是来耗时间的? 第860章 沙河断流 李自成抬头看天,日头挂在中天,已经是午时,士兵们应该饥肠辘辘了,便让士兵们轮流吃饭,每人限定半饱。 更新最快 不过半个时辰,士兵们吃过干粮,喝了清水,宋文来到李自成身边,“大都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耗着?明军显然不会出战……” 李自成点点头,道:“刚才我还担心明军暗中劫营,焚毁粮草辎重,可是四面的游骑并没有发现明军出营,朱仙镇的大营也是十分安静,明军应该没有劫营的打算,看来,明军是不想战斗了。” 李信遥遥看着对面的明军大营,沉声道:“就这么耗着,对我们不利的地方,便是开封城下的三万青壮,还有,万一城内的明军从背后夹击,虽然不会对我们造成实质上的损失,但士气恐怕会受到影响……” “我只担心城内的明军不敢来朱仙镇,而是袭击城外大营中的青壮,真要来了朱仙镇,他们还能回到开封吗?到时候我们恐怕白捡一座空城,”李自成轻抚下巴,缓缓道:“这样耗着,对我们有不利的地方,难道明军就没有什么不利之处?” “有!”李信道:“明军长途奔袭,劳累不说,粮草肯定难以为继,只要对峙下去,到时候……”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和明军对峙,”李自成轻轻点头,回转身道:“小米,给开封城外的罗泰部传令,密切注视城内的明军,必要的时候,就是放弃伏击,也要保护城外大营中的青壮。” “是,大都督!” 李自成等何小米走后,对着明军大营笑道:“既然来了,我们也不能空手而回,宋将军,带上你部的枪手,从营外向内#射击,奥,左良玉上次在临颍的欠债,尚未道歉、归还,这次就从他的大营讨要一些欠债!” “属下遵命!”宋文大喜,忙下去整兵,亲率两个千户的枪手,去了水坡集的东面,左良玉的大营外。 不消片刻,东面传来了“砰砰”的枪声,虽然致密,却非常杂乱,显然是点射。 李自成面上含笑,如果明军对天命军有三份恐惧,今日一过,恐怕要增加到五分了,躺在大营也要挨打,这种恐怖的武器,恐怕只有天命军的步枪和…… 想到这儿,心中不觉一动! 枪声渐渐稀疏起来,宋文骑着马亲兵跑回来,“大都督,开始的时候,明军尚在观望,被兄弟们射杀了不少,现在明军学乖了,他们躲在营中不出来,或者用盾牌做掩护,兄弟实在没什么办法……” 想用步枪攻下明军十万士兵的大营,显然不太现实,李自成笑道:“明军自以为找到克制步枪的法子,哈哈,咱们换一样,宋将军,用山地炮,将第四营的山地炮也带过去!” “山地炮?”宋文一愣,随即也是哈哈大笑,“属下怎的没想到?只知道步枪的效率高……” 除了第四营第三团牛可敬部,天命军装备了步枪的营团,为了提高远程打击能力,每个团同时也装备了二十门轻便的山地炮,第四营、第七营的四个团,加起来就有八十门山地炮。 宋文像个老顽童似的,笑嘻嘻地走开了。 “轰隆”的炮声震天,数不清的开花弹,雨点似的落在左良玉部的大营,士兵们惨叫之声不绝,很多营帐被开花弹点着,连救火的人都没有。 左良玉阴沉着脸,十余万大军窝在大营中任由天命军轰炸,出营反击吧,天命军的骑兵、步兵就在大营外等着…… 这个时候,保定兵是不会赶来救援的,有天命军的士兵在大营外守着,两万保定兵,绝对不敢出营。 要拯救大营中的士兵,只能靠自己。 可是,明军这种怪异的火炮,落地后又会发出巨大的爆炸声,不但能炸死炸伤士兵,巨大的爆炸声,也掩盖了大营内一切声音,连军令都很难传出去。 天命军的火器太犀利了,今日幸好没有出营迎战,否则,还不知道伤亡多少士兵…… 亲卫们围在左良玉的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或许他们说过什么,但左良玉什么都没听到。 大火迅速蔓延,被迫走出大帐的士兵,到处寻找场所躲避开花弹,大营中一片混乱,士兵们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突然遭到山地炮的猛烈打击,明军一时懵了,自左良玉之下,兵将之间失去了联系,指挥系统完全失灵…… 幸好开花弹没有轰炸多久。 宋文珍惜开花弹,这样的炮击,主要是打击明军的士气,士兵的直接伤亡不会太大,再说,一会便要撤军,小规模的伤亡,意义不是太大。 天命军在明军的大营前耀武扬威一番,士兵们骂骂咧咧,开开心心地回朱仙镇去了。 牛金星从大营内迎出来,问明情况,知道天命军要与明军对峙一段时间,不觉轻捋颌下的长须,不住点头示意。 李自成刚刚回到大帐,屁股尚未落上小马扎,牛金星就赶过来了,“大都督!” “嗯?”李自成示意牛金星落座,“先生这么快就过来,难道有什么好的想法?” “大都督,”牛金星在李自成的对面坐下,方道:“大都督是要与明军在此对峙吗?” “我倒是想要决战,”李自成的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可惜明军龟缩在大营内,除非烧了明军的大营!” “烧营倒不必,”牛金星接过何小米奉上的茶水,放在面前的小方桌上,“属下倒是有一个主意……” “就知道先生计谋百出,”李自成指着牛金星的鼻子,大笑道:“快说,我看看明军还能支撑几日,开封城还在等着我们!” “断水!”牛金星道:“大都督,明军战兵接近二十万,加上杂役、运输等,随营的人数就像他们自己说的,恐怕不下四十万,如果断了水源,明军的大营必定不攻自破!” “断水?”李自成道:“明军紧靠沙河扎营,水源充足……咦……先生是说……” 牛金星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大都督说得不错,我们在沙河的上游,只要堵住沙河,断了下游的河水,明军数十万人,一时无法找到大量的水源,人数越多,混乱就越厉害!” “先生真是智计百出!”李自成大喜,明军原本粮食就不足,如果水源出了问题,到时候军心必乱,便是想要与天命军决战,也是没有机会了。 想到接近二十万明军,即将败于天命军之手,他的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左良玉的欠债,这一次要还了吧? 当晚,李自成派出高立功亲率承天营第一团卓光羽部,在朱仙镇东南方,以官道为依托,勿要一夜之间堵住沙河,将河水引向两岸的谷地,切断下游的供水。 之所以选择这个位置,主要是将朱仙镇让出来,既不会影响天命军供水,引出的河水,也不会淹了天命军的营地。 天命军的断水措施,天明之后,已是初见端倪,下游取水的明军士兵发现,一夜之间,河水下落了不少。 不过,河水通常就是涨涨涨落落,他们也没太在意。 傍晚的时候,去河边取水的火兵发现,河水快要见底了,要想给全营数十万士兵做饭,只能取出带泥的河水,否则大军只能吃干粮了。 火兵立即将讯息报告上层的军官,不一会儿,就反馈到丁启睿的耳中,丁启睿大惊,以为大旱又至,一面亲自去河边查看,一面着人知会杨文岳。 杨文岳来到沙河岸边的时候,丁启睿还在向士兵询问着什么,他向河中一看,河水已经断流,顿时大惊,“一定是天命军在搞鬼!” “天命军?为何?”丁启睿挥挥手,让士兵们离开,“难道不是干旱?” “如果是干旱,河水会缓缓下落,”杨文岳道:“可是,这才一日的时间,沙河就见底了,一定是天命军在上游堵住河水……” “卑鄙的天命军,不敢在战场……”丁启睿骂不下去了,天命军不是不敢在正面战场对决,昨日他们曾抵近官军的大营,可惜官军没有应战……难道天命军一怒之下,断了沙河? “好狠毒的李自成!”杨文岳紧锁眉头,“丁督师,沙河断流,我军陷入无水的境地……” 丁启睿勃然变色,“数十万人无水可喝,岂不是又一个土木堡……” “暂时还不会,沙河虽然断流,附近总还可以找到一些水塘水沟,”杨文岳也是忧心忡忡,“可是,水塘水沟不能持久,再说,我们的粮食……” 丁启睿像是落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杨督师的意思,我们利在速战?” “官军无水无粮,对峙下去,久必生变,”杨文岳也是头痛,“要说决战吧,各总兵却又畏惧天命军……” “本督去说服湖广的几位总兵,”丁启睿虽然没有把握,也只能硬着头皮了,对峙下去,或许不用打仗,官兵内部恐怕就要乱了,左良玉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至于保定兵,就劳烦杨督师了!” “保定兵不用担心,”杨文岳道:“虎大威会严格遵循本督的军令。” 然而,丁启睿并没有说动左良玉、方国安、杨德政,即便天命军来到水坡集讨战,几人也是按兵不动。 第861章 官道没了 五月二十二日,丁启睿召集秘密军事会议,杨文岳、左良玉、方国安、杨德政、虎大威都参加了会议。 更新最快 丁启睿将明军面临的严峻形势,在会上做了通报,甚至添油加醋:官兵粮食不足,附近的水塘水沟已经干涸,再要按兵不动,最多两日,就要断粮断水了。 只有击溃朱仙镇的天命军,解了开封之围,才能得到补给。 杨文岳积极响应:保定兵随时准备迎战天命军。 左良玉面露轻蔑之色,保定兵还不到两万人,如果与天命军作战,到时候还不是要自己冲在一线?伤亡的是自己的士兵,你们当然不心疼! 不过,丁启睿说得不错,形势的确严峻,如果不能尽快击溃李自成,士兵取水困难,到时候难免混乱…… 李自成的五万大军,是那么容易击溃的吗?如果是一件容易的事,朝廷怎会调自己北上河南? 左良玉的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实在不行,自己带着士兵回湖广去! 方国安、杨德政见左良玉的面上阴晴不定,便不敢说话,要对付天命军,必须左良玉部正面作战! 丁启睿见杨文岳出言支持自己,不觉微微颔首,到了这个时候,再含糊不得了,便扫了左良玉、方国安、杨德政一眼,道:“三位将军意下如何?你们有可更好的法子?” “明日,明日士兵的伤口也该差不多了,”左良玉被丁启睿点名,只得出言推脱,“今晚督师大人主动出击,让天命军疲于应付,明日天明,我部主力尽出,天命军疲劳了一夜,必可一战而溃!” 左良玉都表态了,方国安、杨德政只得附和,同意天黑之后,主动寻天命军决战,无论如何,也要将天命军拖住。 杨文岳也是派出虎大威,参与夜间的作战,他向左良玉一拱手,“天明之后,就靠左将军了!” 左良玉忙拱手还礼,“督师大人客气,为朝廷分忧,解开封之围,乃是我等武将的责任!” 明军早早吃过晚饭,天黑之后,方国安、杨德政与虎大威合兵一处,接近三万明军,趁着夜色,向朱仙镇摸去,为了尽可能威慑天命军,各部都携带了火炮。 丁启睿、杨文岳唯恐三位总兵人数不足,要在天命军面前吃亏,不敢安心睡觉,各率本部士兵出了大营,万一三位总兵作战不利,他们也可接近官兵回营。 明军的大营中,只剩下左良玉部在养精蓄锐! 方国安、杨德政与虎大威三部的数万大军,忽然连夜攻营,让李自成非常意外,明军连日都是缩在营中装乌龟,为何今晚主动出击? 难道夜色借了他们胆子?还是有什么图谋? 听到“隆隆”的炮声,李自成大怒,明军还真要强攻了,他立即给李绩、宋文传令:用山地炮将明军打回去! 左良玉在大营中都能听到朱仙镇方向传来的炮声,他没有安排士兵们休息,而是让他们等待进一步的讯息。 游骑将战场的讯息带回来:天命军用火炮反击后,官军开始撤退,天命军的步兵,已经开始出营了! 就知道你们都是废物!左良玉暗骂了一句,抬头看着漆黑的夜幕,喃喃地道:“现在什么时间了?” “回将军,已经二更天了!” 二更天好呀,天色正黑,什么也看不清…… 左良玉已经决定了,他立即给属下的一名军官传令:“打扫各座营帐,骡马、粮食、铠甲、兵器等,一律带走!” “是,将军!”那军官已经转过身,却是听了下来,转身问道:“将军,我们去哪?” “还能去哪?自然是湖广!”左良玉斥责道:“难道留在这里等死呀?” “属下明白!” 明军的大营骚动起来,左良玉亲率前军,从石桥上越过沙河,沿着官道向南而去,后军将明军的大营翻了一遍,随后也是出了大营,追随着左良玉的部步伐南下。 丁启睿与杨文岳在一直在水坡集与朱仙镇之间,既是为了督战,也是在等着接应三位总兵,方国安、杨德政、虎大威被天命军击败,他们正在担心,没想到后方的游骑告诉他,左良玉跑了,南下湖广了…… 丁启睿顿时呆住了! 左良玉带着十余万主力跑了,这仗还怎么打?就凭剩下的这些败兵,连大营都守不住,还怎的去解开封之围? 不行,决不能让左良玉回去! 杨文岳阴沉着脸过来,他知道左良玉并不是丁启睿的嫡系部下,一向很难管教,发生这样的事情,或许不能怨丁启睿,但左良玉跑了,战场却是发生了根本逆转。 “丁督师……” “杨督师……”丁启睿豁出去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如果不能将左良玉追回来,官兵将一败涂地,“本督去将左良玉追回来,这边的事,杨督先顶住!” “顶不住了,”杨文岳摇头,“三位总兵已败,就凭本督手中的万余人,如何抵挡数万如狼似虎的天命军?” “我的士兵都留给杨督,”丁启睿也知道这是为难杨文岳了,但除了追回杨文岳,实在别无他法,“杨督只要抵挡一个时辰,如果追回左良玉,本督就能掩杀回来,击退天命军,实在追不回,只能向汝宁方向撤退,本督也会向汝宁方向汇合!” 局势已经烂透,杨文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道:“但愿丁督师早些追回左良玉。” 丁启睿翻身上马,向杨文岳一拱手,“事不宜迟,本督这就南下,无论左良玉是否回来,本督是一定回来的。” 杨文岳也是一拱手,“丁督师早去早回!” 丁启睿再不多言,拨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向着官道上的石桥驶去,身后只带着数名骑兵。 李自成击退攻营的明军后,因为天黑看不清,并不预备全力追击,但游骑告诉他,左良玉跑了,沿着官道难逃了。 难道是回湖广? 李自成知道,明军缺水缺粮,绝对不能支撑太久,没有想到左良玉这么快就跑了,而是还是擅自逃跑。 左良玉的主力一跑,明军的大营中,只剩下三五万士兵,这是绝对不能错过的机会。 李自成连大营都不要了,刘云水部的骑兵为先锋,先冲破虎大威等部的阵型,随即马不停蹄,沿着官道追击左良玉,只需衔尾追击。 李信部独立营、高立功部承天营,随即也是出营,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官道追击,接应刘云水部。 李绩的第四营、宋文的第七营,都装备了步枪,无法快速追击,留下来对付杨文岳、虎大威各部。 大营内的天命军,只留下数百士兵守营,连刚刚整编的承天营第三团魏子明部都用上了。 开封以南的这条官道,在许州开始分道,西面的官道穿过南阳府,进入湖广重镇襄阳,东面的官道,穿过汝州西部,一直通往湖广首府武昌。 左良玉上了官道,打算过了许州,便沿着西面的官道回到襄阳。 一路都是急行,但他身边有五六万步兵,行军速度根本快不起来,只行了十余里,后面传来嘈杂声。 左良玉大惊,难道天命军追来了? 想想觉得不太可能,天明军主力被方国安、杨德政、虎大部威牵制,不可能这么快过来,再说,后军还有数万,天命军即便突破后军,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他勒住战马,问身边的亲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亲卫不及回答,后面忽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左将军,左将军在哪里?” 左良玉顿时头大,这个丁启睿,怎的追到此处?水坡集不是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吗?他实在不想见到这个人。 不过,丁启睿已经来了,躲是躲不掉了,他硬着头皮迎了过去,“督师大人!” “左将军,总算找到你了!”丁启睿再没有原先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他喘了口粗气,道:“左将军怎的撤军了?本督还等着反击天命军……虎大威他们,正与天命军作战,战斗非常胶着,如果左将军的士兵压上去,天命军必然溃败……” 你就编吧,如果虎大威哪些人能与天命军打成平手,母猪也会上树!左良玉暗哼一声,道:“既然如此,督师大人为何不在水坡集督师,却要追赶在下?” “左将军糊涂呀!”丁启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惜天色太黑,左良玉看不清他的脸色,“左将军受朝廷调遣,来解开封之围,如今开封之围未解,怎可擅自撤军?左将军,赶紧回头,或许正赶得上击溃天命军,本督只当将军故意引诱天命军出营……” 左良玉思索片刻,忽地哈哈大笑:“督师大人就不要在在下身上花时间了,在下是湖广总兵、平贼将军,湖广流寇肆虐,在下要回湖广平贼,河南的流寇,就指望督师大人了!”竟不给丁启睿说话的机会,拨转马头翻身便走。 “左将军不能糊涂呀……”丁启睿恨不得给左良玉叩头求饶,没有左良玉,他拿什么给开封解围?但左良玉已经消失在黑暗中,再也寻不着踪迹! 士兵们自然不会搭理丁启睿,他们追着左良玉的步伐继续南下,没有任何迟疑,丁启睿仰天长叹,知道事不可为,遂调转马头,往汝宁方向而去。 左良玉知道丁启睿走了,心中轻松了一大截,命令士兵们点起火把,索性大大方方南下,行了数十里,前面不远便是尉氏县城了,此时东方已经泛了鱼肚白,士兵们奔波了一夜,正想着要不要在尉氏县休息半日,前面打着火把引路的士兵忽地叫起来:“路呢?官道怎的没了?” 第862章 大溃败 左良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官道被杂物堵了,或者官道穿过河流时,河上的桥梁出现了什么问题,上前一看,不由暗暗叫苦。 更新最快 借着火把的弱光,他清晰地看到,官道被挖出深深的沟壑,目测之下,宽度至少一丈五,沟壑内黑乎乎的,深不见底。 这样的沟壑,人马均无法通过,不知道是有人挖沟渠,不小心挖断了官道,还是有意为之,阻挠官兵南下。 左良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中甚至生出一丝不详之感。 他让人将一支火把扔进沟壑,这才看到沟壑的底部,深度至少也有一丈五,相当于两三个成年人。 前面受阻,后面的士兵不断涌过来,看着身着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士兵,左良玉心中焦急,“快,着人去两侧查探,能不能绕行!” “是,将军!”便有亲卫答应着去了。 等待最是煎熬人! 左良玉百无聊奈,心中却在思索,这沟壑究竟是何人所挖,幸好天命军在数十里外的朱仙镇,否则他一定怀疑这是天命军的破坏行为,甚至还有伏兵,那就麻烦了。 前去查探地形的亲卫很快就回来了,他不及下马,远远便高声叫道:“将军,小人沿着沟壑行了五六里,还未看到尽头,唯恐将军等得焦急,便赶回来了……” “五六里?”左良玉像是冬天吃冰棍,霎时从内凉到外,这分明就是阻止官兵南下! 难道有人算准了自己要回湖广? 不可能! 这次离开水坡集南下之前,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讯息,便是本部的军官,也是在丁启睿、杨文岳离开大营之后,方才得到自己的指示,不可能有人事先得到官兵南下的讯息。 究竟是谁将官道挖断了,而是还是这么长了沟壑…… 这时去另外一侧查探的亲卫也是回来了,“将军,这边的沟壑至少有十里,还是不见尽头……” 左良玉越发惊疑,他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这是有人故意为之,不是天命军,就是其它的流寇,如张献忠之流,目的就是阻止官兵南下,想到这儿,他心中一惊:是不是张献忠趁着自己离开,又在湖广弄出什么动静? 这个张献忠,上次就不应该放了他! 如果不是但心朝廷卸磨杀驴,当时就该将张献忠杀了,一了百了…… 左良玉正迟疑不决,猛听得身后传来嘈杂之声,不觉暗自心惊,忙着亲卫前去打探。 后军千万不能出问题! 不一会儿,亲卫骑着马回来了,喘着粗气道:“将军,不好了,天命军追上来了!” “天命军?”左良玉大吃一惊,喝道:“天命军不是被虎大威他们绊在水坡集吗,怎会在此处出现?” “将军,的确是天命军,他们的骑兵一直衔尾追击,还有大量的步兵,后军伤亡惨重……” “又是天命军!”左良玉明白了,虎大威他们得知自己南下,跟着就溃败了,天命军击溃水坡集剩余的官兵后,迅速追着自己南下…… 可是,天命军如何知道自己要南下,事先竟然在此挖断了官道? 这样的问题,暂时不会有答案,还是先解决当前的问题再说,天命军敢于追击官兵,以李自成的性子,事先一定有过周密的部署…… 他侧耳细听,后面的嘈杂声越发清晰,嘈杂的呼喊声,绝望地惨叫声! 这是自己的属下在求救吗? 左良玉大怒,正要回师反击,猛听得数声鼓响,官道两侧,传来一片呼喊之声,朦朦胧胧中,无数道身影,呼喊着向官道扑来。 左良玉惊出一身冷汗,此处真有天命军的伏兵?难道朱仙镇的天命军,跑到自己前面去了? 虽然无法确定这些事实,他总算明白了当前的处境:官兵被天命军包围了。 后面有天命军在追击,两侧有天命军的伏兵,前方的沟壑,一定是天命军事先挖好的,目的就是切断自己的归路! 前有沟壑,两侧有数目不明的伏兵,后面有大量的追兵,天命军这是要一口吞了自己的十余万官兵? 李自成有这么大的胃口? 虽然天黑看不清形势,但左良玉相信,自己的十余万士兵,天命军绝对吞不下,没有足够的数量和实力,任何战略都不会有用,搞不好还会被自己反噬! 不过,想到天命军那些令人恐怖的火器,左良玉顿时就蔫了…… 两侧的天命军已经扑杀过来,与外围的官兵已经交上手,呐喊声、叫唤声声声入耳。 怎么办? “将军……” 左良玉顿时清醒过来,不能任着天命军冲杀过来,必须适当反击,官兵可是十余万人,人数上不会少于天命军。 他一边指挥两侧的士兵迎战天命军,一边组织士兵填上沟壑,只要沟壑填平了,官兵就可以沿着官道南下。 两侧的天命军暂时被阻挡在外,但后方的天命军却是异常凶猛,呐喊声正快速推进,左良玉听到火器的“砰砰”声,心中不由大急,不住地催促着正在填沟的士兵:“快些,再快些……” 明兵的后部,刘云水异常兴奋,很久没有如此畅快了,今日大都督虽然没有下达必杀令,却是默许了骑兵的杀戮行为。 他挥舞着马刀,亲自冲杀在第一线,自从追上明兵的后部,他的马刀从未停息过,举刀、劈杀,除了操控战马,他似乎只有这两个动作,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制造了多少亡魂。 到了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平日操训的“协同作战”了,一方面天气太黑,另外一方面,协同作战虽然可以保护本方的士兵少受伤害,但这样一来,明兵势必要大量逃亡。 此时的明兵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他们似乎只会逃亡,如果不是绕到前面,追着后背劈杀,天命军的士兵根本没有多少伤亡的危险。 可是明兵实在太多了,五千骑兵,一时根本杀不完数万明军。 刘云水除了劈杀明军,还带着兄弟们挖沟渠似的,劈杀出一条条沟壑,将明军从整体中割裂出来,割裂出来的明军,他是不屑劈杀,这些人就交给后面的步兵了。 大都督的军令只有一条:衔尾追击! 这让刘云水十分别扭,如果不是这条军令的限制,他早就杀出一条血路,将所有的明军包裹进去…… 明军实在太多,李自成都亲自上阵了,他身边的亲兵,既是骑兵,也是装备了步枪的步兵,除了没有山地炮,简直和李绩、宋文部步兵差不多。 刚才左良玉听到的“砰砰”枪声,就是李自成的亲兵在射击。可是西宁步枪的弱点,就是在马背上很难装弹,亲兵们射出步枪中仅有的一颗子弹后,便将步枪挂在马背上,拔出腰间的战刀,暂时充当了骑兵。 千余骑兵,在战场的气势也是十分骇人,况且明军早已失去了作战的勇气,他们宁愿用后背面对敌手,也不愿看着天命军的战刀。 左良玉的后部,数万明军被天命军一路追杀了数十里,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听到前方传来的喊杀声,李自成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 他向刘云水传出军令:全速出击,搅乱明军的后部,然后将他们交给后面的步兵! 这正是刘云水期待的军令,他早就想全歼这股明军了。 刘云水部五个千户,加上李自成一个千户的亲兵,六七千骑兵,在剩余的明军中肆意冲杀,将明军搅得七零八落,这些明军早就被身后的天命军吓破了胆,此时又要面对天命军的主力骑兵,他们叫天不应、呼地不灵! 在生死关头,大部分士兵选择向自己求救:不知道谁最先开窍,许多士兵扔了兵器,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口中大叫:“我投降……” 刘云水虽然对这些人生出厌恶之心,但战斗尚未结束,他也懒得理会。 李信、高立功部的步兵赶上了,他们跟在骑兵的后面,虽然解决了不少明军,但杀人有限,大部分时候,都是收拢降兵,这一次收拢的降兵更多。 李自成来不及休息,他知道,前方的伏兵主要是虚张声势,人数并不多,与五六万明军相比,只能算零头,必须在他们战败之前,给左良玉施加更加的压力,让左良玉在重压之下,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六七千骑兵,没做任何休息,便扑向前方的左良玉部前军,左良玉大惊,天命军究竟有多少士兵,后军数万人,这么快就溃败了? 幸好这时候沟壑已经填平了一大段,左良玉被天命军三面夹击,总算出现了一条逃生之路,他自然不会浪费这条逃生之路。 天命军的骑兵杀过来了,左良玉跑了…… 明军大败,不少士兵向南逃跑的时候,直接摔进深深的沟壑里,来不及逃过沟壑的士兵,只得跪地投降。 天色已经蒙蒙亮,一眼望去,沟壑边的战场,到处是尸体和跪地投降的士兵。 李自成担心左良玉再次在天命军的属地上祸害,便让刘云水部稍稍休息,士兵们吃些干粮,补充一些清水,然后沿着官道继续追击。 左良玉已经大溃败,能不能抓住左良玉没关系,只要衔尾追击,将左良玉部赶出河南地界就行。 第863章 朱仙镇大捷 趁着刘云水部骑兵还在的时候,李自成让各营的步兵也是吃了早饭,都是简单的干粮清水,再稍稍休息片刻,恢复一些体力。 更新最快 每一名天命军士兵的脸上,都是洋溢无限的笑意,战斗了一个晚上的疲惫,也早已一扫而空。 打扫战场的事,主要交给罗泰部,罗泰接到李自成的传令,从开封城西悄悄来到此处埋伏,已经休息了一日多的时间,昨晚的战斗,他们没有长途行军,战斗的时间也不长。 罗泰趁着士兵们打扫战场的机会,快步来到李自成的面前,“大都督!” 李自成拍拍罗泰的膀子,含笑道:“罗将军不辱使命,这条沟壑,恐怕夺取不少明军士兵的性命!” 这话并不为过,如果不是这条沟壑的阻挡,左良玉三面被围,恐怕早就跑了,沟壑不仅阻挡了明军的逃跑的道路,也击溃了左良玉作战的决心。 围三阙一,左良玉的面前只是的一条又深又宽的沟壑,比其余三面的天命军好对付多了,有了逃跑的机会,他当然不会困兽犹斗,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罗泰从没想到,天命军不过六七万士兵,却能追着左良玉的十余万士兵,歼敌的数量甚至要大于自身的数量,这几乎就是不可想象的…… “罗将军在想什么?”李自成笑道:“兄弟们伤亡怎么样?” “回大都督,兄弟们伤亡不大,不过百余人!”罗泰一向自诩为智将,与刘见义那种喜欢冲锋在队伍最前方的将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他打仗不是靠勇猛,而是靠脑子,但今日天命军的大胜,实在太出乎他的意外。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大都督? “伤亡不大就好,伤兵尽力救治,死亡的兄弟,尽快抚恤他们的家人!”李自成的目光转向战场,大量的伤亡,让他十分不痛快。 这些都是自己的汉人兄弟呀! 左良玉部上次在临颍屠城,罪责总不能让所有的士兵承担,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应该记在左良玉的头上。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罗泰没有李自成的这些想法,他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甚至庆幸加入了天命军,“大都督,这附近的战场已经打扫完毕……” “沿着官道,一直向前打扫战场!”李自成知道,天命军从朱仙镇一路追击过来,沿途有不少明军的尸体和降兵,必须尽快处置。 至于官道被挖断的事,只能交给当地官府去处理了。 开封城下,虚设的大营中只有三万未经任何操训的青壮,随时都在城内明军的威胁之下,必须尽快调兵过去。 李自成能拿出的军队,只有正在休息的李信部独立营和高立功部承天营,看来,只能再辛苦他们了,赶到开封城下,他们或许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李信、高立功立即收拾行装,他们带着手中的战俘,立即沿着官道向开封城赶去。 李自成也是带着亲兵出发了,他利用骑兵的速度,除了沿途聚拢战俘外,就是尽快赶去朱仙镇,不知道朱仙镇的战斗有没有完全结束。 官道之上,一片狼藉,明军的尸体、伤兵、战俘,还有丢弃的财物、兵器、铠甲……李自成只是将战俘集中起来,等待后面的罗泰部收拢。 赶到朱仙镇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了,这边的战事早已结束,宋文部刚刚打扫完战场,连堵塞的沙河也已经决堤放水。 听到杂乱的马蹄声,宋文从军营中迎出来,“属下拜见大都督!” “不用多礼!”李自成端坐在马背上,道:“此处战况如何?” 宋文知道大都督的担心,忙道:“回大都督,三更的时候,战斗结束了,杨文岳带着部分士兵逃跑了,我们追逐不及!” 李自成点点头,枪手们最大的优势,乃是步枪的射程,如果要追击敌军,倒不是他们所长,既要跑路,又要装填子弹,速度就不会太快,“怎么不见李绩?” “回大都督,开封城下,只有三万青壮,形势危急,所以属下和李将军协商,由李将军连夜赶去开封,属下在此打扫战场,并等候大都督!” “还是老将考虑问题周全!”李自成的脸上,这才漾出笑意,三更天战斗就结束了,李绩部立即赶去开封,这会恐怕快要到了,有李绩部三个团的枪手,开封城下的青壮,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他担心的不仅是这三万青壮,还有刚刚在城外收取的大量小麦,因为急行军至朱仙镇,士兵们只是携带了少量的军粮,绝大部分小麦都在城外的军营中。 李绩部已经赶去开封,李信、高立功部正在赶往开封的路上,李自成已经不用担心了。 宋文见李自成沉吟不语,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大都督,现在怎么办?” 李自成淡淡地道:“兄弟们现在怎么样?疲劳吗?” 宋文知道,大都督就要给自己派发任务了,忙拱起手道:“大都督放心,兄弟们休息了半夜,天明之后才打扫战场的,随时可以迎接新的任务。” 李自成抬头看看,太阳快要到头顶了,便道:“让兄弟们先吃饭,然后沿着官道向南打扫战场,尽快结束这边的事!” “属下遵命!”宋文答应一声,忙让身边的亲兵前去传令。 宋文部有火兵,可以吃上热汤饭,李自成也在朱仙镇吃了午饭,然后带着亲兵,快速赶往开封。 李自成的亲兵,都有战马,急行军的速度十分惊人,申时便赶到开封。 此时李绩部先一步来到开封,三个团并不固定在某一处,而是在城东、北、南三面,不定时出现在明军的视线中,甚至逼近城下耀武扬威一番。 李自成心中的明白,李绩部的士兵人数少,不足以围城,虚张声势反而能吓住城头的守军,只要挨过一日,李信、高立功就该来了。 果然,二十四日午后,李信的独立营、高立功的承天营来到开封,天命军重新取得人数上的优势地位。 随后第七营宋文部、第四营第第四团罗泰部也是赶到开封,除了刘云水部追击、驱赶左良玉未回,第三次围攻开封的天命军,几乎全部回到开封城下。 随同这些营团来到开封城下的,有将近五千匹战马、三万余战俘,还有数不清的兵器、铠甲,钱粮倒是不多。 李自成立在堆积如山的斩获面前,不禁心潮澎湃。 此番朱仙镇大捷,湖广兵、保定兵被击溃,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严重威胁天命军了,不知道下一次增援开封的,又是明军的哪一支。 无论明军是否还有援兵,此番在朱仙镇给予明军的重创,对朝廷的打击应该很大,而在这样的战斗中,天命军的士气、信心也会得到快速的提升。 至少再次遇上明军的时候,哪怕人数上处于劣势,天命军的将士也不会害怕,就像当初在西北边陲对阵游牧骑兵那样,天命军的信心,是在与敌军的战斗中,依靠一场场胜利逐步积累起来。 朱仙镇大捷的讯息,迅速传至洛阳、南阳、汝宁、归德、汝州,也传至天命军的大后方成都、兰州和西宁! 这样的捷报,给天命军的大后方带来什么影响,李自成已经无暇考虑,他还要处置手中的三万余明军的战俘,天命军现在不缺粮食,但也不能白白养着他们。 他们原本便是士兵,扩军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尽管明军军律与天命军有很大的不同,但李自成相信,只要加入天命军,在天命军的大环境中,他们迟早会成为真正的天命军,否则,便会被强制退役。 在朱仙镇缴获了五千匹战马,李自成便有了增加骑兵的想法,这次追击左良玉的逃兵时,第一营的骑兵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刘云水尚未回到开封,李自成便亲自挑选了五个千户的战俘,除了老实听话、服从性好之外,有骑术基础的士兵优先。 五个千户的骑兵,足够一个团,但李自成只是确定了千户官以下的军官,至于正副团长一职,最好从刘云水本部的骑兵中任命,须等到刘云水回来。 各营伤亡的士兵,也从战俘中就地补充,洛阳城中王绍禹部的后备营,原本就是做为后备役存在的,但洛阳距离开封接近四百里,来往多有不便,此外,上次汪乔年路过洛阳的时候,曾经猛攻过洛阳,王绍禹硬是抵挡住汪乔年部三万明军主力的攻击。 这次攻城的事实让李自成认识到,陕西尚在朝廷手中,洛阳随时要面对东出潼关的陕西兵的威胁,洛阳的防守只能加强不能削弱。 还剩余两万多战俘在手,李自成便给王绍禹部扩军一个团,以李修长为团长,达到四个团的完整编制,同时改后备营为顺天营,成为真正的战兵。 同样扩军的还有承天营,承天营只有三个团,这次扩军一个团,达到四个团的满编,朱仙镇大捷中战功显著的罗士清被任命为团长,领千户衔。 副将高立功依然实际掌控承天营。 经过这次扩军,河南天命军的六营中,除了第一营刘云水部因为骑兵的缘故,只有两个团,其余的第四营、第七营、独立营、承天营、顺天营都是四个团的满编,总兵力超过十一万,比当初刚刚来到河南时的一万士兵,已经增加了十倍。 第864章 侃侃而谈 战俘还剩余一万余人,李自成暂时不打算扩军了,但这些战俘,释放了实在可惜,而且他们离开天命军的管辖后,一旦生活无着,极有可能聚众为匪。 更新最快 李自成便将这些战俘编入青壮之中,暂时为天命军处置刚刚收割的小麦,脱粒、晾晒等,将来便和青壮一起,参与运输粮食、物资。 天命军各归大营,第一营第二团、承天营第四团每日都是忙着操训,第四营第三团牛可敬部刚刚装备步枪,士兵们尚未操训结束,按照天命军的操训大纲,还要继续操训。 但枪手们操训,就会消耗大量的子弹,李自成便让这些士兵每日在城下操训,目标是城头上的守军,这样既能进行实战操训,又能打击、威慑城内的守军。 明军暂时应该没有援兵了,即便有援兵,李自成也不担心,无非再一次打援,河南的天命军,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仅仅开封城下,就有五个营八万余人。 但八万余士兵集中与开封城下,整日无所事事,实在太浪费了,李自成便派出李信部的独立营,将开封府西部的郑州及所属的荧阳、汜水、河阴、荧泽四县拿下了。 拿下郑州,整个河南的黄河以南部分,只剩下开封一座孤城了,洛阳与开封城外的天命军,已经完全联系起来了,洛阳城内的物资、粮食、兵源等,也可以源源不断来到开封。 李自成并没有在郑州驻军,而是按照洛阳等地的模式,在当地留下少量的城守军维持当地的治安和稳定。 恰好宋献策、罗汝才安置好临颍县,来到开封城下,李自成留下宋献策在身边出谋划策,却是调遣罗汝才临时出任郑州知州。 刘云水也从襄城回来了,第一营将左良玉驱逐回湖广,除了带回几匹战马,斩获并不大,一名战俘都没有。 但第一营的战功却是非常明显的,如果任由左良玉部留在河南南部,没准又像上次在临颍县那样,制造出新的屠城事件,现在的左良玉部,粮食、物资极度缺乏,这种可能性很大。 军功需等到开封战事结束之后才能领取,刘云水不但没有介怀,心中却是十分高兴,这才一转眼的时间,自己的属下足足增加了一倍,从原先的五个千户扩编为十个千户,两个团的编制。 虽然比不上其它步兵营的四个团,但比李过的第二骑兵营,已经足足多了一个团,五个千户的兵力。 刘云水一直和李过的第二营比,这次将第二营甩出一大截,早已合不拢嘴。 有了两个团的编制,第一营也要分团了,这就需要两名团长,刘云水不敢自专,来寻李自成商量,李自成准备让何小米去担任第一团团长,但何小米习惯了跟在李自成身边,死活不肯,便让雷万军去了,雷万军原先是从千户,出任团长后,升职为千户衔。 另外一名团长,李自成让刘云水自己做主,刘云水便从原先的骑兵中挑选出徐永胜出任第二团团长,依然是千户衔。 李自成趁机也将亲兵做了适当的调整,何小米依然是亲兵统领,升职为游击将军衔;另外还升职卢阳为千户官,丛政、梅森为从千户,各个百户中,从百户都是两人,为下一步扩军做好准备。 开封城外,成了天命军的操训场,第一营的骑兵、第四营第三团牛可敬部沿着城墙操训枪术,承天营第三团魏子明部、第四团李修长部,也在城外加紧操训。 …………………………………………………………………… 朱仙镇大败的讯息传到京师,已经是六月份了,朱由检忍痛召开朝会,询问对策。 不出意外,朝堂十分肃静,呼吸之声耳闻。 朱由检十分恼怒,先是用目剑将言官们扫杀一遍,然后盯着陈新甲道:“陈爱卿主官兵部,可以什么对策?” 陈新甲不慌不忙,出列奏道:“回皇上,朱仙镇之败,缘由乃是湖广兵擅自出逃,臣请求对杨德政、方国安予以重罚,以正军法!” 嗯?朱由检一愣,如果湖广兵不尊军令,擅自出逃,首犯应该是左良玉,督师不利之罪应该是丁启睿,为何只追究杨德政、方国安两人的责任? 这是话中有话呀! 当着朝堂群臣的面,有些话实在不好说…… 反正遇上难事,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都指望不上,朱由检干脆退朝,单独在乾清宫召见了陈新甲。 陈新甲接到朱仙镇大败的讯息后,已经想好了对策,该杀的杀,该罢的罢,该安抚的安抚,该起用的起用。 朱由检在乾清宫召见,显然是为了开封的事,陈新甲行过礼后,不等朱由检问询,便道:“皇上,朱仙镇大败,总有人出来承担罪责!” 朱由检淡淡地道:“为何要杨德政、方国安承担罪责?他们二人不过两万士兵,恐怕承担不起如此罪责吧?” “皇上明鉴拥兵自重的倾向,杨督师在湖广的时候,都很难镇住他!” “难道任由左良玉胡作非为?”朱由检一掌重重地拍在御案上,“此为以肉饲虎,久之岂不为大明之祸?” “皇上息怒!”陈新甲知道,要说服朱由检,最难的便是左良玉的事,如果左良玉的事说通了,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左良玉有不臣之心,天下皆知,如果皇上逼迫过重,左良玉很可能投入流寇一伙,那时不仅河南,湖广的局面也是万难控制,如果稳住左良玉,必要的时候,让左良玉去对付河南的天命军,则河南、湖广均是可控的局面,望皇上三思……” 朱由检微闭双目,默然良久,长长叹了口气,却是一言不发。 “皇上,左良玉非但不能处置,还要安抚,”陈新甲小心地道:“只要稳住左良玉,河南、湖广就在朝廷的手中,至于左良玉,”他偷窥了朱由检的脸色,见神色不善,方道:“必要的时候,找个机会,就像陕西的贺人龙那样,神不知鬼不觉诛杀了,左良玉部的士兵,才会落入朝廷的手中……” 说到贺人龙,朱由检的双目微微张开,孙传庭以召开军事会议的名义,诱捕了贺人龙,在出示圣旨后,当众诛杀,贺人龙所部也被分解至陕西军各部,并没有造成不利的影响,反而督促陕西军各部更加为朝廷卖力。 “左良玉的事,陈爱卿可有处置的法子?” “皇上不必担心,处置左良玉的事,迟些再说,现在关键是开封之围,”陈新甲见朱由检出现松动,便抛出一枚诱饵,“依臣下看,丁启睿无法统御左良玉,倒有一人可以。” “爱卿说的是谁?” “侯恂!”陈新甲道:“只有侯恂,才能降得住左良玉!” “侯恂不是在刑部大狱吗?”朱由检心中犯了嘀咕,为何陈新甲推荐的人,总是在监狱中?傅宗龙、孙传庭,现在的侯恂…… 难道自己一直在犯错误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自己是皇上,怎么可能会犯错?一定是这些人的身上,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缺点…… 他瞪了陈新甲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陈新甲知道,皇上在等他说,便小声道:“侯恂此人,本身没有多少才能,让他出任平贼督师,实在是不太合适,”见朱由检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硬着头皮道:“可是,左良玉当年是侯恂提拔起来的,侯恂对他有知遇、重用之恩,只有侯恂才能驾驭左良玉……” 朱由检沉默许久,看了陈新甲一眼,轻声道:“以侯恂取代丁启睿?” 陈新甲知道,丁启睿当日是他推荐为平贼督师的,他不能打自己的耳光,便道:“丁启睿出任平贼督师,应该是更加合适,可是,如果无法统御左良玉,便是杨督师再生,也无法将各地的兵力集中起来,平贼更是遥遥无期……” 朱由检已经被开封的事弄得十分烦躁,一旦丢了开封,大明只剩半壁江山了,可是要守住开封,天命军又是苍蝇似的不停叮咬,只要能守住开封……他微微点头,道:“就依爱卿,这个丁启睿,连尚方天子剑、官印都弄丢了……朕下旨免了他平贼督师,改由侯恂接任,此外,发库银十五万两,让左良玉犒赏属下的将士!” “皇上圣明!”陈新甲离座,匍匐在朱由检的面前,为示感激、激奋之情,额头在地面的金砖上叩得“咚咚”直响。 “爱卿平身!”朱由检感觉做了件得意的事,得到臣下的夸赞,心中也是十分高兴,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陈爱卿,左良玉新败,即便侯恂出任平贼督师,怕一时也解不了开封之围吧?” “皇上说得是,”陈新甲心中稍定,说话更加利索了,“湖广兵、保定兵新败,需要休整一段时间,不过,皇上可以调山东兵,还有陕西,孙传庭能诛杀贺人龙,必然掌控了陕西……” 朱由检见陈新甲侃侃而谈,心中甚喜,关键时刻,还是陈新甲为朝廷解困,陈新甲所有的建议,都是批准了。 第865章 继续围城 丁启睿逃到汝宁府,与杨文岳汇合,不久,便接到朝廷的圣旨:他已经被免去平贼督师一职,改由侯恂接任。 更新最快 杨文岳陪着接了圣旨,看了丁启睿一眼,心中不免一酸。丁启睿是督师级的人物,朱仙镇战败,说免就免了,朝廷如此绝情…… 丁启睿送罢传旨的宦官,却是仰天大笑。 杨文岳不解,“丁督师被解了平贼督师一职,却怎的笑得出来?” 丁启睿兀自合不拢嘴,“杨督为老夫鸣不平?” 杨文岳皱着眉头,道:“难道丁督师就没有一点失望之情?” “已经不是督师了,杨督千万不要再寒碜老夫,”丁启睿的面上,却没有任何悲伤的的情绪,“这次朱仙镇大败,连天子剑和督师的官印都丢了,朝廷没有将老朽下狱,老朽已经感恩不尽了,又有何失望?” 心中却是想到,终于卸下了“平贼督师”一职,接任的侯恂,还有你杨督师,就等着哭吧,开封被天命军包围,难道你们有解围的法子? 杨文岳道:“可是朝廷……至少也要给安排好晚年之事,难道就这样……” 丁启睿向杨文岳拱拱手,“多谢杨督关照,老朽认为,这样挺好,无官一身轻,老朽正好安度晚年,哎,好多年都没看到我那乖巧的孙子了……” “好个无官一身轻!”杨文岳想到自己还要为朝廷拼杀,将来还不知道是如何收场,心中怅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杨督千万不要受到老朽的影响,”丁启睿再次拱拱手,“身在其位,还要为朝廷尽忠!” 杨文岳想到自己都一把年岁了,还要继续与天命军作战……关键是他实在没有根绝天命军的法子,倒是有些羡慕无官一身轻的丁启睿,沉默片刻,终是道:“丁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老朽学那天师道人云游四方呗,”丁启睿叹口气,道:“老朽倒是想着回家安享晚年,可是……老朽的老家在归德府永城县,可惜现在被贼占了,只能另觅他处了……”向杨文岳拱拱手,算是作别,自去收拾衣物细软去了。 杨文岳默然无语,想到自己的老家四川顺庆府南充县亦是被贼占据,心中不胜感伤,只是向丁启睿拱拱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 开封城外,李自成除了监督各营团操训,便是等待朝廷的援兵,可是一直没有援兵的讯息。 六月中旬的时候,才有汉清局的人告诉他,侯恂以兵部左侍郎的身份,代替丁启睿出任“平贼督师”,总督数省兵马。 可惜这个侯恂,不知道是手中没有兵力,还是没有解围开封的法子,竟然躲在黄河以北阳武县,死活不肯渡河。 李自成不觉冷笑,难道朝廷真的没有援兵了?还是朝廷放弃了开封? 自己当初围攻开封的时候,就没打算攻城,“围点打援,消耗明军”才是目标,如果没有朝廷的援兵,天命军八万大军、还有四五万青壮,每日呆在城外白白消耗粮食,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吗? 正好接到汝宁府知府傅汝为传讯,杨文岳、虎大威的残部,正在攻打汝宁府,李自成有了撤围回军的准备。 在撤军前,李自成召见了李信、牛金星、宋献策三人,这三人中,牛金星最有大局观,李信最有军事才华,而宋献策往往能独辟蹊径看问题,如果他们三人都没有办法,那只能撤军了。 牛金星听了李自成的意见,哈哈一笑,道:“大都督难道不要开封城?” “开封城?”李自成心中一动,却还是摇摇头,“天命军一向不关注一城一地的得失,如果伤亡大量的士兵,就算能拿下这座坚城,似乎得不偿失!” 牛金星笑道:“大都督,如果不用与城内的明军苦战呢?或者,我们根本就不要战斗呢?” “牛先生是说,依靠城内汉清局的人?”李自成摇摇头,“城内虽然有汉清局的人,但人数太少,而且,城内明军在高名衡的组织下,正同仇敌忾,汉清局的人,恐怕很难就机会。” 牛金星笑道:“大都督,属下跟你说一下城内发生的一个故事,就在前天,一个叫李遇春的粮商,被守卫曹门的推官黄澍公开处斩!” “粮商被黄澍斩了?”李自成隐隐觉得抓抓住了什么,“牛先生是说,城内粮商在哄抬粮价?” “大都督说得是,”牛金星笑道:“据属下所知,开封城内的粮价,四月底的时候,一两银子可以买四斗小麦,到六月初的时候,已经涨了一倍,一两银子只能买两斗小麦,到了现在,粮价进一步上涨……” “奸商哄抬物价,该杀!”李自成虽然是城内明军的敌人,但伤害百姓的事,还是让他深恶痛绝,“不过,这仅仅是商人的不法行为,并不能说明什么。” 李信唯恐大都督撤军,抢着道:“大都督,既然粮商哄抬粮价,说明城内的粮食已经不足。” “粮食不足?不会吧?”李自成道:“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城内就缺粮?” 宋献策一直指眯缝着眼,此时忽地道:“大都督有所不知,开封乃是商业非常发达的府城,城内百姓主要依靠购买粮食过日子,平日家中存粮,一般不会超过一石,一个多月过去,百姓的存粮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 “百姓无粮?”李自成喃喃地道:“百姓手中无粮,不等于粮店无粮,也不等于官府无粮,开封被我们连续攻打了两次,难道官府不会储存粮食?” 牛金星捋着长须道:“大都督,开封城内,一直就没有多少粮食!” 李信也道:“大都督,既然城内出现了哄抬粮价的事,粮荒也就不远了,只要我们耐心等待一段时间,没准就会出现机会。” “大都督,开封是中原的核心,”牛金星实在不愿放弃对开封的包围,这么好的机会,朝廷的援兵都没了,或许朝廷已经放弃了开封,“如果拿下开封,做为河南的首府,整个河南,就是是我们的了,开封对天命军意义,对朝廷威望的打击,远不是洛阳所能比的。” 李自成也知道开封的重要性,洛阳虽是历史古城,但自从大唐以后,洛阳已经失去中心城市的位置,又是靠近豫西的深山,交通、经济、人口、影响力等,远远不如开封。 开封是河南,乃至整个中原的核心,一旦天命军占据开封,原先对天命军有负面看法的仕林,极有可能改变原先的看法,朝廷的正统地位,也会在他们的心中发生动摇。 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内,实力决定一切! 如果强攻,天命军未必拿不下开封,但有过两次攻打开封的经验,李自成不愿白白牺牲士兵,开封已经在自己的口边,迟早会属于天命军。 现在机会就在面前,需要困死城中的明军吗? 以明军的性子,他们一定会掠夺百姓,将饥饿转嫁给百姓…… 李信见李自成沉吟不语,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他和李自成一样,同样不愿为了一座开封城,而让城内的数十万百姓饿殍遍地……可是,开封城已经围了三次,机会实在难得,如果让城内的明军缓过劲来,甚至朝廷发来救兵,再要拿下开封可就难了。 怎么办? 李信的目光闪烁不定,这样的取舍,最他来说,是最为艰难的事! 牛金星加入天命军已经快两年了,从天命军的军规军律中,就能觅见李自成的心思,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战争期间,伤亡在所难免,“大都督,今日一旦撤围,将来再要拿下开封,死伤的兄弟恐怕更多!” 李自成用阴冷的目光扫过三人,“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李信还在犹豫,遂低下头不说话,宋献策却是昂起头,那意思是说,大丈夫行事,当不拘小节! 李自成心中一动,沉思片刻,方道:“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如果不能拿下开封,我就考虑撤围!” “大都督,一个月的时间恐怕不够,”牛金星道:“城内即便缺少粮食,将一日的粮食匀做两日,也能支撑一个月……” 李自成想想也是,在饥饿面前,肚皮的弹性远远超出人类的想想,现在城内只是出现粮食涨价,尚未出现饥饿,一个月的时间,的确远远不够。 不过,撤离开封,又能去哪?杨文岳的残部,根本不需要天命军的八万大军,如果能一举拿下开封,河南的战事极有可能就此结束,天命军可以开辟下一个战场…… 天命军来到河南,已经快三年了…… 李自成沉思良久,终于道:“如果继续围城,我们必须后撤,军营距离各城门最少二十里,另外,着汉清局严密关注城内粮食状况!” “大都督,我们为何要后撤?” “如果城内的百姓缺少粮食,可以让他们自由出城,”李自成道:“必要的时候,我们要引导百姓出城,让军需官多准备粮食,百姓一旦出城,我们要供给粮食!” 牛金星、宋献策都是点头称是,李信却是用异样的目光大量着李自成,在当前的情形下,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既能困死城内的明军,又尽量保障百姓不被饿死! 李自成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城内的百姓挨饿,肯定免不了,但愿失望的百姓不要太多…… 既然暂时不撤军,李自成和三人商定,着刘云水亲率第一营第一团的骑兵去增援汝宁,至少要将杨文岳部赶出河南的地界。 第866章 东岳庙 开封城内,黄澍当众斩杀粮商李遇春后,粮价应声回落,但仅仅过了数日,所有开张的粮店又悄悄恢复涨价,甚至超过了李遇春被杀时的粮价。 更新最快 粮价上涨的原因只有一个:黄澍斩杀无良粮商,只会让粮价暂时降下来,却不能增加城内的粮食。 粮店的存粮告馨,别说平价粮,就是有人出高价,也不一定能买到粮食。 或许粮商手中还有一些富余的粮食,但谁知道朝廷何时能派出救兵,城外的天命军何时才能撤围,手中的粮食,必须保证自家的粮食供应! 进入七月的时候,不少粮店挂出“无粮可售”告示,但百姓们还是围在粮店门口,久久不肯散去。 便有那实在饥饿难忍的百姓,开始纠结在一起,砸开粮店的大门,将粮店仅有的存粮洗劫一空。 官府得到讯息,起初还能派出士兵保护各主要粮店,但遇到百姓哄抢的时候,看守的士兵也是浑水摸鱼,趁机脱了铠甲,加入到抢粮的百姓中。 高名衡唯恐士兵就此失了军律,无心再守城,便撤出各粮店的驻军,有粮商哭诉时,高名衡避而不见,只是让人传话:既然粮店已经无粮可售,还要士兵保护什么? 城内发生了洗劫粮店的事,接下来就要混乱了,周王朱恭枵唯恐城内陷入混乱,最终波及城内的各个王府,便着人给高名衡下了死命令:务必保持城内平稳! 高名衡无法,只得派出士兵,在各条主要的街道上巡视,维持城内的治安。 经过雷霆手段,百姓作乱的危机暂时镇压下去了,但城内的百姓依然无粮可食,如果不能让百姓填饱肚子,骚乱随时可以重启。 实在没办法,高名衡着黄澍在东岳庙设立粥棚,向断粮的百姓施舍稀粥,黄澍虽然心疼粮食,却也不敢违抗高名衡的命令,再说,城内的确有不少百姓已经陷入断炊的境地。 但黄澍只施舍了三日的稀粥,也就支撑不下去了。 三日的时间,用掉了四五十石粮食,百姓每日只能得到一小碗稀粥,勉强维持活命,但等待施粥的百姓越来越多,东岳庙的粥棚严重不足。 此时正值盛夏,夜晚就是睡在家中,也是非常炎热,数千饥饿的妇女,晚上就睡在东岳庙,连东岳庙四周的大街上,晚上也是睡着不少女人,一是为了解暑,二是为了排队等候施粥。 城内便有那不良之人,趁机聚集东岳庙,既是为了等候施粥,也在女人身上揩油,在极度饥饿的夜晚,女人的身子是不值钱的,往往一斤小麦,两块大饼,或是一根黄瓜,便可以和女人睡上一晚,有些女人一边啃着刚刚得到的大饼,一边却是任人交#媾。 这些事情并非发生破屋内,就发生东岳庙及周围的大街上,男人寻欢作乐,女人完全没有了廉耻。 这些女人家中的男人,并非不怜惜自己的女人,可是,脸皮熬不过肚皮,如果不想饿死,便只有放她一条生路。 一时之间,东岳庙比青楼、勾栏都不如,每至傍晚,便有那不良之人,手持瓜果、大饼,然后挨个将躺在地上的女人弄起来,捏捏脸蛋,摸摸**、屁股,中意了便当众成交。 旁边睡着的那些女人也不以为奇,反而用渴求的目光打量着女人得到的那一点食物,一边唉声叹气,恨自己的爹娘没有给自己一副好身段,否则也可以换点粮食充饥。 完全是卖方市场,只要有一点食物,就可以换一个女人的一晚,双方自愿,绝无纠葛! 男人们得到想要的女人,为感激佛祖,往往还会去庙中拱手祭拜一番…… 高名衡得知东岳庙发生的一切,大怒之下,便关停了粥棚。 断炊的百姓越发陷于困境,城中甚至出现了饿死人的状况,无奈之下,高名衡开了西门、北门,百姓可以出城挖野菜充饥,但仅限于女人和老弱,青壮不得出城。 城内的讯息通过汉清局传到城外,李自成没有半分喜悦,反而眉头深锁,连刘云水取得汝宁大捷、杨文岳和虎大威战死的讯息,都没能引起他的兴趣。 第三次围攻开封,本身为了打援,消耗朝廷的军队,可是现在,朝廷的援兵已经看不到了,难道要困死全城的百姓吗? 牛金星、宋献策联名求见,劝说李自成耐心等待,城中无粮,绝对不能持久,李自成还是迟疑不定。 随后李信也是求见了李自成,“大都督,城内的状况……” 李自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李公子有什么看法?” “大都督,以属下在杞县的所为,难道不是心怀天下苍生吗?”李信知道大都督不忍城中百姓受苦,便道:“我们围城,城中的百姓的确受苦,甚至要死人,可是如果我们放弃了开封,百姓还要受苦多少年?‘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是正义的战争,一将功成之后,又能减少多少枯骨?” 李自成默默点头,是呀,只有战争,才能真正止战,况且心中还有一个未来的华夏……他忽地起身,向李信长身一揖,“李公子一语惊醒梦中人,你们不用再劝了,开封城,这次我非拿下不可!” 李信赶紧还礼,“属下不敢,都是大都督睿智!” 心中却是大喜,自从跟着大都督,他的心中,早就度过了解决自身温饱的阶段,天命军的目标,大都督的胸怀,都是直取天下。 只有推翻大明,才能真正拯救天下苍生! 如果大都督是个优柔寡断、假仁假义之人,自己将前途押在他的身上……从那长身一揖上,他看到原想到那个大都督……杀伐果断、意志坚定、审时度势! 李自成下了决心,脸上便转了坚毅之色,“李公子,听说城内的有百姓出城挖野菜了?” “城中开了西门、北门,”李信道:“出城的都是老弱妇孺,高名衡这是……” “高名衡这是负隅顽抗到底了,”李自成冷笑道:“青壮留下守城,将老弱妇孺放出城采集野菜!” “大都督,我们怎么办?” “善待出城的这些人,能帮就帮他们一把,他们在城外的小麦,都被我们收割了,”李自成淡淡地道:“如果可能,让兄弟们向他们宣传,只要他们愿意留下来,我们发给粮食,直到开封城破!” “是,大都督!”李信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道:“大都督,城中粮尽,我们要不要试着攻城,加快破城的速度?” 李自成沉思片刻,道:“不用,我们有时间等待,如果现在攻城,高名衡肯定要关闭城门,城内断炊的百姓,可就没有活路了!” 李信暗惊,说来说去,大都督的心中,才是真正装着百姓,自己与大都督比起来……他站起身,向李自成长身一揖,道:“大都督,属下懂了,属下这就去传令!”走到大帐门口,刚刚掀起滚帘,却又停下脚步,回身道:“大都督放心,开封城我们非要不可,可是,民心更重要,但凡有一点法子,属下一定会帮助城内的百姓!”又向李自成躬身行了礼,方才走出大帐。 从城内出来挖野菜的百姓,基本上都是断炊的百姓,原先在东岳庙,官府每日还有一碗稀粥,如果舍得身子,还能得到两块大饼、半斤小麦接济,虽然不能吃饱,却也能维持生存,就连家中的孩子,也不用饿得呱呱叫了。 但官府突然停了粥棚,他们就陷于死亡的境地了,幸好开了城门,官府的人说,城外有不少野菜,谁挖到就是谁的。 讯息一出,他们这些断炊的人,便蠢蠢欲动,坊间传言,城外的天命军,并不与百姓为难,甚至还会接济百姓……接济就别指望了,只要不与百姓为难,就是佛祖显灵了! 开封城的城西、城北,出城的百姓都是小心翼翼,幸好流寇的大营离城门很远。 百姓们一边快速挖野菜,一边注视着周围的情形,虽然有人影晃动,好在离得很远,至少在数里开外。 辰时的时候,日头已经十分毒辣,但百姓们的篮筐中,差不多挖满野菜了,有些女人看到身边的野菜,还是舍不得,却被老者连拉带拽拖回去了。 第一次出城采集野菜,竟然没有流寇拦阻! 讯息在城内迅速传播,午后,又有不少百姓出城挖野菜,这一次,出城的百姓惊异地发现,刚刚出城不久,大道上竟然有许多烙饼,一堆一堆的。 四下都是无人,难道这是佛祖的赏赐? 女人们开始还是十分小心,唯恐被按上“偷盗”的贼名,万一被天命军抓了把柄…… 便有那有经验的老人眉开眼笑,目光在女人们身上打转,最后却是拿起烙饼,用口中仅有的几颗牙齿咬了口,“没事,吃吧……” 女人、孩子像是得到赦令,一窝蜂将路上的烙饼抢了,压在篮底,“回家给娃吃,娃子已经两日没吃到烙饼了!” “娃他爹也是,两日不见一粒粮食了,要是能一起出城多好!” 在烙饼面前,女人、孩子很快就忘记了原先的恐惧,大道上的烙饼被抢光了,方才挖野菜,在天黑之前,载着满满的野菜回家…… 第867章 重重打脸 第868章 田园风光 开封城外,采摘野菜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城外捡到几块大饼,或是一小袋小麦,如果混着野菜,一家三四口可以维持两三日。 更新最快 周围不时有士兵出入,百姓们已经没有恐惧了,他们从来不会骚扰百姓! 便有那老者笑得额头上满是皱纹,遇到身边有姿色不差的女人,便小声地说着什么,惹得女人一阵脸红,泼辣的女人还会笑骂两句。 老者不以为意,他心中明白,自己白得的这些食物,不知道沾了哪个女人的光……这些女人害羞什么,东岳庙前不是什么都发生了?谁能熬得过肚皮? 恰好不远处有一名士兵在巡游,老者已经摘满竹篮,便战战兢兢靠过去,“军爷……” 士兵以为老者需要帮助,看他满满一篮的野菜,这么大年纪,恐怕拎不回去,便道:“大爷已经摘了这么多野菜?要我帮你拎到城下吗?” 老者一愣,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见那士兵十分和气,便放下野菜,盘腿往地上一坐。 士兵以为老者实在太累了,便蹲下身子,“大爷,你怎么了?” “小人倒是没什么,”老者讪讪笑道:“倒是军爷,”顿了一顿,终是道:“军爷,这些烙饼、小麦,都是你们放在城外的吧?” 士兵也是笑,“原来你们知道?” “小人活了这一把年纪,怎会不知道你们的心思?”老者瞟了一眼女人中最有姿色的那个,悄声道:“军爷是不是看上哪个女人?” “啊……你说什么?” “你们将这些食物放在大道上让我们捡,不是……”老者的额头上,印着深深的皱褶,“交换,这公平得很,双方自愿,可惜小人……小人就白捡了一些烙饼、小麦……” 士兵红着脸,不知觉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摘野菜的女子,恰好有一个模样周正的女子也在看着他,慌忙低下头,过了一会,瞪了老者一眼,“这是大都督让我们留给你们的……” “大都督?” “是呀,大都督一向爱民如子,知道城内百姓缺少粮食,便将军营撤退至二十里外,让城内开门,”士兵说到大都督,面上的羞红早已不见,换上一副很骄傲的神态,“大都督担心野菜不能度日,便让我们将烙饼、小麦丢在大道上,哎,这几日火兵为了给你们煎烙饼,可是忙得团团转!” “你们将烙饼、小麦丢在路上,不是为了女人?”老者心中疑惑,军营中都是年轻的男子,见了女人还不是猫见了腥似的? 他还担心士兵们作践出城的这些女人,这几日士兵们并不过来劫掠,方才下定决心将事情说出来。 难道天命军真是白白向百姓送出粮食? “哎呀,大爷你说什么?”士兵用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谁敢在外面欺负女人,那是要杀头的……” “杀头?”老者先是吓了一跳,发觉那士兵没有拔刀的动作,这才放下心来,“军爷,天命军给我们送粮食,真的不是为了女人?” “不是,不是,大爷不用多想,有粮食尽管拿去,”士兵道:“我们不知道你们需要多少粮食,每日只能放这么多。” “啊……” “大爷,城内缺少粮食的百姓多吗?” “多,多呀,”老者长叹一声,忽地变了脸色,“军爷,你们不知道,城内数十万百姓,除了官宦之家,谁家不缺粮食?” “这么多?”士兵瞪着眼,显然没想到城内有这么多百姓缺粮,天命军虽然不缺粮食,特别在城外收割了大量的小麦,现在基本上已经停止从洛阳、南阳运输粮食了。 但要拯救城内数十万百姓,天命军的粮食显然不够。 士兵看了老者一样,轻轻地摇着头…… 老者的神色中并没有失望,天命军不来抢夺野菜就不错了,现在还送给他们烙饼、小麦,想要天命军拯救城内数十万百姓,根本不现实,而且天命军还是官府口中的流寇…… 他眯缝着眼,看着士兵道:“军爷,这都是小人等的命,乱世人命不如狗呀……” “大爷不用急,总会有法子的……”士兵虽然安慰着老者,但他心中明白,数十万的百姓,根本没法拯救,天命军没有这么多的粮食,不知道大都督有没有办法…… “军爷,小人要回城了,”老者指着头顶的太阳,道:“家中还指望着小人这点野菜,还有你们送的小麦,度日呀……”他沙哑的嗓子,已经有些变调了。 “那大爷慢走,”士兵挥了挥手,随着老者站起身来,忽然想起什么,“大爷,你家没有青壮吗,为什么他们不出城挖野菜?” “青壮?”老者道:“小人倒是有两个儿子,可是守城的士兵不让青壮出城……” “啊……”士兵一时愣住了,留在青壮在城内,难道是协助明军守城吗?这样的百姓,天命军还供给给他们粮食吗? ……………………………………………………………… 天命军的士兵在开封城外到处巡游,他们不会骚扰出城的百姓,还一如既往地给百姓留下一些烙饼、小麦,但数量不会太大,这样的讯息迅速在城内传播,加上城内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四处传播,百姓们倒是对城外的天命军生出几分好感。 至少天命军不会像城内的官兵那样,随时可能抢夺自己的粮食。 此时的开封城内,所有的粮店已经停止售粮,大部分百姓家中已经断炊。 只有粮商、官宦、世家的家庭,才能有饱饭吃,没有断炊的百姓,也是改为一日一顿,而且都身照得见人影的稀饭! 官府已经半强征粮食了,从大户人家搜集的粮食集中起来,首先保证守城的士兵能吃个半饱,普通的百姓,因为没有油水,官府们懒得理他,他们只能自生自灭。 幸好城门还是能打开,出城采摘野菜的百姓越来越多,但城外的野菜就那么多,采的人多了,每个人采到的野菜就少了很多,仅仅凭着城外的野菜,已经很难满足一家人的最低粮食需求。 采摘野菜的百姓,为了能采到更多的野菜,只能跑到远离城墙的地方,经常有人不回城过夜。 壮丁们依然不许出城,为了孩子,必须放家中的女人出城,至于女人在城外做什么,他们已经无法顾及,男人自己都需要女人养活…… 天命军还会给出一些烙饼、小麦,但数量远远不足,不少百姓为了这点粮食,竟然在城外厮打起来,为了肚皮,无论是老人还是女人,都没了羞愧之心。 城外为了粮食而打架的事,反馈到李自成面前,李自成不觉大笑,“饭都吃不饱,还有力气打架?都是老弱妇孺,应该没什么伤害吧,就当是锻炼身子了!” 何小米道:“大都督,如果百姓为了粮食的事在城外打架,传出去不好吧?如果传入城内……” “小米说得也是,”李自成思索一番,道:“小米,每日出城的百姓,究竟有多少人?” “回大都督,有五千人,听他们说,城内每日只放行五千,不拘老少!” “五千?”李自成若有所思,片刻后道:“这样吧,从明日开始,百姓回城的时候,只需排好队,每人发放一个烙饼,不,不用发烙饼了,发半斤小麦,让他们回去自己处置!” 打架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但天命军很快就遇上新的问题。 出城的百姓,因为担心第二日排队迟了,拿不到出城的名额,与士兵们混熟了之后,很多人躲在城外,夜晚不肯回去,便有那姿色不错的年轻女人,愿意牺牲色相,就为了换得一点粮食。 李自成怒了,不回城倒没什么,但是勾引士兵的事,万万不可发生,城外有数万大军,大家都见不到女人,也就没了想头,如果得了机会,女人的数量远远不足,军队迟早要乱,士兵的战斗力也会下降。 李自成将此事交给牛金星、宋献策,凡是愿意长期留下来的人,不拘老少,天命军一律收留,集中管理,统一作息时间,谁要是勾引士兵,立即驱逐出去,以后再也别想得到天命军的粮食。 经过整治,投靠天命军的百姓被集中安置在城南,外面有士兵集中看守,不得在营帐中乱跑。 不过三日时间,大帐中就安置了六七千老弱妇孺,有些青壮便和自家的女人商量,女人带着老人孩子主动投靠天命军,夜半的时候,男人用绳索用城墙上翻下来,随着女人一同投靠天命军。 安置的人数,逐渐超过万人,李自成有些头疼,这些百姓每日消耗的粮食不是少数,难道就这么白白养着他们? 即便天命军有足够的粮食,也不能让百姓养成懒惰的习惯! 李自成将男女成双的家庭,包括他们的老人、孩子,安置在周围,合成村庄,天命军给他们发放粮食、种子、农田,他们必须自己耕作,等到作物成熟之后,天命军就会停止粮食供应。 剩余的老人和女人,只要身子许可,也要参加劳动,为天命军前期收割的小麦脱离、晾晒等,也可以临时充作火兵,帮着各营团洗衣做饭,实在无事可做的,便划出一块土地,让他们为士兵种植蔬菜。 这些人加入劳动,就会将营中从事杂役的青壮、火兵节约出来,专门从事劳作,在开封城外将大片土地耕作了。 李自成特意着骑兵从洛阳运回大量的土豆、红薯种子,让他们尽快耕种,等到收获季节,就能增加大量的粗粮。 开封城外,暂时没有战斗,却是呈现出一派田园风光:男人耕地,女人浇水;男人种粮,女人种菜;男人舂麦,女人做饭;男人操训,女人洗衣…… 李自成看到这样的田园风光,从心底都露出了笑容,开封的百姓,只要出了那道高墙,总会有一条活路! 然而李自成没有高兴太久,七月十四日,他接到游骑传来的讯息:山东总兵刘泽清,已经带着士兵在开封东北的朱家寨登陆。 第869章 没有战斗力 第870章 大战场 第871章 争相立功 两股骑兵相互裹挟着向东面行进,将战场让出来,李信给右翼的高立功打出信号:兄弟,该我们上场了! 天命军左右两翼齐进,高名衡被迫应敌,但明军是在行军途中遇上天命军,并没有完整的阵型,只是列着队上前应战。 更新最快 承天营刚刚扩编为四个团不久,高立功想要用战功回馈大都督,虽然新兵只是在朱家寨有过一次战斗,他还是给士兵们下达了死战不退、击溃明军左翼的死命令。 李信的独立营成军较早,是天命军来到河南后最早组建的,士兵参加过多次战斗,相互之间熟悉,配合也默契。 就在独立营前部即将与明军的左翼激战的时候,第三团刘见义部、第四团马有义部,忽地脱离战场,从外侧继续前行,绕到明军侧后方,然后迂回包抄了明军右翼。 高名衡看到右翼官兵被天命军包围,顿时吃了一惊,目测之下,天命军步兵的数量,至少是官兵的两倍,如果官兵被天命军包围…… 可是 ,官兵的右翼已经被天命军包围了,连高名衡都被隔离开,现在便是有军令,也无法传达至右翼! 高名衡眼睁睁地看着天命军以大半个包围圈的形式向明军扑来,此时尚有小半个口子,如果撤退,大部分士兵可以从这个口子中撤出来。 不过,士兵刚一接触,如果这时候选择撤退,天命军的士兵必定衔尾追击,那明军就是溃败的局面…… 天命军占据着巨大的人数优势,选择战斗,明军迟早被击溃,现在撤军,也逃不过溃败的命运! 怎么办? 高名衡虽然万分焦急,却是迟疑不决,早知道天命军在城东等候,当时就不该出城。可是,不出城迎接,刘泽清部不过数千士兵,不但无法给城内运送粮食,恐怕连城墙都无法靠近。 这样想着,高名衡心中惊出一身冷汗,难道开封之围,真的无解吗? 战斗正在进行,天命军与明军已经爆发了大规模的战斗,天命军的右翼,高立功发现左翼的李信部几乎包围了明军,知道自己在战略上落了下风,要想弥补,只有全力猛攻一条路了。 承天营的第三团和第四团虽然组建时间不长,但他们都是左良玉部的降兵,原本就有过基本的操训,参加过无数的战斗。 加入天命军,接受新的操训之后,这两个团士兵最大的收获,便是思想认识上的转变:想要赏银,只有军功;想要升职,只有军功,想要得到天命军高层的赏识,还是需要军功! 今日这样的战斗机会,谁也不肯放弃。 在团长魏子明、罗士清的带领下,这两个团的士兵异常凶猛。双方刚一接触,便是不要命地向前冲。 反水的士兵,对原先的同伴最是残忍!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战场如同无形的绞肉机,收割着双方士兵的生命。 卓光羽、夏庭佑见第三团、第四团的士兵占了风头,他们这两个团岂能落于人后?两人不断吆喝着自己的士兵。 第三团、第四团的士兵抢先与明军作战,占据了正面的战场,第一团、第二团的士兵,只能从两侧突击了,向明军包裹上去。 双方接触的人数越多,战斗便越是激烈,天命军人数上的优势,也就更加凸显出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占据了上风。 高名衡发现,不仅右翼,连左翼的官兵,也要被天命军包围了。 难道官兵就这样败于战场? 他打量着两翼的官兵,都是陷入被动,渐渐被天命军包围上来。与天命军如虹的气势相比,官兵却是节节败退,如果不是忌惮后面督战的士兵,恐怕就要转身逃跑了。 天命军不仅有人数上的优势,单兵的战斗力也要稍稍高出明军稍许,又讲求协同作战,这就好比天命军以小旗、总旗的力量,去迎战明军的单兵,战场上的优势更加明显。 明军的左翼,高立功部不断从两侧出击,一层层包裹上去,眼看着就要吞噬了大半明军,而明军的右翼,李信部独立营原本就是以包围明军、各个击破、全部歼灭为目标,此时差不多将万余明军完全包裹在核心。 包围圈不是一层,在整个包围的内部,明军又被分割为几股,形成更小的包围圈。 战斗异常激烈,伤兵满地,惨叫不绝,温热的血水染红了草地,但这些伤兵并不是战场的主角,或者说,他们暂时被战场遗忘了。 包围圈内的战斗,才是关注的中心。 推官黄澍发现,官兵虽然拼死杀敌,却是渐渐被兵力占优的天命军包围了,他不禁皱起眉头,道:“大人,如此这般下去,官兵必败呀……” 高名衡冷声道:“黄大人的意思,是要撤军?” “大人,如果再不撤军,一会士兵伤亡过大,想撤军恐怕都撤不下来!”黄澍才不管城外的战场最终能否取得胜利,这些士兵是守卫开封城的主力,一旦丢在城外了,开封城怎么办? 现在不是比拼消耗的时候。 即便打败了城外的天命军,就能解得开封之围吗?何况根本看不到获胜的希望…… 天命军就像田野里的野草,斩不尽杀不绝! 黄澍心中清楚,城外的这些官兵,真正的战兵不过万余人,大部分都是招募的社兵、义勇社兵,操训时间不足,战斗力有待提高,即便面对同等数量的天命军,也没有获胜的把握,何况是两倍数量的天命军! “黄大人,现在撤军怕不妥吧?”高名衡明知官兵处于下风,却还是有些不甘心,便道:“刘泽清渡河增援开封,现在正等着我们接应,如果我们现在撤军……” 黄澍却是阴沉着脸,“大人,别说接应刘泽清了,能保住这些士兵,就是老天开眼了,”顿了一顿,终是道:“万一士兵们伤亡过大,开封城怎么办?” “开封城?”高名衡顿时吃了一惊,接应黄河岸边的刘泽清部,还不是为了守城?如果城内的这些士兵打光了,就凭刘泽清部的数千士兵,怎能守住开封城? 他是河南巡抚,最主要的责任,还是要守住开封城,至于接应刘泽清,是为了加强开封城的守卫能力,如果为了这数千士兵,反而损失更多的士兵,岂不是本末倒置? 高名衡向左右两翼扫视了一遍,左翼的官兵差不多完全被天命军包围,而右翼也只剩下一个不到五百步的口子。 按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再过片刻功夫,或许右翼也会被完全包围…… 高名衡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顾不上多想,忙给身边的传令兵下令:“速速传令,撤军!” “是,大人!”传令兵似乎早就在等着这句话,一丝没有耽搁,迅速跑开了。 黄澍却是一点没有轻松下来,“大人,我们可以撤回城内,那骑兵怎么办?”他远远向东面看了一眼,只看到滚滚尘沙,视线之中却是看不到双方的骑兵。 高名衡一旦决撤军,便是非常坚决,“黄大人,骑兵自有骑兵的法子,这边的步兵也帮不上忙,让传令兵知会高谦一声,让他脱离战场,尽快回城!” 黄澍虽是舍不得骑兵,但高名衡的话也是事实,骑兵速度快,行动相对自由,步兵根本追不上他们的步伐,再说,官兵的步兵根本没有防守阵型,即便压上去,在天命军的骑兵面前,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不过,想到官兵步兵多面临的困局,他不禁为骑兵担忧起来:天命军显然做足了准备,不但步兵,便是骑兵,也是官兵的两倍,高谦的形势恐怕不是太好…… 黄澍在行至默默念道:高谦,战场的形势,只能靠你自己把握了,希望你能将骑兵带回来! 明军的步兵开始突围,开封总兵陈永福亲自指挥左翼的明军,突破了天命军的防线,追着中军大旗,迅速向东城门逼近。 而右翼的明军,则是被李信部死死缠住,包围圈虽然没有完全合拢,但天命军的士兵像是流水似的,硬是追着明军的士兵,向城门的方向出击。 高立功也是不甘落后,大部分明军已经突破了内外侧的包围圈,但承天营没有放弃,衔尾追击、屠杀溃兵,向来是天命军的拿手好戏! 高名衡和黄澍等人已经逃入城门洞,城内赶紧开门放行,士兵们也是跟着抢上吊桥,但与上万明军相比,吊桥实在太狭窄了,不少士兵被挤下护城河。 看着士兵们纷纷洛水,高名衡眉头深锁,他从城头上看得清清楚楚,天命军除了绞杀包围圈中残留的官兵,还分出大半人手追杀溃逃的官兵。 逃过吊桥、进入城门洞的士兵,应该能逃得性命,但是被天命军衔尾追击的那部分士兵…… 高名衡不发一言,一直看着如狼似虎的天命军在追杀着官兵,心中万分吃痛,却是毫无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敞开城门,放城外的官兵入城。 天命军的士兵一步步接近吊桥,已经不足一百步了,黄澍急得脸都白了,“大人……” 高名衡一咬牙,右手猛地向下一挥,城头的守军这才缓缓升起吊桥,已经爬上吊桥的士兵,一个个翻滚着倒栽入城下,幸好城门尚未关闭,他们还有机会入城。 第872章 进攻受阻 逃入城内的明军士兵,不过万余人,两万五千明军步兵,在东城外的激战中,损失超过了一半。 更新最快 高名衡明白,没有入城的士兵,永远回不来了:不是伤亡,便是成为天命军的战俘! 他亲眼看到,留在护城河外的士兵,已经向天命军下跪投降…… 高名衡并不责怪这些士兵,他也没有资格责怪这些士兵,开封城和自己已经抛弃了他们,如果想要活命,士兵们只有投降一条路。 他将视线移开,远处的半空还能看到一丝尘沙,尘沙已经很弱,骑兵的战况却是看不到…… 高名衡的心猛地一沉,没来由的担心起来。 李信和高立功并没有增援刘云水,骑兵激战,他们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两人会面后,随即着士兵们打扫战场。 当着城头守军的面,天命军的士兵按照惯例,将重伤兵补了刀,只有少量的轻伤兵有幸成为战俘,加上弃刀跪地、被迫投降的明军士兵,两部共绑缚了六七千战俘。 面对数千具尸体,李信丝毫没有恻隐之心,先是褪下铠甲,一个个搜身,然后浇上火油,一把大火烧了…… 高名衡看到城外的熊熊大火,脸上气得煞白…… 远处的尘灰终于落下帷幕,骑兵的战斗也该结束了吧?他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觉:官兵的骑兵,恐怕也是大败…… 高名衡的第六感,在这一刻十分准确,明军的骑兵,已经陷入绝境。 天命军的优势兵力,完全包围了明军,明军如果要突围,并非没有机会,至少有一部分士兵能突出包围圈。 但游击将军高谦选择了投降! 如果继续决战,或许有部分士兵可以突围,但伤亡的士兵会更多。 得到传令兵的讯息,高谦知道,官兵的步兵败了,折损了一大半士兵…… 开封城内,还有多少守军? 官兵在东城外战败,无法接应刘泽清部,援兵是没有指望了,难道就靠这些残兵败将守城?缺少战兵,缺少粮食,缺少援兵…… 开封城能守得住吗? 官兵在城外被天命军伏击,在朱家寨登陆的刘泽清部,恐怕也是找到天命军的攻击…… 高谦看着马蜂似的蜂拥而上的天命军骑兵,脑子陷入一片空白,没有过多的思考,他已经没得选择了! 天命军的步兵获胜,追赶着溃败的明军,城门一定关闭了,骑兵还能去哪儿?难道要离开开封? 如果擅自离开开封,朝廷会放过自己吗? 高谦主动投降,刘云水十分意外,这还不到半日的时间……为了防备意外,他让士兵们将明军士兵全部缚了,除了高谦。 打扫战场的时候,刘云水尽量留下明军的伤兵,这次得到不少战马,第一营肯定要扩军,明军的这些战俘,虽然战斗力不强,却都是不错的骑手,骑术远远好过招募的青壮。 李信、高立功部分别在城东和城南扎了营,刘云水却是押着战俘去了城北。 此时黄河岸边朱家寨的战斗尚未结束,刘泽清部渡河的士兵虽然只有五千,但携带的火器甚多。 天命军第四营李绩部、第七营宋文部迫近朱家寨,原本指望着一举拿下朱家寨,歼灭刘泽清部,至少也要将刘泽清部赶回河北。 但刘泽清部的士兵十分顽强,在盾牌的掩护下,纷纷用火铳还击,甚至还动用了虎蹲炮发射实心弹。 天命军没想到明军将虎蹲炮放在大营内向外射击,一时不测,吃了大亏,李绩大怒,将士兵撤下去,集中了四十门火炮,对明军大营狂轰滥炸。 步兵在开封城外击败明军的同时,明军刘泽清部的虎踞跑也全部哑火,李绩这才停止炮击。 明军大营一片狼藉,大火、硝烟、绝望的伤兵…… 现在正是攻击的最佳时机,但时间已经过午,士兵们劳累了一上午,便是在阳光上暴晒,体力和精力也会消耗不少,李绩与宋文商量,由第四营的枪手们攻击,第七营的士兵先行吃饭,休息片刻。 半个时辰后,由第七营出战,接替第四营,不让明军有喘息的机会。 大堤附近,有不少古树、荆刺,第七营的士兵各自找了一块树荫,坐下吃干粮喝清水,而第四营的士兵,则是开始攻击明军的大营。 李绩让第七营的士兵先行休息,是存着一定私心的,明军不过五千士兵,又被山地炮发射的开花弹震聋了耳朵吓破了胆,趁着明军士气低落、防守阵型被破的机会,他要一鼓作气,拿下明军的大营。 只有半个时辰,第四营必须在半个时辰内拿下明军大营,否则,这份军功,便要与第七营分享了。 李绩将三个团的士兵全部放出去,除了手中端着步枪,士兵的腰间还挂着刀,万一不及装弹,还能用腰刀作战。 三个团的枪手,分别从三个方向攻击,只剩下北面的河沿,这一面因为背靠黄河,天命军的士兵无法直接攻击。 刘泽清来不及安置伤兵,他心中明白,天命军的炮火一停,接下来便是步兵出击了,天命军这次出动了两三万枪手,一定是要攻破自己的大营。 官兵也有不少火器,但虎蹲炮几乎全部毁于天命军的开花弹,火铳的射程、射速都远远比不上的步枪。 要想守住大营,只能依靠盾牌了,他已经发现,天命军步枪子弹射在盾牌上,只能留下一个烧焦的小黑点,并不能穿透盾牌。 难道盾牌就是天命军步枪的克星? 为今之际,唯有依托大营,用盾牌与天命军周旋…… 刘泽清当即传出军令,两成士兵救火,其余的士兵,分守大营的东、南、西三面,尽快建立盾墙。 明军尚未部署完毕,天命军的士兵就呼喊着扑向明军的大营。 李绩一向要建功,三个团不分主次,主要沿着三个方向向明军的大营压过去,然后在营门百步外的地方放缓脚步。 天命军的作战方略,是以山地炮为先导,先摧毁敌军的工事和作战意志,随后枪手们出现在战场上,依靠步枪的射程优势,压路机般向敌军碾压过去。 如果论起杀人的效率,步枪依靠射程优势,装弹、发射的速度又快,那是远远优于开花弹,如果加上数量优势……天命军杀敌,主要就是依靠步枪! 李绩信心满满,三个团的枪手,只要有两三成的命中率,两波射击,就可以全歼明军…… 枪手们所过之处,如蝗虫觅食,如蚁群扫荡,那是寸草不留、水洗风吹,绝对不会有漏网的侥幸,一切阻碍的力量,都会被横扫一空。 李绩随着第二团刘宗敏部在南面押阵,他清晰地看到,明军的据马、栅栏处冒着烟,有几处明显出现了破损,这样的大营,简直就是白送兄弟们军功,他暗自庆幸,幸好稳住了第七营! 栅栏的断口处看不到一个人影,但刘宗敏明白白,栅栏后面一定隐藏着明军士兵,他不敢大意,先是派出一个百户的士兵,携带着装填了子弹的步枪,一步步向断口处靠近。 其余的士兵,暂时没有上前,他们在距离栅栏百步的地方,用步枪掩护着上前的那些同伴,一旦风吹草动,或者明军探出脑袋、身子,他们就会迅速扣动扳机。 除了大营深处还有伤兵发出绝望的惨叫,栅栏的断口处却是静悄悄的,连走动的脚步声都没有,显得十分诡异。 刘宗敏皱了眉头,心中充满了疑问,明军是没有发现大营外的这些枪手,还是被山地炮的开花弹吓傻了? 李绩的心中,却是生出不好的感觉,天命军人数众多,又是逼近了大营,明军为何没有任何动作?哪怕是惊慌失措也好呀! 如果不是为了独领全功,暂时还是不要进攻为好,先看看明军大营内的状况再说…… 他凝眉聚目,一直盯着正前方栅栏的断口,却是看不出任何情形。 百余枪手并没有停步,他们一步步靠近栅栏的断口,约莫行至三十步的距离上,猛听得一声鼓响,前方出现大量的盾牌,在断口处聚集成一面巨大的盾墙。 刘宗敏吃了一惊,尚未做出反应,枪手们已经扣动了扳机,“砰砰砰”,枪响之后,子弹打在盾牌上,发出“磅磅”的声音,没有例外,所有打在盾牌上的子弹,都被盾牌所阻。 枪手们正在懊恼,猛听得“嗖嗖”声响,空中出现了无数的箭矢,箭矢冲上中天,又垂直落下来。 抛射! 明军为了避开正面的盾墙,都是采用抛射的方式,抛射相当于盲射,命中率不会太高,但箭矢数量众多,不少枪手还是中了箭。 天命军的这些步兵,除了装备火器,本身为了轻便,都是脱下了铠甲,只是穿着普通的迷彩军服。 铠甲二三十斤,步枪也有二三十斤,如果每名士兵身着铠甲,手持步枪,别说作战、追击了,连移动都是困难。 脱下铠甲,士兵们是轻便了,但身上缺乏了铠甲的保护,远战还好,枪手们还能依托步枪射程上的优势,将敌兵阻挡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外。 像今日这般靠近明军,士兵们只能用单薄的衣衫和强健的体魄去抵挡明军的箭矢了。 李绩见最前面的士兵中,至少有十数名士兵跌倒,知道伤亡严重,忙大喝道:“撤回来,快撤回来!” 第873章 势不可挡 天命军的枪手十分宝贵,他们是装备了步枪的精锐,集中操训的时间相对较长,李绩自然不会拿他们与明军打消耗战。 更新最快 折腾了半个时辰,愣是没有攻破明军的大营。 宋文早已吃过饭,他已经冷眼旁观了很久,看到李绩焦急的样子,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不就是想要独领全功吗? 半个时辰到了,宋文也不和李绩客道,他带着亲兵赶过去,“李将军,半个时辰到了,你部的兄弟已经非常疲劳,应该撤下去吃饭了,还能休息片刻!” “宋将军莫急,”李绩的心思都在明军的大营上,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明军的大营摇摇欲坠,只要给我半个时辰,不,一柱香的时间,我就是用牙咬,也要将大营中的明军解决了!” “李将军,做人不能失信,”宋文不卑不吭,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第四营的兄弟,已经困倦了大半日,到现在一粒米一滴水都没有下肚,该让他们休息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李绩一愣,“李将军是说,半个时辰之后,如果第七营尚未攻破明军的大营,便合你我两部的兵力,共同拿下明军的大营?” 宋文笑道:“一言为定!” “好,就依宋将军的意见!”李绩讪讪一笑,一边冲着第四营的士兵一挥手,大声喝道:“撤兵,回去吃饭!” 兵势如潮,第四营的士兵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如退潮的海水般,从明军的大营前退回来,刘宗敏心有不甘,眨巴着双目道:“将军,再有一柱香的时间……” “少废话!”李绩把眼一瞪,喝道:“赶紧回去吃饭,一柱香的时间,吃喝结束,半个时辰之后,必须重新出现在战场上!” “是,将军!”刘宗敏听说还有打仗的机会,不禁大喜,忙领着士兵撤下去,在一处树荫下坐了,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清水,狼吞虎咽起来。 第四营完全撤出战场,宋文方才向属下的将士传出军令:放下步枪,拔出腰刀,一举抢占栅栏的断口,不胜不回! 宋文这是要放弃步枪了,步枪虽然有着射程上的优势,但遇上盾墙,却是毫无办法,只能改用腰刀,回到冷#兵器时代。 第七营虽然有四个团,但第三团马式乐部驻扎南阳,第四团杨辰虎部驻扎汝宁,手中只有两个团的枪手,万余士兵。 来到河南之前,宋文原先还兼任第一团团长,在四川还有第二团赵光瑞部、第三团张令部。 但来到河南之后,军队经过部分调整,向规范化方向发展,他自然不能再兼任第一团团长了,如今第一团团长是郑国栋,第二团团长是鲁大志,都是领千户衔,比第三团团长马式乐、第四团团长杨辰虎的军饷还要低一级。 第二团赵光瑞部、第三团张令部因为要护卫川南、夔州,一直留在四川,此时已经脱离了第七营的编制。 郑国栋、鲁大志是主力兵团的团长,属下的士兵都装备了步枪和山地炮,级别竟然比马式乐、杨辰虎还要低一级,心中自然不服。 马式乐、杨辰虎虽然加入天命军较晚,但他们原先级别很高,加入天命军的时候,差不多带来了整个团的士兵,所以被李自成任命为游击将军。 不过,在天命军中,一切是以靠军功说话的!今日攻打明军刘泽清部的大营,马式乐、杨辰虎都不在军中,自然是郑国栋、鲁大志立功的最好机会,如果能拿下明军的大营,立下大功,或许…… 两人得到宋文的军令,立即放下步枪,整齐地竖立在本方大营的外侧,然后拔出腰刀,对视一眼,郑国栋大声喝道:“兄弟们,第七营是有过光辉战斗历史的军队,是天命军精锐中的精锐,即便放下步枪,我们也能拿下明军的大营!” 鲁大志跟着道:“兄弟,杀敌立功,跟我上!” “杀,杀,杀!” 士兵们呼应着,一个个拔出腰刀,呼喊着扑向明军的大营,虽然一直依赖步枪,但腰刀在手,士兵也不含糊。 海水再度涨潮,万余天命军的士兵,挥舞腰刀,分做三个方向,涨潮般向明军的大营涌去。 宋文捋着下颌的短须,看着奋勇争先的士兵,面上不禁含笑,心中暗道:李将军终究是老了,一会回来,你就等着后悔吧…… 刘泽清立在高出,显然发现了大营外天命军的动静,不禁皱起眉头:天命军的士兵,怎的像土狗似的,一波接一波,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骂归骂,敌兵当前,大营的栅栏又多出破损,士兵们必须顶上去,一旦让天命军的士兵突入大帐,官兵失去依托,后果不堪设想…… 刘泽清顾不上多想,立即给士兵下达命令:务必守住大营,等待城内的官兵前来接应! 明军按照原先部署,刀盾兵在栅栏内部结出盾墙,弓箭兵躲在盾墙后面,向天空抛射箭矢,虽然准头不会太高,但多少能减缓天命军攻营的速度和气势。 天命军的士兵,在郑国栋、鲁大志两位急需军攻的团长监督下,直接忽略了天空的箭矢,少量的盾牌,都是顶在头顶,不计伤亡地向前冲。 李自成和宋文在队伍的最后面督军,看到此情此景,不仅微微皱眉,“宋将军这是要搞人海战术吗?” 宋文神色一变,以为大都督责怪,忙低下身段,拱起双手道:“大都督,刘泽清部驻扎在朱家寨,就像是一刻切入天命军内部的钉子,如何不能全歼这股明军,我们始终要面对两个方向上的敌人……” 李自成微微颔首,只有歼灭、打怕了刘泽清部,山东兵才不会渡河偷袭,天命军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围城。 到了这个时候,李自成已经看中了开封城。 交通发达、人口众多、经济繁荣、影响深远,在完全推翻朝廷之前,开封甚至可以作为天命都督府的所在地……拿下开封之后,或许要将临时都督府迁入过来,作为与明军对峙的最前线。 如果基本推翻了大明,将开封作为临时中心,亦不是没有可能…… 第七营的士兵,在付出一定的伤亡后,已经逼近明军大营的栅栏,郑国栋、鲁大志的眼中,都是闪着兴奋的光芒,虽然刚才伤亡了不少士兵,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难熬的时刻总算过去了! 郑国栋像是看到目标的猎人,猛地拔出自己的腰刀,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弧,口中大叫道:“兄弟们,杀呀……” “杀呀……” 士兵们应和着,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举刀便砍在明军的盾墙上,盾墙并不是一块完整的真正意义的木墙,而是用大量的盾牌临时拼接而成,后面都是士兵的双手。 这样的盾墙如果用来阻挡步枪的子弹,倒是非常适合,但要面对大量士兵的腰刀,不过是战场上的装饰了。 天命军的士兵先是砍翻了盾牌,随后也砍翻了盾牌后的双手…… 双方士兵大规模接触,战斗陡然提升到肉搏的程度,天命军势在必得,明军誓死守卫大营! 发生在营门口的战斗,并没有延续多久,天命军依仗人数的优势,人多力量大,一旦突破明军的盾牌阵,内部便是空虚的中腹,连一道防守的工事都没有。 天命军的士兵们踩着伤兵和尸体,不断向大营内部涌去…… 宋文虽然在后方督军,明军大营内部的情况,他是看不到,但第七营的士兵潮水般涌入明军的大营,势不可挡,他已经不用去猜结果了。 他扭头看了眼远处树荫下的李绩,心中像是喝了冰镇莲子银耳红豆羹,脸上不觉绽开了笑颜。 天命军的士兵从多点突入明军大营,正杀向中心地带,刘泽清完全忽略了呐喊声、惨叫声,他立在大营核心的圆台上,不动如山,面沉似水! 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在想着什么。 刘泽清忽地抬头看看天日,日头早已偏西了,心中不禁犯了嘀咕:高名衡说好的,凌晨就会派出城中的兵马出来接应,据说还有骑兵,这都申时了,怎的没有城中的兵马出现? 已经派出了几拨士兵去联系城内的官兵,然而传令兵一个都未回来…… 天命军已经突破了大营,外围没有援兵接应,自己还能支撑下去吗? 需要支撑多久? 如果没有高名衡的接应,自己又能支撑多久? 刘泽清缓缓闭上双目,又暗自长叹一声,自己这就是败了吗?虽然天命军的数量占据巨大的优势,又是轮番攻击,不让本部的士兵休息,甚至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然而,自己毕竟是失败了。 失败就是失败,任何理由都是借口! 他心中清楚,没有高名衡的接应,五千山东兵要想守住大营,那是不可能的,无非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既然失败是难免的,又何必让士兵无谓地伤亡呢?自己已经试过为开封解围,是高名衡爽约,便是回到河北,王燮拿着上方天子剑也不能怪罪自己! 看到士兵们渐渐向中心地带败退,刘泽清知道,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如果迟疑下去,恐怕连撤退都是困难…… 他走下圆台,右手用力一挥,终于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明军按照事先的部署,分出一个千户的士兵,借助各种障碍,扼守大营的中部,其余的士兵,开始向北面的渡口撤退,登上预留的船只返回北岸。 第874章 争功 第875章 封闭城门 第876章 夜夜新郎 第877章 自家的骨肉 一日复一日,时间在指缝中不知不觉溜走了,开封城下并没有发生多少战事,但城中的粮食越发吃紧,周王朱恭枵接连派出信使,向河北催要粮食。 更新最快 河北巡按严云京没法,只得组织了几千百姓,每人携带三斗粮食,由三千官兵护送,打算夜间渡过黄河,向开封运粮。 这一次,监军御史王燮坚决反对,他认为,三千士兵根本无法护卫运粮的百姓,根本不可能运入城内,一旦被流寇发现,这些宝贵的粮食就是白白便宜了流寇。 严云京只得作罢,但禁不住朱恭枵连番派出信使催要,瞒着王燮,试探着派出五百士兵,每人背着三四斗粮食,乘船渡过黄河,在开封以西的青孤堆登陆。 可惜这些士兵刚刚在青孤堆登陆不久,就被大堤上巡游的天命军骑兵发现,五百士兵全部被俘,粮食也被没收。 李自成并不看重这点粮食,而是思索这件事情本身。 五百士兵,一百六十石粮食,如果不是试探,就是开封城内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了区区一百六十石,就冒险渡河,城外都是天命军的士兵,冒险成功的可能性很小,这么大的代价…… 李自成的嘴角,隐隐现出一丝微笑,看来“围”城的战略,初步是成功了。 五百战俘,经过简单的整训,便加入青壮的行列,成为天命军的杂役。 前几次的战俘,除去编入天命军的,尚余一万八千余人,加上这五百,快要两万了,天命军自己征集了三万青壮,如此算起来,已经五万了。 开封周围耕作事宜基本结束,城外收割的小麦,已经完成脱粒、晾晒,五万的杂役,实在太多了。 释放战俘,不太可能实现,知道城内没有粮食,战俘们一般不会回城,如果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这些有过行伍经历的士兵,极有可能因为粮食问题,而聚集为盗,祸害当地的百姓。 这些人是挑选剩余的战俘,即便天命军要扩军,也不会从他们当中招募。 总不能白白养着,在李自成的心中,华夏正值磨难之时,谁也没有权利过着寄生生活,必须自食其力。 李自成思索良久,想到以前在西宁、兰州的事,战俘一般都是帮着修路,替未来的华夏做些贡献。 现在的河南,战火未熄,不可能修筑像西宁、兰州那样的水泥大道,不过,拓展官道的路基,倒是不错,将来腾出手来,可以直接浇筑水泥大道,节约修路的时间。 哪一段道路是最需要的呢? 李自成展开行军地图,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开封一直是河南的首府,天命军一旦拿下开封,就会基本结束河南的战事,河南就会进入经济恢复期,不出意外,开封还是河南省的首府。 不过,李自成借鉴后世的经验,因为交通的缘故,郑州成了河南的中心,一切都是围绕郑州的。 这个时代,开封与郑州,哪一个更适合作为河南的中心? 如果从地理位置来看,郑州更靠近中心,但开封的历史更为悠久,还是著名的文化古都。 李自成随即就笑了,郑州与开封,谁是河南的中心,暂时并不重要,先修筑一条真正的水泥大道,将开封与郑州连接起来,机会是均等的,就看这两座城市将来如何定位、发展了。 行军地图上,开封与郑州之间的官道,并没有山势阻挡,只有一些河流,中间隔着一个中牟县。 李自成以宋献策为监军,分出三万青壮,按照水泥大道的标准,先拓展开封至郑州之间官道的路基,如果时间允许,将来向西延伸至洛阳,或者折而向南,建立开封-郑州-许州三角区,这条官道经过汝宁府,还可以从信阳州延伸至湖广武昌府,也可以经过襄城、南阳,延伸至湖广的襄阳府。 与天命军在城外闲庭信步相比,开封城内,高名衡却是一筹莫展,虽然天命军没有攻城,但城内缺少粮食,维持城头上的士兵都困难,河北道渡河运输的粮食,又被天命军拦截了…… 城内的粮价像是坐上了火箭似的向上窜,昨日还是八十两一石,今日午时已经涨到一百二十两一石,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价无市,正规的粮店,早就无粮可售。 开封城怎么办?如何才能解释粮食问题? 城外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整合城内的粮食,他决定使用非常的手段,为了开封,他不惜背上后世的骂名了。 高名衡给城内的富商、官宦之家分派粮食任务,根据平日了解的财富,需要上交一定数量的粮食,做为士兵的军粮。 他心中明白,无论城内的富商、官宦之家是否储存着粮食,他们都不会轻易交出来,养活了士兵,或许死的就是他们。 仅有雷霆的律令还不够,必须使用雷霆的手段! 高名衡自然不会亲自向这些人家征粮,而是交代一番,然后将差事交给守城的士兵,这种脏活,士兵们最合适。 士兵们的确是最适宜催粮的,他们发明了一种很简单的方法:每至一户人家,先公布需要征收的粮食数量,如果主人不给,或者给出的粮食不够,便捉住年幼的子女,用大针刺其皮肤,一面威胁家主,一面增加大针的数量,情形严重的,幼子女身上会被刺上数百大针…… 更有无良的士兵,看中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便擅自增加粮食的数量,直至榨不出油水,便以放出城挖野菜为名,强迫她们献身。 有些大户人家,既没有粮食,也没有貌美的女眷,被士兵们生生折磨至死,士兵们还是不肯放过,还要被翻箱倒柜搜寻粮食! 不过,士兵们虽然使尽了手段,却没有征得多少粮食。 便是在大户人家挖地三尺,还是不尽如人意,他们实在没有多少粮食。 向大户人家强征粮食,让不少富裕的商户沦为饥民,非常时期,手中的银子买不到粮食,便是家中有金山银山,也和普通百姓一样挨饿。 城中饿殍遍地,大街小巷都是尸体,整个开封城,到处弥散着尸体的臭味,高名衡开始还让士兵们将尸体及时拖出城外掩埋了,后来士兵们为了减少体力消耗,直接将尸体堆积在城内,一把火扫了。 死伤的速度,远远快于收尸的速度…… 军粮也是出现了问题,有些士兵知道开封城没指望了,便借口出城偷袭流贼,出城之后却是悄悄投降天命军,一去不复返…… 百姓的日子更难熬,不但没了粮食,连家中盐、酱、油,甚至养猪的大糠,都被官兵搜去,真正的家徒四壁! 大户人家也好不了多少,饥荒时日,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粮食,只能和普通的百姓一样,每日在城门处等着出城挖野菜,不过,他们一般会眷念留在城内的财物、房产、商铺,傍晚时一般都会回城。 只是苦了家中的女眷,每次出城之间,都要用年轻、貌美的女眷贿赂城门处的士兵…… 百姓自有生存的法子,既然无法出城,又没有粮食,便有人打起孩子的主意,只要谁家的孩子离开父母的视线之外,便会被人被偷偷抱走,成为他人的盘中餐。 士兵们发现,城内的尸体越来越少,只要没有及时发现,便会有人主动帮着收拾,最后只剩下一堆难啃的骨头…… 实在找不到猎物的百姓,便只能易子而食,毕竟吃的是别人家孩子,心中不会太纠结,但孩子不会太多,吃完了怎么办? 父食子、夫食妻、兄食弟、姻亲相食,如此层出不穷…… 开封的南城,有一对老夫妇,饿得几乎走不动路,可是米缸中一粒米也没有,便商量着要吃掉儿媳妇。 老翁叹口气道:“吃了她,儿子怎么办?我还等着抱孙子……” 老媪白了他一眼,斥道:“抱孙子?你就别想了,这都快一年的时间了,肚皮不见动静,怕是不会下蛋的母鸡……难道我们家要白白养着她?” 老翁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忍,还是舍不得,或许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将来讨不到婆娘。 老媪见老翁不说话,胆子更状了,“趁着你现在还有些力气……等到手脚都不能动了,她正是壮年,你能奈何她?” 老翁用手将肚皮按进去,又喝了两口清水,还是不解饿,便长长出了口气,小声道:“你去将刀拿来,我磨快些……” “哎哎……”老媪这才欢喜起来,从厨房内取来菜刀,小心地跑回来,贴着老翁的耳朵小声道:“你快些磨刀,一会刀磨快了,我将她骗进柴房,帮你压着她,你快些动手,免得生事端……” 媳妇见公婆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心中起疑,贴着墙壁一听,不觉大吃一惊,趁着公公还在磨刀,忙悄悄蹩出屋子,一口气跑回娘家。 母亲一愣,“闺女,咱家没有接你,为何回来,是不是和公婆吵架了?” 女儿哭诉道:“公公婆婆要吃掉女儿……” 母亲大吃一惊,先安慰一番,将女儿哄住,推入卧房,反手关上门,找到正在外面游荡的父亲,“怎么样,还没找到?” “没有,”父亲摇着头,“现在寻找死尸的人太多……” “哎,”母亲长叹一声,道:“女儿回来了……” “女儿?”父亲皱着眉头,“我们自己都没吃的,她现在回来怎么办?” 母亲目光四顾,见周围无人,遂小声道:“她公公婆婆要吃她……被她暗中得知讯息,所以逃回家了……” “这两个禽兽……” “骂有什么样,总得想个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我到现在只喝了两口凉水,”父亲没好气地道:“难道要送她回婆家?” “送回去还不是被她公婆吃了?”母亲道:“我们家的骨肉,为何要便宜了他人?” “啊……你是说……”父亲大惊。 “还有其它的法子吗?”母亲低下头,小声道:“你到现在都没找到死尸,还能支撑几时?一旦饿倒了,后悔也无用……” 父亲点点头,回到家中,和母亲合力杀了女儿,先含泪吃了大半饱,又将剩余的肉剐下盛起来,骨骼炖了汤…… 第878章 未雨绸缪 城内百姓死亡的速度太快,高名衡有些不忍,眉头一皱,思索道:天命军人数太多,毕竟是流寇,军纪不会好到哪儿去,都是年富力轻的汉子,如果城内放出部分女人,天命军会不会为这些女人打起来? 反正这些女人了留在城内,迟早也会饿死,不如让她们为开封城做些贡献…… 他立即传令,打开南城门,放女人出城挖野菜,这次仅限女人,孩子、老人一个不许出城! 守城的士兵虽然有些不舍,但他们以为巡抚大人发现了他们在南城门的猫腻,便不敢抗令,将所有的女人都放出城。 更新最快 此时已是深秋,草木开始凋零,城外哪还有什么野菜?便是有野菜,也早已被出城百姓挖尽了。 女人出城后,在城外四散而走,纷纷被天命军带入大营。 李自成得到讯息,不禁皱起眉头,他立即让亲兵给各营团传令:这是城内高名衡的伎俩,目的是引诱兄弟们违反军律,凡是收留女人的,让她们饱餐一顿,然后押赴指定的军营,谁敢私藏女人的,杀无赦! 天命军严格的军律,此时发挥了作用,三万余女人,除了死在路途中的,全部收留在开封东南的一座军营中,她们每日可以得到两碗稀粥和两块烙饼,但必须听从天命军的吩咐,擅自出营的,将被驱赶出去,任其自生自灭。 有了粮食,这些女人可以活命,除非傻子才会出逃。 但李自成从这些女人的口中得知,城内几乎断粮,连士兵也是支撑不下去! 汉清局也是传出相似的讯息,不仅百姓出现大量的死亡,连守城的士兵都是开始杀骡马充饥了。 李自成感觉到,最后的时刻到了! 不能再等了,等得越久,城内的伤亡越大,将来建设开封的难度也就越大。 而且天命军也将面临着粮食的压力,除了十数万士兵,还有五万青壮、数万女人,这些人每日的消耗也不会少。 拿下开封,才会有一个完整的处置方式。 李自成立即给各营传令,从明日开始,各营开始攻城:独立营李信部攻打东门、曹门;承天营高立功部攻打北门;第四营李绩部攻打南门;第七营宋文部攻打西门。 第一营刘云水部全部是骑兵,并不参与攻城,但第一团雷万军部在各座城门外巡视,随时准备拦截逃亡的明军,第二团徐永胜部、第三团高谦部,则是在大堤上巡视,提防河北道各路援兵。 这一次李自成并没有“围三阙一”,五座城门外都有天命军的军队,但南门外的第四营、西门外的第七营,主要是牵制,攻城的规模不大,还时断时续的。 真正攻城的主力,是东门和曹门的独立营,以及北门的承天营。 周王朱恭枵听到天命军猛攻东门、曹门、北门的讯息,心中非常害怕,城内已经没有粮食,军心早已涣散,一旦城破,依流寇的性子,王府定是难以保全。 他开出悬赏:每斩杀流寇一人,赏银三两! 这样的价格,比起前两次守卫开封时的悬赏,已经减小了许多,而且城内粮食价格飞涨,这些银子,连两斗粮食都买不到。 但士兵们却是非常欢迎这样的悬赏,每日上午,都会有不少士兵拎着首级,去周王府的端礼门,要求验收、领赏。 朱恭枵心中怀疑,流寇攀上城头的不多,为何有这些首级?便知会高名衡:要想领赏可以,不要首级,只要活贼! 领赏的士兵再也不见了,要擒拿天命军,那是相当的难事! 连着攻城三日,城内的士兵伤亡惨重,长时间吃不饱,体力不支,士气低落,虽然有城墙做依托,明军的伤亡竟然远远大于天命军,特别是曹门,两千守军,伤亡超过三成。 守卫曹门的黄澍急了,没有士兵,曹门无论如何守不住。他在曹门竖起一面大白旗,上面铮铮写道:“汴梁豪杰,愿从吾游者立此旗下。” 开封或许不差豪杰,然而城内的青壮,早已饿得没力气,便是走上城头,也只是送死,所以,应和守城的青壮,实在是寥寥无几! 黄澍只得向守卫西门的高名衡求救,高名衡见城西的天命军攻势甚弱,便分出两千士兵,协助黄澍守城。 天命军的攻势越来越猛,逃出城外的女人,也在帮着向城头喊话:只要出了城,天命军便发给粮食,有些女人甚至喊出“谁帮助天命军打开城门,自己就嫁给谁”的声音。 黄澍十分紧张,官兵原本就军心不稳,女人、粮食,无论哪一条,都是致命的诱惑,他在心中大骂天命军卑鄙,连女人都用上了。 城头的守军中,也有女人的男人在内,夜晚趁着天黑,便用绳索偷偷溜出城,随着自己的女人投靠了天命军。 高名衡知道,这一次李自成是铁了心要拿下开封城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束手无策,只能亲自上城,给士兵们鼓气。 李自成表面上云淡风轻,心中也有些着急,开封城一日不下,河南的战事便无法结束,数万天命军,一直被牵制在城外。 城内粮食匮乏,最受苦的还是百姓。 他一面给城内汉清局的人传令,让他们尽量鼓动无粮可食的百姓出城,一面给李信、高立功传令,加大攻城的强度,尽快拿下开封。 开封城已经摇摇欲坠,已经有天命军的士兵突上城头,但最终还是被守军驱赶出来。 李自成得到讯息,这才转忧为喜,天命军抢上城头,虽然最终被赶出城,距离攻破开封也就差最后一步了…… 他走出大帐,站在树荫下,深深地一口气,心中已经想着开封,乃至河南的未来,整个河南省,天命军用了两年多的时间。 不过,天命军来到河南后,不仅逐渐占据了整个河南,更重要的是,天命军的人数、实力都是大大提高了,与此相对应,朝廷的实力正一步步削弱,开封被围,朝廷竟然无兵救援…… 天命军已经具备了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实力了吗? 或许具备,或许暂时还不具备,朝廷依然庞大,敌人不止天命军,朝廷的精力,并非全部放在天命军的身上。 无论将士们如何轻视朝廷的军队,天命军的上层,必须对朝廷足够重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将士们的确有理由轻视明军,天命军来到河南,战斗的次数不少,但从来没有遇到像样的军队,明军的战斗力,实在比天命军差得很远。 即便朱仙镇之战,两路明军的数量,是天命军的三倍,结果还是完败! 随着王朝的没落,军队的战斗力会越来越差,但李自成不敢掉以轻心,眼下朝廷统治的地盘,远远大于天命军,谁知道会不会出现意外? 将士们可以保持高昂的斗志,必胜的信心,天命军的上层,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 李自成换个姿势,靠着背后的大树,遥遥地看了远方的开封城墙,耳中似乎听到前方传来的厮杀声,厮杀声似乎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完全被秋风淹没…… 如果开封城破,河南的战事结束了,河南的十余万天命军,将何去何从? 是留在河南整顿,还是一鼓作气,继续向外扩张,一步步蚕食朝廷的地盘? 李自成曾经想着,一旦拿下开封,便将天命都督府移驻开封,扩大天命都督府的影响,正式举起推翻朝廷的大旗,甚至建立政权,吸引全国各地的人才,逐渐确立天命都督府的合法地位。 所谓的合法地位,是由实力决定的,当年的洪武皇帝,就是用实力赶走蒙元,确立大明合法和正统的地位。 每一次改草换代,都是一次重整的机会,实力决定地位! 开封不是终点,天命军绝对不能停下来,不能给朝廷喘息的机会。 问题是,天命军要南下湖广,还是北伐京师。 北伐京师,可以直取大明的心脏,一旦京师破,大明的臣子失去了效忠的皇室,或许天下就属于天命军了。 南下湖广,可以获得湖广平原上的粮食补给,逐步积累实力,厚积薄发,最后一举拿下京师…… 北伐还是南下,取决于天命军的策略,是速战速决,还是温水煮青蛙,一步步蚕食大明的土地,一点点消耗朝廷的威望,撼动朝廷的正统地位。 “大都督,汉清局的讯息!”何小米疾步过来,双手捧着一份刚刚收到的讯息。 李自成第一反应,便是拿下开封城了,但转思一想,不对,如果开封城破,传达讯息的一定是攻城的军队,而不是汉清局,他打开封纸,仔细一看,不仅皱了眉头,讯息上的这些内容,他一时看不懂: “曹门总社社长李光壂,一直集中工匠在城内造船,已经完成了两艘,该船长三丈,宽一丈二,至少可以乘坐百人,暂时不明确造船的目的!” 眼下开封城攻守战,正进入最关键的时期,李光壂不组织社兵协助守城,造什么大船?如果开封城沿海、沿江,还可以理解为城内的文武预备从水路突围。 开封靠近黄河不假,可是开封城的北门距离黄河至少有二十里,开封的护城河也不通黄河,北门外的大堤上,一直有天命军的骑兵在活动,城内即便要突围,也无法走黄河一线逃亡。 李光壂为什么要造船? 李自成闭上双目,一时陷于沉思之中。 第879章 决堤放水 第880章 两颗首级 攻打曹门的,是独立营的第一团李牟部和第二团方登部,李牟是李信的堂弟,而方登是原先一斗谷的属下。 更新最快 二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区别,李牟受到李信影响较大,长于谋略,而方登的身上,有不少一斗谷的影子,以勇猛、近身肉搏见长。 现在是攻城战,比拼的是意志和必胜的决心,谋略很难发挥作用。 李自成赶到曹门的时候,李牟部在攻城,而方登部正在后方休息,随时等着替换李牟的第一团。 李牟看到骑着黄鬃马的李自成,忙跑过来拜见,“大都督!” “不用多礼,”李自成摆摆手,让李牟起身,“城中怎么样,明军的兵力充分吗?” “大都督放心,明军防守兵力已经严重不足,连黄澍都亲自上阵了,”李牟的眼中已是闪现着光芒,“大都督放心,属下今日便可拿下曹门!” 李自成点点头,目光向城头看去,发现一面白旗正迎风飘扬,不觉笑道:“这就是黄澍竖起的大白旗吗?” “回大都督,这正是黄澍那面写着‘汴梁豪杰,愿从吾游者立此旗下’的大白旗,”李牟轻蔑地笑道:“不过,跟随黄澍的‘汴梁豪杰’却是凤毛麟角,连肚皮都吃不饱,还谈什么豪杰?” 李自成微微一笑,道:“李将军去吧,本都督就在曹门看着,告诉兄弟们,谁拔下这面旗帜,赏银百两!” “谢大都督!”李牟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跑开了。 来到城下,李牟对着正在攻城的士兵大喝道:“兄弟们加把劲,大都督就在后面看着,你们的军功,一文也不会少,”顿了一顿,指着城头上大白旗,高声道:“大都督说了,谁能拔下这面旗帜,赏银百两!” “百两?”云梯上的士兵一片欢呼,云梯下等着攻城的士兵,虽然也是欢呼,脸上却是一片惋惜,如果云梯上的这些人攻上城头,自己的百两赏银就没了…… 云梯上的士兵,则是精神抖擞,从前日开始,便有士兵攀上城头,虽然没有破城,但士兵们心中都明白,城头上的守军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可能崩溃。 如果今日破城,就在自己的手中,不仅有战功,还有额外的百两赏银! 特别是靠近大白旗的那个云梯,士兵们更是奋力拼杀,上面的士兵尚未受伤、退下,下面的士兵就等着要上云梯了。 李牟不断在下面催促,“快些,杀,砍下明军的脑袋,再要迟些,百两赏银就被别人抢去了……” 士兵们已经尽了力了,城头上满是伤兵,却硬是守住垛口不退,双方在垛口拼死厮杀,战刀砍在垛口上,发出“叮当”的声响! 李牟或许喊累了,这会正四面打量,可惜,各个垛口都在激战,并没有破城的迹象。 靠近北面一个不起眼的垛口,云梯上的士兵一刀砍杀了城头上的伤兵,平衡顿时被打破,在后面的明军上来封堵之前,他单手撑在女儿墙上,纵身一跃,从垛口上越过,双脚稳稳地立在城头上。 数名明军士兵顿时围过来,那士兵背靠城墙,双手握刀,苦苦支撑,云梯上的士兵,前面没有了阻碍,纷纷抢着攀上去。 不消片刻,城头上已经出现了四五名天命军的士兵,与城头上此处明军的数量差不多了,身后的云梯上,还有士兵源源不断涌上来。 黄澍一看形势不利,忙派出参将高禄带着十余士兵过去增援,高禄大喝一声,一抖长枪,扑向天命军,身后的士兵也是跟着杀过来。 天命军的士兵被优势明军扑杀,虽然全力抵挡,为后面的同伴赢得攀上城头的时间,但高禄的一杆长枪太过犀利,刺杀了一人,又刺中的一人的大腿,明军士兵深受鼓舞,而天命军的士兵被迫退守女儿墙。 云梯上的士兵受阻,攀爬的速度就慢了些,最后不得不接应同伴从城头退回来。 李牟看在眼中,不觉闭上眼一声长叹,脸上是不尽的惋惜。 李自成虽然距离城墙较远,但他有望远镜,也是看到了刚才的战斗,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城头上出现的险情并不多。 看来,城头上的明军还有一定的战斗力。 这时第二团方登部顶了上去,李牟部从云梯上撤回来,李牟带着士兵,垂头丧气来见李自成。 “胜负兵家常事,李将军不必介怀,”李自成笑着安慰李牟,“我这有一样宝贝,趁着这个间隙期,你派数名嗓门大的士兵去城下喊话,瓦解明军人心!” “宝贝?”李牟不解,什么宝贝能瓦解明军的军心?不过,大都督既然说了,他自然会遵守,忙唤过两名嗓门大的士兵过来。 李自成让亲兵从马背上取出两个包裹,交给那两名士兵,耳语几句。 那两名士兵面现迟疑之色,但还是照做了,他们取过两杆长枪,打开包裹,将包裹内的首级挂在长枪上,然后跑向城下。 城下的方登部刚刚部署到位,尚未开始攻城,城上的明军赢得了短暂的休息期。 就在这时,两名天命军的士兵,用长枪挑着两颗首级,在城下大声喊道:“城上的明军兄弟们,赶紧投降吧,天命军优待战俘!” “黄澍与河北的严云京、卜从善密谋扒开黄河大堤放水的事,已经被我们知晓,他们的人头就在这里,你们已经没指望了!” 两人的嗓门的确很大,不仅士兵,连黄澍都听到了。 黄澍大惊,挖断大堤放水的事,城内只有他和巡抚高大人知道,天命军如何知道这件事?难道放水的士兵被天命军截获了? 一旦黄河决堤,周围的良田被淹,百姓深受其害,那是历史的罪人,要受天谴的,即便能保住开封,救出周王,将来也会遭到言官的弹劾,朝廷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当初决定挖堤放水的时候,那是准备栽赃嫁祸天命军的…… 他悄悄靠近城墙,从垛口探出脑袋,向下一看,可是两颗首级在枪尖上旋转,看不清脸面,不知道是不是严云京、卜从善两人。 城上的士兵自然也是看不清这两颗首级,就是看清了,他们也不认识严云京和卜从善,不过,看到黄澍的表情和行动,他们是八成信了。 黄澍盯着首级看了片刻,心中不觉一动,向着城下大声喝道:“你们胡说,谁要扒开黄河大堤?” 城下天命军的士兵不甘示弱,也是大声喝道:“如果不是预备扒开黄河大堤,你们为何在城中造船?” 另一名士兵跟着道:“严云京、卜从善分别带着数千士兵在朱家寨、马家口挖掘大堤,被我们发现后擒获,他们自己都招了,还能有假?” “城内只有你黄澍和高名衡知道,难道你们要瞒着城内的士兵吗?” “你们在城内在造船,将来河水淹了开封城,你们可以坐船逃跑,城内的百姓、士兵怎么办?难道要活活淹死吗?” “你们好狠的心呀!” “明军兄弟们,这样的黄澍,你们还为他卖命吗?” 黄澍一时语塞,天命军的这两名士兵,说得跟真的似的,他们是如何知道这些讯息的?难道城下真是严云京、卜从善的首级? 虽然没有承认,但黄澍的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他背着城墙,偷偷用怀中掏出手帕将汗珠擦了,却是说不出话来。 这时城下过来一群女人,跑到百步外的地方停下,一边哭一边向城头叫道:“三娃,当官的要放水淹了咱家的房子和土地,你还为他卖命?你这个不肖子……” “二楞,别打了,出城吧,天命军这边有大量的烙饼,我和孩子都不会饿着……” “四喜呀,你要再为这些丧尽天良的狗官卖命,我就……我就嫁给别人了……” …… 城头上的士兵中,有没有三娃、二楞、四喜,谁也不知道,城下的这些女人,家眷是不是在城头上守城,连她们自己说不准,她们的男人就在城内,此刻或许就在城头上。 但城头上的士兵,听到这些熟悉的声音,还有黄澍要扒开大堤淹了开封的讯息,却是让他们心寒。 眼下正是涨水期,大堤一开,周围的良田、村庄都会被淹没,百姓如何生活?这比干旱来得更为迅猛,很多人都会被卷入河水中…… 便是地势稍高的开封城,也会被大水淹没,民房、商铺被河水浸泡,肯定会倒塌…… 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有七八分相信,但想到城内的几艘大船,他们基本上全信了,如果不是预备扒开大堤,为何在城内造船?难道在护城河中行船吗? 当官的只想着自己,哪管百姓死活?大水来了,他们可以乘船逃跑,自己这些为开封流血流汗的士兵,只能被河水冲走…… 有些士兵趁人不备,偷偷溜下城头,将手中的刀枪一扔,跑回家中去了。 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甚至都不躲避了,明着将刀枪、铠甲扔了,转身边跑。 黄澍见情势不对,亲手砍了一名逃兵的脑袋,口中喝道:“别听流寇妖言惑众,再敢逃跑者,杀全家!” 但军心散了,士兵们即便迫于黄澍的淫威,被迫留下来,再也不会像刚才那般死战了,自己已经被出卖了,还傻傻地为当官的卖命? 李自成把手一挥,方登部立即开始向云梯上攀爬,口中叫道:“杀呀……” “我们只杀当官的!” “其余士兵、百姓一概不问!” …… 第881章 大都督李自成 曹门城头上的大白旗,终于被天命军的士兵斩落,已经破落不堪的大白旗,被嬉笑的士兵们踩在脚下,白旗差不多变成了灰黑色。 更新最快 守卫曹门的黄澍,不甘受辱,拔刀自杀,被天命军的士兵解救下来,绑缚得像是粽子。 方登亲自登上城头,数百上千士兵围在他的身边,经过数月的时间,开封城终于拿下了,而第一个登上城头的,是独立营的第二团。 但方登明白,如果不是大都督的妙计瓦解了守军的军心,第二团不会如此轻松登上城头,他向城下看了一眼,遥遥地向李自成行个军礼,随后把手一挥,“快,打开城门,恭请大都督入城!” 曹门外的第二团、第一团士兵正在入城,李自成已经接到讯息:高立功已经拿下北城门,守卫北城的管河同知桑开第战死,同知苏茂灼因伤被擒。 三万大军从曹门、北门入城,随后从城内夺取其它城门,接应城外的天命军入城。 李自成知道,开封被围数月,城内早已虚弱不堪,万万不能再折腾了,唯恐个别士兵入城后,私自骚扰百姓,毕竟入城的士兵中,有很多士兵都是刚刚加入天命军的。 他命人用白布制成一个极大的条幅,上书“杀一人如杀吾父,淫一人如淫吾母”,白底红字,非常醒目,既警示入城的士兵,又安抚城内的百姓。 白色条幅挂在曹门的城头上,只要经过曹门的人,都可以看到。 各营的主将听说其事,立即着人模仿,不仅几处城门,便是城内的主干道上,也是挂着许多这样的条幅。 仅仅安抚还远远不够,李自成知道,城内最缺的,不是这些条幅,而是粮食。 他立即着人在五座城门内搭建粥棚,一个时辰后开始赈粥,无论士兵、百姓,还是官员商贾,都可以排队等候,不分青壮还是老弱妇孺,每人一大碗稀粥,青壮外加一块烙饼! 开封城,被死敌天命军破城后,却是迎来了数月难见的生机。 被俘的士兵暂时收押在城内的军营,李自成接过俘获的文武官员名单,名单上有河南巡抚高名衡、开封府知府吴士讲、左布政使梁炳、同知苏茂灼、推官黄澍,但开封总兵官陈永福、都司谭国祯却是不见踪迹,不知道是战死,还是脱逃了。 李自成只是让士兵在城内搜索,能不能搜到,其实无所谓,主要是不能让他们留在城内害人。 被俘的这些官员们,李自成没有特别为难,而是让他们饱餐一顿,然后在城内游街,让他们换一种眼光、换一种身份看看开封。 一连三日,城中都在赈灾。 到了第四日,李自成派出牛金星,与城中的粮商联系,商谈平价售粮一事。 粮商们自然求之不得,开封城内,早已无粮可售,便是粮商们,手中的粮食也是微乎其微,若不是藏得紧,早就被官府搜去了。 他们不差银子,只是缺粮! 牛金星提出售粮的同时,也提出严格的限制条件,为了保障城内的百姓能吃到平价粮,天命军严格限制粮价。 粮商们没得选择,很快便与牛金星达成协议:粮商以每石粮食二两银子的价格,从天命军手中购入,出售的价格,不得超过二两五钱,将来天命军供给的粮食降价,粮商也必须随着降价。 牛金星特别告诉粮商,开封城内,现在实行军管,违令者斩! 粮商们最喜欢的自然是粮食,但粮食再多,也要有命才行,过了数月的人间地狱生活,见到大量的死尸,他们才感受道生命的可贵。 城内所有的粮商,都与牛金星签订了协议,保证评价买卖,如果违反协议,甘受任何处罚! 天命军毕竟是外来的势力,又有军事手段做保证,在刀枪面前,粮商们就是有心,也不会有胆子敢随意涨价,谁都明白,开封城内,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就是天命军没有发现,如果被买粮的人举报,也是调脑袋的事。 通过向粮商出售粮食,可以逐步恢复城内的秩序,也可以减轻赈灾人员的压力,不过,这些粮食只能满足两成左右的人口,大部分百姓,既没有粮食,也没有银子购买粮食,完全依靠天命军赈灾。 幸好天命军在城外收割了不少小麦,在开封破城之前,李自成又从周围府县运进不少粮食,暂时不会断炊。 城内的秩序在一点点恢复,便是等候赈灾粮的百姓,也是学会了天命军的规矩:排队!谁要是敢插队,被士兵抓到,第一次赈灾粮减半,第二次完全取消赈灾粮,任由自生自灭。 不过,问题也是很多。 首先,有些家有余财的人,也会在赈灾点等候赈灾,能白白得到粮食,谁不想要? 其次,无论是赈灾粮,还是城内出售的粮食,都是来自天命军,城内数十万居民,完全依靠天命军供给,李自成压力山大; 再次,百姓虽然得到赈灾粮,但都是处于半饱状态,只能维持生命,却无法恢复正常的气力; 再次,天命军白白养着一城的百姓,即便有足够的粮食,也会将百姓们惯出坏毛病,养成完全依赖天命军的不良习惯…… 当前是要尽快恢复开封的官府,将事情交给官府来做。 比如,有银子购买粮食的百姓,如果领受了赈灾粮,将取消购粮的权利,等等,这些事情只有熟悉百姓的官府才能完成。 李自成腾出时间,召见了被擒的河南巡抚高名衡、左布政使梁炳、开封知府吴士讲、同知苏茂灼、推官黄澍。 他们被擒后,并没有关押,可以在城内自由活动,但必须接受天命军的“保护”,也不得出城。 李自成相信,这几日时间,他们应该对天命军有了新的认识,如果继续将天命军当做“流寇”、“流贼”,说明他们的思想已经严重僵化,一根筋对天命军仇视的人,天命军没必要和他们合作。 五人被带进李自成临时入驻的巡抚衙门,高名衡当先走进去,看着自己原先的座位上,坐着一名身着铠甲、将军模样的人,年龄不过三十出头,虎目有神,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主位右侧,坐着一名年近五十、身着长袍的人,应该是文职人员,他手抚着颌下的一缕长须,虽然没有说话,给人一种微微颔首的感觉。 在主位的正后方,还站着一名三十出头、身着铠甲的人,应该是护卫。 高名衡轻皱眉头,冷哼一声,将目光移开,侧首看着右侧的房梁。 李自成心中一动,阶下囚的人,还敢甩脸色,果然性情中人,不过,敢爱敢恨的人,倒是容易收心,比那些阴险虚伪之人,更加值得信赖。 他的脸上一片淡然,轻声道:“这位便是河南巡抚高大人吗?” “本官行不改名,正是高名衡,”高名衡睨了李自成一眼,朗声道:“你是谁?与本官交谈,你还不够格,让李自成来吧!” “你……”何小米大怒,欲待拔刀,被李自成挥手止住,牛金星却是目视高名衡,手抚长须,微微颔首。 李自成神色不变,道:“高大人为何要见李自成?这几日在开封城内,你们亲眼见到了一切,难道非得见到李自成吗?” “虚情假意,收买民心!”高名衡冷哼道:“城内数十万百姓,你们用赈灾的法子,又能维持多久?百姓每日不过半饱,无法耕作,无法从商,你们打算养他们一辈子?” 这个高名衡,果然关注城内的局势,不错,只要眼中有百姓就好,想来决黄河大堤的事,恐怕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提出的这些问题,的确是大问题,如果天命不是从西宁的困境中走过来,一时的确很难解决。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高大人是担心城内的百姓,还是担心天命军无法维持开封城内的秩序?” 高名衡负气道:“本官既然被擒,只求速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自成笑到:“高大人难道不担心,天命军一怒之下,在开封屠城?这身后的骂名……” “你……”高名衡用手指着李自成的鼻子,但很快就放了下来,长舒一口气,道:“开封城内,到处都是横幅,‘杀一人如杀吾父,淫一人如淫吾母’,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时间,高大人在城内,可曾见到士兵杀人、掠夺、侮辱妇人的事?”李自成道:“天命军的军纪,应该不会比明军差吧?” 高名衡眯缝着眼,心中若有所思。 “依高大人看,天命军能否解决百姓的粮食问题?”李自成淡淡地道:“天命军来到河南的时候,当时的确是饿殍遍地,河南有旱灾不假,但不是官府宣传的那般严重吧?” “你想说什么?”高名衡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起来,怒道:“你究竟是谁?” 李自成淡淡地道:“天命都督府大都督李自成!” “李自成?你就是李自成?”高名衡像是发现了外星人,传说中天命军的大都督神出鬼没,狡猾异常,没想到却是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人,也就三十五六的模样,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稚气,如果放到朝廷的官场,恐怕连知县都不如。 就是这个人,掌管着十万天命军?多次打败朝廷的各路援兵,最后攻克了开封城…… “在下李自成,如假包换,”李自成道:“高大人想不想听听,本都督如何解决开封的粮食问题?” 高名衡虽然没有说话,却是点了点头,他或许并不是关心开封的粮食,而是对李自成本人更加感兴趣。 第882章 开封的王府 第883章 算死王侯 第884章 大军南下 高名衡出任河南省长,河南的首府也会尽快移驻开封,洛阳城中省府的吏员,也要赶往开封任职。 更新最快 李自成在开封城内的王府中搜到大量钱粮,并不担心省府的正常运转。 但原先的河南省长张鼎延并不需要随行,李自成已经有了安排,在新的任命下达之前,暂时在临时都督府的民事司任职。 河南的战事,总算结束,天命军用了接近三年的时间,不仅在河南站稳了脚跟、壮大了力量,更是占据河南的大半土地,黄河以南部分,已经完全掌握在天命军的手中。 天命军虽然根治了河南的“旱情”,但也消耗了大量的粮食,如果不是从河南各个王府中查抄出大量的钱粮,天命军很难在河南开创出如此喜人的新局面。 河南的旱情,远不像官府对外宣传的那么严重,但朝廷不但没有赈灾,反而在河南加征练饷、剿饷,天灾大于**,河南百姓极度贫弱,断粮的百姓比比皆是,无论是城镇还是乡村,随地可以看到因饥饿而死的尸体。 即便南部没有旱灾的南阳、汝宁各府,在大量增加赋税的情形下,百姓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李自成带着天命军在河南开创了新的局面,但为了赈灾百姓,从各个王府内查抄的粮食,几乎消耗殆尽。 结束河南的战事后,李自成希望下一步拿下陕西,陕西是他的老家,既有熟悉的乡亲,也有他的仇人盖虎。 不过,在河南消耗了大量的粮食,他的手头几乎没有存粮,而陕西前几年不仅连着大旱,农业生产更是遭到战争的严重破坏,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即便拿下陕西,也无法像天命军的其他属地那样,从根本上进行治理。 就像是一个久别的游子,李自成希望衣锦还乡,尽快解救陕西的百姓于水火,但手中无粮,他实在不敢回去。 青海、甘肃、四川等地,或许有一些存粮,路途遥远不说,当地正在归化异族,又迁入大量的汉民,安置这些汉民,也需要粮食。 李自成决定折而向南,先拿下湖广。 湖广地处南方,是著名的粮食产地,又没有旱灾,虽然遭受了不少匪患、兵患,但只要耕地尚在,很快就能恢复农业生产。 但在赶往湖广之前,李自成必须先解决后顾之忧。 ……………………………………………………………… 西安,总督府。 孙传庭焦躁不安,他时而起身踱步,时而坐在案桌前,拿起圣旨看上一眼,随后又丢在案桌上。 他出任三边总督不过三四个月,士兵操训时间太短,重金打造的高杰部,尚未操训成熟,但皇上屡次下旨,让他东出潼关,解除开封之围。 皇上就不能体谅微臣吗? 天命军在河南大肆劫掠,微臣比皇上还急,然而陕西的军队多次东出潼关,老兵被抽调一空,新兵操训时日太短,战斗力实在没有形成,以这样的军队去迎战狡猾的天命军,微臣实在没有把握…… 孙传庭的心思,京师的朱由检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采纳。 开封危在旦夕…… 书房外忽地传来敲门声,“大人,苏大人求见!” 孙传庭顿时皱了眉头,这段时间,他二怕圣旨,最拍的就是这位御史监军苏京了。苏京是皇上派来的御史监军,手中有御赐的尚方天子剑,动不动就拿尚方天子剑要挟! 一个不知兵的人,如何能出任监军?孙传庭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难道信不过自己?既然信不过自己,为何又将自己从大狱中放出,还委以三边总督的重任? 孙传庭虽然满腹心事,但苏京来了,他不能不见!他快速整理了心情,朗声道:“快传!” “孙大人!”苏京果然怀抱着上方天子剑进来了,也不客道,直接在孙传庭的对面坐了,“皇上又着圣旨来催……” “苏大人是御史监军,能否向皇上进言?”孙传庭苦着脸道:“陕西兵操训时间太短,实在不适合出兵。” “孙大人,前任三边总督傅大人,来到陕西不过三个月,就起兵三万东出潼关,”苏京忽地想到,傅宗龙出关后,在新蔡兵败,被流寇李自成擒杀,面上不觉一红,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孙大人原本就是陕西巡抚,对陕西知根知底,这次回到陕西,已经快四个月,难道陕西兵还未操训结束?” “……” “孙大人,下官听说,优秀的士兵不是操训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苏京沉声道:“没有战斗,仅仅在操训场操训,根本不可能操训出强大的战斗力!” 孙传庭顿时语塞,和这样的秀才论兵,怎么也说不明白,他叹口气道:“两个月,苏大人给本督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本督一定亲率陕西兵东出潼关!” “下官愿意给孙大人两个月的时间,可皇上不会给,河南的天命军更不会给,”苏京将手中的尚方天子剑扬了扬,唯恐孙传庭看不到,“孙大人,开封形势,危如累卵,万一城破,周王出现不测……”顿了一顿,盯着孙传庭道:“到了那时,下官只能据实禀报,孙大人的陕西兵,恐怕也不用再操训了……” 孙传庭心中一惊,开封城内不仅有周王,还有大量的郡王等,万一开封城被李自成攻破,以皇上的性子,即便苏京没有添油加醋,皇上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 难道自己要在刑部大狱中度过余生吗? 不,流寇不灭,自己决不能再入大狱! 孙传庭沉思片刻,猛地握紧双拳,道:“既然苏大人如此要求,三日后,本督亲自领兵出潼关,会会李自成!”回身唤过一名亲卫,道:“给开封城传讯,本督这就领兵出关!” “是,大人!” 孙传庭亲率高杰、白广恩、牛成虎、左勷、郑嘉栋,起兵三万,从西安出发,大军浩浩荡荡,一路来到潼关。 尚未走出潼关户,前方传来讯息:天命军已经攻破开封! 孙传庭顿时呆住了,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天命军就攻破开封?开封不是坚城吗,又是河南的首府,巡抚高名衡不是亲自坐镇吗? 他勒住战马,眼神一片迷茫…… 高杰轻催战马,来到孙传庭的身边,“大人,我们现在……” 孙传庭这才清醒过来,怎么办?前面就是潼关了,难道就这么回去吗?开封失陷,周王不测,难道被苏京说中了? 皇上得知周王出事,会不会将怒火烧到陕西兵身上? 孙传庭一咬牙,恶狠狠地道:“既然已经来到潼关,无论如何本督也要会会李自成,本督就不信了,区区流寇,能强过本督的陕西兵!” 高杰迟疑了片刻,终是道:“是,属下这就出潼关!” 孙传庭出了潼关之后,进入河南地界,一路之上,虽是天命军的地盘,却并没有遇到天命军的军队,经过县城的时候,只要有攻城的举动,城内立即开门纳降。 唯一让孙传庭不满意的地方,便是城内的粮食太少,补给并不充分,不过,考虑到河南一直大旱,百姓自家都缺乏粮食,能得到这些补给已经很不错了。 大军行至洛阳,孙传庭知道洛阳是府城,城内储备的粮食肯定充分一些,但洛阳城却是紧闭城门, 孙传庭大怒,小小的洛阳,也想阻碍本督的步伐吗?他派出高杰、白广恩两部猛攻城池,可惜连续两日,并没有任何进展。 高杰部还好些,白广恩部伤亡数百…… 孙传庭陷入两难境地,攻城吧,洛阳是坚城,城内的天命军人数不少,急切间很难破城;如果绕过洛阳,万一城中的天命军断了后路…… 就在孙传庭犹豫不决的时候,游骑传来讯息,李自成的主力已经离开开封,沿着尉氏县的官道南下。 孙传庭回到大帐,展开行军地图,心中默默盘算着。 刚刚拿下开封,这个时候,李自成不在开封休整,南下做什么? 天命军一定知道官兵出了潼关,难道是逃往湖广?天命军是害怕官兵吗? 孙传庭随即就否定了,在朱仙镇,李自成以劣势的兵力,竟然向优势的官兵主动袭击,李自成绝对不会将官兵看在眼中。 难道是缺粮? 孙传庭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天命军虽然拿下开封,但开封城内缺粮,天命军费了这么大的气力,却无法在城内得到补给……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天命军南下湖广,自己一定不会让他如愿,既然来到河南,无论如何,要与李自成打一仗,或许苏京说得没错,真正的强军,是在战场打出来的。 孙传庭决定暂时放弃洛阳,如果能击败天命军,回军的时候,再拿下洛阳,让属下的士兵多在战场多历练历练。 他立即传令,大军尽快南下,准备在箕山以南拦截天命军。 数万天命军,此时已经渡过洧水,李自成放缓马速,回身道:“小米,孙传庭到哪儿了?” “回大都督,游骑刚刚回报,孙传庭的大军,已经到达汝州!” 李自成微微点头,又道:“明军的补给呢?过了洛阳吗?” “回大都督,明军的补给部队已经过了白沙,距离中军不过百里。” 李自成若有所思,过了片刻,道:“走,咱们必须在明军之前赶到神物山!” 第885章 诱饵 秋雨密如丝,雨线落在官道两侧的杨树上,淅淅沥沥的,数丈之外,草地、池塘上空,形成一片雨幕,隔帘似的遮挡着视线。 更新最快 天空压得很低,昏昏沉沉,分不清是上午还是傍晚,雨声与赶路声形成一曲从容交响乐。 地面上的官道非常结实,寸草不生,坚硬如铁,沾上雨水,非常湿滑,官道之外,已经现出烂泥,稍不留神从官道滑出去,便是溅上一身泥污。 士兵们面无表情,机械地沿着官道行军,雨水顺着脸颊滴在前胸,打湿了迷彩军服。 这样的天气行军,速度自然上不去,高立功有些焦躁,但想到明军也是冒雨行军,速度同样不快,他的心中方才好受些,不再像原先那般,不断催促士兵了。 渡过渚水,队伍拐出官道,进入田间小道,虽然路况差些,却可以节约数十里的路程,这样的阴雨天,数十里至少要一日的时间。 进入箕山南麓,前方游骑传回讯息,明军已经到达神屋山,高立功气得甩了两个响鞭,方才让大军停下来,就地扎营。 立栅栏、据马,撒下铁蒺藜等等,明军就在对面不远处,扎营丝毫马虎不得。 士兵们进入各自的营帐后,脱下潮湿的衣服,在大帐内烤火,顺便将衣服烘干。 后方不到十里的地方,李自成的中军也是立下营帐,这次南下,开放城中只留下第四营第四团罗泰部,其余各军,都随着南下。 但根据汉清局和游骑得到讯息,明军孙传庭部不过三万士兵,李自成便重新调整了部署,高立功部承天营在最前面做为先锋,自己领着中军李信部独立营、李绩部第四营,刘云水的第一营骑兵在两侧游动,而宋文部的第七营,则沿着官道直接南下,先去南阳城与第三团马式乐部汇合。 三个步兵营,一个骑兵营,七八万人,其中李绩部的第四营还有三个团完全装备了步枪,李自成根本没有将孙传庭的三万陕西兵放在眼里。 不过,自从大军扎营之后,明军只有先锋牛成虎部的五千士兵出现在游骑的眼中,其余的士兵,忽然消失不见,汉清局、游骑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如同凭空坠入另一个世界似的。 李自成深锁眉头,独自立在大帐门口,对着绵绵秋雨发呆。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郾城外的左良玉,当时以五千士兵出城扎营,实际上只是障眼法,主力部队趁机南下逃回湖广。 难道孙传庭探得天命军人数太多,留下牛成虎部断后,大军返回陕西了? 孙传庭是这样的人吗? 李自成不相信孙传庭会未战先怯。 天命军所遇到的明军中,陕西兵属于战斗力非常强的军队,从原先的洪承畴,再到后来的傅宗龙、汪乔年,无论士兵人数是否处于优势,都敢随着天命军的步伐猛追,虽然都吃过天命军的亏,但陕西兵的战斗精神,却是值得称道。 孙传庭自身也是一个优秀的将军,曾经在子午谷口的黑水峪设伏,擒获了当时最强的流寇首领高迎祥…… 传说孙传庭善于设伏! 李自成的嘴角现出一丝冷笑,孙传庭原来玩阴的,老子就陪着你玩玩。 他立即着亲兵传来李绩和刘宗敏,耳语几句,刘宗敏大喜,“大都督放心,属下保证将明军的这股诱饵吃了,没有诱饵,属下想看看,孙传庭还拿什么设伏!” 李自成淡淡地道:“孙传庭老谋深算,捷轩不可大意,”顿了一顿,又道:“出战之前,先观测天气,如果是连续阴雨天,步枪的火药可能受潮,不可轻举妄动!” “属下明白,属下会相机而动!” 刘宗敏走后,李绩笑道:“大都督,我们能不能反过来设伏,让孙传庭也尝尝被设伏的滋味?” “恐怕很难,孙传庭用兵,异常谨慎,不会轻易中计,”李自成道:“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孙传庭主力的位置,又在哪儿设伏?” “大都督,既然确定了牛成虎部的位置,孙传庭一定就在附近,”李绩道:“只要让游骑沿着牛成虎部身后两侧的山谷寻找,一定能找到孙传庭的主力,这是在天命军的属地上,孙传庭还能飞上天不成?” 李自成点点头,道:“不错,向两侧的山谷中多派出游骑,孙传庭一定藏在某处山谷中,”顿了一顿,又道:“能不能找到孙传庭的主力,倒也没什么关系,只要高立功部不要冒进,此外,让李信部与高立功部保持大半日的路程。” 李绩笑道:“大都督的意思,这是黄雀在后?” “拿下开封,战场形式已经发生了逆转,优势在天命军的一方,”李自成亦是笑道:“只要孙传庭露面,即便不能擒获,也要让孙传庭乖乖地呆在陕西,不要来河南捣乱!” 李绩的脸上现出一丝快意,“孙传庭不过三万人马,如果刘将军能吃了牛成虎部的先锋,孙传庭只剩下两万五千,他拿什么和天命军决战?” “这一次是要严惩孙传庭,”李自成悠悠地道:“给洛阳的顺天营传令,王绍禹休息了这么长时间,恐怕早就急了,我送他一份军功!” “洛阳?”李绩若有所思,沉思片刻,眼中放光,使劲点火着脑袋,“大都督运筹帷幄,这次孙传庭就算不死,也会褪下两层皮!” 神屋山的东南,高立功探得牛成虎部的位置,知道对方只有五千士兵,便扎下大营,只派出第一团卓光羽部突出阵前,刘宗敏赶到之后,自然不甘落后,营地还在卓光羽部的前面,成了真正的先锋。 晨曦氤氲缭绕,连着几日阴雨之后,天气难得地放晴,但空气湿漉漉的,行走其间,衣服被空气打湿,就像穿了一件宽大而笨拙的官袍,显得异常沉重,午后,太阳落了一小会脸面,牛成虎踏着潮湿的山道而来。 刚刚停雨,山道异常难行,半干半湿的泥土,沾在靴子上,湿漉漉的一大团。明军行军缓慢,牛成虎要给士兵留下逃跑的力气。 看到对面列阵的天命军,牛成虎丝毫没有意外,明军的游骑早就探得天命军的位置,除了前部,后面至少还有两万士兵,再后面才是李自成的后军。 牛成虎的胃口不大,要想全歼天命军,根本就不可能,只要将这股两万余人的天命军吃了,就算大功一件,吃掉这股天命军之后,或许督师大人才会决战李自成的主力。 上次在襄城的时候,牛成虎跟着前三边总督汪乔年与天命军有过一次战斗,但那是晚上,明天遭到天命军火炮的突袭, 当贺人龙率先逃跑之后,牛成虎想都没想,直接就丢下襄城的汪乔年逃跑了,虽然吃了败仗,算不得真正的战斗。 这次牛成虎做为前锋,实际上是一块诱饵,他不需要打败天命军,只要能激怒天命军的将领就行。 在战斗之前,牛成虎特意派出大量的游骑,周围没有天命军那种令人恐怖的山地炮。 只要没有山地炮,没有那种射程远、落地后又会爆炸的开花弹,牛成虎有信心带着自己的属下全身而退,伤亡不可避免,没有伤亡,又怎能糊弄天命军? 只要伤亡不大……牛成虎心中默默念叨,这些都是自己的属下,在这样的乱世,只有兵权,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大人,我们要不要出击?” 牛成虎看着前面不动如山的天命军,心中竟生出几分恐惧,天命军不过是流寇,难道他们的操训,已经超过了官兵? 秋风萧瑟,阳气衰竭,他感觉骨子里透出丝丝凉意。 不过,如果扭头就跑,天命军一定会发现端倪,如果不能将天命军引诱至伏击圈,这几日可是白跑了,牛成虎也想看看,在堂堂正正的战场,天命军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大。 对面不过五千天命军,与官兵的人数相当,又是大白天,还能闹出鬼来?万一天命军动用火炮,那时再撤退不迟,至少在天命军的眼中,撤退更加真实一些。 牛成虎最后看了眼对面迎风飘扬的九州军旗,拔出腰间的指挥刀,猛地向上一举,大声喝道:“流寇就在对面,杀!” “杀!” 无数的明军呼应着,踏着半干不湿的泥地,向天命军扑来,刀光剑影,气势迫人。 明军士兵只是小跑了一会,速度便明显降下来,半湿的泥土沾在靴子上,靴子顿时有原先的两个大,重量更是大了几倍。 瘦弱些的士兵,双腿像是陷在烂泥里,被左右的同伴一挤,顿时扑倒在地…… 天命军的士兵看在眼里,顿时哈哈大笑,大战之前的紧张感,霎时烟消云散,倒像是在观看一场轻松的闹剧。 刘宗敏唯恐士兵们失掉警惕,忙从队尾大声喝道:“保持警戒,注意距离!” 天命军的士兵赶紧敛去笑容,恢复了沉静似水,双手握紧步枪,紧紧盯着前面的路段。 该来的总是会来,明军迈着企鹅步,虽然速度慢些,还是迫近天命军,但经过路途中的拥挤,队型已经非常混乱,甚至为了避开地面上的烂泥,许多人挤在一起,队伍非常密集。 刘宗敏心中大喜,如此密集的阵型,正可以发挥步枪的优势,明军尚在一百五十的距离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发出“射击”的命令。 第886章 两军混战 第一排枪手正在度量着距离,听到刘宗敏传出的军令,毫不犹豫扣下手中的扳机,“砰、砰”枪声不绝。 更新最快 明军正在低头跑步,身子壮、力气大、好战斗的尖子兵,逐渐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听到枪声,他们吃了一惊,在战场上,任何异动都是危险。 但他们明白得太迟了,步枪的子弹以他们无法想象的速度,以他们的身子为目标,穿透铠甲,钻进**。 士兵们起初只是感觉到身子的某个部位出现不适,直至看到血迹渗出,创口才传来疼痛感,伤在要害部位的士兵,猛地扑倒在地,抱着烂泥呼天呛地起来。 惯性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后面的明军还是向前涌,虽然听到“砰砰”声响,却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同伴们纷纷摔倒,方才觉得不对劲。 天命军的枪手,实行“三段式”射击,第一排的士兵一直半跪着,第二排的士兵站立在第一排士兵的身后,当第一排士兵完成齐射的时候,第二排的士兵早已瞄准结束,随即扣动了扳机。 第二排的士兵射击完毕,立即蹲下身子,抢着装填子弹,而身后的第三排枪手,在短暂的瞄准之后,也是扣动了扳机。 三排枪手之间,射击的间隙期很短,以人脑的速度来看,可以忽略不计,几乎没有给明军士兵留下思考的时间。 一波射击,五千余颗子弹! 近距离面对步兵,西宁步枪的命中率,至少达到四成,像今日这般明军特别密集的情形,甚至有可能达到五成,即便去掉一人中两弹、三弹的情形,三成半的命中率,那是最低的了。 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数字,刘宗敏却是咧开了嘴,明军的伤亡,恐怕不下四成,两千! 受伤的士兵满地翻滚,将泥泞的小路滚成坦荡如砥的镜面,但随即又被后面的士兵踩出一道道深深的脚印。 刘宗敏部第一排的枪手,已经装弹完毕,开始了下一波的射击。 战事循环往复,明军重复着死伤! 一百五十步射程上,明军的伤兵和尸体完全堵塞了道路,士兵想要继续进攻,必须迈过同伴的尸体,不过,尸体上并没有烂泥,倒是轻松几分。 牛成虎虽然远远地在最后面督阵,但听到“砰砰”的枪声,他的心中已经生出不好的预感,难道天命军又弄出什么新奇的火器? 幸好这一次,他不是与天命军决战,而是做为诱饵,将天命军引至官兵早已布下的“口袋”! 官兵出现伤亡,但还是没有进入天命军的阵地。 虽然不知道伤亡了多少士兵,牛成虎觉得已经够了,官兵在天命军面前逃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否则河南的土地上,也不会吞噬了两位三边总督…… 牛成虎急急传令:“撤退!” 明军士兵正战战兢兢,得了这样的赦令,立即扭头往回跑,有许多士兵为了加快速度,故意踢掉脚上的靴子,光着脚跑步,沾上的烂泥少,跑起来更快…… 刘宗敏气得大骂:“马撇,这才撒泡尿的时间,明军就撤退了?老子可是准备全歼的……不行,快追,提高射程……” “追!” “杀!” “别让兔崽子跑了!” 士兵们纷纷起身,呼喊着扑向明军。 天命军的枪手,一边追击,一边要装弹,肯定追不上逃跑的明军,但短时间内可以追击一小段路程,也可以扩大步枪的射程,至少要将步枪中的子弹射出去。 明军在逃跑的士兵,都是背对着天命军,不但没有躲避子弹的意识,更是挤在一起,十分密集,步枪的命中率比刚才还高。 不过,枪手们并不擅长追击,只追了一里多,便停下脚步,回身打扫战场。 牛成虎正暗自庆幸,没想到两侧却是传来呼喊声,原来承天营第一团卓光羽部早就隐藏在两侧的坡地上。 看到明军败逃,卓光羽部立即从两侧杀出,可惜牛成虎部已经逃出包围圈,卓光羽便在后面衔尾追击,扑杀明军。 牛成虎跑了三四里,这才摆脱天命军的追击,见跟随的士兵不足两千,不禁狠狠一鞭抽在路边的小树上:马撇,天命军也是埋下伏兵,如果不是撤得快,老子的这些士兵恐怕都没了! 天命军竟然如此恐怕? 左侧不远处便是村庄,但牛成虎不敢进村休息,天命军随时可能追过来,不过也好,原本就是诱饵,如果将天命军吸引过来,正好可以完成督师大人交给的任务…… 天命军是否继续追击,牛成虎不能确定,他一面派出游骑回头查探,一面缓缓北行,一边走,一边等待身后的天命军。 游骑很快就返回来,告诉牛成虎,天命军已经追上来了,牛成虎大惊,急忙让士兵提速,自己是骑着战马率先逃了。 卓光羽追击了十余里,却是渐渐与牛成虎拉开了距离,看看天色已晚,便就地扎营,等待后面承天营的主力。 高立功见卓光羽已经追出去了,便传达军令,承天营剩余的三个团,立即收拾出发,接应卓光羽部。 行至刚才的战场,看着数千具尸体,高立功的眼中露出羡慕之色,“捷轩,还是步枪好呀,一眨眼的时间,射杀大把的明军,兄弟们该得到不少赏银吧?” 刘宗敏将马鞭一丢,将士兵们加紧打扫战场,自己却是向高立功这边过来,“高大哥也别羡慕捷轩,这些都是步枪的功劳,兄弟们的赏银,应该不会太多,”顿了一顿,笑道:“我倒是羡慕大哥,孙传庭的主力,还是要大哥出马,大哥若是战功多,赏银多得没处花,到时候可别忘了请兄弟喝酒。” “那是一定,捷轩等着!”高立功哈哈大笑,双腿一夹马腹,向北疾驶而去。 果然不出李自成所料,明军的主力,都在官道两侧设伏,卓光羽追击牛成虎的残部,在郏县以东,遭到明军的伏击,明军左路左勷、右路郑嘉栋、中路高杰,伏兵尽出,牛成虎残部也是回身加入战团,将卓光羽紧紧包围。 高立功得到讯息,立即催军急行,三个团的士兵,也是加入战团,四五万士兵,一场混战,直杀得昏天黑他。 李信的独立团,随后也是加入战团,天命军依仗人数上的优势,开始对明军实施反包围。 后方督战的孙传庭大惊,难道天命军算准了官兵在此设伏?还是天命军仗着人多,根本有恃无恐? 官兵的形势虽然不利,但不能撤退,否则便是一场溃败! 天色仿佛陡然暗下来,战场形式越发混乱,到处都是战斗,到处都是喊杀声,官兵与天命军,已经绞杀成一团,孙传庭站在高处,极目四眺,官兵逐渐被优势的天命军分而围之,切割成一个个小块…… 如此下去,官兵迟早被天命军各个击破! 天命军虽是流寇,军中却是藏着不少人才呀…… 孙传庭一咬牙,将手中最后的一支军队白广恩部投放战场,他叮嘱白广恩:别想着杀伤天命军,尽快用生力军切开天命军的包围圈,将各个圈内的官兵接应出来,只要官兵集中于一两处,就能对抗优势的天命军。 白广恩的生力军,像是一条游龙,生生将天命军的包围圈切开一个口子,然后接应各个包围圈中的士兵,将官兵汇集起来。 官兵仍然被天命军包围,但只有几个大的包围圈,一时半会没有落败的迹象,坚持下去,以天命军的战斗力,如果撑不住,明军就可随后掩杀,赢来一场大胜。 在河南的土地上,官兵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以少胜多的案例了,难道今日…… 孙传庭看到形势完全朝着他所设想的发现发展,心中不禁大喜,亲兵操起鼓槌,为作战的士兵擂鼓。 督师大人亲自擂鼓,明军越战越勇,人数上的劣势,已经被他们淡忘了,天命军的士兵,正在围杀官兵,每一次举刀,每砍杀一名敌军,都有可能结束战斗,为了鼓舞士气,多数团长都亲自加入了战团。 李信立在东侧的一处坡角上,不仅微微皱了眉头,战场形势如此胶着,他实在没想到。 明军虽然设伏,但天命军两次增加援兵,士气应该不断提升,人数上又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却看不到胜利的曙光。 如果是杨文岳的保定兵,或者是左良玉的湖广兵,这场战斗,恐怕早已拿下了,至少没有现在的担心,难道陕西兵的战斗力,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 前三边总督傅宗龙、汪乔年也曾率领陕西兵来到河南,和天命军打过仗,也没见陕西兵的战斗力特别强悍呀,难道是因为孙传庭? 以前孙传庭出任陕西巡抚的时候,李信尚在杞县的大狱中,他不太了解孙传庭! 看着依然胶着的战场,李信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撤兵,否则便是一场溃败。 他也不甘心撤兵,这么好的机会,将明军的主力网住了…… 李信并不担心伤亡,独立营、承天营成军的时间都不长,大战、苦战的机会并不多,像今日这样的战斗,正好可以练兵,战斗结束,士兵的战斗力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如果能击溃明军,将士们还能收获对明军的自信。 然而,这是战场,不是操训场,万一这些士兵们顶不住,结果便是一场惨败! 李信用目光将远处的战场扫了一遍,看到明军右路的郑嘉栋部,心中不觉一动…… 第887章 柿园之役 第888章 革左五营 第889章 合兵为营 罗汝才、高立功已经赶到汝宁后,李自成才召见革左五营首领,这两人都是革左五营的老熟人,加上牛金星,知府衙门的正堂,一共坐着四个人。 更新最快 稍顷,何小米将马守应带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又黑又壮的汉子,跟铁匠似的。 罗汝才、高立功忙起身施礼,罗汝才哈哈笑道:“老回回,咱们又见面了!”又向黑汉拱拱手,笑道:“左金王一身英气,还是如此逼人!” 左金王贺锦向座上的四人都是拱手,却没有说话,老回回马守应大笑着拱手,正待说话,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不得不弯下身子,用手掩住口。 贺锦忙递上一条白色的锦帕,马守应摆摆手,却是从怀中取出一条深黑色锦帕,擦去口边污迹,又是向罗汝才一拱手,最后目光落在李自成的身上,“大都督?” “马将军、贺将军请坐!”李自成含笑拱了拱手,又让何小米奉上茶水。 马守应也不客道,在李自成的对面坐了,拱手道:“早就听说过大都督席卷中原的事迹,今日得见真容,马某万分荣幸!” “马将军客气,”李自成笑道:“马将军率领兄弟们,在英山、霍山一带,也是闯出不小的天地,自成早有所闻!” “带着弟兄们混口饭吃,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马守应摆摆手,“大都督这般,每据一地,收在囊肿,马某实在佩服!” 罗汝才笑道:“老回回,你的口才,在下领教过,”顿了一顿,道:“老回回这次来河南……听说你们最近和八大王走得很近……” “哎,别提了,”马守应摇摇头,道:“黄得功、刘良佐都是兵精粮足……” “胜败乃兵家常事,马将军不必介怀,”李自成笑道:“八大王张将军,也是在下的故人,不知道现在……” “张秉忠?”马守应迟疑了一会,终是道:“不好,很不好……” 罗汝才道:“八大王现在何处?” “秉忠在湖广无法立足,东去直隶,”马守应眯起双目,似乎在回忆往事,“二月,攻下全椒;三月,围舒城,不下;四月,攻六安,不下;五月,攻下庐州,明廷逮庐州巡抚郑二阳入狱,又命马士英提督凤阳,代替郑二阳,秉忠被迫西去;八月,下六安,击败朝廷总兵黄得功、刘良佐部的援兵;九月,在潜山被刘良佐战败,此后下落不明……” 李自成心中唏嘘不已,在朝廷的账单上,张献忠是仅次于自己的流寇头目,影响应该在革左五营之上,没想到被明军撵得到处乱飞,连一片栖息之地都没有…… 的确是流寇! 不过,马守应将张献忠的事告诉自己,应该不是心机很深的人,这次敢入汝宁城,说明对天命军没有多少戒心,心中应该没鬼。 加上他的身子,这才来到汝宁……与明军游战了大半生,极有可能是累了…… 这样的人,应该值得信任! 高立功安慰两句,道:“马将军、贺将军,你们这次来河南……” “牛先生应该说过了吧?”马守应看了眼李自成右侧的牛金星,估计他在天命军中地位很高,甚至还超过罗汝才,“我们革左五营此番来到河南,乃是冲着大都督名头,希望大都督能赏兄弟们一口饭吃……”说到此处,顿住话头,却是看了李自成一眼。 “好说,好说,”李自成笑道:“马将军是革左五营之首,此番来到汝宁,有什么要求,说出来自成也好照办!” 马守应顿了一顿,眯起双目,道:“听说大都督在河南击败各路援军,军威大盛,马某带着革左五营,是诚心来投靠大都督的!” “马将军真心来投,自成欢迎之至,”李自成笑道:“但不知革左五营,上下是否一条心?是否有明确的要求?” “大都督放心,我等既然同来,自然有着相同的心思……”马守应嘴唇张了张,后面的话语却是没说出来。 李自成点点头,“马将军既然有心,自成定当不负马将军!”顿了一顿,又道:“牛先生、罗将军、高将军都是马将军的熟人了,你们放心谈,无论成与不成,马将军来到汝宁,自成当尽地主之谊,自成这就告退,亲自去办酒席!”向马守应、贺锦行了一礼,便离开了正堂。 马守应拱手还礼,也不挽留,他知道李自成的心思,大家都是首领,如果面对面谈,万一谈崩了,倒是不好收场,让牛金星、罗汝才、高立功来谈,至少有转圜的余地。 就像是大脚做媒,男女双方家庭都会开出条件,然后再讨价还价,中间传话人的角色,自然由大脚承担,如果谈判的是完全没有经验的双方父母,谈崩的可能性很大。 午饭之前,牛金星抽空告诉李自成,和谈基本上按照天命军的要求,初步达成协议,但马守应需要回去和其余三营的首领商量,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李自成并没有多少欣喜,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他的底线,知道革左五营的首领都是人精,他并没有多少保留,也没打算讨价还价。 接受天命军开出的条件,以后就是一家人,不能接受天命军的条件,也别浪费时间,大家战场上见真章。 双方实力对比就在哪儿,革左五营不接受天命军开出的条件,也就不要来到天命军的属地,不是一家人,便是敌人,没有中间的灰色地带! 李自成在汝宁等了两日,马守应才派出使者入城,告诉李自成,革左五营已经接受了天命军提出的条件,午饭过后,各营的士兵将来到汝宁城下,接受天命军整编。 午时中,李自成出了西门,第四营、独立营 、承天营的士兵,在黄西河北岸了列队等候,革左五营数万士兵,打着不同的旗号,沿着黄西河而来。 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各自带着数十亲兵,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马守应远远看到李自成的帅旗,忙催动战马紧走几步,然后翻身下马,跪拜于地,“属下马守应,叩见大都督!” 贺锦、刘希尧也是催动战马,随在马守应的身后,给李自成行了参拜大礼,贺一龙、蔺养成对视一眼,终于走上前来,正要行礼,李自成已经翻身下马,“几位将军不须多礼,快快起身。” “要的,要的,”马守应缓缓起身,道:“从今日开始,我们也是天命军了,自然要拜见大都督!” “哈哈,”李自成大笑,看到革左五营的士兵已经在缴械,遂道:“马将军,你们五部共有多少士兵?” 马守应一拱手,道:“属下昨日算过,五部共有四万余士兵,”转过身向前一指,道:“现在都在这儿,大都督可着人前来整编!” “这些事情就交给牛先生吧,”李自成打着哈哈,道:“各位将军,府中已经摆下宴席,算是迟到的接风,各位不要介怀才是!” “不敢,不敢……” 李自成陪着马守应他们在府衙喝酒的时候,李信、牛金星、高立功等人已经挑选出四个团的士兵,将五营的士兵整编了。 革左五营的士兵,合编为奉天营,主将为马守应,领参将衔;四个团中,贺锦、贺一龙、刘希尧、蔺养成分别出任团长,都是领游击将军衔。 四个团只有两万余士兵,其余的士兵,除了需要增补进各营团外,其余暂时解散为民,以后需要扩军的时候,可再行招募。 李信从第四营、独立营、承天营中抽调部分从千户、从百户,在奉天营中担任千户官和百户官,同时也是各千户、百户的教官。 奉天营各团的士兵,并非属于原先的某一营士兵,五营士兵全部打散,重新列编。 随同五营的二十万部众,李自成已经做了安排。 开封城内外,人口大量减少,奉天营将士的家眷,共九万多人,全部安置在开封,少数人在城内经营商铺,大部分人安置在城外,合编为村,由官府发放耕地、粮食、种子、农具等,如果家庭缺少青壮劳力,由邻居代耕。 另外的九万余百姓,汝宁府及属县、归德府及属县,各安置两万;汝州既属县安置一万;南阳府及属县、陈州及属县,各安置五千。 剩余的三万,全部安置在郑州及所属四县,李自成的心中,已经准备打造“郑州”这个中心城市了,一旦河南的局面完全稳定下来,郑州便从开封府中独立出来,升格为府。 奉天营刚刚组建,将士之间不是太熟悉,加上要熟悉天命军的军律军规,李自成给奉天营一个月的操训时间。 一个月后,如果奉天营的士兵基本达到天命军的要求,便结束操训,正式成为天命军的战兵。 天命军下一步的目标,是南下湖广,拿下江汉平原的富庶之地,丰富天命军的粮食供给。 离开河南之前,李自成传出两份讯息。 一份是给正在开封与郑州之间监工修路的宋献策,命他节制留在河南的军队,防备明军趁虚袭击。 李自成将带走了河南天命军的主力,但洛阳、开封、南阳、汝宁各城内,分别驻扎着顺天营、第四营第四团、第七营第三团、第七营第四团,七个团接近四万士兵,加上各地的城防军,总兵力超过五万。 另外一份讯息,则是传令长江水军的周坤,命他带着水军主力,尽快顺江而下,配合陆军在湖广作战! 趁着奉天营在操训的机会,李自成带着马守应、贺锦、贺一龙、刘希尧、蔺养成等人,去郑州闲逛了一趟,让他们参观了正在修筑的水泥大道。 第890章 白得一座樊城 大明崇祯十五年(公元一六 四二年)十一月十五日,河南天命军开始南征湖广。 更新最快 第一营刘云水部三个团骑兵、第四营李绩部四个团、第七营宋文部两个团、独立营李信部四个团、承天营高立功部四个团、奉天营马守应部四个团,共计二十一个团,马步兵十一万余人。 另外还有从四川奉节顺江而下的长江水军,四个团两万余人。 这一次,李自成准备快速征服湖广,尽快掌控长江以北的江汉平原。 天命军并非无法渡江,有专门的长江水军在手,天命军必将控制长江的黄金水道,但李自成发现,湖广西部,长江以南靠近四川的地段,分别是施州卫、永顺宣慰司、保靖州宣慰司等等,明显就是土司的聚集地。 天命军暂时没有时间与土司进行拉锯战,还是先占据农业熟地为好。 十一万大军兵分两路,西路军从南阳府出发,过邓州,目标是樊城,东路军从汝宁府出发,过信阳州,从武阳关进入湖广,直取德安府,威胁湖广首府武昌。 李自成知道,左良玉从河南回来后,在湖广招兵买马,重兵集中于樊城、襄阳一线,所以,天命军的重兵也是集中于西线,第一营、第四营、第七营、承天营、奉天营,共五营十七个团,而东路军只有李信的独立营,只能算做偏师。 四个团两万余人,如果仅仅攻占德安府,以李信的才干,应该不成问题,但占领之后,还要全面掌控,甚至威胁武昌,两万士兵显然太少,李自成告诉李信,如果粮饷具备,独立营可以扩军,最多可以扩军四个团。 李自成以第一营刘云水部的骑兵为先锋,自引大军随后,沿着官道南下。 行至湖广地界,李自成看着平坦的土地,心中已经在想着,等到拿下湖广之后,要不要将将这条主干道拓宽,再浇上水泥大道,加强河南、湖广两地间交通联系。 虽然左良玉的大军就在樊城、襄阳一带,李自成却并不担心,现在的左良玉,至少有两点让李自成看不上: 一是畏战,无论是郾城还是朱仙镇,左良玉都是手握重兵,如果全力一战,未必没有获胜的机会,特别是朱仙镇,当时仅左良玉部的士兵,就接近天命军的三倍,就是用牙咬,也能从天命军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但左良玉选择遁逃,结果十余万大军,被数万天命军一举击败,士兵伤亡过半…… 左良玉明显就是军阀作风,他对胜利没有渴求,也不总览全局,他的眼中只有利益,在战场上,他害怕自己的属下伤亡,一切以保存实力为主旨。 这样的左良玉,连将军都算不上,或许他出任文官更为合适…… 还有一点,就是左良玉部在尉氏县以北大败,逃出湖广的士兵,不过数万,虽然在樊城、襄阳招募了大量的士兵,号称“二十万”,但这些招募的新兵,一时之间很难形成战斗力,虽然数量上占据优势,但在李自成的眼里,却如秋天的枯枝败叶,至缺少一阵秋风而已。 果然,李自成行至北泰山庙,刘云水便传回讯息:左良玉放弃樊城,全军渡过汉水,据守汉水南岸的襄阳。 李自成看吧讯息,面上冷冷一笑,果然是左良玉,未战先怯! 如果左良玉据守樊城,天命军虽然可以拿下樊城,但也会有些损失,就这样白白送给天命军一座樊城,难道汉水就能阻挡天命军的步伐? 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天堑! 李自成一面传令刘云水,让他在汉水北岸寻找渡河的船只,一面加快行军步伐,尽快赶到樊城。 此时汉水北岸的重镇樊城,已经是一座空城,官员遁逃,士兵随左良玉渡汉水南下襄阳,只有一城惴惴不安的百姓。 李自成赶到樊城的时候,第一营的骑兵已经在城内扎了营,刘云水从北城门迎出来,“大都督,左良玉渡河之后,将汉水中的船只都烧了,属下费尽心思,只找了一些小船……” “左良玉给我们一座不设防的樊城,你还不满足?”李自成让刘云水起身,拍拍他的膀子,笑道:“走,先入城安抚城内的百姓!” “大都督,城内的百姓不用安抚……” “奥,为何?” 刘云水笑道:“大都督,属下听说,左良玉从朱仙镇回到樊城、襄阳的时候,只剩下两万五千士兵,他在樊城、襄阳一带大肆募兵,据说现在已经达到二十万,但朝廷拨给的粮饷,依然是按照两万五千人计算……” “嗯?”李自成一愣,随即道:“左良玉缺少粮饷,便劫掠当地的百姓、商户?” “大都督预料不错,”刘云水冷笑着道:“所以百姓对左良玉深恶痛绝,编着歌儿骂他,左良玉渡河的时候,百姓们趁夜偷偷烧毁了不少渡河的船只,属下来到樊城,百姓主动将藏匿的船只贡献出来,”顿了一顿,脸上现出一丝失望,“可惜,都是一些小船……” “民心可用!”李自成大喜,朝廷一直抹黑天命军,以“流寇”、“流贼”称呼,然而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好谁坏,他们心中有数。 贼做官,官做贼! 大明不灭,天理难容! 刘云水只是对战斗有兴趣,虽然拿下樊城,但那是白捡一座空城,并没有与明军发生过战斗,他心中不爽,便惦记着对岸的襄阳,“大都督,我们什么时间渡河?” “渡河先不急,”李自成道:“云水,现在看到百姓的力量了?” 刘云水若有所思,只是不住点头。 李自成唤出身后的张鼎延,淡然道:“张大人,湖广百姓,我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要让湖广的百姓失望!” 已经从河南省长位上卸任的张鼎延,这次也是随着李自成南下,在洛阳出任河南省长的这两年,他不但更加了解天命军,了解天命都督府的各项律法,对河南,乃至全国的形势,也有了更为清醒的认识,李自成虽然没有明说,但张鼎延心中清楚,天命军与流寇不同,目标是直取天下。 在李自成面前,张鼎延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傲气,身上的儒生之气也是褪去了不少,听到李自成的话,忙拱手道:“属下明白!”迟疑片刻,又道:“大都督,天命都督府的律法,要全部执行吗?土地……” “天命军所到之处,四大律法必须执行,”李自成明白张鼎延的意思,沉声道:“所谓的阻力,应该是均田吧?樊城、襄阳附近的土地,原先绝大部分属于襄王府,普通的百姓,土地应该不足,这次是白白增加土地,他们应该夹道欢迎才是!” “……” “部分官宦、士绅,土地会严重超标,”李自成冷声道:“你告诉他们,是愿意让左良玉的士兵抄家、杀人,还是愿意拿出土地?”顿了一顿,又道:“张大人出任河南省长已经两年多,应该知道官府的引导作用吧?这些士绅,一旦触犯众怒……” “大都督,属下明白了!”张鼎延并非不会为官,而是担心天命军来到湖广之后,政策有所松动,得到李自成坚决的支持,也就放心了。 “张大人就出任湖广省长一职吧,”李自成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已签署姓名的委任状,“天命军的地盘,现在只有半个襄阳,这襄阳知府一职,张大人暂且兼任,等天命军打下更多的土地,你的属地才会增加!” “属下多谢大都督!”张鼎延翻身跪拜于地。 李自成忙扶起张鼎延,笑道:“天命军初入湖广,难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暗中捣鬼,组织人手,尽快向百姓宣扬天命军的各项政策,还有,城防军立即建立起来,大军很快便要离开樊城!” “是,大都督!” 李自成将大军驻扎在樊城外,只带着各营的主将入城,当晚在入驻的樊城官衙召见各营主将。 刘云水最先来到樊城,对樊城、襄阳最为熟悉,便主动介绍:“……左良玉将兵力集中于南岸,并构造了水寨,又派重兵守卫江中的浅滩、沙洲……” 李自成心道:罗汝才长期在湖广与官兵作战,以罗汝才“曹操”的性子,对汉水,对左良玉,一定有着很深的了解,便目视罗汝才,罗汝才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是低头不语。 众人都是第一次来到樊城,进入湖广地界,虽然群情激奋,纷纷求战,但都没有好的建议。 第一营的骑兵,是这次南征的先锋,刘云水更是主动要求出击,为大军打开通道。 李自成摇摇头,他虽然看不上左良玉,但左良玉手中毕竟有二十万大军,又在湖广经营多年,是实实在在的地头蛇。 襄阳是左良玉的老巢,左良玉必定不会轻易放弃。 牛金星见众人都提不出妙策,便用右手轻抚颌下的长须,眯缝着眼,小心地道:“大都督,诸位将军,我们初到樊城,对左良玉的军事部署、汉水的地理都不熟悉,不如等明日视察地形后,再做定夺!” 李自成点点头,遂结束了会议。 第891章 最后一次 第892章 不负百姓 太阳刚刚露出小半边脸面,樊城外的天命军大营就开始忙碌起来,第一营的骑兵都在吃早饭,而第七营宋文部的炮兵,已经在搬运山地炮。 更新最快 四十门山地炮,静静地矗立在汉水北岸,数百炮手,如同松柏般立在山地炮四面,纹丝不动,对面的白马渡,长度只有三里,距离不够开阔,李自成并未调集第四营的山地炮。 辰时一到,宋文立即下达了“射击”的命令,炮手们这才忙碌起来,校准、装弹、点火…… 对面的明军显然看到了天命军的动静,他们不相信天命军的火炮能直接越过汉水,毁了好不容易搭建的水寨,一面指指点点,一面还冲着炮手们叫骂。 但一些从朱仙镇逃回的老兵,却是紧锁眉头,盯着天命军的炮兵阵地,表面上淡然无语,心中却在默默祷告着…… 叫骂从来就不是战斗,如果叫骂可以杀人,鞑子的骑兵也不会在京师、山东一带肆虐了! 天命军的炮兵,根本忽略了对岸明军的存在,直到点火之后,才将目光投向南岸。 他们不是要记住谩骂的明军士兵面容,然后寻求报复,而是观测开花弹的落点,山地炮已经校准过,但那是炮兵们根据以往的经验和准星、罩门进行的初次调试,要想提高开花弹的准头,必须根据落点重新调试。 因为是齐射,四十门山地炮,一次要射出四十门开花弹,这些开花弹在空中运行的轨迹,很容易发生错乱,这些观测的士兵,就是要“看住”本组山地炮发射的开花弹,然后将开花弹的落点反馈给校准的炮兵。 如果开花弹恰好正中目标,暂时就不用调整了,等到改变目标的时候,再根据需要调整,在没有电子瞄准仪的情形下,仅靠肉眼和经验,大部分开花弹都不会落在最希望的落点上,需要二次校准。 “轰……隆……” “轰……隆……” “轰……隆……” …… 四十枚开花弹,画着美妙的弧线,离开炮管,飞向南岸的明军水寨,大部分开花弹都是落在水寨,或是岸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有少数开花弹不慎落在河水中, 明军显然没想到天命军的开花弹有如此的射程,一个个呆住了,等到发现自己的残肢断臂,以及从伤口冒出的汩汩鲜血,方才感觉到疼痛,随即一个个哭叫起来…… 水寨上的士兵还好些,各种空旷的木质结构,无意中充当了消音#器,而岸上的士兵,即便没有中弹,只要是在弹坑附近,不是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撞翻了,就是被无形的冲击波伤了耳膜,双手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发出狼一般的干吼! 天命军没有给明军喘息的机会,一波刚熄,一波又起,经过二次调试,开花弹的落点更加准确,绝大部分开花弹都是落在水寨,或是岸上的工事里,只有极少数开花弹直接从水寨的缝隙中溜出,滑入河水中。 李自成立在樊城的西南角,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鞑子入关的事,此时正用望远镜在观测开花弹的战况。 忽见一枚开花弹不偏不倚落在一艘小船上,随着一声巨响,那艘小船顿时被炸得七零八落,有好几块碎片飞上天际,在天空翻滚着,随即慢悠悠地飞到视线之外。 小船原本是水寨的依仗,此时忽然消失不见,水寨失去承重,顿时歪向一边,上面的士兵立脚不稳,顿时坠入奔腾的河水…… 李自成放下望远镜,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好样的,这是谁射的,赏十两白银!” “大都督,”何小米虽然没有望远镜,却也能觅得战场的端倪,忙道:“达到,开花弹离开炮管,至空中时混在一起,恐怕很难确定这是谁发射的炮弹……” 李自成想想也是,此时开花弹的发射,已经进入稳定的阶段,便是观测的士兵,也不会像开始是那般细心了,一定要找出这艘小船上的炮弹是谁发射的,恐怕很难,便道:“传令下去,炮兵每人赏二两银子!” 第七营的炮兵,此时全部是在战场上,总人数有数百,每人二两,就是上千两银子,不过,李自成觉得值,如果能快速突破明军的汉水防线,千两银子算什么? “是,大都督!”何小米答应一声,回身和一名亲兵耳语几句,那亲兵立即离开城头,向战场跑去。 天命军猛攻白马渡的讯息,很快就传到左良玉的耳中,他立即上马,带着亲卫来到白马渡,想要看个究竟,守将看到左良玉,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忙哭喊着道:“大人,天命军的炮火太猛,用的又是开花弹,水寨被毁,兄弟们伤亡惨重,快要顶不住了……” 左良玉一脚踢翻守将,怒吼道:“废物,你们不是有火炮吗?” “大人,我们的火炮射程不足,根本打不到对岸,”守将翻过身,不敢起来,膝行数步,回到左良玉的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们的火炮若是放到工事上,恐怕早就被炸毁了……” 左良玉抬抬手,让那守将起身,目光便落在岸上残破的工事上,更让他心疼的,还是士兵的尸体和翻滚着的伤兵。 这些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朝廷一直奈何他不得,就是因为他手中的这些士兵,如果不是大量的士兵,朱仙镇擅自撤军,还不落得与贺人龙一样的下场? 他四处扫了一遍,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水寨上,水寨残破不堪,被开花弹炸毁的小船、树木,因为无法及时修复,大半已经落在水中,成了真正的“水下之寨”…… 左良玉不觉紧皱眉头,目光不知觉落到对面天命军的阵地上,数十门火炮正肆无忌惮地吐出火舌,而在这些火炮的后面,上万骑兵已经整装待发…… 万一这些骑兵突破了水寨…… 就在左良玉迟疑不决的时候,一枚开花弹,恰好落在岸边的一处工事上,一声剧烈的爆炸之后,工事完全被毁,原本守在工事上的数名士兵,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便没了气息,肠穿肚烂、四肢残缺、热血奔腾…… 左良玉惊出一身冷汗,开花弹的落点,距离他不到百步,他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火炮,如果让士兵们留在工事上,完全就是等死! 这一刻,他知道守将为什么哭叫了。 天命军的火器,的确太犀利了……他想起了郾城,想起了朱仙镇,更想起了尉氏县以北的那条壕沟…… 左良玉的心,忽地高高飞起,却无法下落,他感觉缺少了什么,就像夜晚睡觉的时候,被同伴扔掉的一只鞋子惊醒,正等着另外一只鞋子落下,然后才能美美地睡上一觉,然而,那只鞋子始终没有落下,等待的心,一直收不回来。 “大人,天命军停止炮击了!”亲卫提醒,左良玉才知道,原来是开花弹的爆炸声不见了。 难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爆炸声? 左良玉感觉自己受了侮辱,难道自己就是天命军的盘中餐? 他的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恨意,更多的却是恐惧,对天命军的恐惧…… 天命军的火炮正是发挥威力的时候,为何停了下来?左良玉的心中一惊,难道…… 他抬眼向对面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天命军的炮手,正在将火炮向两侧拖移,而火炮后面的骑兵,已是蠢蠢欲动! “大人,天命军的骑兵,就要渡河了!” 一定是这样,炮声一停,天命军的骑兵、步兵就该渡河了,官兵已经被天命军的火炮吓破了胆,还有一战之力吗? 左良玉感觉到了无奈,实力不济的无奈,他长叹一声,天命军的火器…… 天命军的炮兵快速移动火炮,将中间的道路让出来,骑兵已经开始出击,不过,在骑兵的右侧,还有许多身着单衫的百姓。 左良玉吃了一惊,百姓……百姓为何替天命军效力,难道是被天命军挟持?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些百姓,并不在天命军的控制之下,他们跑得非常欢快,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面前,百姓们没有任何犹豫,一头扎进河水中! 樊城上的李自成,也是十分惊异,他移开望远镜,回身问道:“小米,战场上为何出现这些百姓?他们不知道两军阵前,随时可能丢了性命吗?” “大都督……”何小米迟疑着道:“听牛先生说,这些百姓都是自愿的!” “自愿的?”李自成不解,“这是战场,牛先生为何同意百姓与骑兵一些渡河?便是他们要渡河,也要等到战争结束以后,也不差这一两日!” “大都督,百姓们不是要渡河,而是……而是天命军,”何小米一咬牙,终是道:“第一营的骑兵渡河,但岸边有许多明军残破的工事,人马很容易受到伤害,必须将这些工事清除掉,战马才能渡河……” “嗯?”李自成这才明白,百姓是为了协助天命军清除工事,怒喝一声道:“为何使用百姓?我们不是有步兵吗?这是战场……” 何小米小心地道:“这是牛先生安排的,牛先生说,百姓听说天命军渡河打左良玉部,他们纷纷请战……” 李自成明白,牛金星让士兵参与击敌,就是要打造“军民一家”的融洽气氛,百姓以自己的方式参与了战斗,也就与天命军完全融于一体了。 然而,这是战场,百姓们没有受过操训,一旦遭到明军的攻击,势必伤亡惨重! 李自成一时热血沸腾,他在心中默默念叨着:樊城的百姓,我在此起誓,天命军不会让你们失望,更不会有负你们…… 起誓之后,李自成还觉得不足,便沉声道:“小米,告诉牛先生,今日参战的百姓,每人发给一两银子,伤亡的百姓,按照天命军的标准,及时发放抚恤!” “是,大都督,属下记下了!” 此时百姓已经渡过了汉水,正在南岸拆除明军的水寨,幸好明军已经随着左良玉溃逃了,百姓们并没有遭到屠杀。 第893章 焚香敬酒 刘云水部的骑兵,以最快的速度渡过汉水,上岸后立即展开对明军的追击,与此同时,第七营宋文部的步兵,乘着各种小舟、木板开始渡河。 更新最快 明军只是稍稍抵抗,便放弃了所有的工事,大军沿着官道直下承天府,而左良玉带着儿子左梦庚、主要将领,以及大量的物资,乘着大船,沿汉水南下。 左良玉不及回城,便将襄阳城外劫掠一空,连百姓养殖的鸡鸭都不曾留下。 行不多远,迎面遇上一批逆水行进的商船,其中有两艘大型商船,吃水#很深。 左良玉的眼中,顿时发出攫取的光芒,虽然在樊城、襄阳大肆劫掠百姓,但朝廷拨给的粮饷太少,钱粮一直奇缺,岂能放过这批商船?他对天命军的恨意,完全发泄在商队身上。 他立在船头,把手一挥,左梦庚心有灵犀,忙指挥着战船靠过去。 商船上顿时传来一片哭喊之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左良玉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稍顷,左梦庚趁着小舟过来,“秉父亲大人,商船上的男人已经全部解决,尸体扔河中喂鱼……”躬着身行了一礼,又道:“好叫父亲大人得知,船上装载的,一半都是粮食!” 左良玉点点头,道:“梦庚,你带着这些商船先走!” “父亲大人……”左梦庚还想客道两句,遇上左良玉阴冷的目光,忙道:“是,是,孩儿这就让商船掉头……”向左良玉拱了手,便跑回小船,然后掉头,喜滋滋地攀上了商船,船仓有传来女人的哭叫声…… 左良玉一路急行,至承天府登陆。 恰逢湖广巡抚宋一鹤出了城,去了东北方向纯德山中的献陵,左良玉便带着亲卫,骑马去了献陵,找到宋一鹤索要粮饷。 宋一鹤手中也没多少粮食,承天府是一个下等的小府,除了正常的赋税,能凑齐“练饷”就不错了,便道:“左将军,湖广各地,粮饷并不丰裕,等本府秉明朝廷,再从各处筹集粮饷。” “宋大人是说,让我的士兵喝西北风?”左良玉手中有兵权,丝毫没有将宋一鹤放在眼中,“等宋大人秉明朝廷,一来一去,我的二十万大军,恐怕都饿死一半了!” “左将军……” “算了,”左良玉打了响鞭,以发泄心中的不满,“既然宋大人没有粮饷,那在下可要自己去取了。” “左将军要去哪?”宋一鹤明白,左良玉这是故技重施,又要劫掠百姓了,他此时顾不上左良玉部的军纪了,献陵才是最重,忙道:“左将军,流寇已经攻占襄阳,指日便可沿着汉水南下,献陵是国之重器,左将军务必留下来保护献陵!” “宋大人是说,让我的士兵饿着肚子保护献陵?”左良玉想起宋一鹤上次弹劾自己在樊城、襄阳劫掠百姓的事,心中怨气更甚,“宋大人,属下这就为兄弟们找粮食去了,”顿了一顿,又道:“兄弟们总要活下来才行!” “宋将军……” 左良玉冷哼一声,也不看宋一鹤,转身上了战马,往府城方向去了。 在承天府大肆劫掠一番,筹集了部分粮食,左良玉这才上了战船,沿着汉水,顺流而下,所属步兵也是离开官道,渡过汉水,向东南方向的武昌进发。 天命军渡过汉水后,追着明军的步伐,将断后的明军砍杀一阵,刘云水部的骑兵,追出二十里,方才停兵扎营。 李自成来到襄阳的时候,已经十二月四日了,战事早已结束,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天命军,不少士兵还在帮着百姓修缮被明军捣毁的房屋。 行至襄阳城西城门,发现城门前跪着不少百姓,心中一惊:难道哪支入城的部队,又在城内劫掠百姓了? 李自成大怒,正要喝问迎接过来的宋文,眼角余光一瞟,却是觉得不对,在下跪百姓的面前,有一个小木桌,木桌上放着一大碗红烧牛肉,还有一碗清澈的酒水,另有炒鸡蛋、青菜等等,足足摆满了小木桌。 在小木桌的上方,靠近百姓的一侧,还有一个拳头大的小香炉,香炉里正燃着香,烟雾缭绕,淡淡生香。 李自成指着小木桌道:“这是这么?” “这是百姓的心意!”宋文笑道:“焚香敬酒,跪迎大都督入城!” “焚香敬酒?”李自成似乎明白了,却是指着一大碗牛肉,道:“欢迎本都督入城,也不能杀了耕牛呀,没有了耕牛,百姓如何种地?” 宋文含笑不语,跪在最前面那位满脸皱褶的百姓却是抬起头,道:“大都督,这头牛不是我们自己杀的……是官兵,官兵将村中的耕牛全部杀了,牛肉带走,只剩下牛骨,我们将全村的牛骨集中起来,才剐出这碗牛肉,大都督千万不要嫌弃……” 老者上面的门牙已经脱落,说话勉强听得懂。 李自成疾步上前,一把扶起老者,他有些动容地道:“多谢,多谢大爷的一番心意!”举目一看,下跪的百姓中,还有不少女人,有人手边还有半篮鸡蛋,忙对着他们挥手,“快起来,都起来!” 百姓起身后,都将手中的鸡蛋、果品等呈上来,“大都督,这是草民等一番心意!” “这是草民家的鸡蛋!” “草民的这些果品,藏在地里,这才躲过官兵的搜查!” …… 何小米见百姓围过来,忙使个眼色,十数亲兵上前拦住。 李自成却是百感交集,这样的场面,只应该出现在数百年之后,然而今日之襄阳……左良玉,你看到了吗?京城的朱由检,你想到过吗? 他推开亲兵,走向百姓中,“大爷大娘,你们的意思,我心领了,但天命军有自己的军法: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这些食品,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左良玉在襄阳,可是害苦了你们,天命军已经来到襄阳,从今以后,你们会过上好日子,再也没有谁侵夺你们的财物了!” “左家小子,该下地域,用刀剐!” “我早就听说过,天命军不会祸害我们百姓,今日一见,果然是这样!” “大都督要是早点来襄阳就好了!” …… 李自成心潮澎湃,不断向着百姓拱手,忽然想到早就准备好的檄文,便摆摆手,高声道:“明朝昏主不仁,宠宦官,重科第,贪税敛,重刑罚……日倾师旅,掳掠民财,奸人妻女,吸髓剥肤,本人十世务农良善,急兴仁义之师,拯民涂炭……”又觉得这种文绉绉的话,百姓必定听不懂,忙改口道:“天命军是百姓的队伍,只会帮助百姓,不会侵害百姓,今后如果有士兵损害了你们的利益,只要你们上衙门一告,我立马宰了他!” 百姓们都是大笑,太多的话语,一时难以理解,他们只是记住了一点:天命军是百姓的队伍! 便有老翁老媪上前,询问天命军要不要士兵,让自家的儿孙加入天命军。 李自成暂时没有扩军的计划,便遗憾地告诉他们,让自家的儿孙平日多锻炼身子,等到天命军募兵的士兵,会挑选身子骨好的百姓。 见百姓不肯散去,李自成又宽慰了几句,就是告诉他们,反正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再也不会有官府、士兵、盗贼来侵害他们这些善良的百姓了。 百姓们见李自成不肯接受自己的礼物,都是唏嘘不已,一面便要散去,但刚才说话的老者,却是端起小木桌上酒水,双手奉给李自成,“大都督,这是我们全村人的一点心意,是我们主动奉上的,不是大都督强取,大都督务必领受!” 李自成知道,到了这种时候,再要拒绝,那就是矫情了,也会伤了百姓的心,他双手接过酒碗,笑道:“大爷,这碗酒我可以喝下,但大爷要收下酒钱和菜钱!”向何小米一使眼色,何小米忙从怀中掏出一锭二两的银子递过去,老者不受,只得放在小方桌上。 刚才准备离开的百姓,此时都回过身,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似的。 李自成向那老者笑道:“大爷,天命军的军律,‘买卖公平,不得占百姓的便宜’,便是本都督,也要遵守军律,否则,必会遭到惩处,大爷若是不受酒钱菜钱,本都督也绝不敢喝这口酒!” 老者方才悻悻地拿起银锭,口中嘟囔道:“这也太多了……” “情义无价!”李自成一口将酒水干了,虽然不是什么好酒,心中却是无限甘甜,他向周围的百姓一拱手,道:“各位父老在此恭迎本都督,这份情义,多少银子都值!” “小人谢过大都督!”老者给李自成叩了头,方才将银锭塞入怀中,百姓也随着散去。 李自成入城后,立即分兵攻打襄阳所属的均州和南漳、宜城、枣阳、谷城、光化五县,只有南漳县有过激烈的战斗,南漳知县亦是殉城而亡。 其余的州县,在百姓的感召下,都是望风而降,基本上没有战斗。 李自成以前知州蔡思绳为襄阳知府,前吏员罗平为襄阳府独立审判官,将张鼎延解放出来,不再兼任襄阳知府。 南漳知县暂缺,经过地方乡绅的推荐,以隐居在龙湾的江陵举人陈万策为知县,其余均州知州胡承熙、宜城知县陈美、枣阳知县郭裕、谷城知县周建中、光化知县万敬宗,都是直接留任。 襄阳府及所属州县,也是按照河南的模式,各城将招募一至两个百户的城防军,负责维持地方的治安和城防。 李自成让军中的文书将府州县的主官集中起来,学习天命军的各项律法,自己也是在城中逗留了一日,翌日天明后,尽起大军,沿着官道,奔南面的承天府而去。 第894章 大明显陵 大军行至乐仙桥,已经进入承天府地界,汉清局和游骑探明,左良玉的大军早已离开承天府,南下武昌,李自成遂决定分兵,快速拿下整个承天府。 更新最快 天命军十万大军南下,原本是冲着左良玉来的,但左良玉从襄阳逃走后,早已南下,天命军已是失去了目标,普通的州县,根本不需要十万大军。 承天营第一团卓光羽部,沿着官道南下,攻打荆门州和属县当阳,如果需要,可以在夷陵附近接应水军东进;承天营第二团夏庭佑部,先沿着官道行至荆门州,再折而向东,目标是京山、景陵二县;高立功亲率承天营第三团、第四团,沿着汉水南下,目标是潜江县和沔阳州。 第四营李绩部也是沿着汉水南下,驻扎沔阳州附近,第四营没有作战任务,只是协助高立功部安置沔阳州。 李自成亲率第一营、第七营、奉天营,九个团四万余人,离开官道,直奔承天府城。 承天府原名安陆州,是大明兴王的封地。 但大明正德帝朱厚照驾崩时,因膝下无嗣,以内廷张太后与外臣内阁首辅杨廷和为首,一致拥立朱厚照的近支堂弟、兴献王世子朱厚熜,是为嘉靖帝。 朱厚熜入继大统之后,安陆州被看做“龙潜之地”,比照太祖将发迹地濠州升为中都凤阳府,安陆州也是升州为府,是为承天府。 “承天府”这个名字,还是朱厚熜钦定的名称,是为了比肩京师的顺天府、留都南京的应天府。 朱厚熜还不顾群臣的反对,追封其父兴献王朱佑杬为“献皇帝”, 庙号为“睿宗”,朱佑杬在承天府东北的墓地,也是升格为“显陵”,墓地所在的松林山,被敕封为纯德山。 为了保护显陵,承天府、显陵各有一卫的驻军。 天命军兵临城下的讯息传到承天府,湖广巡抚宋一鹤立即做出相应的部署,他从显陵回到城内,协助留守都司沈寿崇、钟祥知县萧汉守城,并分出巡按御史李振声、总兵官钱中选驻守显陵。 宋一鹤分兵的措施,李自成最喜欢,正好可以各个击破,不过,他也有疑问,宋一鹤为何只想着防守,为何没有主动出击,与天命军决战的勇气? 李自成亲自带着士兵,在承天府城与东北方十里的显陵来回穿梭,经过仔细观察,觉得显陵的防守明显比不上府城,至少没有高大的城墙。 他决定先攻打显陵。 纯德山虽然不是高山,但地形并不开阔,不适合骑兵作战,李自成留下第一营驻扎在承天府北门外的普门寺,切断城内与显陵之间的联系,亲自带着第七营、奉天营包围了显陵。 此时已是腊月二十八,虽然没有结冰,但纯德山太矮,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无法阻挡寒流,山中非常阴冷。 明军砍伐树木,在外围结起一座木栅城墙,城墙内的士兵,正紧张地观察着四面的天命军。 显陵并不在山顶,而是在纯德山中一条东南、西北走向的山谷中,背靠祖山,面对屏山,面南而立,半道悬停,九曲河从陵下的山谷蜿蜒而过。 李自成见城墙都是枯木,便将第七营四十门山地炮架设在谷道两端,一声令下,众炮齐发,守陵的士兵虽然伤亡不重,但木墙被打成筛子。 山谷中烟雾缭绕,视线之内,阴暗不明,分不清是上午还是黄昏。 李自成没有给明军留下思考的时间,炮声一停,奉天营的士兵便扑向残破的木墙,马守应拖着衰弱的身子,亲自上前方督战。 士兵们一鼓作气,迅速拿下木墙。 第七营的士兵,也是随着穿过木墙,进入显陵的正面。 李自成进入城墙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粉红的围墙、黄色的琉璃瓦,显陵的壮观,简直是纯德山的一道风景,数十年、数百年之后,完全有可能开辟为旅游胜地。 此时奉天营的士兵正在攻城,第七营的士兵,也是荷枪而立,时不时向城墙上露头的明军一番点射。 李自成摆摆手,让士兵们暂停攻击,自己来到显陵的正门。 石板铺成精致、平整的神道,一直延伸至红墙的正门,中有御桥,是石板铺就的拱桥,两侧有汉白玉台基,门前左右各立下马碑一通,碑上有字,因距离较远,一时看不清晰。 城门是砖石结构,此时正紧紧闭合,除了颜色,与红墙几乎无缝对接。 透过城门上方,看到里侧有巨大的碑亭高高竖起,不知是什么功用。 这简直就是一座城墙,只是比现实的城墙稍矮,却更为别致,李自成虽然要推翻大明朝,却不忍心毁了皇陵。 他招过一名亲兵,耳语一番,那亲兵缓缓走向城门,朗声道:“天命军大都督,请巡按御史李大人搭话!” 城内一片寂静,却也没有向城外放箭。 亲兵等了一小会,皱起眉头,提高声音道:“大都督说了,如果你们不肯出来投降,我们就会用火炮轰炸,一旦显陵被毁,你们自己去跟朝廷解释吧……” 不一会儿,墙内果然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出来,“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很简单,”亲兵大声道:“投降,只要你们投降,我们就会撤兵,显陵就不会损毁。” “向你们投降?”苍老的声音十分不屑,“那与毁坏显陵有什么区别?” “有!”亲兵决然道:“如果是投降,朝廷只会追究你们战败的责任,天命军南下,投降的文武百官数不胜数,朝廷或许也顾不上你们了,万一显陵被毁,那可是抄家灭族,诛九族,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墙内又是一片寂静,显然是在思索。 亲兵又道:“这么冷的天,我们在外面……大都督说,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一柱香之后,你们如果不出来,我们就会轰炸显陵!”说完之后,他没有等待,而是回到李自成的身边。 李自成点点头,拿下显陵,他充满自信,显陵内不过一卫的士兵,即便是满编,也不过五六千人,而进攻的天命军达到三万。 天命军集中力量,在局部战争中,已经处于人数上的优势地位,如果算上士气、信心、装备等,天命军的战斗力远远超过明军。 左良玉的二十万大军,都是不战而溃…… 一柱香尚未燃尽,显陵的正门便打开了,一名身着铠甲、年近五十的武将立在门口,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天命军,面上没有丝毫惊慌,沉声道:“谁是李自成?” 李自成上前两步,何小米紧跟在李自成的侧后方,李自成摆摆手,示意何小米不用紧张,看了武将一眼,淡淡地道:“你就是总兵官钱中选?” “正是本将!”钱中选瞥了李自成一眼,轻喝道:“你谋反作乱,不怕朝廷抄家灭族吗?” “十余年前,本都督倒是想朝廷抄家灭族,可惜,没等到朝廷抄家灭族,家中的人都饿死了,”李自成的脸上,隐隐现出一丝苦涩,顿了一顿,方道:“现在我倒是有了家眷,朝廷无时不想抄了我家,前三边总督汪乔年连我的祖坟都扒了……” “这……”钱中选一时语塞,打人不打脸,辱人不挖坟,没想到汪乔年比流寇还卑鄙。 “不说这些了,”李自成向后一指,道:“你看清楚了,本都督的三万大军,已经包围了显陵,整个承天府,到处都是天命军,投降吧,别做没有意义的事了。” 钱中选默然不语,心中却是竭力思索,过了好一会,方道:“听说左良玉的大军,败在天命军手上?” “谣言,完全是谣言,”李自成笑道:“天命军南下湖广,左良玉直接放弃了樊城、襄阳,一仗都没打,也就不存在战败的问题!” “你……” “左良玉拥有二十万大军,整个湖广,恐怕没有谁强过左良玉部了,”李自成喃喃地道:“如果不能强过左良玉,天命军怎敢南下湖广?左良玉倒是明白人呐……” 钱中选奋力吞了口吐沫,道:“天命军不过十万,左良玉为何不战而逃?” “这样的事情,等你投降了天命军,本都督再慢慢告诉你,”李自成笑道:“本都督不强迫你,愿不愿投降,你自己决定,不过,本都督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你们不愿投降,现在可以回去,本都督立即攻打显陵。” 钱中选眼中闪现出一丝不甘,但终究还是跪拜于地,“小人愿降!” 这时,正门内又走出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人,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钱中选,无奈道:“如果我们投降,你能保证不破坏显陵?” “本都督说话,自然算数,显陵是嘉靖花了无数的心血和银两建成了,将来应该是不错的旅游胜地,本都督为何要破坏?”李自成看了眼来人,缓缓道:“你就是巡按御史李振声吧?” 来人只说看着李自成,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符浚,说起来我们还是同乡,过来吧,天命军欢迎你,”李自成见李振声无动于衷的样子,又道:“当然,看在同乡的份上,本都督不勉强你,如果你觉得回到朝廷那边更好,尽管回去,但整个承天府,以及整个湖广都是我的了,谁也阻挡不了!” “这……”李振声吃了一惊,这个李自成,胃口真的不小,不过,想到天命军已经占据了陇右、四川、河南,再要南下湖广,也不是十分奇怪的是。 难道天命军真要推翻朝廷? “我之所以邀请你加入天命军,不仅因为你是本都督的同乡,而是因为你虽是文官,却杀伐果断,文武全才,又尽忠职守,这样的人物不多,”李自成抬了抬手,让钱中选先起身,又道:“还是湖广巡按,去将湖广西南部的土司灭了,百姓归化为汉人,”顿了一顿,又道:“你不必现在就做出回答,给你五日时间!” 第895章 来去自由 “灭了土司?”李振声一时竟愣住了,他读的是圣贤之书,如果让他与朝廷做对,一时恐怕转不过弯来,如果去对付土司…… 不过,土司是那么容易多付的吗?大明立国二百余年,因为无法彻底剿灭,只能以安抚为主,土司势力越来越大,屡次谋反自立。 更新最快 如果能灭了这些土司,也算做了贡献,为了…… “对,灭了土司!”李自成沉声道:“土司一向有自立倾向,留着他们,迟早是要作乱的。” 李振声迟疑着道:“可是,湘西很多土司,不仅掌握地方的税收,还有自己的军队……” “符浚是怕征服不了土司?”李自成见李振声动了心思,不禁笑道:“土司的势力,有几个能超过石砫马家?还有川南的那些土司?” “大都督是说,四川的土司都被天命军灭了?”李振声换了称呼,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天命军有一项律法,叫做《推恩律》,天命军所到之处,必定要灭了土司,让异族的百姓归化为汉人,”李自成凛然道:“天命军的属地上,青海、甘肃、四川,还有关外的河西都督府,没有一个例外,所有的人,不是归化为汉人,就是变成死人!” “这是真的?土司们不反抗吗?” 反抗?李自成心中一阵冷笑,朱由检不是反抗吗?朝廷有两百万军队,都奈何不了天命军,小小的土司算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天下全局,南方的土司早就一个个灭了! 他看了李振声一眼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既然去灭土司,自然会给你军队!” 李振声的眼中,已是精光闪动,道:“大都督给本官……小人多少军队?土司手中有军队,又是住在深山,地形复杂,当地的百姓又未曾开化,士兵少了恐怕……” “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杀戮,”李自成笑道:“普通的百姓,也是受害者,我们共同的敌人,只是几个大小土司,我们不需要杀掉多少百姓,实际上,我们是解救他们,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李自成掏出随身携带的行军地图,指着湖广的最西面,道:“施恩卫、永顺宣慰司、保靖州宣慰司,甚至辰州府、靖州等等,都会有不少土司,别着急,一个一个来……” 李振声刚才是和李自成蹲在地方看地图,此时忽地起身,道:“大都督能给小人多少军队?” “怎么?”李自成笑道:“符浚,你有五日的时间!” 李振声用力点头,“小人已经做出决定了!” “不想看看我如何攻打下承天府城了?”李自成笑道:“天命军攻城的方式,与明军可能不同,即便不愿面对承天府,也该听听天命军是如何歼灭土司的……” 李振声点头,“那小人就过了年再走!” 李自成看着一直期待的钱中选,道:“钱总兵愿不愿加入天命军,替天命军消灭湘西的土司?” “小人……小人愿意!” “那就好办了!”李自成笑道:“显陵内的士兵,也就不用解除武装了!” “不解除武装?”钱中选一愣,随即明白了,“大都督是说,用他们打土司?大都督信任他们?” “他们当中,一定有许多优秀的士兵,”李自成凛然道:“当然,本都督会根据天命军的要求,挑选出部分士兵,如果有谁不愿意加入天命军,我们也不会强求!” “大都督是说,他们当中有些人可以回家?”钱中选十分惊异,这些士兵,原本便是军户,差不多世世代代无法脱籍,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冒着什么危险打仗? “天命军的属地上,没有户籍的限制,士兵都是自愿的,”李自成道:“不过,士兵除了有粮饷,每月还会有半两银子的饷银,官府还会给出大约二十亩的耕地,你去告诉士兵们,谁要是愿意,我们就从他们当中挑选士兵。” “是,大都督!”钱中选答应一声,忙小跑着回到显陵内,不知道他是如何向士兵说的,不一会儿,便有数千士兵欢呼着从显陵中出来,见到李自成,兜头便拜,“大都督!” 李自成笑着让士兵们起身,当众承诺了刚才的决定,士兵们又是一阵欢呼,他们当兵,从来都是被迫的,那有当兵还发饷银的?还有二十亩的土地…… 对李自成来说,根本不算承诺,这是天命都督府的律法,所有的士兵一视同仁! 可惜,显陵卫的士兵并不满编,目测之下,根本不足四千人,李自成只是从中挑选了三千余人,根本不够一个团的编制。不过,他当众放出话,天命军将从附近的百姓中招募部分士兵。 被选中的士兵,自然是欢欣鼓舞,没有选中的士兵,只是一小部分,看着他们失望的眼神,李自成实在没办法。 不是谁都适合当兵! 淘汰掉的,都是精明人,士兵不需要太聪明,服众命令就行,太聪明的士兵,脑中想法多,关键时刻,甚至有恐惧感…… 显陵卫的士兵,丢下铠甲、兵器后,全部放了假,淘汰掉的士兵,自然不用回来了,被选中的士兵,可以安心回家过年,新元之后,大年初三将回到显陵集合。 李自成暂时没有攻打承天城的准备,先让士兵们过年,攻城的事,至少要延迟到正月初二。 天气十分寒冷,士兵们尽量不要在营帐中过年,李自成根据钱中选的建议,第七营驻扎在城东的白鹿寺,而奉天营暂时就驻扎在显陵。 李振声、钱中选两人,已经决定加入天命军,也就随在李自成的身边欢度新元。 除夕夜,李自成在白鹿寺设宴,由牛金星、宋文作陪,宴请了李振声、钱中选两人,宴席之间,一时觥筹交错,李自成顺便也对应天营即将出征湘西的事,做了详细的部署。 即将组建的应天营,由钱中选出任主将,领参将衔,暂定为两个团,以显陵和承天府城内的降兵做为班底,再招募部分青壮,天命军其它各营会抽调部分从千户、从百户进入应天营任职,协助承天营操训士兵。 应天营留在承天府操训的时间不会太长,基本操训结束后,便赶去湘西。 新任的湖广巡按李振声,对应天营有节制的权力,应天营的粮饷,也由李振声按照实际情形发放。 李自成将两人的关系定性为“以文制武”,与大明的传统一脉相承。 看着钱中选的脸上闪现出兴奋的光芒,李自成笑道:“钱总兵,加入天命军之后,‘总兵’的职务是没了,你这个应天营的主将,只能是参将衔,这已经是天命军各营主将最高的级别了,不过,军官的饷银,没有朝廷那么多……” 钱中选忙抱拳道:“属下惭愧,加入天命军,尚无寸功……” 牛金星捋着长须,微微颔首,道:“钱将军很快就有立功的机会了,归化湘西,对天命军,对所有的汉人,都是非常重要!” “属下明白!”钱中选听到李自成说,应天营已经将城中的降兵都算上了,不由暗惊,忙道:“大都督,属下有个法子,可以协助大都督尽快拿下承天府城,不知道……” “拿下承天?”李自成心中暗喜,钱中选是本地人,或许城内有相熟之人,如果得到城内的接应,或许能避免一场血战。 他带来的攻城部队,既有第一营的骑兵、第七营的枪手,也有奉天营的普通士兵,原本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大都督,诸位,”钱中选果然道:“属下在城内的守军之中,有相与之人,若是暗中联络上他们,或许可以得到接应……” 李自成笑道:“能联系上他们吗?承天的四座城门,都是紧闭着!” “属下可以趁夜去试试!”钱中选却是拱起双手,向李自成行了一礼,“城门虽然紧闭,但属下是本地人,自然有法子可以联络城内的人!” 这样的好事,李自成自然不肯放过,事不宜迟,钱中选放下酒盏,吃了两碗米饭,急忙告辞,离开了显陵。 李振声等钱中选去得远了,方才淡淡笑道:“大都督不担心钱中选趁机跑了?” “跑?”李自成哈哈大笑,“本都督并没有强迫谁加入天命军,来去自由,如果钱中选不愿为天命军建功立业,大可以从从容容离开,何必要偷着跑?”顿了一顿,又道:“钱中选尚未正式在天命军任职,他现在走了,也就与天命军没了瓜葛,一旦任职之后,必须遵守天命军的军律军规,再要擅自离开,那就是逃兵了,本都督定会严惩不怠!” 李振声忙端起酒盏,向李自成敬酒,“大都督的气度,属下佩服!”他从心中,再也不敢将天命军看着普通的流寇了。 李自成陪了一杯,放下酒盏,道:“李大人随着应天营,可以沿着官道南下夷陵州,或是枝江县,我们在长江中有水军接应!” 李振声对这条官道自然十分熟悉,但李自成说到水军,令他十分惊讶,“大都督,我们有自己的水军吗?” “那是自然,”李自成笑道:“水军原本屯于奉节,现在配合天命军沿江而下,早已过了夷陵,夷陵是水陆要冲,水军一定会在此驻军,便让他们用船只渡你们过江!” “属下明白!”李振声忙拱手道:“大都督,我们去了湘西……” “先拿下施州卫,施州卫的西、北方向,分别是四川和荆州,都是我们的地盘,四川驻扎着天命军的第八营,荆州有我们的水军,必要的时候,可以要求他们协助,”李自成沉声道:“拿下施州卫,尽快设置府县,我会让从这边派出地方官员,也可以让归化的百姓担任吏员!”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如果刚才李振声还有些不敢,现在则是对李自成,对天命军满含敬意了。 不是他没有气节,而是天命军太出乎他的意料,实力比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李自成端起酒盏,向李振声示意,“李大人不用着急,消灭土司、归化异族的事,得慢慢来,剿抚并用,重点是攻心!” 李振声端起酒盏,一口干了,“属下谨记大都督的教诲!” 第896章 里应外合 第897章 四川模式 第898章 水灾旱灾蝗灾 第899章 嘿嘿不应 第900章 逃离武昌 第901章 三日为限 第902章 长江水军 第903章 怀恨在心 第904章 宴无好宴 第四营李绩部在“楚府兵”内应张其在的接应下,顺利拿下文昌门和保安门,武昌城破,李自成总算松了一口气。 更新最快 因为入京觐见,武昌城内并没有多少文官,在城头上被俘的主要是一些武将。 这些人在军事战略上并没有多少建树,主动龟缩在武昌城内被动地等着天命军包围,连城内的参将崔文荣都看不过眼。 但这些武将也不是一无是处,武昌城内外,明军与天命军实力悬殊,但这些武将们没有弃城逃走,而是浴血奋战在第一线,其忠烈精神还是令人十分赞叹的。 如果不是张其在暗中打开城门,战斗何日结束,谁也说不准。 李自成没有为难被俘的官员们,虽是扣押在武昌府衙,但并没有绑缚,而是好酒好菜供着。 以楚王朱华奎为代表的宗室成员,就没有官员们的幸运了,李自成直接下令,全部抄家、灭族! 李自成在河南查抄了所有的王府,唯一的原因,是为了钱粮,但天命军进入湖广之后,已经不缺钱粮了,至少钱粮不像进入河南时那般重要了。 他继续查抄王府,虽然也有钱粮的原因在内,但主要还是为了分化朱氏宗族与普通官员之间的关系,时间久了,肯定有人能从中寻觅出一定的规律:宗族是宗族,官员是官员,在死亡面前,官员可以选择效忠宗族、朝廷,也可以效忠于天命军。 李自成有意将天命军放到与朝廷对等的地位。 在查抄王府时,天命军还是有不少斩获,仅仅一个楚王府,就搜出四十万石粮食,现银就超过百万两,还有不少黄金、珠宝、古玩、字画、瓷器等,具体价值不明,还有数不清的各种财物…… 在接下来安置武昌官员的时候,李自成犯难了,因为湖广左右布政使、武昌知府、江夏知县都是入朝觐行未回,新的武昌知府有些难产。 前阁臣贺逢圣首先进入李自成的视野,贺逢圣以前出任过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位极人臣,因为没有处理好与同僚的关系,去年才致仕。 如果贺逢圣能出任武昌知府,必会大大提高天命军在武昌的正面影响,至少与他走得近的官员、诸生等会更加靠近天命军。 可惜,贺逢圣自杀了! 李自成便将目光投向王府长史徐学颜,徐学颜摄江夏事,属于代理江夏知县,他有一定的为官经验,又有出任武昌知府的能力,但徐学颜死活不肯为官,吵着要为楚王尽忠。 这样的鬼话,李自成自然不信,真要为楚王尽忠,自杀的方式有很多,上吊、绝食、撞墙、咬断舌根等等,天命军又没有捆绑手脚,走路可以跌死,吃饭可以噎死,喝水可以淹死! 每每有妇人心里不爽,便立在河边大叫“我不想活了”,如果有傻子真的相信了,死命地拉拽,妇人便越是向河里挣扎。 理智的处理方式,便是不闻不顾,完全忽略她的存在,吵闹一回,也就自己回去了,真要找死,静悄悄钻入河底,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最容易达成心愿? 最怕是遇上别有用心的人,明着将妇人向岸上拉拽,实际上“气力”却是不如妇人,妇人挣扎之下,一点点滑向深处,想不死都回不了头…… 能好好地活着,谁不珍惜生命? 李自成知道,徐学颜不是不肯投靠天命军,他只是看不上天命军,或者缺少一个投靠天命军的理由。 徐学颜的事,交给牛金星最合适了,可是牛金星并不在武昌城内,李自成便将他交给了李信。 按照四川模式,必须建立武昌法院和武昌监查院,李自成不拘一格,着诸生明睿出任法院院长,通判李毓英为监查院院长。 在武昌任命官员这件事上了,李自成再一次认识到储备官员的重要性,所以,同为武进士出生的巡江都司?士鼎、参将崔文荣都没有任职,只是随着天命军,充当临时幕僚。 武昌是大明湖广首府,天明军占据武昌城,连所辖的州县都拿下了,要不要将天命军的湖广省府入驻武昌? 李自成有些犹豫。 武昌是名城、大城,一应衙门俱全,基本上不需要重新建设,但武昌也有一个不利的地方,从地理上看,武昌太过偏于东北,很难辐射、照应南部和东南部的属地。 经过深思熟虑后,李自成还是决定将省府迁入武昌,让省长张鼎延带着所有的吏员入驻武昌,理由有二: 武昌虽不是湖广省的地理中心,却是整个湖广省的经济中心、地缘中心,湖广最为富足的地方,便是江汉平原,而武昌就是江汉平原的中心,控制武昌,即便不能照应南部和东南部的山地,但至少可以控制富足的江汉平原; 其次,武昌是湖广的东大门。湖广西为四川、北属河南,都是天命军的属地,南面又是群山,如果朝廷要打湖广的主意,必定从东面出兵,溯江而上,如果将武昌立为湖广首府、省府所在地,可以集中钱粮、重兵保卫湖广,将明军阻挡在湖广之外。 武昌城内,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秩序,百姓开开心心地出现在各条街道上,商铺、市坊都恢复了开业,不少商铺的门楣上,还用红布挂着“热烈欢迎天命军”的字样。 李自成将大部分军队移驻城外,城内只是留驻了两个百户的城防军,既守卫城门,又协助捕快维持城内外的治安。 知府徐学颜则是招募了部分吏员,抢着登记百姓,重新分发耕地! 不过,李自成发现,湖广虽然也是土地兼并严重,宗室、士绅霸占了绝大部分耕地,但百姓的贫弱,主要还是因为朝廷的加赋和兵患、匪患。 难道湖广与甘肃、河南不一样? 三月七日,李自成见武昌的大局已定,便在自己的大帐中设宴,为天命军各营团的主将庆功。 除了承天营高立功部不在武昌,第一营、第四营、第七营、独立营、奉天营五营十七个团长和李自成自己,加上承天营名义主将罗汝才,一共二十四人。 刚刚过了已时,各营团的主将们便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洋溢着笑意,大都督一向不吝赏赐,这次不知道是升官,还是赏银,如果再来一个火辣辣的小娘们就好了…… 接近午时的时候,罗汝才着人送来讯息:他身子不适,无法参加今日的宴会! 李自成微微变了脸色,向身后的两名亲兵示意了一下,两人默默点头,随即便消失了。 各营团的主将们浑然不觉,继续谈论着自己的话题。 李自成进入宴客的营帐中,与各人寒暄几句,目光一扫,咳嗽一声,何小米立即带着全副武装的亲兵入账。 在众人尚未明白过来之前,何小米和一个小旗的亲兵,已经抓住了贺一龙、蔺养成,用绳索缚了。 众人大惊,马守应欲待拔刀,右手却是摸了空,原来入账的时候,所有人都解除了武装,刘希尧不知不觉之间,向马守应的身边靠了靠。 李自成目光一扫,已经将一切看在眼中,刘云水、李绩、宋文、李信他们,虽然非常惊愕,却都是立在原处不动,似乎惊呆了。 “大家不要紧张,”李自成摆摆手,笑道:“此事与大家都没有关系,一会解决此时之后,大家尽管喝酒吃菜!” 看到李自成的笑脸,众人的紧张情绪稍稍放松些,不少人已经在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触犯天命军的律法。 马守应的心中,还是异常紧张,被捕的两人,都是奉天营的人,刚才自己的反应……他瞪了刘希尧一眼,刘希尧这才稍稍拉开与马守应的距离,这是李自成的大帐,真要惹怒了李自成,他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马守应迎着李自成的目光,拱手道:“大都督……” “马将军不用着急,”李自成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本都督很快便会便会给你们解释,”用手一指被绑缚的贺一龙、蔺养成,道:“本都督也会给他们申诉的机会!” 时间不长,李自成的亲兵押着绑缚的罗汝才回来了,“大都督,罗汝才狡猾如狐,想要偷偷逃跑,被守候的兄弟们逮个正着……”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罗汝才,本都督好意请你喝酒吃饭,为你叙功,你为何要逃跑?” 罗汝才看到被绑缚在一边的贺一龙、蔺养成,不禁面如死灰,他低下头,哆嗦着道:“我无罪……” 到了此时,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罗汝才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为何要逃跑? “有没有罪,让诸位评评,”李自成冷声道:“当日在河南,张献忠兵败来投,你是否偷偷资助张献忠五十匹战马?” “彼时张献忠是友军……” “友军?本都督为何不知?”李自成怒道:“难道你罗汝才私下与张献忠结盟了?结的什么盟?” “……” “本都督只认事实,”李自成扫了众人一眼,道:“罗汝才私自赠送张献忠战马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忽地从左边的口袋中掏出一封书信,仍在李自成的眼前,“仔细看看,这是天命军二围开封的时候,你私通城内守将高名衡的信件吧?” 第905章 武昌会议 罗汝才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想到,李自成将这件事情翻出来,当初高名衡投靠天命军、出任河南省长的时候,他曾有过担心,但一直没有动静,他以为高名衡早已消毁了信件。 更新最快 信件上有签名,绝对抵赖不掉! 罗汝才只能胡搅蛮缠了,“高名衡不是天命军的河南省长吗?根本就是自己人……” “哈哈,你罗汝才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二围开封的时候,就知道高名衡将来会出任河南省长?”李自成冷笑道:“就像这次,你也预知本都督要抓捕,所以丢下同伴,想要私下逃走?” 马守应的目光中现出一丝阴霾,如果说资助张献忠战马,勉强还能说得过去,大家都是反抗朝廷的,在张献忠落难的时候,帮助一把,也不算通敌,张献忠不是敌人! 但天命军在围攻开封的时候,罗汝才与城中的高名衡暗通款曲,那就是找死了,谁会允许自己的身边,埋下敌军的暗桩? 刘云水、李绩、宋文、李信等人的眼中,已经现出怒色,罗汝才原来朝廷的暗探? “本都督给过你两次机会,而你却不知悔改,”李自成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扔在罗汝才的脸上,“天命军与左良玉的二十万大军隔着汉水对峙,你又私通左良玉,妄图里应外合!” “猪!” “叛徒!” “马撇,你个罗汝才……” 李自成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方才冲着罗汝才道:“如果不是天命军快速击溃左良玉的二十万大军,现在能站在这里的,恐怕只有你罗汝才了,”顿了一顿,叹道:“为了追回这封信,汉清局折损了两名兄弟!” 罗汝才面如死灰,过了好一会,方道:“成王败寇,既然你掌握了证据,我无话可说!” “敢作敢当,不失为一条好汉!”李自成将目光转向贺一龙、蔺养成,道:“与左良玉勾结,也有你们的一份吧?不知道你们是否敢作敢当?” 贺一龙昂起头,怒道:“李自成,你吞并了我革左五营的兵马……” “如果你们对本都督有意见,可以私下找本都督,也可以在会议上说,像这样的阴谋,会害了所有的天命军兄弟,也包括在座的将领,本都督就是要杀你,也会给你申诉的机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李自成怒道:“当初与天命军和谈,你是自愿的,没有人强迫你!” 马守应这才明白,李自成今日借着宴席的机会,擒杀三人的原因,罗汝才他管不着,但贺一龙、蔺养成都是奉天营的团长,是他的属下,“治下不严”的罪名,一定逃不掉,他一脚踹在贺一龙的大腿上,将贺一龙踹倒,口中怒骂道:“好你个贺一龙,竟敢吃里扒外?” “马将军且慢!”李自成淡淡喝道:“天命军中没有私兵,贺一龙触犯军律,自有军规处置!” “是,大都督!”马守应忙低下脑袋。 李自成一挥手,何小米带着亲兵,将罗汝才、贺一龙、蔺养成三人推出大帐。 稍顷之后,用木盘盛着三颗带血的首级回来,“大都督,罗汝才、贺一龙、蔺养成三人已经伏法!” 李自成让何小米将首级带出去,随即便有亲兵端上酒菜,这一顿宴席,别人都是欢喜如常,但马守应却是心思重重,宴席结束,便单独求见李自成,以年老体弱为由,请求辞去奉天营主将的职务,回到家乡养老。 随后,刘希尧以厌倦了屠杀为由,请求辞去奉天营第三团团长。 李自成知道他们的心思,稍稍挽留几句,见他们去意已决,便批准了他们的请求,对于他们今后的生活,李自成希望他们去兰州养老,但两人都拒绝了。 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两人都要回到家乡,这个理由很充分。 李自成考虑到马守应的回人身份,与天命军眼下在属地上推行的汉化政策有一定的冲突,也就遂了他们的心意,临走的时候,给两人送出不少盘缠,只要不去赌钱,下半辈子日子应该不愁。 贺一龙、蔺养成被诛,马守应、刘希尧辞职,奉天营的骨架子一下子坍塌了,李自成只得对奉天营的主将进行调整。 第一团团长贺锦接任奉天营主将,仍然领游击将军衔。 又从各团中提拔任继光、赵应元、白旺、牛有勇分别担任四个团的团长,仍然领原先的千户衔。 奉天营主将经过大规模的调整,暂时没有作战任务,只是在武昌城外操训。 由于罗汝才已死,李自成给高立功传讯,正式升职为承天营主将,依然领参将衔。 李自成为了消除罗汝才事件的影响,便在城外的大帐中召集各营主将开会,刚刚回到武昌的牛金星也参加了会议。 巡江都司?士鼎、武昌参将崔文荣两人,加入天命军后,都卸下了原先的职务,但并未有重新任职,现在充当李自成的私人幕僚,受到李自成的邀请,也参加了会议。 这一次会议,主要是讨论天命军的发展方向。 随着武昌城破,天命军已经占据了湖广的核心地带,承天营高立功部和长江水军正在向南方的岳州、长沙、常德推进,应天营钱中选部正在施州卫发展,不出意外,天命军将占据大半个湖广。 占据湖广之后呢? 归化西南异族的事,不会牵制天命军的主要部队,留下应天营钱中选部就足够,天命军主力的发展方向,才是这次会议要讨论的内容。 经过大家的热切讨论,主要有两种意见:一是沿江而下,尽快占领江南的富庶之地,然后以南京为中心,出师北伐;二是回师潼关,先拿下陕西,彻底解决陇右、河南的威胁,再东出关中,依次占领山西、京师。 前者的代表人物是李信,后者的代表人物是牛金星。 对天命军来说,这两种建议都很诱人,如果有足够的兵力,李自成希望组织两路大军,分别东征、北伐。 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现在的天命军,根本没有两线作战的实力,并不是明军的战斗力有多强,而是天命军养不起两路大军。 要想实现自己的目标,只能一步一步来。 将军、谋士们探讨得很热烈,李自成也是心潮澎湃,但他是天命军的大都督,必须全面衡量东征和北伐的得失。 先行“东征”之策,可以尽快占据江南的富庶之地,有了江南的钱粮,天命军就可以大规模扩军,然后以南京为国都,组织大军北伐,一举推翻朝廷。 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也是李信的愿望。 在实际东征中,不可能一帆风顺,总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羁绊,比如,江南的士绅会支持天命军吗? 江南的确富庶,但那是江南士绅的钱粮,不是天命军的钱粮,要想让江南的士绅将手中的钱粮献出来,不外两种方法:强取、奉送! 强取的策略,李自成断然不会采纳,如果天命军采用强取的法子,即便成功了,后果必然的浮尸遍地、商业流通断绝、农业耕作基础破坏…… 曾经繁华的江南,转眼便是人间地狱! 这与杀鸡取卵何异? 让江南的士绅将手中的钱粮奉献出来,更是不可能的,天明都督府有三大律法:《工商律》、《土地律》、《税率》。 恐怕只有《工商律》中,鼓励工商业发展的国策,才会得到江南士绅的欢迎; 《土地律》要求均田,但江南的土地都是兼并在少量士绅大户手中,让他们将手中的耕地白白拿出来,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 还有《税律》,也会遭到江南士绅的抵制,大明朝廷奋斗了数百年,到了现在,已经是财源枯竭了,都无法向商人征税,齐心协力设置各种阻碍理由的,便是朝廷中的东林党。 东林党实际上是江南士绅的代言人! 江南士绅通过代言人东林党反对但朝廷征收工商税,同样也会反对天命军征收工商税。 东征的最大好处便是钱粮,然而钱粮就像是躺在鼻尖上的蜂蜜,摸得着却是吃不着,如果天命军东征,肯定得不到江南士绅的支持,肯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钱粮。 连江南之地都站不稳,还谈什么出兵攻打京师? 李自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直接将东征的方略否定了。 北伐呢? 北伐的好处,是能尽快拿下大明的政治中心京师,一旦攻破京师,大明也就失去存在的正统地位,在天下士绅的眼中,天命军的地位也就自然合法化。 实力决定一切! 但北伐也有很大的风险,朝廷集重兵于京师、京师是大明的第一坚城等等,在大明气数未尽的时候,想要强行拿下京师,势比登天还难! 不过,只要占据关中,即便北伐京师失败,那时天命军也有足够的退路,向南可以渡过黄河退向河南;向西可以渡河回到关中,继续积攒实力…… 文官武将们只是提出自己的建议,关键时刻一锤定音的,还是要靠李自成。 李自成当众表态,天命军采用第二种方略,也就是先破潼关,将陕西攥在手中,然后出兵山西、京师! 武昌会议,是天命军统一思想、明确目标的一次重要会议! 以前的天命军,是以扩大属地为目标,一步步增强自身的实力,蚕食朝廷的地盘,但武昌会议之后,天命军已经不是小打小闹,全军以推翻大明朝廷为终结目标,即将打出推翻朝廷的旗帜。 在实现最后的目标之前,天命军还要先拿下整个湖广,稳定后方粮食产地。 第906章 阴差阳错 李自成派出第一营刘云水部的骑兵,协助水军攻打洞庭湖以西的辰州、常德,又着第四营李绩部立即南下,协助高立功攻伐岳阳、长沙、衡州、永州、宝庆。 更新最快 民事副使王胤昌、李琬随军,及时安抚拿下的府县。 襄阳府以西,还有一府,名为郧阳府,位于大山深处,北面合抱秦岭支脉武当山,一直延伸至秦岭主脉、商洛山,南含大巴山支脉神农架,东临荆山,西邻汉中府兴安县,属县分布在武当山南北两侧。 因为地形太过复杂,地势又高,天命军当日拿下襄阳后,并没有攻打郧阳府。 现在腾出手来,李自成决心征服郧阳府,将郧阳府纳入天命军的属地,结束襄阳府与郧阳府对峙状态。 攻打一个地形特别复杂,产出并不富裕的山区,有些得不偿失,不过李自成担心,一旦天命军主力离开湖广之后,驻扎郧阳府的明军,可能威胁重镇襄阳,而且,从襄阳府向西越过郧阳府,便是天命军的汉中府,只要拿下郧阳府,河南、湖广、四川三地,就能无缝对接。 李自成着独立营李信部渡江回师,攻打郧阳府,同时令驻扎汉中、商洛山一带的第二营李过部、驻扎夔州的擎天营第二团张令部协助,合力拿下郧阳府。 武昌城外,还剩下第七营和奉天营。 李自成正在考虑渡江回河南的事,却收到汉清局的讯息:流寇张献忠从宿松、太湖一带西进,侵犯湖广黄州,已经拿下黄梅县,兵锋直逼广济县! 张献忠?怎么哪儿都有你? 李自成心中大怒,眼下天命军的主力正在湖广的地盘上东征西杀,他的心中,早已将整个湖广都看做天命军的囊中之物,岂能允许张献忠进犯黄州? 最关键的是,张献忠所部与天命军不同,一直没改流寇的性子,无论士绅、商户、百姓等,都会遭到无情的劫掠,大军所至,如蝗虫啄食,片叶不留,这样的地盘,将来恢复起来,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自身,必须付出特别艰辛的努力。 为了华夏,必须收拾张献忠! 如果不是因为张献忠到处劫掠,破怪当地的农业基础、工商业秩序,李自成绝对不愿两线作战。 张献忠部的人数不少,即便有不少被裹挟的百姓,李自成仍然不敢轻视。 他带上武昌城外仅有的第七营和奉天营,在水军的协助下,渡过长江,在举水与长江交汇的三江口登陆,进入黄州府境内,同时着人传令德安府,驻扎在德安府操训的四个团新兵,快速从黄州北部南下,与自己的主力汇合。 李自成一路南下,路过黄州府城的时候,也不及观察,只是引起城内守军一阵紧张。 紧赶慢赶到了蕲水县兰溪镇,游骑传回讯息,张献忠部前锋孙可望,拿下广济县,正在围攻蕲州! 李自成当即加快行军速度,心中却是默默念叨,希望蕲州城能多坚守一日。大军行至茅山镇,只剩下不到半日路程,李自成得知蕲州尚未被攻克,遂舍了步兵,率亲兵和各营骑兵近两千人,渡过蕲水,直扑蕲州。 孙可望正在攻打东城,没想到北面出现一支骑兵,他猝不及防,得到讯息后,迅速带着东城外军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城北。 李自成的亲兵将步枪挂在马背上,他们都成了普通的骑兵,直扑北门外的流寇。 北门外的流寇,顿时吓傻了,在军官的呼喝下,舍弃了攻城的云梯,立即向一起靠拢。 在骑兵面前,他们不可能逃掉,必须布置防守阵型,但他们没有对付骑兵的大车,只能结出圆形阵,妄图依靠集体的力量对付骑兵。 攻打北城的流寇,不过千余人,比天命军的骑兵还少,李自成拔出腰刀,待要亲自冲上去,何小米赶紧抓住李自成的马缰,“大都督在后督战,让属下去吧!”又向身后喝道:“卢阳,保护大都督!” 卢阳忙答应一声,带着两个小旗的亲兵,护卫在李自成的两侧。 李自成瞄了眼前方的蕲州城,心中不觉一动,忙道:“小米,收起九州军旗!” 何小米虽然不明白大都督的意思,但还是照做了,随即挥舞着腰刀,大喝道:“弟兄们,杀呀,杀光这些流寇!” “杀光流寇!” 亲兵和杂牌骑兵呼应着,两千骑兵,近万马蹄,刮起一阵骇人的旋风,向流寇的圆形阵吹去…… 蕲州北门的城头上,下江防道副使许文岐立在女儿墙的垛口,眉头不觉皱成了弯弓,这是何处来的兵马?看他们行军的方向,难道是府城来的援兵? 不会呀,府城不可能有这么多骑兵! 难道是流寇的计谋,故意绕道蕲水,佯装从北面杀来? 这些骑兵似乎来得很匆忙,连旗号都没有…… 此时的北城外,骑兵正飞速杀向结阵的步兵。 步兵临时在阵前倒插了几杆长枪对付奔驰的战马,但圆形阵的周长太大,他们自己也知道,骑兵只要转个方向,就能避开这些长枪,没办法,他们在军官的要求下,在骑兵冲刺的最前方竖起盾牌,像对付弓箭兵那样。 “咣当、咣当……” 许文岐几乎能听到战马与盾牌相撞的声音,撞击之后,骑兵迅速切入步兵的阵型,将阵型冲破,刀光闪闪,马踏残肢,一股股血线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在骑兵面前,步兵就是靶子,”参将毛显文出现在许文岐的身后,“大人,我们要不要出城接应?” “接应?”许文岐一愣,随即道:“你知道他们是何处的兵马?府城似乎没有这么多骑兵吧?” “或许是府城的骑兵,或许还有安陆的骑兵,”毛显文道:“看他们旗帜都没有,显然是急行军!” 许文岐喃喃地道:“安陆的骑兵?”他凝视着城下的战场,道:“毛将军有没有想过,他们也可能是流寇的骑兵?” “流寇的骑兵?”毛显文盯着血腥场面,摇了摇头,“不可能,大人你看,骑兵屠杀步兵的那股狠劲,似乎万世的冤仇,这才打个喷嚏的时间,已经两个来回了,有多少步兵丢了性命……” “只有这样,苦肉计才会逼真,”许文岐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然后吸引我们出城……” “大人,进攻北门的流寇不下千人吧?”毛显文淡淡地道:“一眨眼的时间,就要被全歼了,难道流寇的苦肉计,需要付出千人的代价?”顿了一顿,又道:“大人,末将说句不该说的话,就是攻破蕲州的北门,流寇也不用伤亡过千吧?” “这……”虽然觉得毛显文说得有理,许文岐还是不想开城出击,便道:“无论这是谁的骑兵,既然已经歼灭了流寇,也不用我们出城!” 毛显文点头,许文岐说得没错,既然全歼了这股流寇,根本不需要官兵出城接应,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一大股流寇,从东城赶过来了。 看着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双方是敌手。 不一会儿,西北角也是出现上前流寇,在军官的指引下,也是杀向骑兵。 他不无担心地道:“大人,有些不对呀!” 许文岐淡淡地道:“你是说流寇的人数多?” “是呀,大人,”毛显文道:“骑兵虽然对步兵有较大的优势,但也架不住人多,不出意外,一会南城外的流寇也该过来了!” “先等等再说吧!” “大人,他们身着官兵的铠甲……” “流寇当中,官兵的铠甲还少吗?” 这时候,骑兵分兵了,大约一半的骑兵拨转马头,面对着西南角赶来的流寇,另外一半骑兵,则是仅仅盯着前面流寇。 毛显文奇道:“大人,骑兵为何不出击,骑兵最大的优势,不就是他们的速度吗?” 许文岐淡淡地道:“你没看到,流寇的前军,都是弓箭兵吗?骑兵没有盾牌,这时候冲上去,只能是弓箭兵的靶子!” “那……”毛显文话未说完,战场上已经发生了变化,面对东北角的千余骑兵,纷纷跃上战马,各自从马背上抽出一支火铳样的长棍,排好队列,直面扑过来的流寇。。 流寇丝毫没有减速,眼看着就要近身肉搏,忽听得“砰、砰”声响,流寇倒下一片,而骑兵手中的火铳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烟。 “难道是传说中的噜嘧铳?”许文岐喃喃地道:“射程似乎超过弓箭,流寇根本没有放箭的机会!” “一定是噜嘧铳!”毛显文不住点头,“难道是过往的京军?除了辽东军,只有他们才可能装备噜嘧铳。” 这时候,另外的千余骑兵,已经向西北角的流寇发起了冲击,但他们没有盾牌,只能依靠身上的铠甲抵挡流寇的箭矢。 箭矢笼罩的前方,骑兵纷纷坠马,被马蹄践踏成肉泥,但后面的骑兵并没有犹豫,反而加快了马速。 许文岐、毛显文一会看看左边,一会看看右边,西北方向,骑兵终于通过了死亡线,开始屠杀步兵,而东北方向,流寇也是一败涂地…… 毛显文阴沉着脸道:“大人,一定是路过的京师军,我们再不出城接应……” 流寇已经死了两三千人,绝对不是演苦肉计!许文岐终于道:“毛将军,你带着五百士兵,先去解决了西北角的流寇,一会南城外的流寇该过来了!” 第907章 使者来了 第908章 大战在即 张献忠派来的使者,叫做严锡命,是一个四十出头的落魄秀才,跟随张献忠已经很久了。 更新最快 李自成思索片刻,在大帐内召见了严锡命。 严锡命向李自成拱了拱手,“严某是八大王身前幕僚,奉八大王之命,前来拜见大都督!” 李自成打量着严锡命,身着长衫,一副读书人的模样,方脸,面色微黑,头发打理得井井有条,似乎打了摩斯,显得很光洁。 他淡淡一笑,指着面前的小马扎,道:“大帐中条件简陋,怠慢严先生了!” 何小米见严锡命没有参拜,心中不爽,虽然奉上了茶水,却是气鼓鼓地向小方桌上一扔,茶水泼出了少许。 严锡命看在眼中,却是装做没看到,向李自成一拱手,道:“大都督,严某受八大王之托,感谢大都督当日赠马之恩……” “这些小事就甭提了,”李自成摆摆手,战马是罗汝才私自送的,而且罗汝才被杀,私自送给张献忠战马,也是原因之一,“严先生直说吧,八大王是什么意思?” 严锡命一拍手,一名随从账外进来,手中拎着衣着灰布包裹,严锡命接过来,双手奉上,“大都督,八大王感谢昔日之恩,这是八大王的一番心意!” 李自成一努嘴,何小米接过来,放在面前的小方桌上,打开一看,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满满的一包珠宝! 玛瑙、钻石、玉镯、金簪…… 李自成睨了一眼,心中明白,张献忠当日趁着自己出城未归时,偷偷逃走了,连招呼都不敢打,岂会因为战马的事而奉上大礼?他淡淡一笑,道:“八大王知恩图报,不像外界所传的……” “大都督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了?”严锡命愕然:“大都督,一定是朝廷中伤八大王,故意挑拨八大王与大都督的关系,八大王将大都督看做兄弟,绝对不会做出有害兄弟的事!” “是不是挑拨,本都督自会判断,”李自成凛然道:“别的不说,天命军已经占据湖广,而八大王的人,却是在湖广烧杀掠夺,是不是伤害兄弟?” “孙将军的确去了蕲州,”严锡命道:“开始蕲州并不是天命军的属地……” “兵锋所向,都是天命军的属地,”李自成沉声道:“不但蕲州,整个湖广都是天命军的!” 严锡命迟疑着道:“大都督,这……” “八大王部孙可望竟然在天命军的属地上烧杀劫掠,那是没将天命军放在眼里,”李自成从怀中掏出两张折叠的白纸,扔在面前的方桌上,“严先生不妨看看!” 严锡命拾起折叠的白纸,展开一看,不觉吃了一惊,面上不自觉流出冷汗来。 抓住张献忠,不论死活,赏银千两!抓住孙可望,不论死活,赏银五百两! 这是赤露露的挑战! 严锡命呆了一会,小心地道:“大都督,孙可望便是冒犯了天命军,可是他已经收到天命军的严惩了……” 李自成怒道:“天命军惩罚的只是士兵,但战犯孙可望、主犯张献忠依然逍遥法外,那些冤死的百姓,又如何闭上双目?” 严锡命急道:“大都督,这恐怕不妥吧?” “当日赠送八大王五十匹战马,今日八大王回赠一袋珠宝,这方面的恩怨,算是两清了,”李自成将小方桌上的珠宝收起,交给何小米,叹道:“不过,张献忠着人杀害百姓的事,总要算一算了!” 何小米大喜,忙收起珠宝,这些珠宝卖出去,怕能得不少银子吧? 严锡命顿觉眼前一黑,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五十匹战马,能值一袋珠宝?这分明是八大王低头买路……他拱起手道:“大都督……” 李自成打断严锡命的话,道:“严先生回去告诉八大王,罗汝才、贺一龙、蔺养成已经被本都督杀了,现在轮到他了!” 严锡命欲哭无泪,李自成得了珠宝,还是不肯绕过八大王,他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 的感觉,“大都督如此对待故人,怕不是王道……” “严先生不必介怀,八大王懂本都督的心意,”李自成摆摆手,道:“天命军大军逼近雷水,我们早晚会有一战!” 他对张献忠步步紧逼,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张献忠所到之处,大肆劫掠百姓,现在劫掠得越厉害,将来恢复起来便越困难。 大好河山,再不能叫张献忠之类的流寇毁了。 李自成与朝廷的立场不一样,朝廷消灭流寇,是要维护自身的统治,而李自成逼迫张献忠,这是为了百姓,以及未来的华夏帝国…… 现在天命军的实力占优,如果能借机歼灭张献忠,将来会少些纷争! 严锡命嘴唇翕动,还待说话,李自成已经摆摆手,道:“小米,送客!” 何小米心中暗喜,送走了严锡命,刚才收下的珠宝,就是天命军的了,他走到严锡命的面前,伸出右手向大帐外一指,道:“严先生,请!” 严锡命没法,只得向李自成拱拱手,一言不发,随着何小米出了大帐,带着从人回去了。 何小米回到大帐的时候,见大都督对着外面发呆,他不敢打扰,悄悄立在李自成的身后。 过了好一会,李自成回过神来,“小米,严锡命回去了?” “回去了!”何小米道:“大都督,这个严锡命,回去恐怕不好交差吧?” 李自成站起身,缓缓踱出大帐,昂首看了天色,淡然道:“严锡命还会回来的!” “还会回来?”何小米一愣,道:“大都督,难道严锡命还想自取其辱吗?” 李自成收回目光,看了眼密密的军营,面现诡异的笑容,淡淡地道:“小米,通知各营团,开始搭建浮桥,准备明日渡河!” “啊……是!” 翌日天明后,天命军的士兵早早吃了早饭,而搭建浮桥的士兵,显得更加忙碌了,雷水西岸,已经结出不少浮桥,一副大战在即的模样。 一叶小舟,自东而来,舟上除了一名年老的船夫,只有一名年约四旬的男子,背手而立,等到小舟靠近西岸,天命军的士兵围拢过来,纷纷拔出腰刀,对准男子身上的各处要害。 男子昂然走下船头,向士兵们一拱手,道:“我是八大王的使者,昨日已经见过你们的大都督,今日再次出使,与大都督有要事相商,请头前带路!” “八大王的使者?”有些士兵认出来了,似乎是昨日的使者,便有两名士兵头前带路,将男子引入李自成的大帐前。 何小米看到来人,不禁一愣,大都督说得没错,严锡命果然回来了!不过,严锡命这次学乖了,并没有携带礼物,而是空着两手,不知道什么意思。 严锡命见了何小米,忙躬身道:“何将军,大都督在吗?” “大都督……”何小米按照李自成的嘱咐,支吾着道:“可是大都督正在召开军事会议,严先生恐怕暂时见不着……” “军事会议?”严锡命心中一惊,但面上却是没有变色,淡淡地道:“何将军能否代为通传,就说在下有要事求见……” “要事?”何小米忽地变了脸色,冷声道:“难道还有什么事比天命军的军事会议重要?严先生不是八大王的重要幕僚吗……” 严锡命忙小心地道:“何将军,天命军的军事会议自然重要,可是……” “那是!”何小米直接打断,“这次的会议,营团级军官都在,我们要有大的军事行动……”说到此处,忙用双手掩住口,瞪大双眼,回身看了一眼,幸好大帐内正在开会,没人注意这边,他用手按住胸口,不禁狠狠瞪了严锡命一眼,似乎严锡命害得他说露了嘴! 严锡命越发起疑,想到刚才在雷水岸边,天命军已经结出大量浮桥,只要粘连起来,便可渡过人马,心中不禁焦急起来,“何将军,无论如何,代为通禀一声,此事关系重大……” 何小米打量着严锡命,像是看到外星怪物似的。 严锡命心有灵犀,忙袖出一锭白银,至少有二十两,“何将军无论如何,帮在下这个忙……” 何小米伸出右手,看了眼银锭,目光中闪现出攫取的光芒,但终究还是缩回手,“严先生这是要害死在下,若是被大都督知道,在下的脑袋便没了,”轻斥道:“还不收起来……” 嗯?严锡命一愣,值守的亲兵还有不爱银子的?难道当兵不是为了银子吗?还是天命军军纪严明? 不过,看何小米刚才的目光,绝对不是不爱银子的人……他靠近何小米,悄悄将银锭塞入何小米的怀中,何小米四顾左右,没有发现行人,这才拍拍胸口,理顺衣襟,轻咳一声,道:“严先生等着,在下这就去通禀,不过,大都督是否愿意召见,在下不敢担保……” “有劳何将军!”严锡命见何小米收了银子,心中暗喜。 何小米悄悄蹩近大帐,靠近李自成,耳语几句,李自成故意皱了眉头,思索良久,向大帐中的军官们挥挥手,军官们迅疾起身,鱼贯而出,众人依次用不善的目光扫了严锡命。 严锡命心中“咯噔”一下,幸好天命军暂停了军事会议,否则……他暗中一喜,心中不觉犹豫起来! 第909章 西南边疆 (ps:多谢 书友48254266的打赏) 等到将军们都离开了大帐,何小米方才回来,谄笑道:“严先生,大都督知道先生来了,暂时中止了军事会议!”随即一仰脖子,那是告诉严锡命,完全是自己的功劳,看在银子的份上。 更新最快 “多谢何将军!”严锡命拱了拱手,随即伸手向前一指,“何将军,请!” “大都督!”入了大帐,严锡命发现,李自成神色不善,脸上明显挂着一丝愠怒,他心中已经,如果不是何小米帮忙,等天命军的军事会议结束,八大王恐怕就危险了…… “严先生所为何来?”李自成淡淡地道:“难道是替八大王下战书?” “不敢,不敢,”严锡命拱着手,没有李自成的允许,他不敢就坐,“大都督,八大王让在下前来传讯……” “传讯?传什么讯息?”李自成轻皱眉头,显得十分不耐烦。 “八大王让在下转告大都督,”严锡命恬着脸道:“八大王与大都督是朋友,是盟友,八大王绝对不敢与天命军开战……” “不敢?”李自成声道:“孙可望部似乎已经与天命军开战了,严先生这是睁着双眼说瞎话吧?” “误会,误会,这些都是误会,”严锡命忙道:“如果孙将军知道蕲州是天命军的目标,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攻打蕲州!” “嗯?”李自成抬起头,目光定在严锡命的脸上,“张献忠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已经开战,却是说出如此胡话?” “大都督,实在是误会,八大王以为,蕲州是朝廷的地盘,”严锡命躬着腰身,快要鞠躬九十度了,“八大王着在下求见大都督,只希望大都督能给他一条活路……” “什么活路?”李自成神色转换,这才给严锡命让了坐,又着何小米奉上茶水,冷声道:“八大王究竟是什么意思?本都督为何要给他一条活路?” 心中却是冷哼一声,想要活路,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为华夏做出什么贡献了,如果只想着窝里斗,还是直接灭了好…… “大都督,”严锡命身子前倾,向李自成靠近了一点点,“八大王不敢冒犯大都督虎威,再也不敢进军湖广,所以……所以,八大王预备折而向东,前往直隶……” “直隶?”李自成一声断喝,眉头不觉弯成一张恼怒的卧弓,“严先生觉得,天命军拿下湖广之后,会舍却直隶这块肥肉?” 这次的恼怒倒不是装出来的,直隶乃是大江南北最富庶的地方,难道任由张献忠糟蹋了?便是暂时掌控于朝廷的手中,至少能维持正常的运转…… 万一张献忠进入直隶,无论军事上是否取得胜利,直隶必会毁于兵患,没有富商、没有产业工人,没有稳定的农业供给,还会有苏杭的富庶吗? 严锡命一愣,“大都督……” “直隶绝对不行,”李自成给张献忠把过脉了,否则也不会做出东进雷水的态势,“再说,九江、安庆一线,有左良玉的二十万大军,八大王自信能打得赢左良玉?” “这……”这是严锡命最为担心的,如果仅有湖广的天命军,八大王或许有一战之力,但加上左良玉的二十万大军驻扎在侧后方,八大王绝对没有胜算,绝对不能冒险,“八大王实在无路可走,这才决定东去直隶……” “南方,”李自成沉声道:“要想天命军免动干戈,八大王唯一的地盘,便是南方!” “南方?” 李自成道:“对,南方,云贵,还有更南方的东吁王朝,也就是大明曾经的缅甸宣慰司!” “啊……”严锡命大惊,哆嗦着道:“大都督,这些都是化外之地,八大王如何养活数十万人口?” “严先生是八大王最重要的幕僚,难道这点常识都没有?”李自成冷冷地瞟了严锡命一眼,“云贵虽然多川,但东吁却是南方重要的粮食产地,而且此处远离中原,并没有朝廷的大军!” 他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东渡雷水,也并非全是虚招,如果张献忠不接受安排,去南方为华夏开疆辟土,最好就此歼灭。 一旦天命军对张献忠动手,卧榻之旁的左良玉,恐怕也不会闲着,哪怕送左良玉一份军功,也要彻底铲除了张献忠。 “大都督,这……这不好吧,”严锡命虽然不满意李自成的安排,大天命军的实力在那摆着,他长长叹口气,道:“再说,此处前去云贵,根本没有道路……” “这个应该不难吧?”李自成淡淡笑道:“从湖广东南部,取道广西,或者穿过四川以西的那片高原,只要八大王愿意,严先生一定可以找出一条合适的道路。” 他并不在乎张献忠的士兵穿越湖广最南部的那片区域,那是土司的聚集地,如果张献忠要劫掠当地的土司,与土司拼得两败俱伤,天命军正好收拾残局。 与张献忠大拼一场的土司,实力会虚弱得多,可以减少天命军征服土司的难度,如果在施之以恩,比较张献忠和天命军的不同做法,完全可以收买人心,将土司的地盘真正纳入汉地…… “大都督的要求,在下实在为难,”严锡命的神色早已失去了原先的期待,勉强向李自成拱了手,“如此大事,在下必须回见八大王,由八大王定夺!” “严先生请便,”李自成拱手还礼,“本都督给八大王一日的时间,一日之后,如果八大王不肯迁往南方,本都督将强渡雷水,到了那时,双方再无相商的余地,严先生好生斟酌,八大王的前程,可是系于先生身上!” “多谢大都督提醒,”严锡命站起身,向李自成拱了身子,“在下告辞!” “恕不远送!” 李自成心中暗笑,天命军与张献忠之间,究竟是敌是友,完全在张献忠的一念之间,如果张献忠非得在汉地转悠,到处破坏,天命军趁此机会,一定要歼灭掉,到了那时,先前给张献忠、孙可望开出的通缉文告,或许真能派出用场了。 残阳之下,雷水西岸已经结起了十余道浮桥,从西岸一直延伸至河心,从河心至对面的东岸,暂时没有结集,但木料差不多绑缚结束,只要与河西的这一段连接起来,就是一座完整的浮桥。 此时雷水西岸在张献忠的掌控之下,暂时无法结出完整的浮桥,必须等天命军掌控了东岸,才能搭建通畅的浮桥。 李自成立在河岸的树影里,看着士兵们欢快地搭建浮桥,一圈圈的水波将日影揉得支离破碎。 他的嘴角浮现出莫名的笑意,心中长叹一声,但愿这些浮桥今明两日都用不上。 李自成并不担心与张献忠之间的冲突,给朝廷造成什么机会,如果张献忠能留存下来,最大的好处,可以稳固、开拓西南边疆。 天命军并非不能从西南方向开疆,而是没有时间,当前最紧要的事,便是平复湖广之后,大军折而向北,目标最终的京师。 至于西南疆,暂时让张献忠去折腾,等天命军夺取政权,重建华夏时,再与张献忠理论。 红日逐渐西沉,树梢阻挡了半个日影,一阵微风吹来,浸透衬衣里层,每个毛孔都感到十分熨帖。 李自成正待回营,何小米却是手指着对岸道:“小舟,大都督,对岸来了一艘小舟!” “小舟?”李自成抬眼一看,果然有一艘小舟出现在河心,一名男子立在船首,如同一根挺拔的白杨树干,“难道是他?” 小舟逆风而行,速度却是不慢,不消片刻,船首之人已经出现模糊的面容,李自成摘下腰间的望远镜,对好焦距,仔细一看,果然是严锡命! 李自成再次在大帐召见了严锡命。 短短两日时间,两人三次相会,李自成倒有些佩服严锡命的精神,而严锡命更加佩服李自成,除了李自成,谁能一句话就调动八大王?恐怕紫禁城的那位,也没有这么大的魄力! 严锡命向李自成深深一揖,道:“大都督,八大王愿意遵从大都督的安排,南下云贵之地,明晨大军便动身!” “本都督知道,八大王最明白本都督的心思,”李自成淡笑道:“南疆之地,朝廷的势力薄弱,对八大王最为有利!” “可是,大都督……” “严先生想说什么?”李自成自顾端起茶水,轻轻饮了一小口。 “大都督,”严锡命终究忍不住,道:“八大王一旦去了南疆,恐怕……” “我明白严先生的心思,”李自成放下茶水杯,盯着严锡命的双目,道:“天命军也是从西部边陲小城西宁发展起来的,只有在边陲,八大王才能立稳脚跟,否则,永远摆脱不掉流窜的命运,依严先生看,八大王在中原能立住脚吗?” 严锡命轻皱眉头,道:“大都督说得在理,可是……” “严先生的意思,八大王远离中土核心地,就会被慢慢边缘化?”李自成笑道:“严先生知道本都督为何让八大王前往云贵?” 严锡命小心地道:“难道不是将八大王将中原核心地带驱赶出去?” “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原因,如果将八大王看做竞争对手,本都督大可与左良玉联手,直接灭了八大王,将来也不会生出祸患,”李自成也不隐瞒自己的政治目标,“云贵之地,还有更南面的东吁,乃是汉人和夷人杂居之地,八大王亲率数十万汉人,由严先生辅佐,此处迟早会成为真正的汉地!” “……” “严先生读过书,又是华夏子民,难道不想为华夏开疆拓土?”李自成侃侃道:“无论将来中原之地属于哪个王朝,严先生开疆之功,都会在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原来大都督早已谋划在胸……”严锡命的心中,不胜感叹,八大王还是到处亡命,而这个李自成,却已经在谋划新朝改立之后的事了,与李自成相比,八大王纯粹就是草鸡,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如何看上八大王的…… “严先生,”李自成见严锡命两颗眼珠不断转动,知道他动了某种心思,便笑道:“不知道严先生有没有兴趣加入天命军?” “这……”严锡命心中一惊,自己的心思,如何被李自成看破? “严先生不用现在回到本都督,先辅佐八大王收取西南边疆要紧,将来我们总有相见的时刻,”李自成神秘地一笑,道:“天命军的大门,始终为先生打开,随时准备迎接先生!” “在下多承大都督美意……”严锡命又是向支持深深一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临别的时候,李自成送了严锡命不少书籍,都是有关天命军和天命都督府律法的,他要先在张献忠身边,埋下一颗暗桩! 第910章 势如破竹 第911章 初试锋芒 重庆级就是青海水军的北川级,经过试验,技术已经成熟,满载排水量六百石(三十吨) , 有两层甲板,三桅栏帆,两侧共装载六门舰炮。 更新最快 青海水军最先进的战舰,并不是北川级,而是西宁级,满载排水量达到两千石(一百吨)三层甲板,四桅四角帆,两侧预计可以装载十八门舰炮。 但西宁级只建造了一艘,还是留在青海,周坤进入长江流域后,因长江上中游水道过窄,又有三峡这样的险滩,并没有继续建造西宁级,直到水军进入湖广,突破三峡的限制后,曹建才又开始在荆州加紧建造西宁级战舰。 不过,对付左良玉的这些民船、商船,重庆级已经足够震撼了! 周坤不仅调集了五艘战舰,还有大量的运输船和小型战船,不过,这些舰船集中于九江北岸的时候,花了大半个月时间。 九江对岸是湖广黄州府地界,但黄州的江面并没有大型码头,除了小型战船和部分运输船停在岸边,重庆级战舰全部停靠在蕲州的江面上。 李自成的中军大营,早已离开蕲州,在靠近江岸的新开口镇重新扎营。 炎炎烈日,骄阳似火,微风之下,江面上波光粼粼。 重庆号打头,奉节、顺庆、龙安、建昌四艘战舰一字排开,还有不少小型战船、运输船紧随其后,绵延数里。 用这样的舰队去攻打左良玉部的船队,实在是杀鸡用了牛刀,不过,长江水军平日没有上分量的对手,主要是充当运输兵,像今日这般找到一个对手,已经很难得了。 水军毕竟是军队,平日仅靠操训,不但枯燥,也无法检验和提高战斗力,只有这战场上,通过不断战斗和经验总结,才能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自从天命军的水军顺江而下,左良玉部的船队,就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巨舰面前,他们明显减少了出巡的时间和次数,宁愿靠在码头,接受步兵的保护。 午时一刻,重庆号准时出现在九江以西的江面上,战舰继续前进,而运输船则是靠了岸,和原先停靠在此处的运输船一道,满载着岸上的士兵。 运输船沿着江岸排开,暂时没有开船,而是在岸边耐心等待,等到舰队摧毁了明军的防守工事,才是他们出击的时间。 李自成立在“重庆号”的甲板上,用望远镜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江岸,明军的营帐在镜头里看得清清楚楚,稍稍移转镜头,对准了岸边停泊的明军船队,“咦,船队上为何没人?他们不打算出战吗?” 周坤也是立在甲板上,从前到后,扫描似的将每一处角落看得仔仔细细,江面不同于#大海,肉眼就可以看到两岸的岸提,不过,望远镜里,看得更加清晰,能搜寻每一个角落,而且还可以看到前后更远的距离。 听到李自成的话,他淡淡地道:“出战?大都督,水军的这些战舰,吓也吓死他们,他们真要出战,就凭这些战船,我们就是硬撞,也会撞沉他们!” “撞沉?”李自成心中一动,放下望远镜,道:“周司令,战舰的舰首包裹了铁皮、钢板吗?” “铁皮、钢板?”周坤移开望远镜,转过头来,“大都督是说,在舰首蒙上铁皮、甲板,然后去撞击敌船?” 李自成淡淡地道:“依周司令看,将来的战场上,有没有撞击的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极小,”周坤凝眉道:“若是在海上,两支舰队之间相距很远,都是依靠火炮袭击对方,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战斗出现一边倒的情形,然后追击敌方逃亡的舰船,”周坤早就听李自成说了,战舰最好的活动区域,不是长江,而是大海,他虽然没有见过大海,却一直在想着大海上的情形,“或者战败后,遭到对方的追击,迫不得已,被迫用撞击的方式与对方同归于尽!” 李自成思索片刻,现代战舰,在装备了远程火炮后,近身格斗的可能性非常小,舰首加装铁片、钢板,可能改变战舰的吃水,实际作用可能并不大,或许在战舰两侧包裹铁皮,提高抗击打能力更为有用。 他回身看了眼身后的“奉节号”,侧弦显然光秃秃的,便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了周坤,周坤一愣,随即道:“大都督真是好主意,属下回去之后,一定将大都督的意思转告曹建,让他给战舰的侧面包裹铁皮!” “战舰的侧弦是否需要包裹铁皮,要看铁皮在战场的实际用处,具体要不要包裹,你和曹建斟酌而行,”李自成道:“舰炮的射程是多少?” 周坤微微躬身,道:“回大都督,舰炮的最大射程,可以达到五千步!” 五千步?李自成思索片刻,觉得射程已经很逆天了,至少在这个时代,舰炮的射程不比别人差多少,与西欧很早就进入航海时代不同,华夏的这支水军,到现在连大海是什么样都没见过…… 战舰顺水行驶了一会,已是接近九江的江面了,周坤用望远镜瞄了一眼,道:“大都督,我们很快就要开炮了!” 李自成点点头,看了眼侧前方的江岸,战船停靠在江边,江岸之上,是明军的大营,一直延伸到江堤外,此时不少士兵出了营站在营帐外看热闹。 或许是这种庞然大物吸引了他们的目光,或许他们不知道舰炮的射程,当看到舰首悬挂的九州军旗,并没有多少恐惧。 周坤先请示了李自成,随后向士兵们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重庆号”舰炮率先开火了,三枚开花弹划着弧线飞向明军在堤岸上的大营,落地之后,又是三声巨响。 舰炮的口径比山地炮大多了,发射的开花弹也是粗壮得多,里面装的火药更是好几倍,爆炸时产生的威力也是大了许多。 三枚炮弹,一枚落在堤岸外,一枚落在大营的栅栏外,只有一枚开花弹落在营帐之内,巨大爆炸声,以及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大大出乎明军的意料之外。 爆炸中心,不仅地面被炸出一个深坑,附近的士兵不是缺胳膊少腿,便是被看不见的冲击波掀翻上天,还有被爆炸声震坏了耳膜…… 虽然只有一枚开花弹落在大营之内,但明军还是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开花弹的落点附近,士兵残缺的尸体,震晕的士兵……伤兵看起来尤其惨痛,血肉模糊的创口、尖绝惊魂的惨叫,还有三四名士兵,明明身上看不到任何血迹,却是双手捂住两侧的耳朵,满地翻滚,尖声惨叫,看那模样,比死都难受! 就在明军惊魂不定的时候,“重庆号”的炮兵已经在快速装填炮弹,而后面的“奉节号”,快要进入舰炮的射程,炮兵们已经跃跃欲试,随时可能将开花弹装入炮管。 李自成从望远镜内看到明军聚集在一起,估计伤亡肯定出乎他们的意料,他没有说话,脸上平静如水。 经过炮兵的调试,第二波射击的时候,三枚开花弹都是落在大营之内,各个方向上都传来了爆炸之声,随即便是明军绝望的惨叫…… 大营内开始起火,起初只是点点火苗,但爆炸中心附近,士兵们不是伤亡,便是被巨大的震撼声吓傻了,谁也顾不上救火,火势很快便蔓延起来,点燃了邻近的帐篷…… 方国安的大帐,在背江一侧的安全区,听到如此巨大的爆炸声,知道不对劲,忙带着亲兵赶过来,恰好看到“重庆号”的第三波炮击,“奉节号亦已顺水而来,进入舰炮的射程。 六枚开花弹,在大营中炸出六个火力点,大营内哀号一片,方国安在舰炮发射的间隙,忙安排士兵灭火。 可是,这边刚刚将大火扑灭,那边又出现了新的火苗…… “重庆号”脱离战场后,并没有顺水而下,而是调转船头,从往外侧返回,逆水而上,将左舷炮对准了明军的大营。 舰炮的开花弹落在明军的大营中,每一个爆炸点,相比于明军的大营,那是非常渺小,伤亡的人数也是有限,但开花弹给士兵心中的震撼,远远超过伤亡本身。 数十枚开花弹在明军的大营爆炸,大部分士兵都是亲眼见过开花弹的恐怖之处,最关键的是,明军对天命军的这种开花弹,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完全是白白挨打。 有些士兵将盾牌挡在面前,不但不能阻挡开花弹的威胁,一旦开花弹在盾牌附近爆炸,将盾牌炸飞,盾牌本身也成了杀害士兵的武器。 方国安与属下的将领们紧急磋商,决定将大营后撤,远离江堤,退出开花弹的射程之外。 在当前的情形下,这或许是保护士兵唯一的法子! 明军刚刚开始撤退,一直待在运输船上的天命军士兵,便开始渡江,等到运输船差不多到了江心,战舰的舰炮方才停止射击。 战舰第一次在战场出现,或许没有给敌方人员、工事、财物造成多大损失,至少达到了预定的战略目标,迫使明军后撤,护送天命军士兵抢滩登陆。 运输船中,打头的是第七营宋文部,士兵登陆后,立即沿着江堤建立防守阵型,掩护后方的士兵继续登陆。 第912章 不做他想 第913章 天命军的后手 左良玉匆忙整兵结束,离开大营不到五里,便遇上方国安部的溃兵,问明情况,不觉将方国安骂个狗血喷头。 更新最快 如果方国安在面前,左良玉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两万士兵,一眨眼的时间就溃散而逃,伤亡无数,方国安会不会带兵? 李自成狡猾异常,自己都不敢轻易惹他,连樊城、襄阳都放弃了,你方国安算什么,想要在老子面前立功?你有那立功的本事吗? 从溃兵的口中,左良玉得知,天命军有数万人,难怪方国安大败! 左良玉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天命的战斗力,他在偃师、朱仙镇,特别在尉氏县,已经充分见识过,战斗力不是一般的恐怖。 在所有的流寇中,他只对天命军退避三舍,襄阳城下,他占据汉水之利,却不愿与天命军死磕! 左良玉有些后悔,或许不该为了李邦华的二十万两银子,回师湖广,与天命军作战。 奥,自己明明是做做样子,都是方国安这个蠢材,上次损失五六千士兵,这次就不该让他领兵驻扎江堤附近…… 前面又是一股溃兵,看样子人数不少,足足有数百人。 当先一人,骑着大马,顶盔挂甲,远远见到左良玉的旗号,已经翻身下马,双腿一弯,膝行数步来到左良玉面前,俯下身大哭道:“小人有负大人所托……”不住以头叩地,哭声越来越响,口水、眼泪混着鼻涕,粘性的液体一直拖到地面,湿润了一大片灰尘。 左良玉看到方国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抽出马鞭,一鞭甩在他的脸上,“损兵折将,你还有脸回来?” “都是属下的错……”方国安不敢擦去脸上的血迹,慌忙道:“可是……大人,天命军追过来了……” “追过来了?”左良玉心中一惊,这才想起,刚才溃兵说了,天命军有数万大军在江堤登陆,他又是一鞭抽在方国安的后背上,怒道:“都是你将天命军招引过来!” 方国安那个冤那,当日主动攻打蕲州,不是大人你的军令吗?便是今日,自己也没有招惹天命军,天命军是突然从江面向大营开炮,随即便是登陆……他的心中一顿腹诽,道:“小人知罪,大人还是先想想如何对付天命军……” “我有十万大军,还能对付不了区区数万天命军?”左良玉口上不能认怂,心中却在快速盘算着。 是先抵挡一阵,还是退回大营? 为了李邦华的二十万银子,就与天命军拼命,实在不值得,天命军层出不穷,自己的军队就这么多,一旦出现大量的伤亡…… 左良玉踌躇不觉,心中已有退兵的打算。 就在这时,又有一股溃兵逃过来,在溃兵的背后,则是无数的天命军,夕阳之下,这些士兵满脸血污,显得十分狰狞。 左良玉大惊,天命军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如果现在退兵,十万大军也是溃败的命运,不如拼死一战,等击败了天命军,再缓缓撤回大营。 哪怕明天撤出九江,今日也必须将天命军打回去! 左良玉喝过方国安,让他起身,自己却是布起攻击阵型,天命军不过三四万人,只要将他们的气势压下去,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后方大营中尚有数万大军,前后夹击,击溃眼前这些天命军,应该是稳稳的。 不知道天命军还有没有后手…… 方国安忙聚拢起数千败兵,在大军的右翼整顿。 左良玉不管天命军有没有后续援兵,等士兵重新列好阵型,此时天命军已经在一里外了,他睨了不远处的方国安一眼,举起腰刀,大喝道:“全力出击,击溃天命军!” “冲压……杀呀……” 十万大军怒吼起来,声震九天,天命军的阵型为之一顿,随即又向明军扑过来。 天命军的士兵,只有奉天营和独立营的四个团,第七营的士兵都是抢手,并没有参与追击,人数不足明军的一半。 士兵们虽然有恐怖感,但在军官的督促下,还是迎向明军的十万大军。 双方十五万士兵,在九江城以西、湓水以北的空地上,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混战。 方国安虽然聚集了数千士兵,暂时却没有参战,整顿败兵的速度,自然比左良玉布置大军要慢得多。 大敌当前,天命军暂时忘记了恐惧,一个个举起刀枪扑向明军,他们虽然压制了心中的恐惧,但人数上的劣势,暂时无法弥补,渐渐被明军包裹起来。 左良玉也没想到,战斗竟然如此顺利,到了此时,他已经准备全歼了,如果能全歼了这股流寇,朝廷该给自己发放粮饷吧? 天色渐渐黑下来,左良玉正在遐思,跟在身边的亲卫道:“大人,天已经黑下来了,要不要点起火把夜战?” “天黑了?”左良玉四面打量着,战场果然越来越模糊,虽然喊杀一片,但人影已经看不清晰。 他心中一惊,这么好的局面,难道因为天黑而放弃? 夜长梦多,等到天明之后,天命军清醒过来,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境况?天命军的李自成一向狡诈阴险…… 这时,在前方作战的主力,也是派出传令兵,询问战斗是否要打下去,如果夜战,必须点起火把,否则,只能暂时罢兵,等天明后再做决断了。 左良玉不喜欢黑夜,但他更不会放弃全歼这支天命军的大好局面,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点火夜战。 士兵们无法休息、吃饭,但包围圈中的天命军,恐怕更为艰难,他们不是饥饿问题,而是溃败,以及溃败后被杀的命运。 左良玉着人前去传令,只要全歼了这支天命军,朝廷的赏银,将全部分给今晚作战的士兵。 明军受到鼓舞,士兵越发上升,“朝廷的赏银”很可能又是一张空头支票,但战场十分胶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即便没有赏银,此时也无法撤军。 左良玉在马背上喝了清水,又吃了几口干粮,便将剩余的干粮丢给亲卫,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太过期待,他现在没什么胃口。 左良玉唯一的期望,就是尽快击溃这股天命军! 战场上火光闪动,但左良玉已经看不清战场上的动向,只是从移动的火把中,勉强判断出包围圈越来越厚,这支天命军,看来是插翅难飞了。 左良玉不敢大意,他唯恐天命军的援兵趁夜出现在战场上,便派出传令兵给后方大营的左梦庚,命他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万一天命军出现援兵,他必须第一时间赶到战场,截击天命军的援兵。 呐喊声、惨叫声不断从火光中传过来,左良玉已经麻木了,呐喊声应该是官兵也相互鼓劲,而绝望的惨叫声,恐怕是天命军士兵在升天之前,留在人世间最后的绝唱吧? 左良玉在马背上已经坐了三个多时辰,腰酸背痛的毛病,似乎又犯了,他正要下马休息片刻,猛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士兵来到左良玉的身前,翻身下马,一边下跪,一边叫道:“大人,后方大营被天命军偷袭,官兵伤亡惨重,大营岌岌可危……小左大人问左大人……” “什么?”左良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恐怕是天命军的散兵趁夜偷袭大营,因天黑看不清形势,梦庚因为害怕,这才夸大了威胁的程度,便怒道:“胡说,天命军的主力都被包围在此处,哪还有什么重兵?” “大人,的确是天命军的重兵,虽然天黑看不清楚,但大营四面都是天命军的人,至少有数万……” “天命军的主力不是在湖广征伐吗,怎的来到九江?”左良玉从马背上爬下来,一把将那传令兵抓起来,小声地道:“你仔细说说,后方大营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小人说的全是实情,一句也不敢欺瞒大人,”传令兵虽然害怕,却没有改口,“大人,天命军还用火炮炸营……” 左良玉侧耳倾听,似乎隐隐听到开花弹爆炸的声音,心中暗惊,想要回军救援大营,但手中已经没有军队,难道要将此处的大军撤走? 这么好的形势,就这么放弃了,他实在舍不得。 左良玉想起来李世民晚年亲征时说的那句话: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 如果梦庚是出色的战将,以大营为依托,自然能挡住天命军的进攻,只要这边战事结束,那时官兵反卷回去,很可能又会歼灭不少天命军…… 都是自己惯坏了梦庚,整日就知道趴在女人的肚皮上! 左良玉进退两难,思索良久,最终决定撤军,歼灭了这股天命军,天命军还会发展壮大起来,如果梦庚出了事……自己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正要下达撤军的命令,猛听得前方传来“砰砰”之声,战场的最前方,官兵的火把纷纷向两侧移动,原先正中间的火把,像是遇上江水的潮头,瞬间便熄灭了,潮头迅速向两侧扩张…… 左良玉再次惊出冷汗,天命军果然留有后手! 难道阵中的这些士兵,是天命军撒下的诱饵? 这样一想,心中更加害怕,天命军以数万士兵为诱饵,先击溃方国安的两万士兵后,又拖住官兵的主力,然后分兵猛攻官兵的后方大营,正当官兵人心不稳之计,却又祭出援兵…… 天命军连诱饵都不肯舍却! 好个李自成,这是在算计之计的二十万大军,难怪一个月一来,天命军在江北按兵不动…… 左良玉铠甲内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被风一吹,顿时生出无数的寒意…… 第914章 东出潼关 第915章 皇太极驾崩 第916章 弃城而逃 孙传庭围着洛阳,接连攻打了两日,甚至将火车营的火炮都调出来了,但洛阳城却是稳如磐石。 更新最快 此时游骑传出讯息,李自成亲率天命军的主力,已经取道信阳州,赶到汝宁府。 孙传庭左右为难,拿下洛阳,可以打通后路,粮道便会通畅,但洛阳是一座坚城,城内驻守的天命军达到数万,急切之间,很难破城。 如果留下洛阳,官兵一旦南下,洛阳城内的天命军,随时可能截断粮道。 自从东出潼关、进入河南境内,孙传庭就明白了李自成的意图:虽然沿途州县望风而降,但各座城池内基本上没什么粮食,粮食都集中在洛阳城内,如果不能拿下洛阳,十万大军不仅仅无法从河南得到补给,便是陕西运输过来的粮食,也是在天命军的威胁之下。 怎么办? 孙传庭急得天天转,但洛阳城就像是一座天堑横亘在官兵的面前,吃又吃不下,避又避不开! 高杰见孙传庭愁眉不展,遂劝慰道:“督师大人,天命军留下洛阳一座孤城,虽然阻碍了官兵的粮道,却也分化了天命军的实力,依属下看,或许不是坏事……” “高将军有何高见?”孙传庭对高杰极为信赖,原本要给高杰部打造精锐骑兵,可惜去年的柿园之役,官兵损失了大量的战马,这个计划也被迫取消了,“虽然分化了天命军的数万军队,可是,洛阳毕竟是东出的咽喉之地,官兵#运输的粮食,必须经过洛阳!” “督师大人,天命军不过依仗洛阳的坚城,实际战斗力未必强过官兵,”高杰道:“如果我们在洛阳之南的龙门关、洛阳以东的大谷关各留下一支军队,便可护卫粮道!” “两军互为犄角……” 孙传庭明白,大军刚刚进入洛阳便开始分兵,而且还是护卫粮道,实在是兵家大忌,万一天命军攻破龙门关和大谷关,截断粮道,大军必会陷入绝境。 可是,除了在龙门关和大谷关留下军队护卫粮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高杰的建议,或许不是最保险的法子,却是最有效的法子,难道十万官兵被堵在洛阳进退不得? 孙传庭知道,洛阳城内不过两三万士兵,并非天命军的主力精锐,便留下王定的一万士兵镇守龙门关,官抚民的一万士兵镇守大谷关。 王定、官抚民两部,拥有两万正规战兵,可以互相接应,又拥有关隘之利,只要不打盹,城内的天命军定然不敢出城。 孙传庭给王定、官抚民两人下了死命令,必须保卫粮道,但他还是不放心,又逼着两人立下军令状,如果粮道被毁,两人必须提头来见! 恰好陈永福的五千士兵赶到洛阳,孙传庭对大军进行了调整,牛成虎依然是前锋,所部伤亡五千,由高杰部补足,保证前锋军一万士兵的规模。 高杰部又拨给陈永福五千士兵,做为后援,这样一来,中军高杰部只剩下三万,而白广恩的火车营,依然保持着三万士兵。 孙传庭亲率大军沿着官道一路南下,行至汝州,又是一座空城,城内连城防兵都没有,知州陈可新出城迎接,被孙传庭一顿痛骂,教育他要“忠君报国、保土安民”。 陈可新唯唯诺诺,表示一切以督师大人马首为瞻,但说到粮食补给,陈可新顿时哭着脸,“督师大人,天命军实行三光政策,除了洛阳,便是开封,也只有三五日的粮食!” 孙传庭又是大骂陈可新,责备他不该替天命军征税,如有下次,定斩不饶。 高杰不相信汝州城内没有一点粮食,着人去州库等查找一番,的确没有粮食,估计粮食藏在粮商、大户之家,便要派兵入城搜查。 孙传庭不同意,“如此这般,官兵岂非成了流寇?万万不可如此……” 高杰自讨没趣,只得悻悻退下。 孙传庭离开汝州,沿着官道,南下郏县,想要赶在了李自成之前抢占要道襄城,阻止天命军北逃路线。 此时的李自成,尚在郾城以南的官道上,听到孙传庭占据襄城,却是一点也不着急。 牛金星身披蓑衣,轻抖缰绳,快步来到李自成的身边,从马背上一拱手,道:“大都督,过了郾城,前方便是襄城了,襄城已被明军前锋牛成虎部占据,大军要不要在郾城歇歇?” “歇歇也好,”李自成勒住马缰,放缓马速,微微颔首道:“兄弟们冒雨行进,不少人身上都湿透了,进城歇歇,免得患病。” 牛金星喃喃地道:“是呀,这讨厌的雨水,偏偏这个时候来,官道湿滑,行军十分困难!” 李自成伸出右手,掌心展开接下一些雨水,笑道:“雨水不好吗?” “大都督是说,雨水能缓解干旱……”牛金星忽地瞪大双目,身子为之一震,急道:“大都督是说……” 李自成将掌心的雨水甩出去,淡笑道:“雨水冲刷之下,官道的确难行,不过,天主是公平的,我们难行,难道官兵就好过了?” 牛金星的右手轻抚着颌下的长须,双目半闭,沉思良久,道:“大都督,孙传庭远来河南,粮道太远,遇上阴雨天,恐怕更为艰难……” “先生明白我为何缓缓行军了?”李自成抬头看了眼阴暗的天空,喃喃地道:“看天色,恐怕还有几日雨水!” 牛金星面现微笑,鼻翼翕动,“大都督,附近的粮食都是集中于洛阳,官兵无法从河南得到补给,会不会出现粮食补给困难?” “官道湿滑,粮食运行困难,我再送孙传庭一件礼物,”李自成道:“双喜的第二营到什么位置了?” “回大都督,第二营已经赶到西平,襄城之前,就能赶上我们!”牛金星一愣,道:“大都督准备动用骑兵长途奔袭……” 李自成微微点头,又道:“独立营呢?李信不会贪功冒进吧?” 他的手中,现在兵力有些不足,承天营留守武昌,跟随大军北上的,除了第一营三个团的骑兵,只有独立营扩编的四个团和奉天营的四个团,第四营、第七营都是以步枪为主,在这样的阴雨天,步枪根本无法参加战斗,这两营虽然有五个团没有装备步枪,但基本上是在九江扩编的,战斗力没有得到检验。 满打满算,步兵只有十三个团,不到七万士兵,比孙传庭的十万大军还少。 牛金星一拱手道:“大都督,独立团没有快速北上,现在已经到达叶县,正在等待大都督的军令!” 李自成点点头,心中却在想着,究竟是一战击溃孙传庭的十万大军,还是宴会烤全羊,一刀一刀割? 不知不觉间,大军抵达郾城,城内的知县将李自成接应入城。 城内的军营、旅店等全部腾出来,连县衙的大堂和二堂都住满了士兵,知县还要安置民宅,被李自成拒绝了,剩余的士兵,只能在城内空地立下大帐了。 幸好是在城内,不用担心敌军偷袭,并不需要布置栅栏、据马,倒也省却了不少时间。 士兵们终于吃了一顿热汤饭,钻进行军床,各自歇息。 知县叹息士兵们冒雨行军,身上一直穿着被雨淋透的衣服,担心他们因此生病,便组织县衙的吏员、衙役、城防兵帮助士兵们烘干衣服,但士兵人数太多,湿衣服有数万套,最后瞒着李自成,征调了上千百姓,忙了一夜,至天明时分,方才基本结束。 早晨起床后,李自成看着士兵们身着干爽的衣服,又看看知县的双眼中满是红丝,顿时明白了,他上前紧紧握住知县的手,“多谢了!” “大都督折煞属下了!”知县慌忙道:“兄弟们为了百姓,在前方冒雨流血,我们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力所能及?”李自成哈哈大笑,道:“说得不错,只要我们每个人各负其职,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百姓何愁不富?”轻轻叹道:“河南连年干旱,现在却是连日阴雨,天主都在帮着我们呐!” “大都督说得是!”知县微微躬身道:“有了这些雨水,土地湿润,百姓再也不会担心冬耕了!” 李自成让忙碌了一夜的知县先下去休息,早饭之后,大军又要冒雨前进了。 刘云水亲率三个团的骑兵,早已消失在雨幕中,剩余的步兵中,奉天营的四个团,都要沿着官道朝襄城进发。 李绩部的第四营,四个团中有三个团装备了步枪,不适合雨天作战,暂时留驻在郾城,宋文部的第七营,也有两个团装备了步枪,但第七营刚刚在九江招募的四个团,并没有装备步枪,宋文将第一、第二两团留下,亲率刚刚招募的四个团,随着大军西进襄城。 一路之上,天命军弄出很大的动静,便是遇上明军的游骑,只要不靠近骚扰,天命军的游骑也不会主动驱赶他们。 大军冒雨行了两日,已经接近襄城,一名游骑从襄城方向赶过来,见到李自成,翻身便拜,“禀告大都督,驻扎在襄城的明军牛成虎不,已经弃城而逃!” “弃城而逃?”李自成冷冷一笑,挥挥手让游骑下去,口中喃喃道:“到了此时,还想跑路?” 第917章 愚蠢的豪格 第918章 庄妃之约 崇政殿西南的肃亲王府,门前停了十余辆马车,车主并不在乎别人看到,故意掀开布帘,似乎在向谁示威。 更新最快 图尔格、索尼、图赖、锡翰、巩阿岱、鳌拜、谭泰、塔瞻等人,明明是两黄旗的人,竟然比豪格亲领的正蓝旗还要积极。 但豪格今日在议政王大臣会议遭到心里打击,回来之后,一直打不起精神。 虽然得到两黄旗的全力支持,但代善和济尔哈朗没有明确表态,如果要对付多尔衮兄弟两白旗,他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经过紧急磋商,他们决定由内大臣图尔格去礼亲王府,劝说礼亲王代善明确表态,支持肃亲王登基,继承大统;吏部启心郎索尼去拜见郑亲王济尔哈朗,劝说济尔哈朗支持肃亲王。 然而,图尔格、索尼都吃了闭门羹,代善和济尔哈朗压根就没给他俩开门。 图尔格等人并没放弃,继续为豪格顺利登基而奔波。 多尔衮奔波了两日,也是无法争取到代善、济尔哈朗的明确支持,这日傍晚,他正要出府走走散心,迎面遇上一个逡巡的侍女。 他觉得奇怪:这是谁呀?来睿亲王府做什么? 多尔衮一努嘴,护卫长伊罗根忙迎上去,很快就回来了,“王爷,是庄妃的贴身侍女苏末儿!”说完还递上一封信。 庄妃?多尔衮心中一动,这个时候,庄妃给自己传信做什么,难道是内宫有变? 这些时日的争斗,主要是各旗的官员们暗中活动,没听说内宫有什么动作,而且内宫并不掌握兵权,很难形成一股独立的实力。 难道是庄妃……他的心中,立时现出那个清秀的姑娘…… 多尔衮捧着薄薄的一张信筏,觉得重逾千斤! 看了苏末儿一眼,多尔衮自嘲地笑笑,这不有信筏在此吗,为何要化费心思去猜?他展开信筏,瞄了一眼,只有短短的十个字 :今晚酉时,都城隍庙一见! 后面没有落款,显然的“知名不具”的意思。 多尔衮的目光变得阴戾起来,真想扯过苏末儿问问,庄妃究竟要做什么,不过,似乎这样会被她看轻了…… 不远处的苏末儿面含微笑,温柔得像是绽开的山花。 如果与庄妃走在一起,苏末儿只会是山坳里不知名的那种野花,庄妃才是隐藏在长白山深处的百合,亭亭玉立,一尘不染…… 多尔衮知道,苏末儿是在等待自己的回音,便冲着她笑笑,又对伊罗根道:“告诉她,我将准时赴约!” “是,王爷!”伊罗根先是躬身向多尔衮行了一礼,随即快步走向苏末儿,小声说了两句,苏末儿不住点头,向多尔衮这边飘过一个微笑,躬身福了一福,迅速走开了。 多尔衮已经无心去府外散步了,带着伊罗根回府之后,漱洗打扮一番,换上华丽的便装,方才慢悠悠地用了晚饭。 距离庄妃约定的时间还早,多尔衮独自在书房内品着香茗,他想揣摩出庄妃的意思,但脑子就是不听使唤,朦朦胧胧中全是庄妃的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伊罗根轻轻推开房门,“王爷,赴约的时间快要到了……要带多少护卫,小人好去安排……” 多尔衮一愣,刚才脑中的画面,瞬息间全部不见了,他摇摇头,微微显出一丝遗憾,看到站在面前的伊罗根,淡淡地道:“这是在城内,不用带人,你跟着我就行了。” “王爷……” 多尔衮摆摆手,站起身来,“庄妃夜晚相约,必有要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伊罗根还想再说什么,终于没有开口,躬身倒退着出了书房。 都城隍庙在睿亲王府的正西,两者都在西平街上,出了睿亲王府,沿着西平街,向西行不过三四里,便是都城隍庙。 女真人虽然改称满人,但还是保留了原先的不少习惯,只要天一黑,如同宵禁似的,各自回家造人,便是像四平街这样的大道,既没有灯火,也没有行人。 多尔衮带着伊罗根来到都城隍庙的时候,时间稍稍早些,都城隍庙一片暗黑,一个人影都没有。 伊罗根想要轻皱眉头,多尔衮却是毫不在意,“伊罗根,你在大门处守着,我进去看看!” 多尔衮推开门进去,点亮油灯,然后将两侧的窗户遮掩起来,只要闭了庙门,从外面看不到一丝光亮。 过不多久,伊罗根的声音从庙门处传过来:“王爷,西面有一盏灯火!” 多尔衮忙推开庙门出来,顺着西平街一看,果然有一点微弱的灯火,刚刚过了鼓楼的十字路口,心跳不自觉加速,抬步便要过去,伊罗根忙道:“王爷是万金之躯,还是让小人去迎接吧……” “不,”多尔衮摆摆手,道:“庄妃才是身份高贵!” “王爷,非常时期,”伊罗根还是不放心,“外面天黑,什么也看不清,还是小人去吧……” 多尔衮这才想起,现在正是争夺皇位最激烈的时刻,大意不得,今晚如果不是庄妃相约,他无论如何都不该单独出现在都城隍庙,便道:“伊罗根,那你小心些!” “王爷放心,如有异动,小人必定示警!” 多尔衮的心,随着伊罗根的脚步,一步步向灯火迎过去…… 那浑浊不明的灯火,只是稍稍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向东而来,一步步靠近多尔衮,多尔衮有几次要迎上去,终于还是忍住,直到灯火来到庙门前,看到那熟悉的丽人的脸,方才屈膝下跪,“臣多尔衮叩见庄妃娘娘!” “睿亲王快快起身!”布木布泰含笑虚扶了一把,将灯火交给身后的苏末儿,微微福了一礼,“让睿亲王久等了!” “没有,没有,”多尔衮的目光,一直定在布木布泰的那张说不出精致的脸上,微躬着身,右手向前一指,“庄妃娘娘,咱们里面谈!” 布木布泰微微颔首,回身看了苏末儿一眼,道:“格格灭了灯,就在门口稍候,我与王爷就在里面!” “是,娘娘!”苏末儿将灯火举起,小口一张,吹灭了灯火。 布木布泰随着多尔衮入了庙宇,关上庙门,外面又是一片漆黑。 多尔衮将布木布泰引入灯火处,指着一条刚刚擦拭过的长凳,道:“庄妃娘娘请坐!” 布木布泰见长凳上干干净净,知道多尔衮用袖口擦过,便浅浅一笑,“有劳睿亲王!”单手扶住长凳,缓缓坐下去,说不出的幽雅。 多尔衮看得痴了,竟呆呆在看着布木布泰出神。 布木布泰扭头看了多尔衮一眼,不禁“噗嗤”一笑,像汉人那样掩着口,白了多尔衮一眼,风情无限,“睿亲王也坐呀!” “哎,谢娘娘赐座!”多尔衮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与布木布泰坐在一起,心神不觉一荡,此时只有两人在场,顾不得礼节,双腿一弯,缓缓坐在布木布泰的身边,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布木布泰脸上挂着轻笑,如同初开的茉莉,多尔衮暗中嗅了一口,端的是暗香扑鼻,不知不觉伸出手,将布木布泰的小手握在手心。 布木布泰吃了一惊,用力一抽,将小手抽出来,口中娇叱道:“多尔衮,你好大胆!” “庄妃娘娘……”多尔衮浑身一抖,想到已经做了,便起身告罪:“臣自从见到娘娘之日起,便惊为天人,如果不是皇太极从中作梗……娘娘难道不知道臣的心思……” “哎……”布木布泰轻叹一声,悠悠地道:“妾身已经是皇太极的人,睿亲王千万莫作他想……” “如果皇太极活着,他是皇上,臣自然不做他想,便是日思夜想,夜不能寐,也只能装在心中,绝对不会向娘娘表白,”多尔衮喘起粗气,道:“可是,皇太极已经死了,难道臣还是不能想吗……臣对娘娘的心意,如昭日月……”趁着布木布泰不备,又是抓住她的小手,这一次抓得更紧了,唯恐布木布泰逃走似的。 布木布泰轻轻抽了抽,也就任由多尔衮握着,却是扭过脸来,看着多尔衮,悠悠地道:“皇上驾崩,国不可无主,睿亲王可曾胜券在握?” 原来她今晚之约,乃是关心皇位的继承,看来她的心中一直有我,只是碍于皇太极……不过,想到皇位的事,多尔衮顿时蔫了,无论他如何努力,除了两白旗,只有代善家儿孙硕?、阿达礼支持自己,他们顶个屁用?不仅在朝堂,就是代善家,他们也与两红旗的控制权不沾边,只有代善…… 代善这只老狐狸,明着两不相帮,实际上暗中还是支持豪格的! 济尔哈朗虽然掌控着镶蓝旗,但他的影响比代善小得多,而且这个胆小鬼也是暗中支持豪格,幸好昨日恐吓了他,至少也要让他保持中立! 想到这些烦心事,多尔衮顿时泄了气,抓住布木布泰的大手,也是松弛下来。 布木布泰明显感觉到多尔衮气短,便蹙起眉心,悠悠地道:“千万不能让豪格登基,咱们满人自有满人的习惯,如果豪格继承皇位,不仅大清,连妾身都是他的……” 第919章 古庙密谋 第920章 粮草被截 第921章 决战汝州 李自成比孙传庭早一个时辰接到讯息,第一营、第二营联合截击了明军的运输队,全歼运粮的士兵之后,刘云水、李过即刻派人传来讯息。 更新最快 牛金星接过讯息一看,沉思片刻,忽地道:“大都督,属下明白了!” 李自成淡笑道:“先生明白什么了?” “大都督给孙传庭下了战书,约定二十日决战,”牛金星轻抚着颌下的长须,倒也有些许仙风道骨的范儿,“原来大都督算准了日子,明军粮草被劫,军心不稳,这个时刻,士兵岂有战心?” “所以我说,这一次没有欺瞒孙传庭,只要他愿意,明日依然可以决战!”李自成笑道:“依先生看,孙传庭是否与我们决战?” “便是要决战,也得有粮草才行,”牛金星若有所思,道:“据属下所知,郏县城中的明军,粮草不会超过三日,此时孙传庭恐怕正在为粮草闹心!” “孙传庭会退兵吗?”李自成右手轻抚着下巴,踱了两步,道:“此时想要退兵,恐怕也来不及了,接下了天命军的战书,还能一走了之?” “大都督是说,我们要沿途追击?”牛金星大喜,道:“大都督,今夜要不要出城?” “追是要追的,第一营、第二营两万骑兵,岂能任由孙传庭逃回潼关?”李自成道:“着李信今夜出城,独立营为先锋,其余各军,明日天明后出城!” 牛金星点点头,思索片刻,道:“大都督,属下有些担心,骑兵无法带着截获的粮食,便分给附近的百姓,万一被明军得知,向百姓追索这批粮食……” “牛先生不用担心,粮食分给千家万户,孙传庭想要索回这批像是,需要多长时间?”李自成心中暗暗赞叹,刘云水、李过二人,还知道废物利用,将粮食分给百姓,河南粮食一直紧张,如果烧毁了实在可惜,“孙传庭就是想要索回粮食,我们也不会给他时间!” 此时的孙传庭,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郏县城中的存粮,最多维持三日,三日之后,大军便要断炊。 即便有粮食绕过洛阳运过来,三日时间,不可能抵达郏县。 如果没有粮食,士兵自己就乱了,还怎的打仗? 他已经顾不上与李自成的约战了,当前最紧迫的事,便是找到粮食。 与主要的将领商量之后,孙传庭决定亲率主力回师,打通粮道:高杰、牛成虎率两万大军先行,白广恩的三万火车营随后,陈永福留在郏县,高杰拨兵一万,加上原有的一万,陈永福的两万大军断后,阻止天命军追击。 为了节约粮食,当日晚间,孙传庭就带着高杰、牛成虎离开了郏县,第二日天明,白广恩开了北门,也是离开了郏县。 陈永福的两万大军,属于他从怀庆府带来的嫡系,只有五千,剩余的一万五千,都是孙传庭先后拨给他的,士兵尚未归心。 听到孙传庭亲率主力回师,军中流言四起,士兵们中午时分就乱了套: “郏县已经粮尽,两三日间便要断炊!” “督师大人已经回潼关去了……” “大军都撤了,为什么留下我们当替死鬼?” …… 陈永福不知道是汉清局的人在煽动,无法控制局面,被胆大的士兵打开了城门,纷纷向北逃亡。 郏县城内的局势不稳,加上的确没有粮食,陈永福被迫弃守郏县,领着剩余的士兵,也是沿着官道北返,期望与大军汇合。 李信的独立营已经增加至八个团,匆匆赶到郏县的时候,听得明军已经放弃了郏县,他连城都没进,一面着人知会后面的李自成,一面急急追随着明军的步伐去了。 独立营赶上陈永福部,大杀一阵,明军溃败,伤亡无数,投降、逃亡的士兵更多,陈永福只带着不到三千士兵,逃往汝州。 孙传庭见天命军追得急,后面陈永福又抵挡不住,被迫在汝州停下来。 李自成亲率第四营、第七营、独立营、奉天营赶到汝州,大破明军运输兵的第一营、第二营骑兵,也是赶到汝州。 二十三个步兵团、四个骑兵团,十四万大军,接近明军的三倍! 天命军包围了汝州城,也不急着攻打。 孙传庭想要坚守汝州,但军中无粮,五六万大军,杀了骡马充饥,可惜,骡马太少了,只维持了半日。 找知府傅汝为要粮,傅汝为哭丧着脸,大骂洛阳城中的宋献策,找了无数条理由,归结为一句话:没粮! 孙传庭着人打开州库,库内的确无粮。 高杰、牛成虎向孙传庭建议,搜查城中的大户和百姓,孙传庭不许:官兵不是流寇,便是缺少粮食,也不得扰民! 粮食问题不解决,汝州是待不下去,孙传庭被迫从北城门突围。 高杰的两万大军在前,随后便是白广恩的三万火车营,五六万明军,摆出一副决战的样子。 李自成分出第七营第三团马式乐部入城,清缴城内残余的明军,把守各座城门,断了明军的后路,剩余的二十二个步兵团、四个骑兵团,全部在城北列阵。 二十日的决战,延迟了两日,换在汝州城下了! 明军在西,背着汝水结阵,天命军在东,阻止溃败的明军逃入箕山! 孙传庭祭出火车营,无数的火炮,正对着天命军,而天命军只有第四营、第七营各有四十门山地炮。 汝州城外,二十万大军,分做东西两大阵营,双方都是炮兵在前,指望着用炮火浇灭对方的士气。 天命军阵地的最前方,八十门山地炮矗立在最前方,炮兵度量着距离,又向前移动了二百步。 明军的火车营还在向前移动,天命军的山地炮已经开始射击,开花弹在低空划着优美的弧线,飞向明军的火车营。 第一波炮击,落在火车营的开花弹,大约只有一半,但巨大的轰鸣声,已经将孙传庭惊得目瞪口呆。 有比较,才能看出差距。 天命军火炮的射程,至少是官兵的两倍,或许还不止两倍! 更让孙传庭惊心的是,天命军使用的都是开花弹,落地之后,又是一轮爆炸,官兵的火炮、火车损毁严重,炮兵也是伤亡惨重,根本无法开炮还击。 上百门火炮,尚未射击之前,已经损毁了近半…… 孙传庭心中滴血,这些是他的宝贝,几乎是他两年来所有的心血,而天命军后方的李自成,正冷静地用望远镜观看中明军的火车营,喃喃地道:“明军的炮兵伤亡近半了吧?” 牛金星捋着长须笑道:“大都督,这些可是炮兵,如果留下来,稍稍操训,就能成为我们合格的炮兵……” 李自成放下望远镜,冷声道:“停止炮击,让骑兵出列,先冲散明军的步兵,再让第四营、第七营的枪手,收拾明军的炮兵……” 刘云水、李过早就急不可耐了,与山地炮相比,骑兵的近身肉搏,既惊险又刺激,杀敌的速度也是快得多。 两翼骑兵出击,中军的第四营、第七营也是随着出击,其余各军,暂时按兵不动。 孙传庭见天命军出动骑兵,官兵骑兵少,不敢接战,忙让士兵撤退至火车之后,指望用火车阻挡天命军的骑兵。 刘云水、李过只得向两侧绕行,却将中路留给第四营和第七营,第四营和第七营的枪手们,利用步枪的射程优势,扫射着大车后的明军,直到明军全部龟缩在大车之后。 独立营、奉天营乘机杀出,大破火车营,高杰独木难支,被迫向北方撤退。 高杰的士兵一动,火车营失去依靠,一时立脚不住,士兵们丢下火车,开始向北溃逃,孙传庭喝不住士兵,只得随着溃败一起逃跑。 李自成大手一挥,天命军全力追击。 第四营和第七营追击了一两里,便留下打扫战场,收拢降兵,独立营、奉天营衔尾追击,第一营的骑兵,却是冲入敌阵,不断冲散明军,留给后面的步兵,而李过部的第二营,专门追逐明军的骑兵,得了无数的战马…… 天命军长驱直入,追击至洛阳城下,驻守龙门关和大谷关的王定、官抚出关接应,孙传庭刚刚立稳脚跟,又被城内的顺天营王绍禹部斩杀一阵。 孙传庭此时尚有四五士兵,人数远远超出王绍禹的顺天营,但他明白,天命军的大军就在赶往洛阳的路上,还有数万的骑兵…… 明军无心恋战,孙传庭落荒而逃,带着不足三万溃兵,急急绕过洛阳,逃回潼关。 在孙传庭的溃兵逃离半日后,第一营、第二营的骑兵赶到洛阳,随后李自成亲率大军,也是来到洛阳。 李自成并没有追赶明军,而是将大军驻扎在洛阳城外。 节制河南诸军的民事使宋献策、顺天营主将王绍禹、洛阳知府冯一俊等一班文武迎出洛阳城,在南城门跪迎,“大都督!” “快快起身!”李自成将宋献策、王绍禹、冯一俊等人为首的人员扶起来,笑道:“在孙传庭的十万大军面前,洛阳城坚如磐石,你们功不可没,还有,在孙传庭大军西逃的时候,你们当机立断,出城截击,实在是功不可没!” 宋献策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口中却道:“都是大都督运筹帷幄,如果不是大都督引诱孙传庭南下,如果孙传庭强攻洛阳,属下怕是保不住洛阳城……” “都过去了,”李自成拍拍宋献策单薄的膀子,笑道:“孙传庭逃回陕西,下次就等着天命军攻打潼关了!” 第922章 改元顺治 第923章 不成功便成仁 李自成在洛阳论功行赏,将士们自是欢天喜地。 更新最快 这次大败孙传庭,斩获颇丰,除了数以万计的大车,还有数万件兵器、铠甲,以及超过三万的战俘。 各营将斩获交上来,李自成最高兴的还是上万匹战马,白广恩的火车营,基本上都是用战马拖拉大车,郏县大败,战马基本上都被刘云水、李过俘获。 这些战马,自然不能浪费,李自成当即决定,给李过的第二营增加两个营的编制,优先从战俘中挑选骑兵。 这样一来,第二营的编制,已经赶上了第一营,为示公正,李自成给刘云水晋升了参将衔,与李过保持一致。 还剩下两万余士兵,兵器、铠甲足够,李自成给第四营李绩部三个团的编制,第四营也是达到八个团,又从各营抽调了王文曜、萧云林、谢应龙分别担任第六、第七、第八三个团的团长,都是领千户衔。 剩余的数千战俘,经过充分教育后,由洛阳府管辖,拓展洛阳至郑州之间的官道,等到开封、郑州、许州之间的三角区水泥大道全部完工,便开始浇筑洛阳至郑州之间的官道。 宋文部的第七营,驻扎南阳的第三团马式乐部已经归队,李自成又召回驻扎汝宁的第四团杨辰虎部,加上在九江扩编的四个团,也是达到八个团的编制。 第二团增加了两个团的骑兵,需要操训一段时间,暂时留在洛阳,而李绩部扩编的三个团,士兵们原先就是明军的士兵,只要学会天命军的军律军规,很快便能成军。 李自成又在洛阳休息了两日,大军开始西行,第一营刘云水部的骑兵,依然是先锋,李自成亲率第四营、第七营、独立营、顺天营、奉天营,做为中军,半日之后,也是离开了洛阳。 十数万大军,进入陕州后,走南面的官道,避开奇险的崤函古道,扎营在潼关外。 潼关是关中的东大门,孙传庭将重兵集于潼关,加上潼关自身的天险,简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天命军要进入陕西,掌控关中平原,潼关非破不可。 李自成带着亲兵,亲自来关城下察看,潼关的东门叫金陡门,城墙高达五丈,南城有两座城门,分别叫凤门和麒游门,依山而建,从削尖的垛口至墙角,至少有**丈。 东南角一带,还有一座水关,河水旺盛,不断从城内奔涌而出,汇入潼水。 各座城门、水关之上,都有箭楼,箭楼中有士兵伏击。 看着巍峨的潼关城,李自成不觉皱起眉头,潼关不仅是一座坚城,地形又太过险要,大军根本施展不开。 难道要在潼关下与孙传庭打消耗战? 李自成闷闷不乐返回大帐,牛金星跟着就过来了,向李自成拱了拱手,“大都督可有破关之法?” “潼关城墙高厚,又有地形上的便利,普通破城的法子,恐怕行不通,”李自成凝眉注视着牛金星,道:“莫非先生已经找到破城的法子?” “或许可以一试!”牛金星轻抚着长须,倒背着左手,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先生既然想到法子,还不快说?”李自成笑道:“潼关一破,关中再无险可守!” “所以孙传庭一定会在此与天命军拼命,”牛金星笑道:“大都督可曾发现,潼关之下,有一条小河,名为潼水?” “潼水?”李自成一愣,很快便醒悟过来。 牛金星道:“沿着潼水河谷,可以直达黄河,渡过黄河,便是山西至蒲坂津,从蒲坂津渡过黄河,便是陕西境内。” “先生的意思,是要绕过潼关?”李自成思索片刻,道:“十数万大军,沿着潼水河谷,本就不太便利,又要两次渡过黄河……” “大都督,大军不需要真的沿着这条路走,只是做做样子,或者派出一支奇兵,”牛金星笑道:“只要让孙传庭相信,我们要绕过潼关……” 李自成沉思不语,过了好久,方道:“孙传庭久经沙场,并非浪得虚名,这样的伎俩,恐怕很难瞒过他。” “所以我们先要攻打潼关,等到攻之不下,再沿着潼水北渡黄河,孙传庭必定信以为真……”牛金星道:“孙传庭认为我们分兵绕过潼关,那时潼关就会失去了关隘的作用,而我们又是分兵,依孙传庭的性子,一定会出关决战!” 李自成点头不语,心中却在思索。 “这样的法子,还要添加猛药,扰乱孙传庭的心智,”牛金星的脸上,显得奸诈无比,“固关的第六营,可以东出陇山,从西面佯攻凤翔府,威胁西安的安全。” “不用佯攻,是实攻,”李自成一掌拍在面前的方桌上,笑道:“驻扎西安所、靖远县的第三营秦大年部,也要西进#平凉府,驻扎狼山的……” 李自成预备动用虎骑兵和狼骑兵,又担心蒙古人嗜杀的性子,士兵们虽然归化为汉人,但时间尚短,他们血管中依然流淌着蒙古人好战的鲜血。 沉思片刻,想到虎骑兵与狼骑兵的下一步行动,终于还是道:“让虎骑兵南下,拿下宁夏镇各卫,不得随意杀戮,让兰州尽快向宁夏派出官员和传教士,改宁夏军镇为宁夏府!” “宁夏府?”牛金星道:“大都督,据说宁夏镇有许多回回人……” “宁夏镇的确有许多回回人,”李自成曾在宁夏镇出任驿卒,对宁夏镇的回回人自然熟悉,“所以我打算让郧阳抚治都御史王永祚出任宁夏知府,另外,武昌参将崔文荣也要去宁夏,在当地至少组建一个团的城防兵,回人肯归化为汉人,放弃原先的宗教,改奉天主最好……否则,就让虎骑兵在宁夏驻扎一段时间!” 牛金星自然知道李自成的意思,宁夏属于未来的华夏,天命都督府的几项律法,自然也是要执行,特别是《推恩律》,就是为归化异族而立,如果回回人不开眼,那就让蒙古人去背这个黑锅了。 不过,这是将来的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攻破潼关,他含笑道:“大都督,天命军在西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孙传庭会不会方寸大乱?” “方寸大乱?”李自成若有所思,道:“即便孙传庭方寸大乱,他也未必会出潼关与我们决战吧……” “孙传庭不出潼关也没关系,整个陕西都乱了,他守着潼关有什么用?”牛金星轻捋长须,淡淡道:“大都督,当年的渭南之战,曹孟德就是分兵,让徐晃、纪灵从蒲坂津渡河进入河西,然后渡过渭水南下,从西面包抄了潼关!” 李自成点点头,大势在手,孙传庭阻挡了一时,却不会长久,如果第三营、第六营、虎骑兵分别从西面、西北和北面突入陕西,孙传庭死守着潼关有什么用?没有西安的物资补给,孙传庭的士兵能喝西北风度日? 就像牛金星所说的,天命军完全可以“虚则实之”,用一两个团的士兵,绕道蒲坂津,再渡渭水而南,东西夹击潼关。 送走牛金星,李自成李自成让何小米传出各条军令,同时知会李绩、宋文、李信,从明日开始,让各营的新兵轮番攻打潼关。 天命军接连攻打了两日,却是没有任何进展,李自成下令收兵,同时着第四营第一团赵烈部、第二团刘宗敏部,悄悄沿着潼水北进,在潼水的尽头渡河。 孙传庭探得讯息,顿时大惊:流寇这是要绕道黄河,避开潼关天险! 这个李自成,果然狡猾,一时大意,险些创下大祸,如果天命军克复潼关,关中平原再也无险可守,西安将完全暴露在天命军面前。 好险! 孙传庭暗叹一声,在厅堂踱来踱去,一边琢磨对策。 天命军是在黄河渡口被发现的,现在从潼关分兵拦阻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孙传庭以督师的身份,可以调动山西的兵马拦截,毕竟天命军要穿越山西的平阳府西南角,山西诸军有守土之责。 孙传庭坐到书桌前,正在给山西平阳府驻军写信,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将天命军阻截下来,千万不能让天命军从蒲坂津渡河,如果天命军进军河西,整个陕西就危险了。 孙传庭知道,山西的强军一般驻扎北方的大同、山西军镇,其余各地的武备,都是非常松弛,为了给平阳府驻军施加压力,他下达了死命令,如果不能拦截天命军,游击将军以上的所有将领,一律处斩! 吹干墨迹,让亲兵快速将讯息送达平阳府,孙传庭还是不放心,正要派兵沿渭水一带设伏,却有亲卫推开了门,“督师大人,不好了,天命军东出陇山,已经拿下陇州,正沿着?f水向凤翔府进军……” “什么?”孙传庭一蹦三尺高,他恨不得拔刀将亲卫砍了! 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李自成,怎的将西面的天命军忘了?李自成兵发潼关,当时就该在陇州部署重兵…… 太迟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天命军从西面进入关中,守住潼关已经没有意义,整个关中,就像是没穿衣服的美女,只能任由天命军去蹂蹑。 自己花了还这么多的心血,终究还是未能保住关中,对不住朝廷,对不住皇上! 孙传庭挥手喝退亲卫,将自己关在房内,思索很久,还是没有办法,天命军从西面入关中,大批天命军又在潼关之外集结,他已经无力回天!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不能成功,便要成仁! 他立即召见总兵白广恩、副总兵高杰、监军副使乔迁高,最后一次下达军令:高杰领五千士兵,前去蒲坂津西岸拦截天命军,又将守卫潼关的任务交给白广恩。 孙传庭亲率五千士兵,带着乔迁高,打开了潼关的东面的金陡门,大军没有任何犹豫,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天命军的大营! 第924章 潼关下 孙传庭的五千士兵,如同五千头饥饿了三日的猛虎,孙传庭与乔迁高互相大喊着,扑向天命军的最密集的地方! 李自成与牛金星当时设计的时候,就想到孙传庭可能舍命搏杀关外的天命军,没想到孙传庭来得这么快! 调动骑兵已经来不及了,看到明军出潼关的时候,李自成只能调集距离最近的奉天营前去拦截。 更新最快 贺锦得令,亲率所部四个团迎向明军,自从加入天命军以来,还没有那支人数更少的明军,敢与天命军近身肉搏,孙传庭这是欺负奉天营不是? 贺锦一面拔出腰刀,一面大喝道:“兄弟们,大都督亲自为我们督战,杀!” “杀!”两万余天命军呼应着,跟在贺锦后面,如同大海上的浪潮,一头向对面的明军扎去。 潼关东面的谷地,一时杀声四起,血流成河,双方都像是红了眼的斗牛,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李自成与牛金星立在东南侧的坡地上,用望远镜观看着面前的战场,口中喃喃地道:“哀兵不可小觑呀!” 牛金星手抚长须,淡笑道:“可惜了一代名将,就这么为大明尽忠了!” 李自成心中一动,孙传庭再勇猛,在四倍的天命军面前,最后只能战败身死,这样的人物,难道任由他战死? 孙传庭知道陕西守不住,只求一死为朝廷尽忠,站在他的角度,实际上并没有错,王朝末世,礼乐崩溃,真正的忠义之士大大减少,能不能留下孙传庭? 让孙传庭为天命军效力,应该很难,让他反过来对付朝廷,恐怕更难! 不过,可以让孙传庭去更合适的地方……想到此处,李自成淡然一笑,道:“小米,着人前去传讯,孙传庭我要活的!” “是,大都督!” 何小米走后,牛金星道:“大都督要收服孙传庭,恐怕很难!” 李自成放下望远镜,道:“为什么,就是因为他的督师身份?” “这还在其次,”牛金星也是放下望远镜,笑道:“孙传庭亲自冲杀在最前面,摆明了就是求死,这种人读死书读坏了脑子,一心想着皇上和朝廷……” 皇上不过是金銮殿上的木偶,而朝廷更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看到天命军属地上的繁荣昌盛,他还能熟视无睹?李自成淡笑道:“先拿下再说,万一脑子一根筋,再杀了不迟!” 贺锦的奉天营虽然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又是包围了明军,但一直无法结束战斗。 明军虽然被包围,却是至死不降,孙传庭、乔迁高虽然满身血污,却依然奋战在最前线,看他们的样子,并非是要突破天命军的包围圈,而是全力拼杀天命军。 李自成轻锁眉心,这些士兵都是孙传庭的嫡系吧?战斗力不差,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他招过所有的亲兵,上千骑兵,浩浩荡荡奔向战场。 何小米大喝道:“都住手,所有人都退下!” 贺锦正杀得兴起,听到亲兵传讯,扭头一看,见李自成带着上千骑兵过来了,忙压住阵脚,让士兵缓缓退后,退出战团。 孙传庭满脸是血,连双目上都是血污,他用手臂擦去血污,二目勉强睁开,正待再杀,对面的天命军却是不见了。 嗯?难道天命军畏死,已经撤军了? 孙传庭甩甩脑袋,让脑子清醒些,抬眼一看,天命军的确是撤军了,但没有走远,只是撤在外围,依然将官兵重重围住。 天命军这是要做什么? “孙大人!”前方不远处传来清朗的声音,“孙大人自己要为国尽忠,却让所有的兄弟们都上来送死,于心何安?” 孙传庭循声望去,一名身着黑甲、头戴白色毡帽的年轻将领,立于骑兵之前,两侧和身后不下千余骑兵。 他眉头一皱,便没好气地道:“这些将士都是存了必死之心……”忽地顿住话头,用手向前一指,冷声道:“你是谁?”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天命军大都督李自成!” 孙传庭立住战马,仔细打量着李自成,虽然英武之气逼人,不过三十五六岁的模样,但十多年前就成了流寇的首领,难道他二十岁就就有了运筹帷幄的谋略? 跟天命军打了这么多仗,临死之前,总算见到了他们的大都督李自成,这个大都督,似乎太年轻了,这些年来天命军的发展壮大,真是他在背后掌控吗? 怀疑根本没用,连自己这个督师,也是彻彻底底败在他的手下,自己有负皇上、朝廷,不但没能消灭天命军,还丢了陕西…… 孙传庭越来越感觉到,陕西失去全境,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能杀了这个李自成,天命军会不会着鸟兽状散了?孙传庭想到这儿,挺起手中的长枪,双腿一夹马腹,便要冲杀过去。 “孙大人这是要拼命吗?”李自成似乎洞悉了孙传庭的心思,大声道:“明军眼看着便要败亡,本都督岂会立于危墙之下?” 孙传庭一愣,但看到李自成身边只有千余人,他决定放手一搏,原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潼关,如果战死疆场之前,能击杀天命军的大都督,也算是为朝廷尽忠了! 他挺起长枪,大喝道:“将士们,流寇的首领就在面前,快些击杀!”话音刚落,已是率先杀向李自成,后面的明军士兵都是呼应着扑过来。 李自成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把手一挥,亲兵们立即端起步枪,枪口指向正前方。 孙传庭正催动战马,猛听得耳边传来“砰砰”声响,不觉吃了一惊,正要抬头观看,战马突地打了趔趄,一声长嘶,前腿一弯,向前翻滚而去。 孙传庭听到声音,知道大事不好,但反应已经来不及,被战马掀出老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撞得头晕眼花,方才躺翻在地,一时不能动弹。 后面扑上来的明军,也是倒了一片,是死是伤,暂时分辨不清,连乔迁高都是跌落马背,被士兵踩在脚下。 趁着明军愣神的时候,数名亲兵跃下战马,用绳索将孙传庭缚了,押回李自成的身边。 明军见孙传庭被俘,发了疯般要扑过来,此时亲兵的步枪中已经没有子弹,只得稍稍退后,将战场留给奉天营。 亲兵将孙传庭押过来,孙传庭睨视着李自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再不言语。 李自成眉心微蹙,淡淡地道:“这些士兵都有父母妻儿,孙大人忍心看着他们送死?如果为了获取胜利,士兵的死,也算有些意义,可是现在,明军还有获胜的希望吗?他们信任你,将生命交给你,可是,你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 “战争不利,他们情愿为朝廷尽忠……” “为朝廷尽忠,那是将领的事,与士兵们何干?” “如果本督向朝廷自杀谢罪,你是否会放过这些士兵?” “不会,”李自成淡然地摇头,道:“同样是陕西兵,有些士兵没有战斗力,有些士兵却是死战不退,可见,士兵们的战斗力,决定于统兵的将领,而不是士兵本身,本都督看中这些士兵,更看中孙大人,如果孙大人死了,这些士兵本都督一个也不会放过。” “让本督投降流寇?”孙传庭昂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休想!” “愿不愿为天命军效力,还在其次,本都督绝不会强人所难,”李自成淡淡地道:“现在关键是救下这些士兵,每延误一刻,士兵们就会伤亡数十数百!” 孙传庭看了眼战场的情形,不错,官兵的浴血奋战,除了向朝廷表达忠心,已经没有了意义,在数倍天命军的包围下,他们连突围的可能性都没有。 继续打下去,只有一种可能:全部战死! 这些士兵,可是自己最亲爱的兄弟呀,哪怕让他们赴死,他们都没有皱眉,义无反顾跟着自己出了潼关…… 难道这些士兵,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潼关? 孙传庭长叹一声,忽地盯住李自成的双目,道:“你要怎样才可以放过这些士兵?” “只要他们放下是手中的兵器,向天命军投降,”李自成沉声道:“至于战斗结束之后,他们是愿意加入天命军,还是解甲归田,又或者归入明军的行列,由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你说话算话?”孙传庭逼视着李自成,恨不得将李自成的心脏掏出来看看。 “如果本都督说话不算话,或者做出卸磨杀驴的事,岂会有这么多的士兵、文武跟随本都督?”李自成淡笑道:“别忘了,在朝廷的眼中,天命军是流寇,是流贼,有多少人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却跟着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孙传庭尚在沉思,李自成淡淡地道:“孙大人,刀枪无眼,战场无情,在明军放下武器之前,战斗不会停息,伤亡不会停止!” 要相信这个天命军的大都督吗? 一时之气,为何要带着士兵们出潼关送死?自己殉国也就算了,为何让士兵们跟着送死?他们当兵打仗,只为了混口饭吃,养活家中的父母妻儿…… 孙传庭知道,天命军在战场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他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本钱,他痛苦地闭上双目,挥手让士兵们放下武器…… 第925章 大明的敌人 潼关城下,终于恢复了宁静,巍峨的关城,遮挡了大半的阳光,半边夕阳半边阴。 更新最快 天命军的士兵只是将明军缴了械,然后押赴一边看守着,并没有将他们绑缚起来,打扫战场的时候,铠甲、兵器等,自然全部收起来,但战场的伤兵,天命军第一次没有补刀。 伤兵被抬到帐篷中,由军中的医生给他们清洗伤口,消毒过后,再包扎起来,不过,重伤兵实在不少,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最终能够活下来,就要看天主的意思了。 李自成回到大帐,亲兵将孙传庭带过来,知道孙传庭一时转不过弯子,李自成没有给孙传庭松绑,只是淡淡地道:“孙大人放心,三日之内,等本督破了潼关,就会放士兵们回去。” 孙传庭冷哼一声,“希望你言而有信!” “本都督一定会言而有信,”李自成轻笑道:“孙大人一定要为朝廷殉节吗?留下来看看,你不会后悔的,潼关阻挡不了天命军,京师同样阻挡不了天命军!” 孙传庭再次打量着李自成,良久方道:“本督心意已决!” 李自成叹口气,道:“外不能御关外的鞑子,内不能平各地的烽火,大明,已经到了朝代更替的时候了,孙大人心中应该明白,只是不愿接受而已!” “本督深受朝廷重恩,不会替天命军效力,更不会背叛朝廷!”孙传庭想要拱手,身子扭动,这才方向自己被俘,面现讪讪之色。 李自成心中一动,向孙传庭拱了拱手,道“孙大人忠义于朝廷,但……就像这次,出潼关决战,虽是赴死,忠烈可嘉,实际上是逃避,逃避战败的责任。” 孙传庭双目一翻,怒道:“本督若是不出潼关,胜负未可决也!” “孙大人又是自欺欺人了,”李自成的脸上,不无嘲笑,“孙大人应该已经知道,天命数路大军,已经进入陕西,即便孙大人守住潼关,也不能保住整个陕西。” “天命军从固关东出陇山,本督若是早些知道,当可分兵据守陇州,”孙传庭道:“便是天命军偷渡蒲津渡的士兵,完全可以由山西平阳府的驻军截杀!” “难道孙大人不知道,两万天命军精锐,已经从靖远县、西安所东出陇山,直指平凉府,连固原军镇都被端了,”李自成神色淡定,此时倒没有嘲笑的心思,只是在叙述一件人所共知的事情,“另外,虎骑兵数千蒙古骑兵,已经从狼山南下,直扑宁夏军镇!” “蒙古骑兵?狼山?”孙传庭忽地大怒,想要用手指着李自成的鼻子,但身子被俘,只得剧烈扭动着,骂道:“李自成,你要夺天下也就算了,或许大明气数已尽……但你勾结外夷蒙古,屠杀汉人兄弟……你,你将是历史的罪人……” “孙大人稍安勿躁!”李自成淡笑道:“其一,宁夏镇多半不是汉人,而是回回人;其二,没有外夷,这些蒙古骑兵,血管里虽然流淌着蒙古人的鲜血,但他们已经归化为汉人,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外夷,而是真正的汉人,只是因为他们嗜杀,本都督一向将他们留在关外,用于对付游牧骑兵。” “你……”孙传庭觉得脑子不好使,竟然没听懂李自成的意思,“你究竟说的什么?是不是为自己的所做的龌龊事情狡辩?” “孙大人一直将天命军当做对手,可惜对天命军太不了解了,”李自成苦笑着摇头,道:“孙大人可知,侵袭汉地五六百年的蒙古人,以及他们建立的元朝,已经彻底覆灭了。” “北元不是早就被灭了?”孙传庭愤然道:“当年捕鱼儿海一战,蓝玉将军……” 李自成摆摆手,道:“蓝玉将军当年在捕鱼儿海灭了北元不假,但北元的根子尚在,土木堡一役,做为蒙古人一部分的瓦剌人,不是打到京师?大明立国数百年来,何曾解决过蒙古人在北方的边患?” “……” “蒙古人一直危害汉地,归根到底,是由于他们的大汗尚在,各部落聚集在成吉思汗后裔黄金家族的大汗周围,”李自成朗声道:“如今黄金家族的最后一任大汗林丹汗,已经在西宁附近死亡,林丹汗所属的部众,遵照遗嘱,全部归化为汉人,本都督以这些蒙古人为班底,组建了虎骑兵和狼骑兵……也就是说,蒙古人已经已经正式覆灭,虎骑兵和狼骑兵都是汉人的骑兵!” 孙传庭思索好一会,方喃喃地道:“如今用虎骑兵去对付宁夏的回回人……” “回回人不是汉人,”李自成道:“如果回回人能归化为汉人,改奉天主教,本都督会将虎骑兵撤回关外,不会让他们在汉地肆虐,否则,虎骑兵在宁夏嗜杀,本都督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不是汉人,很难归于华夏的大旗之下!” 孙传庭打量着李自成,过了好久,脑中似乎理顺了各层关系,方道:“原来大都督早就在谋划关外……或许大都督能得天下,或许大都督得了天下,是华夏之幸,但本督……本督还是不能为天命军效力!” “其实,天命军发展至今日,已经拥有甘肃、青海、四川、河南、湖广数省,加上还有一个关外的河西总督府,并不在乎孙大人是否替天命军效力,”李自成笑道:“本都督让孙大人招降士兵,只是不忍看到汉人之间自相残杀,一场完全没有意义的自相残杀!” 孙传庭低头沉思,李自成的一番话语,信息量实在太大,他要细细琢磨,这些年来,朝廷确实不太了解天命军,尤其是天命军在边陲的所作所为。 如果李自成说的是事实,或许天命军真的能推翻朝廷也说不定,天命军不像是流寇,更像是割据一方的政权! 他轻叹一口气,道:“大都督所说的河西总督府,又是怎么回事?” “河西总督府在黄河以西,河西走廊的北面,”李自成道:“或许孙大人听说过大汉时代的黑水河!” 孙传庭奇道:“河西都督府就在黑水河附近?” “的确在黑水河附近,不过要比黑水河流域广阔得多,”李自成让何小米给孙传庭松了绑,道:“西达嘉峪关以西,北到戈壁大漠,南面是河西走廊、甘肃省的陇右,东面以贺兰山为界,隔着贺兰山,便是陕西的宁夏军镇!” 孙传庭并没有拒绝松绑,还在李自成的对面坐下来。 李自成的一席话,让他刚刚结冰的血液,暗暗沸腾起来,他曾巡抚陕西,对陕西周围的地界,自然烂熟于胸,即便没有行军地图,他也能知道河西都督府的大致位置,除了大汉,即便强大如大唐,也未能将这一片区域囊括入中原的版图,而李自成紧紧凭借一隅之地,在人力、财力都远远不足的情形下,却能掌控着这一片游牧民族的土地…… 但愿这一切都是真的! 孙传庭并不理解这一片区域的战略意义,但李自成能向游牧之地扩张,说明他不是流寇的眼光。 他碰了碰何小米奉上的茶水,却没有端起来,面上现出一丝尴尬,忙道:“这河西总督府……” “河西总督府的土地上,原本没有汉人即便有汉人,也早已游牧化了,”李自成道:“但河西总督府的百姓,无论原本如何,现在都已归化为汉民,本都督从汉地调拨了官员,帮助当地的百姓学会耕种,变游牧为耕种、畜牧的生活方式,”轻叹一声,又道:“可惜时间太短了,如果本都督有时间和财力移去部分汉民,必会事半功倍,到时候,此处将成为真正的汉地,甘肃的北面,再也不会有游牧民族作乱了!” 孙传庭的双目中,早已是精光闪动,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李自成装着没看到,淡淡笑道:“孙大人读书之人,应该熟读典籍、史书,本都督冒昧问一下,大明最大的敌人,究竟是谁?” “大明的敌人?”孙传庭心道,大明最大的敌人,就是你们这些流寇,一点点将北方数省掏空了,朝廷不但没了赋税,还要花银子招募大量的士兵!看到李自成淡淡的笑意,心中一动,忙道:“难道是蒙古人?” “自大明立国以来,蒙古人一直是大明北方的边患,即便有了万里边墙,北方的百姓也没少遭受蒙古人的入侵,不过,”李自成沉吟片刻,道:“随着蒙古人的没落,大明的国患,已经不是蒙古人,而是辽东关外的鞑子!” “鞑子?” “对,鞑子!”李自成断然道:“朝廷如果击败天命军,本都督或许身死家灭,大明得以延续;亦或本都督侥幸推翻了大明,建立新的王朝,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无非是朝代是否更替而已,但辽东的鞑子,却是对我汉地虎视眈眈,难道他们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鞑子不是在关外吗?有山海关天险……” “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关隘,”李自成摇着脑袋道:“鞑子已经五次破关肆虐京师,稍有不慎,京师一失,朝廷将何以面对?如果鞑子有汉人的智慧,从南向北攻打山海关……” “从南面攻打山海关?”孙传庭也是吃了一惊,是呀,鞑子已经进入京师的城墙下了,完全有可能从南面攻打山海关,山海关城的建立,主要就是为了为了对付北面的敌人,所以北面的地势落差甚大,而南面是为山海关提供兵员和粮草补给的通道,关墙与外面的地形落差很小,如果鞑子从南面攻打山海关,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鞑子每一次破关,只是为了劫掠,”李自成面色十分凝重,道:“到目前为止,关外只剩下一座宁远孤城,鞑子几乎侵占整个辽东,辽东都司的土地上,数百万汉民,上亿亩良田,都为鞑子所用,此消彼长,山海关、京师被鞑子攻破,应该不会是太遥远的事!” 第926章 无解的难题 第927章 黄河故地 第928章 最温和方式 “大都督回到陕西,乃是陕西百姓的福音,”杨王休向李自成拱了拱手,小声道:“渭南百姓因饥饿而死伤大半,但有人却是仓粒满储、银钱充栋……” “奥?”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渭南还有这样的大户人家?是谁?” “城西南家!”杨王休拱手一礼,道:“大都督,南家时代为官,积累的钱粮、土地无数,而渭南的百姓却是……” “杨大人是兵备佥事,负有监察重责,南家可是行那不法之事?”李自成笑道:“除了土地,天命军并不嫉妒别人的财物,只要他的财物来源是合法的。 更新最快” “这个……”杨王休迟疑片刻,道:“南家都是在朝中为官,这渭南县……我这小小的兵备佥事,又如何能监督南家?” 李自成淡淡笑道:“那是过去,天命军来到陕西,一切都不一样了,这样吧,杨大人就出任渭南县监察院长一职,如何?” “监察院长?”杨王休一时不解这个全新的名词。 “就是监察渭南县所有的官员、商户,搜集道他们违法的证据,然后交给法院审判,奥,法院相当于按察使,专门审判刑民案件!” 李自成一直觉得,用行政、法院、监查院做为三权分立的基础,职能划分并不清晰,比如,监查院并没有处置权,如果千辛万苦搜集的证据,法院不愿采纳怎么办? 法院自身并不是坐等,也具有搜集证据的权利,与监查院在职能上似乎有重叠。 关键是立法权,如果立法权掌握在行政官员的手中,完全制定出对自身有利的法律条款,有利于扩大自己的行政权力。 在暂时无法大规模建立议会的情形下,将立法权交给谁,不仅是一门学问,也是国家走向的风向标! “大都督,小人只是渭南县小小监察官员,如何能监察背#景通到朝廷的豪强……” “这个不用担心,”李自成沉声道:“县级监察院长,并不受知县的管辖,而是直属府级监查院管辖,同样,府级监查院,也不受知府管辖……” 李自成花了好长时间,才将垂直管理、监查院独立的事,向杨王休解释清楚。 最关键的一点,监查院的人事权、财权都要独立,否则,知县利用手中的权利,延迟支付各项费用,甚至是人员的酬劳,监察院长又如何向自己的属下交代? “小人明白了!” “一句话,你拿着自己的俸禄,只做一件事:监督本级官员、商户等,专门挑选他们的不是,”李自成笑道:“当然,渭南一县官员贪墨、军官吃空饷、商人逃税等所有问题,都是由你负责,如果渭南出现问题,本都督首先拿你是问!” “小人遵命!”杨王休忽地站起身,向李自成深深鞠了躬。 “不用多礼,坐下!”李自成道:“你先将南家的有关材料整出来,本都督来到渭南,自然要会会南家的人!” “小人立即回去准备!” 李自成点点头,待杨王休走后,这才向王命诰道:“法院的组建,与监查院类似,也是垂直管理,独立行使审判的权利,不知道王孝廉可有意?” 王命诰心中一动,支吾着道:“小人虽是孝廉,却是白身……” “天命军用人,与朝廷不同,官员卸任了,可以恢复百姓的身份,百姓之中有清廉、守法之人才,也可以直接任命为官员,何况你是孝廉身份,”李自成道:“本都督不看重出生,只看你是否关心百姓、是否遵守天命军的律法!” “这……” 李自成明白,王命诰的意思,自然是肯了,遂笑道:“王孝廉应该明白,天命军的官员,除了俸禄,不会有多少油水,主要是遵纪守法、做好本职的工作……” “属下明白!”王命诰拱着手道:“大都督所说的监督,不仅是监督知县,应该是监督所有的官员、人员!” “明白就好,今日回去之后,王院长便可以招募人手,先组建三至五人的审判队伍,熟悉天命军的律法,至于县级法院究竟需要多少人手,将来会出#台具体的规定,”李自成道:“除此之外,王院长利用职务之便,尽可能向百姓传播天命军的律法,百姓只有知晓律法,才会遵纪守法!” 李自成的心中,忽地有了想法:将渭南县建成地方制度试点的样板县! 渭南距离府城西安,路程上不到百里,完全在府城的有效监管之下,如果自己有时间,也会多关注这个渭南县。 正好民事司的几位正副使都不在身边,自己必须亲自组建渭南地方官府! 送走了王命诰,李自成随即召见了被俘的知县杨暄、教授许嗣复、训导蔡其城,许嗣复、蔡其城都是愿降,杨暄起初还是嘴硬,但在大势面前,最终还是愿意替天命军效力。 杨暄得以官复原职,留任渭南知县,许嗣复任教育局长,蔡其城任税务局长,不过,李自成告诉许嗣复,虽然他的工作还是教育,但与以前有很大的区别,等到拿下西安之后,天命军将在渭南开设新式学校。 当前的工作,最重的自然是知县杨暄,登记人口、分发土地、赈灾百姓等,都需要杨暄主持,许嗣复、蔡其城暂时没有具体的工作,必须全力协助杨暄,而已经担任监察院长的杨王休,将承担起监督的责任。 翌日早饭后,李自成带着亲兵,来到城西的南家。 尚书府大门两侧威武的石狮子附近,各站着两名配刀的府丁,神情萧瑟,目不斜视! 府丁见到李自成,刚要喝骂,猛然看到李自成身后的数百士兵,顿时将骂人的话生生吞回肚中,只是将右手按在刀柄上,随时要拔刀的样子。 李自成龙行虎步,四处打量着尚书府,气派、恢弘、整洁,简直一尘不染,尤其那“尚书府”三个大字,更有一种摄魂夺魄的气势。 一名府丁上前来,向李自成拱手行了礼,“这位军爷是谁,不知到此何干?” 李自成的目光依旧盯着“尚书府”三个大字,淡淡地道:“告诉你家主人,天命军大都督李自成专程拜访!” “大都督?”那府丁一愣,嘴唇翕动了数下,随即躬身行了一礼,“大都督稍候,小人这就去禀报家主!” 李自成并没有等待多久,那府丁就回来了,“大都督,我家主人在大厅恭候!”见李自成轻皱眉头,又道:“主人年逾九旬,身子不好,大都督多多见谅!” 这个时代,能活过九旬的人,实在不多!李自成冲着那府丁一挥手,道:“头前带路!” 尚书府果然辉煌,连府内的大道都是非常宽敞,拐了两条有雨蓬遮挡的长廊,便是正厅,李自成将亲兵都留在门外,只带着何小米进了正厅。 主位的黄木椅上,端坐着一名老者,虽是初冬,却穿着深黑色大氅。 老者的年岁,的确非常人可比,但双目却是泛着精光,扫了何小米一眼,便一直冷冷地盯着李自成。 李自成在已经准备好的客椅上落座,拱拱手淡淡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老爷子应该是前南京吏部尚书南大人吧?” “正是老朽!”南企仲微微欠了身子,算是还礼,又让身边服侍的府丁上了茶水,“你就是天命军的大都督李自成?” 李自成含笑道:“在下正是李自成,打扰老爷子清修了,罪过,罪过!” 南企仲道:“看你不像是大奸大盗之徒,为何要起兵造反,做那抄家灭族之事?” 李自成感觉到南企仲的目光一直定在自己的脸上,有一种迫人的力量,心中非常不舒服,便道:“如果人人都是如老爷子这般,住着宽敞的尚书府,家有吃不完的粮食,还有数百万的存银,这天下还有造反之人吗?” “谣传!”南企仲颌下的短须微微颤动,“都是谣传,老夫何曾有数百万存银?” “其实,升斗小民不会关心老爷子是否有数百万存银,”李自成道:“小民只会关心自己的一日三餐,如果没有饥饿和寒冻,就是最大的幸福!” “老夫年事已高,这些年很少出府,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 “所以在下登门,乃是以礼相待,”李自成轻笑道:“冒昧打扰老爷子,是要告诉老爷子一件事,另外还要与老爷子商量一件事!” “大都督请明说!” “天命军正在渭南登记人口,渭南县所有的土地,都将按人丁计算,平均、无偿分给百姓,”李自成语气坚决,并没有商量的意思,“当然,尚书府的人,也是渭南的百姓,在下会根据尚书府人丁数量,给尚书府留下这部分土地,多余的土地,官府将分配给缺少耕地的百姓,希望老爷子配合官府的工作!” “你……”南企仲用手指着李自成,愤怒之下,急火攻心,却是说出话,口中剧烈咳嗽着。 李自成等到南企仲顺过气来,方道:“在下并不嗜杀,这才采用最温和方式,希望老爷子不要介怀!” 南企仲没有说话,却又阴毒的目光怒视过来。 李自成不为所动,继续道:“还有一事,要和老爷子商量,天命军此番征战陕西,解救了不少百姓,但陕西的百姓,常常吃草根度日……在下实在看不下去,希望老爷子能捐出十万石粮食,再加上……加上百万两银子,好让天命军赈灾百姓,老爷子放心,天命军不会贪墨一分钱粮,老爷子可以着人监督!” 第929章 红毛夷人 “滚!”南企仲用发抖的双手指着李自成,怒喝道:“滚,滚出尚书府,滚得越远越好!” 何小米怒发冲冠,拿出腰刀喝道:“你这老不死的……” 李自成摆摆手,让何小米稍安勿躁,瞥了南企仲一眼,道:“尚书府是大明的尚书府,不是天命军的尚书府,如果老爷子一定要以粗鲁的方式解决问题,在下不在乎血光之气,死在在下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嗜杀成性,真是流寇!”南企仲微微哆嗦着,道:“老夫活了九十多岁,这把老骨头还怕了天命军不成?” “或许老爷子不怕死,”李自成眉眼含笑,满脸儒雅之色,“可是你的家人呢?老爷子可曾听说过,流寇杀人,从来都是斩草除根?” “别拿这个威胁老夫,南家的子孙,没有软骨头……” 何小米怒了,拔出刀正要上前,屏风后面忽地钻出两人,年长的超过七旬,年轻的也有五六十了,两人都是灰色长衫,读书人的模样。 更新最快 长者搀扶起南企仲,责怪道:“爹,你坐了这么久,早该休息了!”年轻的也是抚着南企仲的手臂,小声道:“大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大伯? 李自成心中一动,向那年轻的招招手,让他靠近过来,“你是谁?” “在下南居益!”南居益向李自成拱了拱手,冷声道:“这位军爷有何见教?” “你就是南居益?”李自成扫了一眼,道:“你不是应该在北面的尚书府吗?在下正要找你!” “我来此处,是看望大伯,”南居益沉声道:“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 李自成挥挥手,让老者将南企仲带下去,“你大伯的事,我只是和他商量,让他捐出部分钱粮,给百姓赈灾……陕西变了天了,大明的尚书已经不顶用!” 南居益等到南企仲离开大厅之后,方才冷冷地道:“军爷的要求,我们做不到,南家也没有这么多的钱财!”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就不用多费口舌了,”李自成淡笑道:“商量,这件事上,在下只是好老爷子商量商量,是老爷子太过刚烈,不但不同意捐赠钱粮,还出口伤人!” 南居益在主位的黄木椅上落座,冷冷地道:“大都督要南家捐赠钱粮,恐怕不是为了赈灾百姓吧?” “你也可以理解为是捐助天命军,天命军用自己的钱粮赈灾百姓,即使没有南家的钱粮,我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李自成道:“在下让南家捐助钱粮,也是想看看南家的心思……” 南居益沉声道:“南家以前和大都督不熟!” “现在在下已经来到陕西,我们不是熟悉了?”李自成淡淡轻笑,“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帮助南家!” 南居益打量着李自成,心中在揣摩着什么。 “原罪,也就是最初得到这些钱粮、土地时,所采取的不法手段和方式,”李自成淡淡地道:“南家捐出部分钱粮,在下知道南家对天命军的态度,就会免去南家的原罪,这一页就算永远翻过去了!” “大都督这番心思,大伯恐怕不会感激,”南居益道:“南家的钱粮,都是来自合法的手段,并没有大都督所谓的‘原罪’!” “有没有‘原罪’并不重要,关键是别人怎么看待南家的钱粮和土地,”李自成冷声道:“按照天命都督府的律法,南家不可能没有‘原罪’,比如大量的土地,难道没有仗势欺人、乘人之危、巧夺豪取?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谁会心甘情愿将留传子孙的土地卖掉?” 南居益立时就明白了,天命军占据渭南,一切得按照天命军的规矩来,天命军的人一旦盯上了南家,无中生有、借刀杀人、顺手牵羊等等,以流寇的性子,不让南家家破人亡,恐怕不会干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直视着李自成,冷笑道:“大伯已经说过,南家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我知道南家都是忠义之辈,”李自成悠悠地道:“可是活着总是美好的,一旦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天命军想要的银钱,还不是顺手取来?” 南居益冷冷地看着李自成,嘴唇翕动两下,终于没有开言。 “南家要坚持的是什么,对朝廷的忠义吗?”李自成淡笑道:“可是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半数的百姓随时可能饿死,”顿了一顿,道:“自从崇祯继位,渭南饿死了多少百姓,南尚书不知道吗?这样的朝廷,已经日薄西山,南家值得在这棵树上吊死?” “南家世受皇恩……” “朝廷对南家的确不薄,”李自成摆摆手,阻止了南居益可能的长篇大论,腐儒文士,说起来可能没完没了,“大势,天下间最重要的不是皇上,而是大势,天命军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真正抵抗的不过是极少数的官员,便是官员,大部分都能看清大势,早早开城纳降!” “……” “南家熟读圣贤之书,自然明白盛极而衰的道理,朝代更替是历史的规律,谁也逃避不了,”李自成朗声道:“世上没有永久的朝代,却有永久的家族,识时务者为俊杰,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家族,就看南尚书的睿智了!” “这……” 李自成看出南居益有些松动,遂笑道:“天命军可以选择更为血腥的方式,也免了这些口舌,不过,天命军的目标,不是杀戮,不是破坏,而是要建立一个崭新的朝代,让属地上的百姓更加富裕,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南家有人去过近在咫尺的陇右,便知道陇右边陲之地,百姓却是比京师、江南的百姓都要富足,”看了南居益一眼,继续道:“百官遵纪守法,商人日进斗金,百姓也是随着丰衣足食,在下不敢说,这就是多少士族追求的‘大同’,但在下自认,天命军绝对不是朝廷口中的流寇,专门劫掠官宦、士绅、大户……” 南居益的瞳孔快速变换着,他未必同意李自成的说法,却也没有出言反对,开始的对立情绪,也是缓解了不少。 “天命军不希望采用流血的方式,但更不希望自己的土地上,还有人心向朝廷,”李自成沉声道:“天命军的土地上,没有盗贼,没有血腥,没有饿殍遍地,不用担心朝不保夕,不用担心随时而来的抄家灭族,人人都能享受着安宁、祥和、富足、平等的生活,但享受这些生活的人,也必须以自己的方式,为这样的生活贡献一份力量!” 南居益思索良久,向李自成拱了拱手,道:“大都督,南家捐助钱粮的事,需要和大伯商量……” “此事不急,”李自成端起茶水杯,抿了一小口,道:“在下来找南尚书,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 “找我?” 李自成放下茶水杯,淡笑道:“南居益,字思受,万历年间进士,累升至山西按察使、左右布政使,天启三年,擢为右副都御史,巡抚福建,平息海患后,擢升工部右侍郎,总督河道,因不肯曲身迎奉魏忠贤,被削职,崇祯元年,复起为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最后代张风翔为工部尚书……” 南居益双目瞪得滚圆,显得十分惊讶,“大都督,你……” “天命军中,并不缺乏尚书之才,在下感兴趣的,倒是南尚书巡抚福建的事,”李自成笑道:“听说当时的福建,不仅有海患,更有红毛夷人从中作梗?” 南居益起初以为李自成看中了他的尚书身份,逼着他出来做官,李自成只对红毛夷人感兴趣,遂暗暗松了一口气,“大都督听说过这些红毛夷人?” 李自成向南居益拱手,道:“希望南尚书不吝赐教!” “大都督言重了,在下当知无不言,”南居益拱手还了礼,道:“红毛夷者,海外杂种,绀眼,赤须发,所谓和兰国也……” 和兰?应该是荷兰的音译吧?可能这个时代没有专门的翻译,李自成微微颔首,道:“据说这些红毛夷人,已经进犯大明的福建沿海,还和大明进行了海战?” “红毛夷人并不可惧,”南居益道:“他们进犯了澎湖诸岛,被福建水师驱逐,遂去东番岛(台湾岛)立足……” 李自成凝眉道:“南尚书认为,红毛夷人并不可惧?” “大都督,红毛夷人船只比大明的小,也少得多,连人数也不过区区数百人,要聚集上千人,那可是难上加难……” 这都是哪年的事了?不知道今日之荷兰,海军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李自成微微摇头,道:“南尚书是认为,荷兰比之大明,还要落后不少?” “大都督说的是,无论多船只,还是人数……” “红毛夷人已经来到大明的海域,还侵占大明的土地、财物,”李自成幽幽地道:“可大明的人,知道红毛夷人的国家在哪儿吗?大明的船队,能够到达荷兰吗?” “这……”南居益沉思片刻,道:“大明也曾有郑和的船队,远达西洋……” 第930章 暗中献城 第931章 西安城破 第932章 秦王归顺 第933章 灭了灯再上床 第934章 旧仇新恨 李自成留下宋献策坐镇西安,暂时将驻扎西安的各营军队交给他,自己只带着一个千户的亲兵和牛金星、王胤昌、李琬,轻装出发,向北追赶李绩部第四营。 更新最快 他比孙传庭迟了两日出发,到?州时才赶上孙传庭,两部合兵,继续沿着官道向北。 行至延安府,方才赶上李绩的第四营,此时李绩已经拿下了延安府城,见李自成终于赶过来,忙迎出城外,“大都督可算来了!” 李自成跃下战马,淡笑道:“怎么,战事不是一直很顺利吗?” “大都督,战事倒是顺利,明军望风而降,属下并没有遇上多少硬仗,”李绩随即苦着脸道:“就是安抚百姓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而且……而且,属下只是纯粹的军人,民政方面,属下十分头痛……” “哈哈,”李自成大笑,这次出来,除了亲兵,并没有携带军队,但王胤昌、李琬两位民事副使都带来了,“李将军不必担心,延安府城的民政,暂时交给王胤昌先生吧,不过,你要协助他组建两个百户的城防军。” “如此甚好!”李绩大喜,将民政分离出去,是他祈求不得的事,组建城防军就简单多了,只要从战俘中挑选出两个百户拥护天命军的士兵,再留下部分天命军的士兵,监督他们操训一段时间,在天命军占据大势的时候,又及时发放丰厚的粮饷、土地,傻子才会当逃兵。 进入城内的军营,李绩展开行军地图,询问李自成下一步军事行动的目标,李自成是延安府米脂县人,对延安府的高原地形十分清楚,交通不便、境内多山,即便没有旱灾,延安的百姓的百姓也不会富裕。 最奇怪的是延安的地界,东北方向的神木、府谷二县,地形太过狭长,与府城延安相距太远,即便延安是发达的大城市,也很难辐射到这块边缘之地。 而北面的延绥军镇,只是沿着边墙的狭长地带,完全就是拱卫的性质。 延绥军镇西南的平凉府、西面的宁夏镇,很快就是天命军的属地了,北面的鄂尔多斯,孙传庭和虎骑兵、狼骑兵也是虎视眈眈,随时可能纳入临河都督府,延绥军镇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不仅延绥军镇,固原军镇、宁夏军镇,都不是现在的边疆,北面的鄂尔多斯,还有更北面的狼山、阴山护卫的河套地区,最终都会是华夏的国土! 延绥军镇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按照李自成的习惯,是要“改镇立府”,因此,未来延绥军镇所在的榆林府,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狭长地形。 李自成思索良久,决定将延安府的北面,划归未来的榆林府,至少神木、府谷要划过去,似乎还不够,整个无定河流域都要归属榆林府,绥德州及所属的米脂县、葭州及所属的神木、府谷、吴堡三县,甚至靠近黄河的清涧县…… 这样一来,延安府整个东北角都会被切掉,只剩下?州和肤施、安塞、甘泉、安定、保安、宜川、延川、延长、洛川、中部、宜君十一县,其中肤施县和延安府同城,照例要撤销,实际上只有一州十县。 李自成不太喜欢“州”这样一级机构,大的直隶州直接升格为“府”,小的散州降为“县”,地方政府将只有省、府、县三级,除了非常特别的原因,一般不再保留“州”,?州,降为?县,延安府实际上是十一县。 未来的榆林府,绥德州降为绥德县,葭州也要降为县,但“葭”字太过生僻,改为佳县,加上米脂、神木、府谷、吴堡、清涧五县,已经有七县了,原先榆林军镇的三大军堡定边营、靖边营、怀远堡,分别更名为定边县、靖边县、横山县,榆林府也将达到十个县。 李自成便按照这样的构想开始建设延安、榆林二府,民事副使王胤昌先组建延安府及南部已经归属的八县,大军将分兵攻打剩余的三县,尽快确立完整的延安府。 他根据西安的经验,府城延安已失,所属州县很有可能望风而降,根本就不用费力攻打城池。 第四营兵分三路:第八团谢应龙部,出西北方向,先拿下保安县,然后继续前行,目标是定边营及附近的各个军堡;第七团萧云林部,出正北方向,先拿下四川水和延水交汇处的安塞县,然后继续向北,目标是靖边营及边墙内外各军堡,剩余的六个团,做为北进的主力,将沿着官道,直指延绥军镇。 谢应龙部、萧云林部完成各自的任务后,将协助当地整顿边军,每县至少保留一个团的边军。 孙传庭在延安府与李自成分手,折向西北方向,从宁夏出关,带着李自成的亲笔信赶往朔方府。 李自成亲率第四营主力六个团,沿着官道向东北方向挺近,一路之上,果然如李绩所说,州县都是望风而降,安抚百姓的事,都是交给李琬。 过了绥德州,李自成让李绩继续沿着官道赶往米脂县城,自己带着亲兵赶往“老家”李家站。 当年对盖虎的仇恨,这些年已经淡了,如果不是盖虎、艾诏、晏子宾之流所逼,自己或许没有今日之成就…… 李自成只想回到自己的“旧居”看看,当年破旧的茅屋,现在已经倒塌了吧?不知道荒废成什么样子。 经过黑木头川的时候,李自成特意停下来,找了一间小酒馆,点了两个小菜,还让何小米陪着喝了两杯。 在酒精的刺激下,身子急速变暖,出门的时候,即便有寒风,也没有寒冷的感觉,倒像是春日的暖风吹在身上,昏沉欲睡。 离开黑木头川,十里的路程,不过片刻之间,眼前便是李家站的茅屋、树影,十余年过去了,村庄似乎还是贫瘠,不,从民房上看,似乎已以前还要破落一些。 李自成心怀内疚,这次回到陕西,一定要将想方设法让父老乡亲们富裕起来。 入了村口,李自成却是懵了,十余年没有回家,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更找不到自己的旧房子。 他让何小米入村打听,何小米用二两银子,才找到一个带路的百姓,这名四旬有余的百姓,只是将他们带到一处宽敞的土房子,远远地伸手向前一指,回身便要离开。 李自成感觉不对,让何小米止住他,“我说老乡,这不对吧,这是当年李鸿基的房子吗?” 百姓虽然不悦,却还是小心地道:“小人是土生土长的李家站人,还会弄错?军爷不用怀疑!” “据说李鸿基当年逃离李家站的时候,只有三间破房,这些年来,如果没有倒塌就是万幸了,房子怎会如此宽敞?” “哎,当年鸿基……”百姓叹了口气,四处打量,见周围都是骑兵,并没有看到本村的百姓,方才压低嗓门道:“鸿基离家之后,官府寻找不着,着人在此守候了很久……时间久了,捕快们才逐渐撤离,后来,房子倒了,盖家就在原先的土地上盖了房子……” “什么?”李自成顿时大怒,吞了口吐沫,勉强保持冷静,“你说,这就是李鸿基原先的房子,现在变成盖虎的了?” “谁说不是呢?”百姓又是摇着头叹气。 李自成冷声道:“明明是李鸿基的房子,盖虎在此建房,难道就没人管管?” 百姓似乎没有发现李自成语气上的变化,小声地道:“当年李鸿基身背两条人命……盖虎又是县城的衙役,指名说鸿基是杀人犯,谁敢为鸿基出头?” 李自成吞了口吐沫,喉管里咕咚作响,瞅了眼面前高大开阔的房子,勉强压住怒气,道:“盖虎现在还是衙役吗?” “这两年已经回家了,不过,他的儿子已经顶上去了,还是大老爷面前的红人……” 李自成暗自冷哼一声,盖虎,幸好你还住在村里,也省得老子跑路!他唯恐这个百姓所言不实,又让何小米打听了数名百姓,结果都是一样:前面的确是盖虎家的房子! 李自成怒了,旧仇未去,又添新恨! 这样的恶棍,当年让他跑了,自己简直是犯罪,不知道这些年盖虎在村里祸害过多少百姓…… 李自成派了着两个百户的士兵,在百姓的指引下,前去包抄盖虎家的房子,暂时不要动手,但也不许任何人出入,违令者杀无赦! 何小米还道盖虎是村中的恶霸,大都督替天行道,今日要为民除害了,哪知道李自成与盖虎还是往日的仇人。 李自成亲率八个百户户的亲兵,来到自己原先的旧居,可惜,原先漏风的三间土墙茅草屋已经不见了,房子虽然还是土墙,还是茅草屋,但比已经气派多了,除了两进,外面还有一人高的土篱笆围墙! 亲兵在围墙四面散开,李自成来到院门前,让何小米前去敲门,“小米,上前问问看,盖虎老爷在家吗?” 何小米走上前,将厚实的木门敲得“咚咚”作响,终于有一名府丁模样的男子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张口正要骂,瞥见何小米身上的铠甲,忙改了口,“这位军爷,你们找谁?” “盖虎盖老爷!” 府丁一时愣了,从称呼上看,恐怕不是好事,不过,外面有无数的骑兵,自己根本惹不起,正在犹豫之间,忽见数骑快速来到院门前,一名头戴白色毡帽的武将大声喝道:“少要??拢?烊酶腔3隼从?游颐牵 ?/p> 第935章 对面不识 第936章 百姓审判 第937章 故人相见 十一月二十日,李自成亲率大军,赶至榆林城下,从东、南两面包围了榆林城。 更新最快 李自成着人向城内#射出箭书,告诉城内的守将,榆林一座孤城,根本无法防守,为免伤亡,应该及早归降。 都任召集王家录、惠显、刘廷杰、尤世威等人商讨对策。 尤世威是大家推选出来的守城主将,自然主战,但却没有守城之法,只能干着急。 刘廷杰大声道:“西安虽破,然三边犹在,榆林向为天下劲兵,如能招募死士,一战夺其气,然后约宁夏、固原三师并进,贼可平也!” 众人都没有更好办法,只能听从刘廷杰的建议,歃血为盟,再次表达了誓死守城的决心,各出私财协助刘廷杰募兵。 李自成见城内的守军不肯归降,便着李绩分兵攻城。 攻城没有进展,但李自成先后收到虎骑兵高立功部、第三营秦大年部传来的讯息。 虎骑兵拿下了宁夏镇,宁夏总兵官抚民投降,庆王朱倬?、龙祥郡王朱倬?1?、潭水郡王朱倬?2?0死于乱兵,新设的宁夏府,王永祚已经接任知府,崔文荣为城防兵游击将军; 第三营拿下了包括固原军镇在内的整个平凉府,固原镇总兵官马?p、副将郭天吉、平凉总兵白广恩、河南总兵陈永福、监纪同知蓝台投降,韩王朱j等被杀。 平凉知府简仁瑞留任,正在安抚当地的百姓。 李自成看着这两份讯息,不觉哑然失笑,随同孙传庭东出潼关的六位总兵、副总兵中,牛成虎、王定下落不明,白广恩、陈永福、官抚民已经归降,只有高杰逃亡山西,除非投靠天命军的,陕西再无他们的立锥之地! 同样的杀了宗室,秦大年来讯说,“韩王朱j等被杀”,而高一功则完全推卸了自己的责任:庆王朱倬?、龙祥郡王朱倬?1?、潭水郡王朱倬?2?0死于乱兵! 这个高一功,实在有意思,如果不是战争期间,真想去宁夏府看看。 不过,宁夏、平凉两府的建立,距离天命军占据整个陕西,又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现在只差榆林府和独立营正在攻打的庆阳府了。 有李信在,庆阳府不用担心,倒是这个榆林府,该给城内下一味猛药了,宁夏、固原两镇都已投降,榆林孤城还能独立坚守吗? 李自成将宁夏、固原已失的讯息,着人传至城内,并且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两日内不降,天命军将在榆林屠城,城内所有文武官员及家眷,将全部屠杀! 接下来的两日,第四营并没有闲着,而是向城内发起了更为猛烈的进攻,四十门山地炮,向城内倾泻#了上千枚开花弹。 二十三日下午,在通牒时间生效的最后阶段,参将马鸣节打开了南门,榆林陷落。 城内大量文武官员被俘:右布政使都任,关南兵备佥事王家录、副将惠显,参将刘廷杰,游击傅德、潘国臣、李国奇、晏维新、陈二典、刘芳馨、文侯国,都司郭遇吉,中军杨正?、柳永年、马应举,旗鼓文经国,守备尤勉、惠渐、贺大雷、杨以伟,指挥李文?j、文灿、黄廷政,千户贺世魁、黄廷用,百户黄廷弼等。 参与守城的诸生陈义昌、沈浚、沈演、白拱极、白含章、张连元、连捷、李可柱、胡一奎、李阴祥等,也被天命军俘获。 李自成入城后,发现两个十分奇怪的现象: 其一是城内有大量已经致仕的文武官员,武将特别多:左都督尤世威,总兵王世钦、侯世禄、侯拱极、王学书,副将常怀、李登龙,定边副总兵张发,参将马鸣节,游击孙贵、尤养鲲,守备白慎衡、李宗叙,户部主事张云鹗,知州彭卿、柳芳等。 其二是官多兵少,除了临时招募的青壮,城内的守军不足千人,但城内的文官武将,却超过百人,官兵比列严重不协调。 李自成多方打听,估计是延绥军镇的百姓,民风一向彪悍,所以出现了大量的武将,既然如此,何不在当地招募一批士兵? 此时李信已经拿下了整个庆阳府,以右参议段复兴为庆阳知府,推官靳圣居为法院院长,安化知县袁继登庆阳府税务厅长,初步建立地方官府。 他将建立榆林府的事,完全交给牛金星和李琬,自己亲自去挑选士兵。 在募兵的过程中,李自成发现,榆林府实在是军镇,人口并不多,青壮倒是踊跃报名参军,但李自成只招募了一个团的士兵,以刘廷杰为团长,领游击将军衔,这个团的士兵,暂时不属于任何营,根据将来的情形再说。 此外,榆林毕竟靠近边墙,需要防范鄂尔多斯高原的游牧游牧骑兵,李自成又招募的一个团的边军,以侯拱极为团长,直属于榆林府。 牛金星与李琬做了大量的工作,才说服右布政使都任出任第一任榆林知府,关南兵备佥事王家录出任法院院长,诸生陈义昌为监察院长。 尤世威以前是左都督,在榆林府地位最高,参将马鸣节主动打开城门,接应天命军入城,是最大的功臣,两人分别担任榆林府总兵与副总兵,负责预备役士兵的操训,其余文武,根据自愿原则,可以不出仕,也可以选择随天命军南下。 在榆林府耽搁了数日,等到府城周围的土地重新分发得差不多了,李自成方才起兵返回西安,原先留在米脂县的亲兵团,自行沿着官道南下。 李自成回到西安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十五日了,虽然天寒地冻,但西安城的文武官员,还是在城外跪迎,让李自成颇感意外的是,迎接的队伍中,不仅有留在西安的宋献策等人,还有三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梁文成、沈道、周宾跪在冰雪中,遇上李自成目光,忙见额头叩在地上,“大都督!” 李自成坐在马背上,愣了片刻,猛地跃下马背,向三人冲去,“文成、沈道、周宾,你们终于来了!”伸手扶住三人,目光在三人的身上的四处扫视着。 “大都督!”梁文成、沈道、周宾三人顺势起身,“属下总算见着大都督了……” “文成、沈道,这数年的时间,可是辛苦你们了!”李自成的心中,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怀念以前的生活,不过,他们将天命军的大后方治理得井井有条,实在是难为他们了,如今的天命都督府,已经不是当年的一个西宁府了。 “大都督信任属下,这是属下的恩典!”梁文成虽是与李自成有约,但当着西安文武的面,却是自动改了称呼。 李自成百感交集,自己出征这几年,如果不是他们稳定后方,自己必定有所牵挂,河南、湖广、陕西的战事,也就不会如此顺利。 自己虽然不在兰州,他们却是沿着自己当初设置的道路,一直向前走…… 不过,迎接的人员太多,李自成不能厚此薄彼,便勉励了两人几句,又和西安城内的官员们打了招呼。 回到城内的保安王府,李自成立即让亲兵传梁文成、沈道二人来见,留在王府内的亲兵迟疑了一会,终是道:“大都督,几位夫人们都来到西安了,现在就在府内,大都督要不要先见见她们……” “夫人?”李自成一愣,这才想起,夫人们是随着天命都督府一同来到西安的,他的脑中,从高桂英道娜木钟,再到孙梦洁、陈秋蝶她们,一个个过了一遍…… 忽地看到亲兵捂着嘴笑,李自成怒道:“本都督难道是因私废公的人?还不快去传两位大人!” “是,大都督!”亲兵吓得一哆嗦,连忙跑开了。 李自成知道,现在去见高桂英她们,一时半会恐怕很难结束,数年的时间,岂能三两句就能说完?遂忍住不见,先召见了梁文成、沈道。 稍顷,梁文成、沈道二人小跑着过来,李自成在小厅召见了他们。 李自成最关心的是民政,便由梁文成先行汇报。 梁文成没让李自成失望,汇报的内容,主要有四个方面: 百姓的粮食完全自给自足,甚至有了节余,特别是粗粮,吃不掉也卖不出去,只能拿来喂养牲口,天命军的属地上,再也不会有饿死人的情形了; 农业税、工商税都是大幅增加,兰州一地,工商税已经超过了富庶的成都,西宁的工商税也是接近成都; 甘肃、青海、四川三省的归化工作,正在稳定发展,百姓的生活水平有了明显的好转,赋税减轻,主干道通畅,加上地方官府做了大量的宣传工作,并没有出现百姓集体抵抗官府的事件; 以兰州、西宁为中心的交通网初步形成,大道上随处可见自行车队在运送各种物资,以成都、重庆为中心的交通网,正在不断向外围扩张,已经与西南角的建昌府大道完成对接…… 李自成频频点头,天命军的属地上,已经初现华夏的影子,未来的华夏,百姓将不再以温饱为目标,而是共同致富,只有发展工商业,才能让百姓的生活不可逆转地走向富裕。 不过,梁文成似乎漏掉了一个最重要的方面,李自成含笑道:“文成,新式教育呢,现在推广得怎么样了?” 第938章 白送的馒头 第939章 睡熟了 晚饭后,如诗如画服侍着李自成沐了浴,回来的第一晚,李自成照例要宿在高桂英的卧房。 更新最快 如诗如画将李自成送过来的时候,高桂英果然没有插门,轻轻一推,门便自动开了,如诗如画掩口而笑。 李自成咳嗽一声,用手指着两人的胸口,手指轻轻一捻,两人顿时吓跑了。 高桂英将李自成迎入卧房,返身插了门,正要在木椅上落座,却被李自成从身后抱住,顿时吃了一惊,“自成,妾身不是安排小兰……” “小兰是小兰,桂英是桂英!”李自成的大手,已经搭上了高桂英的前胸,只是隔着棉衣,感觉不是太好,“桂英,我们先上炕再说吧!” “上炕可以,不过,先给妾身说说这些年的事!”高桂英想要反抗,却又于心不忍,只得暂时由着他。 两人解衣上炕,钻进温暖的棉被中,高桂英乖巧地缩在李自成的怀中,“自成,先给我说说大哥的事!” 李自成伸向高桂英前胸的大手,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是果断地伸过去,“桂英,先说说咱两的事,等咱两的事情说完了、做完了,我再说说大哥的事!” 当初高桂英与高一功都以为大哥高立功不在人世了,没想到高立功投靠了罗汝才,现在已经是天命军承天营的主将,驻守在武昌。 不过,高立功再亲,也比不上自己和高桂英的关系,夫妻同体,两人连心嘛! 高桂英已经有三四年没有见着李自成了,心中实不忍拒绝,实际上她自己也是十分渴望,便半推半就帝解了亵衣…… 翌日早饭后,李自成召见了牛金星、宋献策、王胤昌、李琬、梁炳,以及驻扎城外各营的主将,商讨称帝的事,除了牛金星略显迟疑,以各营主将为首,包括民事司的人,都是主张李自成早日称帝。 李自成并没有推辞,新朝华夏迟早是要建立的,正如梁文成所说,自己在西安称帝,会进一步动摇大明的正统地位,为天命军吸纳更多的人才。 明眼人都知道,大明已近末路,除了改朝换代,根本不可能再次中兴,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恐怕都在为自己寻找新的出路了。 宋献策掐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连皇历都不翻,直接确定腊月二十六日为黄道吉日,宜登基为帝。 李自成不管宋献策是如何算出这个日期的,日子一定,便将登基的准备事项,交给梁文成、沈道、牛金星、李信、宋献策五人小组,由他们全权筹办登基大典。 登基的地点,便是城内最为宽敞的秦王府,秦王府原本就是按照皇宫的格局修建的,只是比京师的紫禁城稍稍小些。 既然是皇宫,就不能再叫秦王府了,李自成懒得操心,便将礼仪上的事情,也是交给五人筹备小组。 登基的事,似乎水到渠成,文武官员们一致同意后,会议并没有延续多久。 散会后,李自成想起从延绥带回的刘廷杰的那个团,深思熟虑后,决定交给第三营,又以蕲州参将毛显文为团长,立即募兵,组建第四团。 这两个团的士兵,经过简单的操训之后,都要装备步枪。 火器局生产的手雷,也要尽快装备至各营团之中,让士兵们加紧操训,熟悉手雷的性能,了解手雷的威力。 午饭后,李自成去城内转了几圈,特别是市坊,看到大街上秩序井然,也就放心了,等回到府中,洗了热水澡,宋玉莲已是端上热汤饭,众夫人陪着吃了晚饭,高桂英安排李娜侍寝,便独自回了卧房休息。 陈秋蝶、田芬虽然念念不舍,却还是在宋玉莲的催促下,各自回去。 李自成来到李娜的卧房,房内掌着灯,早有一个身影迎面扑入怀中,“大都督总算来了!” 他一把接住,忽地感觉不对,声音不像李娜,身子骨似乎比李娜也要瘦弱些,忙推开一看,却是淑济。 卧房中除了李娜,还有一个淑济,淑济已经十六岁了,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一双灵动的眸子扑闪扑闪的。 李自成顿时头大,淑济小时候总是在自己与李娜中间充当电灯泡,难道十六岁了,还不通人事吗?李娜也真是,明明知道自己今晚过来,为何不让淑济回避? 他打量着淑济,或许是遗传了母亲的优良基因,不仅身子玲珑有致,皮肤特别白,模样儿也是不错,又是含苞待放的年岁。 李自成并没有见过淑济的生母,不过,以林丹汗当时在漠南蒙古中的威望,草原上的明珠,应该尽着他挑选吧? 李娜见李自成的目光在淑济的身上打转,不禁“噗嗤”一笑,贴着李自成的耳朵道:“大都督要完全收复蒙古人的心,娶了妾身还不够,淑济的身上,才流着黄金家族的血脉……” “嗯?”李自成一愣,讪讪道:“娜木钟,你想到哪儿了……本都督可没有这个意思……” “妾身知道大都督没有这个心思,”李娜与李自成咬着耳朵道:“可是,淑济有这个心思,你以为妾身愿意带着她进卧房呀?” 淑济可能听到李自成与李娜拿自己说事,面上一红,白了李娜一眼,“大都督,额吉,我先上床睡了,你们……动静小些,快些结束……”瞥了李自成一眼,快速退下袄裤,钻入热炕的另一端,用棉被蒙了头。 李自成摇着头笑,淑济显然是明白了人事,为何还要赖在炕上?这次不会还要睡在自己和李娜中间了吧? 李娜也是苦笑,正要说些什么,早被李自成一把搂住,用双唇噙#住小口。 妈的,你们都不怕,老子怕什么?如果不是没想好是否要娶了淑济,早就大小通吃,在炕床上玩双飞了!李自成不顾淑济就在被底偷听,硬是吻得李娜娇#喘连连,方才松了口。 李娜也不生气,更没有顾忌炕上的淑济,用手背轻轻擦去唇上的口水,红着脸道:“大都督……” 李自成在李娜身上抚弄了一会,终于将她弄上炕床,两人退了棉衣裤,只剩下亵衣钻进棉被,淑济还好,龟缩在炕床的最里端,将大半个炕床留给二人。 李自成心火正盛,李娜久旷之身,他们早就忘了身边的淑济,二人一番缠绵之后,李娜抱紧李自成的后背,喘着气道:“大都督为何看不上淑济?” 你这是要做说客吗?李自成实在不明白李娜的心思,将自己的男人向别的女人怀里推,蒙古人的血统,真是让人不懂。 他拍拍李娜的脸蛋,道:“娜儿这是怎么了?” “妾身才不明白大都督的心思呢!”李娜笑道:“淑济的模样不错,大都督娶了她,又能帮助收复蒙古人……将来让淑济带着一支军队,漠南蒙古,肯定有不少部落会归降大都督!” “你是说,让淑济去收复蒙古人?”李自成从李娜的身上翻下来,却还是搂着她,大手在她后背上摩挲着,“漠南蒙古人会听淑济的?” 他当日收留了淑济,乃是因为淑济是小女孩,不忍加害,倒没想这么多。 “淑济是唯一留着黄金家族血脉的蒙古人,或许有些部落不买账,”李娜握住李自成的大手,不让他捉弄,悠悠地道:“在大都督的军事压力下,总有一些部落看在淑济的份上,会投靠大都督,咱们蒙古人,还是非常崇尚黄金家族的血统!” 李自成任由李娜握住大手,脑中却是快速思索着。 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如果娶了一个女人,就能带过来几个蒙古部落,减少将士们的刀兵之苦,那自己做些牺牲,似乎也值得。 一切都是为了华夏! 似乎淑济的脸蛋儿不错,身子如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娶了她,自己也没吃多大的亏吧? 李娜见李自成沉默不语,知道他的心思出现松动,忙道:“大都督,如果彼时漠南有一些部落来归,妾身的父母应该也会协助大都督……” “嗯?”李自成的心思,除了大明,便是辽东的鞑子,正愁着没有骑兵去征服漠南蒙古各部,听了李娜的话,心中不禁一震,思索片刻,心中已有计较,便在李娜的胸前捏了一把,笑道:“淑济恐怕已经睡熟了吧?” 李娜轻柔一笑,推开李自成的大手,在被里唤了一声:“淑济!” “我已经睡熟了!”淑济的汉话说得非常溜。 李娜笑道:“大都督快不要在此,淑济在等着大都督呢,快过去!”担心李自成反悔似的,奋力将李自成推向炕床的另一端。 李自成顺势向对面爬去,摸到淑济光滑的小腿,只觉得小腿微微一颤,却没有缩回。 他顿时明白了,淑济恐怕一直在偷听他们的谈话,或许她的身心,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惜自己既要利用淑济,又不能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李自成顺着淑济的小腿爬过去,发现淑济和李娜一样,也是光着身子,心中不觉奇怪:淑济小时候在自己和李娜之间爬来爬去,并没有裸#睡的习惯呀! 淑济卷曲着身子,感觉到李自成一点点爬过来,不禁死死闭着双目,心中却道:我的确是睡熟了…… 第940章 三院八部 第941章 国号华夏 第942章 龙床定计 第943章 动了南迁的念头 第944章 兵伐京师 正月初三这日,李自成也没闲着,他向外派出三拨信使。 更新最快 一拨去洛阳,传命驻扎洛阳的李过,大军从孟津渡河,深入黄河以北,先拿下河南仅剩的怀庆、卫辉、彰德三府,配合随后赶到的天命军,组成南路大军; 第二拨信使去密会汉清局的首脑王安平,命他发动所有的力量,全力配合天命军北伐京师; 第三拨信使更绝,他们是赶往京师的,信使带着李自成的亲笔信,直接向朱由检约战。 朱由检能否收到这封亲笔信,李自成不能确定,对天命军来说,这不过是锦上添花,朱由检收不到这封信,对天命军没有任何损失;如果朱由检能收到这封信,正好让朝廷慌作一团,为天命军赢得备战的时间。 现在的天命军,已经具备了与明军决战的能力,李自成并不在乎大明朝廷事先做好准备,一个**透顶的朝廷,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影响天下大势,改变历史进程。 正月初八,天命军已经备好粮草、器械等,在西安东面的长乐门外集结。 第一营、第三营、第四营、第五营、第六营、第七营、独立营、奉天营,八个营共三个 骑兵团、四十个步兵团,其中十七步兵团装备了步枪。 二十二万大军,这几乎就是天命军九成的战斗力,为了早日拿下京师,彻底埋葬大明,李自成要拼命了。 随行的文官中,除了人事部部长宋献策、国防部部长牛金星,还有不少中低层的官员。 这是一次决定命运的战役,如果胜利了,天命军极有可能谋得天下,一旦战败,天命军除了退回西安外,未来的前途和命运,将陷入极度的不确定状态。 李自成虽然和三院八部的官员商讨了数次,却也不敢大意,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这次征伐出动的兵力,已经是天命军的极限了。 政务院总理梁文成、国家法院院长陆之祺、国家监察院院长沈道,带着留守的官员出长乐门为李自成送行。 长乐门外,天命军的九州旗迎风招展,二十多万大军显得十分拥挤,但永昌帝李自成、三院八部的官员都在,士兵们不仅井然有序,连一个喷嚏都没有,只有无数的战马摇晃着脑袋,不知道是惊恐还是兴奋。 士兵们的军服,主要有两种,装备步枪的士兵,都是穿着迷彩军服,而依然配备冷兵器的士兵,以及骑兵,都是银黑色的铠甲,让人一目了然。 李自成先是扫了眼周围整齐排列的士兵,然后让跪送的官员们平身,和梁文成小声说了几句,随即翻身上马,向留守的官员们一拱手,“文成、之祺、沈道,西安,我就交给你们了!” 梁文成、陆之祺、沈道又是率领文武官员跪倒在寒风中,打头的梁文成朗声道:“臣等恭候皇上凯旋归来!” 凯旋了就会一定会归来吗?李自成暗暗发笑,转过身沉声喝道:“出发!” “出发!”何小米大喝一声,随即传令兵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直传遍全军。 独立营做为先锋,第四营将做为南路大军的主力,两部最先行动,率先上了官道,随后李自成亲率中军随行,后军一直到午后,才有机会登上官道。 正月初九下午,朱由检接到李自成的亲笔信,隔日一大早便召开朝会。 今日府朝会,原本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迎战天命军,但朱由检存了心思,所以朝会上便出现了两个问题。 朱由检先是向大臣们展示了李自成的那封极度嚣张的亲笔信,然后缓缓道:“众爱卿,天命军逆贼公然造反,还要出兵与朝廷决战,诸位有何良策退兵?” 朝堂一片嘘声,却是谁也不敢说话,天命军二十余万精锐,谁敢戳其锐气?那么多督师都是兵败身死…… 朱由检没有失望,群臣束手无策,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每一次遴选督师,甚至是兵部尚书,都要延续好几日,现在天命军越发强大,谁会为了大明的江山而不顾生死? 大臣们束手无策,或许不是坏事! 朱由检用目光扫了大臣们一眼,随即落在李明睿的身上,微微颔首,随即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李明睿轻抖长袖,向外走了两步,跪倒在朝堂,五心向地,脊背朝天,奏道:“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 “免礼平身!”朱由检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李爱卿有何本要奏?” 李明睿一骨碌爬起,微微躬着身子,道:“皇上,天命军连下河南、湖广、陕西三省,斩杀大明督师、官员无数,眼下兵锋正盛,而我大明的精锐被牵制在辽东,一时不及回撤,不如……不如暂时迁都南京,待局势有变,朝廷再组织一支强兵,顺势收回京师,重创天命军……” 他将一份早已写好的奏章呈上,司礼太监王承恩接过,转交给朱由检。 朱由检接过奏章,仔细看了一遍,等到心绪平复,方才抬起头,扫了群臣一眼,“众卿有何看法?” 众人对李明睿的奏章十分意外,一时盘算不及,都不敢说话,唯恐拂了朱由检的心意,被逼上战场作战。 朱由检十分尴尬,没有退兵之法也就算了,现在李明睿提出南迁的计划,你们又是不表态,难道你们有退兵的法子? 朝廷真是白养了这些猪头! 朱由检越想越气,但他的对立面,是无数的大臣,总不能一个个砍了,便一掌拍在龙椅上,口中喝道:“眼看着天命军就要兵临城下,你们做为朝臣,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能为朕分忧……” “臣等死罪!”大臣们见朱由检怒了,在首辅陈演的带领下,一个个跪拜于地。 朱由检顿时无语,朕不是要你们下跪,而是要你们同意李明睿的主张! 他吞了口吐沫,勉强将怒气压下去,冷声道:“你们是否死罪,不是今日朝廷商讨的事,现在天命军要北伐京师,李爱卿主张南迁,你们有什么什么意见?” 朝堂寂然无声,数百官员跪拜,只有李明睿是站立的,其余的全是屁股。 而屁股是不会说话的! 僵持了好一会,不知道是谁,实在憋不住了,突然放出一个响屁,终于打破了朝堂的沉寂。 不知道是不是回应朱由检。 朱由检更加恼怒,但他是一国之君,不能为了一个响屁的事,去责罚大臣,心中却焦急不已。 李明睿更加着急,既然大臣们都没有反对意见,皇上正好乾纲独断!他以目示意,希望朱由检一锤定音,将南迁的事在朝堂确定下来。 朱由检也明白李明睿的意思,但这种背上后世骂名的事,他绝对不会乾纲独断,除非群臣求着他,他勉为其难,到时候顺水推舟,大事方可定下。 群臣似乎知道这是背上历史骂名的事,只会用屁股说话,难道放弃京师和皇陵的事,需要自己这个英明的皇帝去背黑锅? 不行,这种有损英明的事,自己绝对不能做。 “众卿平身!”朱由检避开李明睿的目光,暗中叹了口气,道:“既然众爱卿无意南迁,那此事暂且作罢!”他将“暂且”两个字说得很重,希望朝臣们能听出玄机。 南迁的事,因为朝臣们不敢担当,暂时只能作罢,但天命军北伐京师的事,却不能装聋作哑,大明是朱家的,朝臣们可以装聋作哑,但君王必须早做打算。 朱由检待众臣起身,再次扫了群臣一眼,目光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精气神,“众爱卿,天命军已经离开西安,不日将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境内,你们可有退兵之法?”他的目光,在首辅陈演和兵部尚书张缙彦的脸上特意停留了一小会。 两人吓得一哆嗦,我的妈呀,我要是有办法,岂不早就灭了流贼?这个时候,将平贼的任务交给我,不是逼着我上战场送死吗? 朱由检也是心中有气,既然没办法,你们为何不同意迁都?眼看着流寇要打到京师,你们拿着朝廷的厚禄,是朕最为信任的大臣,难道不该为朕分忧? 陈演和张缙彦都不敢说话,在兵事上谁敢说话?此时出头,弄不好被皇上看中,需要带兵出战,那就是找死了。 大臣们都存了明哲保身的念头,又没有退兵之策,朝会也就开不下去。 朱由检的神情非常落寞,但大臣们看在眼里,却是无动于衷,大明是朱家的大明,不是群臣的大明,便是改朝换代,新朝也是需要人手出仕。 李自成、张献忠之类的流寇,一直屠杀大明宗室,对于地方上的士绅,却是一直拉拢,明眼人都知道,流寇痛恨的只是大明宗室,不是朝堂上的百官! 他们没必要陪着大明一起灭亡。 朱由检不知道大臣们的心思,或者说,他不知道朝堂中有多少大臣存在着这样的心思,但君臣不同心,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向着大明的江山社稷,而大臣们只想着自保…… 一阵无力的疲劳感忽然向他袭来,他不由自主打了哈欠,无力地吐出两个字:“退朝!” “退朝!”王承恩尖利的嗓音,在大殿内激荡着,朱由检尚未起身,大臣们已经开始退出皇极殿…… 第945章 多尔衮的愤怒 正月十九,面对铺天盖地的天命军,朱由检痛下决心,要调动山海关的辽军入关勤王,内阁首辅陈演以“辽军守辽土”为由,全力反对,但朱由检似乎铁了心,难得地乾纲独断,命令陈演、张缙彦急调辽东的吴山桂入关勤王。 更新最快 同样在这一天,李自成的大军赶到潼关,面河扎营,此时李绩的第四营、李信的独立营,已经从潼关东北的风陵渡渡过黄河,深入山西境内,沿河布置了防线,接应大军渡河。 如果从风陵渡渡河,需要绕过狭长中条山,才能深入平阳府,李自成思索片刻,让大军折而北上,从蒲津渡渡河。 此时正是一年当中最为寒冷的时刻,黄河封冻已久,冰层厚度不下一尺,不仅士兵,连车马都可以直接在冰上行走。 冰层虽然结实,但冰面非常湿滑,加上粮草、辎重甚多,李自成花了三日时间,大军方才全部渡过黄河。 李绩的第四营撤军东进,与渡过黄河的第二营组成南路大军,拿下怀庆、卫辉、彰德三府后,将沿着官道,从真定北上,从南面逼近京师,牵制朝廷南路援军。 北路大军沿着涑水河岸的官道北上,刚刚行至解州,李信已经传出讯息:独立营拿下平阳府,知府张?归降。 李自成大喜,立即让宋献策快马赶去平阳府,尽量留任张?,安抚当地的百姓。 大军随即兵分三路:第五营周宾部东进泽州,然后折而向北,大约在潞安府或者或者沁州与大军汇合;第三营秦大年部,沿着黄河北上,重点是吕梁山与黄河之间的州县,于太原府或是朔州与大军汇合,李自成亲领第一营、第六营、第七营、奉天营主力,沿着涑水河、汾河河谷北上。 陕西巡抚蔡懋德大惊失色,一面向大同、宣府军镇求援,一面连章告急,向朝廷求救。 朱由检召开临时朝会,商讨天命军进入山西一事。 与上次不同,现在天命军已经进入山西,连平阳府都拿下了,京师的西大门已经洞开,除非迎接天命军进入京师,决不能坐以待毙! 朱由检见众臣又是面面相嘘,不禁长叹一声,道:“朕不愿做亡国之君,但是事事皆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才打下的天下,到了现在将要失去了,朕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朕原意亲自督师与天命军决一死战,身死沙场没有什么遗憾的,只是是死不瞑目啊!” 众臣再不能装聋作哑了,哪怕是安慰朱由检,也要做做样子。 首辅陈演请战,但提出需要征收练饷做为军资,朱由检不许;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蒋德?请战,也被朱由检驳斥。 吏部右侍郎、东阁大学士李建泰出列奏道:“臣老家乃是山西曲沃,愿出私财饷军,不烦官帑,请提师以西。” 朱由检方才欢喜,既能督师平贼,又不需朝廷的军饷,这才是为君分忧!欣喜道:“卿若行,朕仿古推毂礼!” 朝会很快就结束了,李建泰回府后,立即向朱由检上疏:“御史卫桢固官复原职;授进士凌?职方主事,并参与监军;升参将郭中杰为副总兵,领中军事;命进士石?,联络延、宁、甘、固义士,讨贼立功。?0?2” 朱由检全部答应,好不容易有一个为君分忧的人,况且这些都是小事,与督师相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他另外拟旨,加李建泰兵部尚书衔,赐尚方天子剑,军中便宜从事。 二十六日,李建泰带着一千五百营兵,预备离开京师讨伐天命军,朱由检兑现朝会上的承诺,先是命驸马都尉万炜宰杀牲畜以告太庙。 将午时分,朱由检出现在正阳门城楼上,卫士东西林列,旌旗甲仗鲜艳,内阁、五府、六部、都察院掌印官及京营文武大臣侍立身后。 朱由检在将士们的注目下,缓缓出了城门,身后的甲士和文武官员,加起来比出征的士兵还多,鸿胪寺卿当众礼赞了李建泰。 李建泰上前致谢,朱由检龙心大悦,当众赐宴,诸掌印大臣陪侍。 酒水七巡过后,朱由检亲自掌壶,为李建泰斟酒三杯,李建泰一一饮过,单膝跪地,“臣定当不负皇上所望,克日平贼回师!” “真乃朕之肱股之臣!”朱由检将李建泰搀扶起来,向后一招手,卫士忙双手奉上一旗,朱由检接过,递给李建泰。 李建泰再次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接过锦旗,展开一看,乃是皇上手书,敕曰:代朕亲征! 李建泰大喜,有这样一份锦旗,有时候比尚方天子剑还要管用!他这次出征,只有京营的一千五百士兵,其余的士兵,需要沿途收拢,有了皇上的的手书,恰好将沿途的士兵聚集在这面大旗之下。 叩头谢过朱由检,李建泰方才上马,向朱由检和众臣一拱手,再不停留,拨转马头,沿着正阳门大街向南而去,从永定门出了外城。 …………………………………………………………………………………… 李自成在西安称帝的讯息,通过蒙古人传到盛京的时候,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摄政王多尔衮不以为意,他最关注的只有两件事:一是逼迫另一位摄政王济尔哈朗让步,从而大权独揽;另外一件事,一直让他闷闷不乐,却是连亲兄弟多铎、阿济格都不能说。 接近午时,阳光暖融融的,如果不用给牲畜挤奶,真是午晒的好时机。 多尔衮从崇政殿出来,被阳光一照,心中忽地生出无数的蚂蚁,好似在拼命撕咬着他的心脏,他扭动着身躯,并没有效果,撕咬是发生在体内,双手、弯刀都够不着!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她,臭娘们,儿子登基为帝,就想甩了我,没那么便宜的事!” 寸步不离的护卫长伊罗根,不知道摄政王在嘟囔着什么,忙停下脚步,立在多尔衮的身侧,想要问话,却又不敢开口。 多尔衮用雄鹰般犀利的目光扫了一眼,道:“伊罗根,你先回去,本王要去永福宫一趟!” “摄政王……” 多尔衮挥挥手,让伊罗根别??拢?婧笙蛴乙还眨?觳酱映缯?詈蟮姆锘寺ゴ┕牒蠊??赝舅溆泄啵浅?擞媚抗猓??膊桓依棺琛?/p> 来到永福宫前,多尔衮的步伐方才缓下来。 苏末儿刚好推门出来,看到多尔衮,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但多尔衮是摄政王,身份尊贵,勉强行了大礼,“叩见摄政王!” 多尔衮一挥手,让苏末儿起身,“你家主子在吗?” “庄妃娘娘……” “说!”多尔衮见苏末儿言辞闪烁,不觉冷哼道:“连你也敢轻视我这个摄政王?” 苏末儿战战兢兢道:“奴婢不敢!” “本王问你家主子在不在,你为什么吞吞吐吐?”多尔衮怒道:“还不快说?” “娘娘在……” 多尔衮打断了她的话,只要布木布泰在永福宫就够了,冷声道:“还不在前面带路?本王找庄妃娘娘有要事相商,事关皇上的大事,误了时辰,你担当得起?” 有什么大事,还不是想着娘娘?苏末儿暗地哼了一声,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将多尔衮引入宫内。 布木布泰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吃了一惊,多尔衮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大白日的就敢闯入永福宫,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她狠狠白了多尔衮一眼,也不让座,“摄政王来到永福宫,不知有何要事?” 多尔衮努努嘴,让苏末儿离开,顺手闭了门,方才一屁股坐下,端起布木布泰的茶水杯猛灌了一口,“自然是要事!” “你……”布木布泰虽然愤怒,却也不敢与多尔衮闹翻,“有什么事快说,说完了快走,免得被别人看到……” “这就是你对本王的报答?”多尔衮盯着布木布泰,缓缓地道:“当晚在都城隍庙,庄妃娘娘是如何向本王承诺的?只要九皇子登基为帝,以后……” 布木布泰扬起小脸,怒道:“那你也不能大白日的就闯进永福宫……你又不是没有……得逞过……” “得逞?”多尔衮冷笑道:“本王用手指头都能数出来,一共得逞了几次!”顿了一顿,又道:“最近这几日,约了你几次,为何一次都不去都城隍庙?害得本王干等……” “妾身总不能日日服侍摄政王,摄政王不是有大福晋、侧福晋吗?”布木布泰心中生出厌烦,却不敢太过表露,“最近几日,妾身在给皇上准备春衣,正忙着呢!” “春衣的事情,需要你亲自动手?”多尔衮睨了布木布泰一眼,冷声道:“顺便告诉你一声,从今日开始,以后每月,你只有一次看望皇上的机会,皇上的生活,也不用你操心!” “你……”布木布泰大惊,这是将她和皇上隔离开,皇上才七岁,没有额娘的照应,让她如何放心? “这是本王和郑亲王共同商定的,已经不可更改!”多尔衮的脸上,忽地生出一丝笑意,这是胜利者的笑意,他用笑意告诉布木布泰,如果她不听话,看望皇帝的时间还会减少。 第946章 龟缩保定 布木布泰用清冷的目光,似有若无地一瞥,红唇翕动,却是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脸上方才堆起笑容,起身袅袅娜娜地走过来,直接坐在多尔衮的大腿上,用软若无骨的小手,轻抚着多尔衮棱角分明的脸庞,“摄政王如此狠心,让我母子难以相见?” 这就是对你背叛本王的惩罚!多尔衮闭上双目,任由布木布泰的小手在他的脸上走出龙蛇,“此事已经决定,暂时不会更改,只要你顺从于我,今后便不再减少你们母子会面的时间!” “哎……”布木布泰轻叹一声,“摄政王为何喜欢妾身?妾身有什么好……” “哪儿都好!”多尔衮见布木布泰停止动作,便拾起她的嫩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脸上,然后顺着她的手腕,一直抚摸至胸口,“这儿,还有还有这儿,都好……” 布木布泰缓缓闭了双目,任由多尔衮将她抱到炕床上,剥成一头褪了毛的山羊,多尔衮一面褪了自己的衣裤,一面暗暗道:早知如此,又何必落得母子难以相见…… 多尔衮在布木布泰身上释放了所有的柔情,完事后还是缠着布木布泰不肯起床,布木布泰柔声道:“摄政王,现在是白日,若是皇太后闻得风声……” 多尔衮这才懒洋洋地坐起身,任由布木布泰服侍着穿衣。 更新最快 布木布泰忽地看到多尔衮衣服里落下的白纸,随手拾起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信是用蒙古文字写的,她再熟悉不过了,她停下动作,捏着纸片的一角思索片刻,道:“摄政王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多尔衮笑道:“这是大明内部的事,与我大清何干?” “不然,摄政王思之,”布木布泰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快,靠着多尔衮的身子,用皮被将自己**的身子盖上,柔声道:“大明是大清的敌人,现在大明出现了一个新的敌人,难道摄政王不想做些什么?” “你是说,让大清和这种反王结盟?”多尔衮嗤之以鼻,“汉人最是靠不住,让本王信任他们,还不如相信五条腿的牛羊!” 布木布泰道:“摄政王难道忘了,大清正是与科尔沁结盟,才一步步走向现在的强大!” 多尔衮思索良久,道:“可是,这样的流寇……他们会与我大清结盟吗?” “汉人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布木布泰笑道:“流寇称帝,显然是要推翻大明朝廷,如果有了大清这样强大的盟友,他们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吗?” 多尔衮还是不太情愿,“可是,流寇远在西安,与大清隔着数千里,与他们结盟,对我大清有什么好处?” “流寇在西安称帝,将来必会从西面攻伐大明的京师,”布木布泰似乎天生就是战略家,笑道:“我大清再从北面攻击,只要方略得当,攻破山海关,直面京师,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有占据京师,大清才能享有大明的富庶之地,那时候大明的女子、财帛,还不是任着大清的铁骑信手拈来?” 多尔衮原本没想这么多,更没有想着永久占据着大明的京师,此时被布木布泰一说,热血不禁沸腾起来,不过,他一向希望征伐,与汉人并没有多少接触,不知道如何与汉人结盟,“可是,大清与大明的这些流寇,并没有接触,连他们称帝的封号都不知道……” “这个好办,”布木布泰笑道:“对付汉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汉人去做!” “嗯?”多尔衮不解。 布木布泰轻笑着用手指一点多尔衮额头,道:“先帝在世,这样的事情的,从来都是交给范文程!” “范文程?”多尔衮霎时明白了,忙抓过皮衣快速穿上,也不等布木布泰起床,接过她手中的白纸,向怀中一塞,匆匆出了永福宫。 多尔衮在睿亲王府召见了范文程,将讯息丢给他,“范大学士有何高见?” 范文程没想到多尔衮丢给他一份这样的讯息,心中委实吃惊,眯着双目沉思良久,方道:“如果西安称帝的这股流寇,攒有足够的实力,大明或许便要寿终正寝了!” 大明是否灭亡,多尔衮并不感兴趣,他只在乎大清的利益,“依大学士看,我大清该如何应对?” “结交!” 范文程虽然深受崇德帝的信任,但崇德帝驾崩之后,他在朝中的地位直线下降,摄政王兄弟一向蔑视汉人,他的妻子还曾被多铎抢入府中凌辱……此番得到摄政王的传召,自然要尽心尽力。 多尔衮见范文程与布木布泰的想法一致,遂点点头,道:“结交这样的流寇,对我大清有什么好处?能带来什么样的利益?” 利益简直是太多了!范文程唯恐多尔衮贪多嚼不烂,便道:“将来我大清南下,可以利用流寇牵制大明的一部分兵力,万一流寇推翻大明,建立新朝,我大清也可以凭借今日之盟友关系,可以分得一杯羹,如果能得到关内的一片土地,将来入汉地劫掠,也就便利多了!” 多尔衮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淡然道:“如果流寇不能推翻大明呢?” “即便流寇不能推翻大明,有我们支持,他们必然与大明拼得你死我活,”范文程的心中,已是充满无限的遐想,但这样的遐想,暂时不能告诉多尔衮,他在满清的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六年,对满人再熟悉不过,没有绝对把握的事,千万不能乱说,免得将来被秋后算账,“他们打得越厉害,大明就被削弱得越厉害,我大清的铁骑,将来入关也就越顺利!” 多尔衮沉思良久,终于道:“就依大学士所言,大学生这就以皇帝的口气,给流寇修书,本王立即着人前去联络!” 范文程将讯息左看右看,却不知道流寇立国的国号,问了多尔衮,也说不知道,他思索片刻,用毛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份邀约! 大清国皇帝致书于西据明帝之诸帅: 朕与公等山河远隔,但闻战胜攻取之名,不能悉知尊号,故书中不及,幸勿以此为介意也。兹者致书欲与诸公协谋同力,并取中原,倘混一区宇,富贵共之矣,不知尊意何如耳!惟速驰书使,倾怀以告,是诚至愿也。 顺治元年正月二十六日。 范文程抖干墨迹,将邀约交给多尔衮,“摄政王,汉人喜欢礼节,邀约上一定要盖上皇帝的玉玺!” 多尔衮接过邀约,让顺治盖上玉玺,让后交给亲信迟起龙,命他带着亲卫连夜南下,寻找流寇政权的将帅,务必将邀约亲手交给流寇政权的皇帝,求得回书! ……………………………………………………………………… 李建泰的大军刚刚出了京师,沿着官道向南行不过数里,不想遇上大风沙,乘坐轿子的轿杠忽然折断,险些将他摔个狗抢屎。 监军凌?、副总兵郭中杰都认为是不祥之兆,劝说李建泰暂缓行军。 但李建泰一是深受皇恩,二者担心家乡曲沃被贼所破,坚决驱军南下,沿途收拢士兵两千余人。 大军行至涿州,李建泰惊闻老家曲沃陷落,家财散失一空,预期的军饷已经没了着落,他忧郁病倒。 士兵们跟着李建泰,原本是为了粮饷,现在没了粮饷,顿时散去三千余人,跟随西征的士兵,只剩下五百余人。 李建泰再也没有了西征的雄心,但皇上给了他极高的礼遇,平贼之前,实在没脸回京复命,只得缓缓进军,日行不过三十里,士兵时有逃散。 行至定兴县,李建泰想要入城补充兵源、粮食,但知县刘旷不让入城,僵持三日,李建泰恼怒之下,命令官兵攻城。 城破之后,李建泰要用尚方天子剑斩了刘旷,被凌?、郭中杰劝阻,鞭笞三十,方才泄恨,又让士兵将城内的粮食收缴一空。 行至安肃县地界,军粮已是耗尽,李建泰不得已,让郭中杰带着数名亲卫向百姓求些饭食,百姓没有回绝,先是问道:“你是明军,还是天命军?” 郭中杰心中一惊,这还是京师……他灵机一动,忙道:“我们是天命军……” 百姓这才开了笑脸,欢欢喜喜让他们进屋,并奉上可口的饭食。 郭中杰虽然和亲卫们吃饱肚子,心中却是暗惊,难道天命军已经来到京师?原来天子脚下也不安稳了…… 李建泰一路郁闷,好不容易挨到保定府,身边不过数百残兵,想要入保定城休整,知府何复、同知邵宗元等,担心官兵入城后劫掠百姓,又恐他们是流寇的散兵游勇所扮,坚决不让入城。 李建泰虽然恼怒,却又无计可施,保定府城,不像定兴县,就凭他这数百士兵,很难攻破城池。 郭中杰向李建泰提出建议,让他拿出皇上亲敕的“代朕亲征”的锦旗,着人展开,让城上的守军观看。 “锦旗不假,然保管锦旗的人,岂能一定无假?”邵宗元在城头大笑:“你既是李大学士,获得过皇上的厚恩,皇上曾经亲自在正阳门为你送行,赐给你尚方宝剑,还给你倒酒,跟你饯别,如今你不代皇上西征,却要叩关避贼吗?” 李建泰被刺到痛处,遂老羞成怒,大骂邵宗元不知尊卑,还拔出尚方天子剑,欲待斩杀邵宗元。 幸好城头上有人认识李建泰,何复不得已打开城门,放李建泰入城。 李建泰入城后,遂龟缩在保定再不肯南下,还给朱由检上疏:“贼势大,不可敌矣!” 第947章 歼灭 天命军渡过黄河之后,一路势如破竹,快速向前推进。 南路大军,第四营和第二营在怀庆、卫辉、彰德几乎没有遇到抵抗,不但占领各府县,还屠杀了郑王、潞王、赵王府宗室,查获大量钱财; 北路大军中,第三营秦大年部兵进石楼,已经进入吕梁山的中部,第五营周宾部拿下阳城和泽州,已经进入潞安府境内,李自成的主力大军更是迅速,依次占据平阳府、汾州,于二月五日抵达太原。 李自成的身边只有第一营、第六营、第七营、独立营和奉天营,便没有围城,只是驻扎在东、南城外,围住东面的宜春、迎晖二门,南面的迎泽、承恩二门。 太原是山西首府,城内又有晋王府,守备不会太空虚,山西巡抚蔡懋德失去平阳府之后,被朱由检解职,但新的巡抚郭景昌不敢上任,只好让蔡懋德戴罪立功,此时就驻守在太原。 蔡懋德接受了平阳府的教训,轻易不敢出城与天命军战斗,令副总兵应时盛、山西兵备副使吉兆炳等分兵驻守各座城门。 李自成刚刚扎下大营,便带着彭超开的那个千户,亲自沿着城墙巡视,发现太原城墙高达三丈五尺,显然是一座坚城,便存了用火药炸开城门的想法,着人去各处城门一看,心内顿时凉了半截:太原府的八座城门,全部是铁门,现在的这种黑#火药,根本炸不开。 接近迎晖门的时候,猛听得一声炮响,城门忽地大开,一队士兵从城内鱼贯而出。原来是城内的守将牛勇、王永魁、朱孔训带着五千士兵出城迎战。 何小米顿时吃了一惊,大都督身边,此时只有一个千户的士兵,真要打起来,恐怕要吃亏,来不及向李自成请示,忙派了亲兵向驻扎城外的第六营求援,同时着人向宜春门外的第一营骑兵传令,令他们的骑兵速速前来迎晖门救驾。 李自成勒住战马,令士兵们保持戒备,却是打量着地面的这支军队,太原城被天命军围了大半,明军龟缩在城内,这支军队为何放弃城墙的掩护,却是出城决战? 他们是太过狂妄,自不量力,还是要给天命军一个下马威? 看着亲兵们在马背上握紧步枪,显得十分紧张,李自成淡淡一笑,“不过五千步兵,我军虽少,却都是骑兵,彼能奈我何?” 何小米却是十分担心,目光不时扫向东面的军营,“皇上如今身份不同了……” “身份不同,但战场的规律犹在,”李自成笑道:“小米,一会第六营来了,我们能否全歼这支明军?” “皇上是要用骑兵截断明军的归路?”何小米吓得脸都白了,忙道:“皇上,古人有训,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过五千士兵而已,皇上万万不能冒险……” “用骑兵去冲击落单的步兵,难道是一种冒险?”李自成用手一指,道:“第六营已经到了,战斗不需要我们,我们不过是收拾散兵游勇而已!” “皇上要截断明军的退路,必然要封锁城门,万一城内有明军的援兵……” “援兵来了不是更好?”李自成笑道:“到时候第一营的骑兵应该赶到了吧?” 何小米讪讪一笑,原来自己派出骑兵向第一营个第六营求援,皇上都知道!他向东面看了一眼,见第六营的一个团已经赶到战场,将明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心中稍定。 迎晖门的开阔的空地上,天命军一个团的步兵在逼近明军后,忽地停下脚步,士兵呈三列横队,手中端着步枪,双目都是盯着前方的明军。 牛勇度量天命军的人数与官兵的人数相当,南面已经出现了天命军骑兵的声音,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击溃流寇,然后在骑兵赶到之前,速速退回城内。 他大喝一声:“冲呀,杀流寇!” 王永魁也是更着大喊道:“巡抚大人就在城头看着,杀了流寇,回去领赏!” “杀流寇领赏!” 明军一面呼应着,一面向天命军扑去,无数的战靴,带起的尘土扬至头顶…… 李自成看着前方的战场,面上带着笑,明军如果龟缩在城内,以城墙为依托,或许还能抵抗几日,这般在城外与天命军决战,这是加速太原城的陷落,实际上是在帮助天命军! 也不知蔡懋德是怎么想的,难道他是要弥补平阳府的过失? 文官就是文官,无论你有多么强大的节操,但在战场上,还得遵守军事规律,斗气可是要不得。 马有水站在士兵们身后,用目光度量着明军的距离,他的属下,都是装备了步枪的枪手,在固关的时候,有过大量与明军作战的经验,是当之无愧的“老兵”。 他扫了眼不动如山的士兵,嘴角不觉露出一丝冷笑:来吧,越近越好,既然你们自己作死,也就不要回城了。 蔡懋德立在城头,将脑袋从垛口探出来,看着牛勇等人身先士卒,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迎晖门外,或许是他洗刷耻辱、向朝廷邀功的机会! 明军与天命军的人数差不多,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明军气势如虹,推山倒河,恨不得一口将对面的天命军吞了,好回去向巡抚大人领赏,而对面天命军的士兵,却是不动如山,所有的士兵像是一座巨大的雕塑,完全看不到对面呐喊的敌手。 “砰、砰、砰……” 数不清的子弹,忽地从枪膛飞出,穿透明军的铠甲,残忍地钻入**之内,创口随即冒血,像是娟娟溪流被泥石所阻,先是缓缓而流,蕴集力量,等到能推开或是绕过泥石,便是喷涌而出…… 前面的明军,来不及发出叫喊,便莫名其妙地摔倒在地,成了后面同伴的垫脚石,运气好的士兵,不是死于步枪的子弹,就是死于同伴鞋底的碾压,如果还剩下一些气息,便是翻身打滚,呼天叫绝,与催命的厉鬼做最后的搏斗! 明军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天命军第二排的枪手就射击了,随即是第三排…… 蔡懋德的目光忽地变得模糊起来,咦,战场发生了什么?难道天命军掘了陷马坑?不对呀,天命军刚刚到达城下,刚刚扎的大营,哪有时间掘陷马坑? 在官兵的眼皮底下,天命军在此的任何动作,都不会逃过官兵的视线,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双目,刚才没有看错,官兵的确是倒下了一大半,站在城头,从高处远眺,一切尽在眼底! 蔡懋德想起来了,刚才听到“砰、砰、砰”的声音,天命军的士兵又是端着火铳样的怪物,难道是天命军的火铳? 火铳有这么远的射程吗? 天命军站立的地方,已经出现淡淡的白色烟雾,烟雾越来越浓,渐渐将天命军的士兵笼罩起来,或隐或现,就像是传说中厉鬼。 不好,是天命军的火铳! 蔡懋德终于明白了,天命军改良了火铳,射程大大增加,官兵就是倒在这种火铳之下。 战斗还在继续,明军不断伤亡! 蔡懋德的脖子,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大手掐住,他想要说话,想要让牛勇撤军,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十分明白,上下嘴唇就是打不开。 “哒哒哒……” 一阵杂乱而急促的马蹄声从南面传来,蔡懋德扭头一看,几乎惊叫起来:骑兵,天命军的骑兵,数不清的骑兵…… 一定是天命军,那迎风招展、触目惊心的九州军旗! 上次在平阳府,蔡懋德就曾与天命军的独立营作战过,他已经熟悉了这种九州军旗……夺命的九州军旗! 然而天命军的这种火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蔡懋德刚才似乎被催眠,此时听到马蹄声,脑子顿时清醒过来,不觉挥手大叫:“撤兵,快撤兵……” 然而,这时候的撤军命令,实在是太迟了! 明军已经伤亡了一大半,目测之下,站立的明军不过千余人,等到撤退的军令传到城外,还有一段时间的伤亡…… 牛勇刚才也是惊呆了,官兵伤亡的速度太快,流寇在他预料的射程之外就开了枪,等到清醒过来,城上已经在挥动令旗。 “撤退,撤退!” 他嘶哑着嗓子,天命军的战斗力,实在太震撼,只要再迟片刻,这五千士兵就要打光了。 马有水虽然不明白城头上旗语的意思,但他发现,明军停住脚步,转身便要逃走,到了这种时刻,岂能放过参与的明军?从他们出城攻击皇上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了被歼灭的命运! 他大声呼喊着,让士兵们抬高枪口,扩大射程,然后衔尾追击…… 李自成看到残余的明军向城门处撤退,抬眼一看,此时刘云水部的骑兵比自己这边更远,便大声喝道:“杀,别让明军逃回城!” “杀!” 亲兵们大声呼应着,因为要出击,步枪无法在马背上瞄准,他们收起步枪,一个个拔出腰刀,呐喊着向迎晖门扑去。 李自成的心思,如果城内要接应这些明军回去,他正好利用骑兵在速度和战斗力上的优势,趁机抢夺城门,或许一战而下。 蔡懋德原本还有接应士兵回城的念头,但看到南面大量的骑兵,顿时断了念想,呆呆地立在城头,眼睁睁地看着残余的官兵被天命军扑杀,或是跪地投降。 这可是在迎晖门外,官兵的眼皮底下发生的事…… 第948章 里应外合 第949章 代州受阻 李自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蔡懋德试着了解天主教。 蔡懋德会不会信奉天主,需要一个过程,但李自成在太原逗留的时间不会太长,倒是说服蔡懋德出任陕西省长。 又在投靠华夏的城内降官中,挑选了布政使赵建极出任法院院长、兵备副使吉兆炳出任监察院院长,兵备副使毛文炳、山西副使蔺刚中等为厅长,初步搭建了山西省府框架。 太原知府孙康周留任,阳曲县代理知县范志泰为法院院长,监司毕拱辰为监察院院长,组建新的太原府。 省、府两级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执行华夏国的律法,没收宗室、大户的土地,按丁口数字,无偿分发给百姓。 蔡懋德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之后,才发现华夏国的律法,的确是为了天下最贫弱的百姓,对朝廷的忠义也就淡了些。 上次觐见李自成的时候,唯恐李自成心中还留有荆刺,便主动替华夏国拟定檄文,通报全国,要求朱由检退位让贤;另外还以省府的名义,向山西各府县传召,要求各府县顺应天命,闻召而降。 李自成心中暗喜,蔡懋德以华夏国名义传出的檄文,传到京师,朱由检绝对不会主动退位,但蔡懋德拟定的檄文,比华夏国原先的檄文更加有力,他昨日还是朝廷的人! 此时各营伤亡的士兵,已经从降兵中得到补充,太原城内的城防兵也是组建完毕,城防兵暂定为一个团的编制,应时盛为团长、太原城守城的主将,王永魁、朱孔训为副将。 李自成抽出时间,在行辕召见了晋王朱审?、王妃范氏。 朱审?、范氏向李自成行了大礼,除了表示忠心、归顺,捐出所有的财物、土地、商铺,包括王府,还捎带着骂了朱由检几句。 李自成从朱审?眼中,看出了些许不甘,不过,大势在手,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他按照男丁的数量,给朱家重新分发土地,绝大部分钱粮、商铺都是受了,但也给朱审?留下不少财物,以及部分商铺,只要他不生出异心,此生做个富家翁是不成问题的。 按照西安秦王朱存极的例子,李自成也是赦奉朱审?为乐将军,赐城内的郡王府一座,更名“将军府”! 李自成的大军在太原府休整了八日,汇合第五营周宾部,于十六日开始北进。 山西的地形非常封闭,东西两面分别南北走向的太行山、吕梁山,南面隔着中条山、王屋山便是黄河,北面在大同附近,又是断断续续的山脉,边墙将这些山脉连接起来。 在这些山脉之间,汾水自北向南,几乎贯穿全省,北部还有两条非常重要的河流:桑干河与滹沱河。 山西境内,以山地、丘陵为主,少量的平原,就分布在这三条河流的河谷,因为被各种山势所分割,实际上是一个个小型盆地,自南向北,排列在东西两大山脉之间,就像一颗颗镶嵌的珍珠,如果用“珍珠盆地”来形容,似乎更为确切。 除了中部稍大的盆地,南部的泽州、东部的潞安府,各有一小块盆地镶嵌在山脉之中,第五营周宾部在攻下这两个小型盆地之后,与大军汇合。 独立营李信部做为先锋,于十六日一早便离开太原,直扑北面的忻州,李自成自引大军随后,每攻破州县,便由宋献策、牛金星组建地方官府,安抚属地上的百姓。 忻州知州杨家龙,早已接到蔡懋德的檄文,知道忻州城守不住,便召集城内文武道:“贼军势大,忻州城必不守,我出城受死,尔等与民可以保全。” 众人苦劝,但杨家龙心意已决,大开城门,孤身站在城外,遇到独立营的士兵,他破口大骂,只求速死。 士兵绑缚了杨家龙,用破布堵了口,带回营中,忻州不战而下。 李自成赶到忻州,听到杨家龙的讯息,便着人松绑,命杨家龙官复原职,杨化龙见天命军并没有侵犯百姓,不到半日,城内已经恢复了秩序,知道朝廷的檄文有误,天命军并非烧杀掳掠的流寇。 又见李自成礼贤下士,方才接受了知州一职,带着百姓欢欢喜喜分发土地去了。 李自成预备在忻州停留一日,让各营将士收拢附近的州县。 二十日,大军赶到崞县,前方传回讯息:独立营在代县受阻,山西总兵官周遇吉,在代州参将阎梦夔的协助下,依仗天险,死守代县和雁门关。 李自成让士兵在城外扎营,随即召见了牛金星,将李信传回的讯息交给他。 牛金星看完讯息,表情严重起来,再也不见了平日轻捋长须的淡定样子,连着看了两遍,方才抬起来,却是一言不发。 李自成一愣,知道前方的确是出现了困难了,不过,在大势面前,一座雁门关,岂能阻挡天命军的步伐? 历史上所有的战役,从来都不是依靠坚城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无非是延缓时间而已。 当年忽必烈南下,在钓鱼城被阻,打了三十六年,最终还是破城;后世的历史上,大明花了大量的银子,在关外建立大量的坚城,依靠坚固的城墙节节防守,然而山海关最终还是陷于满清之手。 李自成忽地想到什么,便道:“当年修筑雁门关,最初是为了对付北方的游牧民族,如果我们从南向北进攻,或许不会太难吧?” 牛金星摇头,“皇上有所不知,历朝修筑雁门关的时候,除了面对北方,也会担心游牧骑兵从西面突破宁武关,从而南北夹击,所以,雁门关修筑于雁门山巅,南北两面都十分险要。” “那依先生看,我们该如何攻打雁门关?”李自成心道,总不能拿人命去拼吧? “皇上,雁门关还在其次,关内守军少,只要保持进攻的强度,耗也要耗死他们,”牛金星道:“倒是代州,似乎更为棘手,城内至少有五千士兵,城头上部署了火炮,周遇吉誓死守城……独立团不过两万士兵,又没有火器,一时恐怕很难破城。” “独立营是先锋,主要是清除路障,为大军打探讯息,不必管代州,”李自成笑道:“既然李信独立营的人数不足,朕可以增派人手,甚至带着步枪、山地炮前去助战,小小的代州城,难道能阻挡天命军的步伐?” “皇上,恐怕不行,”牛金星的眼神,显得有些犹豫,“代州原本就是雁门的后方补给地,有雁门为呼应,南北分别是五台山与恒山,又依托滹沱河,城外根本没有纵深,人数再多也没用,除非用人肉去填。” 不到万不得已,李自成自然不愿意用士兵的尸体去填平城墙,他看了牛金星一眼,笑道:“先生莫急,朕晚上召集文武,集思广益,总有破城的法子!” 李自成独自思索片刻,一时没有主意,便搜集了不少有关代州、雁门关的讯息,晚膳后召集牛金星、宋献策,以及各营的主将,陈尚智当日打开城门,放天命军进入太原,是天命军的功臣,虽然没有具体的职务,却一直跟在李自成的身边,这次也参加了军事会议。 能参加这么高级的会议,陈尚智受宠若惊,不过,牛金星、宋献策分别是人事部长和国防部长,朝中重臣,各营主将都是制将军,皇上的亲信,而他暂时不过是皇上的幕僚,相当于私人顾问,与这些文武无法相提并论,皇上虽然让他参加了这次会议,他还是乖乖地坐在最靠后的位置,如果不是皇上坐的位置稍高,根本连人影都看不见。 李自成没有废话,只是将有关代州、雁门关的讯息摆在面前的方桌上,待众人差不多都看了一遍,方道:“独立营在前方受阻,各位有什么好办法?” 刘云水最喜欢打仗,不过,这次是攻城,骑兵很难发挥作用,他虽然坐立难安,却毫无办法。 周宾看了眼行军地图,喜道:“启禀皇上,代州南临滹沱河,能不能用河水做做文章?” 宋文微微点头,道:“周将军说得不错,如果能水淹代州,则可不战而下,不过,”顿了一顿,方道:“这是水淹代州,城内一片汪洋,百姓……” 李自成笑道:“宋将军说得不错,天命军承天而生,是为了解救天下的百姓而生,如果为了破城,而致百姓与水火之中,诸位于心何安?”顿了一顿,又道:“代州乃雁门关的后方依托,屯粮、屯兵之所,岂能轻易被河水淹没?” 众人都是默默无言,不少人都是盯着面前的行军地图,会场一时变得十分宁静。 马有水忽地道:“皇上,代州、雁门岂能阻挡我大军的步伐?臣愿意去增援,就是用人堆,也要拿下代州和雁门!” 李自成摇头,“天命军的士兵,每一名都十分宝贵,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与明军比拼消耗!” 陈尚智忽地心中一动,见众人都没有发言,忙小心地道:“皇上,雁门守将熊通,与臣下倒有些渊源,不如让臣下去劝降……” “奥?”李自成笑道:“陈将军请道其详!” “回皇上、诸位,天命军逼近黄河的时候,巡抚蔡大人向京师求援,不知怎的,朝廷只派出派出两千士兵,由副将熊通率领……现在雁门关的守将,便是此人!”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陈将军去雁门,有几成把握说服熊通?” “至少五成,”陈尚智显然暗中思索了很久,此时脱口而出,“而且,熊通与周遇吉必定相熟,到时候再让熊通去劝说周遇吉……”后面的话,他没有把握,所以不敢说得满满的。 李自成扫了陈尚智一眼,觉得有五成的把握,完全可以一试,再说,此时对天命军并没有什么损失,无非是耽误一日的攻城时间。 他并不担心陈尚智跑了,大势在天命军的一边,陈尚智如果跑了,那就是傻子,再说,天命军并不缺少他这样的武将。 思索片刻,李自成同意了陈尚智去劝降,不过,想到去京师的路上,尚有不少关隘,大同、宣府、居庸等,如果都像雁门关这样一点点向前推进,何日才能抵达京师? 会议的最后,李自成让牛金星重新起草了一份檄文,着人送往大同、宣府,让他们认清形势,早早归顺华夏! 第950章 高台炮击 第951章 再不录用 第952章 内阁首辅 大明的内阁,不是按能力排位,更不是按照内阁之外兼职的高低排位,唯一理由,便是入阁的时间,谁先入阁,在内阁中的职位就靠前,后入阁的人,无论你有多大的才华,多深的背#景,都只能往后排。 在内阁所有阁臣中,最先入阁的人,便是内阁首辅。 按照大明的旧俗,陈演被免了职,不用选举,不用商讨,在剩余的阁臣中,入阁时间最早、现任次辅的魏藻德,将出任首辅。 朱由检虽然当朝罢免了陈演,自己却没有任何高兴,相反,他感觉更加疲劳,便让王承恩散了朝会。 回到乾清宫,朱由检批了两份没有营养的奏章,实在提不起精神,便趴在御案上休息一会,不知不觉竟睡熟了。 掌灯时分,朱由检方才醒来,见东暖阁一片暗黑,不觉吃了一惊,自己这一觉,怎的睡到天黑,还有许多奏章没有批阅呢! 他轻咳一声,低喝道:“来人!” 随侍小太监张殷慌忙跑进来,点上灯烛,道:“皇上是否要传晚膳?” 朱由检连午膳都没吃,腹中却无饥饿感,他逼视着张殷,道:“朕实在太疲倦了,刚刚……你为何不唤醒朕?” 张殷忙跪倒在地,道:“奴才见皇上太困倦了,实在不忍心唤醒皇上,”不等朱由检说话,又道:“皇上忧于国事,更要注重身子呀!” “起身吧!”朱由检不忍责罚张殷,遂道:“朕还有好多奏章……眼下国事愈发艰难,朕做为一国之君,万万不可懈怠呀!” “皇上……”张殷看着朱由检发红的双目,心中不觉一酸,劝慰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只是道:“皇上,已经过了申时了,要不要传晚膳?” 朱由检虽然没有饥饿感,但如果连着午膳、晚膳都不用,后宫不知道又会乱成什么样子,他微皱眉头,淡淡地道:“传吧,用过晚膳,朕还要批阅奏章,张殷,今晚你也别睡了,就在此陪着朕吧,朕要是……要是疲倦,一定要唤醒朕!”又叹了口气,道:“国事耽误不得呀!” “奴才遵旨!”张殷躬着身,缓缓退出去,让小太监传了晚膳。 朱由检用过晚膳,宫女们碗箸尚不及收拾,王承恩便急急火火进来了,他先给朱由检叩了头,随即奉上一份讯息,“皇上,前方军报!” “承恩免礼!”朱由检接过军报,先是看了眼王承恩的脸色,知道又不是什么好事,遂没有打开,“承恩,这次是什么事?” 王承恩本不想亲口说出,免得惹怒皇上,但皇上问了,他推脱不得,便低下脑袋,道:“禀皇上,雁门关失守……” “雁门关?”朱由检急急撕开讯息,仔细一看,不觉呆住了,雁门关一失,天命军便可长驱直入大同,整个山西,只怕克日就没了…… 京畿,京畿已经在天命军的威胁之下! 朱由检呆呆地坐在龙椅上,一句话也不说,连手指捧着军报的动作,也是一成不变,似乎被谁点中了穴位。 王承恩大惊,忙小声唤道:“皇上……”见朱由检不动,也不敢造次,僵持了片刻,张殷来了,小心地道:“总管大人,要不要叫太医?” “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王承恩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知道皇上不是伤病,而是悲伤、震惊过度所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口中喃喃地道:“该怎么办……” 张殷见王承恩踱着脚步,一时不敢打扰,过了好一会,嘟囔着道:“要不要去皇后……” “皇后?”王承恩灵机一动,有了!他用手指着张殷的脑袋,道:“去叫懿安皇后,快!” “奴才这就去!”张殷立时明白了,忙一溜小跑着离开了。 不过盏茶的功夫,懿安皇后张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乾清宫,看到朱由检中邪似的呆坐龙椅上,心中一酸,泪水不觉喷涌而出,晶莹剔透的泓泉,顺着脸颊,流到腮角,滴滴哒哒,断线的珍珠般落到地面的金砖上…… 朱由检缓缓抬起手,指向张嫣,“嫣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皇上!”张嫣见朱由检的胳膊动了,心中一片欢喜,忙用手臂擦去脸上的泪水,快步迎过去,也不管王承恩、张殷就在身边,一把抱住朱由检的脑袋,“皇上……” 朱由检将脑袋埋在张燕的怀中,反手环住张嫣的腰身,“嫣儿怎的来了?来了也好……” 张殷忙背过身去,王承恩却是起身离开,闭了宫门,方才在东暖阁外伺候着。 朱由检将雁门关已失的讯息告诉了张嫣,张嫣安慰几句,心中却是暗惊,雁门关一失,流寇可以绕过宁武关,直驱大同,整个山西……流寇又得一省,实力越发强大。 山西与四川、湖广不同,乃是京师的西面屏障,失去山西,流寇便在卧榻之旁,随时虎视着京畿之地…… 张嫣还在思索,朱由检却是被张嫣身上的异香冲昏了头脑,他刚刚用了晚膳,精力充沛,六感出色,便搂着张嫣来到来到里侧的绣床,张嫣本待拒绝,但想到朱由检刚刚遭受巨大的心魔,心中怜惜,也就由着他**一番。 朱由检还在喘息,张嫣却是勾住朱由检的后背,“现在国事艰难,皇上可有什么法子?” “法子?”说到国事,朱由检便是一肚子闷气,“今日之朝臣,远不如太祖、成祖年间,他们无法平贼,替朕分忧,似乎只会与朕做对……” “皇上,朝臣虽有不是,难道他们会由着流寇得逞?”张嫣被朱由检压在身上,微喘着气,“越是艰难之际,越是要依赖群臣,皇上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面面俱到……” 朱由检暗中点头,“朕今日罢免了陈演……” “陈演并非中兴之臣,罢了也就罢了,”张嫣道:“大明首辅,乃是大明的第一朝臣,比六部尚书更为重要,皇上要用好新的首辅,”顿了一顿,叹口气道:“新的首辅,是魏藻德吧?也不是中兴之臣……” “是呀,上天为何不赐予朕几位中兴之臣……” 两人又说了几句朝局的事,朱由检一时索然无味,便从张嫣身上下来侧躺着,想着还有许多奏章要批阅,翻身又要起床,被张嫣一把抱住,“奏章是批阅不完的,皇上也要怜惜自己的身子,今日权当休息,奏章的事,明日再说吧!” 朱由检实在不习惯没有奏章的日子,挣扎着还要起来,被张嫣死死抱住,“皇上,越是艰难的时刻,皇上越是要养精蓄锐,保持头脑冷静!” 朱由检不得已放弃了奏章,但他刚刚睡了一下午,此时精力充沛,如何睡得着?便再次爬上张嫣的肚皮,二人琴瑟琵琶,弹奏了一番,直到精疲力竭,方在沉沉睡去。 天色未明,张嫣忽地惊醒。 皇上多次去勖勤宫留宿,在整个后宫已经不是秘密,但这次是在乾清宫,如果被周皇后知道,颜面上总是不好看,度量天快要亮了,忙翻身而起,快速着装,又服侍朱由检穿衣起床。 二人梳洗完毕,张殷已经过来了,看到室内的灯火,便在外轻声叩问:“皇上……” 张嫣对着铜镜,将自己的衣装、发丝再次整理一番,估计看不到形迹,方才开了门,迎着张殷道:“皇上已经起身,快去传早膳吧!” “奴才遵旨!”张殷躬身行了一礼,又看了张嫣一眼,方才转身回去。 张嫣被张殷那一撇,弄得浑身不自在,宛如偷情被别人撞破,面上一红,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恨意,知道刚才的话语有些不尴不尬,忙低了头,快步出了东暖阁,摸黑回到勖勤宫。 朱由检在张殷的服侍下,胡乱用了些早膳,便在王承恩、张殷的服侍下,来到前朝的皇极殿,此时朝臣们已经到了,虽然人数不少,却是寂然无声。 整个皇极殿,除了朱由检的脚步声,连呼吸声都难得闻见。 朱由检凭空生出一些不快,坐上龙椅后,文武群臣照例山呼万岁,但他的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之感,这不安来自何处,一时却是说不清。 扫了眼群臣,朱由检朗声道:“诸爱卿,流寇已经攻破雁门,朝廷将何以处之?” 群臣都是默然低头,似乎对面地面上的灵柩默哀。 朱由检心中生出一丝失望,指望这些臣子中兴大明?当初也不知道是如何看上他们的…… 李邦华忍不住,却是出班奏对,除了再次提出“太子南都监国”,还请求把定王、永王分封到太平、宁国二府,让他们拱护两京。 朱由检有些动心,目视群臣,群臣依旧低头不语,既没有出言支持,也没有谁站出来反对,整个朝堂,如同站着一群泥做的兵马俑,丝毫没有活人的气息。 朱由检特意看了眼最前方的首辅魏藻德,却见魏藻德低垂着脑袋,半闭双目,双手持朝板袖在胸前,整个人似木桩泥菩萨……他心中有气,便收回目光,冷声道:“国君为国家而死是本分,朕已经打定主意,自今而后,再勿提出南迁、监国之事!” 南迁之事,算是有了最终的定论,但天命军势如破竹肆虐山西的事,朝堂一时无策,僵持了半个多时辰,朱由检以“明日再议”为由,结束了今日之朝会。 但朱由检不知道,镇守宁武关的周遇吉,此时已经陷入绝境。 第953章 壮烈而亡 第954章 大同城破 第955章 满清使者 第956章 五封求援诏书 第957章 哭笑不得 朱由检心目中的五位重臣,接到朱由检的勤王诏书后,都有自己的打算。 密云总兵唐通,接到朱由检的诏书,心中虽然有过犹豫,但还是立即起兵西进,抢在天命军之前赶至居庸关,封锁了天命军南下京畿的要道; 辽东总兵吴三桂驻扎宁远城,但鞑子的骑兵,于去年绕过宁远,偷袭了中后所、前屯卫、中前所,宁远失去依靠,完全成为一座孤城,他正为孤城难受而苦劳,却又不敢擅自撤军失土。 三月八日,接到朱由检的勤王诏书时,吴三桂大喜过望,他立即放弃宁远,率军直奔山海关,但随行的百姓有五六十万,行军速度还比不上孩童,从宁远至山海关二百里的路程,用了整整十一日,于三月十九日抵达山海关,二十二到达丰润; 山东总兵刘泽清,在救援开封时,与天命军作战过,知道天命军的战斗力,接到朱由检的诏书,他不敢擅自西进,便向朱由检上疏,谎称坠马折了腿,需要静养,暂时不能起兵; 凤阳总兵总兵黄得功,只是对敕奉“靖南伯”感兴趣,连诏书都没回,直接扔在一边; 平贼总兵左良玉,因为年老体弱,身子不爽,压根就没将朱由检的诏书当回事,还背着传旨官骂了朱由检:当初让你拨付将士们的粮饷,你装死说没有银子,没想到也有今日? 直到左懋第“路过”,当面催促他进兵,又口头许诺,只要他入京勤王,朝廷必会支付全部欠饷,左良玉这才行动起来,他才按照年月时间,拟定了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着人送往京师,请求朝廷批准。 朱由检传出五份勤王诏书后,知道勤王各军需要饷银,但户部只剩八万两银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下令贵戚大臣们捐助饷银。 让朱由检傻眼的是,大臣们为了国家,平日一个个慷慨陈词,但在捐饷一事上,却是无动于衷,不是闭目装睡,便是低头寻找地缝。 朝堂之上,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漠视! 朱由检知道,独角戏唱不下去了,无奈之下,只得罢了朝。 翌日朝会时,他开出嘉奖令:凡官员捐饷者,可以加官进爵,谁要是捐饷达到三万两,就给一个“上等”的嘉奖。 有了这个基数,朱由检相信,大臣们一定比昨日更加踊跃。 大臣们的确比昨日踊跃。 首辅魏藻德捐了五百两,户部尚书倪元璐三百五十两,其余大臣,都是数十两、数百两不等,太监王之心实在看不下去,便捐了一万两。 朱由检顿时气歪了鼻子,这都是打发叫花子?当朕是叫花子吗?这些年的俸禄,都养了你们这些白眼狼! 恰好这时,前任内阁首辅陈演上前捐饷,他已经致仕,原本是没资格参加这次朝会的,但今日的朝会,乃是专门议论捐饷之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饷银,户部便通知陈演入朝。 朱由检看着陈演气宇轩昂的样子,心中暗暗后悔,关键时刻,还是老臣上心!只怪自己当日在气头上,说话过了头:再不录用! 如果陈演捐饷超过三万两,自己该如何是好? 是加官进爵,还是再不录用? 君无戏言! 朱由检这才体会到,君王说话,可是万万随意不得,像今日这般尴尬,其实都是自己缺乏深思所致。 今日就不该让陈演入朝,他便是有心,也该暗中捐饷,难道不能体恤上情? 非得在朝上凑什么热闹? 朱由检向龙椅上一靠,微微闭上双目,心中暗暗祷告:陈演捐饷千万不要达到三万两,哪怕两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也好!朕会记住你! 即便不能升官,朕会给你进爵,仅仅是加爵,无需入朝,也不算违背当日的“再不录用”! 此时陈演将捐饷的银两交给户部尚书倪元璐,倪元璐看了眼银票,随即高声念道:“前内阁首辅陈演,捐饷……”说到这儿,却是顿了一顿,似乎是有意吊众人的胃口,咳嗽一声,方道:“一百两!” 朱由检的心被被高高吊起,又猛地砸下来。 如果心脏缓缓下落,回到胸腔,倒是他的期望,关键是下落的速度过猛,穿了腔肠,撞上巨石上了。 朱由检心中那个痛呀! 你陈演出任过吏部尚书,四年阁臣,又做了过近一年的内阁首辅,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府中岂会没有银子? 枉自己当日那么信任你,白眼狼,真正的白眼狼! 因为怒极,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憋得通红,王承恩觉得不对,忙递上茶水,朱由检饮了两小口,方才缓过气来,唯恐自己听错了,便目视倪元璐,倪元璐微微点头,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 朱由检知道刚才没有听错,怒道:“陈演,你这是打发叫花子?” 陈演心道,别说没多少钱,就是有钱,我能捐饷吗?如果此时慷慨相助,保住京师,没准一转眼就会被皇帝抓住贪污的罪状,以自己的俸禄,怎会节余大量的钱财? 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好心不会得到好报,吃力不会讨好,弄不好还会死于非命。 想到这儿,他哭丧着脸道:“皇上,臣是清官,真的没钱,朝廷每个月的那点俸禄,臣都养家糊口了,只剩下这点买肉的钱……” 朱由检摇头,你一个首辅的人,怎么可能就这点钱?见陈演没有改口的意思,怒道:“不行,你肯定藏钱了,必须拿出来救国!” 陈演看到朱由检的可怜相,心中一激动,真想多捐助一些,转思一想,不对,不能冒这个险! 皇上的天性各有不同,天启帝是真糊涂,整日只会鼓捣木匠活,完全不管朝政,在这样的皇帝身边,一般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罢官而已;万历帝是装糊涂,无论大臣们做什么,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君臣之间,点到即止,安全也有保障。 而崇祯的性子多疑,登基以来,杀了多少重臣…… 他拱拱手,道:“臣实在是没钱,不过皇上放心,臣就是变卖了家产,也要捐银助饷,今日回家,臣就买了宅子……” 朱由检哭笑不得,国家再穷,总不能逼着大臣卖了房子,卖了房子,他们住哪?难道睡在屋檐下? 见捐饷的事陷入僵局,便散了朝会。 大臣们回府后,想到陈演在朝堂的话,不少人在自己的豪宅门上贴出“此房急售”的标牌,更有甚者,还将自家的锅碗瓢盆拿到大街上练摊,内阁、六部,群臣再也无心国事。 朱由检回到乾清宫,心中窝着不少闷气,他心中明白,大臣们不是没钱,关键是不愿捐饷,或许不是不愿,而是没人带头捐出重饷。 怎么办? 勤王的军队很快便要到达京师,难道让他们喝着西北风与流贼打仗? 思索片刻,终于有了主意: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人,大臣们不愿意捐饷,那就从皇亲国戚开始,他们与皇家利益休戚与共,怎么也得多出一点吧? 朱由检第一个看上的人,乃是当朝国丈、嘉定伯周奎,他立即派出太监徐高上门拜访周奎。 徐高是个老手,得到周奎的召见后,并没有立刻提银子的事,而是一番马屁,又说以周奎对朝廷的功绩,应该可以封侯,等到周奎开心了,方道:“嘉定伯是当朝国丈,位极人臣,又是皇上的自己人,皇上希望老皇亲能捐十万两银子,起个带头作用!” 周奎一听,马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并开始了表演,“老臣虽然享尽人臣,但只是虚衔,并没有多少实权,仅仅依靠俸禄,哪里能剩多少银子?”又拉着徐高,来到刚刚准备的米缸前,道:“公公请看,老臣家中人口多,俸禄一向不够,只能买些发霉的米吃……” 徐高实在看不过去了,原来说了这么多,都是对牛弹琴了,他愤然而起,道:“老皇亲如此鄙吝,朝廷必不可为,万一朝廷没了,老皇亲即便留下多田多产,又有何益?一旦流贼入城,难道老皇亲能保得住自己的家产?” 周奎无奈,他也不想得罪朱由检,便向徐高道:“国事艰难,老臣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是勒紧裤腰带,老臣也要捐饷一万两!” 徐高不置可否,这距离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还差得远呢!他向周奎拱拱手,接过银票,也不说话,快步回了乾清宫向皇上复命。 朱由检听了徐高的话,郁闷到了极点,你周奎有没有钱,朕岂能不知?你是皇亲,竟然像普通的大臣一般装穷! 生气归生气,周奎毕竟是老丈人,他不能逼得太过,只好对徐高道:“你再跑一趟,无论如何,嘉定伯的捐饷,不能少于两万两!” 徐高前脚刚走,周奎就乘轿去了宫里,在坤宁门下了轿,小跑着入了坤宁宫,见到皇后周玉凤,双腿一跪,立刻哭成了泪人。 周玉凤吃了一惊,忙将周奎扶起,“嘉定伯这是做什么?难道家里……” 周奎一把鼻涕一把泪,就着周玉凤一扶之力,勉强站起来,“皇上……皇上这是……不给老臣活路呀……” 周玉凤问明情况,给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轻哼一声,道:“别哭了,我知道你有钱,你就不能做个表率?好歹还是国丈呢!没有皇上,你能有今日的富贵?还不是在苏州行医卜卦……” 周奎怒极,可周玉凤是皇后,自己虽是嘉定伯,见着她还是要叩头的,再说,她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她入宫为皇后,自己岂能凭空得到嘉定伯? 可是,让他拿出银子,实在是割了他的心头肉。 周奎不敢还嘴,只是哭哭啼啼,如同家中死了老孺人…… 周玉凤看着心烦,便回房袖出五千两银票,道:“我这有五千两,你拿去凑个数吧!”周奎接了银票,方才抽泣着离开了坤宁宫。 来到户部的大门外,府丁已经落轿,周奎手中捏着周玉凤给的五千两银票,迟迟不肯松手,思索半日,终是留下两千两袖入怀中,只将剩余的三千两上交了户部。 第958章 泥菩萨首辅 京师在上演着捐饷的闹剧时,李自成的大军却一刻没有停留,这是已经赶到宣府。 宣府巡抚朱之冯命令士兵抵抗,士兵们却都无动于衷,不由叹道:“不想人心如此!”他气得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等哭够了,才去找总兵王承允,没想到王承允已经打开城门,正要和监军太监杜勋出城接应天命军。 朱之冯大骂道:“你是皇上所倚重的亲信,皇上才将宣府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你,如今你却通贼,有何面目去见皇上?” 王承允已经安置好城内,唯恐朱之冯坏了他的好事,遂命人将朱之冯绑了,出城三十里迎接,将天命军的先锋独立营接入城内。 李自成赶到宣府的时候,满城百姓结彩相庆,焚香跪迎,不少百姓在胸前贴上“华夏”二字,以示庆祝。 城中被俘的督粮通判朱敏泰、副将宁龙及系狱总兵官董用文、副将刘九卿、诸生姚时中及里居知县申以孝等,皆是归降了天命军,唯有宣府巡抚朱之冯不肯归降,还玩起了绝食的把戏。 李自成将朱之冯交给随军的牛金星、宋献策,并且告诉他们,朱之冯识时务最好,否则,就成全他的忠义之心吧。 此时南路大军传来讯息,真定知府邱茂华、游击谢素福,杀了城内的直隶总督徐标一家老小,主动开门出降。 李自成深知,现在的真定,是极为重要的所在,既能阻止京师的官员南逃,又能阻止北上的勤王军队。 但邱茂华、谢素福杀了直隶总督徐标一家,内中恐怕有些隐情,如果让这两人继续镇守真定,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经过深思熟路,他让邱茂华留任真定知府,却调出一直随在身边的巡江都司、武进士?士鼎,加封乐将军,让他火速赶往真定,组建城防军,镇守真定,谢素福为守城副将,加封果毅将军。 李自成经过考察,加封王承允为乐将军,让他整顿城中的兵马,做为城防军,加封宁龙为果毅将军,协助王承允守城。 在朱之冯归降之后,李自成任命他为宣府知府,同时任命督粮通判朱敏泰为法院院长,诸生姚时中为监察院院长、里居知县申以孝为副,共同监督朱之冯。 李自成并不是担心朱之冯反叛,大势面前,小小的宣府根本掀不起风浪,况且朱之冯并不掌握兵权。 但宣府是边墙之内的重镇,掌控宣府,可以收拾附近的残兵,暂时恢复宣府军镇的部分特色,在大军伐明的同时,不能任由关外的游牧民族来此劫掠,他在大同亦是留守了一个团的城防军,目标也是关外。 大军在宣府至耽搁了一日,便沿着官道南下,直奔居庸关。 宣府、真定失陷的讯息传至京师,朱由检立即召见兵部尚书?饰蘼非谕踔?碌那榭觥?/p> ?┬泄?罄瘢?Φ溃骸盎鼗噬希?茉谱鼙?仆ǎ?丫?毂?执锞佑构兀?佑构匾幌撸?Ω梦热缗褪? ?/p> 朱由检心中甚喜,道:“唐通毕竟肱股之臣,赏银四十两!” 四十两??┮晕?约禾?砹耍?戳搜壑煊杉斓难凵?嫔?缢??讲畔肫鸾?溉杖梦奈溲?缶桠玫氖拢?兰泼痪璧蕉嗌僖?樱??幢忝挥幸?樱?膊荒苌鸵?氖?窖剑?共蝗缫恢郊谓绷钅兀?/p> 朱由检似乎明白了?┑男乃迹?嫦洲限危恍Γ?半抟蚕攵嗌托┮?樱?墒恰夂湍卩?际强招檠健??笨人砸簧峁?ィ?捌渌?穆纺兀俊?/p> ?┪14怀了迹?沧磐菲さ溃骸吧蕉?鼙?踉笄澹?蛭?孤怼??菔蔽薹ㄐ芯??峙禄挂?傺有┦比眨 ?/p> 朱由检默然无语,良久方道:“赏刘泽清四十两医药费,希望他快些好起来,尽快入京勤王!” ?┌抵刑鞠14簧??烀??宦肥迫缙浦瘢?丫?斓骄佑构亓耍?踉笄迳性谏蕉??鼓苤竿??谕酰吭偎担?馑氖?揭?樱?昧踉笄蹇?贸?5男槭担?褪悄玫都茉谒?牟弊由希??膊换崛刖┣谕酰?/p> 见朱由检正在看着他,忙道:“辽东总兵吴三桂,自从收到皇上诏书,立即弃了宁远,昼夜赶往山海关……” “山海关?”朱由检险些跳起来,“这些时日,尚未抵达山海关?吴三桂打算什么时间赶至京师?” ?┳齑紧舛?思富兀?沼诘溃骸盎鼗噬希??冻窃?居惺??虬傩眨?獯挝馊?鸪坊鼐┦Γ?傩彰撬嫘校?芯?匀宦?诵??倍倭艘欢伲?溃骸盎噬喜挥玫p模?鹊焦?松胶9兀?懈咂鹎闭蚴毓匕??傩找簿筒挥盟嫘校?馊?鸬拇缶??隳芑指凑?5男芯?俣龋 ?/p> 朱由检的面色这才转换,沉思片刻,道:“那左良玉与黄得功呢?” “回皇上,左良玉因为缺少粮饷,原本无法启程,”?┫蛑煊杉旃肮笆郑?溃骸暗?诨Э聘?轮凶箜?诘拇叽傧拢?丫?舛?讼晗傅淖髡郊苹分猎氯眨?苹?蛉崭崭账痛锉?俊/p> “计划?都什么时候了,左良玉不起兵勤王,还搞什么计划?”朱由检气得将御案上的奏章都摔了,大怒道:“左良玉分明就是不想入京勤王!” “皇上……” 朱由检摆摆手,左良玉的事情,他不想在听,他早就知道左良玉一向不听朝廷摆布,怪不得愕溃骸案?罅加翊?睿?鸶闶裁醇苹?耍?灰??现辆┦Γ?蘖12锤??7啪?茫 ?/p> “皇上,这……” 朱由检知道?┦堑p囊?拥氖拢?崆嵋x艘⊥罚?齑紧舛?思赶拢?沼诿挥兴党隼矗??艘恍幔?降溃骸盎频霉δ兀?梢允裁囱断4?矗俊?/p> “这个黄得功!”?┮r艘a溃?溃骸暗侥壳拔?梗??棵挥惺盏剿?娜魏窝断?膊恢?烙忻挥衅鸨钡p闹煊杉旆1??Σ钩涞溃骸盎蛐砘频霉Υ?囱断??断5性谕局校?蛘卟簧鞫?А/p> “白眼狼,都是白眼狼!”朱由检像是在咒骂,又像是喃喃自语,沉思了好一会,方道:“张爱卿,如此说来,除了唐通一路按时抵达居庸关,其余四路勤王大军,并没有一兵一卒赶至京师?” 这是显而易见的,连孩童都懂得这个道理,朱由检只是要向?┤啡弦幌隆?/p> ?┲?乐煊杉煨闹胁缓檬埽?膊欢嘌裕?皇悄??氐懔说阃贰?/p> 朱由检的眼中显出一丝绝望,沉默良久,忽地道:“京师的三大营有多少兵马?” ?┕傲斯笆郑?溃骸熬莩妓?笥?惺?蚴勘恳恢笔前凑照飧霰嘀葡路14?玫摹/p> “别说这些没用的,说实话,”朱由检打断了?┑幕埃??溃骸熬┦θ?笥?衷诨褂卸嗌倏烧降氖勘?俊?/p> “三万!”?┟髦?乐煊杉旎嵘床荒懿凰凳祷埃?髟粞劭醋疟阋?吹骄┦Γ?绻?袢詹怀米呕?嵯蛑煊杉旖桓龅祝?绞焙蚓褪亲约旱脑鹑危?罢嬲?木?瘢?挥腥?颍?褂辛饺?蚶先酰??旧厦皇裁凑蕉妨Α!?/p> “朕用十万人的军饷,只养了三万可战之兵?”朱由检出离愤怒,反而冷静下来,他扫了?┮谎郏?淅涞氐溃骸按咏袢掌穑?话凑帐导嗜耸?路14?茫?硗猓?猛醭卸魈岫骄┯?” “臣遵旨!”?┛谥兴淙淮鹩Γ??睦锶词欠浅7锤校??映钥这玫氖拢?丫?有?松习倌辏?锩娴乃?很深,岂能说断就断? 再说王承恩不过一太监,无论他对皇上如何忠心,总归不懂军事,让他提督京师三大营,搞不好又是一个“土木之变”! 但这样的话语,他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眼下战事不利,如果皇上向自己问计…… “张爱卿,流寇眼看着便要接近居庸关,为免不测,京师也要做好准备,”朱由检还真向?┪什撸?耙勒虐?淇矗?┦σ?瞿男┳∽急福看耸闭?偃?笥??估吹眉奥穑俊?/p> “皇上,这……”?┲?岷芫茫?妒且痪渫暾?幕岸济挥兴党隼矗?闹腥词前德睿赫飧鍪焙颍?鼓苡惺裁窗旆ǎ烤佑构氐奶仆ǎ??晕薹ㄗ柚沽骺埽?悴皇前才磐醭卸魈岫骄┯?穑?馐焙蛭饰遥?夷苡惺裁窗旆ǎ?/p> 朱由检无力地摆摆手,让?┫然厝ィ?┟Ω娲浅鋈ィ?隽饲?骞??讲潘闪艘豢谄??/p> 各路勤王之师,一路都未抵达京师,皇上没有责罚,已经是万幸之事了…… 不知道皇上这次为何转了性子! 朱由检虽然让王承恩提督京营,但心中确实没底,?┦侵竿?簧狭耍?了计?蹋??偌?耸赘ㄎ涸宓隆?/p> 魏藻德也听说了天命军直驱居庸关的事,心中早已对大明不报幻想,如果不是按资历轮到他出任首辅,他实在不想担任首辅,或许是大明最后一任首辅亡国的首辅! 得到朱由检的召见,他胆战心惊,一路走来,实在没想好说辞,额头上不禁冒出细密的汗珠。 看到乾清宫朱红色的大门,方才有了主意,唯有如此,方能蒙混过关…… 这样想着,心中终于轻松起来。 朱由检看到魏藻德气宇轩昂的样子,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不等魏藻德行礼,忙道:“天命军接近居庸关,魏爱卿有可有什么对策?只要你有,朕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你办成!” “皇上……!”魏藻德只说了两个字,却是趴在地上以头叩地,再也不肯起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皇上如何问计,他绝对不能回答。 没有主意算不上死罪。 朱由检见魏藻德趴在地上一言不发,心中生出厌恶之情,一脚踢翻了身后的龙椅,口中骂道:“果然是泥菩萨首辅……” 第959章 秘密会谈 第960章 连夜攻城 第961章 后宫的疯狂 第962章 崇祯之死 在后宫疯狂了一回,朱由检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他的身子霎时像是被掏空了,坐在勖勤宫的木椅上,竟然呆呆地忘了起身。 小太监张殷一直跟在朱由检的身边,他担心张嫣的尸体出现异状惊着朱由检,便靠过去小声地道:“皇上,要不要先回乾清宫……” “乾清宫?”朱由检这才清醒过来,流寇就要入城了,无论是勖勤宫还是乾清宫,都不会安全,自己不能在宫中等着流寇,更不想看到李自成得瑟的嘴脸。 公主、嫔妃们已经死了,她们都在等着自己! 朱由检急忙站起身,想要回到乾清宫自尽,但行至交泰殿,忽然想起了三位皇子,他们能藏入民间,自己为什么不能呢? 他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要看看流寇李自成的下场,李自成破了京师、毁了皇陵,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如果能看到李自成的下场,此生虽死无憾! 隆隆的炮声似乎就在耳边,朱由检知道,京师陷落,只在旦夕之间。 他让张殷立即找来王承恩,为他准备行装。 不一会儿,王承恩随着张殷来到乾清宫,服侍着朱由检洗去脸上的血污,换上太监服饰,又交给他一杆三眼铳在手。 张殷趁机将附近十余太监全部集中过来,太监们各持兵刃,主要是刀枪,还有一柄利斧。 王承恩领着朱由检来到东华门,先出宫再说,然而东华门外传来一阵箭雨,不知道是官兵的,还是流寇的。 朱由检认为东华门外的皇城已失,遂不敢开门,折而向西,从西华门出了宫,辗转来到朝阳门,然而此时天色未亮,朝阳门紧闭着。 王承恩急中生智,便说他是王姓太监,封皇命出城办差。 战争时期,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能让人满意,守城的士兵打量了王承恩一眼,觉得比较眼生,遂道:“奉命办差可以,但必须有宫中的印凭,没有印凭,绝对不能开门!” “军爷行个便利,”王承恩将一块十两的银饼递上去,陪着笑脸道:“我们出宫的时候走得急,忘了印凭,折回去拿,又会误了时间,我们的差事太重要,非常时期,实在耽误不起!” 那士兵接过银饼,在手中颠了颠,又放进口中咬了一口,脸上露出笑意,将银饼收进怀中,道:“夜半时分,哪有十余太监出城办差的?你们分明是要出城逃走,看在银子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们了,哪儿来哪儿回去!” 王承恩眼前一黑,收了银子,却不肯办事,这是何处的规矩?他扫了一眼,守城的士兵显然比太监的人数多,如果硬拼,能不能夺门不说,皇上的身份肯定要暴露,忙躬着身小心地道:“实在是皇命难违,军爷行个便利,在下来日必有厚报!” “便是天明后,你们要出城,也得有宫中的印凭,”守城兵用手在脖子一切,道:“这是掉脑袋的事,谁敢擅自开门?” 朱由检悄悄挤上前,学着王承恩的样子,又递过一块银饼,可怜兮兮地道:“军爷行个便利吧,如果我们不能及时办差,回去之后皇上必会责罚!” 守城兵又接过银饼,这次直接塞进怀中,笑道:“镇守朝阳门的,是成国公朱大人,想要夜半开门,必须有国公大人的手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想着朱由检拱拱手,又道:“你们快走,否则被巡视的人发现,必会当做流贼的奸细拿问!” 朱由检欲哭无泪,他这次出逃,原本就是走得匆忙,身边并没有多少银子,连着花了二十两,却未能买路,他实在心疼银子。 王承恩见守城兵说得决绝,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浪费时间,便带着朱由检和众太监去找成国公朱纯臣。 朱由检自然不能露面,否则一切都会穿帮,王承恩以“京营提督”的身份,前去拜会朱纯臣。 好不容易跑到朱家,但守门的府丁告诉王承恩,成国公出门赴宴,至今未回。 王承恩用了银子,询问成国公去何处赴宴,但府丁确实不知道,收了银子,还是说不出所以然。 朱由检心中滴血,却只能绕回去,在王承恩的带领下,来到南面的正阳门。 正阳门的城头上,高挂着三盏明灯,人影晃动,喊杀之声不绝,现在流贼正在猛烈攻城。 既然南面有流贼,不仅正阳门,宣武、崇文门也不可能出去了,王承恩带着朱由检返身便走,想要从北面出城。 东、西、南都行不通,北面等是最后的希望,必须在天明之前出城。 众人一溜小跑,太监们一向幸劳惯了,走这点路没什么,但朱由检平日都是龙行虎步,何曾在黑夜中奔波、逃命? 疲劳加上脚痛,朱由检早就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跟着太监们赶到北面,王承恩不敢去德胜们,便带着朱由检来到安定门。 安定门一向只走粪车,比别座城门要安静得多。 今日亦是如此,城门处并没有守军,守军显然是跑散了。 如果是平日,朱由检发现安定门没有守军,他一定会责罚守城的主将,然而,今日守城兵擅离职守,溃散而去,却极有可能救他一命。 朱由检的心中,已经麻木到什么都不会想。 王承恩带着太监们在前面搜素,确信城内没有守兵,而城外亦没有流寇时,这才带着朱由检来到城门前。 张殷要领功,抢先一步来到城门前,借着远处微弱的火光,用手一摸,几乎尖叫起来,“皇上,王公公,城门被堵死了……” “什么?谁堵死了城门?”朱由检抢到前面,仔细一看,险些流出眼泪,城门被粗重的铁链绞死,根本打不开。 最后的生路也被堵死了! 王承恩走上前,看着铁链,眉头皱成了两道上弦月,抬头看天,东方已经显一丝出曙光,天很快就要亮了,他一咬牙,到:“为今之计,只有用刀斧斩断铁链!” 朱由检早知道,眼看着就要天明了,便是有生路,现在也来不及了,他冲着太监喝到:“快,用刀斧斩断铁链。”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如同起早开炉的铁匠铺,然而,粗重的铁链只是出现一丝伤痕,想要斩断,还早着呢!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十步之内,已经能看得清人的面目,王承恩长叹一声,知道今日是出不去了。 朱由检十分沮丧,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不顺,无奈之下,只得从西华门返回宫中。 他顾不上早膳,来到皇极殿前,亲自敲响了景阳大钟,想要着急群臣,商量守城之计,实在不行,想到出城的法子也是好的。 朱由检暗自决定,如果有谁,哪怕是太监,只要劝说他放弃京师,留得有用之身,他都会采纳,昨晚的经历让他明白,找到一条生路是多么的不易…… 大钟已经敲了三遍,但宫中却是没有任何异样,连嘈杂的脚步声都没有,没有一名臣子前来上朝。 朱由检还不死心,以为大臣们昨晚守城幸苦,这会尚未起身,又敲了两遍,还是没有异动,他们显然不想来皇极殿奉诏了! 他绝望地丢下钟椎,颓然坐到地上,愤怒之余,竟破口大骂群臣,“文臣人人该杀,武将个个该死……” 昨晚跟随朱由检的太监,已经逐渐散去,只有王承恩、张殷二人一直跟在朱由检的身边,张殷见朱由检一副颓然的样子,便道:“皇上不须忧愁,奴才有良策在此!” 朱由检大喜,浑浊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你有何良策?朕只要度过这道难关,必定厚报!” 张殷忙道:“流贼果然入城,只须投降便无事,流贼不是让皇上写下退位诏书吗?” 朱由检勃然大怒,这个时候,还说什么诏书、禅让?他拔出宝剑,一剑刺死张殷,随后扔了宝剑,连身上的剑鞘都解下扔了。 王承恩默然长叹,却是没有言语。 朱由检看了王承恩一眼,也是叹口气,道:“你也走吧,流贼就要入城,朕也该去了!” “奴才会一直陪在皇上的身边!”王承恩知道朱由检已经放弃了逃生的决心,到了这个时候,不放弃又能如何? 朱由检最后看了眼他工作了十七年的皇极殿,嘴角一阵抽动,然后决然回头,一路向前,走过中极殿,走过建极殿,又走过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从坤宁们出了御花园,最后穿过玄武门,来到煤山,一路之上,竟是没有停留,似乎宫城之内,已经没有他留念的任何东西。 王承恩紧随在后,上了煤山,在寿皇亭方才停下脚步。 此时的朱由检十分狼狈,长发披散,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衬衣,光着右脚,只有左脚穿着一只红鞋,他立在寿皇亭边,回首望去,天色已经大亮,原本响彻全城的喊杀声、枪炮声,似乎都已停了下来,他喃喃地道:“承恩,全城都已陷落了吗?” 王承恩拱手道:“至少煤山没有陷落!” 朱由检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煤山没有陷落,李自成就不可能抓到自己,心中却是想着,如果昨日接受李自成的建议,传诏禅位,今日会不会又是一番情形? 都是魏藻德害了朕,不,所有的文臣都是可恨,都是他们害了朕!朕平日待他们多么宽容,可现在却没有一人跟在朕的身边。 真是可悲呀! 朕就是听了他们的话,才将大明两百多年的江山弄丢了,朕……朕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朕就要死了,可是大臣们呢?他们大概在等着新皇帝入城吧?新帝入城,他们还能做他们的臣子,只是朕…… 朱由检决定不让这些忘恩负义的臣子们在新朝好好为官。 他撕下衬衣,捧在手中,又咬破中指,飞快地写道:“朕自登基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朱由检将写好的遗书交给王承恩,道:“朕无面目见列祖列宗,朕死之后,将朕的脸面遮挡起来!” 不等王承恩答应,他已经解下腰带,用颤抖的双手,将腰带搭在寿皇亭下的一颗歪脖子树上,打了一个死结,双手扶着腰带,将脑袋伸进去,双脚一点,毫不犹豫地将身子荡出去…… 朱由检最后一眼看到的这个世界,竟然是自己的双脚一只是光脚,一只穿着红鞋! 王承恩一直跪在朱由检面前,等到朱由检的尸体凉了,方才起身,将朱由检的头发弄散,覆盖着脸面,又将朱由检的遗书折叠好放在上衣口袋中,一半在内,一半露在外。 又回身看了眼南面不远处的皇宫,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喃喃地道:“皇上,奴才来服侍你了!”遂解下自己的腰带,在更下面的一颗树上自缢而亡。 第963章 大步入宫 十九日,天刚破晓,就在朱由检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的时候,守卫正阳门的兵部尚书张缙彦,第一个打开城门,接应天命军南路大军李绩部入城。 随即太监王相尧在宣武门投降,朝阳门的成国公朱纯臣也打开城门,接应天命军入城,曹化淳也打开西直门,在不到半日时间, 内城九门、外城七门全部陷落。 天命军包围了皇城,战斗已经没有了悬念,也没有了意义,京营总督、襄城伯李国桢迫于无奈,亲率残余的三大营士兵,在城外归顺了天命军,城内外的战斗,逐渐停息下来。 天主作美,今日的天气格外美好,高空晴朗,万里无云,天地之间似乎充满了吉祥的喜庆。 京师没有因为大明的灭亡而悲伤,也没有多少人关注朱由检的下落,百姓们在汉清局的导引下,像过节一样,家家户户在门上贴出黄贴,上面写着“华夏永昌皇帝万万岁”,“新皇帝万万岁”,他们聚集在城门口、市坊、交通要道,热烈欢迎天命军进城。 百姓对李自成的期望很高,真拿他当成了自己人,有些人还惦记着“李公子”给穷人派发五两银子的事,只不过没敢说出口。 已时三刻,李自成从北面的德胜门入了内城,在曹化淳的引导下,沿着德胜门大街,从太平仓转道宣武门里街,再向东一拐,已经在正阳门内。 沿途的百姓夹道欢迎,纷纷跪拜于地,“皇帝万岁”的声音不绝于耳,李自成含笑向百姓们挥手致意,何小米紧跟在李自成的身后,神情却是肃穆,尽管已经将亲兵护卫在李自成的周围,而欢迎的百姓中,也有不少汉清局的人,他还是十分紧张。 他是皇上的贴身护卫,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李自成转到南面,这里已经是皇城的城门了,看着门头上“大明门”三个大字,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心中却道:这个大明门,也该改为“华夏门”了吧? 大明门的内门是承天门(天安#门),这才是皇城真正的南门,李自成穿过门前的广场,在承天门前停了片刻,心中暗想,这个名字倒是不错,天命军就是“承天而生”,难道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定? “承天门”这个名字,自然不用换了,如果有必要,将来甚至可以用这个名字做做文章。 李自成再不停留,沿着金砖铺就的大道,穿过端门,前面是汉白玉栏杆的石桥,石桥下是紫禁城的护城河,谓之简子河。 从石桥上过了简子河,才是紫禁城的南门午门。 大明的皇帝,就在紫禁城内工作、生活,如果没有巨大变故,他们一辈子也走不出紫禁城。 李自成在午门前下了马,并不是紫禁城在心中有多么神圣,而是曹化淳告诉过他,午门之内,有不少上下起伏的台阶,骑马实在不便。 不知道朱由检现在在哪? 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园,被别人占据了,究竟是什么感想? 他想起昨日派杜勋入城与朱由检密谈的事,朱由检明明当着杜勋的面答应了禅让皇位,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 难道朱由检就是这种没有信用的小人吗? 按照大明的规矩,只有皇帝可以走正门,文臣进出东侧门,武将宗室王公出入西侧门。 虽然大明不在了,但曹化淳还是向李自成提出了这样的规则。 李自成含笑不语,这条规则,多半年是大明震慑朝臣的一种法子,要不要废除,他现在尚未考虑。 不过,这次入宫,华夏的文臣武将都没有随行,跟在李自成身边的,除了曹化淳、王相尧、王德化等太监,便是亲兵营。 亲兵自然随时护卫在李自成的身边,而曹化淳这些太监,无论地位多高,都算不上文武官员,只能是皇帝的奴才,也可以随着皇帝走中门。 但曹化淳等人刚刚投靠天命军,尚未得到李自成的正式承认和授官,身份上有些尴尬。 曹化淳与王相尧、王德化对视一眼,终是不敢走正门,而是从东侧偏门而入。 午门之内,是宽阔的庭院,东西两阙城墙上,建有联檐通脊的楼阁四座,明廊相连,加上北面的皇极门,围城一个相对封闭的四合院结构。 近前是弧形的内金水河,横亘东西,形似玉带,李自成从装有白色汉白玉栏杆的金水桥走过,跨国皇极门,迎面便是巍峨壮观的皇极殿,粉红色宫墙,明黄色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前檐出廊,枋下浑金雕龙雀替。 曹化淳小声地告诉李自成,皇极殿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取帝制九五至尊之意。 李自成浅笑不语,如果不修王道、仁政,再动听的宫殿,也不能保住王朝,这个朱由检,还不知在哪哭呢!想到这儿,随口问道:“曹公公知道崇祯帝现在何处?” “奴才不知!”曹化淳微微躬着身子,道:“宫城就这么大,只要崇祯帝没有出城,总能找得到!” 李自成点点头,京师是攻破了,但朱由检下落不明,总归是个祸患,等大局稳定后,还要将他找出来。 不知不觉行至皇极殿前,李自成今日自然不用坐殿,就不用攀登台阶了,他从右侧的中作门穿过,依次经过中极殿、建极殿,又穿过乾清门,方才来到乾清宫。 乾清宫朱漆宫门紧闭,李自成轻皱眉头,难道朱由检还在宫中等死不成? 曹化淳躬身来到李自成的身边,小声道:“皇上,奴才去叫开宫门?” 李自成点点头,无论朱由检是否在乾清宫,这宫门是必须要打开的,他已经在西安称帝,入住乾清宫也是合情合理,用不着藏着掖着。 曹化淳上前敲了门,宫门很快便打开了,曹化淳与开门的宫女耳语几句,随即返身回来,道:“禀告皇上,崇祯帝并不在乾清宫,宫女们因为害怕,方才闭了宫门。”顿了一顿,又道:“皇上现在就入宫吗?” 既然来了,自然要入宫,尽快将自己安顿下来,京师有许多大事等着自己去处置呢。 李自成随着曹化淳入了乾清宫,亲兵门自去打扫房间,李自成在厅堂落座,正式召见了曹化淳、王相尧、王德化三人。 他们是最早投靠天命军的太监。 说起来太监也是苦人,操劳一辈子,连身子都不完整,既不能享受天伦之乐,又不能留下一儿半女。 李自成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今日入了宫城,太监问题必须要拿出一个具体的意见了。 留下太监这种人,实在是残忍,与他倡导的现代体制完全不合;如果废除太监制度,又可能带来负面效应,先前的这些王朝实行了太监制度,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能保证皇家血统的纯正。 太监问题,得仔细斟酌,一时很难有定论,如果取消太监制度,必须有相应的制约措施。 曹化淳、王相尧、王德化三人恭恭敬敬地跪在李自成的面前,他们心中明白,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虽然打开城门接应了天命军入城,但华夏的皇帝如何安置,他们心中没底。 “免礼平身!”李自成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看着曹化淳三人,道:“朕问你们一事,你们务必说实话你们如果说谎,朕未必不知道,如果让朕知道你们说了假话,你们应该能想象出后果!” “奴才一定不敢欺瞒皇上!” 三人都是拱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喘,王相尧、王德化甚至看了李自成的脸色,见李自成的脸上如同沐了春风,心中稍定。 “你们为何打开城门,接应天命军入城?”李自成的脸上虽然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但有一种慑人的气度,让人不得不从心底仰视,“你们是宫中的太监首领,崇祯应该待你们不薄吧?” 他心中明白,就像后世的爱情和友情,知道那么回事就行,千万别去考验,如果有意去考验,结果很可能是失望。 曹化淳他们对朱由检的感情,很可能也是这种状况,要经受亡国的考验,显然是不太现实的,当大明灭亡在即,他们身上的忠贞也就荡然无存了。 李自成这般问话,并非是要羞辱他们,而是看看他们能说几份真话。 曹化淳他们见风使舵,在关键时刻为天命军打开城门,不仅节约了时间,也减少了双方士兵的伤亡,这对天命军十分有利,天命军也需要这样的人。 但说到底,在朱由检尚未放弃抵抗的时候,曹化淳他们背叛了自己的主子,私下放天命军入城,这类人物,将来很难让人信任,如果天命军面临绝境,他们会不会再次出卖天命军? 李自成更喜欢周遇吉这样的人,主子只认一个,哪怕主子本身有问题,也要跟着一黑到底;至少要想孙传庭那样,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方才认清大势,顺应历史潮流。 曹化淳跪拜于地,不慌不忙地道:“大明气数已尽,不是亡于天命军,便是亡于关外的鞑子,与其亡于鞑子,不如亡于天命军,总归是汉人兄弟!” 第964章 太监和宫女们 李自成一愣,实在没想到曹化淳能说出这样一番话,难道曹化淳和自己一样,也是民族主义者?或者与鞑子有仇? 他让曹化淳起身,淡淡笑道:“曹公公为何认定大明一定会灭亡?曹公公是从啥时认为大明气数已尽?” “从奴才掌管京营的时候,”曹化淳的脸上,是一片茫然之色,“京营的空饷达到四成,这还是朝廷的眼皮底下,外地的军队可想而知!” 李自成淡笑道:“窥一管而知全貌?” “这还不是全部,”曹化淳道:“还有三点,其一,朝廷早已入不敷出,即便加征辽饷、练饷、剿饷,户部依然长期性亏空,便是天命军征伐京师的生死存亡时刻,朝廷也是拿不出银子充当军饷,没有银子,士兵们又不肯出战……这是一个死结,崇祯帝解决不掉,大臣更无法解决。” 李自成含笑点头,没想到曹化淳不过是太监,还有这份见识。 “其二,人心散了,天命军一路之上,势如破竹……便是京师,崇祯帝因缺少军饷让权贵大臣们捐饷,不但没有响应,还闹出一幕幕笑话;” “……” 曹化淳见李自成一直在听,遂侃侃而谈道:“其三,朝廷在辽东用兵,从来不曾收复失地,而是节节败退,如今吴总兵撤离宁远,入京师勤王,不仅关外已经荡然无存,连山海关恐怕也是保不住了……” 李自成忽地皱眉,山海关一直是他的心病,来自后世的他,对山海关可是可是刻骨铭心,“吴三桂撤离宁远,难道山海关已经是空城?” “还有高起潜的一万士兵,”曹化淳摇了摇头,道:“可是高起潜并非能守城之人,万一鞑子入侵,山海关怕是唾手可得……” 李自成皱着眉,沉思良久,眉头忽地舒展开来,笑道:“曹公公,据说你在城头上防空炮,可有事实?” 曹化淳一愣,没想到李自成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忙到:“天命军来到城外,奴才就知道,京师保不住了,何必再造杀戮……” 李自成绽开笑颜,从心底发出一丝笑意,道:“三位公公能认清大势,情系天命军,朕绝对不会有负你们,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做,不知你们能否尽心?” 三人再次叩拜于地,“奴才等遵旨!” “你们将失散的宦官全部聚集起来,好生安抚他们,”李自成叹了口气,道:“他们都是苦命人啦,千万不要为难他们!” “奴才领命!”三人大喜,皇上连失散的宦官都要安抚,可况自己这些为天命军立过功的人?三人向李自成叩了头,欢天喜地去了,外面明朗的天气,似乎昭示他们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曹化淳等人一走,李自成立刻传出三道圣旨,暂时没有寻找大明的玉玺,用的还是从西安带来的玉玺。 第一道圣旨是传给城内各营驻军的。 京师繁华之地,财帛、女人等,都是边陲之地的士兵们所不曾见过的,天命军在战斗过程中不断扩编,良莠不齐,如果哪些不开眼的士兵在城内造了孽,不但有损天命军的名声,也会寒了百姓的心,如果失去了百姓的信任,将来治理京师,就会人为增加难度。 他原本想要按照进入开封、武昌时打出的旗号,“杀一人如杀吾父,淫一人如淫吾母”,但想到京师鱼龙混杂,该杀的混蛋还是要杀,便将口号改为“敢有伤害百姓及掠夺财物、妇女者,杀无赦”! 这道圣旨不仅要迅速在各营传达至士兵,还要让京师的百姓知道,让他们安心正常的生活,必要的时候,还能帮着监督天命军。 第二道圣旨,是传给第二营李过部,命他着人日夜护卫京营总兵官吴襄的府邸,任何人不得骚扰,违令者杀! 第三道圣旨是招降辽总兵吴三桂的,这道圣旨有些麻烦,李自成并不知道吴三桂现在何处,便让亲兵将这道圣旨送给牛金星,让他去向兵部尚书张缙彦查问,尽快将这道圣旨送到吴三桂手中。 三道最紧急的圣旨发送出去,李自成方才小憩片刻,在何小米的服侍下用了午膳。 亲们将紫禁城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房子都翻找了一遍,随即向李自成汇报:坤宁宫、昭仁殿都有被杀的尸体;整个紫禁城内,尚有不少宫女,现在已经全部收押,但太监极少,已单独收押;坤宁宫、昭仁殿各有一个受伤甚重的女人,经宫女确认,分别是袁贵妃和长平公主,慈宁宫发现懿妃傅氏、康妃李氏;此外,据宫女们说,城破之时,有两名宫女投水自杀…… 投水自杀,那是自己的信念问题,将来好生安葬便是,李自成立即传令,让太医院尽快救治袁贵妃和长平公主,让亲兵门善待懿妃傅氏、康妃李氏。 考虑到宫女们的威胁较小,在临时无法一一甄别的情形下,先留下懿妃、康妃原先身边的宫女,继续服侍她们。 坤宁宫、昭仁殿发现的尸体,甄别身份后,先行入殓,等时机合适时再行安葬。 至于大批的宫女,还有少量的太监,李自成有些头疼。 李自成暂时不打算向全国征集太监,宫里原先的这些太监,很难有家人收留,如果强行将他们撵出宫,衣食无着之下,对很多人都是死路一条,如果留下他们,这些熟手倒是可以使用,不过,他们曾经服侍过朱由检,忠心难以保证,须得甄别,或者洗脑,暂时登记下来,可以从事外围的跑腿工作。 至于大量的宫女,要将她们全部赶出宫,她们恐怕很难找到依靠,再说,在大规模改革宫中规矩之前,暂时还需要宫女服侍着。 将太监宫女收押起来,谁来给她们送饭?这只是权宜之计,显然行不通! 李自成思索片刻,让亲兵团长卢阳去传令:明朝已灭,华夏已立,愿意继续在宫中服务的,必须尽心尽力;不愿意留在宫中,家中有依靠的,华夏将发放盘缠,让她们出宫与家人团聚。 此外,就是发动太监、宫女,在宫中寻找朱由检,只要找到朱由检,无论死活,赏银五百两。 李自成稳住后宫,便换上长衫,出了承天门,在吏部原址召见了宋献策、牛金星,让宋献策给城内的文武传令,愿意为华夏服务的,将于后日在皇极殿觐见,新朝将甄别使用;而牛金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整编降兵,尤其是三大营。 宋献策、牛金星的手底下,暂时没什么人手,如果需要,可以从各营调用,将来再归还。 出了吏部大堂,李自成想起了西安,便让可小米飞鸽传书,让西安的官员尽快来到京师,同时也传令渭南的南居益,让他来京师就职。 李自成单独拨出第五营,不但接管了火器局等要害部分,还查封了?揉?牖p康母?猓??星?冈菔比?糠獯妗?/p> 不知不觉之间,半日的时间便过去了,李自成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是晚膳的时间,何小米已经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 朱由检数了数,不觉皱起眉头,道:“小米,这是谁安排的?一百多道菜,朕吃得完吗?这也太浪费了!” “回皇上,这是曹化淳说的,”何小米讪讪一笑,道:“曹化淳说,崇祯帝原先就是这样的,皇上自然与普通人不一样!” “小米,你敢拿朕与崇祯比?”李自成狠狠瞪了和何小米一眼,道:“皇上也是人,一顿只能吃得下三碗,多了都是浪费,崇祯就是生活太奢华,才将大明弄没了。” “臣知罪!”何小米慌忙叩拜于地。 李自成哈哈大笑,“小米,朕做了皇帝,你的胆子倒是小了不少,”挥手让何小米起身,道:“曹化淳来过吗?” “回皇上,曹化淳傍晚来过一趟,没见着皇上,便回去了,”何小米见朱由检没有要责罚的意思,方才开了笑脸,“知道皇上回来,曹化淳或许晚上还会过来。” 李自成坐在餐桌前,看着百余道膳食,就像入了花丛,一时竟无法选择,只得由近及远,一道道尝试。 膳食尚未尝尽,便觉得饱了,勉强吃了一个馒头,看着还剩下的大半饭菜,不觉摇头苦笑,菜肴是精致,然而没什么用,完全是浪费,既浪费银子,也浪费人工,难怪皇宫中有那么多太监宫女! 如果朱由检在宫中节俭一点,至少能保证京师三大营的军饷,也不至于天命军攻到城下,朝廷却无兵可用。 大明的朝廷,还有崇祯帝朱由检,可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他挥挥手,让何小米收拾碗箸,道:“小米,以后膳食不用这么麻烦,五六道菜肴,荤素搭配,够吃就行,不用讲究这些排场,朱由检讲究排场,只是让宫中的太监、宫女们知道,他天生就高人一等,我们需要这些东西吗?” “臣明白,臣遵旨!” 李自成觉得何小米的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不过,入了京师,他已经成为真正的皇帝,这样的话语、气氛,他必须逐渐适应。 现在还早,虽然有些疲劳,但根本睡不着,李自成打算去东暖阁坐坐,朱由检临时仓皇出逃,一定会留下许多书籍、资料,或许对天命军有用,再说,天命军刚刚进入京师,有许多事情要做,他得泡杯茶,将近期要做的事情好好整理一番。 刚刚入了东暖阁,何小米便跑过来禀报,曹化淳来了。 第965章 窦美仪 第966章 第一次服侍 第967章 好好疼她 第968章 主动服侍 李自成昨夜睡得晚,但早上醒了之后,却是感觉精神抖擞,行军途中的疲惫,似乎都是丢在昨晚的龙床上。 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了,宫中太安静,连鸟声都听不到,他实在有些不习惯。 李自成随意伸个拦腰,不曾想弄醒了身边的窦美仪,她打着哈欠,道:“皇上醒了?” “嗯,”李自成侧过身子,在她白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美仪,昨晚睡得好吗?” “皇上坏!”窦美仪娇嗔一声,给了李自成一个白眼,可惜,寝宫里一片暗黑,李自成根本看不到,“皇上要起床吗?” “美仪,现在什么时间了?”李自成问过之后,方才知道白问了,寝宫里看不到外面的天色,窦美仪又是刚刚醒来,应该不知道什么时间。 窦美仪慵懒地道:“五更天了,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天就要亮了!” 李自成奇道:“嗯?美仪,你咋知道时间昵?” “皇上忘了,奴婢一直在御膳房当差,这个时候,该起床做早膳了!”窦美仪用小手按摩着太阳穴,道:“昨夜睡得晚……这脑子昏昏沉沉的……” 李自成若有所思,道:“美仪,今日多睡会,不用做早膳,奥,以后你都不用做早膳了。” “奴婢谢过皇上!”窦美仪翻过身,在李自成的脸蛋上轻啄一口,随即想到什么,忙将脑袋埋在李自成的怀中,双目都不敢睁。 李自成轻抚被窦美仪亲过的地方,女人果然是……只要征服了她的身子,就能收了她的心,昨晚还娇羞得不成样子,今日就敢主动了?你等着,晚上朕再好好疼你! 他拍拍窦美仪的小脸,懒洋洋地道:“朕该起床了!” “奴婢伺候皇上更衣!”窦美仪掀开锦被,却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忙又钻进去。 “不用,你今日多睡会,朕给你放假!”李自成起身下床,点上灯烛,寝宫中霎时明亮起来。 窦美仪刚才还好好的,遇上灯光,忙用锦被蒙住脑袋,忽地想起什么,忙起身拥被而坐,一咬红唇,终于还是从锦被中出来,顺便将枕头带翻了,“皇上先等会,奴婢先穿好衣服,马上服侍皇上穿衣!” 也不管李自成是否答应,光着身子下了床,来到衣架所在,硬是将李自成推回去,自己却是背着身快速穿起亵衣裤。 李自成只得含笑回到龙床,看着窦美仪光洁得能反射烛光的后背,心中不觉暗笑。 钻进锦被中正要躺下,却是发现窦美仪刚刚掀翻的枕头下,有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绸布,以为是她的香帕,随手拾起来,展开一看,却见绸布上印着一朵艳红色的牡丹。 原来又是清白单! 难怪窦美仪要下床穿衣,还故意掀翻枕头,见窦美仪已经穿好亵裤,手中拿着肚兜正要套上去,李自成含笑道:“美仪,枕头下这是什么呀?” 窦美仪闻言,顿时吃了一惊,也不说话,慌忙跑回来,连胸前的一对玉兔都吓得发抖,她抢过绸布,握在手心,方才白了李自成一眼。 遇上李自成的目光,方才发现粉色的肚兜尚在手中,急急背过身去,将肚兜掩在胸前,快速系好吊带,抢过一件衬衣披上,方才扭过脸蛋,羞怯中又是一个白眼。 李自成的目光,便从衬衣上移开,却是盯着一双粉嫩光洁得白藕似的的长腿,不觉微微点头。 窦美仪气急,这才发现刚才疏忽了,只顾着上面,却忘了只穿着最短的亵裤,便抢过一条长裤,正要套上去,又发现不是她的。 李自成看着窦美仪手忙脚乱的,脸上早就乐开了花,“美仪,昨晚来到乾清宫,完全是意外,你连衣物都没带,身上怎会有清白单?” 窦美仪红着脸不敢说话,两只小手转得飞快,与昨晚在浴室中笨拙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她披上最后一件短袄后,方才抚着纽子幽幽地道:“奴婢们命苦,每日都要带在身上的……” 原来是这样! 有失必有得,皇上没时间和自己喜欢的女子来场惊天动地的马拉松之恋,却可以随时更换自己喜欢的对象,宫中所有的女子,都是为皇上准备的。 只要皇上喜欢,宫女们随时随地准备好了!她们没有自我,完全为皇上而生! 李自成实在说不清,这是幸福还是悲哀。 难怪天下人都崇敬皇权,皇权是不受限制的,除了宫中的女人,还有整个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是天下的女子,还有臣民,他们会怎么想? 李自成已经没有戏谑的心思,换上一副庄严肃穆的表情,将双手枕在脑后,默默地看着奢华的天花板。 窦美仪已经系好纽子,见李自成一副漠然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安,忙快步过来,跪在床前,低着头小声道:“奴婢说错话了,求皇上责罚!” “责罚?”李自成转过脸,脸上恢复了几分淡然,道:“美仪,你没有错,你只是说了心中想说的话,快平身吧!” “奴婢不敢!” 李自成掀了锦被,伸手将窦美仪拉起来,按在身上,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啄了口,淡淡地道:“美仪,朕不仅是皇上,也是你的男人,如果在自己的男人面前都不敢说实话,那活着会有多累?朕不是生你气,而是想到要如何治理这个国家……” 窦美仪的双目中隐隐泛出晶莹的光芒,男人?皇上是自己的男人吗?自己算是他的女人吗?他的女人那么多…… 皇上的女人! 这个皇上……与传说中的皇上有许多不一样!不管了,只要皇上心中有自己,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 她忽地俯下身,在李自成的额头上亲了口,一颗微小得几乎不宜察觉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滚落,险些落到李自成的脸上。 李自成知道窦美仪情绪上有些起伏,没想到却是这么大,他含笑道:“美仪,你不是要给朕更衣吗?天该亮了吧?” “奴婢该死!”窦美仪转过身,顺手用袖口擦去眼中的泪滴,取了李自成的衣服,小心地服侍着更了衣。 窦美仪还要服侍李自成梳洗,被李自成拒绝了,“这个回来再说,朕要去跑步了!” “跑步?”窦美仪心道,皇上又不是士兵,跑什么步,但想到李自成是马上皇帝,经常要亲自征伐,似乎也就理解了。 李自成双手搂住窦美仪的两颊,将她小口挤成一个圆润的“o”型,笑道:“朕如果不锻炼好身子骨,晚上哪有力气在美仪身上驰骋?”不待窦美仪说话,已是将头发向后一束,快步出了寝宫。 留下窦美仪呆呆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道:皇上晚上还要…… 李自成出了乾清宫,沿着右侧御道,越过交泰殿和坤宁宫,一直跑到北面的宫后苑。 宫后苑树木高大茂盛,又隐现不少精致的人工建筑,还有供休息的凉亭,只是面积不大,如果茶余饭后来此散心,倒是不错的选择。 李自成无心查看景致,他一面沿彩色卵石的小道跑着步,一面吮吸着清新的空气和花叶的异香,正觉得非常惬意,何小米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皇上!” 李自成一面喘着粗气,一面骂道:“小米,你死哪儿去了,到现在才起床?” “臣昨晚宿在西暖阁,兄弟们都是宿在两侧的廊房中,随时等待皇上的召候!”何小米恬着脸,跟在李自成身后在卵石上慢跑着,“皇上,兄弟们今后都要宿在廊房吗?” “你想宿在哪儿?”李自成一边跑一边想,自己以后都会留宿于宫中,何小米他们做为亲兵护卫,自然要跟在自己的身边,住在东西两侧的廊房倒是不错,不过,士兵们操训怎么办?总不能在宫中操训吧?“小米,士兵们住在宫中,如何安排平日的操训?” “皇上,臣昨晚回去之后,左思右想,可以安排士兵当值,”何小米一边说话一遍跑步,不免气喘吁吁,“没有当值任务的兄弟,在宫城外安置军营,进行日常操训。” 李自成已经微微出汗,便停下脚步,在万春亭下坐了,“小米说得不错,值守重要,操训更重要,朕的亲兵,战斗力不能低于任何一支军队!” 何小米握紧拳头,道:“皇上放心,亲兵营的兄弟没有孬种,谁要是当孬种,便滚出亲兵营!” “小米,你说的是决心,是战斗意志问题,关键时刻,的确能发生作用,”李自成淡然道:“此外还要加强技能操训,只有掌握了别人不曾掌握的技能,方能具备战胜一切敌人的力量,操训一刻不能松懈。” “臣明白,臣这就回去安排,保证加大操训的强度!” “日常操训自然重要,”李自成思索片刻,道:“回去之后,让兄弟们操训步枪,步枪数量不够的,数人合用一支,也要掌握步枪的使用方法。” “皇上说的是,臣回去之后,就将所有的步枪集中起来,让新兵尽快学会步枪的使用方法,”何小米忽地压低声音,道:“皇上,兄弟们都要装备步枪了吗?” “装备步枪,那是迟早的事,别到时候有了步枪,兄弟们却不会使用,”李自成略一思索,又道:“兄弟们的思想稳定吗?” “皇上是指……” “我们以前生活的地方,多是边陲之地,现在来到繁华的京师,千万别忘了本,天命军的使命,永远是解救、帮助天下穷苦的百姓!”李自成的脸色虽然平静,但口气不容置疑,“趁着暂时没有战争,对兄弟进行一次全面的思想教育,从军官到士兵,一个不能漏,”顿了一顿,又道:“朕的亲兵,不仅要有战斗力,最重要的是对朕忠心,不符合条件的,坚决剔出去!” “臣明白,日常操训与思想教育,任何一样都不能放松!” 第969章 皇子的下落 第970章 升格汉清局 田弘遇也是识时务,给李自成叩了头,算是认了华夏的新君。 李自成让田弘遇起身,却没有赐座,他只是叩了头,这还远远不够,淡淡笑道:“左都督的府上,可有一个叫陈圆圆的女人?” “陈圆圆?”田弘遇以为李自成讨要陈圆圆,忙道:“回皇上,小人的确从苏州买回来一个叫陈圆圆的歌姬,可是……” “可是左都督将陈圆圆送给了吴三桂,是吗?”李自成眉目含笑,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很深,“当时吴三桂给左都督一句话的承诺,左都督还记得吗?” “承诺?什么承诺?”田弘遇思索片刻,心中忽地一惊,面上也是十分紧张,“皇上是说,吴三桂当日向本都督,不,向小人允诺,一旦京师出现变故,他将先救都督府,然后才是皇宫……” 他的额头上现出细密的汗珠,李自成刚刚入城,怎的就获得如此的讯息?自己与吴三桂有这种密约,显然是大逆不道,咦,现在已经是华夏国,李自成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自成一直含着笑,但心中却是十分鄙视,做为皇亲国戚,拿着国家的厚禄,却不想着报效国家,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应该从朝廷踢出去! 不过,密约的主角,似乎吴三桂的责任更大,这次召见田弘遇,主要还是为了查找永王朱慈照的下落,如果能得到朱由检的一些讯息那就最好不过了。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左都督受崇祯帝厚恩,他将永王都托付给你,可惜,”忽地大笑道:“左都督却是如此对待崇祯帝,嘿嘿……” “小人惭愧……”田弘遇忽地觉得不对,忙道:“皇上,永王并不在小人手中……” “不在?”李自成眉头一皱,用鄙视的目光打量着田弘遇,“朱由检和大明都已经不存在了,左都督在这件事上,反而要向他效忠吗?” 田弘遇的额头上冒出冷汗,或许是站得太久的,身子也是微微颤动,他避开李自成的目光,喃喃地道:“小人不敢欺瞒皇上,永王……永王的确不在小人手中……” “不敢欺瞒?”李自成冷笑,端起茶水,品了一口,目视田弘遇,沉吟不语。 恰在这时,卢阳从外面进来了,贴着李自成的耳朵小声说了两句,李自成看着田弘遇,不觉哈哈大笑。 这个田弘遇,实在是不开眼,朱由检当皇帝的时候,他和吴三桂私下达成对朱由检不利 的密约,朱由检不在了,别人挣着向华夏邀功,他却留下永王朱慈照,向朱由检表达忠心。 难道仅仅因为他是朱慈照的外公?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也会有亲情吗? 李自成的目光,霎时变得阴冷起来,看着田弘遇,冷声道:“田弘遇,朕已经查出,是谁将永王朱慈照送去田府,这个小太监现在就在乾清宫外,你想不想见见?” “这……”田弘遇的额头上,霎时渗出豆大的汗珠,迟疑了一小会,猛地向前一扑,跪倒在地,“皇上,小人该死!” “你的确该死,”李自成道:“当日以国丈的身份,享尽荣华,位极人臣,你不思报国,却用美色诱惑吴三桂,行那龌龊之师,”李自成冷哼一声,继续道:“而今大明灭亡,华夏已立,你不会择木而栖,却选择效忠朱由检,天下间像你这般不开眼的人,实在不多!” 田弘遇以头叩地,“永王的确在小人手中,小人这就将他带过来,求皇上赎罪!” “赎罪?”李自成冷笑道:“朕给过你机会,可是你自己放弃了!” “皇上……” “田弘遇,朕先着人去田府,将永王带过来,与他的两个哥哥团聚,放心,朕不会为难他们,”李自成道:“至于你吗,先留在皇城反省反省吧,最后如何处置,就看你自己的了。” “皇上,”田弘遇绝望之余,忽地想到吴三桂,忙道:“小人可以帮着说服吴三桂来降……” “你知道吴三桂现在在哪吗?”李自成笑道:“吴三桂的事,你就别管了。”他挥挥手,让卢阳将田弘遇押下去,暂时不能让他回府。 李自成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召见王安平和陈名夏。 少顷,王安平随着卢阳来到乾清宫东暖阁,他看到李自成,忙跪拜于地,“臣王安平,叩见皇上!” “安平平身!”李自成离座,将王安平搀扶起来,将他按在对面的座椅上,又让卢阳奉上香茗,“安平,这数年的时间,实在幸苦你了!” 虽然是老熟人,但李自成已经称帝,身份与原先不一样了,王安平稍稍有些紧张,连屁股都不敢坐稳,“能为陛下效劳,是臣的福分,臣不幸苦!” 李自成也感觉到王安平有些生分了,遂笑道:“朕虽然称帝,但还是以前那个李自成,安平不必紧张,随意就好。” “臣谢过皇上!”王安平的身子做得端端正正,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皇上,京师已经拿下,汉清局下一步的工作重点……” 李自成笑道:“依安平看,汉清局下一步的主要方向在哪?” 王安平拱手道:“北方已定,天命军很快便要下江南,臣打算将汉清局的主力派往江南!” 李自成微微点头,王安平的判断,基本方向不错,天命军很快便要南下,将整个大明收归囊中,汉清局先一步行动,正好搜集一些有用的讯息,向当地百姓宣扬天命军的各项律法。 但李自成的目光,并不在于江南,而是在于边疆和国外,“安平,华夏已经立国,汉清局的任务和职责,也将发生变化。” 王安平想起皇上次下达的任务,似乎明白了什么,“皇上是说,汉清局的目标,将转为关外?” 李自成捧起茶水杯,饮了一小口,笑道:“汉清局的任务,主要为朝廷和军方提供必要的讯息,天命军入京之后,大明虽然灭亡,但天下并未太平,天命军现在最主要的任务,除了江南,便是关外虎视眈眈的鞑子,只要有一丝可能,尽快向关外增派人手。” “臣明白,臣已经向关外派出人手了,不过,关外的情形我们不熟,又是鞑子的地盘,一时半会难以开展工作……” 李自成知道,向关外的鞑子渗透,一时半会恐怕不宜,王安平毕竟是半职业的谍报人员,“没关系,只要能在当地生存下去就是胜利,尽量和当地的汉人取得联系,或是隐藏在汉人之中。” “臣明白,臣这就回去,马上向关外增派人手!” “安平,不必急在一时,”李自成笑道:“咱们现在来谈谈汉清局的未来。” “汉清局的未来?”王安平面上一喜,急道:“皇上是说,汉清局要扩编?” “任务多了,自然要扩编,”李自成淡淡地道:“安平,汉清局现在还是一个千户的编制吧?” “是,”王安平道:“回皇上,只有一个千户的编制!” “只有一个千户?”李自成笑道:“安平主管汉清局已经很久了,现在说说看,汉清局需要多少人手才会够用?” “人手?嗯……”王安平思索片刻,道:“至少需要两个千户的编制,才能及时、准确为天命军为天命军提供需要的讯息。” “两个千户?”李自成用手轻轻敲着面前的御案,淡淡笑道:“华夏很快一统,未来的天命军在哪儿战斗呢?如果天命军在境外作战,你们也能事先为天命军提供讯息?” “境外?”王安平一时呆住了,思索片刻,方道:“皇上请明示,天命军去境外哪儿作战,臣也好事先做出安排……”他说得跟打了保票似的,其实心中一点也没底,谁知道境外是什么样子…… “安平听说过大汉、大唐远征西域的事吗?”李自成笑道:“天命军如果远征西域,安平还能为天命军提供讯息吗?” “这……”王安平支吾了好一会,方道:“臣不知西域的状况……” “其实,朕也不太知道西域的事,”李自成示意王安平不要太紧张,道:“正因为不知道,我们才要向西域派出人手。” “皇上真要征伐西域……” “朕只是打个比方,”李自成的向椅背上一靠,眯上双目,淡然道:“不管是辽东的鞑子、关外的蒙古人,还是西域,朕都要随时掌握他们的动态,安平说说,两个千户的人手够不够?” “显然不够,”王安平的脑袋上都摇出露珠来,“皇上,恕臣直言,即便增加人手,一时半会,也无法得到多少有用的讯息……境外毕竟不是汉人的生活区,汉清局的人如果在当地扎根,恐怕很难……” “所以要及早准备,”李自成道:“朕考虑了很久,等华夏统一全国之后,以后的汉清局,专门搜集境外国家的讯息。” 王安平思索片刻,终于点点头,“臣明白了!” “朕打算,将西华门附近的南熏殿,做为汉清局的总部,同时汉清局提升为汉清部,下设北方司、西方司、南方司、训养司、南熏司,每个司大约一个千户,”李自成道:“北方司、西方司、南方司主要搜集国境之外,北方、南方、东方的讯息;训养司负责培训人员;南熏司是汉清部的总部,包括汇集讯息、沿途传递讯息等。” “五个千户?”王安平的嘴巴张得老大,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使了。 李自成看着王安平,笑道:“水涨船高,安平也将升职为威武将军!” “臣多谢皇上!”王安平慌忙离座,叩拜谢恩。 “这五个千户的人员,都是军籍,正常领取粮饷,必须保证他们的忠贞,”李自成摆摆手,让王安平起身,道:“此外,汉清部可以利用经商、奴仆等各种身份在当地生存下去,必要的时候,可以在当地招募部分人员。” 王安平思索片刻,将脑子中混沌整理清晰,方小声道:“皇上,如此一来,恐怕需要不少银子……” 银子的确是问题,这五千人员,因为常年驻扎国外,军饷应该比普通士兵高些,另外,收买人员、讯息,又是也需要银子。 不过,李自成早想好了,大不了精简皇宫中的太监宫女,为了服侍皇上一个人,后宫中养着数千太监、宫女,完全就是浪费,等局势稳定下来,能精简多少是多少,如果仅仅是服侍皇上的饮食起居,数十人应该足够了。 还有,奢华的礼节完全可以取消,比如皇帝登基、大婚、寿宴,动辄数十万银子,完全可以节约下来。 此外,他有自己的产业,等闲暇将产业整顿了,每年会有一定的盈余,也可以用做汉清部的费用。 “费用不需担心,汉清部直属于朕,费用也是从朕的?揉?谐觯?嘀埔膊挥萌?康轿唬?艿靡徊讲嚼矗?崩钭猿傻溃骸鞍财交厝ブ?螅?饶舛ut泄氐恼鲁蹋?乇鹗墙?棵堑拇?龊图吐刹糠郑?欢t?髦?” 第971章 《反贪律》 李自成将汉清部基本上理清了思路,为将来的自卫和扩张奠定基础,心中甚喜,刚刚伸个拦腰,卢阳进来了,“皇上,陈名夏已经来了好久,现在就在宫门外!” “陈名夏?”李自成这才想起召见陈名夏的事,刚才与王安平相见甚欢,竟然将他忘记了,便道:“让他进来吧!” 陈名夏随着卢阳进来,躬身向李自成行了礼,“罪臣陈名夏,见过华夏皇上!” 卢阳见陈名夏没有下跪,不觉右手按在刀柄上,口中喝到:“大胆,见了皇帝尽然不跪……” 李自成摆摆手,让卢阳不用动怒,含笑看着陈名夏道:“你还不是华夏臣子,何来罪臣?”顿了一顿,又道:“大明已灭,崇祯帝失踪不见,你还眷念旧朝,不愿为华夏效力吗?” 陈名夏看了李自成一眼,又思索片刻,终于缓缓曲了双膝,“小人陈名夏,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李自成让陈名夏起身,但并不赐座,“陈大人,你知道朕为何单独召见你吗?” “小人不知!” 李自成从御案上拾起一本奏章,向陈名夏扬了扬,“这是你给崇祯帝上的奏章?” 卢阳接过奏章,气呼呼地扔给陈名夏,陈名夏展开一看,奏章中是向朱由检建议,调集山东义勇增援京师,心中一动,不觉微微皱眉,道:“这个小人给皇帝……前朝皇帝上的奏章。” “这就是朕召见你的原因,”李自成含笑道:“你不过是小小的兵科给事中,大明大厦将倾之际,别人都是明哲保身,你却向崇祯帝上疏调集山东义勇入京勤王的法子,究竟是否可行,朕倒是不在意,朕在意的是奏章本身。” 陈名夏昂着脑袋,道:“彼时……小人……小人职责所在……” “说得好!”李自成大笑,“彼时朝中重臣甚多,但朕翻看了奏章,城破之前,群臣都是停止上疏,唯有你,心中还想着大明,不错,职责所在,这才是忠义之士!” “这……”陈名夏没想到李自成有赞赏之意,不知是真是假,扫了李自成一眼,见李自成笑脸上没有嘲讽的意思,心中甚怪。 李自成忽地看到陈名夏的颈脖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虽然血迹已干,但伤痕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奇道:“陈大人的脖子……” “这……”陈名夏迟疑片刻,方道:“小人,小人是大明的臣子,原本是要殉国的……” 原来是自缢殉国!李自成实在说不清,这种人是糊涂还是有气节,不同的人恐怕会有不同的见解,对陈名夏这样的小官来说,还能有这样的气节,多少有些令人钦佩,“既然陈大人自缢,却又为何……” 陈名夏叹口气道:“乃是因为小人的夫人,小人当时自缢,被夫人着人解救下来,夫人说,如果小人殉城,她势必不肯独生,只有带着孩儿一同殉城……” 李自成心道,官员殉城也就算了,让妻儿陪着殉城,实在有些不该,不过,家中的顶梁柱没了,让妻儿如何生活?随着丈夫殉城,不是伉俪情深,便是不得已为之! 陈名夏又道:“小人是家中独子,如果妻儿也随着殉城,便无人继承香火……所以……所以小人便苟且偷生……” “糊涂!”李自成用手指着陈名夏的鼻子,骂道:“枉你熟读圣贤之书,尚不及夫人明礼,不是你背叛大明,而是大明抛弃了你!” “这……” “大明已经不存在了,但汉人的江山还在,需要有识之士为新的华夏效命,”李自成道:“难道你一死了之,忍心看着汉家王朝处处烽火,最终致北方游牧部落入关?难道你希望‘五胡乱汉’的时代重新来临?” “这……小人……” “朕从陕西起兵,一路之上,官兵都是望风而降,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战斗,这说明了什么?”李自成叹道:“大明……气数已尽呀!” “……” “朕并非和崇祯帝有深仇大恨,也不是冒着杀头的危险,想要执掌华夏,”李自成道:“实在是民不聊生,百姓们除了造反,实在没有活路。” “小人是糊涂!” “坐吧!”李自成幽幽地道:“新朝需要有识之士辅佐,也能让陈大人学有所用,难道圣人不是如此教育他的信徒吗?” 陈名夏迟疑片刻,终于将半个屁股落在座椅上,“小人……小人愿意听从皇上差遣!” 李自成点点头,道:“陈大人曾是翰林院修撰,应该熟悉《大明律》吧?” “小人自然熟悉,”陈名夏终于抬起眼,敢正视李自成了,“皇上是要修订《大明律》……制定《华夏律》?” “将来或许有一部《华夏律》,但不是现在,”李自成道:“朕希望,陈先生能对照《大明律》将华夏国的几部律法充分完善,不留下漏洞。” “小人并不熟悉华夏的律法。” “没关系,不熟悉可以学习,”李自成道:“圣贤书都能学会,难道区区几页律法,在陈大人的眼里,还会有困难?” “小人领命!” 李自成点点头,道:“还有一事,朕先求教于陈大人。” “小人不敢,”陈名夏看着李自成,心中总觉得怪怪的,“小人当知无不言!” “大明灭亡,重要的原因,在于文武官员贪墨成风,华夏绝对不允许官员贪墨,”李自成道:“陈大人是大明的官员,以陈大人在官场的亲身体会,如何才能避免官员贪墨?” 陈名夏思索了好久,却是摇摇头,道:“回皇上,让官员们不贪墨,根本是不可能的,历朝历代都不能解决,本朝……前朝洪武皇帝,为了抑制官员贪墨,采用了‘剥皮填草’、‘抽肠断流’的残酷刑罚,依然难以根绝贪墨……” 李自成心中明白,许多文武随着他打下华夏江山,这时候恐怕许多人都认为自己要享福了,他们流血流汗,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幸苦了半辈子,总要为子孙挣下一份家业…… “让官员们完全杜绝贪墨,的确不太可能,不过,我们可以有效限制贪墨行为,直至最终消灭贪墨,”李自成笑道:“陈大人可曾听说国,一旦河堤漏水,该如何堵住这个水漏?” “皇上是说,从正面才能堵住水漏……这贪墨的事……” “陈大人说得不错,要想治贪墨,等到贪墨之后再杀人,根本不可能治贪,”李自成道:“关键要制定律法,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再加上严格的监管,让官员们没有贪墨的机会……” 陈名夏感觉自己在黑夜中摸索,一时找不到门户,才看到一丝曙光,而皇上的话,就像是黑夜中的启明星,指明了方向,照亮了道路…… 皇上高明呀! 他向李自成拱拱手,道:“小人受教了!” 李自成心中暗笑,后世这样的律法,真是举不胜举,可惜他无法照搬,更不记得相关的条文,只能让陈名夏去慢慢摸索了,“朕打算制定一部专门反对贪墨的律法,谓之《反贪律》,即便不能完全杜绝贪墨,至少要让贪墨变声深恶痛绝的事,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皇上是让小人熟读《大明律》,将贪墨之事列出来?” “除了大明律,还要增加一些新的内容,”李自成道:“新朝得有新朝的气象!” 李自成快速列出一些原则: 严惩制度:私下收受,百两以上为贪墨,收受双方都要受到律法的处置; 财产登记制度:官员任职时,人事部对官员的财产全面登记,等到任职期满,离职的时候,再登记一次,对照官员的俸禄,看看官员增加的财产,是否超过必要的限度; 宣誓制度:让所有的官员信奉天主,任职的时候,手按《圣经》起誓; 连坐制度:官员贪墨,一经查实,全国公示,子、孙两代不得为官; 平等制度:任何人触发贪墨条款,必须依法严惩,包庇、说清者同罪等等。 陈名夏目瞪口呆,原来皇上为了治贪,早就准备了一些手段…… 李自成也不知道这些原则是否都能用得上,比如官员财产登记,主意是不错的,但实施起来却非常复杂,即便执法之人人人公允,也会消耗大量的人力、财力和时间。 不过,这样的律法,绝对不能少,只能在实施过程中逐渐完善。 李自成告诉陈名夏,制定《反贪律》,就是告诉天下人,如果选择当官来实现人生的抱负,在历史上留名,那就得守住清贫;想要发财,那就去经商,远离出仕这条道路,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 《反贪律》的制定,要与官员的任免结合起来,等兰州几名研究律法的人过来,再集体研讨具体的条款,等他过目之后,再行定夺。 不知不觉之中,陈名夏已经被李自成的话深深吸引,如果能制定出一部这样的律法,必定能青史留名! 告辞离开的时候,陈名夏对新朝华夏再没有抗拒之心,虽然李自成并没有给出任何官职,他已经将自己当作华夏的一员了。 第973章 无愧于心 第974章 崇祯的灵堂 李自成并没有去皇极殿召见大明的遗臣们,这些在午门外等候了半日的官员们,得到乾清宫太监总管王之心的传示:皇上忙于军务,召见的事,改在明日,地点还是在皇极殿! 有心之人立即向王之心打听,王之心起初支支吾吾,但禁不住官员当中有熟人,便委婉地告诉他们:已经发现了崇祯帝的尸体,皇上正在协助处理崇祯帝的后事! 午后,宫城的东华门外,已经搭建了一座简易的灵堂,崇祯帝朱由检、皇后周玉凤的灵柩,并排列在灵堂的正中,估计百官中有人要查看虚实,两座柳木棺并没有上封。 灵柩后的白幡内,太子朱慈?r、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照跪做一排,定王朱慈炯神色黯然,太子朱慈?r、永王朱慈照却是哭哭啼啼的。 两名小太监面无表情地在一边烧着火纸,口中却是念念有词,只是声音太小,谁也不知道他们念些什么。 灵柩四周,散落着不少天命军的士兵,他们虽然不干涉过往的行人,却不时地用双目打量着灵柩,似乎担心三位皇子逃跑似的。 直到申时,前来祭奠朱由检与周玉凤的官员,不过数十人,连嘉定伯周奎也不敢祭拜自己的亲身女儿。 夜幕降临之后,忽地有一名峨冠博带之人,用泥灰涂了脸面,踉踉跄跄进入灵堂,趴在朱由检的灵柩前大哭不止,三位皇子在灵柩后还礼,此人也不搭话,只管痛痛快快大哭。 到了最后,此人竟然摇着朱由检的木棺,险些将单薄的棺木摇散,三位皇子惊疑不定,便大声呼叫。 附近的士兵听到讯息,立即逮捕此人,用绳索缚了,将他带入宫门,交给守门的亲兵。 亲兵们押着他来到乾清宫,交给李自成处置,李自成低头一眼,见是熟人,遂淡笑道:“襄城伯为何满面污垢?” 原来此人是襄城伯李国桢。 李国桢泪迹未干,微闭双目,看了李自成一眼,道:“先主受辱,臣无面目矣!” “受辱?”李自成微微皱眉,“朕好意在东华门外为崇祯帝搭建了灵堂,又让三位皇子为崇祯帝守灵,何人大胆,竟敢做出辱没崇祯帝的事?” “崇祯虽去,但帝王身份不变,理应得到厚葬,”李国桢道:“皇上如果要收买人心,便不能轻视先帝之灵!” 李自成淡淡地道:“依襄城伯看,朕该如何收买人心?” 李国桢昂首道:“只要依小人三个条件,百官必定归心!” “哪三个条件?” “其一,不得破坏、发掘大明帝王陵寝;其二,用天子礼葬崇祯帝;其三,不能加害太子及二王。” 李自成沉思片刻,忽地哈哈大笑,“襄城伯的意思,只要朕做到三点,大明的百官就会为华夏效命?” “只要皇上礼遇崇祯帝之灵,百官感恩,必会用命。” “襄城伯是说,百官心怀崇祯帝?”李自成淡淡笑道:“崇祯帝的灵堂,搭建已经超过三个时辰,但据朕所知,祭奠者不过三十人,都是拜一拜便走,在灵前又哭又闹、万般不舍者,仅襄城伯一人!” “这……可能不少官员尚不知情……” 李自成从御案上抽出一份讯息,仍给李国桢,朗声道:“大明朝官,不下一千二百人,然城破之日,殉城者不过数十人,襄城伯可以自己看看!” 李国桢接过一看,顿时面色煞白: 城破之日,大学士范景文及其妻妾,户部尚书倪元璐及一家十三人,左都御史李邦华,副都御史施邦昭,大理寺卿凌义渠,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刑部右侍郎孟兆祥与妻何氏、儿子孟章明、儿媳万氏,左谕德马世奇并妾朱氏、李氏,左中允刘理顺并其妻万氏、妾李氏及儿子、奴仆婢女满门共十八人,太长寺少卿吴麟征,左庶子周凤翔与两个妾,检讨汪伟与妻子耿氏,户部给事中吴甘来,御史王章,御史陈#良谟与妾时氏,御史陈纯德、赵馔,太仆寺丞申佳允,吏部员外郎许直,兵部郎中成德并母张氏、妻张氏及子,兵部员外郎金铉并母章氏、妾王氏及弟金?,光禄寺署丞于腾蛟并妻,新乐侯刘文炳并祖母与弟,左都督文耀及妹、子孙男女共十六人,驸马巩永固并乐安公主子女五人,惠安伯张庆臻并阖门男女,宣城伯卫时春并阖家,锦衣卫都指挥王国兴,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锦衣卫千户高文采并一家十七人,顺天府知事陈贞达,副兵马司姚成,中书舍人宋天显、滕之所、阮文贵,经历张应选,阳和卫经历毛维、张儒士、张世禧并二子,或投井,或自缢,或饮药,或**,俱死之。 他还以为李自成怪他没有忠义之心,没有随着这些官员们殉城,没想到李自成却道:“追随崇祯帝殉城的官员,襄城伯可以自己数数,难道这就是崇祯帝在百官中的威望?” “这……” 李自成淡然道:“百官是否忠义,朕暂时不知,朕只是知道,大明气数已尽!”气数这东西,实在说不清道不明,但这种东西,对读书人却是十分管用,不知道李国桢是否相信气数。 李国桢长叹一声,遂闭了口不严。 “百官是否愿意为华夏效命,朕暂时也不知,”李自成道:“朕只问襄城伯一句,是否愿意为华夏效命?” 李国桢已经在城外归顺了天命军,但他是否为天命军效力,又是一回事,华夏并不在乎他一个武将,但李国桢原先是京师三大营总督,对三大营是将士十分熟悉。 如果李国桢愿意为华夏效命,以他的才能,绝对无法担任营团主将,不过,他可以挂着副将的名头,帮助整顿三大营的降兵。 “那皇上是否答应小人的条件?” “保护皇陵,礼葬崇祯,善待皇子,给崇祯最后一丝尊严,这是朕对自己的承诺,皇陵至今尚在,给崇祯在东华门外搭建灵堂,让皇子为崇祯守灵,就是铁证!”李自成岂能受李国桢要挟?他看着绑成粽子似的李国桢,悠悠地道:“这与襄城伯是否为天命军效命,没有丝毫关系!” “……” 李自成一挥手,让亲兵给李国桢松了绑,挥手道:“朕不会强迫别人,襄城伯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祭奠崇祯的事,朕不会责罚,你,回去吧!” 李国桢呆愣了片刻,忽地扑到于地,“禀皇上,小人……小人愿意为华夏效命,只要皇上吩咐,小人无有不遵!” “襄城伯为何改变主意?”李自成没有让李国桢起身,而是盯着他的后背,若有所思。 “皇上的气度!”李国桢匍匐于地,一动不动,“崇祯帝应该是皇上的敌手,今崇祯帝已经驾崩,皇上不但不为难,还让三位皇子为崇祯帝守灵……小人实在误会了皇上,求皇上责罚……” “哈哈!”李自成大笑着让李国桢起身,道:“襄城伯真的愿意为华夏效命?” 李国桢爬起身,又向李自成长身一揖,道:“小人愿肝脑涂地以报皇上!” 肝脑涂地?朕难道对你有什么厚恩吗?不过,做为皇亲,这个李国桢比周奎可是厚道多了,至少在崇祯葬礼一事上,敢装疯卖傻,暗中与自己叫板,哪像周奎,连亲身女儿周皇后都不敢前往祭祀。 李自成微微颔首,道:“为华夏效命的人, 朕不但不要他肝脑涂地,还会让他生活得更好!” 李国桢又向李自成拱拱手,道:“不知道小人如何为新朝华夏效命……” “襄城伯原先的身份,已经不存在了,这毕竟是大明的爵位,”李自成悠悠道:“想要华夏的爵位,必须为华夏立功,华夏将来也会有爵位,但获得爵位的人,除了开疆拓土的武将,文臣必须是奉献奇功的人!” 李国桢没想到自己还有获得华夏爵位的可能,心中大喜,忙道:“小人多谢皇上厚恩!” “暂时别谢,能不能获得爵位,是要看功劳的,”李自成笑道:“你是京营总督,对三大营的将士,应该非常熟悉吧?” “小人的确熟悉,”李国桢道:“难道皇上要整顿三大营?” “三大营已经在整顿,”李自成点点头,道:“从明日开始,你就协助牛金星整顿三大营,朕会从三大营的将士中,抽调四个团的将士,组建第三营第四师,你先在第三营挂个副将的头衔,等拿下宁远,朕将恢复辽东,你就出任宁远的第一任知府!” “宁远知府?”李国桢吃了一惊,“皇上是要恢复辽东?” “你是害怕了?”李自成的脸上,依然云淡风轻,“恢复宁远的关外第一战,朕将亲自指挥!” 李国桢的确有些害怕鞑子的骑兵,大明多少名将,都是折在辽东,但刚才还是慷慨激昂,这还没上任,就在李自成面前露出怯意,将来还如何封爵? 他慌忙匍匐在地,以头叩地,“小人该死……小人便是死了,也会去宁远履任……” “你已经是第三营的副将,以后就不用小人自称了,”李自成将李国桢搀扶起来,笑道:“宁远的难题,并非是鞑子,而是百姓,让百姓安心,让百姓去掉心中的恐惧,至于打仗的事,交给第三营!” 第975章 皇极殿觐见 第976章 吴三桂的使者 第977章 大学士范文程 第978章 亲临山海关 第979章 做了嫁衣 “是要整编的,”李自成淡然笑道:“不过,与鞑子的大战在即,你部的步兵,暂时不用整编,免得降低战斗力,等到战争结束,便要按照天命军的方式整编,至于长伯个人,可以回京去国防部任职,也可以选择继续带兵,为华夏立功,将来少不得侯爵之位,至于现在,继续担任宁远总兵吧!!” “小人多谢皇上!”吴三桂知道,李自成这是要考校自己了,他稍稍放心,毕竟还有三万五千步兵在手,比起高起潜完全解除了兵权,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不过,想要用步兵击败鞑子的骑兵,他实在没底…… 李自成点点头,淡淡地道:“骑兵的统领是谁?” 郭云龙忙拱手道:“小人是骑兵的统领!” “从现在开始,你部骑兵编入第一营第四团,你就是第四团的团长!”李自成道:“与鞑子的大战在即,整编已经来不及了,朕倒要要看看,名满天下的‘关宁骑兵’,与天命军原先的骑兵比较起来,究竟有多强的战斗力!” 刘云水向郭云龙拱手道:“欢迎郭团长加入第一营!” 郭云龙忙重新见礼,“属下郭云龙,拜见刘将军!” 刘云水刚刚抵达山海关,一仗没打,白得一个团的骑兵,心中甚喜,便拱手还礼,“郭将军不用客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李自成面上含笑,道:“长伯所说的粮饷问题,不用担心,先从第三营预支五日的粮食,数日之后,第一批粮食,便会从水路运至山海关,还有朕承诺的五万两军饷,也会一并运到!” “小人多谢皇上……” 李自成笑道:“长伯已经是华夏国的宁远总兵,还要以‘小人’自居?” “是,小人……臣多谢皇上!” 众人大笑,气氛便活跃起来,郭云龙或许是要巴结刘云水,频频向他举杯敬酒,刘云水则是来者不拒。 李信、秦大年、李国桢等人,也是主动向吴三桂、高起潜敬酒,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 李自成吃得差不多了,正要告辞回去,瞥见几位儒生,心中一动,向几人举杯示意,道:“几位都是当地人吗?” “回皇上,小人等原本都是辽东人,鞑子焚毁了家园,这才流落关内……” 李自成喝了半杯,笑道:“你们想不想回到家乡?” “自然是想……”李友松向李自成拱手道:“只是……” “你们是担心鞑子再次南下?”李自成笑道:“朕这次来到山海关,就是等着他们前来送死!” “皇上……” “不瞒你们,朕是要一步步恢复辽东,将鞑子彻底赶回去,”李自成道:“这第一步,让数十万百姓回到宁远各地,朕在宁远、山海关驻扎重兵,要恢复关外的府县,这宁远知府一职,已经有了人选。”说到此处,目视李国桢,李国桢忙放下酒碗,不住地点头。 “国桢原本是大明的襄城伯,归顺华夏国之后,自愿来宁远出任知府,为华夏开疆守土建功立业,”李自成看着几位士绅,淡淡地道:“你们是否愿意来宁远任职?” 几人眼中,立即闪现出光彩,迟疑片刻,还是李友松道:“可是小人等并无官身……” 李自成笑道:“华夏国不拘一格考量人才,官身并不重要,关键是忠心为华夏、为百姓效命!” “为百姓?” “对,华夏的官员,无论文武,都必须将百姓放在心头,如果行那贪墨、轻视百姓之事,朕决不轻饶!”李自成的脸上虽然平静,但语气却是异常坚决,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语气,能否杜绝贪墨,但至少要向他们表明自己的态度与决心,“你们可得想好了!” 李友松等人对视一眼,纷纷叩拜于地,“小人等愿意为华夏、为百姓效命!” “好,好!”李自成让他们起身,道:“你们既然是辽东之人,可知道宁远范围之内,何处人口比较集中,适合立县?” “立县?”李友松闭目思索片刻,忽地双目睁开,缓缓地道:“回皇上,广宁中后所、宁远中右所一带,百姓比较集中,据说……据说大汉时代,此处便是文成、徒河二县……” “好,朕就先恢复这文成、徒河二县,”李自成大喜,或许这两县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没关系,他只是需要一个名称而已,“县城的位置,应该靠近管道,便于南北交通!” 李自成让李友松出任文成知县,谭邃寰出任徒河知县,其余刘泰临、刘台山、黄镇庵、高选四人,都将随李国桢去宁远府任职,明日便出关赴任。 正要告辞回去,亲兵却是来报:第三营四个师的士兵,全部通关完毕,已经驻扎在东门外的东罗城、威远城。 吴三桂暗自吃了一惊,李自成真是兵贵神速,这才一顿晚饭的时间,第三营数万士兵,已经过了关城,难道鞑子的骑兵真要南下了? 李自成淡淡笑道:“白日的时候,百姓们要通关,将士们只能趁着夜晚通关了,云水,第一营的四个团,立即出关,长伯,你部做好准备,在第一营之后,立即出关!” “臣遵旨!”两人向李自成行了礼,都去准备了,宴席也就散了。 回到大帐,李自成立即召见原河南总兵陈永福,让他接替高起潜,出任山海关总兵,统领一万士兵驻扎山海关,天明后接应百姓出关。 李自成也是带着亲兵出关,这次来到山海关,绝大部分亲兵都留在京师操训,只带了彭超开的那个千户,都是骑兵,并且全部装备了步枪,何小米做为亲兵营主将,自然不离左右。 度过石河,越过护城河上的吊桥,从西门“迎恩门”入关,然后转东门“镇东门”出关,虽然亲兵们点起火把,但还是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关城的大致轮廓。 李信听到动静,立即率兵接应李自成入了关城外的东罗城,因城门已经牢牢控制在第三营的手中,士兵们只是简单搭建了营帐露宿。 天明之后,将士们吃过早饭,便沿着官道向北行军,官道不错,压得非常平实,不仅行人和战马,便是车辆也是非常平稳。 李自成习惯性地想起水泥大道,将来在此修筑水泥大道,粮食物资的运输,就不受阴雨天影响了。 官道上有不少百姓随行,还有的百姓行在将士们的前面,这些人显然是更早过的山海关,他们原先还十分迟疑,担心到了宁远,将来遭到鞑子的蹂躏,看到数万大军随行,脸上便乐开了花,有些胆大的百姓,还与身边随行的将士调笑两句。 在一起待得久了,百姓似乎不再害怕军士,有些百姓还拿出自己的干粮和咸菜,但士兵们绝对不敢要,趁着机会,倒是向他们宣传了天命军的军律。 百姓们纷纷称奇: “天命军的士兵,一切为了百姓?” “买卖公平?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还真是少有!” “什么少有,这样的军队,根本不曾听说过……你们还是大明的军队吗?” 将士们顿时无语,明明说了,这是华夏的军队,他们习惯了向百姓宣传天命军的律法,只得指着迎风飘扬的旗帜,道:“大明已经不存在了,灭亡了,我们是华夏的军队,叫做天命军,以后只要看到这种九州军旗,便是天命军,也是百姓的依靠……” 李友松、谭邃寰也是随行,他们分别在广宁中后所、宁远中右所停下,预备立城,李自成告诉他们,县城还在其次,尽快组织百姓修缮房屋,让他们有个安身的场所,至于钱粮,等海上运输队到了,可以拨出少量钱粮给他们。 士兵行军的速度,显然比百姓要快些,能跟上大军步伐的百姓,不过数千人,他们基本上没有多少财物,也没有老弱妇孺拖累。 四月十一,李自成带着第一营、第三营赶到宁远,而背后吴三桂的大军,距离宁远只有一日的路程。 看着宁远巍峨的城墙和城门楼,李自成百感交集,为了这座城池,大明朝廷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银子,如果不是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恐怕又要便宜鞑子了…… 不过,他没有多少时间感叹,或许鞑子很快便要南下。 十万大军入城后,第一件事情,便是组织士兵修缮城墙,完善城门,幸好宁远是一座坚城,当日吴三桂带着百姓们离开的时候,因为行得匆忙,城墙、城门毁坏得不算太厉害,修缮起来难度不大。 修缮城墙的,只是少数士兵,剩余的绝大多数士兵,也不用操训,李自成命令他们帮助百姓修缮被毁坏的房屋,在鞑子南下之前,必须让百姓们有房屋入住。 也就在这一日,多尔衮亲率大军渡过辽河,这时蒙古人传来讯息:华夏军在三月十九日攻破京师,大明已经灭亡…… 多尔衮顿时呆住了,事情果然像范文程预料的那样,大明气数已尽,终究亡于流贼之手……只是没想到来到这么快。 大清与大明决战了这么久,没想到为他人做了嫁衣,白白便宜了流贼建立的华夏国…… 第980章 一番心意 第981章 最大的诚意 第982章 谁误会了 第983章 七千勇士 第984章 炮战 第985章 汉军旗 多尔衮可是气炸了肺,原本要在吴三桂面前立威,没想到火炮几乎全部被毁,没有了火炮,汉军旗的实力大减,这几乎折断了他的一条臂膀! 吴三桂这是在打脸呀,昨日射杀了七千大清的勇士,今日又摧毁了火炮,如果不给点颜色,他还当大清的勇士都是没齿的狗! 既然没有了火炮,汉军旗就是折了腿的瘸子了,至少失去一半的战斗力,干脆让他们当炮灰吧,反正打仗的双方都是汉人,狗咬狗…… 多尔衮立即传令,让汉军旗上前,用他们手中的火器,扫清壕沟中的明军,然后将壕沟填平了,等着正白旗的勇士前去攻城。 汉军八旗和蒙古八旗一样,都是依附于对应的满洲八旗,连旗帜都和满洲八旗一样,多尔衮这次南下,他直接掌控的满州骑兵,只有正白旗与多铎的镶白旗,人数太少,所以便将蒙古八旗与汉军八旗全部带来了,虽然是向各位旗主借兵,但不是最核心的满洲人,阻力倒是不大。 汉军八旗并没有旗主,每旗的最高长官,是固山额真,实际士兵并不是一个固山的七千五百士兵,而是两三千人,各旗人数不等。 多尔衮是满洲正白旗旗主,汉军正白旗是他的嫡系部下,固山额真吴守进得到命令,立即整兵,率先向城下的壕沟扑去。 士兵们手中,都是远程武器,从明军缴获的各式火铳、弓箭等。 汉军正白旗动了,其余七旗,也不敢太落后,大清的军律,胆小畏战者,谁都有权处决,何况他们还是低人一等的汉军旗。 李信立在李自成的身边,正要传令开炮,吴三桂忙道:“皇上,李将军,这是汉军旗,两三万人,应该全部来了!” “汉军旗?”李信顿时皱了眉头,“难道他们都是汉人?” 吴三桂点点头,道:“他们的确是汉人!” “皇上……”李信知道李自成的心思,对汉人百姓一向比较仁慈,甚至超过天命军的士兵,“难道要向他们开炮吗?” “李公子,吴将军,他们还算汉人吗?”李自成的脸上,显得非常平静,“他们用屠刀对着汉人兄弟,他们的家眷在鞑子那边,接受鞑子管辖,为鞑子生产粮食……无论他们的血管中是否流淌着汉人的血液,他们已经算不上汉人了……”顿了一顿,却是沉声道:“除非他们在战场反水,重新回归汉人这边!” “皇上,臣明白了!”李信一面让炮兵用山地炮射击,一面让士兵用旗帜传令,让壕沟中的枪手们准备。 刚刚熄灭的山地炮,又重新怒吼起来。 每一枚开花弹落地,都是溅起一片血花,不仅士兵,连健壮的战马都会发出哀嚎,残臂、断腿,甚至整具尸体都被掀翻在半空,然后重重地砸在地方,裂成细小的肉末…… 多尔衮有些心疼战马,大清的战马,一大半来自科尔沁蒙古,交换这些战马,可是花了不少牛羊! 宁完我端坐在马背上,双目微闭,嘴角不时地翕动着,洪承畴低下脑袋,暗中叹了口气,脸上微微变色。 宁远的城头上,李自成神情肃穆,他放下望远镜,肉眼却是一刻不停地盯着战场。 李信趴在垛口,轻声道:“皇上,汉军旗快要进入步枪的射程了……” “准备射击!”李自成的口中,只是机械吐出几个字,李信正要让亲兵前去传令,却被李自成叫住,“等等,找几个嗓门大的士兵,向城下喊话,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向城墙这边跑过来,我们会开门接应他们入城!” 吴三桂拱拱手道:“皇上,汉军旗的人,死心塌地为鞑子效力,这样喊话,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 李自成转过身,沿着城墙踱了两步,道:“尽力吧,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李信在一旁道:“现在向他们喊话,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除非……除非他们亲眼看到死亡……” “当他们看到死亡的时候,也就是他们死亡的时候,还有什么用呢?”李自成长叹道:“一旦进入步枪射击阶段,便是大量的死亡,想停都停不下来!”汉军旗的组成虽是汉人,但毕竟是鞑子的军队,在战场上放过他们,便是给天命军留下致命的敌人,除非他们主动投降…… 汉人被掳入大清,被迫加入汉军旗,受尽千辛万苦,大明朝廷欠他们一把保护#伞,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他们屠杀汉人兄弟的理由。 他们的身上留着汉人的血,但却是做着鞑子才做的事…… 如果执迷不悟,只能将他们当作鞑子灭了! 被大清掳去的汉人甚多,他们原本是无辜的,现在还有许多人在大清为奴为婢,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除了汉军旗的人,其余的汉人并没有做过多少危害汉人的坏事,他们只是为了生存下去。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打断了李自成的沉思,他接过望远镜向城下一看,汉军旗的士兵已经接近壕沟,早已进入步枪的射程,枪手们到现在才开始射击,显然是要全歼! 汉军旗的士兵,虽然骑射的技能远远比不上满族人、蒙古人,但为了行军的便利,士兵都有战马,当步枪齐射的时候,这些士兵纷纷从马背上栽下来,不是死于步枪的子弹,就是死于马蹄的践踏,哀嚎声倒是少见。 正白旗是多尔衮的嫡系奴仆,作战最为积极,固山额真吴守进发现情形不对,刚要勒住战马,却被一颗子弹射中马腿,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吴守进掀翻在地,没等他翻过身,已经被后面的战马踩踏成肉泥,只剩下一滩血水…… 汉军旗的士兵,操训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鞑子悍不畏死的精神,面对着大量的尸体,他们犹豫了,然而,后面督战的满人却是操起箭矢,无情地射向这些汉人贱民…… 后退一步,死;前进一步,可能是死,也可能是生,至少有生还的希望! 战争在壕沟前延续着,正白旗打光了,还有镶白旗,还有正黄旗…… 汉军旗士兵被天命军的枪手阻挡在二百步开外,马蹄哒哒,后面的士兵不断向前涌,等着送死! 宁完我眯缝的双目看出门道了,忙向多尔衮一拱手,“摄政王,情形不对呀……” “嗯……?”多尔衮也觉得不对,却又说不清哪儿不对。 迟起龙此时反应过来了,忙道:“摄政王,昨日英亲王的镶白旗士兵,就是被这种火铳射杀的,前面的勇士根本没有放箭,应该是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 “明军火铳的射程,啥时超过大清勇士的弓箭了?”多尔衮总觉得眼前的战斗,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不觉皱紧了眉头。 汉军旗士兵的伤亡,他并不在乎,死了好呀,死了将来就不用分战利品了。 大清与大明的抚恤制度不同,大清的伤兵才有抚恤,死亡的士兵,是不需要抚恤金的,将其妻儿直接划拨给近亲属,没有近亲属的,妻儿收归本旗,再分配给需要的人。 反正死者的妻儿不用为生活发愁。 如果汉军旗没了,将来可以去汉地掠夺人口,再重新组建。 当初组建汉军八旗,甚至组建蒙古八旗,目的就是让他们在战场充当炮灰…… 洪承畴向前方的战场扫了一眼,淡淡地道:“摄政王,汉军旗已经伤亡过半了。” “过半?”多尔衮吃了一惊,这次随军出征的,几乎是汉军旗所有的士兵,足有两万四千士兵,过半就是一万二,加上昨日伤亡的七千骑兵,快要两万了! 吴三桂尚未露面,大清的勇士,连宁远的城墙都未摸到…… 怎么办? 要撤军吗?汉军旗虽然死不足惜,但这样的战斗,完全就是被屠杀,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父汗、皇太极时代,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军队死伤太多,朝中一定有人出来呱噪,如果追究战争责任,豪格、济尔哈朗之流,恐怕不会安生,特别是那个阴险的代善,绝对不会旁观! 洪承畴从马背上一拱手,到:“摄政王,现在战斗不利,我们暂且撤军吧,等想到对策……” 宁完我也是道:“摄政王,汉军旗伤亡太大,明军的火铳又十分诡异,咱们还是暂且撤军吧!” 多尔衮知道,继续战斗下去,对大清极为不利,便将吴三桂骂了一会,方才让伊罗根传令撤军。 汉军旗得到期待已久的撤退军令,顿时勒住战马,调转马首,想要撤回去,周凤梧见鞑子要撤军,忙命令士兵们抬高枪口,增加距离,继续射击。 有些士兵杀得兴起,便冲出壕沟,想要衔尾追击,被周凤梧一顿大骂,方才乖乖退回壕沟,将胸中的憋屈额,用子弹发#泄在鞑子的身上。 吴三桂在辽东与鞑子对峙了十数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畅快过,这不是战斗,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他靠近李自成,小心地道:“皇上,我们要不要将骑兵放出去追杀一阵……” “追杀?”李自成淡然笑道:“鞑子虽然损失不少骑兵,多尔衮的手中,至少还有五万骑兵吧?”顿了一顿,又道:“对付鞑子,还是要一点殿消耗,现在不是决战的时候,还是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是正经。” 第986章 华夏崛起 第987章 火器的疑惑 第988章 阿济格的心思 北城外的战斗,一刻也没有停息,蒙古旗的骑兵比汉军旗的启禀更加英勇,不断冲向壕沟,前赴后继,他们的眼中没有伤亡,前方的壕沟,才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前排的士兵已经张弓搭箭,只要再向前冲出数十步的距离,进入弓箭的射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将手中的箭矢射出去,让汉狗尝尝蒙古人箭矢的厉害。 一旦攻破宁远城,这些汉狗家中的女眷,无论老少,都要压在身下,如果不能将她们折腾个半死,就算不得长生天的子民! 前方的壕沟内,天命军的士兵没有更多的想法,他们只是装弹、瞄准、射击、再装弹,重复着这些机械的动作,至于杀死了多少鞑子,他们并不知道。 鞑子越多,他们才会有更大的军功! 李信是第一次与鞑子近距离作战,前两日在东城外的战斗,都是由副将秦大年指挥的。 看到鞑子骑兵大量伤亡,他的心中自然高兴,不过,有一事却是迷惑不解:鞑子到现在都没有突破百步的最佳射程,明明就是上来送死,为何没有撤军? 难道鞑子的指挥官就是白痴? 如果这样持续战斗下去,鞑子不是与天命军比拼消耗,而是与天命军的步枪子弹比拼消耗! 他随手拿起望远镜,向鞑子骑兵的后方望去,虽然还是望不到尽头,但感觉上已经短了不少,山地炮的开花弹,就是他视线的指引。 从天命军用山地炮射击开始,战斗已经进行了大半个时辰,李自成一直立在城头观战,鞑子骑兵伤亡太快,越是伤亡,越是恼怒,即便有尸体阻挡,骑兵进攻的速度,似乎也没有减慢。 这真是一群无所畏惧的勇士,如果能为华夏所用…… 李自成想到自己手中的虎骑兵与狼骑兵,可惜他们还在河套,或许下一次出征的时候,他们应该出现在辽东的战场上…… 亲兵或许被鞑子的精神战法惊住了,一个个屏住呼吸似的,听不到一丝生息,城头上有不少新兵,甚至在微微发抖。 经过贺兰山麓的战斗,李自成对鞑子的作战方式有了初步的了解,这样的死亡,以后将是常态,除非多尔衮老老实实滚回长白山! 他起身走了两步,来到一群新兵面前,拍拍一名士兵的膀子,笑道:“怎么,害怕了?” “小人……小人……小人该死……”那士兵见到皇上,顿时语无伦次,最后双膝一弯,翻身跪倒在地。 “起来!”李自成沉声道:“你是觉得,天命军射杀了这么多鞑子,有些残忍?” “小人不敢……”那士兵起身后,脸上显出一丝恐惧,不知道是因为战场的形式,还是皇上的话。 李自成扫了眼周围的这些士兵,他们都不是亲兵,而是第三营的士兵,面孔有些陌生,淡淡地道:“鞑子这才死了多少人?”他转过身看着遥远的北方,喃喃地道:“你们知道鞑子杀了多少汉人吗?” 四周一片寂静,谁也不知道鞑子杀了多少汉人,也就没有人敢搭话。 “辽东的土地上,原本有六百万汉人,如今只剩一个宁远城,”李自成背对着城头上的士兵们,缓缓地道:“如今辽东的土地上,到处是荒地,原先的六百万汉人,大半被杀,就是活着的,也被鞑子为奴为婢,终生不见天日……六百万哪……” “……” 城头上依然寂静,刚才发抖的士兵,此刻已经转为愤怒,有些士兵已经攥紧拳头,好像要拼命似的。 李自成任由微风吹拂着面庞,幽幽地道:“除此之外,鞑子骑兵五次越过长城,深入汉地,在京师、山西、山东之地,屠杀的汉人超过两百万,抢劫钱财、牲畜无数,”顿了一顿,继续道:“至少有一百二十万青壮男女被鞑子掳往关外,男丁被迫为鞑子生产粮食,而年轻的女子……她们被迫为鞑子生养孩子,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皇上……小人错了……请皇上责罚……”刚才还微微发抖的士兵,此刻却是被愤怒所笼罩,不少士兵跪在李自成的面前,为刚才的恐惧、仁慈而感到羞愧…… “起来说话!”李自成等这些士兵起身后,继续道:“你们有着不同的情绪,是因为你们不知道这些,”他的声音非常低沉,“在鞑子的盛京,还有大量的汉人百姓需要我们去解救……” “皇上,我们这就杀到盛京!” “对,将汉人百姓解救出来……” “不,我们要杀光鞑子!” …… 群情激奋是没用的,要杀到盛京,诛灭鞑子,解救汉人百姓,需要的是实力!不过,这些士兵将驻守宁远城,对鞑子充满仇恨,至少不是坏事。 李自成回过身,看着面前数十上百士兵,沉声道:“即便如此,鞑子还不死心,这次南下,他们要占据汉人的所有土地,将所有的汉人当作他们的奴隶使唤,”他握起右拳,向前一举,道:“鞑子欺负汉人这么久,我们要复仇,将他们加在汉人身上的罪恶,十倍、百倍地讨要回来,现在天命军来了,我们要欺负鞑子……” “欺负鞑子……” 城头上出现了一阵骚乱,虽然人数不多,却也翻出不小的浪花! 李自成唯恐城上的士兵影响到城下的战斗,便双手下按,让周围的士兵们安静下来,“现在的鞑子,还是非常强大,他们有不少骑兵,而天命军缺少骑兵,暂时无法杀到盛京,但我们会一点点消耗他们的骑兵,终有一日,我们会直驱盛京,杀光鞑子,解救所有的汉人百姓,让他们安安静静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 “杀光鞑子!” 士兵们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的心中,这四个字已经发芽、生根,随着时间的推移,终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 刚才对鞑子还有着同情心的士兵,更是暗暗告诫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鞑子都是汉人的死敌,只有杀光他们,才能解救盛京城内的汉人…… 多尔衮并不知道城头上发生的事情,他一直阴沉着脸,大清的勇士一个个木桩似的栽下马背,成为草地的肥料,他看得清清楚楚,虽说这些都是蒙古旗的士兵,他还是心痛不已。 蒙古人毕竟是大清的一部分! 怎么办? 任由这些骑兵伤亡,以换得一点点逼近城墙的可能,还是立即撤军,减少士兵的伤亡? 大清的勇士,在付出这么大的伤亡之后,难道要无功而返? 他开始在心中责怪起迟起龙,都这么久了,为何没有带回城内的讯息?不会被吴三桂扣留了吧? 多尔衮已经有了撤军的心思,但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全军将士,也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看了身边的几人,宁完我闭目沉思,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而洪承畴则是低下头看着马背,似乎在马背上寻找虱子,显然是心思重重的。 阿济格一直紧盯着前方的战场,就是这种不知名的火铳,前日让他全军覆没,如果不是跑得快,连小命都没了。 他虽然对这种火铳恨得牙根痒痒,却是毫无办法,这种火铳的射程太远了,勇士们手中的弓箭,根本射不出去,他们根本无法进入弓箭的射程。 上次损兵折将,手中三个甲喇的骑兵,四千五百勇士,全部折损在这种火铳之下…… 阿济格手中没了士兵,说话的份量也就轻了,几次军事会议都没有参加,他也不敢向多尔衮提出建议,虽然多尔衮看在兄长的份上,暂时没有责罚,但回到盛京之后,谁也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看着不断坠马的骑兵,阿济格很是心痛,蒙古旗毕竟也是大清国的骑兵,每坠亡一人,大清的实力就会减去一分,但看着看着,他的心思就起了变化。 今日可是多尔衮亲自统兵,如果连多尔衮都在大明的这种火器面前吃了败仗,他的战败之责,就会轻上不少,将来回到盛京,或许还能东山再起。 想要再担任满洲镶白旗的固山额真,可能性似乎不大,但凭着他和多尔衮的深厚友谊,去担任蒙古旗或是汉军旗的固山额真,还是有希望的。 汉军旗的人,简直就是一群废物,上了战场,也是抬着云梯攻城的命,还是蒙古旗好,蒙古旗的骑兵,比满洲的骑兵虽然逊色不少,毕竟还是骑兵。 只要有一丝可能,将来回到盛京,还要求着多尔衮,如果没有自己的士兵,在大清国的朝堂上,那是连狗都不如…… 这样想着,阿济格倒是希望,今日的蒙古旗,伤亡越多越好,蒙古人死得越多,说明汉人的火器越犀利,他前日战败,也就没多少战败的责任了。 阿济格盯着前方的战场,嘴角不觉露出诡异的笑容! 多尔衮恰好捕捉到阿济格脸上的笑意,不觉皱眉道:“十二哥有什么高兴的事……” 阿济格心中一惊,忙道:“摄政王有没有看到,蒙古旗的勇士们,向前推进了一些?” “奥?有吗?”多尔衮大喜,伸长脖子向前看,目光所及,还是和刚才一样,蒙古旗的骑兵,不断坠马,然后被同伴的铁骑踩踏成肉泥! “隔着这么远,根本无法看清距离,”阿济格勉强笑道:“可是,摄政王是否注意到,勇士刚才还是趴在马背上,弓箭搭在两侧,现在最前方的士兵,已经坐起身子,双手持弓箭,显然是快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了……” 多尔衮仔细一看,最前方的骑兵,果然有不少人已经在张弓搭箭,难道就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了?多尔衮这样想着,暂时打消了撤军的念头。 第989章 各怀肚肠 第990章 洪承畴主动出使 多尔衮基本上可以确认,华夏国的天命军就在宁远城内,但迟起龙三次出使宁远,拜会了吴三桂,却没有得到关于天命军的任何讯息。 他心中恼怒,对吴三桂,对华夏国,对无能的蒙古旗,还有汉军旗,除了亲卫,看着谁都不顺眼。 在宁远城下连着大败,虽然阵亡的士兵是以蒙古旗、汉军旗为主,但多尔衮还是十分心痛,最重要的是,此次南下,寸功未立,却是折损了四万骑兵,大清的历史上,从未有此败绩…… 因为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多尔衮已经萌生了撤军回盛京的念头,只是心中不甘,喉管好似被马奶酒堵住一般。 深思熟虑了一日的时间,多尔衮还是没有下达撤军的命令,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不撤军,或许被吴三桂欺骗,心中不忿,想要当面责问吴三桂。 其实,吴三桂诈降,已经可以确定了,大清在宁远折损了过半的兵力,便是吴三桂想要投靠,大清也会重重责罚,这个时候,吴三桂绝对不可能再谈归降的事。 多尔衮正犹豫不决,洪承畴前来求见,“摄政王,连着大败,军心不稳……” “洪将军有何良策?”多尔衮估计,洪承畴既然求见,一定有了主意,哪怕是劝谏撤军也好。 “胜败乃兵家常事,摄政王不必介怀,”洪承畴微微低下脑袋,似乎不敢面对多尔衮期待的目光,“可是,我们究竟是败在何人之手,似乎并不明白!” “洪将军有什么好的法子?”到了这个时候,多尔衮只能依靠所谓的汉人谋士了,“迟起龙这个笨蛋,三次出使,却是没有弄清城内的情形!” 洪承畴拱拱手道:“臣与吴三桂有旧,如果摄政王同意,臣可以出使宁远城!” “你?”多尔衮沉思片刻,道:“难道是确认城内有华夏国的天命军?” “这个似乎不用确认了,”洪承畴道:“如果不是华夏国的天命军在城内,吴三桂绝对没有如此实力……” 多尔衮微微颔首,道:“那洪将军出使宁远,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暂时的和平!”洪承畴的脸上,一片庄严肃穆,“臣说句不知进退的话,大清在宁远城下折损了这么多兵马,这次不可能再入关了,摄政王很快便会退往盛京,辽东应该维持暂时的和平,等到大清恢复了实力,那时再举兵南下……” 多尔衮不住点头,洪承畴的话并非不中听,而是说到他的心坎上,甚至可以用这些话搪塞朝臣,思索片刻,道:“洪将军是打算与吴三桂达成临时协议?” “不是吴三桂,是吴三桂的主子,华夏国在城内的天命军将领!” 多尔衮点头称是,吃了败仗,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实在是窝囊,他看了洪承畴一眼,道:“洪先生这次出使宁远,打算与天命军达成什么样的协议?” “臣正要请示摄政王,”洪承畴迎着多尔衮的目光,淡淡地道:“摄政王要不要与天命军再打一场?” “再打一场?”多尔衮心中滴血,像这般再打一场,说不定连正白旗都打光了…… “天命军的优势,是据城、据地而守,大清骑兵的长处,乃是野外的运动战,”洪承畴缓缓道:“如果臣出使宁远,必要说服天命军在野外与我大清骑兵痛痛快快地打一仗,相当于决战!” “决战?”多尔衮一愣,脸上随即露出久违的笑意,如果在野外决战,以大清骑兵无敌的战斗力,一定会击败天命军,甚至顺势拿下宁远,回到盛京的时候,总算有了一份军功,不过,他有些担忧,大明已经很多年不敢出城与大清的骑兵决战了,“天命军会出城决战吗?” “华夏与大明相同的地方,就是害怕大清骑兵的骚扰,”洪承畴道:“如果臣告诉他们,只要天命军在野外战场上再击败大清骑兵一次,大清骑兵立即退兵,此后再不会南下……” “这个主意好!”多尔衮大喜,“天命军连着获胜,难免得意忘形,或许愿意出城决战也说不定……” 洪承畴点头,道:“臣这次出使宁远,再摸摸底,看看城内究竟有多少守军。” 多尔衮罕见地向洪承畴拱手,道:“一切就拜托洪将军了!” 洪承畴向多尔衮告辞,单人独马,向宁远城驶去。 宁完我得到洪承畴离开大营的讯息,立即求见多尔衮,行礼后急道:“摄政王,听说洪承畴独自出使宁远城了?” “嗯,”多尔衮点点头,让宁完我随便坐,“吴三桂原先是洪将军的属下,洪将军这番出使,定能打探到城内的确切讯息。” 都这个时候了,还打探什么讯息?宁完我心中鄙视,却不敢表露出来,“洪承畴出使宁远,就是为了打探城内天命军的讯息?” “或许洪将军能带来惊喜,”多尔衮笑道:“洪将军的主要目的,是约战,在宁远城外,一战定胜负!” 天命军会与大清的骑兵在野外决战?除非统兵将领的脑子进水了!宁完我明白,多尔衮此时就像是赌徒,连着大输,现在只剩下手中这些本钱,要想翻本,只能将剩余的本钱全部押出去,哪怕获胜的希望依然不大。 天命军已经处于优势地位,如果没有万全的法子,绝对不会与大清的骑兵在野外决战! 宁完我知道无法劝慰多尔衮,便淡淡地道:“洪承畴这次出使宁远,必定不会回来了!” “一去不回?”多尔衮一愣,但洪承畴已经去得远了,想要追回,也是不可能,便喃喃地道:“大清待他不薄,洪将军必不会有负本王!” 洪承畴以使者的身份,进入宁远城,求见吴三桂。 吴三桂以为又是迟起龙,便在营帐中召见,看到洪承畴,顿时吃了一惊,便起身拜见,“属下参见督师大人!” 洪承畴哈哈一笑,道:“吴将军不必寒碜在下,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大明都不存在了……” 吴三桂也是笑笑,“洪大人,请坐!” 洪承畴却是摆摆手,笑道:“吴将军如果给在下一点薄面,就让在下拜会城内的守将!” “守将?” “吴将军不会说,你就是宁远城的守将吧?”洪承畴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在下知道,射杀满清骑兵的步枪,绝对不会是大明制造的,你我都明白火器的来源,只是多尔衮不明白而已!” 吴三桂打个哈哈,笑道:“大人真要见城内的守将?” 洪承畴点点头,拱手道:“有劳吴将军,在下有大事要商谈!” 吴三桂试探着道:“却不知是什么大事?” “并非在下不信任吴将军,”洪承畴道:“的确事关重大,必须面见守将才能说,万不可泄了密!” “如此洪大人稍等!”吴三桂向洪承畴一拱手,便起身离去,丢下洪承畴独自在营帐中喝茶。 不消片刻,吴三桂就回来,笑道:“宁远城的主将愿意会见,大人请随我来!” “请!”洪承畴出了营帐,靠近吴三桂,小声道:“宁远城的守将究竟是谁,在下可曾认识?” 吴三桂轻笑道:“一会见了面,洪大人便知道是谁!” 洪承畴被吴三桂带进一座大帐,因为不知道是谁,心中忐忑不安,入了大帐,举目一看,原来是一名年近四十、身着铠甲的将军,却是面生得很。 大帐中的人主动道:“洪将军可还记得故人?” “故人?”洪承畴的脑子转得飞快,却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李自成淡然笑道:“洪将军可否记得,天命军的李自成?” “李自成?”洪承畴大惊,原来是李自成,华夏的永昌帝!难怪大清的骑兵在宁远城栽了跟头! 他在陕西出任三边总督的时候,与天命军打过交道,后来还口头达成停战协议,双方以陇山为界,互不进犯、互相帮助,但双方并没有直接会面,所以他并不认识李自成。 李自成含笑看着洪承畴,却不言语。 洪承畴双膝一弯,缓缓下跪,“罪人洪承畴,叩见皇上!” “平身吧!”李自成含笑道:“洪将军是大清的使者,可以不用跪拜的!” “罪人……”洪承畴起身后,却不知说什么好,他实在没想到,在小小的宁远城,竟然见到华夏国的永昌帝。 “洪将军坐吧!”李自成并没有提到洪承畴投靠满清的事,而是淡淡地道:“洪将军来到宁远小城,不知有何见教?” 洪承畴稳定心神,从怀中取出一份封了口的书信,双手呈上去,“罪人要说的话,都在这封信中!” 何小米接过书信,递给李自成,李自成撕了封口,展开书信一看,不觉轻皱眉头,看着洪承畴,道:“洪将军认为,此计可行?” “只要天命军从旁边策应,至少有七成把握打败鞑子……” 李自成手捧书信,岿然不动,笑道:“洪将军为何要帮助天命军?” 洪承畴向李自成一拱手,道:“罪人当日投靠鞑子,实在是情非得已,乃是被鞑子所骗……罪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汉人身份……” 是情非得已,还是看到华夏国强大了,这才想要回国,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洪承畴协助天命军破了鞑子的数万骑兵,自己就原谅他了。 李自成看了眼洪承畴,道:“洪将军是否留在城内?” 洪承畴顿时一惊,忙道:“回皇上,罪人愿意留下来做为人质,可是,如果罪人不回去,多尔衮绝对不会上当……” 李自成点点头,既然光明磊落,暂时相信你一次,淡笑道:“洪将军回到多尔衮身边,凡是要多加小心。” 洪承畴离了座位,长身一揖,道:“罪人多谢皇上!” “洪将军回去告诉多尔衮,城内的守将叫李信,两万骑兵,五万步兵,”李自成沉声道:“不过,鞑子只有三万五千骑兵,我们无需全力迎战,明日出城决战的军队,是两万骑兵、三万步兵!” 第991章 战场反水 第992章 先杀多铎 第993章 手雷立威 第994章 辽东立省 第995章 军魂 第996章 春光 第997章 无影战队 第998章 怪怪的 第999章 清水报 第1000章 征伐江南 第1001章 召见群臣 第1002章 责任 第1003章 划江而治 第1004章 只有投降 第1005章 攻城模式 第1006章 马士英密会史可法 第1007章 边谈边打 第1008章 根深蒂固 第1009章 二选一 第1010章 醉死了 第1011章 江南立省 第1012章 接风洗尘 第1013章 承诺 第1014章 秦淮八艳 第1015章 绝不后悔 第1016章 科技厅长 李自成无奈之下,便让李香君暂时将柳如是带下去,好好劝慰一番,当东暖阁的御书房内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方才苦笑道:“钱爱卿,这又何必呢,朕这次南下,是要一统华夏,而不是来江南挑选秀女!” “正因为皇上国事操劳,才需要女人照顾饮食起居,”钱谦益心中稍定,道:“柳姑娘自己也是愿意侍奉皇上,皇上不必介怀!” 钱谦益这是装傻还是真傻?李自成心道,柳如是说的是气话,恐怕连孩童都能听出来!他淡淡地道:“钱爱卿,坐吧!” “微臣多谢皇上!” “钱爱卿求见朕,不会仅仅是为了柳姑娘的事吧?” “皇上圣明!”钱谦益被李自成说中心思,也就不在遮遮掩掩,“皇上,微臣有一事不明……” “奥,钱爱卿说说看,究竟有何事不明?” 钱谦益一咬牙,道:“微臣蒙皇上恩典,出任江南省科技厅长一职,可是……”他看了眼李自成,见李自成脸色平静,隧道:“可是微臣连‘科技’是何物都不知晓,更不知道科技厅如何为皇上办差……微臣斗胆,请皇上明示……” “原来是为这事?” 李自成面目含笑,钱谦益学的是经书,对科技一事,应该并不通晓,甚至连“科技”这种称呼都不知道,也是人之常情。 让他出任科技厅长,是有些难为他了。 不过,除了钱谦益,整个江南,恐怕也没多少合适的人选,东林党、复社那帮人,更是将“科技”斥之为“奇技淫巧”,让他们出任科技厅长,恐怕也是消极怠工,与东林党翻了脸的钱谦益,或许不是合格的科技厅长,但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出任这个职务了! 看来,这科技厅长、局长的人选,将来要送到高学中培训,至少要让这帮人了解科技的真谛,知道科技对国家、民生的重要作用。 科技厅长、局长们,可以不是科技大师,但他们一定要有培养科技大师的意识。 当前最紧迫的任务,一是尽快组建高学,尽可能向普通百姓传播科学,二是让科技通过工厂,尽快转化为商品,让所有的国民看到科技的重要作用。 “皇上,微臣愚钝……” “钱爱卿不用担心,”李自成淡然笑道:“所谓科技,包罗万象,不一而足,生产火炮的爆炸技术、印制塘报的印刷技术,便是制定《大明历》使用的天文学知识,等等,都属于科技范畴,你这个科技厅长,平日的工作就是网罗这方面的人才,将他们组织起来,改良各种技术,并且通过商户,向百姓们推广这些技术。” 他心中明白,新生事物被普通百姓接受,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目前最好的法子,就是通过商家,将科技转化为商品,让百姓们感受到,科技在生活中无处不在,科技与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 从这方面来说,西部边陲的西宁、兰州,百姓的科技素质或许比江南更高。 “皇上,微臣有些明白了,”钱谦益沉思片刻,方道:“皇上,这些技术,真的对华夏国有用吗?以前……” 他原本希望换一份熟悉的职位,看来皇上没有这个打算,也就不敢再提。 “用处大了,”李自成笑道:“朕已经将兰州、京师、南京当作科技推广的重点区域,科技厅长的职位,现在看起来是清水衙门,数月之后,一旦科技开始推广,那可是别人挤破头都想进来的。” 钱谦益虽然不明白科技厅长有什么好,但李自成似乎很看重这个职位,他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皇上,那微臣从何处入手?能否招募一批吏员?” “没有吏员,以个人之力,如何发展科技?”李自成道:“先招募数名吏员,最好懂得科技知识,宁缺毋滥,尽快在南京组建一所高学。” “高学?” “嗯!”李自成想起后世的那所名校,便道:“就叫南京大学吧,这是一所真正的学堂。” “学堂?” 李自成淡然笑道:“钱爱卿,朕实话告诉你,华夏很快便要废除大明的科举制度,未来的官员,便从各所高学的学子中提拔、任用,包括南京大学在内,将来便是官员们的摇篮。” “这……”钱谦益吃了一惊,心中已经在盘算着,华夏未来的官员都来自高学,而自己不仅掌管着江南省的科技厅,还掌握着官员们摇篮的南京大学,岂不是许多官员的师尊? 李自成知道,让钱谦益去组建南京大学,他一定会没有头绪,便从招募教员到招收学子的事,一一交代了钱谦益。 招收学子的时候,要广泛发动南京及周边州县的百姓,不能尽着官员士绅的子弟,必须安排部分名额,留给普通的百姓;南京大学的教员,朝廷会调拨部分过来,更多的却是要从社会上招募,只要是掌握部分科技知识,哪怕是西洋的传教士,都可以任用; 他还特别叮嘱钱谦益,让他做好三件事: 一、不要告诉任何人,南京大学中的许多学子,将来会成为华夏的官员;二、朝廷很快便会将印刷好的教材运送至南京,也可以在南京本地印刷,所有的教员,在上岗之前,必须经过专门的培训;三、南京大学一旦组建完成,独立完成教学工作,地方官府竭力协作,为南京大学保驾护航,但任何人不得干涉正常的教学活动,朝廷很快便会拿出相关的律法。 钱谦益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将李自成的叮嘱消化了,铭记于心,虽然对科技一窍不通,不过,他已经对科技厅长一职,以及即将组建的南京大学,已经充满了憧憬。 李自成看着不断点头的钱谦益,不禁笑道:“南京大学培养出的学子,无论是为官还是从事科技,都是华夏发展的命脉,钱爱卿,你的责任重大呀,无论是教员还是学子,都是宁缺勿滥,如果被某些人坏了名头,朕的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 他知道钱谦益不可能完全秉公执行,但还是将组建南京大学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一来南京有省、府两级监察院,正好试一试这类“三权分立”制度是否有效,政务是否真正畅通,二来也跟钱谦益目前的处境有关,他虽然出生于东林党,但已经投靠了马士英,完全站在东林党、复社的对立面,由他出面组建南京大学,可以削弱复社在江南的影响力。 东林党、复社的关键人物,对钱谦益是相当不耻的,他们的子弟应该不会进入南京大学。 钱谦益忙拱手道:“微臣不敢,微臣会谨记皇上的教诲!” “这样最好,”李自成忽地变了脸色,沉声道:“钱爱卿,朕将你看作自己人,才会对你委以重任,你可千万不要辜负真的期望,也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南京有监察院,而且将来南京大学毕业的学子,如果为官、科研上不合格,朕可要向爱卿追责的。” 钱谦益原本还打着小算盘,听了此话,不觉暗暗惊心,省、府两级监察院的人,都是他的死敌,一旦被他们盯上,便是马士英省长恐怕也解救不了! 李自成是否像大明的洪武那样,对贪墨的官员实行严惩,现在不得而知,但他已经决定,他得先观测风向,绝对不能做华夏第一个北揪出来的贪墨官员…… 他忽地离座,匍匐在李自成的座前,“皇上放心,微臣绝对不会辜负皇上的厚望!” “爱卿快快请起!”李自成等钱谦益重新落座,方才微微笑道:“朕或许要在南京逗留一段时间,趁着这个机会,爱卿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每日下午前来询问!” “微臣遵旨,微臣多谢皇上厚爱!” 钱谦益离开乾清宫的时候,心中是十分矛盾的,原本以为,出任科技厅长一职,是皇上对他有所不满,没想到皇上有如此深意,特别是组建南京大学的事…… 不过,他心中明白,开国之君,无论看起来多么和蔼可亲,从来都不会缺乏君临天下的霸气,他不仅权力在手,更是责任在肩…… 出了皇城,他想找两位官员了解皇帝平日的秉性,但李自成这次南下,并没有带上多上文官,没办法,只好和马士英商量,以省政府的名义,邀请第四营的主将李绩、副将刘宗敏,他们都是很早就跟随在皇上的身边的人,对皇上的性子一定废除清楚。 李绩、刘宗敏都不太喜欢江南的官儿,但马士英以“江南省长”的名义为他们接风,他们实在无法拒绝,只得勉强赴宴。 在宴席上,钱谦益方才知晓,从西宁、兰州,一直到京师,各地的高学都是归属教育部门,唯独南京大学是隶属于科技厅! 钱谦益不禁暗中皱起眉头,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柳如是的缘故? 李自成将组建南京大学的事,交给钱谦益的科技厅,根本与柳如是无关,他甚至想着,等柳如是情绪恢复正常,到时候是要还给钱谦益的。 之所以将南京大学交给钱谦益,是因为江南省暂时没有教育厅,短时间内也不会成立教育厅,等到北方培养了足够的教员,江南才会开办新式学校,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 钱谦益走后,李自成已经完全放下了南京大学的事,他预备去城内整军,尽快南下,将整个江南省、浙江省收归囊中,然后再南下福建、广东,与周坤的水军汇合,最终一统华夏。 刚刚出了乾清宫的宫门,有一名亲兵急急跑过来,“皇上,左良玉派出使者来了,正在宫外等着求见!” 第1017章 第九营 左良玉派来的使者,乃是原先的监军御史黄澍。 李自成有一种预感,在天命军席卷天下的大势之下,或许黄澍能带来自己期望的讯息,在弘光小朝廷投降之后,大明故地中,天命军已经占据绝大部分富庶之地,除了左良玉占据的江西,只剩下西南的边陲之地。 他在出征江南的同时,也给左良玉下达了诏书,命令左良玉顺应天道,今早率部归顺华夏。 左良玉部名义上是归顺弘光小朝廷的,现在整个弘光小朝廷都归降了华夏,左良玉部这时候回讯、归降,也是合情合理! 至于左良玉部以前在河南临颍县犯下的滔天罪行,当日的罪魁祸首大部分已经伏法,如果左良玉主动归顺,暂时也只能原谅他了。 李自成独自在御书房思索片刻,这才传召黄澍。 黄澍随着何小米入了御书房,见到李自成,忙行了大礼,“小人黄澍,叩见皇上!” 李自成心中暗喜,黄澍既然以臣子的礼节觐见,左良玉应该没有战心了,他并不担心左良玉部的实力有多强,而是担心战争给江西百姓带来的灾难,还有就是延缓华夏一统的时间。 华夏有许多事情要做,李自成最不情愿的,便是内战,无论是伤亡军士,还是破坏农业,受伤的都是华夏! 他看着黄澍的后背,道:“免礼平身,赐座、上茶!” “小人多谢皇上!”黄澍起身后,根本不敢落座,在李自成的再次示意下,方才斜着身子坐了。 李自成淡淡笑道:“黄先生这次来到南京,身份是使者?” 黄澍拱了拱手,小心地道:“回皇上,小人受南宁侯委托,前来求见皇上……” “黄先生不必紧张,”李自成的脸上,如同沐了春风,让人说不出的舒服,“宁南侯有什么话需要先生转达,先生不妨直说!” “皇上,宁南侯……” 李自成笑道:“可是宁南侯有什么要求?朕不妨直说,如果宁南侯向朕要求侯爷之爵位,朕不会同意!” 黄澍迟疑片刻,道:“皇上,如果宁南侯率众来降,不知皇上如何处置?” “朕不会亏待他,”李自成道:“凡是主动帮助华夏的人,朕都会记住他的功绩,并给予相应的赏赐,不过,要想获得爵位,需要为华夏建功,华夏的爵位,不会太多。” 黄澍微微低头,脑中思索着什么,一时没有说话。 李自成希望招降左良玉,但现在的左良玉,已经算不上天命军的对手,左良玉能归降最好,如果提出过高的要求,就是天命军的将领们恐怕也不会答应,他看了黄澍一眼,道:“先生说句实话,宁南侯开出的最低条件是什么?” “爵位!”黄澍抬起头,道:“宁南侯说,他已经老了,一切都会看得开,希望为公子梦庚求得爵位!” 李自成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思良久,道:“宁南侯属下,有多少将士?” “回皇上,有二十万!” 李自成轻笑道:“朕与宁南侯打过不少交道,黄先生能不能说句实话?” “这……”黄澍微微低头,道:“回皇上,宁南侯属下,实际战兵只有十万……” “哈哈,”李自成不等黄澍说完,便大笑起来,道:“黄先生,除了士兵的家眷,真正的战兵,应该不会超过六万吧?” 黄澍的脸上,顿时变了色,嘟囔着道:“皇上怎会知道?” “黄先生,华夏一统全国,指日可待,难道朕的人手,会疏忽了宁南侯的大军?”李自成笑道:“朕离京之时,便给宁南侯传过诏书,这都数月了,黄先生才到达南京,不会是巧合吧?” 黄澍强词夺理道:“皇上,小人早就离开江西,无奈水路行程太慢,路途上又不太安全……” 李自成摆摆手,道:“黄先生与朕,都是心知肚明便可,朕也没打算深究!” “那……皇上,梦庚公子的事……” “华夏的天命军,想要封爵,必须有军功,”李自成道:“如果宁南侯愿意,朕会派出将军,整编出四万精兵,合编为第九营,当然,宁南侯仍然为主将,朕的人做为副手,只要第九营向南,拿下广东,与南下的天命军汇合,朕便敕封梦庚公子爵位,”顿了一顿,又道:“黄先生,以宁南侯的兵力,拿下广东,应该不算难事吧?” “不难,不难,”黄澍明白,李自成这是送给梦庚公子封爵的机会,以天命军现在的实力,完全不需要宁南侯的军队南下,只要接受整编便可,他沉思片刻,还是摇摇头,道:“宁南侯最近身子不好,南方又是山高林密,恐怕受不得颠簸……” “那黄先生的意思……” “可以让梦庚公子代为统兵,”黄澍道:“其余一切,就依皇上!” “宁南侯真个身子不好?” “小人绝对不敢期满皇上,宁南侯如果不是身子不好,这些日子,也不会窝在江西毫无动作……” “如此,朕也不能强求宁南侯出战,”李自成轻皱眉头,道:“宁南侯乃沙场宿将,朕信得过他,而梦庚公子的军事才能,朕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如果让梦庚公子出征,朕派出的将军,必须做为主将。” “皇上,如此一来,宁南侯恐怕有些担心,”黄澍心中明白,梦庚公子不过是纨绔,从未独立统领大兵作战过,如果将四万大军交给他,别说打仗,恐怕连粮草都是运转不灵,“依小人看,可以让梦庚公子做为名义上的主将,宁南侯的军中,并不缺少将才,有他们辅佐,加上皇上派出的将军……” 李自成沉思良久,决定同意黄澍的想法,先尽快同意华夏再说,至于左部的士兵,将来根据实际情况再行处置,或许留在南方,落籍为民,倒是不错的选择…… 他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先生先回去复命,朕会派出将军随行,如果宁南侯同意,让将军们立即对宁南侯的士兵进行整编,如果宁南侯拒绝了先生难过的建议,必须保证朕派出的将军们安全,否则……” “那是,那是,”黄澍又道:“只是,宁南侯所部,粮饷并不充裕……” “十万两白银,四万给整编的士兵,六万给解散的士兵,以及士兵的家眷,随后还会有粮食随行,既然宁南侯归顺了华夏,这些士兵就是华夏的军队了,朕不会让一名士兵饿着,”李自成道:“不过,先生和宁南侯都要保证,钱粮要发到士兵手中,朕的人也会在暗中督察。” “皇上放心,小人绝对保证将军们安全,”黄澍道:“等皇上这边准备好了,小人立即启程回去。” 李自成点点头,让何小米先带着黄澍下去休息。 这次黄澍来访,李自成宁愿相信左良玉的真心投靠,大明早已灭亡,连弘光小朝廷都没了,左良玉还有什么依靠?比当日的吴三桂都不如,他不过的一名武将,难道还敢自立为王?除非脑子进水了! 只要天命军不是过分逼迫左良玉,以左良玉的枭雄本色,绝对能判断出当前的大势。 李自成独自在御书房思索着当前的形式。 由左良玉部组成的第九营南下广东,第四营和第五营不用全部南下了。 他原本就打算让第五营驻扎江南,趁着这个机会,让第五营尽快接管江南、浙江两省,包括江北的重镇扬州。 第五营原本只有四个团的枪手,合编为第一师,由郝永忠担任师长;吴三桂跟在周宾的后面,整编了两个师的兵力,由吴三桂出任第二师师长,从南京城内调总兵陈洪范去接管另外一个师,编号第三师;驻扎庐州的姜?部,整编为第四师。 新的第五营,已经达到四个师的满编,周宾依然出任主将。 出了第四师姜?依然留在江北,驻扎在庐州、扬州一带,其余的三个师,都将渡过长江,驻扎在最为富庶的江南江南省的南部,以及浙江省的全部。 这次南征的时候,李自成还招募了两个师的降兵,分别是驻扎滁州的左光先部、驻扎凤阳的尹先民部,等到局势稳定,这两个师将归入第七营,分别是第三师、第四师。 第四营、第九营很快便要南征福建、广东,西南边陲的云南、贵州,再次出现在李自成的心中,虽然这两个省都是以山地为主,百姓中汉人很少,但它们毕竟都是华夏的故土,李自成自然不肯放过。 他将驻扎四川的第八营、擎天营,驻扎湖广的承天营、应天营合编为新的第八营。 原先的第八营只有两个团的白杆兵,临时再招募两个团的白杆兵,合编为第一师,由秦拱明任师长;驻扎武昌的承天营八个团,合编为第二师、第三师,分别由卓光羽、杨承恩任师长;在湖广西部归化异族的奉天营两个团,加上驻扎成都的擎天营第一团、第二团,合编为第四师,由赵光瑞任师长。 擎天营第三团沙金寻部,将转为成都城防兵,暂时驻扎、护卫成都。 这样一来,除第九营是临时编制,其余六大步兵营中,第三营是五个师十万军士,已经超出了李自成当初的设置,第四营、第五营、第七营、第八营都是四个师八万军士的满编,只有马有水的第六营,还是一个师的编制。 李自成考虑到驻扎西安的顺天营,迟早会调离,便将顺天营整编为第六营第二师,因顺天意主将王绍禹年龄偏大退役,白尚文出任师长,第二师暂时仍然驻扎西安,单独操训。 第1018章 玉坠 第1019章 人无我有 第1020章 知朕者,李香君也 第1021章 轮流扇风 第1022章 新技术 第1023章 速速去请 第1024章 奉献天主,服务华夏 李自成从行李中翻找出一套西宁高学的物理教材,思索片刻,又找出地理教材,翻到《地球的形状》一节,做上记号。 他坐回龙椅,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目小憩片刻,心中却还想着方以智的事。 等了大半个时辰,钱谦益方才带着一个陌生的长衫人进来,长衫人跟在钱谦益身后行礼,“草民方以智,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李自成看了方以智一眼,不过三十出头,一身灰白色的长衫,面相倒也平常,但一双眼睛特别有神,乌黑、发亮。 “皇上……”方以智似乎忐忑不安。 “赐座,上茶!”李自成估计,这次召见方以智,需要很长时间,便让钱谦益先行回去。 钱谦益知道,李自成是要单独向方以智问话,便向李自成行了礼,告辞而去。 李自成看向方以智,淡淡笑道:“听说方先生写了一本著作,叫做《物理小识》,可有此事?” 方以智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双手奉上,“回皇上,这是草民的《物理小识》手本原稿,入不得皇上的法眼……” 何小米接过《物理小识》,查探一番,确信书中没有藏着暗器,方才奉给李自成。 “能否入得朕之法眼,总要看过了才知道!”李自成拿在手中比划了一下,因是手抄本,感觉非常厚,至少有上千页。 打开一看,既没有标点,又是繁体字,阅读起来比奏章还要困难,不觉轻皱眉头,勉强看了简介和最前面的数页,心中暗暗吃惊。 《物理小识》全书共十二卷,分为十五类,依次为天类、历类、风雷雨阳类、地类、占候类、人身类、医药类、饮食类、衣服类、金石类、器用类、草木类、鸟兽类、鬼神方术类、异事类。 内容很杂,广泛涉及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生物、医药、农学、工艺、哲学、艺术等诸多方面。 原来不是后世的那种“物理”,而是一部传授西洋学识的百科全书,这个方以智,倒是小看他了。 这样一部著作,如果看完,至少需要十天半月的时间,李自成根据简介,决定跳过“天类”,从第二类“历类”看起。 “夫地体实圆,在天之中……相传地浮水上,天包水外,谬矣!地形如胡桃肉,凸山凹海……” 李自成更加吃惊,书中的内容,虽然不尽正确,但方以智已经接受了“地圆说”! 自己还打算用“地球是圆的”这样的学说来说服方以智放弃复社,看来…… 李自成略一思索,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方以智,淡淡笑道:“方先生闲着无事,朕这里也有一些书籍,不妨看看!”将做了记号的地理教材随手递过去。 方以智双手接过,“草民多谢皇上!” 李自成摆摆手,笑道:“方先生是做学问的人,就不用多礼了,免得被这些外物所累!”也不管方以智是何想法,低下头继续阅读《物理小识》。 方以智顿了一顿,却是没有说话,随手翻到李自成做了记号的地方,不觉皱起眉头。 御书房一片寂静,连何小米都觉得十分压抑。 过了良久,方以智像是斗眼输了,忽地放下教材,“皇上……” “怎么了?”李自成淡淡笑道:“方先生,这本教材,有没有剽窃先生的学问?” “没有,没有,”方以智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草民……草民想知道……知道这本书是何人所著……” “为何?” 方以智用长衫的衣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道:“这本书的作者,堪比西洋传教士……不,比西洋传教士还要厉害,还有这文字……” “方先生的学问,天下闻名,能入得方先生的法眼,应该是不错的,”李自成微微颔首,道:“依方先生看,这本书有那些可取之处?” “可取之处?”方以智忙道:“很多,实在太多了……” 李自成淡笑道:“方先生能否一一道来?” “这种文字,”方以智的头上,又冒出新的汗珠,“草民起初不认识,但看了几页,似乎发现了一些规则,这种文字,比大明……不,比华夏的文字简明多了,还有这符号,可以帮助断句,草民……草民敢问,这是何人所创……” 李自成并不想将简化汉字的功绩加到自己头上,否则无法解释它的出处,除了西宁女学的那一期学子,谁也不知道这种汉字与符号是他所创。 “这不是一个人所创,而是集体的智慧,”李自成悠悠叹道:“只有集中众人的力量,才能创造出不世的学说!” “集体智慧?”方以智似有所悟,歪着脑袋看着房顶,但目光却是定定的,显然是内敛。 李自成稍稍等待了一会,方道:“方先生,除了书写的文字,书中的内容有什么可取之处?” “内容?”方以智这才反应过来,面上明显有一丝不安,“皇上,书中对地球的论述,比草民的更为精准……这书先于草民的手本问世,不可能是剽窃草民的……” “朕相信,方先生也没有剽窃这本书的成果,”李自成道:“它虽然成书更早,但只流传于西北边陲,方先生应该是第一次见到。” “那是,那是,”方以智松了一口气,思索片刻,终是道:“皇上,地球是悬浮于空中吗……”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皇上身边带着这本书,不等于说皇上就懂得这些知识,皇上日理万机,军国大事无数,哪有时间研究这等学说……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这个,朕还真知道,地球悬浮于空中,饶着太阳运行,其实,不仅地球,还有数颗星星,也是和地球一样,饶着太阳运行……” 方以智脱口而出:“金星和水星……”心中却是无比惊骇,皇上怎的知道这些学识? 李自成也是暗暗吃惊,但转思一想,“水、金、地,火、木、土,最靠近太阳的六大行星中,除了地球,恰好用“五行”命名,或许华夏的智慧,早就猜出了它们的存在,自己不知道而已,“方先生是如何知道金星和水星的?” “望远镜,”方以智道:“草民用西洋书籍中记载的方法,制造出了望远镜,观察到金星和水星是实际存在的,还有火星……” 李自成几乎激动得要跳起来,这个方以智,似乎比汤若望还要厉害,如果放跑了他,简直就是华夏的罪人! 他从抽屉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军用望远镜,递给方以智,笑道:“方先生看看,可是这种望远镜?” 方以智接过一看,不觉惊叫起来,拿起望远镜,在右眼上试了试,这才送了一口气,“皇上,这口望远镜的倍率太低……” “这是军用望远镜,暂时不需要太高的倍率,”李自成微微颔首,道:“方先生的望远镜,已经能观察金星了吗?” “正是!”方以智自制的望远镜虽然倍率高得多,观察的距离也远得多,但他丝毫不敢轻视李自成手中的望远镜,谁知道皇上还会拿出什么新奇的物事?“皇上,草民斗胆,皇上可认识西洋的传教士?” 李自成点点头,“方先生可认识汤若望?” “汤若望?”方以智的双目立即瞪得滚圆,“原来汤若望一直为华夏效命?他是……草民入奉天主,就是汤先生主持洗礼的!” “原来方先生早已入奉了天主?是教内的兄弟?”李自成心道,这便容易多了,遂笑道:“先生可知,朕便是天主教的教皇?” “教皇?”方以智更加惊愕,道:“据草民所知,教皇不是在遥远的罗马吗……” “那是西洋的教皇,”李自成泰然自若,道:“朕是华夏的教皇,不瞒先生,华夏的兰州、西宁一带,已经有了上百万天主教徒。” “百万?”方以智呆了一呆,终于起身,跪拜于李自成的面前,“信徒方以智,叩拜教皇!” “朕是教皇,不是天主,倒不用跪拜!”李自成心中大喜,对一名教徒来说,对教皇的膜拜,或许要大于皇上,朝代可能更替,皇上可能被赶下台,但教皇却永远不会被代替,直到他去见天主!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李自成懒得去看《物理小识》,而是让方以智就书中的知识,提出问题让他来回答,主要是科学方面的内容。 方以智的问题越来越难,但李自成依然对答如流,方以智只得合上《物理小识》,暗中长叹一声,皇上不愧是教皇,难怪华夏会代替大明! 李自成知道,方以智已经完全被折服,遂淡淡笑道:“方先生的这本著作,除了朕和西洋的传教士,华夏能看懂的人实在不多,先生是否有意向百姓推广?” “草民著书立说,就是为了让后人看到……”方以智忽地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羞愧,“原来汤先生已经用汉文写出更好的著作……” “先生此言差矣!”李自成正色道:“如果仅仅著书立说让后人去看,且不说要等上许多时间,便是后人看到著作,能看懂的又有几人?不瞒先生,朕在西宁、兰州、京师,都开设了高学,专门向普通百姓传授这类知识,而今打算在南京开设南京大学,先生是否有意这校长一职?” “草民原先倒有些奢望……”方以智对南京大学的事,一点也不吃惊,显然钱谦益和他说过了。 “先生可知道,高学与先生亲自授徒完全不同,一次能传授数十人、数百人,甚至更多?”李自成道:“入了南京大学,先生可以排除一切影响,从此安心做学问!” “这,”方以智迟疑着道:“只是草民这点学识……” “先生书中所载,未必就没有超出教材的部分,等先生看完了教材,可根据自己的心得,适当补充入教材之中,”李自成淡然笑道:“即便先生的书中,没有任何的地方超出原先的教材,朕也不会在意,先生是要解读教材,将教材中的知识,传授给更多的学子。” 方以智思索良久,方道:“如此,草民谢皇上厚恩……” “且慢,”李自成道:“先生若要就任南京大学校长一职,还需做到一件事!” “请皇上明示!” “退出复社!”李自成淡淡地道:“先生是做学问的人,此生只应奉献于天主,服务于华夏,再不能与复社有任何关系,南京大学招收的学子,可以是官宦士绅,也可以是普通的百姓,无论是是谁,都不得与复社有任何瓜葛,更不得在校园内传播复社的任何思想,”顿了一顿,又道:“先生若是在校园内传播天主教,朕倒是不会反对!” 方以智不知道李自成为何反对复社,但通过南京大学数百上千学子,传授自己苦心研究的学说成果,对他实在有很大的诱惑,即便教材上大部分内容不是他的研究成果,但至少有他的参与,算是志同道合! 他向李自成一拱手,道:“皇上放心,草民这就退出复社,解散草民自创的桐城泽社!” 李自成这才笑道:“朕相信先生的学识,更相信先生的品行,南京大学,朕就交给先生了,”顿了一顿,又道:“南京大学需要许多教师,也会招收许多学子,先生可要亲自把关!” “草民遵旨!”方以智略一思索,道:“草民的次子中通、三子中履、学生揭暄,虽然年幼,却已经掌握了草民的绝大部分学识,草民不避嫌疑,想要推荐他们入学,此外,草民有一挚友,也是西洋传教士,叫做毕方济,就在南京城中传教,草民推荐他担任教员!” “方先生自便,这种事情不用问朕,”李自成想到,南京大学最缺的,不是学子,而是教员,隧道:“先生的孩子和学生,如果真正掌握了先生的部分学问,可以一边向先生学习,一边在南京大学担任教员,教授他们熟悉的那部分课程!” “草民多谢皇上!” 李自成忽地道:“方先生刚才说什么,毕方济是西洋传教士?在城内传扬天主教?” “正是!”方以智道:“毕先生是虔诚的天主教教士,南京城内有一所小型的天主教圣堂,因规模较小,信徒人数少,影响不太大……” “告诉毕先生,只要他安心在南京大学传授学识,传教的时,本教皇全力支持,不出三年,本教皇保证,南京城内的百万百姓中,至少有一半人信奉天主!” 第1025章 船厂东迁 第1026章 重用传教士 第1027章 集体智慧 李自成带着亲兵,亲自去金山卫考察,将船厂的地址确定下来。 .c obr /> 金山卫堡几乎就是一座小城,周长十二里,城墙高达三丈三尺,底座厚达两丈,城内名义上有一卫之兵,实际上只有不足两千士兵,原本是抵御沿海地区的倭寇,倭寇被歼灭后,金山卫并没有裁撤,而是保留下来,但金山卫的作用大大降低了。 堡内都是大明的军户,随着弘光朝廷的覆灭,士兵们人心不安,已经有上百士兵逃离了卫堡。 李自成来到金山卫之后,解除了所有士兵的武装,从中挑选了会水、会船的五百余人,预备加入南海舰队,其余的军户,解籍为民,连同他们的家眷,全部迁移至北面黄浦江畔的朱泾,由地方官府提供土地,协助建造房屋。 金山卫内原本的房屋,将留给造船厂的工人。 五百士兵现在不用登船,暂时是金山卫的护卫,等到曹建的船队到达之后,将成为造船厂的青壮劳工,负责平整土地、修建码头等外围事项。 金山卫堡做为船厂,最大的便利,是距离海岸线很近,船厂的工人们晚上可以回堡内与家眷团聚,也因为这个原因,造船厂被李自成命名为“松江金山造船厂”。 按照李自成的计划,松江金山造船厂以建造战舰为主,在间隙期也可以建造商船,避免工人、船坞空闲,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许王家、周顺分别向李自成推荐了来自意大利的传教士卫匡国、艾儒略,以及弘光朝廷的兵科给事中陈子龙。 李自成亲自考问,卫匡国、艾儒略两人长于天文学,而陈子龙对科学只是识得皮毛,与李自成期望的纺织、造船技术,几乎不沾边,倒是与航海有一定的关系。 没办法,先凑合着用吧!华夏要大规模兴办高等教育,一时半会缺少教员,只能依赖这些西洋的传教士了。 来自西洋各国的传教士,除了是虔诚的教徒,还身怀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科技学识,他们来到大明、华夏的土地上,渴望传扬宗教,与李自成“用天主教改造华夏、阻击西南部的恐怖教”的宗旨,在根本上是一致的,完全可以发挥这些传教士的长处,榨取他们身上的积级价值。 李自成让卫匡国出任松江纺织学院的校长,陈子龙暂时为副校长,艾儒略则是天文学方面的负责人。 凭着这三个人,根本无法负担起整个学院,李自成预备回京之后,从西宁、兰州高学毕业的学子中,派出几名教员。 此外,曹建将常驻松江的金山船厂,只要时间允许,可以去松江纺织学院兼任客座教员,专门讲解造船方面的知识,为华夏培养新的造船人才。 为了激发卫匡国、艾儒略两人的工作热情,李自成允许他们在学院内部传播天主教;松江城内,也会兴建一些天主教堂,向普通百姓传播天主的福音,只要行为不是太过激,地方官府都会积级配合他们。 不过,李自成要求他们以华夏的方式传播天主教,一句话,就是承认他的教皇身份。 陈子龙倒也无所谓,罗马毕竟在遥远的数万里之外,皇上在华夏的地位,与教皇也没多少区别,甚至还高过教皇,但卫匡国、艾儒略两人犹豫不决。 卫匡国、艾儒略都受过系统的神学教育,对罗马教皇忠贞不渝。 但李自成告诉他们,汤若望早就承认了他的教皇身份和地位,这是传播天主福音必备的条件,如果得到官府的协助,天主教才会在华夏广为传播。 听说西宁、兰州地区,信徒超过百万,达到当地人口的七、八成,两人再次犹豫了。 华夏太大,人口近亿,如果华夏有一半人口信奉天主,信徒的数量就会与整个欧洲相当,这是多么大的成就? 来到大明、华夏的传教士不少,但真正的信徒,却是太少,远远超出他们当初的期望…… 天主的福音在东方传播,离不开朝廷、官府的允许和支持! 最关键的是,来华夏传播宗教的人,并非都是传播天主教,还有新教、恐怖教等等,如果华夏的皇帝一怒之下,皈依异教,并取缔天主教徒的所有活动,天主教数十年来的心血,岂不白白付诸东流? 在陈子龙的劝慰下,卫匡国、艾儒略最终承认了李自成的教皇身份,但要求李自成的身份略低于罗马教皇,二人兄弟相称,罗马教皇为兄,李自成这个华夏教皇为弟! 李自成暗笑,原来欧洲人也会玩文字游戏,不过,这样也好,这种同志加兄弟的关系,可以吸引西洋的传教士为华夏服务,在华夏传播科学。 “兄”与“弟”有什么关系,谁说“兄”的身份就高于“弟”? 是否承认罗马教皇,不是取决于卫匡国、艾儒略,而是取决于华夏的实力! 李自成在松江府闲逛半日,府衙传来讯息,民用码头的事,也有了一定的着落。 黄埔江口的吴淞口,的确是优良的深水码头,可以停靠大型船舶;在黄浦江东面的海岸线上,一个叫做复兴的地方,也发现了一个码头,初步认为可以使用,虽然不比上吴淞口码头,应该可以停靠中小型船只。 李自成又等了两日,曹建的船队方才到达吴淞口码头,不过,人员没有登陆,货物没有卸载,稍稍停留之后,直接去了南面的金山卫,现在叫金山码头,是设置中船厂所在地。 李自成亲自赶往金山码头,既是为了曹建,也是为了周清柔。 临时搭建的金山码头上,海风吹拂,带来淡淡的泥腥味。 李自成端坐马背上,看着远处的一条黑线,渐渐淡化成一个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等到露出舰船的形状,他才摘下腰间的望远镜,果然在甲板上看到一个身着男装的熟悉身影,“傻丫头,急什么,这才是松江,离杭州还远着呢!” 周清柔是第一个走下甲板的,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背上跳下来,她数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顾不上周围的人群,立即发足向李自成奔去。 李自成满以为周清柔会当众扑进他的怀中,上演天底下最感人的一幕,他的双臂张开,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周清柔扑过来,他就会抱着她,至少转上两个圈。 没想到周清柔在面前四五步的地方,忽地停住脚步,美丽的眸子迎着李自成的目光,仅仅是最短暂的一瞬,她就低下螓首,身子摆动了一下,然后用双手捻着自己的发丝…… 妈的,老子忘了,这是华夏,百姓还延续着大明时代的理学! 李自成这才清醒过来,向前走了三四步,靠近过去,“清柔,怎么样,还能适应船上的生活吗,有没有晕船?” “还好吧,”周清柔抬起头,笑道:“江内还算风平浪静,出了江口,海面上才有些颠簸。” 李自成拉着周清柔的双手,道:“清柔,朕去招呼曹建一会,你在此稍等!” “嗯!”周清柔羞涩地一笑,却也乖巧地寻了没人的地方,耐心地等待着。 李自成找到曹建,将船厂的事情交代几句,整个金山卫堡,将全部做为船厂的生活区,堡内将成立研发部,朝廷很快便派出人员,做为他的副手。 曹建看着宽阔地形,能停放数十艘舰船的码头,以及远方隐隐绰绰的金山卫堡,心中起伏不定,向李自成行过大礼之后,他小心地道:“皇上,这儿就是船厂永久的家吗?” “永久的家?”李自成看着码头上忙碌的人群,笑道:“曹建,你知道朕为何要求你将研发部独立出来?” 曹建愕然,道:“难道不是为了让草民集中精力研发最新的战舰?” “是让你们,不是你个人,集中众人的智慧,才能更快研发出先进的战舰,”李自成淡淡笑道:“华夏这么大,不可能只有一个造船厂,研发是研发,生产是生产,研发部出来的图纸,可以交给松江的金山船厂,也可以交给其它的船厂,生产的速度会大大加快。” 曹建一向只管研发、生产战舰,对身外的事物基本上不会关注,但今日听了李自成的话,似乎有所感悟,眯缝着双目,喃喃地道:“皇上,草民懂了!” 李自成拍拍曹建的膀子,笑道:“曹建,好好干,华夏特别重视科技的发展,如果你的贡献突出,将来封爵,也不是没有可能!” “封爵?”曹建一愣,这可是荫福子孙的事,不过,想到他的过去,曾经收人蛊惑,刺杀李自成的事,又吓得匍匐在地,“皇上,草民不是为了封爵,而是为了赎罪!” “快快起身,”李自成等曹建起身,方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休要再提,曹建,向前看,为了舰队,为了华夏!” 曹建呆了一呆,很快便反应过来,咧开嘴笑了,“皇上说得对,草民暂时不想身外的事,一切为了舰队,为了华夏!” 李自成又向曹建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码头,带着周清柔回到金山堡城,当晚在城内的临时行辕宿了。 第1028章 左良玉归顺 第1029章 游西湖 第1031章 长子次子 第1032章 学以致用 第1034章 舰炮的数量 第1035章 金凯商行 第1036章 宝岛台湾 第1041章 海匪 第1042章 热兰遮城 第1046章 濠镜之行 李自成在召见麦尔之前,先单独召见了几名荷兰人,从战俘中将造舰和修理战舰的技术人员甄别出来,也不管他们是否愿意,直接着人送往松江金山造船厂,用以辅助曹建。 .c obr /> 又单独召见了几名荷兰人,问明了台湾岛以及巴达维亚总部的一些情形,最后才是召见了荷兰东印度公司驻福摩萨的长官麦尔。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麦尔全身被缚,微微摇摆着身子,湛蓝的瞳孔里满是愤怒,“你们不是郑一官的人,究竟是谁?” 李自成知道,麦尔所说的郑一官,实际上就是郑芝龙,淡淡一笑,道:“是不是郑一官的人,有什么分别吗?你已经是战俘了!” “战俘?不,不,你们没有向我们宣战,你们是偷袭,无耻的偷袭!”麦尔越发愤怒,扭动着身躯,嘟囔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台湾地区的长官,麦尔!” “不是什么台湾,是福摩萨……”麦尔忽地觉得不对,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了还敢偷袭荷兰人?除了郑一官的手下,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你们叫福摩萨,”李自成悠悠地道:“可是,这是我们的土地,已经改了名字,记好了,叫台湾,宝岛台湾。” “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并不重要,”李自成道:“你们拿了别人东西,是要归还的,不,连本带利一并归还!” 当翻译将这句话告诉麦尔的时候,麦尔几乎不敢相信,“你们是大明的人?” “不,现在叫华夏!” “华夏?”麦尔似乎明白了,华夏代替了大明,已经改朝换代了,“可是福摩萨并不是你们的,当日大明的官员送给我们的。” “当日可以送给你们,今日我们也可以要回来,”李自成淡淡笑道:“无论是大明,还是华夏,都是礼仪之邦,崇尚礼尚往来,当日将台湾岛送给你们,你们可曾回赠过价值相当的礼物?” “回赠?” “难道白得了一块台湾岛?”李自成冷冷笑道:“原本以为你们会礼尚往来,既然你们装傻,华夏过自然不会和你客气,当初送出的土地,今日便要收回。” “你……?”麦尔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承认福摩萨是大明送的,福摩萨本是无主地,谁得了就是谁的。 李自成眉头一扬,“有什么话尽管说,今日正好得闲!” 麦尔怒道:“你们就是收回福摩萨,也不能趁夜偷袭,我们死了不少人,你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当日荷兰的战舰来到台湾岛,强占了台湾,今日我们武力收回,有什么不对吗?”李自成道:“至于说赔偿,实在是个不错的主意,你们强占台湾岛二十一年,每年十万两租金,一共二百一十万,还要加上这次战争的损失……” “你……”麦尔恨不得用手指着李自成的鼻子,还要一脚踹过去,“福摩萨不是你们的土地,而是我们荷兰人的,轮不到你们收租金……” 李自成道:“荷兰与台湾岛隔着数万里,难道荷兰的土地和你们的战舰一样,能航行到数万里之外?” “你知道我们的战舰,”麦尔的眼神中有一些快意,“巴达维亚总部,还有无数的战舰,你就等着我们的战舰与火炮吧!” “有巴达维亚总部就好,”李自成笑道,“我们正担心不知道有谁来支付租金,那就巴达维亚总部来支付这笔银子吧,记住,我们只收现银,不要荷兰盾!” “魔鬼,真是魔鬼……” “魔鬼从来不会不会承认自己是魔鬼,”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你们的身上,并没有租金,从现在开始,骂朕一次,杀一人,杀完为止,大不了租金不要了!” 麦尔听了翻译的话,又要骂两句,大嘴巴已经张开了,楞是没发出声音。 “不错,有觉悟,还有一点绅士的风度,”李自成起身,拍拍麦尔的脸蛋,道:“没关系,朕等得起,在你们向巴达维亚总部传出讯息之前,可以吃饱饭,不过,吃饭的银子,也需要巴达维亚来支付。” 麦尔这才知道,对面这个嚣张的人,原来是华夏的皇帝,可是,皇帝已经走了,他被重新关进了黑暗的屋子里。 近千荷兰人,每顿都可以吃饱饭,甚至还能吃上猪肉,但没有水,哪怕凉水都没有。 趁着这个机会,李自成又着人将荷兰人过了一遍,普通的士兵自然看不上,技术人员被单独关押,然后被悄悄带走。 第二日晚上,已经有不少荷兰人撑不住了,离开台湾岛以来,他们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嘴唇因缺水而干裂,体质差的,脸上出现了浮肿。 麦尔知道,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只得求见李自成。 但李自成并不在鹭岛上,而是去了泉州府城,指导移民的事,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麦尔越发着急,越着急越是口渴,看着身边的同胞出现了昏迷状态,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看守他们的华夏士兵,只允许五名士兵喝水,其余的士兵,只能干等。 李自成回到鹭岛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傍晚了。 麦尔看到李自成的身影,恨不得叩头叫爹,好说歹说,按照李自成的要求给巴达维亚的总督迪门写了信,让那喝过水、身子恢复正常的五名士兵乘小船送往巴达维亚,麦尔等人才得到了清水。 每人只有一小杯。 李自成担心这些人身上缺水太多,如果牛饮,难保不送了性命,每隔两个时辰,方才给出一杯凉水。 过了一日时间,麦尔等人脸上的浮肿才逐渐消退,人也逐渐精神起来。 麦尔第一个被松绑,但绝大部分士兵还是被绑缚在阴暗的小屋中,每日都会有人送饭,只是没有自由。 麦尔被困在鹭岛上,虽然苦苦哀求,但李自成不在鹭岛上,谁也不敢释放荷兰人。 李自成已经乘着战舰南下了。 五名荷兰战俘,带着麦尔的手书刚刚离去,到达巴达维亚总部,然后总部再派人过来,需要一段时间,李自成不愿呆在鹭岛干等。 他想起了濠镜(澳门)的事,便南下广东,预备在濠镜会见葡萄牙人。 周坤亲自用“成都号”护送,“重庆号”、“奉节号”两艘“重庆级战舰护航”,还有不少小型舰船,随行的运输船也不少,足足运输了一个团的士兵。 这些战舰差不多占了南海舰队的三成,在西洋的海上强国面前,或许算不上什么,但在东南海域,这支舰队已经十分庞大了。 周坤和李自成并肩立在甲板上,皇上亲自南下,他不知道皇上的目的,但皇上就在战舰上,他有些紧张。 皇上是九五至尊……关键是他不了解东南海域的状况,南海舰队刚刚突袭了荷兰人盘踞的台湾岛,与荷兰人结下了深仇…… “皇上,我们为何去拜访葡萄人?如果皇上要收回濠镜,臣带着南海舰队,保准将葡萄人赶走……” “赶走?”李自成看了眼湛蓝的海面,海水十分厚重,此处海域应该很深,“将葡萄牙人赶走了,谁与我们商贸?” “商贸?”周坤心中不满,皇上冒险来到濠镜,难道就是为了商贸,为了郑家? 李自成的心中,早有自己的算计,含笑道:“周爱卿可知,这些葡萄牙人、荷兰人,为何不远万里来到东方?” “难道是为了贸易?” “不错,为了贸易,”李自成道:“既然他们他们是为了贸易而来,我们为何不加以利用?” “利用?”周坤不解,“皇上这次南下,难道不是为了收回濠镜?” “看情形再说吧!”李自成的视线中,两只海鸥贴着海面,欢快地滑行了一段,一声啼叫,翅膀猛地一收,缓缓落在海面上。 海鸥是不是大海上的吉祥鸟,李自成不知道,他只是希望,这次来到濠镜,旅途轻松愉快,再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成都号”在傍晚的时候,迎着夕阳,缓缓靠近东面的外港。 外港码头上有不少葡萄人,也许是他们听到看到未知战舰的讯息,心中不安,想要看个究竟。 码头上原本有几艘运输船,其中一艘正在卸载货物,看到战舰靠近,几艘运输船都是一溜烟向北面逃跑,连码头上的货物也不要了。 “成都号”既没有靠岸,也没有抛锚,就在码头外游弋着,只有两艘小型福船在外港泊了岸,数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上了岸。 码头上的人群起初十分惊慌,但看到只有数名士兵,心中的恐慌方才慢慢消退。 不一会儿,一名花白头发的西洋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上百荷枪实弹的葡萄牙士兵,围观的人群,不知道是认识他,还是摄于士兵的威视,纷纷向两侧后退,中间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西洋老者走到码头边方才停下脚步,向海面上最大的“成都号”看了一眼,不觉皱了眉头。 九州军旗,他显然不认识! 庞大的“成都号”,比岸上所有的士兵都要威武,虽然甲板上只有三五人,但他心中明白,甲板下面,还有后面的运输船上,至少有数千士兵,没有足够的人手,根本无法操控这样的战舰! 不过,看到身背刀枪的南海舰队士兵,他的眉头迅速舒展开了,回身与身后的士兵说了什么,那名葡萄牙士兵立即向前走了数步,拦在南海舰队的士兵面前,“你们是谁,为何擅自来到濠镜?” 第1047章 合约作废 第1048章 归还濠镜 第1049章 最大利益 第1060章 同工同酬 第1061章 军事支出 第1062章 算账 第1063章 团圆饭 第1064章 不上朝 第1065章 金属子弹 第1066章 阿巴噶部 第1067章 保驾护航 第1068章 前朝皇子公主们 第1069章 官方喉舌 第1070章 华夏一统 第1071章 离心 第1072章 航海 第1073章 千里奔袭 第1074章 皇叔父摄政王 第1075章 为了你 第1076章 杀戮与血性 第1077章 豪格疯了 第1078章 报应到了 豪格是第二日巳时赶到曼殊希利库伦城的,连着两日的劫掠,都是只有数户、十数户的小村子,不但没有得到多少补给,也让他十分不爽,就像被太监折磨了一夜的小妇人,没有满足,只有无度的欲求! 跟在豪格身边的士兵,刚刚被激发了所有的野性,却是无处发#泄,粮食不够,草料不够,马奶酒不够,连女人也就那么几个,才刚一小半的士兵爽了,她们就永远闭上了双目…… 豪格不得不将女人的年龄放宽:下至八岁,上不封顶! 但女人还是不够,五千如狼似虎的骑兵,而每个村子的适年女人,不过十数人,最多不过数十人。 .c obr /> 士兵们为了争当新郎,都是勇往直前,大清勇士的称号,从来都不是虚的,无论是作战还是屠戮、蹂躏! 豪格原本还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放过曼殊希利库伦城中的囔素大师,毕竟囔素大师在满人中的威望太高,前几次的屠杀行为,并没有泄露出去…… 但他知道,士兵已经红了眼,他们已经将曼殊希利库伦当做大明的京师了,这个时候要是让士兵放下屠刀,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鲜血,只有鲜血,才能让勇士们回归理性! 豪格派出游骑打探过了,曼殊希利库伦城中至少有上千人口,又是附近唯一的城镇,附近的百姓都会定时向囔素大师敬奉,城中一定有不少财物,除了牲畜、女人,或许还会有金银。 行军的路上,豪格就告诉士兵们,曼殊希利库伦可以屠城,但不能放过一人,如果在城内得到足够的补给,暂时就不要劫掠了,等到苏尼特部的时候,才可举起手中的弯刀。 听说是一座小城,士兵们顿时欢天喜地,以他们的经验,城内一定会藏着不少牛羊、女人、金银,这次入城后,必须将连日来的辛苦一并补上…… 豪格估计,白日的时候,应该有不少人出城放牧,加上攻城时会出现伤亡,所以并没有强行入城,而是派出亲卫,与城中的囔素大师协商。 正蓝旗只是路过曼殊希利库伦,在城中休息一宿,明日清晨便会离开。 囔素并不知道豪格的心思,他亲率城中的四个德木齐,将豪格的大军迎入城内。 豪格装模作样,入城后严格约束士兵,只让他们在城中街心、主干道上搭建帐篷,一律不许惊扰百姓。 囔素盛情款待了豪格,不过,他是来自乌斯藏的得到高僧,并不食荤腥,也不喝马奶酒,这让豪格十分不爽,便提出在城中逛逛。 囔素便派出两名德木齐给豪格引路,半个下午的时间,将小小的曼殊希利库伦游览一遍,德木齐还要引导豪格去城外的山谷中转转,被豪格以“身子疲劳”为由拒绝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牧民们驱赶着牛羊回城,这些人都是在附近的山谷中放牧,日起出城,日落归城。 豪格让亲卫们在四处城门内游荡,偷偷数了数,仅仅回城的牧民,便有二百余户! 他心中暗喜,今晚的行动,总算不会辜负勇士们的弓箭、弯刀了,他不担心粮食,从城外回归的牛羊,应该足够勇士们支撑到苏尼特部,但愿城中能有足够的草料! 初春的天气,黑得很早,便是回城的牧民,也是快速吃饭,然后躺倒各自的炕床上睡觉、休息。 豪格虽然没有皈依佛祖,但佛祖在满人中影响很大,在动手之前,他学着囔素的样子,盘腿坐在自己的行军床还上,默默祈求长生天的原谅,囔素只是名头很大的异教徒…… 城西十里外,沙坨地被繁茂的植被覆盖,植被高过人马,已经长处新芽,既能将人马掩藏起来,又能阻挡外面的寒风。 周凤梧压倒一片灌木坐上去,有些不耐烦地道:“将军,豪格上午便入城了,为何到现在尚无动静?难道他不打算在曼殊希利库伦制造杀戮了?” 李信淡淡地道:“急什么,天才刚刚黑,或许豪格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动手!” 秦大年将裹紧了身上的大衣,道:“万一豪格不敢在城中杀戮……” “如果豪格改变了性子,我们只好恢复原先的目标,”李信的眸子闪亮一下,“第五师的骑兵已经在城外张开了口袋,只要豪格出城……” 李信话音未落,黑暗中忽然闪出一丝火光,火光延续了半泡尿的时间便熄灭了,然后又亮起来,如是者三,观察兵大喜:“报告将军,豪格已经在城内动手了……” 秦大年道:“城内为何不见火光?依豪格的性子,每次屠村,都是杀人放火……” 李信似乎听到了城内传出的乱糟糟的声音,隧道:“曼殊希利库伦地势极高,如果在城内防火,周围必能看到火光,豪格应该是担心被城外的百姓看到……哈哈,这一次,豪格只想着在城内闷声发财了……” 到了此时,便是豪格没有在城中制造杀戮,李信也不会放过他,他带出三个团的枪手,加上第五师的骑兵,马步兵三万五千余人,步兵还是装备了步枪的精锐第一师! 原本就是要围歼豪格的! 出了豪格沿途屠杀蒙古人的事,不过是给第三营增加了一个王炸,城内的蒙古人要救,豪格的骑兵能灭多少是多少。 李信并未打算救出多少蒙古人,如果蒙古人被豪格杀绝了,第三师恰好接管这块无主的土地! 曼殊希利库伦距离边墙不过二百里,如果在此建立军堡,不但像一把尖刀深入蒙古人的地盘,后方的补给也不会太远,应该供应得上…… 秦大年侧耳倾听,风中似乎传来哭泣的声音,“将军,既然要救援蒙古人,那就事不宜迟!” 李信点点头,道:“传令,各团按计划行事,各自攻打一座城门,如果有满清的士兵把守城门,便是用火药包炸开城门!” “是!” 三位团长各自率军出发,分别攻打南门、东门和北门,只留下西门一条路。 李信和秦大年的身边,只有数十亲兵,他们并没有等待,而是随着士兵们去了南门。 豪格先分出士兵守住四面城门,然后才开始杀戮,他要瓮中捉鳖,一个也不会放过,也不能放过。 如果正蓝旗屠杀曼殊希利库伦的事传至盛京,多尔衮一定会小题大做! 为免火光泄露了屠城事实,引起西面蒙古人的警戒,他严禁士兵们防火:只准杀人、掠夺,绝对不许防火! 数千骑兵舍了战马,按照豪格的指示,恶狼似的扑向各处民房,豪格听着女人、孩子传出的惨叫之声,比亲手宰了他们还激动。 他实在说不清,自己为何要屠城? 是因为苏尼特部背叛了大清吗?还是因为图尔格在蒙古各部募兵的事,一直不顺畅? 豪格的右手缓缓按上刀柄,随时有可能拔刀杀人,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他并不仇恨这些蒙古人,包括来自乌斯藏的囔素大师! 他的敌人,只有一个:多尔衮! 是多尔衮将他逼疯了,他将曼殊希利库伦城的人,每一个都看作多尔衮了,杀了他们,就是杀了多尔衮! 一声清脆的尖叫,让豪格清醒过来,他喝骂道:“这些蠢货,这都等不及了?只要杀了城中的青壮,女人还能飞出城不成?” 豪格的判断是对的,男人除了城门,还可以用绳索从城墙上攀爬下去,女人只能绝望地呆在城内,要打要杀要玩,还不是由着大清的士兵? 他的右手紧紧攥住腰间的弯刀,右臂用尽了吃奶的气力,缓缓拔出弯刀,他要亲自杀人,每杀一人,都是对多尔衮的诅咒! 豪格自然不会去杀普通的士兵,他要去寺庙,他要亲手宰了囔素大师,囔素大师是曼殊希利库伦城内的实际头人,就像盛京城内的多尔衮。 十余亲卫跟着多尔衮,向城中心的寺庙扑去,囔素大师应该在寺庙,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豪格赶到寺庙的时候,已经有数十士兵保卫了寺庙,但这里并没有战斗,士兵们虽然手握弯刀,却没有砍向寺庙中的喇嘛。 士兵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弯刀,一个个像被点了穴似的,都是呆呆地看着寺庙的门口发呆。 “怎么回事?”豪格忽然有一种不详的感觉,难道寺庙的喇嘛真是佛祖的化身? “王爷请看……” 豪格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他挤上前一看,门口坐着四个喇嘛,正是中午陪他吃饭的四个德木齐,在他们的身后,微弱的烛光之下,赫然便是囔素大师。 囔素大师身披大红色袈裟,两手合十,双目紧闭,嘴唇翕动,似乎念念有词,而门口的四个德木齐,也是闭目等死的样子…… 豪格看到这些喇嘛,心中顿时升起一团怒火,“为何不杀了他们?” “他们说,他们呢说……佛祖保佑他们,我们会遭到……遭到报应……” “胡说!”豪格心道,如果真有报应,多尔衮早就下了地狱,还能继续把持朝政?他推开身前的士兵,弯刀一闪,一名德木齐的脑袋滚在一边,从颈脖的断口处喷出一股温热的血脉,溅了他一脸…… 尸身纹丝不动,等到颈脖处的血液几乎流尽,方才缓缓向后倒去。 其余的三名喇嘛连双目都没有睁开,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报应,你会遭报应的!” 豪格不信邪,又是一刀下去,这一次他想好了退路,颈脖处冲出来温热的血脉,几乎没有沾到他的身上,他看着剩余的两名德木齐,嘴角挂着阴冷的笑。 报应的不是本王,而是你们,多尔衮的化身! 豪格再次举起刀,弯刀尚未下落,便听到一声巨响,“嘭……” “怎么回事?”豪格停下刀,身后却是恢复了宁静,连回答的士兵都没有。 一名德木齐的声音,打破了宁静,虽然声音不大,却非常?人,“报应,你们的报应到了……” 多尔衮并不理睬那名德木齐,他并没有皈依佛祖,佛祖有多大能耐,与他没什么关系,“快着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报告王爷,大事不好了,进来了,攻进来了……” “谁攻进来了?” “华夏的士兵,数不清的华夏士兵……” 剩余的两名德木齐,都是抬起头,双目圆睁,嘴角是说不尽的得意。 豪格大怒:“便是佛祖来了,本王也要先杀了你们!”他一刀一个,将这两名德木齐割了脑袋! 第1058章 寸步不让 第1079章 曼殊希利库伦城 第1080章 决不亏待 第1081章 北岭军镇 第1082章 千里立府 第1083章 国家稳定 第1084章 语言不干净 第1085章 多罗卓哩克图郡王 第1086章 风烛残年 第1087章 举棋不定 第1088章 一枪毙命 第1089章 乐福规章 第1090章 苏迪雅 第1091章 不委屈 第1092章 听皇上的 第193章 兴安总督府 第1094章 村镇制度 第1095章 察汉浩特 第1096章 联合作战 第1097章 喀喇沁人 第1098章 太大太强 第1099章 汉蒙一家人 第1100章 五年之约 第1101章 以战养战 第1102章 夫妻夜话 第1103章 琉球王国 豪格在盛京的刑部大狱中呆了数月,多尔衮既没有公审,也没有公开宣布他的罪行,只有王公和议政大臣们,才知道豪格犯了不赦之罪。 .c obr /> 朝会刚刚结束,多尔衮尚未走出崇政殿,便有一名黄衣人匆匆过来,低语两句,又交给多尔衮一份尚未开启的文书。 多尔衮当众打开文书,扫了一遍,口中骂道:“死有余辜!”顺手将文书递给另外的摄政王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接过一看,顿时呆住了:豪格在刑部大狱畏罪自杀! 多尔衮一面着人去刑部大狱查看现场,一面召集济尔哈朗、代善、阿济格、阿巴泰议事,代善的长孙、已故克勤郡王岳托的长子罗洛浑,实际上已经掌控了镶红旗,也受邀参加了会议。 除了顺治直接掌握的两黄旗,满清八旗中,六位旗主参会。 会议由多尔衮主持,他首先宣判了豪格的罪行,虽然没有新意,但参会的众人中,没有一人反对,或者说,没有人对豪格的罪行有过怀疑。 在阿济格的建议下,会议决定:豪格犯了谋逆之罪,应当予以消爵,“肃亲王”的头衔,豪格之子不得继承。 这样的决定,对豪格诸子非常不利。 豪格被消爵,诸子无法继承豪格的诸位福晋们,而且只能继承豪格的部分财产。 多尔衮与济尔哈朗、代善商量,保留一半的财产,留给豪格诸子,夺取其余的一半财产、土地、包衣,由在座的六位旗主平分。 豪格除了大福晋杜勒玛,另有侧福晋五人、庶福晋四人、妾五人。 在商量这些人的归属时,代善主动提出,他已经六十有二,身子骨不好,放弃这些福晋们。 阿巴泰心中欢喜,代善弃权,豪格妻妾十五人,每人恰好能得到三人。 在排定顺序的时候,多尔衮是“皇叔父摄政王”,地位已经不低于济尔哈朗,众人公选他第一,随后是济尔哈朗,阿济格以镶白旗旗主的身份,排了第三。 阿巴泰虽然是正蓝旗旗主,还是天命汗努尔哈赤的第七子,多尔衮的亲哥哥,但因为庶出的缘故,只能排在罗洛浑之后。 顺序是无所谓,众人都未曾见过豪格的妻妾,先选后选,其实一样,都是盲选。 但多尔衮是熟悉豪格的妻妾,至少他见过豪格的大福晋杜勒玛! 他装模做样,先挑选了侧福晋纳喇氏,接着是第七子舒书的生母、妾伊尔根觉罗氏;似乎想到现在的身份,最后方才挑选了第四子富绶的生母、大福晋杜勒玛。 第二个挑选的济尔哈朗,对豪格的妻妾,基本上两眼一抹黑,但他隐隐听说过,豪格第五子猛峨的生母、侧福晋硕隆武氏,是草原上的一颗明珠,第一个便挑选了硕隆武氏。 在众人的催促下,济尔哈朗又挑选了第六子星保的生母、庶福晋宁古塔氏;妾牛氏。 阿济格挑选了侧福晋吉尔岳岱氏;庶福晋西林觉罗氏;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 轮到罗洛浑了,他看了眼微微摇头的代善,最终还是不敢违背多尔衮的意思,挑选了侧福晋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另外一个庶福晋西林觉罗氏;妾瓜尔佳氏。 轮到阿巴泰,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只剩下庶福晋朝#鲜人黄氏;长子齐正额的生母、妾那拉氏;妾王氏。 但阿巴泰对多尔衮却是感恩戴德,如果不是多尔衮让他出任正蓝旗的旗主,他连出席这种会议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分到豪格的财物、福晋了…… 仅有六大旗主参加的会议,如同七月天的暴雨,快速、猛烈,却也去得快,在顺治帝尚不知情的情形下,一切都发生了。 多尔衮立即派出侍卫长伊罗根,带着三部马车,将杜勒玛、纳喇氏、伊尔根觉罗氏迎接归府,财物的事,须得清算过后,才有最后的数字。 原先的肃亲王府,已经乱作一团,从豪格的长子齐正额开始,七兄弟眼睁睁地看着各自的生母庶母带着财物,被一辆辆豪华的马车接走。 豪格犯了是谋逆,罪无可赦,他们没有被牵连,已经是多尔衮格外开恩了! 多尔衮去都城隍庙上了香,回到睿亲王府的时候,大福晋苏和巴拉已经亲手打扫了房间,纳喇氏、伊尔根觉罗氏可以慢待,但亲妹妹杜勒玛入府,她只能笑脸相迎。 多尔衮谢过苏和巴拉,苏和巴拉也很见机地离开,给多尔衮和杜勒玛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让她们培养感情。 杜勒玛见苏和巴拉离开了,方才堆起笑脸,“摄政王说句实话,这次害死了豪格,究竟是不是为了妾身?” “你说什么呢!”豪格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连杜勒玛都能想到,还能瞒得过朝堂?不过,幸好没有人提出质疑。 多尔衮感觉到后背凉丝丝的,尽管现在是夏日! 杜勒玛的嘴角微微上翘,睨了多尔衮一眼,“摄政王……” 多尔衮的目光,早已被杜勒玛身上的凹凸所吸引,豪格的事,暂时放在一边,他一把搂住杜勒玛,“豪格是自杀,不过,他如果苟延残喘下去,为了杜勒玛,本王也会杀了他!” “妾身就知道,与摄政王作对,不会有好下场,豪格自不量力……” “你知道就好!”豪格抱起杜勒玛,将她扔到炕床上,一手在她脸上抚摸着,另外一手,却是搭上她的前胸,“杜勒玛,好好侍候本王!” 杜勒玛已经闭上双目,口中却是道:“摄政王,现在是白日……” “白日又如何?”多尔衮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你刚才说过,还有谁敢忤逆本王的意思吗?” “妾身不敢,”杜勒玛也有些把握不住了,“妾身……刚刚入府,要是……让大福晋知道……” “大福晋知道又如何?大福晋是你亲姐姐,她要是知道本王疼你,没准还为你高兴呢……” “妾身……妾身……已经……入了……入了……睿亲王府,以后……以后……还……不是……由着摄政王……” “本王知道,”多尔衮喘口气,“本王如此喜欢杜勒玛,一刻……一刻也等不及了……” “妾身……妾身,有了……身孕……” “身孕?”多尔衮只停了一小会,“有身孕最好,本王再努力一把,看你能不能产下雌雄双胎……” 午后,正蓝旗主阿巴泰是第一个向豪格贺喜的,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何洛会。 多尔衮不知道阿巴泰为何道喜,是为了豪格的财物,还是为了杜勒玛,或者是因为豪格之死。 他刚刚在杜勒玛身上爽了,便无心过问阿巴泰的心思,想起杜勒玛的话,便道:“阿巴泰,要想让朝堂臣服,与这些喜事无关,重要的是华夏!” “华夏?” “大清最近两次与华夏战斗,都未能取得战果,豪格在狱中羞愧自杀,恐怕也有被华夏全歼了骑兵的缘故,”多尔衮皱起眉头,道:“只有真正打败了华夏,才是我们的喜事。” 阿巴泰很谦卑地躬着身子,“臣明白,臣一切都听摄政王的!” 远在北京乾清宫东暖阁御书房的李自成,忽地打个喷嚏,孙梦洁惊得瞪大了美目,“皇上,要不要传太医……” “朕有这么娇弱吗?”李自成摆摆手,看了眼对面的孙标,“你继续说,琉球王尚贤,现在向日本萨摩藩称臣纳贡?” 孙标道:“是呀,皇上,依小人看,尚贤完全就是萨摩藩的傀儡,对萨摩藩恐怖至极!” “萨摩藩现在是何人当道?” “回皇上,是岛津光久!” “一个小小的萨摩藩,竟然敢挟持华夏的藩属国?”李自成怒道:“孙标,朕不是让你带上使节文书吗?” “回皇上,小人见过琉球王尚贤,还有国相尚盛,法司毛泰运、马胜连、章邦彦,还有长史金思义等人,”孙标道:“他们竟然不知道华夏已经取代了大明……” “琉球孤悬海外,隔着大海,不知道亦不足为奇,”李自成思索片刻,道:“他们可曾说过什么?” “他们想……” 有想法就好,如果没有想法,朕还不好介入呢!李自成神色不变,道:“他们想什么,是想成为华夏的藩属国吗?” “皇上圣明!”孙标笑道:“尚贤想着成为华夏的藩属国,但尚盛则是希望……” “难道是要朕替他们赶走萨摩藩?” “正是如此!”孙标道:“但小人以为,两国交战,事关重大,所以小人没有答应,只说回禀皇上……” “这样也好,给朕留了选择的余地!”李自成却是想着,华夏的北海舰队,实力非常弱小,不过万余人,南海舰队部署在东南,要依靠这两支舰队打败整个日本,恐怕不太现实。 辽东的满清,牵制了华夏的主要军队和精力。 最关键的是,华夏以倾国之力,远征大海,为琉球赶走萨摩藩,华夏从中得到什么。 仅仅是为了琉球的一声谢意? 赔本赚吆喝,华夏绝对不干! 孙标顿了一顿,道:“皇上,尚贤知道了华夏,恐怕会向华夏派出使者!” 第1104章 航海船队 李自成并不担心琉球的使者,他甚至期待着琉球使者早日到来,双方之间交往越多,将来对华夏越有利。 .c obr /> 这一次孙标出使琉球,是华夏主动出访的,按照对等原则,琉球应该向华夏派出使者,只要琉球接受华夏、看重华夏。 他想得最多的,并不是小小的琉球,而是挟持琉球的日本,特别是萨摩藩。 日本实行闭关锁国政策,原本只和华夏、荷兰进行海上贸易,但华夏与荷兰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日本的贸易,全部转给华夏,日本的对外窗口,只有一个华夏的金凯公司。 但日本国内现在是什么状况,他并不了解。 “皇上,小人这次游历海外,顺带着访问了琉球,有没有给皇上带来不便?”孙标的脸上,明显有一些不安。 “不,孙标,你做得很好,你带回的讯息,对华夏非常有用,”李自成看向一旁托着腮的孙梦洁,“静妃,取二百两银子,朕要赏孙标!” 孙梦洁一愣,随即道:“是,皇上!” 孙标接了银子,谢过孙梦洁,被孙梦洁白了一眼,赶紧向李自成叩头谢恩。 李自成摆摆手,笑道:“孙标,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小人……”孙标袖起白银,方道:“回皇上,大海太大,小人所见,只是皮毛,小人等了皇上一月有余,就是为了告知琉球之事,小人还将赴海上游历……” 孙梦洁斥道:“标弟,你都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爹娘若是知道你冒险出海,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静妃娘娘,你不明白的!”孙标摇着头苦笑。 孙梦洁只得用求援的目光看向李自成,看来,只有皇上才能阻止孙标出海。 李自成的确可以阻止孙标出海。 除非有人取代孙标! 他只能向孙梦洁便是歉意了,“孙标,下一次出海,去往什么方向?” “这个……小人尚未确定,”孙标并没有完整的航海图,更不知道整个世界的全貌,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图纸,“皇上,这是小人出海后绘制的航海图,小人所到之处,已经绘出了基本海貌!” 李自成接过一看,原来是从松江府出发,至东面的琉球大岛的航海图,不禁大喜,比上次自己随手绘制草图详细多了,这样详尽、专业的航海图,正是华夏所缺乏的,海上贸易、海军都会用得上! 赏他二百两,是不是少了? 李自成收海图,这是大海的一部分,与整个大海比较,不过是冰山一角!“孙标,你可愿意,为华夏绘制出一份完整的海疆图?” “海疆图?” “对,华夏虽然是沿海国家,但百姓对大海知之甚少,便是出海的渔民,也只知道自己经常捕鱼的那一片海域,如果有一份完整的海疆图,渔民出海、舰队出行就会便利多了!” 孙标思索片刻,道:“小人尽力而为!” “朕没有给你压力,也没有时间上的限制,”李自成取出一份华夏东部轮廓图摆在御案上,让孙梦洁笔墨侍候。 他在轮廓图上,依次标注了日本、朝#鲜,向南延伸至琉球、吕宋,一直到麻六甲海峡。 孙标目瞪口呆,这些海疆,似乎一直装在皇上的大脑中,“皇上,这些岛屿之间,都是大海吗?皇上怎的知道……” 李自成摇着头轻笑,“朕得到的,只是简图,其实,每座岛屿的确切位置,岛屿之间的距离,朕也不甚了了。”想到给大海命名,便用毛笔在麻六甲与琼州之间,标注了“南海”,松江府以东至琉球之间,标注了“东海”,轮到山东、渤海以东,一直延伸至日本、朝#鲜的那片区域,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标注“北海”,而是换成“黄海”。 华夏的北海,不应该在此! 孙梦洁看了会海域图,又看了眼李自成,目光逐渐模糊起来…… 孙标盯着这份世界上最简易的海域图,双目不敢眨一下,“皇上,这就是日本、琉球一带的海域图?” 李自成点点头,“不过,朕只能知道大略,详细的海域图,或是海疆图,大明时代或许有,但早已失传,朕都查不到了!” 孙标用手抚摸墨迹未干的图纸,忽地心中一动,“皇上,日本、琉球的东面是什么,世界的尽头吗?” “尽头?世界哪有尽头?”李自成笑道:“孙标不是学过,地球是圆的吗?” 孙梦洁忙道:“是呀,地球的圆的,哪有尽头?”她左顾右盼,找出一只圆木桶,用手比画着,“假如此处便是华夏的东海,过了琉球,便是我们不知道的一片海域,绕行一圈,啊……从这边又回来了……”她一脸惊讶,这样的效果,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李自成暗笑,孙家的人,血脉中都流淌着探险的因子吗?如果孙梦洁不是皇妃,她会不会随着孙标一同去海上探险?原来她阻止孙标探险,完全就是为了孙标的安全! 他提起毛笔,在琉球的东面标注了“天平洋”,想到这片海域太大,又在太平洋中部加了一串冰糖葫芦似的的小岛,原本还要标注“夏威夷”,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便忍住了。 如果孙标能找到这些小岛,就由他命名吧,只要是汉化的名记就行。 孙标的心中,却是无比震撼。 “皇上,静妃娘娘,是小人太过拘泥了……”孙标原本以为,东海、黄海已经很大了,没想到东面更为广阔,以前不是见过地球仪吗?即便没有标注出岛屿,至少也能做些参考,这些日子,怎的将它忘了? 李自成一直注视着,看到孙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知道一个伟大的航海家即将诞生,“孙标,大海之上,波涛汹涌,常常数日,甚至数月不见船只、岛屿,危险性可想而知,如果你喜欢大海,朕就成立专门的航海船队,交给你管理,如何?” “航海船队?” “船队中有专业的人员,可以记录下沿途的风光、岛屿、位置,你的工作也会轻松些,”李自成笑道:“朕希望,你们能给朕绘制一份航海图,也能将沿途的风土人情、自然奇观一并记录下来,让百姓们都知道。” 孙标抬起头,两只眼睛眨呀眨,“皇上,小人要做些什么准备事宜?” “那是你的事,朕不会随意干涉,”李自成用手在黄海、东海、南海上绕了半圈,“朕只是希望,船队先在近海遨游一圈,等你们完全熟悉了海性,再探索远海,为舰队绘制更为详尽的航海图!” “皇上,小人明白了!”孙标心道,原来皇上只是看重航海图。 “航海船队暂时挂靠在北海舰队名下,但不受北海舰队管辖,由你出任队长,必要的时候,可以打出九州军旗,”李自成沉思片刻,道:“你是队长,要统率水手和护卫,朕就授你千户之衔吧!” “微臣多谢皇上!” “船队的规模嘛,”李自成轻抚下巴,道:“暂时定位五百人,十条船,所有的物资,都由北海舰队供给,特殊情形,可以由朕的?揉?鲆??” “微臣会记住皇上的话!” 孙梦洁不希望孙标出海遨游,完全是从安全角度考虑,但孙标凭着自己的兴趣和执拗,得到皇上的赏识,被授予千户的职位,她还是很欣慰。 特别是皇上用?揉?囊?幼手?锉甑拇?樱?馐窍攵疾桓蚁氲氖隆?/p> 孙标的这些荣誉,与她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因为他自己! 李自成向孙标交代了很多,特别让他不要着急,由易而难,注意所有人员的安全,最后还告诉他:航海船队的人员,要逐渐专业化、固定化,最好招募一些像他那样的学子,将来他们年老退役,华夏会组建一所航海学校,让他们来航海学校任教。 孙标带着李自成亲手绘制的“航海图”,得意地告别李自成、孙梦洁,几乎一步三跳离开了乾清宫。 孙梦洁还在那托着腮看着李自成,却是一言不发。 李自成伸手在她的双目前晃了晃,“洁儿怎么了?” 孙梦洁双眉绽开,笑颜如花,“皇上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 “皇上说过,只要标弟能找到那个什么岛屿,就给给他授爵!” “这个呀?”李自成笑道:“朕一言九鼎,岂能欺骗孙标?”在孙梦洁的脸蛋上抚了抚,“朕就是欺骗别人,也不能失信于洁儿!” 孙梦洁脸上的笑颜更甚,用小手握住李自成的大手,“妾身在想,要不要将标弟出海探险的事,在《清水报》上刊登出来!” “那自然好,如果加上一些海外奇闻,就会更有吸引力了,没准华夏的百姓中,还会出现孙标第二、第三!”李自成越来越感觉到,当初出一万两银子办《清水报》,实在是太圣明了,还有洁儿,总能充分发挥《清水报》的宣传功能。 孙梦洁点点头,再次陷入沉思。 李自成奇道:“洁儿在想什么呢?” “妾身在想标弟的事,回去好写稿子!” “写稿子的事不急,也不必明日就刊登出来!”李自成的双手,从孙梦洁的香肩上滑下,改为拦腰抱住。 “皇上……”孙梦洁对李自成太熟悉了,一边挣扎一边道:“皇上,这是在乾清宫,又是大白日头……” “大白日头又如何?洁儿还未曾在乾清宫中服侍过朕吧?”李自成一边动作,一边道:“这是感谢洁儿有一个好弟弟!” “皇后的兄弟……才有……出息吧,都……是……统领一方的……大将……” “洁儿就不知道了,华夏并不缺少能统兵的人,而能驾驭大海的人,现在只有孙标……” 第1105章 连本带利 第1106章 荣光学校 第1107章 居然天上客 第1108章 青山都督府 第1109章 灭族 第1110章 斩首行动 第1111章 血统 第1112章 谈笑间 第1113章 在商言商 李自成一直窝在乾清宫,除了召见了农业部长王聚奎、税务部长崔文轩,查询各个工业板块的发展情况和详细的赋税收入,还单独召见过国防部水军司司长/p> 又给第三营主将李信传讯,让他做好一切准备,明年春末夏初,或许有军事行动;虎骑兵和狼骑兵也要准备,不过,考虑到战争时期正是牛羊的繁殖季节,李自成让高一功、王俊卓尽量少抽调壮丁,每人只有两千的编制,加上原先的三千,勉强组建一个团的骑兵。 .c obr /> 十二月二十四日,朝廷已经放假,但李自成却是离开北京,带着何小米和五百亲兵前往天津,他要召见天津的几位东主。 地上的积雪没过腿肚,但北京与天津之间,已经有平坦的水泥大道,经过村镇、县城的时候,自然有人扫除积雪,只有部分无人路段上积雪尚在,行程并不算困难。 二十五日下午,李自成到达天津府城,顺丰有限公司东主毛汀、海螺水泥集团东主长白浪儿、天津水泥厂厂长熊锦钟、永久自行车厂厂长江晨、天津一神香水厂厂长吕文海等人在西城门迎接。 迎接的人群中,还有一名稚嫩的少年,他除了给李自成行礼,一句话也没有说,别人也没有介绍。 李自成随着毛汀进入顺丰有限公司总部的楼上,何小米带着一个小旗的亲兵不离左右,其余的亲兵,排成明岗暗哨,将总部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人不得进出。 毛汀等人重新给李自成见礼,那名少年人叩头时,这才使用了“父皇”的称呼。 李自成看着已经成人的李峰,笑道:“高直,这些日子,跟着江叔叔,可有什么收获?” “回父皇,孩儿以前对经营一事,几乎一窍不通,跟着江叔叔,学到了许多经营上的知识和道理,”李峰立在李自成面前,显得有些拘谨,顿了一顿,方道:“江叔叔告诉孩儿,只有你真正对工人们好,给他们更好的待遇,工人们才会记住你的好,干活的时候才会卖力……他们要是怠工,别人谁也看不出……” “将心比心,你对别人好,别人自然会对你好,”李自成笑道:“不过,这不是经营的最高境界!”看了江晨,却是没有言语。 江晨暗自吃了一惊,难道自己在误人子弟?李峰可是皇子……他正要下跪请罪,却被李自成伸手拦住,“今日朕是因私来到天津,你们都不必拘束,来,都坐!” 等到众人都坐下了,李自成方才看着江晨道:“你言传身教,教导高直光明磊落做人做事,甚至将心比心,本身并没有错,朕说的是经营理念。” “求皇上赐教!” “现在的天津,厂子、商铺并不多,能在厂子里做工,实在不容易,收入又会比耕种稍稍高些,”李自成含笑道:“你们说说,百姓们能进入厂子做工,他们是什么感觉?”扫了众人一眼,却是静待下文。 众人思索了一会,毛汀道:“他们会珍惜这份工作,唯恐被厂子开除了……” “对,百姓们一定会珍惜这样的机会,”李自成点点头,道:“所以,你们不是求着百姓尽心尽力,而是让他们以厂子为荣,就像永久自行车厂,百姓可能不知道东主是谁,究竟是什么身份,但要让他们感觉,自己是‘永久’的一员,是十分光荣的,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以厂子为荣?” “对,如果百姓都能以厂子为荣,他们能不尽心尽力工作吗?”李自成道:“让工人以厂子为荣,不仅体现在酬劳上,关键是将他们真正当作朋友、兄弟,于细微之处关心他们。” “关心?” “千万不要以为,谁比谁高人一等,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平等的,只是从事的工作不同而已,”李自成道:“比如这些工人,别看他们酬劳比你们低得多,如果没有他们,难道你们自己能生产货物?没有货物,你们如何赚钱?” “这……”李峰觉得自己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 “朕的意思,不要为了取悦工人而做出违心的事,不要做作,”李自成道:“在工人遇上困难的时候,诚心实意帮助他们,病了帮助他们看医生,一时手头不便,适当资助一些,无论银钱多少的事,工人们都会记在心中。” “父皇,孩儿懂了,”李峰抬眼看着李自成,道:“父皇的意思,孩儿真正将工人们当作朋友、兄弟,在他们困难的时候,力所能及帮助他们,这或许比增加酬劳更有效。” “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重要,”李自成点点头,道:“工人会明白,你愿意帮助他们,愿意将他们当做兄弟,唯一的原因,是因为都是‘永久’的人!” “这就是父皇所说的,以‘永久’为荣?” “如果没有‘永久’这个纽带,茫茫人海中,你们有相识的机会吗?”李自成道:“在经营活动中,你要忘记皇子的身份,你是‘永久’的普通员工,只是与普通的工人分工不同而已。” “孩儿明白了!” 江晨长身一揖,道:“草民受教了!” 毛汀等人拱手,“草民等受教了!” “你们这是干啥,以为朕免费给你们授课来的?”李自成大笑,“各位,谈谈新年的想法吧,今年只有一个海螺集团的利润达到万两,明年呢?” 毛汀迟疑了片刻,终是道:“顺丰商行这边,明年利润或许能达到万两,不过?” “不过什么?” “草民想去南京设立分行……” “南京顺丰?”李自成轻轻念叨着,道:“南京是华夏最为繁华的所在,设立分行是迟早的事,你斟酌处理,明年顺丰有限公司将升格为顺丰集团,各分行升格为有限公司,集团所有的利润,全部给你,开设南京顺丰应该足够了吧?” 毛汀似乎觉得这点利润不够,迟疑片刻,道:“草民根据银子的数目,先开设小型商行,以后逐步增加投入。” “毛东主是觉得,顺丰集团的利润,到年底才会最终结算,来不及去南京开设分行?” “皇上圣明!” “如果银子不够,朕可以再投入,”李自成道:“顺丰原本就是瞄准高端的商行,大城市、大规模,要的就是名头响、货物高档,小打小闹,不是顺丰的特色。” “草民明白了,”毛汀面有惭色,“等到年底结算利润的时候,草民竭力将皇上的投入的银子还回来。” “这个不急,”李自成笑道:“虽说商家是以利润至上,但积攒利润需要时间,如果一次性投入过大,短时间很难回收成本,朕虽不事商业,但基本道理还算懂的。” “皇上英明,草民佩服得五体投地!” “也别给朕戴高帽,”李自成扫视了一眼,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或者是构想,趁着朕来天津,赶紧和朕说说,新元之后,朕忙于朝政,恐怕没有时间来管你们的事了。” 李峰想了想,道:“父皇,孩儿和江叔叔商量过了,想去西安开设自行车厂……” “你?西安?”李自成看着李峰,道:“你才多大?就想独立管理厂子?” “父皇……” 李自成摆摆手,道:“那你说说,为何要去西安开设厂子?” “不瞒父皇,自行车在天津,销路并不广,价格又高,便是生产出来,也很难销售出去,所以孩儿想,去西安这样的大城市开设自行车厂……” 李自成这才想起,当下的天津,远远没有达到繁华的阶段,一是天津刚刚立府,人口严重不足,富商大户更是凤毛麟角;二是天津的商业并不发达,对外交流少,对自行车的需求也就不会旺盛。 这个时代,自行车算是高档消费品,天津没有多少销路,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之所以将各个厂子迁往天津,一是为了繁荣天津;二是因为各个厂子生产的都是独门货物,酒香不怕巷子深。 看来,李峰嫌天津自行车厂的利润少了,少年心性,总是好高骛远…… 他淡淡笑道:“朕且不说你有没有能耐管理厂子,但在西安开设自行车厂,实在不可取。” “父皇……” “朕问你,百姓购买自行车,需要具备哪些条件?” “银子,只有富人才有余财购买自行车……” “这个不错,不过,也得有宽阔的大道,自行车才会有用武之地,”李自成用柔和的目光看着李峰,道:“西安只有一条纵贯东西的水泥大道,百姓门购买自行车,只能再西达西宁、兰州,东至北京的大道上行驶,你认为购买的人会多吗?” “这……” “其实,天津有西至北京、南至济南、东至大沽的水泥大道,自行车尚且难以出售,何况西安?”李自成淡淡笑道:“便是要开设分厂,也是去北京,北京有比较全面的交通网。” “朝廷不是部允许在北京城新办工厂吗?” “为什么去北京城?”李自成用手点着李峰的脑袋,“北京府下属各县,朝廷并没有限制!” “父皇,孩儿明白了!” “先别急着高兴,”李自成道:“想要开设厂子,你有足够懂技术的人手吗?” 李峰不无得意地道:“回父皇,孩儿利用天津的厂子,已经培养了一批技术人员!” 江晨也道:“启禀皇上,草民知道皇子的心思,已经为皇子准备了一名出色的辅助人员出任副厂长!” “这是商场,没有皇子一说,”李自成凝眉,“这么说你也支持高直离开天津开设新厂?” “草民并没有推卸的意思,”江晨忙道:“草民只是觉得,既然高直愿意,不妨让高直试试!” 李自成心道,既然打算让李峰从事工商业,让他早点承担责任,似乎并不坏,便道:“高直,你想好了吗?” “回父皇,孩儿早就想好了!” “那就去吧,”李自成点点头,“不过,在商言商,按照商场的规律办事,千万不要亮出皇子的身份!” “孩儿明白,孩儿谨遵父皇教诲!” 李自成又问了吕文海一些香水厂的事,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下来,毛汀道:“皇上,草民已经准备了晚宴……” “晚宴就不用了,”李自成笑道:“不过,朕要会见两位客人,你给朕准备一处安静的房子,朕要陪他们吃饭,顺便聊聊事!” “这……”毛汀眼珠一转,道:“那草民将饭菜送过来,皇上便在此处召见客人,草民将商行所有人员撤走,此处绝对安静!” 第1114章 丐帮与漕帮 第1115章 家的温暖 李自成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除夕的午后了,但乾清宫里冷冰冰的,并没有喜庆气氛。 .c obr /> 李香君看到李自成,脸上顿时显出喜色,“皇上终于回来了?” 李自成在她的脸蛋上拧了一把,“今儿是除夕,是举家团圆的日子,朕自然要回宫,怎么了,宫里没有备下年夜饭贺岁吗?” “早就备过了!”李香君的小手搭在李自成的大手上,并没有躲闪,“不知道皇上能否赶回来,所以……所以如是妹妹似乎心神不宁,这会都窝在卧房中……” “那你呢?”李自成将李香君搂进怀中,“你就没想着朕回宫?” “妾身是希望,”李香君将脑袋埋进李自成的怀中,小声呢喃道:“但皇上管的是国家大事,妾身又不敢托人给皇上传话……” “是朕的不是,朕应该早些派人回来告诉你们,”李自成在李香君的发丝上轻轻摩挲着,“朕已经回来了,今晚咱们就热热闹闹迎新年,让皇后她们都来乾清宫团圆。” “是!”李香君虽然答应着,却是舍不得离开李自成的胸怀,身子并没有动。 李自成心中一动,随口道:“团圆饭的事,交给玉莲,朕从天津回来,出了一身臭汗,现在要泡泡热水浴,你去安排。” 李香君这才抬起头,面色微红,双目中有一丝成人都能看懂的情愫,咬着红唇,小声道:“皇上,要如是妹妹来服侍嘛?” 李自成摇头,“不用了,你去知会玉莲一声,然后去准备热水,侍候朕沐浴!” “奴婢遵旨!” 李自成知道,热水恐怕还要等一会儿,便去了东暖阁的御书房,靠在龙椅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李香君备下热水,又找来干爽的衣裤,回头来找李自成,发现李自成竟然在熟睡,迟疑了片刻,还是唤醒李自成,“皇上,该沐浴了!” 李自成睁开眼,迷迷糊糊之中,以为要晚膳了,“香君,晚膳准备好了吗?” “晚膳?”李自成吃吃一笑,“皇上,年夜饭还早,皇上要用些茶点吗?” “奥?不用!”李自成起身,随着李香君来到浴室,木桶里已经放满热水,整个空间弥散着密密的水雾,勉强看得见人影。 李香君闭上木门,转过身手脚麻利地褪下李自成的的棉衣棉裤,又小心地帮助李自成褪下内衣内裤,“皇上,木桶在这边,小心地滑!” “哈哈,朕还没有老态龙钟吧?”李自成在李香君的搀扶下,一条腿跨国木桶,骑坐在桶沿,“香君,你也进来吧!” “奴婢遵旨!” 这种事情,也是奉旨行事? 李自成暗笑,松开李香君,自顾进入木桶,靠在桶边,闭上双目,将身子缩进热水中,只剩下半个脑袋。 身后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显然是李香君在脱衣,不消片刻,听到微微的脚步声,水波轻轻拍在脸颊上,一丝暗香扑鼻而入。 宫中的人喜欢用香水吗? 李香君靠在李自成的肩头,一双小手揽住李自成的腰身,闭上双目,口中呢喃着道:“皇上……” 香味越来越浓,说不清是香水还是本身的体香! 李自成双手捧了热水砸在脸上,“香君,你用的不是一神香水吗,怎的味道不对?” “一神香水?奴婢没有使用香水……”李香君马上醒悟过来,在李自成的腰身上轻轻拧了一把,“皇上坏……”心里却是甜滋滋的,皇上从天津回来,这第一次,或许是自己的…… 两人相拥,沉默了好一会,李香君感觉到水温下降得很快,便抬起头冲着门外喊道:“水凉了,换水!” “是!” 宫女们拎着小木桶进来,一个是空桶,一个是满桶热水,先取走大木桶里的温水,再兑进热水。 李香君护羞,宫女们进来的时候,她用双手紧紧攥住李自成,却将脑袋埋进水中,假装什么也看不到。 宫女们起初什么也看不到,但舀出一小桶温水后,李香君的半个脑袋就露出了水面。 浴室里水雾依然很重,进来换水的宫女,或许根本没看到木桶里的李香君,但李自成看到李香君的长发,散乱开来,占据了大半个木桶。 他顺着发丝轻轻一摸,李香君正在憋气,被李自成一摸,心中吃惊,猛地从温水出窜出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发现换水的宫女尚未离开,不禁白了李自成一眼,“皇上……” 换水的宫女唔着嘴“嘻嘻”一笑,又觉得失态,匆匆换过热水,赶紧闭了门出去。 李香君更加害羞,“皇上……” “香君怕什么,怕别人知道吗?”李自成用手抚摸着李香君光洁饱满而又温热的脸蛋,“知道了怕什么,别人除了羡慕、嫉妒、恨,又能怎么样?” “皇上!”李香君嗔道:“皇上能不能体谅奴婢,如果让别人知道奴婢在木桶里与皇上共浴,她们会怎么说奴婢……” “哈哈,也是,”李自成拍拍李香君的脸蛋,“那我们就换个地方,朕泡好了,侍候朕起身!” “皇上!”李香君娇嗔一句,还是擦拭着李自成的身子,自己也擦了两把,穿上衣装,然后替李自成穿好干爽的衣服,“皇上,我们现在去哪?” “年夜饭时间到了吗?” 李香君推开木门,看了天色,“这天还没黑,还有好一会呢!” “奥,”李自成走出浴室,迎面遇上一股寒风,“那我们去……去西暖阁坐坐吧,哪个卧房点着火盆?” “奴婢的房间就点着火盆,”李香君低着头,小心地道:“奴婢原本在卧房写稿子……” “写稿子?什么稿子?”李自成拥着李香君,向西暖阁的方向走去,“最近《清水报》上刊登了什么大事?” “大事哪还少得了皇上?”李香君莞尔一笑,“这段时间,《清水报》主要刊登了青山都督府的事,静妃娘娘说了,让更多的人知道青山都督府,也让更多的商人去青山都督府购买皮毛……” “这个想法不错,”李自成点头,“《清水报》上还可以刊登一份讯息,朔方将修筑一条通往云中府的大道,不出意外,晋商很快便会踏上关外的商道……” “奴婢明白了!” 来到李香君的卧房,室内果然暖和多了,李香君将炭火盆拨弄了两下,让炭火燃烧得更旺,“皇上,给奴婢说说关外的事,奴婢也好写文章……” “这个嘛,现在不急,新元这几日,朕哪儿也不去,慢慢给你们讲讲,奥,木妃、华妃、雅儿都从关外回来,你也可以问问她们,”李自成轻轻揽过李香君,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道:“现在,香君陪朕困觉,等朕休息好了,一会再和皇后她们吃连夜饭!” “这……” “怎么,害怕现在是大白日?”李自成指指卧房的门。 李香君慌忙过去闭了门,回头的时候,慢慢挨近李自成的身边。 “香君,侍候朕是光明正大的事,分什么白日黑夜?”李自成抚摸着李香君的脸蛋,刚刚出浴过,红润、光洁、细嫩、滑腻,比绸布不逞多让,“香君如此美丽,朕要看着才更有趣呢!” “皇上……” 李自成上了热炕,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刚刚合上眼,便听到柳如是前来传讯,年夜饭准备好了。 今日的年夜饭,足足准备了三桌,李自成、高桂英、七妃和李雅一桌,李香君、柳如是、周清柔、窦美仪、小梅小兰、如诗如画、鸢儿、土芹一桌,孩子们又是一大桌,由宫女们服侍着,但李峰、李松两人已经成年,并不住在宫内。 高桂英已经明白了,中间那一桌,李香君她们,都是皇上临幸过的,虽然没有封号,但只要她们能生下一儿半女,封号肯定会有。 除了宋玉莲,皇上临幸过的女人,都在这儿了,皇上真是重情重义的人,这些女人,一个没忘,便是宋玉莲,现在还是乾清宫膳食总管,日日都在眼前身边…… 只可惜,这些女人,除了李雅、周清柔、窦美仪,年岁都长了些! 她率先举杯,道:“皇上,永昌三年就要过去,妾身虽然身处后宫,不干涉朝政,却也从《清水报》上知道,华夏赋税增加三成以上,征服整个漠南,设立青山都督府、兴安都督府,这第一杯酒,妾身恭喜皇上立下不世奇功,必定传颂万代……” “哈哈,皇后这话说的,朕都飘飘然了,朕虽有些功绩,也是你们和睦,朕才将精力放在国事上,朕也感激你们呐,”李自成举杯向众人示意,“来,这第一杯,我们全家同饮!” “全家同饮!” 就连另外一桌上的孩子们,也是举起手中的杯碗,有的是葡萄酒,有的是汤水。 晚膳之后,李自成按照顺序,来到穆思蓉的钟粹宫,如诗如画接了,“奴婢恭迎皇上!” “起来说话!”李自成直接问道:“淑妃在哪?” “回皇上,淑妃正在沐浴!” “沐浴?”李自成皱皱眉头,“淑妃沐浴,你们不在一边侍候着?” “回皇上,奴婢们已经备好了热水,淑妃不要奴婢们侍候,这会应该快好了……” “奥,”李自成伸手在如诗的脸蛋上拧了一下,“你去看看,如果好了,就来告诉朕。” “奴婢遵旨!”如诗抚摸着杯李自成拧过的地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皇上不用过去看看吗?” “你敢出卖你家主子?” “奴婢不敢!”如诗见李自成的脸上挂着笑意,遂大着胆子道:“皇上亲自去看望淑妃,没准淑妃还会高兴呢……” 李自成用手指挑起如诗的下巴,盯着她的双目,“为什么?” “皇上……皇上今晚的团圆席,让奴婢再次感受到家的感觉,奴婢想要帮助皇上和淑妃娘娘……” 第1116章 不安、不能安 第1117章 十三侯爵 第1118章 三顺王 第1119章 琉球使者 第1120章 不对称战争 毛泰运带着李自成的恩赏和承诺,欢欢喜喜地回去了,李自成却是召见了王安平,让他将日本国内,特别是萨摩藩的讯息,尽快传回来,如果征伐尚未为结束,讯息可以直接转往辽东。 .c obr /> 此外,还要派出部分人手,立即赶赴琉球打探详细讯息,必要的时候,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琉球王尚贤。 这边安排结束,李自成便要征伐满清了。 华夏永昌四年(公元1646年)三月十二日,华夏总理府、国防部联合给辽东的第三营、上谷府的虎骑兵、饶乐府的狼骑兵传讯,北征满清的战斗,将于三月二十日准时打响。 李自成带着全部亲兵,也在同一日离开北京,赶往辽东,路过锦州的时候,辽宁省长洪承畴、锦州知府左懋泰迎至城外,但李自成只是于他们交换了一些讯息,并没有停留,于十八日午后赶到杜家屯,与第三营汇合。 李信亲率第一师师长周凤梧、第三师师长王光恩、第四师师长白广恩、第五师师长杨坤,一同出屯迎接,“臣等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李自成跃下战马,举目一扫,“嗯,李牟为何不在?” 李信起身后,忙道:“回皇上,李牟已经秘密赶往东面的西宁堡,随时预备渡过三岔河!” 李自成点点头,“走,咱们先入屯再说吧!” 杜家屯只是一个稍大的屯子,人口不足百户,周围并无城墙,这里只是李信临时的落脚点。 李自成不愿扰民,便让亲兵们在屯外扎营,只带了一个千户的士兵进入屯内,进入李信的行军大帐。 皇上到了,李信自然将自己的帅位让出来,李信与周凤梧、王光恩、白广恩、杨坤围坐在李自成的对面,中间隔着一张小型木桌。 白广恩最是性急,“皇上,第三营全体将士已经准备好了,明日便可出行!” 李自成点点头,让李信展开行军地图,笑道:“此处距离西宁堡,骑兵大约有一日路程吧?” “皇上说得是,骑兵大约一日路程,步兵急行军一日半,缓行需要两日,”李信用手在行军地图上轻轻一划,“从杜家屯至西宁堡,是一条笔直的官道,通行倒是便利!” 李自成已经计算好了,在战争的前两日赶到杜家屯,然后用一日的时间赶到西宁堡,甚至是三岔河畔,时间越少,惊动满清游骑的可能性越小,他点点头,道:“满清方面有什么异动?” “回皇上,据臣派出的游骑和汉清部传回的讯息,满清方面并没有异动,应该没有发现我们的战略意图!” 李自成微微皱眉,“锦州附近,驻扎着十万将士,满清岂能没有游骑?” 李信忙拱手道:“臣从去年冬天开始,便不断调动军队,东进西退,用负重急行军代替日常操训,据游骑传回的讯息,起初的时候,对面的满清骑兵十分紧张,他们的确严阵以待,但时间久了,也就麻痹了,我们毕竟没有从关内调集大量的军队,瞒过满清,完全有可能。” 李自成笑道:“李爱卿还有哪些瞒天过海的手段?” 李信也是笑,“臣每隔一段时间,便突然增派游骑,驱逐满清渡过三岔河的游骑,封锁这边的讯息,给满清制造紧张,但并没有军事行动,过段时间再解除封锁,一点点折磨满清骑兵的战斗意志……” 李自成忽地感觉到,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 华夏除了骑兵的数量和战斗力不如满清,拥有的优势实在太多了,人口、战略纵深这些自然条件就不说了,还有科技和讯息上的优势,华夏五千年的文化沉淀,造就了像李信这样的将军。 如果李信一直留在辽东,必会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名将! 他一直盯着李信在看,发觉李信面红耳赤,方才知道自己走神了,“满清那边的情形如何?” “回皇上,我们这次的目标,乃是辽南四卫,然后向北推进,臣已经派人查探过了,海州城是尚可喜部,其余盖州、复州、金州,主要是镶蓝旗的人,而正蓝旗驻扎在辽东至朝#鲜境内。” “兵力部署呢?” “海州城内,尚可喜的汉兵不足三千,南面的盖州、复州、金州,虽然地域广阔,但真正的满清骑兵,不过千人,多是役使一些未经操训的汉人武装,吓唬吓唬百姓而已。” 李自成笑道:“李爱卿不可轻敌,满清既然能吞下大明的辽东都司,他们的骑兵,实在不可小嘘!” “臣明白,”李信笑道:“满清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会突然反击,正如皇上所说,此时满清的牧民开始游牧,一旦战事不利,召集牧民们恐怕都不是易事。” 李自成冲着李信点点头,他选择在春季发起进攻,不是心中太急,而是要给满清造成最大的伤害,“说说你的想法!” 李信用手在行军地图上圈出一大片,道:“这儿,臣的意思,先渡过三岔河,攻占海州和盖州这两座大明时代的卫城,留下第三师王光恩部的步兵坚守两城,阻击南面复州、金州之敌,其余主力四个师,以第五师杨坤部的骑兵为先锋,第一师周凤梧部、第二师李牟部随后,第四师白广恩部押运粮草殿后,全营以最快的速度直扑辽阳,无论是否能拿下辽阳,只要能解救沿途的汉人,并能在辽南扎下根子,最基本的目标就达到了……” 李自成淡淡地道:“然后回师,集中主力拿下南面的复州和金州?” “臣……臣是有这个想法,”李信的眸子里精光外泄,“只要我们控制了辽南四卫,就能与现在的辽宁省连成一片,等安置了辽南的百姓,将来再图辽阳,甚至是满清的国都盛京,无论如何,将辽东的边墙以南,控制在我们手中。” “如果我们能收复辽东边墙以南的所有土地,包括盛京,满人只能去长白山钻山沟了,”李自成笑道:“战略上不错,但太过凶险,极有可能被满清的骑兵操了后路,满人可是擅用骑兵!” 李信心中一惊,忙拱手道:“请皇上明示!” “其一,东面的三岔河,是辽河、浑河、太子河合流的出海口,水势汹涌,河面宽阔,东岸有满清的士兵把守,你们如何渡河?” “回皇上,我们已经建造了不少木筏,如果趁夜渡河,依靠步枪在射程上的优势,也不是没有可能……” “的确有可能,朕只是提醒而已,”李自成道:“还有其二,我军长途奔袭,粮草补给线太长,第三师都是步兵,虽然占据海州、盖州,但未必能控制粮道,如果被辽南、辽东的满清骑兵截断粮道,前方七八万将士,不用满清动手,自己就乱了,如果第三营先行征服南面的复州和金州,辽阳城中的孔有德、耿仲明岂能不救?我军还是面对两路,甚至是三路进攻,还是要分兵!” “难道……”李信试探着道:“难道皇上用亲兵抵挡一路?不行,不到弹尽粮绝,皇上绝对不能出战……” “朕没打算出战,如果能在辽东的战场上观光,朕求之不得!”李自成道:“盛京的骑兵,至少有三万精锐,拼凑一下,五万应该没有问题,最多一两日,就能赶到辽阳,也就是说,辽阳城内的孔有德、耿仲明,只要坚守两三日,我军很可能就要面对满清的五六万骑兵,即便粮道没有被截断,你有把握击败满清的这些主力?” “这……”李信觉得,自己原先是太冒险了,战争中冒险是必然的,但不能超过必要的限度。 “还有其四,”李自成看着李信吃瘪,不禁笑道:“海州、辽阳城中,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都有重炮部队,李爱卿如何攻城,或者说,你打算牺牲多少将士?” “皇上,海州、辽阳城中,火炮的数量不会太多……” “城中的红衣大炮,的确不会太多,牺牲些兄弟们,海州,甚至辽阳都有可能拿下,”李自成道:“盛京的多尔衮,会留给我们多少时间?如果面对城外的夹击,即便能破城,恐怕也是惨胜吧?” “皇上……臣惶恐,求皇上赐教……” 李自成用手点着李信的脑袋,“李爱卿是天命军的后起之秀,胸怀沟壑,腹藏经书,如今还要求着朕赐教?哈哈哈……” “皇上,臣更加惶恐……” 李自成摆摆手,“李爱卿不必过谦,如果李爱卿不是为将之才,朕也不让第三营驻扎在最为艰险的辽东!” 李信像李自成拱拱手,道:“求皇上赐臣良策!” 李自成笑道:“渡河的事,或许你已经解决了,只要满清不是有备而来,或许可以用木筏暗渡三岔河,至于粮道,多尔衮的骑兵,以及海州、辽阳城中的重炮问题……” 李信幸喜道:“原来皇上已经想到了良策?臣恭喜皇上!求皇上赐教!” “朕哪有什么良策?”李自成起身,踱了两步,拍拍李信的膀子,道:“朕无论人在哪儿,心中从来就没有放下满清,所以,朕预先在辽南伏下一支精兵,这次战斗,该让他们建功了,否则,他们应该怪朕不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第1121章 一点星火 第1122章 生路 前方的火光,是隐藏在牛庄码头接应士兵渡河的游骑点燃的,艄公见方向不错,心中暗喜,奋力划了几桨,木筏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 .c obr /> 几乎与刘杉一同抵达码头的,还有一支木筏和一艘小型船只。 牛庄码头非常简单,几乎看不到人工处理过的痕迹,实际上只能算是一个渡口,吃水稍稍深些,便是装载百人的运输船,也不会在此搁浅。 刘杉这些人登陆后,来不及与接应他们的游骑联系,迅速在前方布置出一道扇形的防守阵型,而艄公们则是划着木筏、小船离开码头,接应下一批渡河的士兵。 登陆的士兵越来越多,防守的扇形越来越大,由原来的一层变成两层,最后变成三层。 东面露出曙光的时候,第三团的将士们已经全部渡过三岔河,团长刘见义依然不敢掉以轻心,除了继续扩大防守阵型,还派出人手监视着东面的东昌堡。 晨雾逐渐散去,天色越来越明亮,渡河的士兵和艄公们不再有所顾忌,渡河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每隔两个时辰左右,便有一个团的士兵渡过三岔河,至下午申时,整个第二师全部完成渡河。 此时的海州城内,智顺王尚可喜已经得到华夏的天命军渡过三岔河的讯息,他顿时吓傻了,天命军已经有一个师渡过三岔河,三岔河防线已经全部失守。 天命军既然敢渡过三岔河反攻大清,一定做了充足的准备,这次渡河,究竟有多少天命军,是整个第三营吗? 那可是十万大军,连摄政王都在他们手下吃了败仗…… 他一面向东京、盛京求救,一面给城内的士兵传讯,让他们加强警戒,一日十二个时辰,城头上不得离人。 尚可喜还是不放心,又向城外增派了游骑,随时打探天命军的讯息。 天色渐渐黑下来,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 援军一时半会不可能赶到海州,便是最近的东京和盖州,至少也有一日的路程…… 第二日一早,尚可喜来到西城头,城外并没有天命军的大军,但游骑已经出现在视线中,这些打着九州军旗的游骑们,似乎故意在炫耀他们的身份。 天命军已经渡过三岔河,第一个攻城的目标,会是海州城吗? 尚可喜心中存在着一丝侥幸,希望天命军第一个攻打的,并不是海州,但他心中明白,海州距离三岔河,距离天命军渡河的牛庄渡口最近,海州极有可能是天命军的第一个目标。 他心中十分郁闷。 早在大明时代,大清的骑兵,在辽东根本没有对手,无论是天命汗努尔哈赤,还是崇德帝皇太极,辽东哪一座城堡,不是留下大清的骄傲? 皇太极将海州留给他做为封地的时候,海州根本不是边疆,而是大清的腹地! 自从多尔衮成为大清的摄政王,似乎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大的翻转,多尔衮、豪格接连败于华夏的天命军…… 是华夏的实力太强,还是多尔衮之流太弱?大清还有前途吗? 尚可喜心中有些添堵,自己该怎么办? 他在城头转悠了一会,下城头的时候,忽地看到裸露的红衣大炮,心中不禁一喜,有了红衣大炮协助守城,天命军应该拿海州没什么办法,海州至少能支持到援军的到来。 尚可喜并没有高兴多久,日落时分,天命军踏着霞光而来,铺天盖地,还有不少骑兵。 城头的守军,立即飞报尚可喜,尚可喜再次来到西城头,视线之中,上万打着九州军旗的步兵、骑兵,这些士兵身后,依然是烟雾缭绕,粉尘飞上了半空,显然还有不少士兵。 他心中凉了半截,现在唯一的依靠,便是城头的红衣大炮了,希望天命军不愿意承受士兵的伤亡…… 尚可喜扫了一眼,见士兵们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恐惧,便指了指城头上沉重、庞大的红衣大炮,“兄弟们不用担心,我们有红衣大炮,这是守城的利器,只要支撑一些时日,大清必会派出骑兵增援。”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清的骑兵何时能够赶到海州,甚至孔有德、多尔衮会不会派出援兵,他心中根本没底。 多尔衮不是皇太极,并不像皇太极那般看重汉人。 但他没有选择,他的家眷全部在海州,根本无法突围,他甚至怀疑,当初皇太极将海州封给他,是不是将他钉死在海州,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不,一旦城亡,是全家灭亡,是灭族! 天命军并没有攻城,而是在城外五六里的地方立下营帐休息,其中一部分士兵绕往城东,也是安营做饭。 天命军这是要围城,还是要切断城内与外界的联系?一旦后续的士兵到了城下,会不会四面围城? 尚可喜的脸上,渐渐布起乌云,他连突围的机会都没有! 副将许尔显听到讯息,也是赶往城头,望着天命军大营冒起的烟火,微微皱起眉头,心中似有所悟,“王爷,天命军远道而来,我们今晚要不要偷营?” “偷营?”尚可喜心中一动,但很快便摇了摇头,“李信用兵,一向神出鬼没,听说这次是华夏的皇帝亲征,万万不可轻敌!” “皇帝亲征?”许尔显轻轻捋着颌下的长须,道:“华夏的皇帝亲征,我们更要去偷营了,华夏兵锋正盛,只有挫动他们的锐气,提振我军士气,才能延长守城的时间,等待大清的援兵……” “不可!” “王爷三思呀!” 尚可喜瞪了许尔显一眼,道:“先回府再说!” 刚刚离开城头,尚可喜皱着眉头道:“许副将,你为何要求偷营?” “王爷,理由属下已经说了,”许尔显四处张望,附近并没有士兵,“天命军不可能只有一支孤军,这只是他们的先锋,王爷度量,海州可以守多久?” “这……” “此处没有外人,王爷说句实话,大清的援兵,什么时候来海州解围?” “这个……” “刚刚在城头,王爷可曾看到士兵们的脸色?”许尔显继续道:“海州城是王爷的封地,城内并没有大清的骑兵,这些汉兵的战斗力原本就不强,现在都是吓破了胆,指望他们守城,能守得几日?” 尚可喜暗中点了点头,口中犹自道:“今晚出城偷营,就能给海州解围?” “不能,”许尔显摇摇头道:“城内士兵太少,不可能击退城外的天命军,只能延长守城的时间。” 尚可喜眨巴着眼,“许副将的意思,今晚出城偷营,就能提振士气,甚至能让海州城守得更久?” “属下要让士兵们知道,至少属下并不害怕城外的天命军,”许尔显道:“今晚是唯一的机会,过了今日,一旦天命军封锁了南北城门,便是想出城偷营,也无法瞒过天命军的游骑!” “今晚?”尚可喜乃是武将出身,知道许尔显所说非虚,心中犹豫不决,“许副将,城中兵马不多,如果出城,万一出现伤亡,于守城不利……” “王爷不必担心,今晚偷营,属下亲自出城,”许尔显道:“王爷只须将城中五百弓箭手交给属下,属下并不靠近厮杀,只需一顿乱箭,扰乱天命军大营,夜晚天黑,天命军不明情形,必不敢出营追击……” “不敢追击?”尚可喜摇摇头,道:“天命军如果不明白城中的情形,岂敢在五六里之外扎营?他们这是欺负城中兵马不足呀……” “王爷明鉴!”许尔显躬身道:“天命军都欺负到城下了,难怪士兵们恐慌……属下还是那句话,只有偷营,才能挫动天命军的锐气,王爷若是为士兵们担心,不如给他们备上战马,属下等也好来去自如……” 尚可喜沉思良久,拍拍许尔显的膀子,“这样也好,本王就给你五百弓箭手,今晚三更出城偷营,尔显,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将士兵们全部带回来!” “属下必不负王爷所托,带着所有的士兵们回城……”许尔显向尚可喜拱拱手,“王爷自便,属下这就回去准备!” “去吧!” 当夜三更,许尔显亲率城内仅有的五百弓箭手,和数十亲兵,战马摘下脖子上的铃铛,脚下都包上了棉布,从北城门悄悄出了城。 行了不到二里,许尔显忽地勒住战马,止住身后的弓箭手们,“诸位兄弟,你们知道,我们这次出城,是要做什么?” “偷营!” 许尔显点点头,“可你们知道吗,这次偷营,会是什么结果?” “结果?难道不会成功?” “你们知道,我们偷袭的天命军东城外大营中,有多少天命军吗?”许尔显摇着头,“王爷不是让我们偷营,而是让我们送死呀!” “送死?”士兵们顿时就乱了。 许尔显低喝道:“肃静,要是惊动了别人,无论是天命军,还是城内的智顺王,都能要了我们的命!” “啊……”士兵发觉不对,忙用手捂住自己不争气的嘴。 许尔显端端正正坐在马背上,沉思片刻,方小声地道:“我们现在已是万劫不复,后退回城,死无葬身之地,前进一步偷营,亦是免不了万箭穿身!” “那怎么办?”士兵们开始骚乱起来,许尔显心中暗喜,“都别闹了,还是想想怎么保命吧!” “我们都听将军的!” “都听本将的?”许尔显扫了眼夜色中的五百士兵,嘴角冷凛地一笑,“如果你们都听本将的,本将倒是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你们不但不会死,还会比以前活得更好!” 第1123章 红衣大炮 第三营第二师师长李牟,已经在海州西城外的大营中入睡,夜半时分却被亲兵唤醒,他揉了揉睡眼,有些不高兴,“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城内的守军从北城门出城,偷袭东城外的第三团……” “什么,偷袭?”李牟精神一振,一骨碌爬起来,“这个时候了,守军还敢偷袭?战况如何?第三团没有乱吧?伤亡大吗?” “大人,没有伤亡,”亲兵知道大人的心思,刚才话被打断了,大人一定是急了,赶紧挑重点,“出城偷袭的守军,都是汉人,他们并没有向第三团发起攻击,而是选择了投降……刘见义将军已经带着出城偷袭的副将许尔显来了,就在大帐外!” 李牟一愣,“嗯?你慢些说!” 亲兵快刀斩乱麻,将许尔显出城后,直接带着士兵投降的事,说了大概。 .c obr /> “不会是诈降吧?”李牟完全没想到,天命军刚刚在城下扎营,战斗尚未开始,城中就有人主动投降。 “刘见义将军说,应该不是诈降,许尔显让家眷冒充他的亲兵,一同出城投降的……”亲兵顿了顿,道:“刘见义将军说,一切由将军定夺!” “带着家眷?”李牟默默思索着,如果许尔显诈降,绝对不会带着家眷……这些家眷,会不会是假的? 许尔显早不降晚不降,偏偏趁着黑夜投降……真像他说的那样,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带着家眷出城? “大人……” 李牟点点头,决定先见见许尔显再说,“传令,让他们进来!” “是,大人!” 少顷,亲兵带着刘见义和一名身着铠甲的陌生人入帐,两人都是叩拜于地。 “起来说话!”李牟让刘见义、许尔显在军案对面的马扎上坐下,扫了许尔显一眼,面相上不是大奸大滑之徒,遂生出一丝好感,“许将军,你详细说说自己的事!” “是,大人!”许尔显道:“小人从东江开始,一直跟着王爷……尚可喜,不得已随着尚可喜降了大清,小人罪孽深重……” 李牟打断了许尔显的话,“满清已经接纳了你们,为何要投靠华夏?” “小人感于天命军的威势……小人也曾接到过华夏散发的传单,早就想着叶落归根,可是一直苦无机会,这次天命军兵临城下,小人便以‘偷营’为借口,这才带着家眷出城……大人明鉴,小人并无偷营的心思,只是要脱身,所以小人出城后,便带着兄弟们直接投降了……” 李牟面色不变,冷声道:“听说你是带着家眷出城的?” “是,大人,”许尔显心中忐忑不安,“小人早就铁了心回归华夏,这次出城,无论大人如何处置,小人都不会回去替鞑子卖命了,所以小人带着家眷出城……” “你带来多少士兵?” “五百弓箭手,这是城内仅有的弓箭手!” 刘见义插了句:“大人,全部是骑兵!” 李牟点点头,道:“城内还有多少守军?士气如何?” “回大人,城内还剩下两千守军,以炮手为主,真正的战斗力十分有限,”许尔显道:“看到威武雄壮的天命军,守军士兵害怕,士气十分低落……” 城内只有两千守军,而城外则是两个团上万天命军,还有源源不断的后续兵力,守军不害怕才怪! 李牟虽然年轻,但脸上却是看不出喜怒哀乐,“许将军,你是觉得,海州城迟早会守不住,这才带着士兵们出城投降吧?” “大人明鉴!”许尔显低下脑袋,“小人早就想着投降华夏,回归故土,哪怕将军见罪……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李牟思索了好一会,方道:“尚可喜有没有献城的可能?” “应该不会,”许尔显苦笑着摇头,“尚可喜是大清的智顺王……除非大人给出足够的价码,或是城破……” “一个背叛祖宗、投靠鞑子的败类,还想华夏的王爵?”李牟怒道:“一旦城破,本将岂容尚可喜投降?从本将来到海州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宣判了尚可喜死罪!” 许尔显呆了一呆,却是不敢说话,只是用双目打量着李牟。 李牟余怒未息,冷着脸道:“许将军是主动归降,本将不会为难,必会上奏皇上,”顿了一顿,又道:“在进行甄别之前,五百士兵暂时解除武装,留营察看!” “多谢大人!” 尚可喜是天明之后,方才知道许尔显已经投靠了天明军,正在大怒,却有传令兵来报:“许尔显家已经人去院空,金银细软都已不见踪迹……” “白眼狼!”尚可喜一拳击在面前的案板上,“本王如此信任他,他却背叛了本王,哼……” 又有传令兵来报: “王爷,不好了,天命军预备从西面攻城了……” “王爷,东城外的天命军,已经架起了火炮,随时准备攻城……” 尚可喜一时头大,也顾不上问询许尔显的祖宗十八代了,急道:“红衣大炮,用红衣大炮还击……” “是,王爷!” 尚可喜亲自赶往西城,尚未走上城头,便听到火炮的“轰隆”声,他心中一喜,“士兵们果然操训有素,这么快就开始发炮了?” 蓦地觉得不对,炮声为何如此之近? 难道红衣大炮出现炸膛,在城头上爆炸了? 这些混蛋,早让他们加强红衣大炮的保养,如果红衣大炮损毁了,大清岂能看得上你们这些汉人? 直接发配给披甲人为奴! 尚可喜在心中对炮手进行了宣判,他要亲自上城头看看,究竟是哪个混蛋不长眼,在如此关键的时刻…… 前方忽地出现一片混乱,随即便是鬼哭狼嚎的惨叫。 尚可喜心中一惊,难道红衣大炮炸膛的时候,城头伤亡很重?或者炸膛的不止一门红衣大炮? 他加快脚步,想要看个究竟,但前方已经有溃兵退下来,险些撞进他的怀中。 尚可喜一把揪住那士兵的衣领,瞪大双目,恶狠狠地道:“怎么回事?大战之时,谁让你擅自撤退?” “王爷……”那士兵本是低着头逃跑,被大声一喝,方才清醒过来,发现是尚可喜,顿时魂飞魄散,用手指着城头的方向,哆哆嗦嗦道:“不好了,不好了……” 尚可喜更加来气,“什么不好了?你快说清楚!” 士兵的手指颤抖着,“城头……城头遭到炮击……” “遭到炮击?你胡说什么?”尚可喜以为听错了,用力一推,将士兵摔倒在地,正要上去踩两脚,这时,炮声又响了,几乎就在眼前,城头上又是一阵骚乱,惨叫声的声音彼起此伏。 又有一群满脸血污的溃兵从城头上撤下来,尚可喜顾不上驱赶溃兵,快步上了城头。 城头上一片狼藉,士兵的身子横七竖八,缺胳膊少腿、满地的鲜血,混着杂乱无章的弹坑,有些士兵一边爬一边惨叫着,有些士兵却是一动不动,显然是死透了。 尚可喜走得匆忙,不小心踩到一滩血水,脚下打滑,又被一具尸体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献血摔倒。 在亲卫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恰好牛录额真跑过来,“王爷……” 尚可喜指着满地的尸体和伤兵,大声喝道:“怎么回事,有多少红衣大炮出现炸膛?” “王爷,红衣大炮没有炸膛,”牛录额真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天命军的火炮……他们又要炮击了,王爷快走……” “天命军的火炮?”尚可喜似乎懂了,“你说,天命军在用火炮轰城?” “是……” 尚可喜抢到女儿墙边,那个牛录额真想要拦阻,被他一把推开,从垛口向下望去,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城下排着密密麻麻的火炮,至少有几十门! 那牛录额真大声喝道:“王爷快走,他们又要开炮了……” 尚可喜发觉,红衣大炮似乎没有发射,炮身周围,并没有炮兵,“这是怎么回事?红衣大炮为何没有还击?” “回王爷,他们的火炮还在红衣大炮的射程之外!” “射程之外?”尚可喜分明看到,城外天命军的火炮,虽然数量上更多,但个头很小,这种小型的火炮,射程怎么可能超出红衣大炮?“你们试过了吗?” “回王爷,我们试过了,”那牛录额真道:“红衣大炮不但无法炮击城外天命军的火炮,反而遭到天命军火炮的打击,已经损毁了一门,炮兵伤亡惨重,属下不得已让他们去城下避避,随时待命……” 亲卫强行将尚可喜带离城头,来到安全的地方。 尚可喜的双目,已经一片灰白,几乎忘记了转动,呆呆地立了好一会,直到城头上再次传来爆炸声,方才给那个牛录额真下达了命令:留下几名观测兵,其余人手全部撤离城头,等天命军攻城的时候,再上城头守城! 亲兵找来一条长木凳,尚可喜就近指挥战斗,过了不久,拒守东城的副将班志富着人来报:天命军的火炮太猛,兄弟们伤亡惨重…… 尚可喜的双目,再次出现死鱼白,这才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难道东城头也是守不住了?天命军这是要做什么,一日破城吗? 他的心中波澜起伏,华夏的火器,比大明强多了,难怪多尔衮亲自南下,也是折戟在宁远城下! 尚可喜有些羡慕许尔显,这个滑头,难道他早就知道,海州城很难坚守到援兵的到来? 可惜,他是大清的智顺王,不可能像许尔显那样投降天命军,便是投降了,华夏的皇帝会宽恕他的罪过吗? 尚可喜明白汉人的性子,他背叛了大明,又未能像洪承畴那样,及早主动归顺华夏……在华夏皇帝的眼中,恐怕一切的反面用语,都已经用在他的身上! 如果早些主动归顺呢? 尚可喜心中生出一丝蔑视,华夏代替了大明,与大明也差不多,华夏舍得给出一个“智顺王”吗? 不知不觉之中,天命军的炮火逐渐弱下来,改为不间断发炮,炮火向城下延伸了一段,但只有零星的“轰隆”声。 难道天命军要攻城? 尚可喜不但没有惊喜,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第1124章 天津号 第1125章 汉人的鲜血 第1126章 海州城破 第1127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第1128章 大清出事了 孔有德刚刚走下城头,便有传令兵来报:“启禀王爷,西城遭到天命军优势火炮的袭击,红衣大炮无法还击,怀顺王请王爷定夺!” “定夺?”孔有德险些瘫倒在地,这个时候,他如何定夺,红衣大炮射程、炮弹都不如天命军的火炮,数量上又是远远不足…… 如果不能解决射程问题,便是数量再多,也无法伤亡天命军! “王爷……” 孔有德一脚踢开这个不长眼的传令兵,大声喝道:“滚回去告诉怀顺王,先撤出城头,避免红衣大炮受损!” “是,王爷!”传令兵一溜烟跑了。 .c obr /> 南城外的李信,见城头上的红衣大炮歇火,不禁哈哈大笑:“孔有德应该是为了保护红衣大炮与炮手吧?” 许尔显忙道:“将军,属下将红衣大炮推过去试试,属下早就急得心痒痒……” “许将军一把年纪,还和毛头小子似的?”李信大笑着点头道:“上去吧,红衣大炮虽然轰炸效果比不上榴弹炮,但每次发射,只有一枚实心弹,本将估计,在轰炸城墙的时候,或许比榴弹炮更有效。” “属下遵命!” 许尔显将海州城头上的红衣大炮拆下来,就是为了替天命军立功,得到李信的军令,亲自赶往炮兵的驻地,“快,立功的时候到了!” 城头上的红衣大炮被榴弹炮逼迫得哑火,城下的炮手,胆子便大起来,将红衣大炮推到城下八百步的地方,距离越近,实心弹的威力越大。 许尔显知道,城头上应该没有多少天佑兵了,便让炮手直接轰炸城墙。 “轰……隆……” 实心弹砸在城墙上,像是爆炸似的,发出巨大的响声,许尔显笑了,这时他立功赎罪的机会,今日之后,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未天命军效力了。 李信从望远镜中,看到城墙上落下一片尘土,不禁大喜,“轰炸城墙的时候,还是实心弹厉害!”他向传令兵招招手,“告诉炮兵,目标改为城墙,尽快炸开城墙。” “是,将军!” 孔有德在距离城头不远的地方落了座,想着天命军的火炮,心中有些慌神,当日为了自保,硬是没有出兵增援海州,如今轮到东京了。 多尔衮会派出援兵吗? 一定会,如果东京城丢了,天命军就会直面盛京,多尔衮为了大清,一定会出兵解救东京! 大清的骑兵何时赶到东京?东京城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吗? 想到城外天命军的火炮,孔有德越来越没有信心,天命军的确与明军不一样,万一东京城破呢? 孔有德不敢想下去了! 恰好一名观察兵跑归来,翻身跪倒,“王爷,不好了,天命军用火炮轰炸城墙,无数的炮弹落在城墙上,城墙已经摇摇欲坠了……” “摇摇欲坠……什么?”孔有德像是被猛虎咬住脖子的绵羊,浑身无力,两腿酸软,眼前冒出无数的金星,在亲卫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走,去城头看看!” 亲卫忙拦住他,“王爷,城头上危险!” “这个时候了,还说危险?”孔有德像是脱离了虎口,身上恢复了不少力量,他一把推开亲卫,“一旦城破,天命军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刚刚走到城下,前方一片闷响,大地也是随着颤动,有两枚偏离轨道的开花弹,竟然落在城头,让城头增加了两个弹坑。 孔有德手脚发凉,浑身冒出冷汗,像是从冰水中捞上来,这般下去,城墙迟早会被炸塌,失去城墙的依托,城中的六千士兵,能抵挡数万天命军吗? 皇叔父摄政王呀,如果大清的骑兵再不赶过来,臣的全家,只有为大清尽忠了…… 身后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孔有德回头一看,不觉愣住了,“怀顺王不是镇守西门吗,为何赶到南门?” “本王听说南城墙似乎不保……”耿仲明咳嗽两声,目光落在城墙上,“果真如此,恭顺王,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孔有德的眼中,霎时布满阴霾,“怀顺王有什么好办法?” 耿仲明打量着四处的士兵,道:“恭顺王,能否借一步说话?” “怀顺王,这边请!” “天命军的火炮太厉害了,西城头的士兵伤亡惨重,炮火早已延伸至城下……”耿仲明道:“总要保住东京城才行……” 孔有德道:“有摄政王的讯息吗?” “恭顺王都没有摄政王的讯息,本王如何会接到摄政王的讯息,”耿仲明道:“如今情势紧急,恭顺王如论如何得想个法子……” 孔有德冷冷地道:“怀顺王打算出城投降?” 耿仲明恬着脸道:“恭顺王说哪里话,本王这不在和恭顺王商量着吗,东京城内,一向是恭顺王做主……” “你想投降,却向本王头上扣屎盆子?”孔有德狠狠瞪了耿仲明一眼,“当年在山东登州,本王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多活了十余年,已经够了!” “恭顺王就不为弟兄们想想?”耿仲明一咬牙,道:“便是恭顺王舍身取义,但家眷怎么办?” “本王的胸中,有什么大义?”孔有德冷冷笑道:“本王自从投靠大清依赖,就是大清的一条狗,本王的一切,都是大清给的,大清让本王咬谁,本王就会咬谁!” “这……”耿仲明面红耳赤,一时说不出话来。 “怀顺王以为,出城投降天命军,就能保住性命?”孔有德的眼中,忽地生出一丝鄙视,“城内传出讯息,天命军只诛杀你我二人,余者不问,难道怀顺王不知道?” “本王自然知道,这些传言,未必就是真的……”耿仲明避开孔有德的目光,一咬牙道:“或许天命军能放过本王的家眷……” “怀顺王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孔有德挥挥手,“怀顺王自便,本王誓于东京城共存亡!” 耿仲明满面羞愧,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却还是被孔有德的大义凛然折服,他向孔有德一拱手,“本王这就去西门镇守!” 耿仲明刚走不久,城外的火炮忽地歇了,孔有德惊疑不定,已经有士兵禀报:“王爷,城外有一队士兵靠近城墙!” 终于要攻城了? 孔有德目光一凛,“来了多少人?” “是一支十余人的小队,当先一名士兵的手中,打着白旗,边走边喊着什么……” “白旗?”孔有德一愣,这是哪一出,十余人的小队,显然不是来攻城的,难道天命军要投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命军不是明军,他们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形下,绝对不会投降。 和谈?不,是劝降! 孔有德想起来了,城中天命军的探子,早已放出风声,除了自己和耿仲明,其余从人,一概不问。 一定是招降城中的天佑兵,孔有德冷哼一声,“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说辞!” 他缓缓向城头走去,亲卫赶紧过来阻止,“王爷,城头上危险……” “这个时候了,哪儿不是危险?”孔有德推开亲卫,缓步走上城头,从垛口向下一看,果然有一支十余人的小队,停在百步外,队中忽地走出一人,并不是天命军士兵常见的那种怪异的服装,而是全身铠甲,只露出半张脸。 孔有德觉得有些面熟,“此人是谁?” 身边一人道:“似乎是海州城副将许尔显!” “许尔显?”孔有德想起来了,他见过许尔显,此人出现在城下,一定是投靠了天命军。 “本将是海州城副将许尔显,”许尔显的声音有些苍老,但中气很足,“海州城破,本将已经归顺华夏。” 孔有德怒道:“许尔显,你食着大清的俸禄,却投靠了华夏,你还有脸来到东京城下?” “恭顺王错了,”许尔显面不改色心不跳,“恭顺王当年食着大明的俸禄,却在登州造反,最后不是投靠了大明的死敌大清?” “你……”孔有德怒道:“大明朝堂**,兄弟们在前方战斗,却是连饭都吃不饱,本王不得已……” “大明的确**透顶、赏罚不明,所以本将也随着智顺王投靠了大清,”许尔显道:“如今华夏推翻了**的大明,汉人江山蒸蒸日上,皇上是少有的明君,所以,本将幡然醒悟……” “你投靠了华夏?” “不是投靠,是回家,”许尔显道:“国家兴旺,给了辽东的汉人生路,本将自然是要回家,将来叶落归根。” “你无耻!”孔有德咬着牙道:“许尔显,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不过是在无耻的脸上贴了一层民族的光环!” “‘无耻’这两个字,本将希望,恭顺王不要轻易说出口,”许尔显冷笑道:“本将奉劝恭顺王一句,跟着满清,只有死路一条,满清连自己都保不住了,还能顾得上你这个奴才?” 孔有德心中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恭顺王可曾想过,天命军围困海州、东京这么久了,多尔衮为何没有派出大清的铁骑前来救援?” “为何?”孔有德心中暗惊,他也感觉不对劲,难道大清真的出事了? 第1129章 我要回家 第1130章 游牧?农耕? 第1131章 斩将祭旗 第1132章 狡猾的多尔衮 第1133章 实战演习 多尔衮亲自引领大军出了营,向南方缓缓行了五里,忽地勒住战马,让全军停下来,“诸位王公、将军们,游骑回报,天命军的确派出三千士兵,在大营外五里等候决战。 .c o 阿济格想要打头阵,但想到宁远城下,两白旗的勇士被壕沟所阻,伤亡惨重,连多铎都死在宁远,遂低下头一言不发。 多尔衮扫了众人一眼,微微皱眉,“诸位放心,本王派出的游骑,日夜监视着战场,战场又是一马平川的草原,这一次,天命军绝对没有阴谋诡计。” 阿济格大喜,如果是公平作战,大清三千骑兵,自然是要屠杀天命军的三千步兵,正好可以为宁远之败一雪前耻! 他拱了拱手,正要请命,却被多尔衮用目光止住。 阿济格心中疑惑,既然不让自己出战,为何不早些说明?万一刚才没看到眼色,岂不坏了大事? 多尔衮暗中羞愧,昨夜在杜勒玛的身上忙活着,倒是把派谁出战的事忘了,虽然这样的战斗方式对大清的骑兵有利,但他在贺兰山、宁远见识过天命军的战斗力,他不想让阿济格前去冒险。 阿济格是镶白旗旗主,他最为信赖的人! 多尔衮再次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珠玛喇、喀凯身上,“两位旗主,这次与天命军约战,蒙古旗恰好三千士兵,就由你们出战吧!” 珠玛喇、喀凯两人暗中吓了一跳,他们隐隐约约听说过,天命军的战斗力非常强大,连着攻破了海州、东京,辽南的盖州、复州、金州尚未传回讯息,形式恐怕不妙…… 他们有信心击败区区三千天命军的步兵,但自身多少会有伤亡。 为了保卫满清的盛京,却让蒙古人打头阵,来到盛京之前,王爷们早就说过,战场上多留个心眼,一定要保留实力! 珠玛喇与喀凯对视一眼,向多尔衮拱手道:“皇叔父摄政王,汉人一向背信弃义,不如多派一些勇士,直接将天命军的三千士兵全歼了……” “我们派出游骑盯着天命军,查探他们的人数,难道天命军不会派出游骑查探我们的人数?”多尔衮怒喝道:“蒙古人打仗,难道不遵守军令吗?” “小人不敢!”珠玛喇、喀凯慌忙向多尔衮拱手谢罪,“小人愿意领兵击溃天命军!” 多尔衮的脸色稍稍缓和些,“去吧,别给蒙古旗丢脸,本王在此等候,预备为你们庆功!” “多谢皇叔父摄政王!” 珠玛喇与喀凯二人催动战马,领着三千蒙古骑兵向前方奔去。 阿济格悄悄靠近多尔衮,“皇叔父摄政王,这次为何让蒙古人出战?” 多尔衮跃下战马,找了一块凸起的土石坐下,又向阿济格招招手,“十二哥,且过来歇歇!” “是!”阿济格从马背上下来,在多尔衮的身边坐了,随手拔起一根狗尾巴草,揉了两揉,衔入口中,用牙齿和舌头拨弄着草根,草尖上的狗尾上下起伏着,“皇叔父摄政王,如果让臣出战,正好可以报宁远之仇……十五弟的仇恨,臣可是一日都不曾忘……” 多尔衮的目光霎时迷茫起来,多铎的仇,迟早要从天命军的身上找回来,眼下主要是解决天命军对盛京的威胁,然后逐步恢复东京和辽南。 阿济格有信心,总比被天命军打得一蹶不振要好,他淡淡地道:“十二哥,如果让你作战,你有把握取胜?” “这个……”阿济格呆了一呆,道:“镶白旗三千骑兵对决天命军的三千步兵,如果没有阴谋诡计,绝对是屠杀,臣应该能将三千天命军的步兵屠尽……” 多尔衮摇头苦笑,他这个十二哥,打仗是一把好手,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勇而无谋,朝堂上更是白痴,“十二哥别忘了,天命军并不是一般的军队!” “天命军?”阿济格喃喃自语,似乎想起了宁远城下的那场战斗,脸上顿时显出痛苦的神色。 珠玛喇、喀凯是听不到这番对话了,知道皇叔父摄政王有些不悦,他们正全力以赴,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击败那三千天命军的步兵。 与骑兵决战,而且还是数量相等,天命军真是自不量力! 十里的距离,对骑兵来说,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队伍的后方,战马的速度甚至并没有加到最大,前方便是天命军的阵型,黑压压的一片。 显然如皇叔父摄政王所说,天命军只是出动一支孤军,两翼连护卫的骑兵都没有。 珠玛喇只扫了一眼,心中不禁大喜,用马鞭在头顶打个旋,口中大叫道:“勇士门,杀汉狗,成吉思汗保佑,蒙古骑兵是战无不胜的。” 士兵们有些害臊,蒙古骑兵至少有一个对手:大清骑兵!否则蒙古人也不用归顺大清。 然而,战斗之前,谁也不敢反驳珠玛喇的话,打击己方的士气,至少蒙古骑兵在汉人的步兵面前,还是无敌的! “杀汉狗!” 马蹄踏地,喊声震天! 骑兵冲刺起来,就像是一阵风,配上喊杀之声,如龙吟虎啸,如决堤的洪水,能摧毁行程上的一切障碍。 对面,三千枪手不动如山! 今日出战的天命军,是第三营第一师第一团许杰生部,许杰生是天命军最早组建的第三百户的老人,随着天命军身经百战,只是主将秦大年一向身先士卒,他的名声才没有显露出来。 面对山呼海啸般滚滚而来的洪流,许杰生只是冷冷一笑。 除了许杰生,还有观察兵在判断着双方之间的距离,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 直到两百五十步的时候, 许杰生才冷冷地喊了声:“预备……” “预备……”传令兵将这个延续的动作拉得很长,直到两百步的时候,方才突出最后的两个字:“射击!” “砰,砰,砰……” 虽然是齐射,但仔细听之,子弹飞出枪膛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就是这种细微的差别,才造成错落有致的“砰砰”声。 蒙古旗的士兵,冲在最前面的都是弓骑兵,以骑射著称,不少士兵已经张弓搭箭,只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箭矢射出去,可是他们并没有出手的机会,二百步,距离弓箭的射程还早。 “啪……啪……啊……妈……” 士兵们从马背上坠地,砸碎了残余的露珠,还有少量的扬尘,尚未死透的士兵,在坠马的一瞬间,还能发出一个单音节的惊呼! 千余子弹射出去,便是三成的命中率,打头的三百骑兵也会坠马。 血水混着露水,将受伤翻滚的士兵,染成一个个巨型血红色的馒头、包子,恐怖得令人作呕。 无主的战马,似乎感受到战场发生了从未见过的诡异,它们不安地摇摇脑袋,也不寻找背上的主人,径自走开了,将战场的通道让出来。 这一切都是电光雷鸣之间发生的事情,蒙古骑兵是无间隙攻击。 倒在地上的伤兵,很快就遇上后面跟进的马蹄,他们伤于敌手,原本未必就不能救活,但却死于自己人,被己方的战马碾碎成肉末。 黄泉路上,他们并不寂寞。 不断有同伴加入进来,肉饼越来越大。 随子弹呼啸而来的砰砰声、马蹄踏地的哒哒声、骨骼被踩裂嘣嘣声、伤兵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构成一幅悲壮的交响乐,宫商角徵羽! 珠玛喇似乎发觉战事不利,但他知道,大清的游骑一定在进处观战,皇叔父摄政王已经不高兴,他只能用军功来赎罪,便是损失一些勇士,也是在所不惜。 前面只有二百步吧? 只要越过这二百步,蒙古勇士的弯刀,就会无情地切下汉狗的头颅,刺穿他们的胸膛,甚至将他们劈为两段,在汉狗的身上,一切血腥的手段,都是合理的。 汉狗如何去死,对蒙古的勇士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勇士门只需要一个结果汉狗死! 喀凯在队尾也很着急,知道蒙古镶白旗伤亡不轻,他却不能撤军,战斗正酣,如果此时选择撤军,那就是失败。 三千蒙古骑兵,败给三千绵羊般汉狗的步兵,他丢不起人,蒙古勇士门更是丢不起人。拼着增加些伤亡,回去被部落的长老们责骂,也要击溃汉狗,用汉狗的头颅去向王爷们请罪! 他并不知道汉狗有多少伤亡,队尾是看不到队首的,除非像苍鹰那样飞到高空,或者长生天暗中向他通报讯息。 “砰砰”的枪声不绝,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强烈地震撼着珠玛喇、喀凯的心,也震撼着许杰生! 许杰生原本还有些紧张,对面可是三千彪悍的游牧骑兵,便是用刀砍,用剑刺,用牙咬,也会损耗不少气力。 枪手们完成一波射击,蒙古骑兵伤亡过千,但他们硬是未能越过二百步的封锁线。 现在从头再来,蒙古骑兵继续发起冲击,用单薄的皮甲和血肉之躯,抵挡天命军步枪的子弹。 许杰生心中稍安,只要将这些蒙古骑兵阻挡在二百步之外,天命军就不会有减员,无非是消耗一些子弹而已,权当是实战演习! 第1134章 旗倒人亡 又完成一波射击,蒙古骑兵伤亡超过六成,实际上几乎没有伤兵,伤兵几乎都被后面的战马践踏成肉末,混着血水、露水,成了大地的人肉盛宴。 .c obr /> 在战场的核心地带,露珠、草地、黑土地,全部被染成血红,朝霞与热血同温、同色。 地上看不到完整的尸体,更没有尸堆,谁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如果关注一下无主的战马,倒是可以估量一下蒙古骑兵的损失,可惜,双方的将士,精力都在对方身上,根本没有闲暇顾得上战场之外。 许杰生死死地盯住二百步的封锁线,只要蒙古骑兵无法越过这道封锁线,哪怕战斗延续到午后、黄昏,最好蒙古骑兵死绝了。 珠玛喇、喀凯逐渐退到各自队伍的最后方,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骑兵们缓缓向前移动,他们的心中渐渐不安起来,勇士门不断出击,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他们却看不到勇士们放箭,更看不到天命军的士兵伤亡、败退。 最前部的勇士,距离天命军的阵地只有二百步,便是用尸体去填,这会也该填满了。 这二百步的黄土地,就像是巨大的无底洞,无论多少人马填进去,都看不到填满的希望,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天命军有妖法,将所有的勇士都装进了魔法瓶里? 勇士们踏着同伴残缺的尸体和血水继续前进,然而…… 隔着数十步的距离,珠玛喇看到了同样一脸茫然的喀凯,镶白旗还在,但喀凯像丢了魂似的,正伸长脖子向前方张望着。 珠玛喇离开正白旗,拨马向喀凯靠过去,喀凯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忙扬起手中的马鞭道:“珠玛喇,究竟是怎么回事?” 珠玛喇面色苍白,在霞光的照射下,比平日白皙、水嫩了不少,但他的心中,却是深深地不安,如果他知道怎么回事,又怎会赶过来,想问问喀凯? 看来喀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有去问长生天了,可惜,长生天似乎并不眷顾今日的蒙古勇士们。 无论是大清,还是蒙古的科尔沁部,都有不少人放弃了长生天,放弃了萨满,而是听从了喇嘛们鼓动,改奉了佛祖,然而,在蒙古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佛祖,你在哪里? 这么多的勇士中,难道没有一人皈依佛祖? 珠玛喇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看来,佛祖和长生天一样,暂时不会眷顾蒙古人了。 他暗中勒了马缰,悄悄放缓马速,恰好在喀凯面前停下,看到喀凯绝望的眼神中,因为自己的到来,又升起一丝希望,他是心似乎被针刺了一下,“喀凯,情形似乎不对呀!” “珠玛喇也感觉到不对?”喀凯似乎找到了知音,眼神中死鱼般的灰色明显减退了不少,“珠玛喇,勇士们一直在出击,前方却没有传来喊杀之声……” “勇士们并没有越过那二百步的距离,”珠玛喇似乎明白了,心中不觉打个冷战,“这些天命军,这些汉狗……” “珠玛喇,你是说,勇士门都是死在这二百步的地方?”喀凯面上一呆,眼中又恢复了刚才的死鱼灰,“这……这也太可怕了……” 谁说不可怕呢?如果有得选择,珠玛喇希望多尔衮多派一些骑兵,或者让大清的骑兵在前面冲击,他跟在后面得些残羹冷炙就行,哪怕不要军功。 与勇士门的生命相比,军功算什么? 这些可是蒙古人最精锐的骑兵! 这个时候,喀凯的眼神忽地闪烁起来,“珠玛喇,如果我们现在撤军,算不算违反皇叔父摄政王的命令?” “撤军?”珠玛喇吓了一跳,思索片刻,在马背上抽了一鞭,追上队尾的骑兵,“喀凯,你敢明着违反皇叔父摄政王的命令?你这是找死,刚才没看到皇叔父摄政王的脸色?” 喀凯拍马赶上,“珠玛喇,战局不利,已经十分明显了,便是不撤军回去,也要让勇士们暂时撤下来,等想出法子……” 骑兵进攻的速度太快,珠玛喇的战马也是跟着跑起来,“皇叔父摄政王的游骑就在附近看着,你敢撤退?蒙古骑兵出战,向来都是勇往直前,有进无退,便是暂时撤回来,你又能想出什么法子?” “勇士们不能白白送死,现在必须撤军。”喀凯向前看了一眼,前方的情形不甚明了,但对面天命军的阵地上,鲜艳的九州军旗,显得特别刺眼。 “喀凯,你疯了?”珠玛喇狠狠瞪了他一眼,“两军相争,士气最为重要,你不是不知道,一旦将勇士们撤退下来,让他们看到鲜血和死亡,他们就会就会丧失进攻的勇气,你再也无法组织起新的进攻。” “不行,无论如何,我要给蒙古镶白旗留下几颗种子!”喀凯忽地嗅到一股血腥味,不禁暗自吃惊。 今日是偏北风,血腥味能逆风传过来,可见伤亡之惨重,伤亡的地点也是非常之近。 他双腿夹紧马腹,再次追上队尾,向前一看,不禁惊呆了,前方大约三百步的地方,到处是残缺的尸体,甚至只能称得上是肉末,却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整片土地上,都是呈现暗红色,范围之广,令他触目惊心。 这些血水和肉末,肯定不是对面汉狗的,汉狗还在数百步外,狂风不可能将他们的尸体吹到这边来。 一股鲜血冲上脑门,喀凯感到天旋地转…… 珠玛喇策马赶上,他也看到了地上的血水和肉末,还有几匹因伤重而躺在血水中的战马,眉头不觉拧成一条马鞭,他向对面看了眼,天命军士兵的面目几乎都能看得清! “砰砰”的枪声不绝,似乎就在头顶。 已经到了此处,索性上前看看。 喀凯被马蹄的“哒哒”声惊醒了,他顾不上招呼珠玛喇,而是让亲卫前去传令:立即撤军! 蒙古镶白旗的骑兵,正在高速奔驰,全力以赴想要突破天命军步枪所组成的封锁线,接到命令,战马齐刷刷向右方急转,马鞍上的左腿几乎虚空了,身子完全歪向右侧,重心已经不在马背上,利用战马旋转时产生的向心力,和夹住马腹的双腿,方才勉强稳住身子。 蒙古人的确骑术精湛,如果换成汉人,哪怕是骑兵的将士,这样的极限动作,也会让不少人坠马。 许杰生一直在枪手的身后观战,看到这样的阵仗,马上就明白了,不觉大喊道:“鞑子要逃,加大射程,自由射击!” “砰,砰,砰……” 回应许杰生的,只有更加致密的枪声。 蒙古正白旗还在出击,但人数减少,气势上就弱了许多,珠玛喇还不死心,刚刚奔行了百余部,忽地感觉到眼前一亮。 阻挡在正前方的一名骑兵,大叫一声,中弹落马,将前方的空间让出来,天地仿佛一下子开阔了不少。 但珠玛喇是愤怒的,他拔出腰间的弯刀,正要喝骂两句,没提防一颗子弹呼啸着向他飞来,他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子弹正中胸口。 珠玛喇感到一股巨大的撞击力,身子向后一仰,险些从马臀上倒栽下去,弯刀脱手,“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亲卫们大呼着从后面赶上来,但子弹更快。 珠玛喇只能感受那种熟悉的撞击,这种撞击让人十分难受,他奋力睁开眼想要看看这种撞击的来源,目光之中,对面阵地上高高飘扬的九州军旗,正迎风招展,眼前满地红…… 珠玛喇突然感觉到,自己实在是太累了,累得连双目都睁不开,上下眼皮刚刚合上,眼前像是一座巨大的黑山压过来,压得他从马背上倒栽下去。 “旗主……”亲卫们还想与珠玛喇诀别,但更多的步枪,早已瞄准了他们,“砰砰”声响之中,他们先后坠马,追随他们的旗主去了…… 蒙古正白旗,缓缓坠落,被偶然路过大风一吹,猛地砸在地上,像是在叩拜南方的那面九州军旗! 旗倒人亡,蒙古正白旗全军覆没。 真正的全军覆没,一个不剩,上至旗主,下至棋手! 许杰生的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镶白旗跑了,却是逮住了正白旗!” “大人,镶白旗只剩下二百骑,我们要不要追过去?” “追过去?”许杰生瞪了亲兵一眼,“你的用两条腿,能跑得过鞑子的战马?” 亲兵放下步枪,摸着脑袋讪讪一笑:“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许杰生扫了一眼已经远去的那股骑兵,无奈地道:“收拢战马,要快,以免鞑子的骑兵再次出击。” 喀凯右臂中弹,幸好没有坠马,在亲卫的护送下,没命地向北面逃窜,一名亲卫回身看了眼,怒道:“旗主大人,他们在收拢我们的战马……” “逃命要紧,别管战马了!”喀凯伏在马背上,左手按住右臂上的创口,连头都不敢回,“珠玛喇怎么样了,回来了吗?” “没有,”亲卫摇摇头,“后面只有无主的战马,一名骑兵都看不到了,正白旗也不见了……” 第1135章 狭长的大营 第1136章 装模作样 第1137章 头骨碎裂 第1138章 没有说谎 第1139章 骑兵混战 第1140章 与鞑子拼命,值! 第1141章 当道者死 第1142章 额外赏赐 第1143章 多长心眼 第1144章 飞上天空 第1145章 饶余郡王府 第1146章 能种庄稼,真好 第1147章 一般大小 第1148章 深夜求见 第1149章 满人的血 第1150章 越快越好 第1151章 秦晋之好 第1152章 八公主达哲 第1153章 相互让步 李自成立即给第五师传令,让杨坤直接去抚顺,协助北海舰队陆战军攻打抚顺,随即又给虎骑兵和狼骑兵传令,让他们连夜离开盛京,赶往抚顺。 .c obr /> 骑兵行动起来,万马奔腾,马蹄声肯定会惊动城内的守军,李自成一面让虎骑兵和狼骑兵放缓马速,尽量不要弄出动静,一面命令四门同时开炮。 因为八公主的缘故,各种火炮自然不能轰炸城内。 李自成告诉炮兵,只要在城外放炮即可,最多轰炸城墙,不必炮击城内的守军,炮火不用太密,只要连续炮击,掩盖马蹄声即可。 连续炮击了小半个时辰,虎骑兵和狼骑兵已经去得远了,李自成方才下达“停止炮击、回营休息”的命令。 城头上的守军,照例将天命军炮击的讯息传至睿亲王府,多尔衮顿时皱了眉头:迟起龙和八公主,明明与李自成谈妥了,天命军为何又要炮击? 不久之后,守军再次传来讯息,天命军的火炮,基本上都是放空炮,根本没有向城头炮击,多尔衮方才笑了:李自成不过是掩人耳目,看来,他对八公主还算满意! 李自成闲着无事,每日都是带着亲兵在城外巡视一番,故意出现在守军的视线当中,暗中却是派出亲兵查探盛京周围的地形,汇成地形图,远离盛京城的百姓,也是开始做工作,让他们早日回归华夏的怀抱。 让他没想到的事,迟起龙第二日却是没有过来。 李自成不觉苦笑,难道八公主生气了?她会反对和亲吗? 这样也好,时间脱得越长,对天命军越有利。 不过,李自成只逍遥了一日,隔日上午,迟起龙就来了,与龚鼎孳正式谈起八公主和亲的事,龚鼎孳虽然慢条斯理,但迟起龙似乎很急。 为了表达大清的诚意,迟起龙建议:“和亲的日子,定在后日,大清负责八公主的全部嫁妆,而华夏这边,只需准备足够的聘礼。” 龚鼎孳自然反对,“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准备出足够的聘礼?” 迟起龙似乎早有准备,“聘礼好办,只要龚大人这边送出银子,一应物事,都由大清来办,皇宫中不缺物事,至于银子嘛,不拘多少,代表华夏皇帝的心意就行……” 龚鼎孳急得脑门上流汗,“迟先生,华夏的皇帝迎娶大清的公主,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草率?必须从长计议!” 迟起龙压低声音,道:“龚大人应该明白,这次是和亲,并不是真正的嫁女,自然是越快越好,再说,八公主嫁给华夏的皇上,又不是正妻……依本使的心意,最好明日将八公主送过来,本使也好了却一桩心思……” “迟先生说笑了,”龚鼎孳以进为退,“迟先生如此草率,八公主一旦知道了实情,恐怕不会感激你吧?” “谁说不是呢?”迟起龙长叹一声,“前日回去,八公主一直吵着不嫁,说是自己太小,尚不到出嫁的年岁,后来还是皇叔父摄政王和孝端皇后……” 龚鼎孳心中暗喜,忙道:“八公主今年多大了?” “八公主出生于天聪八年(公元1634年),今年正好十三岁……” “十三岁?”龚鼎孳大惊失色,心中却是暗笑,“迟先生,这就麻烦了,都是下官的错……” “龚大人……” “迟先生有所不知,”龚鼎孳要预先堵住迟起龙的后路,“八公主来华夏和亲,自然是要遵守华夏的礼仪……” “这是自然,”迟起龙拱拱手,道:“只要先生说出来,大清无不照办,八公主只要出了大清的皇宫,就会按照华夏的礼仪。” “迟先生有所不知,”龚鼎孳拱手还礼,道:“根据华夏的律法,女子出嫁,须得年满十五岁,八公主确实年龄太小,皇上若是知道,必会大骂下官……都会下官的错,当日没有问过八公主的年龄……求迟先生原谅!” “这……” 龚鼎孳心中暗笑,却是一脸无奈的样子,“迟先生,婚期必须推迟!” “推迟?不可能,大清都准备好了,公主出嫁,并非小事,岂能将婚期推到两年之后?”迟起龙也是急了,“华夏的皇帝,难道不能……” “绝对不行!”龚鼎孳道:“华夏依法治国,便是皇上,也不能违背国家的律法!” “这……”迟起龙忽地觉得不对,“盛京城内外,也有不少汉人,女子十五岁之前出嫁的,也不在少数……” “入乡随俗,他们在满人的统治下久了,也就习惯了满人的习俗……” “可是,大明也没有这样的律法……” “大明或许没有,但华夏有,”龚鼎孳心中暗喜,幸好皇上一切都预备好了,他装作愁苦的样子,道:“劳烦先生回去禀告大清的皇叔父摄政王和孝端皇后,若是八公主此时嫁入华夏,不仅对皇上不利,便是八公主回到北京,将来在皇宫之内,也会抬不起头,难道迟先生忍心看着八公主此生度日如年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迟起龙凝眉思索片刻,道:“这个时候,将八公主的婚期推向两年之后,绝对不可能……” “可是,让皇上现在迎娶八公主,也是不可能的事,皇上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私事而破坏华夏的律法,”龚鼎孳道:“华夏与大清不同,一旦制定了律法,皇上必须带头遵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知道迟先生听说过没有?” “倒是听说过,不过……”迟起龙双眉紧缩,喃喃地道:“真的没有变通的法子吗?” 龚鼎孳说得斩钉截铁,“绝对没有!” 迟起龙缓缓站起身,在营帐中走动起来,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摇头叹息,时而面现喜色,时而愁眉不展,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一拍大腿,“只能这样了!” 龚鼎孳吓了一跳,皇上提出一道无解的难题,难道被迟起龙破了?迟起龙究竟有何良策?他抬起头,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迟起龙。 “龚大人,八公主年幼,按照华夏的律法,暂时不能与华夏的皇帝完婚,”迟起龙面色凝重,道:“我们也不强求,不过,和亲的事,却是刻不容缓!” 龚鼎孳心中一时忐忑不安,“不知迟先生可有什么法子?” “公主不能完婚,但和亲的事,却是不能耽搁,”迟起龙面色一凛,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华夏的皇帝,可以现迎娶大清的八公主,至于何时正式完婚,那是华夏皇帝的事,大清不会干涉。” “不可,不可,绝对不可,”龚鼎孳连连摆手,“如果皇上迎娶了八公主,华夏国内,谁知道皇上没有与八公主完婚?华夏不是担心大清,而是担心华夏国内,如果皇上违反了华夏 的律法,那将来还有谁人会遵守华夏的律法?” “那只有这样了,”迟起龙一咬牙,道:“大清按照公主出嫁的礼仪来办,华夏可以不按照迎娶的礼仪,就让八公主……八公主在华夏皇帝身边,充当一名婢女,华夏的皇帝出征在外,身边总得有女人侍候!” “还是不行,”迟起龙暗暗心惊,“八公主金枝玉叶,怎能以婢女的身份出现,这不是有辱八公主吗?皇上绝对不会同意!” “龚大人,大清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难道华夏没有诚意?”迟起龙怒道:“龚大人推三阻四,究竟是何用意?” “迟先生息怒!”龚鼎孳起身,将迟起龙按在马扎上,“下官也是好意,免得先生不好做人……” “龚大人的意思……” “八公主毕竟是孝端皇后的嫡女,若是以婢女的身份嫁入华夏,”龚鼎孳顿了一顿,道:“不仅下官看着心疼,便是皇叔父摄政王、孝端皇后也不会同意……” “龚大人不必担心,大清方面,本使自会向皇叔父摄政王和孝端皇后请罪,为了大清……和华夏之间友谊长存,本使想,他们是不会拒绝的,”迟起龙道:“不知道龚大人还有什么说法?” “既然先生如此,下官……”龚鼎孳向迟起龙一拱手,道:“下官还要问问皇上的意思,毕竟是皇上迎娶八公主,如果皇上不乐意,下官也是无能为力……” 迟起龙拱手还礼,“那本使就在此处敬候佳音!” “先生稍等,下官去去就来!”龚鼎孳落荒而逃,来到李自成的大帐,跪拜于地,“请皇上降罪……” “起来说话,”李自成笑道:“爱卿不是与迟起龙会谈吗,你有什么罪?” “皇上……”龚鼎孳将刚才的情形详细说了,“皇上,迟起龙似乎铁了心……” “嗯?”李自成心道,迟起龙显然是急了,这就是满清的态度,究竟是为了城中的牛羊,还是多尔衮认为,八公主嫁入华夏,天命军就会退兵? 一个八公主,难道就能扭转国家大事? “皇上……” 李自成思索片刻,哈哈一笑,道:“既然迟起龙如此通人情,满清做出巨大的让步,朕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龚爱卿,答应迟起龙,后日上午,就让他们将八公主送过来吧!” “皇上,都是臣的罪过……” “龚爱卿已经尽力了,又有何罪?”李自成笑道:“龚爱卿,八公主进入朕之大帐,迟起龙就该来和谈了,爱卿可得早做准备,莫要轻易让迟起龙得逞!” 第1154章 最后一眼 第1155章 鹰骑兵 第1156章 亲手服侍 第1157章 闺房私语 第1158章 五项条款 第1159章 只有汉人 李自成闭目沉思片刻,道:“迟起龙有什么反应,他对爱卿的和谈条款,又做出那些回应?” “回皇上,迟起龙开始尚有接受部分条款的意思,”龚鼎孳道:“可能觉得臣的条款过于苛刻,最后竟然全盘否定了……” “没关系,现在着急的是满清,”李自成淡淡笑道:“迟起龙提出什么条件?” “迟起龙的条款也是非常苛刻,大概是等着臣讨价还价,”龚鼎孳:“他也提出五点建议:其一,天命军退回三岔河,双方恢复到此次战争以前的状态,今后以三岔河、辽东边墙的西部为界。 .c o 李自成笑道:“迟起龙和多尔衮的胃口都很大嘛,华夏付出牺牲,方才收回辽南和辽阳,岂会让将士们白白流血?” 龚鼎孳点点头,道:“其二,漠南方向,华夏退回关内,允许蒙古各部独立,由他们自己选择将来的归属!” “汉人一千多年没有解决的北方边患,华夏付出大量的伤亡和钱财,方才征服漠南蒙古各部,而且蒙古各部已经开始归化为汉人,朕岂会放弃漠南?”李自成笑道:“满清自身都保不住了,还想着蒙古人的事,真是异想天开!” “谁说不是呢?所以臣断然拒绝,臣告诉迟起龙,这一点没得商量,”龚鼎孳道:“其三,满清与华夏,是平等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在今后的交往中,华夏不得歧视满清!” “痴人说梦!”李自成道:“华夏对满清的歧视,不仅在朝堂,更在于民间,难道华夏会禁绝百姓歧视满清?” “所以,臣告诉迟起龙,满清是华夏的一部分,根本不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而且,百姓是否歧视满清,那是百姓的事情,华夏朝廷不会堵人之口,也无法堵人之口!” 李自成点点头,“还有呢?” “其四,双方在边界互相开设贸易地,双方朝堂不得对参与交易的商家、百姓征税,双商共同派兵,保证贸易正常进行。” “贸易倒是可以,但不是现在,”李自成道:“必须等华夏与满清之间的关系稳定之后。” “臣明白,”龚鼎孳继续道:“还有其五,满清要求华夏,将罗洛浑及镶红旗的骑兵,全部归还满清……” “想用和亲的方式,让华夏牺牲根本的利益?”李自成大笑:“多尔衮这次,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知道迟起龙回去之后,多尔衮作何感想?” “依臣来看,多尔衮没想到华夏会提出如此条件,他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自成幽幽叹道:“最好满清的朝堂,出现一些对立,不知道反对多尔衮的人,啥时才能冒出头!” 这些复杂的问题,龚鼎孳就无能为力了,他沉思片刻,道:“皇上,今晚还要炮击盛京城吗?” “既然双方一时难以达成协议,那就不是朋友,炮击自然要进行,”李自成点头道:“但要把握火候,开花弹不能使用太多,既让多尔衮怀着一丝希望,又能给他施加压力!” “臣明白了,”龚鼎孳道:“臣这边,下次与迟起龙会谈,也可做些小小的让步,比如,放弃惩办顺治福临的要求,但暂时不会放弃对多尔衮的严惩要求,看看满清的朝堂会不会发生一些变化……” “爱卿说得是,”李自成喃喃地道:“盛京被围,着急是的满清,爱卿尽可闲庭信步!” 想着多尔衮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中偷笑,回到大帐,和罗秀娟、罗玲调笑一番,准备傍晚带她们出去转转,呼吸新鲜的空气也好,免得在大帐中闷出病来。 天色还早,李自成闲着无事,便躺倒大床上休息片刻,免得晚上精力不济。 刚刚合上眼,就被何小米唤醒了,“皇上,虎骑兵那边传来了讯息……” “虎骑兵?”李自成一跃而起,正要讯问详细的讯息,视线之中,罗秀娟和罗玲正在闲聊,便披衣下床,出了大帐,方道:“传令兵在哪?” “在臣的营帐中!” “走,去看看!”李自成三步并做两步,将何小米甩在身后,一点皇上的节操都没有,急得何小米小跑着赶过来。 李自成掀开滚帘,看到营帐内只有一名士兵,隧道:“你就是传令兵?” 传令兵显然没见过李自成,小心地道:“你是……” 何小米新开滚帘,一步踏进来,不禁喝道:“大胆,见了皇帝,还不下跪?” 传令兵是认识何小米的,闻言忙跪拜于地,“小人叩见皇上!” 李自成一摆手,在马扎上坐下,“你一路劳顿,就不用多礼了,说吧,抚顺那边,现在情形如何?” “回皇上,抚顺已经拿下了!”传令兵道:“北海舰队的陆战军,已经掌控了抚顺城,虎骑兵、狼骑兵、第五师的骑兵,正在城外追杀残余的鞑子,这会战斗应该结束了。” “抚顺有多少鞑子?” “鞑子的骑兵,至少有两千!” “才两千?”李自成觉得,如此大动干戈,是否值得,“攻城不利吗,有鞑子突围出城吗?为什么要追杀鞑子?” “回皇上,有不少鞑子原本就住在城外的帐篷里,非常分散,高将军为了早日顺利拿下抚顺,攻城之前,并没有围剿城外的鞑子,抚顺城破之后,三部方才开始围剿……高将军让皇上放心,这些残余的鞑子,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很快便去攻打铁岭……” 李自成点点头,沉思片刻,道:“有多少战俘?” “回皇上,鞑子骑兵的战俘,不足二百,”传令兵迟疑片刻,终是道:“倒是俘获了二千余鞑子的女人……” 李自成暗想,高一功越来越像游牧部落的人了,除了留下年轻的鞑子女人,他的手段越来越残忍,二千鞑子骑兵,只剩下不足二百战俘? 鞑子没有专职的士兵,骑兵都是与家眷生活在一起,除了女人,还有不少老人、孩子吧? 想到鞑子在辽东和京师的罪孽,他的心中,并没有半丝同情,更不会责罚高一功,鞑子原本就是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他们没有同情心,没有人道,只知道杀戮、血腥和劫掠,在不能完全掌控他们之前,通过战争消灭鞑子的人口,削弱鞑子的实力,实在是最好的法子。 华夏会讲人道,讲仁慈,讲道德,讲律法,但这些只能针对华夏人,对残忍的敌人,像鞑子,来不得半丝仁慈,否则,就是背叛了无辜被屠杀的汉人百姓!就是背叛天命军! 李自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他传令兵道:“你先休息片刻,然后回去告诉高将军,让陆战军派出部分人手,尽快将鞑子解押过来!” “小人遵旨!”传令兵又道:“高将军让小人给皇上传话,抚顺城内外,有不少朝#鲜人……” 李自成不解,“朝#鲜人?抚顺为何有朝#鲜人?” “据这些朝#鲜人说,是鞑子将他们从朝#鲜劫掠过来的,朝#鲜女人也不少……” 李自成暗骂,鞑子不仅劫掠汉人,也劫掠朝#鲜人,难怪满清的青壮快速增加,国家的实力越来越强,都是汉人和朝#鲜人为他们生产粮食…… 这些朝#鲜人,和汉人一样,也是战争的受害者! 李自成虽然生气,却是毫无办法,他不是天主,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现实,“有多少朝#鲜人?” “据说有五万多朝#鲜青壮,还有差不多数量的女人,”传令兵道:“他们自己也说不准,还说有一部分朝#鲜人被安置在盛京。” “十万?”李自成大吃一惊,朝#鲜的人口,不会超过三百万吧?被鞑子俘获了十万青壮,那被杀的老弱,恐怕还不止这个数量,朝#鲜被鞑子祸害了这些年,恐怕要损失一成的人口…… 这些朝#鲜人怎么办,要还给朝#鲜吗? 李自成思索片刻,决定不还了。 战争之后,辽宁省北部,满人将不会存在,汉人人口必然匮乏,这些朝#鲜人,就是最好的劳动力,他们与满人不同,早就进入了农耕社会,掌握了丰富的耕作技术,除了民族不同,他们和汉人完全一样。 将朝#鲜人归化过来! 李自成凝眉思索片刻,已经做了决定,遂道:“回去告诉高将军,抚顺没有朝#鲜人,盛京也一样,只有汉人,没有朝#鲜人!” “小人明白!” 回大帐的路上,李自成还在思索朝#鲜人的事,朝#鲜国地处北方,百姓更加耐寒,能否再迁移部分朝#鲜人过来? 刚刚走到大帐门口,罗玲就迎出来了,“皇上,天色不早了,现在就带奴婢们去外面走走吗?” 李自成抬头一看,日天已经严重偏西,外面也不像正午时分那般炎热了,遂道:“你们准备好了?” “好了,好了,早就等着皇上回来呢!” “出去是可以,不过,朕告诉你们,”李自成道:“朕的大帐,实在太小了,又要处置政务军务,朕让亲兵们给你们搭建一个小型帐篷,就挨着朕的大帐,朕要处置公务的时候,你们就去自己的营帐中。” 罗玲呆了一呆,知道无法改变,便道:“奴婢遵旨!”口中却是小声嘀咕着,“也免得被人嫌……” “玲儿在说什么呢?” “啊……没什么,奴婢是说,那晚上呢,公主和奴婢,也要宿于自己的帐篷吗?” “小妮子贫嘴,晚上再收拾你!” 第1160章 并头而睡 龚鼎孳连着与迟起龙舌战数日,竟然不分胜负,双方都有让步,但在关键问题上,却是寸步不让。 .c obr /> 和谈一时陷入僵局! 李自成并不着急,他在忙着整编鹰骑兵,辽阳的六名鞑子已经赶到盛京,加入鹰骑兵,开始在鹰骑兵中传扬天主教。 李自成告诉罗文峰,趁着现在没有战争,尽快让所有的将士都接受洗礼,皈依天主教。 隔了一日,抚顺俘获的两百战俘和两千余满人女子,被押赴至盛京南城外的天命军大营,李自成将这些战俘全部交给罗文峰,让他进行甄别。 愿意“入汉籍”、“奉天主”、加入鹰骑兵的,全部留下,立即整编,有丝毫不情不愿的,立即退回来。 或许是罗文峰知道李自成的心思,这些满人,一旦被退回来,一定会被斩首,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让所有的战俘都加入了鹰骑兵。 鹰骑兵有了第二个千户。 原先的千户,一共有十一个半百户,去掉多余的一个半百户,编为第一千户;第一千户多余的一个半百户,加上新的战俘,合编为第二千户。 第二千户只有三个半百户。 两千余满人女子,如果将她们配给鹰骑兵,倒是绰绰有余,不过,李自成已经答应了杨坤,第五师凡是没有成家的将士,都将得到一个年轻的鞑子女人,这些女人,优先留给第五师的将士。 鹰骑兵的将士如果缺少女人,他们可以去草原上劫掠。 这些女人暂时收养在大营中,反正时间不会太久了…… 高一功已经传来讯息,铁岭已经拿下,鞑子被全歼,再过数日时间,铁岭周围的鞑子就将被肃清,整个边墙之内,盛京就会成为一座真正的孤城! 李自成已经不太关心和谈的事了,只要华夏与满清没有达成协议,双方就是战争状态,任何战争手段,都是可行的。 又过了三日,虎骑兵和狼骑兵从北面回到盛京,这一次,他们是大摇大摆来到盛京城下的。 随同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五百鞑子的战俘,另有三千余鞑子女人,暂时留在铁岭城。 第五师则是留在铁岭,维持当地的秩序,肃清残余的鞑子。 李自成将五百鞑子战俘交给罗文峰,编入鹰骑兵,给了半日的时间合编、登记,然后连夜西行,沿着官道赶去西面边墙之外,一边整训,熟悉军律,一边监视西北方向的科尔沁人,没有旨意,绝不可以主动挑衅。 李自成将罗秀娟和罗玲赶去她们的帐篷,连夜在大帐中召见李信、周凤梧、李牟、白广恩、高一功、王俊卓、许尔显,进行战前部署。 攻城的时间,定在后日辰时,南城、东城主攻,西城、北城主守。 南城为第一攻击点,由第二师攻击,李信亲自指挥;东城为第二攻击点,由第一师攻击,周凤梧负责指挥;两处攻击点都是以山地跑开道,榴弹炮、白狼营的红衣大炮,全部集中于南城外,受李信节制。 第四师白光恩部的四个团,各负其职:第三团攻西城,第一团护卫;第四团攻北城,第二团护卫。 如果南城或是东城被攻破,第三团、第四团立即停止进攻,汇合另外一个团,在城外布置防守阵型,阻止满清的骑兵突围。 李自成考虑到这是与满清的决战,一旦满清的骑兵战败,一定会突围,突围的方向,不会是南城门和东城门,只有西城门和北城门,便让高一功的虎骑兵、王俊卓的狼骑兵,全部在北城外伏击。 李信不解,“皇上,那西城门呢,一旦满清的骑兵突围,西城外只有两个团,又是步兵为主,第一团操训骑术的时间,不过短短数日,马背上并没有多少战斗力!” 李自成笑道:“朕的亲兵,也该捞些战功了,否则将士们总是抱怨!” “不行,绝对不行!”李信断然拒绝,“满清的骑兵一旦突围,那时穷寇,比平日更加凶残,皇上绝对不能冒险!” 周凤梧、李牟也道:“胜利在即,皇上万万不可身犯险地!” 高一功急得站起身,“皇上,让狼骑兵留在西城外,臣愿率虎骑兵在北城外伏击鞑子,如果放跑了鞑子,臣愿意献上自己的脑袋。” 王俊卓接着道:“皇上,臣也愿意用脑袋担保,西城外绝对不会逃出一名鞑子!” 李自成摇摇头,“你们的心意,朕都明白,盛京城内,满清有数万骑兵,不放跑一名鞑子,绝对不可能,朕让虎骑兵和狼骑兵都留在北城外,是要最大限度地截杀满清的溃兵,免得留下后患。” “皇上,便是截杀鞑子,也不用皇上的亲兵……” “朕的亲兵,并不是仪仗队,他们不仅是骑兵,还列装了步枪,兼有步兵和骑兵的本领,截杀鞑子,他们正合适!” “皇上……” “朕心意已决,你们不用说了,”李自成摆摆手,道:“其实,截杀满清的骑兵,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危险,彼时盛京城破,第一师或是第二师在后面追击,满清的骑兵已经如惊弓之鸟,他们只会夺路而逃,绝对不敢恋战,便是留不住他们,朕也不会处于危险之中。” 李信知道劝不住皇上,思索片刻,道:“皇上的亲兵可以作战,但皇上不可留在城西,必须留在城南,城南有大量的火炮,鞑子绝对不会从城南突围,城西的伏击战,就交给何将军!” “朕的亲兵都在城西,朕却要留在城外躲避?”李自成笑道:“满清的大汗、皇上,哪一个不是在战场冲锋陷阵?” “皇上,满清的体制,与我华夏不同……” “好了,今日的战前部署,就到此结束,各位将军,都回去早早休息吧,明日还要做战前动员,”李自成扫了高一功、王俊卓一眼,道:“两位爱卿长途奔袭,刚刚回到盛京城外,可得好好休息,一旦满清的骑兵突围,步兵肯定追不上,还是由你们护送多尔衮一程!” “臣遵旨!” 众人散去后,李自成独自躺在行军床上,因为亢奋,久久不能入睡。 这是华夏与满清的决战,如果华夏战败,或是未能攻破盛京城,士气低落、将士伤亡……华夏的这次北征,就是无功而返。 不但罗文峰的鹰骑兵人心不稳,便是关外的蒙古各部,亦有可能生出异心。 华夏不会灭国,但北方的草原,将重新牵制华夏的主要精力,甚至整个国策都要发生巨大的变化; 反之,一旦天命军攻破盛京,并且重创满清的骑兵,满清极有可能灭国,就算不会绝种,也会退化为山林中游牧、渔猎小部落,不出数年,华夏就可彻底解决了辽东的国患! 北方的战事暂时不会结束,但规模会大大缩小。 想到游牧部落的壮丁,都是天然的战士,李自成还是决定,必须通过战争的方式,来削减游牧部落的人口。 没有足够的壮丁,游牧部落才会衰落下去…… 当日从西安起兵出征大明的时候,李自成都没有这么紧张过,那时候的大明,应该比现在困守孤城的满清要强大得多。 李自成思索片刻,原因恐怕还是民族问题。 如果当时不能击败明军,进而取代大明,建立大一统的政权,汉人的江山还在,而今日的战斗,则是抵御、歼灭外族,为汉民族,为华夏争取更大的生存、发展空间。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或许这一次的战斗,不能永久解决北方的游牧民族,但至少会影响未来数十年、数百年的格局和走向…… 罗玲见李自成的客人们已经走了,但大帐内还掌着灯,便站在滚帘外小心地道:“皇上,奴婢们可以进来了吗?” “罗玲?”李自成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正好睡不着,让罗玲过来陪陪也好,便随口道:“进来吧,朕在等着呢!” “是,奴婢们马上就过来!”罗玲的声音有些激动。 李自成想着,后日便要攻打满清的盛京城,今晚还要睡着大清的女人,心中有些异样,不过,想到满清加在汉人身上的罪恶,无论如何对待他们,也不算过分。 汉人崇尚仁义、信德,那时对自己人、对朋友,难道对敌人也要怀德?如何是满清占据上风,他们会怜悯汉人吗? 华夏与满清,并没有签订和约,连朋友都算不上,实打实的敌人! 不过,后日的战斗,如果一切顺利,华夏与满清的关系,可能要发生一些改变了…… 罗玲掀开滚帘,小心翼翼地钻进来,李自成没想到罗秀娟也跟着进来了,面上不觉现出诧异之色。 罗秀娟看了李自成一眼,迅速低下螓首,避开李自成的目光,“奴婢不习惯独自睡在营帐中……” 李自成冲着她微微一笑,可惜罗秀娟并没有看到,“那就在小床睡吧!” 亲兵们虽然为罗秀娟和罗玲搭建了营帐,但李自成大帐中的小床,并没被拆走,似乎成了罗秀娟的专属。 罗玲先是服侍罗秀娟躺下休息,罗秀娟用手指着灯烛,罗玲会意,忙走过去灭了灯烛。 大帐内一片黑暗,李自成听到一阵悉悉的声音,延续了好一会,方是小床吱吱呀呀的声音,心中奇道:罗秀娟肯脱衣上床了吗?每日都是和衣而睡,实在是难为她了…… 正在想着,罗玲从脚头处爬过来,在李自成的身边躺下,与他并头而睡…… 第1161章 脑浆迸裂 第1162章 半截断腿 第1163章 沙尔虎达 第1164章 应声如雷 第1165章 一个也活不了 第1166章 镶黄旗溃败 第1167章 抢夺顺帝 第1168章 瓮中捉鳖 第1169章 不要回头 李自成比何小米还要激进,准塔的正黄旗士兵退入城内,他立即率领全团的亲兵,向城门洞赶来,想要趁机抢占怀远门。 .c obr /> 亲兵用步枪扫出一道火力网,沿着城门洞抢过来。 听到枪声,谭泰已经吓破了胆,“准塔,天命军来了,快走!” “还能走到哪儿去?”准塔默默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面向东方的崇政殿,双膝一弯,软软地跪下去,以头叩地,“皇上,臣不能守住怀远门,又折损了这些勇士,殉城都不能赎去臣之罪过……” 他忽地长身而起,抬头看了眼远方的崇政殿,手中的弯刀猛地一扬,刀锋从自己的颈脖处划过,一股血线喷薄而出…… “额真大人……” 准塔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没了声音,瞳孔快速扩散,身子在风中晃了一晃,“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谭泰目瞪口呆,脑子一时懵了,一指没有醒过来。 跟随准塔的士兵,尚有数百名,这时一个个跃下战马,学着准塔的样子,面东而跪,以头叩地,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一个个拔刀抹了脖子! 谭泰看着新增加的数百具尸体,目光变得呆滞起来,直到有亲卫提醒他,天命军从城门处过来了,他才醒悟过来。 准塔说得没错,败给李自成,的确不冤。 他的心中,甚至还有更近一层的想法:天命军是不可战胜的! 谭泰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向周围的士兵挥挥手,“你们是普通的士兵,不用殉城,向天命军投降吧,还能保住性命,”顿了一顿,又道:“正黄旗完了,大清也完了,你们千万不要想着报仇,好好地活下去……”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实在说不下去了,大清正黄旗的固山额真,竟然让属下士兵向对手投降,想想就受不了,可是,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保住勇士们的生命呢? 谭泰扭头看了一眼,天命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城门口,很快便要赶过来,来不及了。 谭泰觉得,自己有许多话要交代勇士们,然而来不及了,他是大清正黄旗的固山额真,不能成为天命军的战俘! 他最后看了眼远处影影绰绰的崇政殿,双膝一弯,叩拜于地,然后直起身子,用弯刀一划,准确、快捷。 谭泰似乎看到自己的胸前,飞出一道血红色的细线,视线随即模糊起来,意识也在一点点消逝。 他是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安详的微笑,他最后的心意:李自成,你究竟是迟来了一步,我已经为大清尽忠了…… 准塔和谭泰为大清尽忠,顺治帝福临是不知道的,至少暂时还不知道。 他还在阿济格的马背上昏睡着。 多尔衮、阿济格、岳乐,带着五千士兵,从盛京北城逃出去,向东疾奔了二十里,来到浑河西岸。 浑河原本是自东向西流淌,恰好正对着盛京城,似乎是为了避让这座满清的国都,在盛京以东二十里的地方,却是偏向西南,从盛京城南流过,然后再一次折向西南,汇入辽河。 多尔衮来到浑河岸边,放缓马速,逐渐停下来。 阿济格催马过来,“皇叔父摄政王,我们要渡河吗?” “渡河?”多尔衮望着波涛汹涌的浑河,却是问岳乐,“贝勒说说,我们要渡河吗?” “皇叔父摄政王,渡过浑河,南面恐怕都是天命军的地盘,以我们现在的这点人马,实在不宜与天命军缠斗,而是尽快回到新京,重新组建八旗……” 多尔衮点点头,岳乐虽然年轻,却是比阿济格更有脑子,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并没有烟尘,显然没有天命军的骑兵追过来,“勇士们激战了大半个上午,又狂奔了二十里,先休息半个时辰,补充肉干和清水,半个时辰后,沿着浑河东进,尽快赶回新京!” “是!”传令兵前去传令,多尔衮跃下战马,从马背上取出一块牛肉干和一袋马奶酒,心思重重帝独自啃着肉干。 这次与华夏的战争,大清输得只剩下底#裤了,如果新京再被攻击,大清就得灭国,勇士们将失去自己的家园,除非他们愿意钻山沟。 不过数年的时间,汉人变得如此强大,特别是他们的火器,简直就是大清骑兵的克星。 为什么? 难道上天真要灭亡大清吗? 新京城墙不如盛京厚实,守军不如盛京人数多,除了地形,没有任何可以优势,天命军会沿着浑河追过来吗? 以李自成的性格,恐怕不会放过大清…… 可惜了,白白送给他一个八公主! 不过,盛京已经落到天命军的手中,如果李自成愿意,不仅八公主,就是九公主、十公主,只要李自成看得上,还不是由着他挑选? 多尔衮想到盛京城内的睿亲王府,温柔多情的大福晋苏和巴拉怎么办?还有侧福晋杜勒玛,还有无数的福晋们,他们都要在汉人的胯下婉转承欢吗? 东莪怎么办?她才九岁,李自成不会为难一个九岁的孩子吧? 都是战争惹的祸,大清战败,财物、女人只能任由汉人揉捏…… 如果不能击败天命军,大清将何去何从?就凭手中手中的五千骑兵,想要击败华夏,势比登天还难…… 阿济格缓缓走过来,指了指马背,“皇叔父摄政王,他怎么办?” 多尔衮皱了皱眉头,“我们半夜就能回到新京,让他饿一饿吧,一旦弄醒了她,恐怕又是麻烦!” “是!”阿济格遂不再问,而是忙着啃肉干。 多尔衮正在沉思,忽地感觉到地面上不对,“咦,什么声音,地面似乎地震了……” 岳乐反应过来了,“皇叔父摄政王,不好了,是骑兵……” “骑兵?”多尔衮对骑兵奔驰时的马蹄声太熟悉了,刚才只是一时疏忽,没想到天命军的骑兵此时才赶来,“上马,迎战!” 阿济格恋恋不舍地收起肉干和马奶酒,翻身上了战马,“皇叔父摄政王,要不要全歼了这支天命军的骑兵?” 多尔衮不知道阿济格哪来的自信,听到马蹄声,他恍若惊弓之鸟,“听马蹄声,似乎有万人吧?” 阿济格顿时语塞,即便没有火器,满清的五千的骑兵,也不可能歼灭华夏的上万骑兵,何况现在又是士气低落的时候,“皇叔父摄政王,咱们跑吧,只要进入山区,华夏再多的骑兵,也很难发挥出兵力上的优势……” 岳乐却是大叫:“皇叔父摄政王,英亲王,天命军是从西北方向的石人山过来的……” “西北方?”多尔衮吃了一惊,如果天命军的骑兵是从西面过来的,那就是切断了大清骑兵的退路,避开是不可能了……大清的勇士们,还有一战之力吗? 没办法,只能试一试了,现在的生死存亡时刻,要么战斗,要么死! 马蹄声越来越近,清兵渐渐不安,连战马都是不安地甩着耳朵。 多尔衮已经听出来了,至少有上万骑兵,他的心中也是充满恐惧,不过,在士兵们面前,他是绝对不能露出一丝恐惧的。 士兵们已经翻身上马,却没有要出击的意思,多尔衮将弯刀向天一举,大声道:“勇士们,天命军要截断我们的归路,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你们答应吗?” 侍卫长伊罗根领着一众亲卫大声应和着:“不答应!” “你们说得很好,我们绝对不答应!”多尔衮明知道绝大部分士兵没有说话,却装作不知道,继续道:“天命军所依仗的,不过是火器,火器无法用战马携带,更无法在马背上发射,论骑射之术,大清的勇士,才是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 不少士兵开始都是跟着伊罗根大喊,士气比刚才明显得到提升。 多尔衮暗喜,又是大声道:“勇士们,拿起你们的弓箭,拔出你们的弯刀,射穿汉狗的胸膛,割断汉狗的喉管,用汉狗的尸体,喂饱草原上的狼群……” “杀汉狗……” “杀汉狗!” …… “勇士们,让汉狗在大清的骑兵面前发抖吧,让佛祖看看,他的信徒,是如何将汉狗斩碎成肉末的!” “杀汉狗……” “杀汉狗!” …… “勇士们,汉狗用卑鄙的手段,攻破了大清的盛京,掳走了我们的女人和牛羊,抢夺我们的土地和财物,现在又要对我们斩尽杀绝,你们甘心做汉狗的奴仆,将自己的脖子伸向汉狗的屠刀吗?勇士们,告诉本王,你们害怕汉狗的刀箭吗?” “不怕!” “杀了这些汉狗!” “杀!” 多尔衮见群情激奋,士气被充分激发出发,这才暗地松了一口气,赶紧趁热打铁,“勇士们,我们杀过去,杀!” “杀!” “杀!” “杀!” …… 阿济格也是热血沸腾,他将弯刀一扬,大声喝道:“杀……”话音未落,双腿一夹马腹,手中的马鞭就要抽出去。 “十二哥!”多尔衮急道:“十二哥慢行!” “嗯?”阿济格忙勒住缰绳,战马吃痛,身子急速打个回旋,发出一声悲愤的长鸣,险些被后面的一批战马撞翻,“皇叔父摄政王?” 多尔衮一指阿济格的马背,“十二哥,你的任务,是保护好皇上!” “皇上?”阿济格这才想起,昏睡的顺治,还在马背上,他乖乖地留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冲到他的前面。 多尔衮冲着一边的岳乐点点头,“待会贝勒靠前,一旦勇士们冲出天命军的围堵,千万不要回头,一指向前冲!” “皇叔父摄政王?”岳乐不解,勇士们的士气不是被调动起来了吗? “大清骑兵新败,士气只有一时,一旦陷入僵局……”多尔衮道:“谁知道天命军还有没有援兵?我们只有回到新京,才能东山再起!” “臣明白了!”岳乐向多尔衮一拱手,“皇叔父摄政王,英亲王,你们保重!”他催动战马,猛地加了一鞭,快速向前追去,马蹄带起的扬尘,几乎飞到半空…… 第1170章 紧追不舍 第1171章 战争,与女人无关 第1172章 风风光光的婚礼 第1173章 两个选择 第1174章 正黄旗索尼 第1175章 鞑子女人 第1176章 拓北团 李自成品了口茶水,道:“李爱卿,城中的财物,可曾清查完毕?” 李信的双目立即放出光来,“回皇上,到目前为止,臣才搜查了满清的皇宫、户部的国库、多尔衮的睿亲王府,所得的财物骇人……” “多少?” “满清的皇宫,金银倒是不多,也就价值百万两,但古玩、玉器、珠宝惊人,价值连城,”李信吐了口吐沫,道:“国库和睿亲王府,一共搜出价值九百六十万两的金银……” “这么多?”李自成也是惊讶不已,不知道这些银两,是不是从汉地抢夺过来的,如果将这些银两的效率充分释放出来,满清的国力,必然会大大提升,假以时日,说不定具备和华夏分庭抗礼的能力,幸好及时扼杀了这个怪物。 .c obr /> “皇上,这些银两怎么办?” “暂时封存在睿亲王府,”李自成道:“还有其他的王府、重要大臣的府邸,只要是无主的府邸,或者主人要被惩处的,都要尽快查抄!” “是,皇上!”李信道:“臣估计,全部查抄结束,金银类财物,恐怕不下一千五百万两……” 李自成心中暗叹,这是一个巨大的数目,放在整个亚洲,也就次于华夏吧? 李信又道:“城中还搜出羊百万只,牛十万头,马十万匹,其中成年战马不少于三万!” “三万?”李自成心中一动,加上在二道坡的斩获,至少有五万战马了,这些战马如何处置? 第一营已经有五个团两万五千骑兵,第二团将来增加至五个团两万五千骑兵,基本上就是极限了,只需要一万至一万两千匹战马。 重新组建第五师,至少需要两万匹战马。 还剩不到两万匹战马……足够装备一个师…… “将牛羊的一部分分配给鹰骑兵,让他们自己放牧,剩余的牛马羊,暂时让满人女子去城外放牧,”李自成思索片刻,又道:“先将第五师的战马补足了,再给第二营留下一万两千匹战马,剩余的战马,朕将组建一支单独的骑兵,人数不用太多,三千至五千……就叫拓北团吧,等这边的战事结束,先组建起来!” “拓北团?”李信一惊,“皇上是要向北推进?” “满清余孽,尚未全灭,华夏不能松懈,”李自成缓缓地道:“今日打败了满清,收回盛京,不过,盛京以北,还是游牧之地,若不加以根除,迟早还会成为华夏的国患。” 李信思索片刻,道:“皇上,如此下去,何日才是头呀?” 李自成笑道:“怎么,大名鼎鼎的李将军怕了?” 李信急道:“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顿了一顿,面色一凛,道:“皇上,臣愿意亲率第三营,将北方的土地打下来……” 李自成笑着摇头,“爱卿错了,北方苦寒之地,暂时没有像满清这样的国度,百姓多半游牧、渔猎,短时间内不可能完全肃清,大军去了,不但供给困难,根本就找不到当地的土著,所以,朕才要组建拓北团,专门招募能适应严寒的将士,并给每人配备四匹战马,用于携带营帐、粮食等物。” “……” “这个拓北团,不但要熟悉战马,还要会使用步枪,就像朕的亲兵这样,”李自成道:“李爱卿,你将整个辽宁省,以及他们的征服之地,一步步占领了,在当地建立汉人的官府,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李信忙道:“臣明白,臣一定会掌控辽东,接应拓北团的兄弟。” “还要准备相应的物资,他们随时可能回来领取。” “臣遵旨!” 李自成这才笑道:“刚才李爱卿问朕,向北拓展,何日才是头,朕现在就告诉爱卿,”他顿了一顿,方道:“爱卿可曾听说过华夏的奴儿干都司?” “皇上是要恢复奴儿干都司?” “不仅如此,”李自成笑着取出一份图纸,展开放在案桌上。 李信一看,原来是大明时代的奴儿干都司地图,用目光扫了一遍,皱眉道:“皇上,奴儿干之北,尚有什么,为何图上只有一条直线?” “看到北山女真了吗?”李自成笑道,“此处有一横卧的山脉,谓之北山(外兴安岭),北山以北,还有好大一片陆地,穿过这片陆地,才是大海,如果华夏的疆域到达大海,北方再无游牧部落作乱了!” 李信惊讶不已,如果说奴儿干都司的地图,是从京师寻找出来的,那北山以北,皇上为何如此熟悉?无论是大明,还是华夏,应该都没有当地的行军地图吧? 李自成自然看出了李信的疑虑,淡淡笑道:“大明的疆域,止于北山,可蒙元是游牧部落,疆域曾到达北面的那个大海。” 原来如此! 李信释然,却是皱起眉头,“皇上,别说北山以北了,便是北山,与盛京也是隔着数千里,有没有大道相通尚不知晓……北方气候严寒,入秋之后,随时可能一场大雪……” “所以,朕才会组建专门的拓北团,”李自成道:“朕不会心急,向北发展,朕会一步步来,稳步推进,每至一处,土地、人口,必须掌控于华夏……” 李信呆了半响,方道:“皇上,臣听说,大明时代,虽然设立奴儿干都司,在当地留下了大量的卫所,但卫所的军官,都是当地人担任,平日并未入住汉人……” “这种管理方式,的确能用最快的方式获得地方百姓、官员的认可,”李自成道:“可是,一旦国家稍稍衰弱,当地卫所的官员,必会脱离国家而独立,就像大明的奴儿干都司,当年的数百卫所,如今可曾留下一个?” “皇上说得是!” 李自成又道:“北方暂时没有军事上威胁,华夏的军队向北发展,将这些苦寒之地纳入汉地,最终还是依靠经济动力。” “北方可有物产?”李信问过之后,方才知道错了,北山之北,一年当中,或许有半年下着大雪,能有什么出产? “李爱卿还真是问对了,”李自成笑道:“北方既然严寒天气居多,当地的土著,为何能生存下去?” “衣服……不,他们绝对不会有汉人的这种衣物,再说,汉人的这些衣物,到了北方,恐怕不能御寒,”李信思索片刻,忽地目光闪闪发亮,道:“毛皮,北方严寒,动物身上的毛皮就会厚实,穿在身上就会暖和……” “哈哈,爱卿的想象力实在丰富,”李自成大笑:“爱卿还真说对了,北方出产的这些毛皮,一定会优于蒙古人的牛羊毛皮,如果购买回来,再通过福建的金凯公司销往海外,利润一定会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 “皇上是说,让商家参与进来?” “只要有利润,商家恐怕趋之若蝥吧?” 李信思索片刻,忽地道:“皇上要向北修路?” “必要的时候,至少要向北修筑一条直道,方便士兵、官员、商人行走,直道两旁,栽植两排树木,不但能遮挡寒风和雨雪,大雪天气,还能指路,”李自成道:“除此之外,北海舰队,也会在开冻季节,沿着海岸线向北航行,接应拓北团!” 原来皇帝一切都算计好了!李信一时心潮澎湃,又道:“臣愿意率军向北,为华夏开疆拓土……” 李自成还是摇头,“李爱卿还是做好分内的事,尽快协助辽宁省的官员,将整个辽宁省,尽快纳入汉地,辽宁省因为位于边墙之内,土地上都是汉人,消化起来,应该不是难事!”顿了一顿,又道:“巩固辽宁省,使之彻底成为汉地,比向北拓展重要得多,而且,向北拓展疆土之事,现在只是规划,至于何日成行,现在尚未定论。” “臣遵旨!”李信还是心有不甘,“皇上,那拓北团……由何人出任主将?” “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李信思索片刻,道:“拓北团远离华夏现有的土地,朝廷难以约束,主将必为忠贞之人……” “爱卿的意思,主将一旦脱离朝廷的掌控,极有可能拥兵自重?” “皇上,不能不防!” “爱卿多虑了,”李自成道:“华夏国力强盛,凭着区区数千人,就想独立于华夏之外?如此一来,朕的大军,迟早会北上;其次,北方毕竟是苦寒之地,物产远不如汉地富庶,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习惯了富庶生活的汉人,谁愿意留在北方?” “皇上,虽然如此,不得不防……” “朕用人不疑,”李自成笑道:“朕心目中已经有了人选。” “谁?” “祖大寿!” “他?他可是投靠了满清……”李信忽地醒悟过来,“皇上是要给他立功赎罪的机会!” “爱卿认为,祖大寿是否会背叛华夏?” “皇上英明!”李信忙拱手道:“臣远远不及!” “不用给朕高帽,”李自成笑看着李信,道:“既然盛京城内的战斗基本结束了,说说看,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在哪儿?” 说到军事上的事,李信顿时双目放光,“皇上,盛京城内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文官们可以就职了,但边墙之外的军事行动,才是刚刚开始!” “爱卿请道其详!” “三个进攻的方向,”李信道:“其一,西北方向的蒙古科尔沁部;其二,北方原先的海西女真各部;其三,东方的新京,这是满人的老巢。” “爱卿是说,朕要三路大军同时出击?” “非也,”李信道:“这三部并非属于同一个政权,没有必要三路大军同时出击,应该逐个收拾,依臣看,应该从抚顺出兵,自南向北,先攻陷满人的老巢,将残余的满人彻底赶往北方!” “第一步自然是要攻打新京,将满清余孽彻底消灭,”李自成笑道:“不过,不是从抚顺出关,自南向北平推过去,将满人驱赶往北方,而是从铁岭出边墙,自北向南,将满人彻底剿灭。” 第1177章 大祸临头 李自成将范文程、宁完我全家斩首于菜市口,尸体扔出城外喂狼。 .c obr /> 然后将盛京城改回大明时代的名称沈阳,沈阳成为辽宁省首府,由龚鼎孳出任沈阳知府,辽宁省长洪承畴,不日也会将省府迁来沈阳。 除了原先宁远、锦州、营州、松漠四府,辽宁省的地域大幅度增加,辽南增加了海州、盖州、复州、金州四府;辽北方向,增加了沈阳、辽阳、抚顺、铁岭四府;辽东的鸭绿江口,恢复了大明时代九连、镇江二城,合并为九连府,九连府至沈阳虽有官道,但距离太远,官道中间,大明时代的威宁营,被改为威宁府(本溪)。 新的辽宁省,共有十四府,比大明时代的辽东都司还要稍稍大些,地域上增加了辽东边墙之外的营州、松漠两府。 新的辽宁省,与朝#鲜隔着鸭绿江相望。 大明时代的辽东,已经全部光复,但战争并没有结束。 李自成将尚未装备步枪的第四师留驻沈阳,协助文官们登记人口,划分耕地、牧场,监管放牧的满人女子,同时还与边墙之外的鹰骑兵协作,防备蒙古科尔沁部入侵。 第一师和第二师抄近路,沿着官道赶往抚顺关,与北海舰队的陆战军汇合,然后沿着浑河出边墙,直驱满清的老巢新京。 李自成亲率虎骑兵、狼骑兵,以索尼为向导,带着张存仁北上铁岭,从扣河出了边墙,与第五师汇合。 三万骑兵逼近哈达河,与哈达城隔河相对。 李自成扎下大帐,立即召集高一功、王俊卓、杨坤、张存仁、索尼商讨出使的事。 王俊卓是急性子,抢着道:“皇上,哈达城不过是一座小城,臣率领本部的狼骑兵,一日即可攻破,何须多此一举?” “王爱卿差矣!”李自成笑道:“华夏乃礼仪大国,轻易不会动刀兵,只要城中交出顺帝与多尔衮,朕就会许他们投诚,绝不会为难城中的一官一民。” 张存仁小心地道:“皇上,如果哈达城中向天命军投诚,也要实行‘入汉籍’、‘奉天主’吗?” 李自成朗声道:“这是自然,‘入汉籍’、‘用汉名’、‘奉天主’,这是不可更改的铁律!” 索尼本是海西女真哈达部的人,与城中之人有千丝万屡的关系,闻言脸上稍稍变色,迟疑片刻,拱了拱手,道:“皇上,哈达城中之人,已经入了满籍,如果逼迫过甚,恐怕生出事端,如果缓缓图之……” “索尼,朕不是求着他们,更不会惯着他们,”李自成知道,这些女真人一向自大,对汉人难免有蔑视,如果索尼不能说服城中之人,早晚还是要战斗,迟打不如早打,遂断然拒绝,“朕只是给城中的官民一次机会,能否认清形势,那时他们自己的事!” “皇上……” “索尼有话不妨直说!” “哈达城中之人,用汉话说,就是未曾开化之人,臣担心,他们没有眼光,恐怕会辜负皇上的圣意……” “朕不介意再打一仗,”李自成道:“朕这次兴兵攻破盛京,也算是为哈达部复了仇,如果城中之人与多尔衮藕断丝连,处事首鼠两端,那就怪不得朕了,”顿了一顿,又道:“朕心怀天下所有的百姓,却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索尼还想再说,做出决定的,是城中的官员,他们毕竟是满清的官员,但百姓是无辜的,看了李自成一眼,这些话终究没有说出来,战斗期间,谁还能管百姓是否无辜?他向李自成一拱手,“小人明白了!” “索尼,朕知道你出自哈达部,这才让你出使哈达城,朕是要解救哈达城呢,”李自成叹道:“可是,你也不要有心理上的压力,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已经是华夏的人,见识和他们不一样,”顿了一顿,又道:“入汉籍虽然有些难受,但总好过被歼灭!” 高一功道:“是呀,皇上,臣在草原上多日,已经深深感受道:只有归入汉籍,纳入华夏的管理,草原上才会又安宁之日!” 索尼迟疑片刻,道:“皇上,小人愿意归入汉籍,求皇上赐名!” “好好,索尼在出使之前归入汉籍,也算是给哈达城做个表率,朕心甚慰!”李自成笑道:“海西女真,靠近大海,便以‘海’为姓,海隼,如何?” 索尼忙离座跪拜于地,“小人多谢皇上赐名!” 众人都没有了疑问,李自成一言而决:张存仁为使者,海隼为副使,十名士兵随同护卫。 次日辰时,张存仁、海隼带着十名士兵,渡过哈达河,来到城下。 守城的士兵看到骑兵,立即封闭城门,等到张存仁他们靠近,一人在城上喝道:“你们是谁,为何来到哈达城下?” 海隼上前两步,道:“我是索尼,奉命会见城中守将布库!” “你敢直呼额真大人的名字?”城头之人显然不认识索尼,并没有多少惊讶,“是谁派你来的?” 海隼怒道:“军国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守城兵能知道的?快快通报布库!” “我是守城官,”城上的声音道:“要想入城,就得求着我,还敢这么横,你谁呀?” “大清吏部启心郎、内弘文院笔帖式索尼!” “索尼?” “快去通报!” 守城官骂骂咧咧,“一个吏部启心郎有什么了不起?大清的皇叔父摄政王都在城内……”虽然十分不情愿,他还是着人向布库汇报。 海隼模模糊糊听到“皇叔父多摄政王”,心中不禁暗喜。 不一会而,城头上传来一个洪钟般的声音,“索尼大人在哪?” 海隼向城上一拱手,“本官在这儿!” “果然是索尼大人!”布库连忙还礼,“不知索尼大人来此何事?” “本官这次过来,是要拯救哈达城!” “拯救?” “布库,你先打开城门,我们当面再谈!” “可是你带着士兵……”布库迟疑着道:“本将守卫哈达城,职责所在……” 海隼怒喝道:“布库,你的胆子被狼吃了吗,才十名士兵,就把你吓成这样?天命军的数万大军就在哈达河西岸,难道你不知道吗?” “数万?”布库立即抬头向前方一扫,并没有看到骑兵,面色稍稍轻松,心中却道,原本才一万骑兵,啥时又变成数万了?索尼不是在唬人吧?不过,对小小的哈达城来说,一万还是数万,似乎没有多少区别,他勉强对身后的士兵道:“开城,迎接索尼大人入城!” 却又低声道:“注意那几名骑兵,保持戒备!” “是,额真大人!” 布库还是不放心,唤过一名士兵,耳语几句,那士兵立即小跑着离开了。 城门大开,张存仁一马当先,海隼带着六名士兵随后,却将剩余的四名士兵留在城外。 布库迎上来,他显然知道,索尼出自哈达部,“是牛羊肉飘出的香味,把大人吸引到了哈达吗……大人有多久没有回到哈达城了?” 海隼沉着脸,用手向张存仁一指,“这位是都察院承政张大人,张大人是出使哈达城的正使,本官是副使!” 布库忙右手抚着左胸,行了满人的礼节,“属下布库,见过张大人!” “好说,好说,”张存仁却是拱手还了汉人的礼节,淡淡笑道:“布库,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慢慢谈!” “是,是,”布库伸手道:“两位大人,这边请!” 张存仁、海隼两人,随着布库进入城内的一间军营,随行人员都留在外面,一名侍从给三人各奉上一碗马奶茶,便带上门出去。 布库行了一礼,道:“两位大人,你们来到哈达城,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张存仁捧着马奶茶,显然没有说话的意思,海隼便道:“布库,你和哈达城,都是大祸临头,你还不知道吗?” “大祸临头?”布库脸现不悦之色,“索尼大人,属下在哈达城好好的,为何会大祸临头?长生天便是降罪,也轮不到下官……” “长生天是否降罪,本官不知道,”海隼淡淡一笑,道:“可是布库是否明白,天命军的数万大军,为何扎营于哈达河畔?” “数万?天命军?”布库双目眨巴着,“哈达河畔,不是只有一万骑兵吗,还是汉人的骑兵……” “哈达看不起汉人的骑兵?”张存仁忽地道:“你可知道,就是汉人的这些骑兵,攻破了盛京城,多尔衮只剩下数千残兵突围而出,成了草原上的孤狼……” 布库脸上变色,“这……” 海隼笑道:“张大人所言,绝非危言耸听,你应该已经听说了,盛京已破,大清完了!” 大清完了吗?顺治和多尔衮不是还在吗? 布库的目光阴晴不定,迟疑片刻,道:“难道哈达河畔的天命军骑兵……” “小小的哈达城,能阻挡天命军的数万大军吗?哈达城不会比盛京城坚固吧?所以,你可以理解为大祸临头,”海隼笑道:“当然,你还有一种选择,本官这次回到哈达城,就是提醒你的!” 布库心中一动,忙道:“请大人明示,属下莫有不从!” 第1178章 枭雄陨落 第1179章 四面合围 第1180章 鸭绿江畔 第1181章 三大草原骑兵 第1182章 娟儿的心思 李自成被布木布泰一打扰,已经没有时间休息了,看看天色已晚,便在哲哲的伺候下用了晚膳。 .c obr /> 哲哲亲自出来收拾碗箸,将要出门的时候,却是停住脚步,迟疑片刻,终是道:“皇上……” “嗯?” “奴婢……” “孝端太后,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吞吞吐吐!” “今日回来,娟儿吓着皇上了吧?”哲哲转过身,脸上还是那种谦和的微笑,“皇上,奴婢代娟儿向皇上赔罪,娟儿还小,不通人情世故……” “赔罪?”李自成道:“娟儿做错什么了,为何要赔罪?” “皇上宅心仁厚,拿奴婢们当人看……奴婢谢过皇上……” 李自成见哲哲的嘴唇翕动着,知道她还有话要说,“孝端太后,有什么话就说吧!” “奴婢不敢!” “这是清宁宫,不是朝堂,”李自成笑道:“有话不说出来,朕如何知道你的心思?” “那奴婢就斗胆了,”哲哲唯恐李自成意会错了,忙道:“皇上,其实,娟儿的心思,也没什么错……” “嗯?” “皇上……皇上一旦回到京师,以皇上的英明神武,宫中的后妃应该不少,娟儿就是去了,恐怕也比不上汉人女子……倒是这清宁宫……” 李自成明白了,不知道这是不是罗秀娟的真实心思,“孝端太后是说,回到京师,娟儿与朕的后妃们争宠?” “或许皇上的后宫一片和谐,”哲哲陪着万般小心,软声道:“可是皇上的后妃毕竟太多……娟儿年轻,又是公主性子,不会讨好皇上的后妃们……再说,这清宁宫中,皇上也需要人侍候……” “原来如此!”李自成笑道:“朕需要人伺候不假,可是,娟儿实在年幼……” “皇上,娟儿虽是入了汉籍,但毕竟是在清宁宫长大的,她的姐姐们,都是在这个年龄出嫁,甚至还要早,像娟儿这个年龄,有的公主都已经生娃了……” 李自成苦笑,汉满文化不同呀!满人生活在严寒的北地,为了增加人口,又没有圣贤之书的约束,婚龄明显偏低。 他看了眼哲哲,“孝端太后的意思……” “奴婢……奴婢实在不敢说!” “这是清宁宫,暂时还算朕的家!” 哲哲心中一动,清宁宫曾经是她的家,她是崇德帝的皇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可是现在…… 她收回思绪,款款笑道:“不知皇上是否看得上娟儿……” “娟儿不仅出身高贵,还有一个如天使般善良的女子,性子不错,容貌又好,朕如何不喜欢?”李自成瞄了哲哲一眼,“朕以前没有和娟儿圆房,唯一的原因,便是因为娟儿的年龄……” 哲哲羞涩帝一笑,不知道是为了她自己,还算为了罗秀娟,“皇上,在奴婢的眼里,年龄不是问题……” 李自成暗叹,连哲哲都亲自来说合,如果自己再要坚持等到娟儿长到十五岁……华夏并没有这样的律法,当初不过是糊弄迟起龙、多尔衮…… 如此被“逼婚”,似乎是第二次了! “这恐怕不妥吧?” 哲哲显然有些失望,却还算含笑道:“奴婢不会向皇上提出什么建议,一切就按皇上的意思……” 李自成略一思索,哲哲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要拒绝……罗秀娟恐怕就不好做人了……当初是风风光光帝嫁给华夏的皇帝,又与这个皇帝同帐同宫,宿在一起多日,将来还会另行嫁人吗? 他不是厌恶罗秀娟,只是没有心思而已! “那依孝端太后的意思……” “娟儿的心思,就是奴婢的意思!” 李自成点点头,今晚就圆房,也不是不可,不过,当时答应给娟儿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今晚就圆房,是不是太草率了?” “奴婢已经将娟儿嫁出去了,”哲哲似乎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脸上升起一丝希望,笑容更加慈爱了,“娟儿也不会在乎虚礼!” 李自成想想也是,罗秀娟当日离开清宁宫的时候,对她来说,已经是出嫁了,因为年龄的缘故,是自己拒绝了圆房。 今晚仅仅是圆房,难道需要贴出“喜”字,然后摆出喜宴,告诉所有的人,自己今晚要临幸娟儿? 搞得跟青楼似的…… 皇帝无私事,但李自成觉得,为了圆房,如此大张旗鼓,实在有些滑稽! 他思索片刻,道:“孝端太后,朕一会要召见几位臣子,可能要晚些回房,你先告诉娟儿,让她准备一下……” 哲哲大喜,面上的笑容迅速扩展至鬓际,“奴婢谢过皇上,奴婢这就去知会娟儿,让她尽心侍候皇上……” 李自成去了内书房,刚刚喝了半壶茶,何小米就进来了,“皇上,四位大人都过来了,皇上现在要不要召见?” 李自成想着,一次召见四人,多有不便,有些私密的事,还算单独召见较好,便道:“让龚爱卿进来吧,其余爱卿们,暂时去小厅喝茶等候!” “臣遵旨!” 不一会而,龚鼎孳随着何小米入了内书房,“微臣龚鼎孳,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坐!”李自成向对面一指,等龚鼎孳坐下,方道:“龚爱卿,这些时日,沈阳的百姓登记得如何,各辖县的设计,可有规划?” 龚鼎孳忙拱手道:“回皇上,城内的百姓,都已经登记为汉人……” 李自成一愣,为何要强调“汉人”?沈阳城内,满人已经被屠尽,战俘是单独关押,剩余的百姓,自然是汉人…… 他随即就想起来,沈阳城内,加上铁岭,除了汉人,还有近十万朝#鲜人。 李自成点点头,给出一个会意的眼神,“他们……能遵守华夏的律法吗?” “能,能,”龚鼎孳道:“其实,天命军将他们从鞑子手中解救出来,洗去了‘包衣奴才’的身份,至少他们自由了,华夏的赋税又轻,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李自成明白,辽宁省与征服的边疆不同,土地上汉人居多,这次的北征,将整个辽宁省犁了一遍,满人不是被杀,就是逃入东北面的深山老林,汉人至少能达到九成,剩余的一成,无论原先是哪个民族,都将被归化为汉人。 所以李自成早先在辽宁立省,而不是都督府。 不出一两年,辽宁就会与关内的省份完全一样,正常缴纳赋税,百姓以华夏为荣…… 华夏或许不讲理,但有军事实力做保障,谁无聊到与游牧民族去讲理?讲理能征服他们? 要想在华夏的土地上生存,就必须是华夏人,汉人,遵守华夏的律法,至于原先是什么人,只要华夏接受了你,将来就不会追究。 李自成收回思绪,看了龚鼎孳一眼,“沈阳城外呢,百姓安置得如何了?” “回皇上,臣已经着人安置城外的百姓,”龚鼎孳道:“据臣估计,城外有不少土地,都是挨着耕地,或许可以开发出更多的耕地……” 李自成暗喜,既然龚鼎孳已经看出来了,就不用自己操心了,沈阳城周围都是汉人,并不缺乏耕作技术,只要有耕牛、农具,不愁生产不出粮食,“爱卿说得是,朕路过城外的时候,的确见过不少麦地,所以,草原理论上都可以开发,但不要砍伐树木,经过这次的战斗,辽宁省人口应该有所下降,开发草原已经足够。” “臣遵旨!” “朕这次召见爱卿,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爱卿去办,”李自成道:“朕这次东征满人的老巢,建州老巢被将士们清剿一空,整个建州,现在就是无主地。” “皇上的意思,是要移民?” “如果不能及时移民,建州的土地,很快便会荒漠化,”李自成道:“而且,天命军费了这么大的气力驱赶了鞑子,让整个建州荒芜了,实在是可惜,现在辽北正在安抚百姓,正是移民的最好机会。” 龚鼎孳小心地道:“皇上,鞑子……鞑子会不会回来?” “不会,”李自成非常肯定,“建州的满人,已经被清剿一空,非死及逃,逃跑的满人,再也不可能回到建州了,朕会留下军队驻守,满人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回到建州,将士们也不会放过他们。” “如此便好!”龚鼎孳道:“不知道皇上要迁移多少百姓去建州?” “五万户!” “皇上,五万户恐怕不容易……” “不仅沈阳,辽宁省其余各府,也会向建州移民,”李自成笑道:“龚爱卿不用担心沈阳人口不足,等到机会成熟,朕也会从关内向沈阳移民,只要沈阳有足够的土地。” “臣明白皇上的意思。” “怎么,移民有难度吗?” 龚鼎孳愁眉苦脸地道:“百姓已经习惯了沈阳的生活,让他们去建州那种偏僻之地……百姓们怕是不愿意……” “不愿意?”李自成冷声道:“沈阳的百姓,不少是满人从京师附近劫掠来的吧?这些年他们为满人生产了不少粮食,让满人吃饱肚子杀汉人,朕还没追究他们的责任……” “皇上说得是……” “当年从京师来到关外,难道今日不能从沈阳迁往建州?难道天命军的战斗力,比不得满人的骑兵?”李自成轻叹口气,道:“迁往建州各地的百姓,华夏不会将他们看作包衣奴才,每三户发放一头耕牛……”顿了一顿,又道:“必要的时候,可以给部分鳏夫,发放一个年轻的满女!” “臣明白,臣遵旨!” “龚爱卿幸苦了,但朕还是要幸苦爱卿,尽快将沈阳的辖县定下来,让沈阳像关内的汉地那样,尽快恢复生产,官府正常运转。” “臣遵旨!” “去吧!”李自成先是让龚鼎孳离开,随后召见了祖大寿。 第1183章 布木布泰 第1184章 东北三宝 第1185章 建设辽宁 第1186章 孝端太后 第1187章 战场不是商场 第1188章 物资匮乏 第1189章 科尔沁人 隔了一日,李自成方才收到罗文峰的讯息,鹰骑兵已经到达长春,与第五师汇合,此时李信已经亲率第二师向西出了边墙,代替原先的鹰骑兵,威胁、震慑蒙古科尔沁各部。 李自成独自坐在内书房,将满清理藩院和汉清部收集的关于科尔沁各部的讯息,在大脑中过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不过,他还是不太放心。 晚膳之后,他在内书房单独召见了孝端太后哲哲。 哲哲出身于科尔沁左翼中旗,父亲莽古斯、母亲札日固齐,是左翼中旗最重量级的人物,在科尔沁各部也是声名显赫。 莽古斯、札日固齐已经过世,但以哲哲的身份,在科尔沁各部应该有很高的威望,至少她对左翼中旗非常熟悉。 哲哲忐忑不安地进入内书房,书房内只有她和李自成二人,按照满人和蒙古人的习俗…… 不过,她很快就将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悄悄放下来,李自成气定神闲,目光清澈,根本没有男人的那种想法,“奴婢哲哲,见过皇上!” “孝端太后不用多礼,快快请坐!”李自成起身,亲手奉上茶水。 “奴婢不敢劳动皇上!” “不用客道,在清宁宫,咱们就是一家人!”李自成回到主位,淡淡一笑,“孝端太后是否适应现在的生活?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出来!” “奴婢一个等死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哲哲幽幽叹道:“奴婢唯一的心愿,便是皇上善待娟儿!” “孝端太后放心,朕会善待娟儿,”李自成笑道:“娟儿可人,便是孝端太后不说,朕也会善待她,白首不分离!” “如此奴婢就放心了,”哲哲谦然一笑,“皇上有什么吩咐奴婢的,尽管直言!” 和聪明睿智的人说话,就是轻松。 李自成大笑:“孝端太后,朕收集了一些关于蒙古科尔沁的讯息,不过,朕担心有遗漏,不知道孝端太后能否给朕说说科尔沁的历史和现状?” 哲哲心中一动,“皇上要对科尔沁人动手了?” “不瞒孝端太后,战争已经开始,”李自成道:“鹰骑兵、虎骑兵、狼骑兵的前部,已经抵达郭尔罗斯旗,不出意外,战斗已经开始,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哲哲身躯一震,脸上微微变色,看了李自成一眼,目光变得迷惘起来,男人怎么都一样,就喜欢战斗、屠杀,偏偏受伤的都是蒙古人…… 李自成继续道:“除此之外,第五师陈兵边墙之外,随时可能向左翼中旗、前旗发起攻击。” 哲哲满脸煞白,“皇上,科尔沁人并没有招惹华夏呀!” “孝端太后,这样的话语,既无用又无益,”李自成道:“满人叩关,屠杀、劫掠汉人,哪一次科尔沁人不是相从?因为科尔沁人是从犯,朕才让他们多活了一段时日。” “……” “一山不容二虎,草原上也是一样,科尔沁人很难与汉人共存,”李自成道:“谁的实力占优,谁就占据着战场的主导权。” 哲哲叹了口气,“皇上一统天下的决心,从来没有改变过?” “天下之大,大到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朕如何能一统天下?”李自成道:“朕所作所为,不过是为华夏为汉人,永久解决北疆的边患,孝端太后,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奴婢明白!”哲哲凄然一笑,“皇上趁着华夏强大的时候,要灭了所有的异族?”想到盛京城中的惨状,不觉叹道:“科尔沁的下场可就惨了……” “汉人为了与北方的游牧民族分离开来,耗费无数的人力、财力,在北方修建了边墙,可是游牧民族还是叩关入侵,孝端太后是在草原长大的,应该明白,草原上唯一的法则,便是强大,既然如此,朕依靠强大的国力,彻底歼灭了科尔沁人,也不算过分吧?” “这……” “满清强大的时候,还不是灭了蒙古人?林丹汗远遁大草滩,满人还是不依不饶……”李自成道:“当然蒙古人曾经强大的时候,不也是灭了女真人建立的金国吗?说起来汉人最为文弱,如果不是北方边墙之外游牧民族的入侵,他们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从来不曾想到要出关……” “可是,据奴婢所知,入侵汉地的民族,从来都没有占到便宜……” “汉族人口多,科技、文化先进,汉人不主动出击,并不是他们真的很弱,”李自成道:“一旦谁惹怒了汉人……这就要怪他们自己不长眼了!” 哲哲叹道:“汉人占据的土地,物产丰富,气候宜人……不像草原,严寒、灾害、缺衣少食……勇士们如何不眼红?” “孝端太后这话就不对了,汉人的富庶,是汉人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的,从来没有想着劫掠游牧民族,”李自成道:“比如孝端太后的几个女儿,一个个金枝玉叶、贤淑恭良,不良之人生出恶念,难道是公主们的错?是不是将她们美丽的脸蛋刮花了,才能消除别人的恶念?” “你……”哲哲的怒容很快就消失了,“奴婢所生的八公主,不是让皇上抢走了?” “哈哈,”李自成讪讪笑道:“朕和八公主,那是心心相映……” 哲哲的脸上顿时升起一丝希望,“皇上能否看在娟儿的份上,放过科尔沁人……” 李自成哈哈一笑,“孝端太后,如果科尔沁各部联军在军事上取得优势,你会不会求他们放过汉人?他们会不会听你的诉求?” “这……”哲哲缓缓摇了摇头,“说实话,奴婢不知!” “也就是说,孝端太后心中没底,”李自成道:“在草原上,为了部落的利益,女人从来都是可以舍弃的,是不是?” 哲哲脸色微红,低下头不敢说话。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可是朕不同,为了娟儿,也为了孝端太后,朕可以放过科尔沁人,不过,他们得按照朕的要求来。” 哲哲暗喜,目光中忽地闪出一道精光,“皇上请道其详!” “‘入汉籍’、‘用汉名’、‘奉天主’!”李自成朗声道:“一旦加入华夏,从此以后,便是一家人,也就没有战争了。” “皇上,这恐怕很难……科尔沁人生活在草原上,一向粗野惯了……” “孝端太后,朕可以为了你和娟儿,让科尔沁人继续生存、繁衍下去,”李自成道:“但朕不能给华夏留下祸患,让后人骂朕的十八代祖宗!” “以科尔沁人的力量,根本不敢与华夏为敌,皇上大可放心!” “科尔沁人不会永远孱弱,华夏也不会永远强大!”李自成道:“朕是诚心实意让科尔沁人繁衍生息下去,朕不想再看到沈阳城内的那种血腥,相信朕,如果朕要歼灭科尔沁人,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哲哲的目光明显亮了一下,“皇上放过科尔沁,真是为了奴婢和娟儿?” “难道孝端太后在怀疑朕?”李自成笑道:“征服、歼灭科尔沁人的战斗已经打响,为了你们,朕才有可能停下现在的战斗。” “奴婢多谢皇上!”哲哲双目一轮,道:“皇上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朕的善意,孝端太后的颜面,必须让科尔沁人知道,”李自成道:“朕希望孝端太后能出使科尔沁,奥,孝端太后是科尔沁左翼中旗的人,就当是回娘家走走吧!” “皇上……” “如果左翼中旗的人相信孝端太后,接受朕开出的条件,我们双方可以免动刀兵,朕会将他们看做华夏的子民,会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李自成道:“反之,如果他们不开眼,那就怨不得朕了。” “皇上所说的条件……” “条件可以继续谈,朕会派出使者随行,”李自成微微摇头,“不过,基本的条件不可更改,朕也明白地告诉孝端太后,整个华夏,除了朕,并没有世袭罔替的职位,要想生活得好,就必须不断为华夏做出贡献。” “奴婢明白了!” “孝端太后,你明日便动身去往左翼中旗,朕会安排好一切。” “是,皇上,奴婢会尽量说服他们!” 李自成看了眼哲哲,笑道:“孝端太后,现在可以将科尔沁部的情形说说了吧?” 哲哲眼波流动,皇上不可能不了解科尔沁,他为何知道奴婢出身于左翼中旗?对了,大清不是有理藩院吗,只要是理藩院的人,都知道科尔沁各部的情形。 看来,皇上是要知道更多、更深层的东西…… “皇上,科尔沁一共有四部,先祖是成吉思汗二弟哈撒尔,因为不是成吉思汗的嫡系传人,一向无法问鼎全蒙古人的‘大汗’宝座,虽然分为科尔沁、郭尔罗斯、扎赉特、杜尔伯特四部,但四部同源,一向共同进退!” 李自成心道,不知道在天命军面前,四部死否还能共同进退。 哲哲瞄了眼一脸沉寂的李自成,继续道:“四部当中,以正源‘科尔沁’本部最为强大,人口也是最多,占据了最好的牧场……” 李自成暗笑,草原上打仗,并不讲求兵法,从来都是人多杀人少,完全是比拼消耗,壮丁越多,实力便越强,实在没什么意思,蒙古人曾经入主中央之国,华夏的文化,他们还是没有学会,难怪被洪武帝赶出边墙…… 第1190章 值得借鉴 第1191章 郭尔罗斯人 第1192章 向南撤退 第1193章 草原骑兵 第1194章 单一民族 第1195章 左翼中旗 一上午的时间,李自成连着收到三份重要的讯息。 首先是鸭绿江畔的第一师师长周凤梧来讯:渡过鸭绿江的鞑子,在朝#鲜境内得到休整,驻扎汉城的正白旗甲喇额真鄂硕,自立为固山额真,统属所有六七千鞑子,在朝#鲜境内大肆掠夺,朝#鲜国王李??,已经派出使者渡过鸭绿江,向第一师求援。 终于来了。 李自成感觉到,这条讯息,他似乎等了很久,当日留下数千鞑子没有歼灭,而是逼着他们渡过鸭绿江,就是为了今日。 鞑子余孽与朝#鲜人打成什么样子,与华夏没有直接的关系,如果朝#鲜的军队歼灭了这些鞑子,与天命军直接歼灭他们,结果是一样的;反之,如果朝#鲜队军队不能歼灭这支流窜的满清余孽,华夏才会有一丝机会。 举国的力量,如果朝#鲜不能全歼这些鞑子,朝#鲜的军队,也就相当于府县的捕快而已……他们最终会向华夏求援的。 华夏凭什么增援朝#鲜?天命军的将士,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为他国流血牺牲! 朝#鲜不是华夏的藩属国,也没有向华夏派出过使者。 要追究起来,朝#鲜早已投靠了满清,朝#鲜国内的汉城、平壤等地,原本就有满清的驻军,朝#鲜已经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独立国家,比大明的藩属国都不如…… 李自成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按照原定的方案执行。 他给周凤梧传讯,让他告诉朝#鲜的使者:其一,华夏本身正在进行战争,根本腾不开手;其二,华夏与朝#鲜并无交往,相互之间不了解,也没有帮助朝#鲜的义务。 李自成还告诉周凤梧,如果朝#鲜以“称臣”相谢,坚决不接受,华夏没有藩属国,也不需要藩属国,不要被朝#鲜人赖上了。 华夏的确不需要那种名义上归顺的藩属国,也不会拿国家的财富养着这种藩属国,如果要掌控周边的局势,那就彻底点,要么归顺华夏,纳入华夏的版图,要么像满清那样,在藩属国驻军,掌控藩属国的内政外交。 平日独立自主,甚至忽略华夏的存在,朝拜的时候,瞌两个响头,就要带走华夏的大量财物,一旦遇到外部战争,就让华夏无偿增援,一点酬劳都没有…… 只有权利,没有多少义务,这样的好事,应该到头了,华夏不是大明,不会再做“冤大头”的事。 增援朝#鲜,也不是不可以,留下第一师驻扎鸭绿江畔,就是预备增援朝#鲜的,但在增援朝#鲜之前,必须先理顺两国的关系。 至于两国之间是什么关系,李??先得想好了,华夏不急。 李自成将周凤梧传来的讯息收起,又将回书交给何小米,让他即刻传送周凤梧。 处理完朝#鲜方面的事务,李自成以为能休息一会,正打算带着亲卫们出宫去城内转转,罗文峰和科尔沁左翼中旗的讯息就到了。 李自成先是打开罗文峰的讯息。 一连串的喜讯:查干湖四周,已经清剿一空,松花江两岸,郭尔罗斯人已经被全部歼灭;鹰骑兵、狼骑兵联合,又向西北方推进了百里,已经越过洮儿河,虎骑兵向西南方向推进,已经接近西辽河;洮儿河流域,是科尔沁右翼中旗、前旗的牧地,西辽河流域,是科尔沁左翼中旗的牧地…… 李自成却是陷入深思。 原本是让鹰骑兵建功,虎骑兵、狼骑兵随后接应,现在战场发生了变化,三支草原骑兵,都杀红了眼吧,已经奋勇争先了。 这不是好事,如果将三支草原骑兵看作整体,他们就是孤军深入科尔沁人的草原。 蒙古科尔沁各部是亲缘很近的游牧部落,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切断鹰骑兵他们的后路…… 或许三支骑兵可以借助战马逃回来,但征伐的土地怎么办? 土地不能带走,只能控制,三支骑兵逃走了,土地必定回到科尔沁各部的手中,只要有足够的牧场,游牧部落繁衍人口的速度很快。 难道白白打一仗? 而且,鹰骑兵、虎骑兵、狼骑兵还是同时攻打右翼中旗、右翼前旗、左翼中旗,这不是逼着各部联合吗? 如同同时攻击三个甚至更多的部落,天命军在人数上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罗文峰、高一功、王俊卓都不缺乏胆量,但他们这样一来,并不符合天命军的战略,甚至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原先扩张安东都督府,是要对科尔沁各部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甚至用血腥和屠杀震慑其余各部,所以他才让三支草原骑兵同时出现在战场上,又默许了鹰骑兵对郭尔罗斯人的歼灭和屠杀。 第二师陈兵左翼中旗边界,却没有行动,主要的目的还是震慑,不战而屈人之兵,才算上乘。 科尔沁各部的牧场,华夏暂时无力进行大规模农业开发,更无法从关内大规模迁移汉人过来,只能归化科尔沁人。 李自成想了很多,却暂时没有回信,先看看科尔沁左翼中旗的来讯,或许与罗文峰他们有一定的关系…… 他拿起讯息,觉得特别厚实,撕开封口后,原来装着三分讯息。 左翼中旗扎萨克卓里克图亲王吴克善、华夏使者张天翼、孝端太后哲哲,各自给李自成写了信,装在同一个封袋中。 有意思! 李自成第一感觉,三人至少是开诚布公,没有隐瞒什么,如果没有后续的讯息传过来,这次张天翼和哲哲出使,或许有戏。 他将三人的讯息都看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三人的口吻比较接近。 吴克善的信中,隐隐有一丝不满,行文之中明显有诘问的意思:华夏既然要和谈,却又派出第二师大兵压境,虎骑兵更是深入左翼中旗的领地,屠杀牧民、劫掠牛羊和女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华夏有没有诚意? 李自成略一思索,吴克善的诘问,倒是不难回应:双方尚未达成任何协议,华夏与左翼中旗,还算不上朋友,既然左翼中旗曾经跟随满清入侵国汉地,那华夏寻求报复,就是必然的事。 张天翼与哲哲的来信,都说左翼中旗有归顺华夏的意思,希望天命军暂且停止行动,为双方的会谈营造良好的气氛。 李自成想了想,张天翼与哲哲虽然身在左翼中旗,但被吴克善挟持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吴克善用挟持的方式逼迫张天翼、哲哲传出有利于左翼中旗的讯息,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不但张天翼、哲哲无法做人,左翼中旗恐怕要面临灭族的危险。 对吴克善来说,实在没有挟持张天翼、哲哲的必要,如果自信与天命军有一战之力,现在就是机会,可以边打边谈,边谈边打,做出对本部最有利的选择;如果连对抗的信心都没有,那就干脆和谈,挟持张天翼、哲哲,只会遭到天命军的更严厉的报复。 李自成将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思索良久,先是给罗文峰、高一功传令,暂时停止对科尔沁左翼中旗的征伐,维持已经占领的地区,保持警戒,但对右翼中旗、前旗,继续施加压力,将战线推进至洮儿河中游。 随后又给吴克善、张天翼、哲哲回了信,告诉他们: 华夏与左翼中旗,依然是敌人,但看在哲哲的份上,华夏并不打算征伐左翼中旗,虎骑兵与左翼中旗的战斗,完全是误会,否则,第二师不会按兵不动,虎骑兵的目标,是右翼中旗和前旗,只是科尔沁各部之间地界不分,方才误伤了左翼中旗的人; 华夏不会为左翼中旗的误伤行为道歉,也不需要左翼中旗为以前入侵京师的暴行道歉; 华夏可以不计前嫌,可以接纳左翼中旗,但不会为左翼中旗改变国策,更不会等待太久,天命军的虎骑兵、第五师,也不会等待太久…… 李自成将自己的亲笔手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觉得对科尔沁左翼中旗,既有拉拢,更多的却是威慑,心中还算满意。 当然得威慑,现在天命军占据着军事上的绝对优势,如果不威慑一番,难道惯着他们,让他们向自己提出各种苛刻的条件? 如果吴克善不开眼,那就让他见识见识第二师的战斗力。 李自成不在乎在灭掉科尔沁的一个部落,如果吴克善不在意哲哲的话。 他让何小米将讯息传出去,心中却是盘算着,去往左翼中旗,一来一回,需要三四天吧?如果四天之后,没有传回讯息,是不是让第二师向左翼中旗开战,给吴克善施加一些压力? 战争一旦开始,就不是轻易能停下来的,光是传达讯息,就需要两日,当然,也不应该小打小闹,既然是“以战促和”,那就要将左翼中旗打痛了、打怕了,吴克善才会就范。 吴克善是满清的卓里克图亲王,在科尔沁各部的扎萨克中,地位算得上尊贵,不过那是满清的事,华夏不会认同满清的官职,也没有世袭罔替的职位,如果是吴克善的个人私欲在作怪,完全可以动用无影战队…… 想到这儿,李自成又给李信传讯,让他做好战争的准备,随时向左翼中旗开战。 第1196章 响声震天 第1197章 固伦额驸 第1198章 疾驶而去 李信远远看到骑兵扬起的灰尘,便让士兵们停止前进,按照防守阵型,列出前、中、后三队。 三个团的士兵分作三队,每队五千余枪手,士兵之间还会有一些间隙,即便在草原上,队列也是显得太长。 李信为了提高射击的密度,让两翼的枪手稍稍向前移动,整个队伍不是常见的直线,而是一道弧线,两翼向北弯曲,就像是一段圆弧,或者一个没有封口的口袋。 一万五千步兵一次性投放在战场上,实在不多见,二道坡与蒙古骑决战的时候,当时只有三千枪手…… 李信站在队伍的最后方,见左翼中旗的骑兵一路狂奔,目光变得阴戾起来,他向两侧看了看,炮兵们已经准备好了。 对面有四千气势汹汹的骑兵,他不敢大意,哪怕让他们撤退逃走,也绝对不能让他们冲破阵型,与枪手们短兵相接,论起短兵相接,在骑兵面前,天命军的枪手,战斗力基本为零。 骑兵还在两千步之外,李信就挥了旗帜,让炮兵开始射击。 “轰……隆……” 数十枚开花弹,划着完美的弧线,先是飞向天空,然后以抛物线的轨迹砸进骑兵队伍,落地之后,又是一连串的爆炸。 战马像是被绊马索缚住前腿,高速奔驰之下,直接向前滚翻,将马背上的骑兵甩出十数步开外,更多的骑兵,则是从马背上翻滚下去,成为战马的垫脚石。 弼勒塔噶尔听到炮声,几乎在马背上打了一个激灵,等到炮声消失,又是伤兵的哀嚎……他狠狠地甩着马鞭,“卑鄙的汉狗,就会用火器伤人,等到勇士们杀过去,老子非把你们的肚子剖开看看,里面究竟藏着马屎……” 不等弼勒塔噶尔传令,骑兵自动恢复了攻击阵型,速度几乎没有下降。 三轮炮击,骑兵已经逼近天命军的步兵阵型,弼勒塔噶尔大喜,两三百步的距离,从后方目测,几乎就是短兵接战的距离,他双手紧紧攥起拳头,恨不得亲自上阵砍上一刀。 前面的骑兵并没有拔刀,甚至连放箭的机会都没有。 李信等到二百步的距离,方才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砰,砰,砰……” 步枪的声音远远比不上开花弹爆炸时那般恐怖、骇人,但密集的子弹射出去,如同弹雨向前平推出去,士兵们平日又是协同作战,相互之间的距离掌握得很好,绝对不会漏掉一个骑兵。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无一例外,全部从马背上坠落,不少骑兵身中数弹,坠落之前已经断气了。 伤兵一片哀嚎,人数越多,叫声越大,像是给死亡的士兵招魂…… 从天命军这方面来说,火炮威力巨大,毕竟射速很慢,真正的杀伤力,还是步枪,步枪的子弹,如果不是最要害的部位,或许不足以致命,但步枪的数量多。 一波射击,便是五千颗子弹,以平常三成的命中率计算,便有一千五百骑兵中弹,不过,枪手们是齐射,距离太远的骑兵,几乎被前方的骑兵阻挡,实际中弹的骑兵,远远没有这么多。 不过,中弹的士兵,多半身中数弹,死亡、重伤的士兵,明显比平日的战斗要多得多。 一波射击,伤亡虽然近千,但不足以吓退左翼中旗的骑兵,这个时候,双方的士兵都不知道有多少伤亡。 战斗继续。 左翼中旗的骑兵继续进攻,填补伤亡骑兵的空隙,天命军的第一排枪手,在快速装填子弹,第二排的枪手,则是稍稍等候了一刻,等到骑兵稍稍靠近些,基本上就是尸体狼藉的地方,方才开始射击。 一轮射击,一万五六千子弹,左翼中旗的四千骑兵伤亡过半。 李信虽然无法计数确切的人数,但从骑兵的队形上判断,左翼中旗的骑兵,伤亡至少有一半了,心中不禁暗喜。 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 坚持越久,伤亡就会越大! 不过,撤退又能如何,天命军眼看着就要打到卓里克图王府了,还能向哪儿撤退?举族逃跑的可能性不大,女人或许可以骑马,但孩子、牛羊、财物呢?难道全部放在马背上?他们有这么多战马吗? 这才一波射击,左翼中旗的骑兵就伤亡过半,实在太轻松,如果再有一轮射击,敌军会不会被全歼? 不知道卓里克图王府还有多少骑兵…… 弼勒塔噶尔却是非常着急,他一直跟在骑兵的最后方压阵,虽然阵型快速向前移动,勇士们前赴后继,却一直没有看到他们将箭矢射出去,难道勇士们忘记了手中的箭矢? 早就是二三百步的距离,这么长时间,便是弯刀,也该够着汉狗的头颅了,勇士们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们都被各自的女人榨干了? 也不像呀,勇士们一个个生龙活虎,恨不得将对面的汉狗一刀两断,根本没有衰弱的迹象,战马也是全速奔驰…… 他惊疑不定,忙命令一名亲卫去前方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骑兵仍然在快速前进,弼勒塔噶尔心中焦急,也就随着快速前行,不消片刻,刚才派出的亲卫回来,带着哭腔道:“固伦额驸,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快说……”弼勒塔噶尔勒住战马,恨不得一鞭抽过去,如此关键的时刻,却是连话都说不好。 “固伦额驸,勇士们伤亡大半……”亲卫之说了一半,后面的话语再也说不下去。 “什么,大半?”弼勒塔噶尔劈头盖脸将马鞭抽过去,“你敢扰乱军心,当本额驸不敢杀人?” 亲卫面门被抽中,被弼勒塔噶尔的马鞭一带,顿时滚翻在地,他顾不上伤痛,迅速爬起来跪在弼勒塔噶尔面前,“固伦额驸,小人不敢说谎,勇士们的确伤亡过半了……” “啊……”弼勒塔噶尔惊得合不拢嘴,这才半袋马奶酒的时间,勇士们就伤亡过半?天命军似乎并没有伤亡…… 难道萨木胡日说的都是真的?天命军的火器,真的强大到能对付蒙古人的骑兵了?为何以前没有听说过?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一时想了很多。 继续战斗下去,会有什么可能的结果?以现在情形来看,恐怕很难突破天命军的阵地。 如果撤军呢?他又不太甘心,伤亡了这么多勇士,难道就这么算了? 最让他担心的是,回去之后,如何向阿布交代? 弼勒塔噶尔尔浑身发冷,好似到处都是寒风,绵羊似的汉人,为何战斗力突然提高了,而且还是如此恐怖,仅仅是因为火器吗? 他忽地想到盛京,连盛京都攻破了,大清近十万骑兵…… 弼勒塔噶尔像掉进冰窟里一般,整个身子都僵住了,阿布这是害自己吗,连大清的十万骑兵都挡不住,左翼中旗的四五千骑兵又能如何? 打败天命军,根本就不现实,至少他没有看到希望,骑兵伤亡过半,却是连天命军那奇怪的军服都没有摸到。 他开始相信萨木胡日的话,可是…… 现在怎么办?撤军吗?让萨木胡日这个傻瓜笑话自己? 弼勒塔噶尔抬头向前看去,密集的枪声中,勇士们像是被招了魂,纷纷从马背上摔下去,他的心像是被刀扎,却是束手无策…… “固伦额驸……” “嗯?”弼勒塔噶尔收回目光,见是一名亲卫,便皱起眉头,“怎么了?” “固伦额驸,再打下去,勇士们就要打光了……” 弼勒塔噶尔一惊,他这一愣神间,勇士们又向前突进了不少,但前方并没有接近天命军的阵地,也就是说,前进的这部分勇士,又是伤亡了。 这样的伤亡速度,实在太过恐怖,便是大清的骑兵,也不会有如此的战斗力,天命军的 战斗力,实在太恐怖、太令人意外了…… 撤军! 弼勒塔噶尔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哪怕阿布要责罚他,他也必须撤军,先撤离天命军的火器射程之内,再根据具体的情形,也许可以从侧面杀回来。 弼勒塔噶尔相当果断,决定了事,便要立即执行,“传令,立即撤军!” 亲卫跟着大声呼喝,“撤军,快撤军!” 左翼中旗的骑兵,听到后方传来的军令,立即拉紧缰绳,战马吃痛,都是向左打转,箭形阵的箭头,像是被折断了。 李信根据骑兵的动向,立即就判断出左翼中旗的骑兵要撤退,忙大喝道:“快,抬高枪口,他们要逃跑。” “砰砰……” 枪手们自动将齐射改为点射,同时抬高枪口,以最快的速度将子弹射向骑兵的后背。 李信见骑兵快要冲出步枪的射程了,忙挥动令旗,“开炮,送他们一程!” 炮兵一直在观看着战场的形势,接到命令,立即装填开花弹,点燃引线…… “轰……隆……” 数十枚开花弹,从不同的方向飞向左翼中旗的骑兵,因为骑兵的数量太少,只有一半的开花弹砸在人群中。 弼勒塔噶尔伏在马背上没命帝逃窜,忽然一枚开花弹落在马腹下,“隆”的一声巨响,战马前腿一片血迹,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身子向前一歪,在地上打着滚,将弼勒塔噶尔掀翻在地。 弼勒塔噶尔顾不得身子摔得剧痛,却是用双手捂住耳朵,在地上翻滚着,“耳朵,本额驸的耳朵……” “固伦额驸……” 左近的几名亲卫,都是不同程度的受伤,但还有有两人翻身下马,将弼勒塔噶尔抬上马背,一人跨上马,从后面扶住弼勒塔噶尔,又在马臀上狠狠抽了一遍,也不管众人,向北疾驶而去…… 第1199章 又是大败 李信看着左翼中旗的骑兵逃得远了,方才分出一个团的士兵打扫战场。 按照天命军的惯例,第一步是收割伤兵,只要是伤兵,无论轻重,都会在要害部位补上一刀,怀疑是伤兵的,也不会幸免。 天命军的军功,并不与首级挂钩,尸体不会割去首级,而是集中起来,一把大火烧了,残余的灰烬,将来挖个巨坑埋了。 战场的斩获实在有限,除了骑兵身上少量的牛羊肉干,上千匹战马,便是数千柄弯刀。 天命军士兵的刀具,都是直刀,与左翼中旗的弯刀明显不同,只能留给鹰骑兵、虎骑兵和狼骑兵使用了,实在用不上,可以带回去重新回炉,将来再铸造其它的兵器。 李信听着传令兵上报的数据,心中还算满意,“三千有余?加上昨晚的四百,左翼中旗的骑兵,只剩下一千了?” “将军,这些都是死亡的士兵,逃跑的骑兵中,肯定还有不少伤兵……” “伤兵?”李信心中一动,“刚才看到一人坠马,被周围的士兵救去,应该是一名军官吧?” “一定是军官!” 李信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派人知会李牟,让他拔营赶过来,”李信冷冷一笑:“传令,我们向前推进,逼近左翼中旗的大营,本将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否还敢作战。” “是,将军!”传令兵立即拨转马首,前去传令。 李信则是亲率三个团的主力,立即向北追去,除了辽河,三面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不用担心左翼中旗伏击,再说,绝对优势兵力在手,他并不担心遇上伏兵。 手中有一万五千枪手,在平坦的草原上,那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要不是弹尽粮绝,草原上并没有对手。 唯一的弱点,就是步兵速度慢,无法追击溃逃的骑兵,不知道鹰骑兵、虎骑兵那边,有没有突入左翼中旗的领地。 十五里的路程,不过大半个时辰。 天命军追击过来的讯息,令刚刚回到大营的骑兵十分恐慌,不少士兵偷偷跨上战马,随时准备逃跑。 弼勒塔噶尔的身上,虽然看不到伤口,但神智不清,时不时地说些胡话,显然无法指挥骑兵了,在将领们的推荐下,萨木胡日接管了军队的指挥权。 萨木胡日尚未从悲痛中走出来,但敌军大兵压境,他没有时间梳理心中的创口,一旦被天命军围上来,残存的千余勇士,极有可能一个也跑不掉。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出击吗……”这个千夫长显然底气不足,后面半句都不敢说完,唯恐萨木胡日做出出击的决定。 萨木胡日却是摇摇头,“以千余骑兵出击,完全就是白白送死!” “大人……” “别说了,”萨木胡日瞪了他一眼,道:“当时劝你们不要出击,你们不听,现在明白了?别说一千,便是一万骑兵,恐怕也无法攻破天命军的阵地。” 千夫长脸上煞白,低着脑袋道:“大人,小人们知错了,小人们现在都听大人的……” “现在知道了?可怜数千勇士……”萨木胡日冷哼一声,“快去收拾,撤回王府!” “是,大人!” 勇士们收拾帐篷的速度,就像战场上一样,没有丝毫犹豫,不消片刻,营帐都拆除了,财物由备用的战马驮着。 “大人,还有这些物品……” 左翼中旗战马富余,骑兵都是双马,不过,今日的战斗,折损了三四千战马,财物自然无法无法全部带走了。 萨木胡日皱了皱眉,道:“烧了,一样也别留给天命军!” “是!” 萨木胡日看了眼越来越近的天命军,眼神中非常复杂,迟疑片刻,终于一挥手,“撤!” 千余骑兵,向北疾驶而去,瞬间便失去了踪迹。 李信赶到大帐的时候,只剩下尚未燃尽的余火,他抬眼看了看火堆,不觉笑了,“这么大的火堆,左翼中旗的人,恐怕烧了不少财物吧?” “将军,他们这是溃逃!” 李信点点头,“此处距离卓里克图王府还有多远?” “回将军,还有九十里,后日午时可以赶到!” 李信抬眼看看日头,“天色未晚,还能再行二十里,明日天黑之前,便能赶到!” “是!” “着人给李牟传讯,让他加快速度,尽早与本将汇合。” “是!” 萨木胡日带着残兵逃回卓里克图王府,面见吴克善,陈述战败一事,吴克善大怒,“萨木胡日,你说猪脑子?让你们小心从事,相时而动,为何轻易出战?” 萨木胡日忙跪拜于地,“阿布,孩儿也曾劝阻,可是弼勒塔噶尔却是不听……” 吴克善四处张望,怒喝道:“弼勒塔噶尔呢,他在哪里?” “弼勒塔噶尔……” “还不快说?” “弼勒塔噶尔受伤了,到现在还是神志不清……” “什么?这个逆子……”吴克善余怒未歇,“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勇士们伤亡多少?” “勇士们战死三千五百有余,回来的只有千余……” “什么?”吴克善几乎跳起来,三千五百,接近整个左翼中旗一半的壮丁,死了这么多人,左翼中旗以后怎么办?便是留在草原上,也会成为别人的奶酪…… 他在屋内踱了几步,忽地停住,用手指着萨木胡日的鼻子,“你将详情说说,勇士们是如何战死的?天命军死了多少人?” “阿布……”萨木胡日低着头不敢看吴克善的脸色,支吾着汇报了整个战斗过程,“天命军似乎没有伤亡……” “没有伤亡?”吴克善脸色煞白,他暂时顾不上弼勒塔噶尔了,天命军的战斗力,强大到令人恐怖的程度,左翼中旗阵亡了三千五百余勇士,还有不少伤兵,但勇士们竟然无法对天命军发起反击? 被动挨打,白白送死! 汉人为何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难怪盛京被攻破,大清的顺帝下落不明…… 怎么办? 萨木胡日见阿布皱着眉,知道他正在思索,一时不敢打扰,他的心中,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处开口。 吴克善不断踱着步,不知道过了多久,目光终于落到萨木胡日翕动的嘴唇上,“你有什么话要说?对了,刚才你说劝过弼勒塔噶尔,你劝他什么?” “孩儿曾劝过弼勒塔噶尔,让他不要主动攻击天命军……” “为何?” “天命军的火器太犀利,如果攻上去,只能让勇士们白白送死!” 吴克善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天命军向马板窝大营挤压过来,不主动出击又能如何?难道任由天命军包围?” “阿布……”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都什么时候了?”吴克善不耐烦地摆摆手,心中无比烦躁,如果处置不当,左翼中旗或许像大清那样亡国灭种!左翼中旗只是大清的一部分,根本不是国家,不存在亡国一说,但以天命军的战斗力和决心,或许左翼中旗要承受灭种的危机,就像郭尔罗斯人那样…… 他感觉身子越来越冷! “阿布,左翼中旗,根本无法对抗天命军,战争继续下去,勇士们很快就会打光的,”萨木胡日在大帐中就想好了,这次见到吴克善,便一吐为快,“没有勇士,别说打仗,左翼中旗恐怕都会不复存在……” “嗯?” 萨木胡日道:“阿布,孝端太后和华夏的使者不是还在王府吗?” “与华夏和谈?”吴克善冷冷地道:“按照华夏的条件,左翼中旗也会不复存在!” “至少剩余的勇士还能活下去……” “不要说了,”吴克善摆摆手,“蒙古人从来不来不会向别人摇尾乞怜!” “阿布,”萨木胡日还是不死心,为了勇士们,为了左翼中旗,他决定豁出去了,“阿布,蒙古人的辉煌早就过去了,科尔沁各部,早就是是大清的科尔沁了。” “放肆!”吴克善喝道:“科尔沁各部虽然归顺了大清,但大清让科尔沁各部保持独立,但华夏却是要归化科尔沁,以汉人的人口数量,不出五十年,左翼中旗将消失在历史洪流中……” “阿布,大清允许科尔沁各部独立存在,那时因为满人和蒙古人一样,也是在马背上生活,”萨木胡日小心地道:“汉人与蒙古人不同,他们不是生活在马背上,所以,他们不会允许科尔沁骑兵独立生活下去,免得将来成为汉人的后患,”顿了一顿,又道:“科尔沁人归顺了大清,就是华夏的敌人,华夏连大清都灭了,绝对不会允许科尔沁人存在下去……” 吴克善沉思半响,道:“你且下去看看弼勒塔噶尔,本王要好好好想想!” “是!”萨木胡日见阿布的话语中出现松动,遂低下头,正要出去,忽地有一名吴克善亲卫匆匆推门进来,“王爷,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吴克善心惊肉跳,恨不得一脚将亲卫踢出去,“话都不会说,本王要你何用?” “王爷,天命军从东南放杀过来了,我部骑兵大败,伤亡过半……” “什么?又是大败?”吴克善丝毫不怀疑讯息的真实性,他呆了半响,只是喃喃地道:“勇士们阵亡过千?” “是……” “天命军有多少士兵?现在何处?” “天命军至少有七八骑兵,距离王府不过八十里,如果全速前进,明日午时或许可以……” 吴克善无力地挥挥手,让那亲卫下去,思索了很久,方道:“知会孝端太后,本王要召见她!” “是!”萨木胡日大喜,“孩儿这就去……” “算了,”吴克善垂头丧气,“你不用过去了,本王亲自去见她!” 第1200章 和谈中断 第1201章 一步到位 第1202章 通辽府 第1203章 男耕女牧 李自成将张天翼留在通辽府任职,同时给兴安都督府总督计柄坤传讯,让他将总督府搬迁至通辽府办公,协助张天翼,尽快将通辽府稳定下来。 他从哲哲的口中,得知了萨木胡日的事,便将萨木胡日更名胡安,让张天翼将他带在身边,等到确定了府城的位置,便在府城周围立下休水镇,由胡安出任镇长,组织牧民协助修建府城。 根据统计的数据,左翼中旗因战争而失去壮丁的家庭,一共有一千一百余户,这些家庭暂时由官府托管,女人可以放牧养活自己,但没有男人,毕竟不能为家。 李自成早就预备好了。 估计梁文成会反对,他还是给梁文成写了亲笔信,让他从北方的省份中,迁移同等数量的鳏夫过来。 女人、牛羊、帐篷都准备好了,现成的新郎,岂不是鳏夫们的天堂? 等到这些鳏夫与科尔沁的女人组成家庭,耕牛是自家的,官府再资助一些农具和种子,男耕女牧,生活一定比普通的牧民更好! 如果这种生活方式能诱导科尔沁人走上农耕生活,这些鳏夫们,也算为华夏的扩张做了贡献…… 张天翼在第二师亲兵的护送下,前往西辽河寻找合适地点设立府城,李自成亲自送行。 “皇上,给臣三年时间,臣必将整个通辽府治理出样儿!”张天翼向李自成一拱手,“皇上还有是什么要教诲的吗?” 李自成笑着道:“为了永绝华夏的北方后患,让爱卿留在这天寒地冻的北方,爱卿可要做好受苦的准备!” 张天翼忙道:“不苦,不苦,为了华夏,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为了华夏!”李自成点头,“朕还有一事要交代。” “皇上请明示!” “根据统计的数据,尚有千余户丧失男丁的家庭,暂时由官府托管,朕已经让关内迁移同等数量的壮丁,与这些科尔沁的女人组成新的的家庭,爱卿在分配土地的时候,要给这些家庭预留出优良的土地。” 张天翼神色一动,“皇上的意思……” “这些汉人男丁,应该都掌握耕种之术,给他们分配的土地、牧场,应该靠近水源,便于开垦为耕地。” “皇上是说,通辽府可以开垦?” “一定能!”李自成并不知道何处适合开垦,但沈阳周边已经有汉人在耕种,纬度基相差不大的通辽,没有理由不能开垦,这些迁移过来的汉人,就是为华夏寻找耕地的先行者,“他们不缺耕牛,只要官府资助一些农具、种子,通辽府迟早会成为农耕之地。” “臣受教了!”张天翼实在没想到,皇上留下蒙古女人,原来是为了此事,他心中暗叹,为了华夏,皇上比任何人做的想的,都要多得多…… 李自成淡淡笑道:“汉地常有‘男耕女织’成为佳话,爱卿的通辽府,能否成为‘男耕女牧’的天堂,就看爱卿的了!” “皇上,”张天翼思索片刻,道:“臣明白了,耕地上的产出,远远大于放牧,实行‘男耕女牧’的百姓,必然比其余百姓要富庶得多,从而诱导百姓们共同走上‘男耕女牧’的生活方式……” “爱卿说得不错,”李自成笑道:“所以,爱卿一定要帮助第一批‘男耕女牧’的百姓,让他们起到带头作用。” “臣遵旨!” “还有,”李自成道:“一旦通辽府城的位置确定下来,便要沿途勘探道路,朕估计,通辽府虽属兴安都督府,但地理位置上受到燕山的限制,与京师的联络暂时不会太密切,反而与沈阳、长春等地更近,修筑道路时,不能不有所考虑,尽量让百姓沿着道路聚集,将来修建道路时,百姓的生活也会便利些。” “臣明白,这就是皇上要打造的‘沈阳’中心……” “明白就好,一切为了百姓,一切为了华夏,”李自成大笑:“爱卿且去西辽河,朕在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回沈阳的时候,或许会路过通辽府,不知道爱卿是否选定城址……” “皇上放心,臣这次去辽河,第一要务,便是选址,所有的工作都是围绕府城展开,”张天翼顿了一顿,又道:“便是安置汉人百姓的事,臣也会优先将他们安置在府城附近……” 张天翼离开不久,吴克善就从左翼前旗回来了,近万天命军压境,四面都是华夏的土地,加上左翼中旗的惨状、吴克善的游说,宾图郡王额森被迫举族归顺华夏,部众已经接受何小米的整编。 李自成丢下李信和第二师,立即带着亲兵和吴克善南下。 他特意向西南方向绕行了一段,路过通辽府。 张天翼选定的位置不错,通辽府夹在西辽河与遥拉河(教来河)之间,西面的上谷府、东面的长春府,几乎同一纬度,将来修筑道路,几乎都是直线。 西南方向,与居月县、饶乐府同一条直线,南面隔着左翼前旗,与沈阳府又是三点一线…… 李自成有些怀疑,张天翼是不是用尺子量过? 他没有在通辽府过多停留,匆匆与张天翼见了一面,交代几句,第二日一早,便离开通辽府,快速去往正南方的科尔沁左翼前旗王旗所在的伊和要乐。 李自成赶到伊和要乐的时候,日头已经挂在半山腰了,何小米亲率亲兵前来迎接,“臣何小米,叩见皇上!” “小米,起来,”李自成左右扫视了一眼,“小米,怎么样,左翼前旗的牧民,编制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臣只是将伊和要乐周围的牧民登记了,尚未重新划分牧场,这些……臣并不擅长,恐怕要交给文官了……” “朕的身边,还有一些文官,”李自成回身唤过一名随侍的年轻官员,“彭万冲,左翼前旗,更名卫泉县,由你出任知县!” “臣多谢皇上!” “也别急着谢朕,”李自成笑道:“卫泉知县,担子不轻呀,彭爱卿,卫泉县朕就交给你了。” “臣定不负皇上厚恩!” 李自成点了点头,忽地看到地上跪着一人,不觉奇道:“你是谁?” “小人额森,叩见皇上!” 吴克善忙贴近李自成道:“皇上,他就是左翼前旗的宾图郡王额森!” 李自成感觉,这个额森,跪的时间不短了,刚才只看到何小米,现在想起来,额森差不多是同时下跪的,“宾图郡王,快快起身!” “谢皇上!” 吴克善充当临时翻译,上前和额森耳语几句,回来告诉李自成:“皇上,天色已晚,宾图郡王已经为皇上预备了接风的晚宴……” 李自成对这种宴席没什么兴趣,不过,来到左翼前旗,自然要召见额森,与他商谈王公们的去向,宴席上商谈,也不是不可以。 蒙古人的宴席,一向以牛羊肉为主,蔬菜极少,但额森考虑到李自成的是汉人,让人准备了两样蔬菜。 但只有马奶酒,左翼前旗不是贸易的中心,并没有汉人的那种烈性蒸馏酒出售。 彭万冲即将在卫泉县接任知县,便跟随李自成参加了宴席,加上额森、吴克善、贝勒彰吉伦,总共只有五人。 何小米已经交了兵权,以亲兵统领的身份,带着一个小旗的亲兵,寸步不离地跟在李自成的身后。 额森亲自给李自成斟了大半碗马奶酒,又给自己和其余之人满上,“皇上亲临左翼前旗,这第一碗马奶酒,小人便与众位同敬皇上!” 李自成举起酒碗,他虽然不太喜欢马奶酒,却也不算太厌恶,当年与林丹汗和谈,两人不仅同饮过蒸馏酒,也同饮过马奶酒,“宾图郡王,请!” 额森再要斟酒,被李自成止住,“宾图郡王,朕今日来到左翼前旗,乃是为了左翼前旗的事,正事谈好了,咱们再喝酒。”又回身向何小米耳语几句,何小米立刻派出一名亲兵出了王府。 额森放下酒袋,支吾着道:“皇上……” 李自成笑道:“左翼前旗更名卫泉县,按照左翼中旗的模式,王公们会有三种选择,不知道郡王选择哪一种?” 额森下意识看了眼吴克善,道:“皇上,小人也想为华夏立功……就像吴克善那样……” “哈哈,”李自成大笑,“吴克善已经是华夏的琼华男爵,郡王如果能劝说右翼前旗归顺华夏,朕也可以给你授予一个男爵,如何?” 额森一拍胸脯,“皇上放心,小人保准说服那拜斯噶勒前来归顺华夏!” “好,好,”李自成大喜,“还是按照左翼中旗、前旗的方式,如果右翼前旗真心归顺华夏,朕就敕封你为烈夏男,如何?” “小人多谢皇上!” 吴克善却是不愿意了,“皇上,小人愿意去说服右翼中旗的巴达礼……” “爱卿已经是华夏的琼华男,就不要自称小人了,”李自成暗喜,今日这两人是杠上了,“华夏的大军就在右翼中旗,如果爱卿能劝说巴达礼和右翼中旗归顺华夏,朕将你的爵位提高一个等次,琼华子。” 吴克善大喜,用挑衅的目光看了眼额森,“臣多谢皇上!” 额森却又不高兴了,“皇上,小人……” 李自成摆摆手,“你们都是朕可信赖之人,也不必争了,你们二人合作,做为华夏的使者,前去劝说右翼前旗和中旗,只要成功了,朕承诺的爵位,依然有效。” 额森先是一喜,随即觉得不对,“皇上,如此一来,吴克善岂不继续压着小人一头?” 这这的确是一问题,只要两人合作,无论是否成功,两人的爵位,都是绑在一起,吴克善永远压额森一头。 李自成思索片刻,含笑道:“额森,朕就给你一个机会,”顿了一顿,方道:“左翼前旗南部,靠近辽东边墙,有一座屏城,朕将此处立为屏城县,隶属于辽宁省营州府,如果你能发动百姓,在卫泉县与屏城县之间,修筑一条宽度不少于一丈八尺的路基,朕便将你的爵位提上一等。” 额森思索片刻,知道修筑道路的难度很大,遂道:“皇上,小人只会打仗,不会修筑道路……” “没关系,你只要发动牧民即可,朕会派人进行技术指导,同时也会支付给牧民们酬劳!” “如此,小人愿意一试……” 恰好亲兵们运来蒸馏酒,李自成亲自给每人斟了半碗,双手捧起酒碗,“这是华夏的蒸馏酒,喝了这一碗蒸馏酒,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为了华夏,干……” “为了华夏,干!” 第1204章 华夏二爵 第1205章 愿不愿意 第1206章 草原坊 第1207章 后顾之忧 第1208章 右翼三旗 第1209章 要个孩子 清晨起床之后,李自成照例活动了一番手脚,早膳之后,去了内书房,让罗玲磨墨,准备传出几道命令。 罗玲跟在李自成身边侍候久了,早已学会了磨墨,她一边磨,一边道:“皇上,战争还有多久结束?” “应该快了,”李自成心中想着要传送的军令,便随口道:“在汉人的新元之前,应该能回到北京。” “新元之前?”罗玲停止磨墨,却是道:“那时间还早呀,汉人的新元,不是还有数月吗?” “嗯?怎么了?”李自成察觉到罗玲的语气有异。 “那皇上昨晚……皇上不是在欺骗奴婢吗?” “怎么能算欺骗呢?”李自成笑道:“昨晚是你们主动的,朕可是一夜没睡好……再说了,无论时间长短,我们总是要回北京的,到那时候,你们想要侍候朕,也不会有多少机会……” 罗秀娟恰好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白色带花的瓷杯,她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白了罗玲一眼,“还不快磨墨?” “是,奴婢这就磨墨!” 趁着罗玲低头磨墨,罗秀娟将手中的瓷杯送过来,“皇上,这是奴婢亲手泡的热茶!” “娟儿幸苦了!”李自成接过瓷杯,茶水太烫,只得放在案桌上。 “侍候皇上,是奴婢的福分,”罗秀娟袖着手,立在李自成的对面,“皇上刚才说得不错,无论时间长短,我们终是要回北京的……” “还是娟儿懂事,”李自成笑道:“清宁宫中,是我们最早的家,也是最自在的家!” “皇上说得是,”罗秀娟偷偷扫了罗玲一眼,红唇翕动了好几回,终于道:“奴婢更愿意在清宁宫侍候皇上……”向李自成福了一福,转身逃命似的快步出了书房。 李自成摇着头笑,“娟儿这是怎么了?” 罗玲将磨好的墨汁端过来,向门口看了一眼,没有看到罗秀娟,遂低头笑道:“皇上不知道公主的心思吗?” “什么心思?” 罗玲压低声音,悄声道:“公主想要……想要一个孩子……” “孩子……” 罗玲嘻嘻一笑,“皇上千万不要告诉公主,公主护羞,恐怕要责罚奴婢……” “哈哈……”李自成沉思片刻,微微点头,然后展开御用的白纸,开始给罗文峰写信,鹰骑兵组建最晚,但这次征伐科尔沁各部,却是以罗文峰为主将,虎骑兵、狼骑兵虽然建制独立,却是受罗文峰节制。 在信中,李自成告诉罗文峰,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征服扎赉特部,立为楚鲁县,稳定整个塔林府。 朝廷派出的文官,已经从沈阳动身,数日之后,便能接管塔林府…… 眼下已经不是牧民们最为繁忙的季节,尽快从塔林府抽调五千骑兵,加上鹰骑兵、虎骑兵、狼骑兵,从四面合围杜尔伯特部…… 李自成还告诉罗文峰,吴克善、苗开中正在塔林府,必要的侍候,让他们协助,帮着说服杜尔伯特部,双管齐下,在天寒地冻之前,无论胜负如何,勿要结束对杜尔伯特部的战斗! 写完之后,李自成看了一遍,觉得少了些什么,斟酌一番,又加了一条:征服杜尔伯特部之后,将敕封罗文峰为果毅将军,领大宁子爵。 李自成将书信放在一边,等着干爽,又提笔给第五师师长杨坤写了一封信,让他分出骑兵,接应迁往松原府的百姓,并分兵驻守安东都督府的七府,尤其是以长春为中心的中部四府。 第五师原本是四个团两万余人的编制,二道坡的战损,朝廷已经派出补充的骑兵,正在赶往安东都督府的路上…… 给北海舰队司令徐人龙的信,李自成有些犯难。 当初组建北海舰队,并不是要与南海舰队争雄,而是为了满清,为了东北方向的大片土地。 东北距离北京太远了,即便打败了满清,征服大片土地,管理起来还是极为不便,一时之间,陆路交通肯定跟不上,沿途可能有被偷袭的危险,而海路不仅运输量大,还能直达黑龙江的出海口大明时代奴儿干都司的治城奴儿干。 用北海舰队辅助,华夏对东北地区的掌控力,会提升一个档次。 北海舰队还可以威慑东北亚的国家、部落…… 所以北海舰队不可能永远呆在渤海内,必须走出外海,徐人龙已经在外海操训海军的将士了,这还不够,必须在外海建立基地,实现常驻。 北海舰队,现今只有登州、大沽两座大型基地,而且都在渤海沿岸,显然远远不够。 必须向外海扩展。 扩展的方向,一是山东半岛,二是辽东半岛。 山东已经是华夏的属地,辽东半岛才是北海舰队的发展方向,最南端的旅顺,就是最好的军港。 北有旅顺,南有登州,加上延伸至大海中的岛屿,恰好护卫着渤海的出口…… 而且北海舰队在旅顺驻扎,整个辽南,就不用在驻扎陆军了,第三营可以腾出手来,向北面的沈阳、长春方向推进。 进入外海,才是第一步,北海舰队的使命,除了护卫整个东海、黄海,最主要的任务,乃是要进入东北地区的沿海。 要进入东北,必须穿越朝#鲜与日本之间的对马海峡,李自成心中只有大致的位置,对这一片的海域,却是不太熟悉。 他站起身,来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顿时挠着头发:要穿过对马海峡,舰队必须向南,绕过整个山东半岛。 对马海峡基本上与华夏的长江口在同一纬度,稍稍偏北而已。 北海舰队要穿越对马海峡,最好在长江以北建立大型基地,青岛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在山东省的地图上仔细寻找,可惜地图上并没有青岛。 或许青岛尚未开发出来,现在还是一个不知名的渔村吧? 李自成继续在地图上寻找着,心中忽地一动:耽罗岛! 耽罗岛位于对马海峡西面入口之外,和朝#鲜、日本基本上等距,如果在耽罗岛上建立海军基地,将来外出东北地区,可以大大缩短航程,又能就近监视、掌控朝#鲜和日本。 他不是眼红朝#鲜的土地,而是耽罗岛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北海舰队要穿越对马海峡去往东北,耽罗岛就是咽喉之地…… 李自成沉思良久,提笔给徐人龙写了一封短信:战争接近尾声,东北地区已经进入巩固与稳定阶段,北海舰队可以撤出战斗了。 北海舰队下一步的目标,是在金州府最南端的旅顺城,建立军事基地;派出一支小型舰队和不少于两个百户的陆战军,去对马海峡的入口处,寻找耽罗岛,不要管耽罗岛原先的归顺,先控制起来,立为小型基地。 在现在的地图上,耽罗岛叫济州牧,李自成亲手绘制了一份简易的位置图,又提醒徐人龙,耽罗岛距离朝#鲜的最南部很近,如果小型舰队贴着朝#鲜的海岸线南下,一定可以找到熟悉耽罗岛的朝#鲜百姓,不惜重金,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找到耽罗岛……不用担心兵力分散,回京之后,他就给北海舰队增加人手:一个海军团和一个陆战团! 李自成想起了孙标,不知道孙标的海航图上,有没有标注出耽罗岛的位置,可惜这次北征,并没有随身携带海航图。 将三份讯息折叠、封存,让何小米着人送出去,李自成并没有轻松起来,而是想着北面的战斗,不知道何日才能结束…… 罗玲见李自成闲下来,方才续了热水,“皇上忙了这么久,总该喘口气休息一下……” “朕何尝不想休息?”李自成接过瓷杯,抿了一小口,“华夏之大,事务之繁多,玲儿永远想象不出……这还是在沈阳,很多政务上是事情由总理代劳,若是回到北京,事务至少增加五倍……” “啊……”罗玲瞪大一双白眼,“皇上昨晚说的是真的……” 真的就是真的,为何提到昨晚的事?难不成小妮子有意在在勾#引自己?李自成抬头一看,罗玲果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遇上自己的目光,没来由地两颊生出红晕,“玲儿?” “皇上……”罗玲并没有回避李自成的目光,脸蛋上却是更加红艳了。 李自成淡笑:“玲儿如此可人,难不成是要引诱朕吗?” “奴婢……”罗玲脸上现出一丝惊慌,“奴婢不是引诱皇上,奴婢只想让皇上休息片刻,不要……不要太过劳累……” “玲儿这是关心朕吗?”李自成大笑,“可是,有玲儿在身边,朕还能休息吗?” “皇上……其实,奴婢……” “玲儿有什么话就说嘛,不用支支吾吾,”李自成笑道:“玲儿不会和娟儿一样,也想要个孩子吧?” “皇上怎的知道……”罗玲微微低下螓首,却又偷偷用余光打量着李自成,心中既有些紧张,有有些不安,皇上毕竟是汉人的性子,不知道是否惹皇上生厌…… 李自成站起身,伸个懒腰,“走吧!” “皇上?” “叫上娟儿,”李自成牵起罗玲的小手,“朕和你们一样,也想要个孩子!” 第1210章 道路优先 第1211章 三江平原 第1212章 心中承认 李自成既然下定决定,要在冰雪天气来临之前征服杜尔伯特部,便动用了几乎能动用的所有骑兵:鹰骑兵、虎骑兵、狼骑兵;新立的塔林府,知府尚未赴任,但右翼中旗的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右翼前旗的多罗郡王拜斯噶勒、右翼后旗的镇国公喇#嘛什希,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三部派出了一支三千余人的骑兵,追随着鹰骑兵。 .c obr /> 安东都督府的方向,第五师派出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驻扎在松原、塔安二府的海西女真的骑兵,也是随着第五师北渡松花江。 骑兵总数超过一万五千。 除了第五师的两个千户,其余是将士都是出身于草原,见惯了血腥和屠杀,他们甚至喜欢上了屠杀,只要本方的实力占优。 科尔沁各部的骑兵,刚刚被天命军的骑兵欺负了,正好拿杜尔伯特人出气,损失也能找回来,在弱者面前,他们甚至比天命军的骑兵还要凶悍。 鹰骑兵、虎骑兵、狼骑兵自然不甘落后,他们才是草原的主宰…… 这不是战斗,也不是屠杀,而是争抢猎物! 杜尔伯特人最近没招谁没惹谁,只是因为没有皈依天主,天主忽然降下滔天大祸。 草原上一片血腥,残缺的尸体比牛羊还多,青壮、孩童、老人……只有年轻的女人可以幸运地保住性命。 战争年代,人不如牛羊! 被杀掉充饥的牛羊,还不足总数的一成。 吴克善、苗开中想要让自己的爵位再提升一层,分别以华夏琼华子爵、烈夏男爵的身份,快马突入杜尔伯特部所在的巴彦查干,想要说服杜尔伯特部归顺华夏。 当他们赶到巴彦查干的时候,杜尔伯特部固山贝子色棱已经倒在血泊中,贝子府被攻破,财物、女人被洗劫一空…… 吴克善、苗开中大失所望,一面大骂哪个不开眼的进军速度太快,一面向罗文峰打听,天命军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他们做好准备早早前去说服。 罗文峰以“军事机密”为由,拒绝透露鹰骑兵下一步的动向,被两人纠缠不过,只得向西北方向一指,“鹰骑兵下一步的目标,需要等待军令,不过,本将估计,应该是西北方向的索伦人。” “索伦人?”吴克善顿时蔫了,“索伦人并不是我们蒙古人,似乎是乘鹿人吧?” 乘鹿人就是大明所谓的野人女真,他们常常乘鹿出入山林,所以也被称为“乘鹿人”,在汉人的眼中,他们和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一样,都是女真人。 皇太极为了将北方所有的部落与建州女真整合为同一个民族,在征服野人女真后,将建州女真更名“满族”,就是要带着北方的所有部落合编为一个民族,但野人女真依然保持着原先的许多习惯。 满人中的建州女真人,是看不起这些人的,但蒙古人又将他们看作满人的同族。 吴克善知道罗文峰原先是满人,所以将索伦人与满人分开,称呼他们为乘鹿人,但罗文峰还是十分不爽,他瞪了吴克善一眼,转身便走,“天命军所到之处,只有汉人,没有满人,也没有蒙古人!” “那是……”吴克善看着罗文峰远去的背影,嘴唇翕动了一会,方才喃喃地道:“开中,你会去劝说索伦人吗?” “索伦人?”苗开中摇摇头,“索伦人与我并不熟悉,而且他们……他们……”顿了一顿,方道:“皇上说了,只要能修筑路基,就能给我升爵,我还是回到卫泉县为好……” 吴克善心道,如果苗开中能帮助修筑路基,爵位就该赶上他了,他瞒着苗开中,独自去寻找索伦人。 天命军的骑兵在杜尔伯特部大胜的讯息传到沈阳,李自成正在召见朝鲜的使者李?b、金自点。 第二师已经传回讯息:鄂硕带着七八千满清残余的骑兵,不但攻克了平壤,还整合了当地朝#鲜百姓,俨然是割据朝#鲜北部的一方诸侯。 朝#鲜国王李??,派出数万大军前去征伐,连守卫汉城的守御厅都派出去了,结果被鞑子偷袭,全军大败而回,折损士兵无数。 鄂硕越发嚣张,在城中一连纳了两个年轻的朝#鲜女人为妃,又将城中不少女人赏赐给了部下,并在城内征税,显然是不想走了…… 李自成实在忍不住了,鄂硕踩在朝#鲜人头上拉屎,李?b、金自点就不着急?还是金自点有什么阴谋?恰好两人希望求见,他便爽快地在凤凰楼召见了,顺便探探朝#鲜人的意图。 除了何小米在一边侍候着,洪承畴、龚鼎孳也在一边陪同听训。 李?b、金自点入了凤凰楼,便要跪拜行礼,却被李自成止住,“你们是朝#鲜的使者,不用向朕行大礼!” 金自点呆愣了片刻,躬身施礼道:“臣下拜见天朝上皇,自然是要行大礼的……” “天朝?为何这么说?” “朝#鲜原本就是大明的藩属国,华夏代替了大明,朝#鲜自然是华夏的藩属国!” 李自成心中暗笑,还有人以华夏的藩属国为荣,以华夏的国力,这也不算稀奇,问题是金自点似乎赖上华夏了,“朝#鲜是华夏的藩属国吗?华夏立国已经四年,为何不见朝#鲜国派出使臣?” “这……”金自点迟疑片刻,终是道:“世子和臣下,这次就是出使华夏的,知道天朝上皇正在征伐满清及余孽,所以臣下一直不敢求见……” “朝#鲜使臣出使华夏,竟然来到沈阳?”李自成冷冷一笑,心中却是想到,原来金自点知道华夏的大军正在征伐满清,估计一时无法抽调军队增援朝#鲜,便是能抽调出军队,华夏也不愿双线作战,所以他只有耐心等候,“世子与金大人,究竟是出使还是求援?” “上皇明鉴,”金自点躬着身道:“朝#鲜讯息闭塞,并不知道华夏立国,如果我主知道华夏立国,定会在第一时间遣使朝贡!” “‘不知道’就是很好的借口吗?” “上皇明鉴,”金自点道:“我主从未称帝,一直以国王自居,便是世子,也从不敢称为太子……凡此种种,表明朝#鲜都是以华夏藩属国自居,还望上皇接受朝#鲜为藩属国……” 李自成明白,一旦承认朝#鲜为藩属国,在李?b、金自点的眼中,华夏便有义务增援朝#鲜,而且是无偿的,金自点就在等着这个机会吧? 他扫了两人一眼,冷冷一笑,“据朕所知,朝#鲜一直是向满清称臣纳贡吧?” “这……”金自点脸色大变,忙道:“上皇明鉴,这都是鞑子逼的……朝#鲜国小民弱,被鞑子攻破王城,所以被迫向鞑子称臣纳贡……我主与大臣们,心中一直承认,只有大明……华夏是朝#鲜的宗主……” “心中承认?这次朝#鲜向华夏求援,朕也在心中增援朝#鲜,”李自成忽地变了脸色,“金自点,你好大胆子,竟敢当面欺瞒朕,你可知罪?” 金自点“噗通”一声,双膝狠狠地砸在地上,“上皇明鉴,朝#鲜君臣,一直心怀大明和华夏,向鞑子进贡,实在是迫不得已……朝#鲜君臣,从来不曾将鞑子当作宗主……” 李?b迟疑了一下,跪倒在金自点的身边,匍匐在地,额头几乎贴到地面上,却是没有说话。 李自成冷哼一声,“万历二十年至二十六年,大明为了帮助朝#鲜抗日,出动十数万将士,动用无数船只,”顿了一顿,方道:“虽然重创日军,遏制了日本对朝#鲜的进犯,但大明自身损失也是颇为惨重,阵亡将士数万,主将邓子龙战死于露梁海,耗费银两七百余万……可是朝#鲜呢?这才过了多少年,朝#鲜人还记得大明、记得汉人的恩典吗?” “大明对朝鲜的帮助,我朝#鲜君臣民一直铭记于心,从不敢有忘……” “朝#鲜感恩的方式,就是停止向大明纳贡,转而向鞑子纳贡?” 金自点急得大哭,“上皇,彼时鞑子攻破王城,我主实在情非得已呀……” “收起你的眼泪,朕也不需要你们跪拜,”李自成余怒未歇,“过去的事情,朕想着就心痛,朕不需要朝#鲜这个藩属国朝#鲜从来就不是华夏的藩属国,你们回去吧!” “上皇!”金自点的脑袋,在地面上叩得“咚咚”作响,“鞑子肆虐朝#鲜,随时有可能发兵攻打汉城,我主、众臣以及朝#鲜的百姓,都是望眼欲穿,是求上皇发兵救援……” 李自成冷冷地道:“鞑子肆虐朝#鲜,与华夏有关吗?” “如果上皇不肯发兵,还有谁能拯救朝#鲜的百姓?”李自成汪然出涕,“朝#鲜将永远是华夏的藩属国……” “金自点,你觉得朕会相信朝#鲜的君臣吗?” “上皇要怎样才肯相信臣下?” “朕不相信朝#鲜的君臣,也不接受朝#鲜为藩属国!”李自成目视金自点,“不知道金大人是否明白朕的意思?” “求上皇解救朝#鲜黎民百姓……” “鞑子肆虐朝#鲜,原本与华夏无关,金大人的意思,是让朕将这件事揽过来,派出华夏的将士救援朝#鲜?”李自成冷声道:“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吧?难道华夏的将士要白白流血牺牲?难道华夏朝廷要耗费无数的银子?” “上皇,朝#鲜永远是华夏的藩属国……” “藩属国的事,莫要再提,”李自成摆摆手,道:“别说你口说无凭,便是立下字句,到时候反悔了,难不成华夏还要拿着字句去对质不成?” “上皇……”金自点缓缓抬起头,脸上被泪水冲得沟沟壑壑,刚才是真哭了,“上皇要怎样才可以发兵救援朝#鲜?” “朕没打算救援朝#鲜,”李自成道:“既然金大人非要死皮赖脸求着朕,那朕就告诉金大人,要想华夏出兵,需要答应华夏两个条件。” “请上皇明示!”金自点心中暗喜,上皇终于松口了,朝#鲜的百姓有救了! “其一,朝#鲜向支付华夏五百万两银子做为军费;其二,朝#鲜将北部的咸镜、平安两道归还华夏。” 第1213章 领议政 “这……”金自点顿时如坐针毡,看李自成的脸色,根本不像是玩笑,再说,君无戏言,皇上怎会在一个外人面前开玩笑? 这样的两个条件,朝#鲜万万承受不起! 五百万两,足足是朝#鲜三年的赋税,而且还得不吃不喝,主上根本不可能同意;割让咸镜、平安二道,更是不可能,与华夏相比,朝#鲜土地狭小,历代君王都是想尽办法向外扩张土地,怎么可能白白将土地让出去? 他忽地想起,朝#鲜三面临海,想要扩张土地,只能向华夏的方向拓展,数百年的努力,难道要被华夏一次清零? 金自点浑身燥热,额头上不知不觉冒出汗珠,“上皇慈悲,这两个条件,朝#鲜都无法实现……” 李?b也是道:“上皇明鉴,朝#鲜一年的赋税,不过百万两……” 李自成冷哼一声,道:“华夏可以帮着朝#鲜,但华夏不是欠着朝#鲜的,朝#鲜对华夏的帮助,应该知道谢恩。 ” 金自点忙道:“皇上说得是,朝#鲜会永远记住华夏的恩情,永远是华夏的藩属国……” 又来了,一个“藩属国”的名头,就能套住华夏? 李自成心中暗笑,想要华夏的这把保护#伞,就得接受华夏的条件,夹在大国之间,小国根本无法独善其身,这,就是现实。 朝#鲜人显然还生活在梦中! 他俯视着两人的头顶,面沉似水,“朝#鲜报恩的方式,便是口头说说,转身便蚕食宗主国的土地?” 金自点暗喜心惊,“这……” “朕今日边和你们算算帐,看看你们对华夏,以及以前的大明,是如何感恩戴德的,”李自成道:“万历年间,日本入侵朝#鲜,朝#鲜几乎灭国,大明倾尽全力击溃日本,耗费钱粮七百余万,还有伤亡将士的抚恤,朝#鲜补偿了多少?” “这……”金自点更加心惊,难道华夏的这位皇上,真要和朝#鲜算账?他暗地窥了一眼,见李自成的脸色有所缓和,遂道:“彼时大明是朝#鲜的宗主国……再说,朝#鲜根本无力承担这些银子……” “无力承担不等于没有承担的义务,宗主国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李自成瞪了金自点一眼,“日本入侵朝#鲜,原本与大明无关,结果却是大明损失惨重,当事国朝#鲜,却是拍拍屁股,转身边走,像个没事人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上皇,朝#鲜国内,损失更为惨重,百姓伤亡无数,城池、农田被毁严重……” “这是日本人作的孽,你们应该去找日本人算账,而不是向大明、向华夏说苦!” “上皇说得是,可是朝#鲜国小民弱,无法独自面对日本……” “所以就赖上华夏了?华夏就是冤大头,应该拿着民脂民膏来养活朝#鲜的君臣百姓?”李自成怒道:“既然朝#鲜无力自保,那就不应该存在!” “上皇歇怒,下臣不敢!”金自点脸色一冷,“可是上皇,朝#鲜好好的,也没招谁惹谁,朝#鲜的君臣百姓,只想好好地活着……” “朝#鲜人如何活着,与华夏无关,”李自成道:“金大人这番话,应该和占据平壤的鞑子去说……” “可是……可是,鞑子都是未开化的人,根本不听下臣说话……” “这似乎与华夏无关!” “可是,只有上皇与华夏,才能拯救朝#鲜……”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华夏是朝#鲜的邻邦,没有依仗武力侵吞朝#鲜,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李自成道:“华夏的汉人的华夏,不是朝#鲜人的华夏,华夏只会保护自己的属民属地!” “上皇……” 李自成摆摆手,止住金自点的华语,“这个世界上,也不应该有无缘无故的得到,朕明白告诉你,朝#鲜暂时还不是华夏的藩属国,想要华夏增援朝#鲜,你们就得拿出诚意出来,空口白话……你们觉得空口白话有用,那你们就用这空口白话去对伐鞑子,”顿了一顿,又道:“金大人是朝#鲜的领议政,朕今日算是见过了……朕再增加一个条件,战争结束之后,华夏和朝#鲜,双方向对方互派使节常驻,遇事及时沟通!” “互派使节常驻,下臣可以代替我主答应下来,”金自点心中不无担忧,便小心地道:“前两个条件……” “金大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为了朝#鲜,难道指望华夏将士白白流血牺牲?指望华夏朝廷付出数百万、上千万银两?”李自成怒气冲冲,继续道:“金大人打的好算盘,华夏得到的,只是朝#鲜口头上承诺的永久藩属国?” “下臣明白上皇的难处,但只有上皇才能拯救朝#鲜黎民于水火……” “金大人是否明白朕的难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金大人要明白朕,明白华夏的意思,华夏不会为了朝#鲜,再牺牲数万、十数万将士,耗费数百万、上千万的银子,除非朝#鲜踏踏实实、明明白白拿出诚意!” “上皇需要朝#鲜拿出什么样的诚意?” “怎么,金大人现在听不懂汉话了?” “下臣不敢!” 李自成让李?b、金自点起身落座,道:“朕给你们算笔账,平壤城内,真鞑子近万,割据朝#鲜北部之后,又从当地招募了不少士兵,加上这些新组建的朝#鲜仆从军,总兵力至少达到一万五千。” 金自点不自觉点头,原来上皇什么都知道? “兵法上云:五倍围之;十倍歼之。”李自成道:“如果要击败鞑子,收复平壤,华夏需要动用七万五千军士,但这样一来,从平壤城内突围的鞑子,势必在朝#鲜国内流窜,给朝#鲜国,给朝#鲜的百姓,带来更大的灾难,”李自成道:“要彻底歼灭这些鞑子,华夏至少要动用十五万军士,鞑子骑兵的战斗力,你们是知道的,十五万军士或许还不够。” “……” “以十五万军士计算,行军、攻城、歼敌,至少三个月,如果军士们为了银子,愿意冒死昼夜奋战,那是军士们的事,”李自成预先留下伏笔,继续道:“行军打仗期间,每人粮饷是五两,三个月,十五万士兵,便是二百二十五万两,估计有五万军士伤亡,每人抚恤金一百两,便是五百万两,朕只要朝#鲜拿出五百万两,剩余的二百余万两,还是由华夏承担。” “可是,朝#鲜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国王李??,总不能每日在宫里无所事事吧?”李自成道:“如何筹措银两,那是他的事,朕是华夏的皇帝,不是朝#鲜的国王,朕为了华夏,都是亲自出征呢,他总不能在宫中赋闲!顺便告诉世子和金大人,朕这次北征满清,耗费钱粮无数,华夏国库早已空虚,便是华夏承担的二百余万两,朝廷都未必能拿出来。” “上皇……” “你们知道就行,不可让敌人知晓,朕听说,大海之上,日本的萨摩藩蠢蠢欲动,除了渔船,尚有舰船出海……” “萨摩藩……”金自点大惊,这种时刻,如果萨摩藩出现,将对朝#鲜大大的不利,萨摩藩虽然是日本国内实力最强的大藩之一,但他们绝不敢挑战华夏,最有可能的目标,便是朝#鲜…… 李自成摆摆手,“现在还不能确定萨摩藩的意图,不过,如果仅仅是萨摩藩一家,华夏倒是不放在眼里,就怕……”李自成皱起眉头,缓缓道:“华夏刚刚代替大明,立国不久,人心不附,国库空虚,如果日本倾国而出……” “啊……” “不说这了,还是谈谈咱们的事,朕也希望,尽快歼灭鞑子,万一日本贼心不死,华夏和朝#鲜,也好腾出手来……” “上皇说得是……” 李自成心中暗笑,北海舰队,终于有了入住耽罗岛的理由了,“至于咸镜、平安两道之事,”他扔出一份文书,“你们自己看看,这是大明立国以来,朝#鲜侵占大明土地的记录,包括朝#鲜向大明上表,要求大明赠送土地的证据,对了,还有这张图纸,汉代四郡,上面明确标注了华夏与朝#鲜的分界线……” “上皇……”金自点接过文书,根本不用细看,李自成的华语,已经代表了一切! “其实,华夏与朝#鲜,如果互谅互让,而不是一方蓄意要侵占另外一方的利益,倒是可以和睦相处,”李自成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笑意,他直接忽略了李?b,“不知道金大人可听说过‘箕子’的事?” “箕子?” “箕子是殷商的遗臣,名为胥余,殷商被西周取代之后,箕子出走东北,在朝#鲜立国,”李自成道:“华夏与朝#鲜世代友好,乃是因为先祖的血脉,而不仅仅是因为藩属国的缘故。” 李?b忽地起身,向李自成行了一礼,“上皇此举,莫不是要吞并朝#鲜?真要如此,便是倾国与鞑子拼命,未必不能驱赶鞑子……朝#鲜也不必华夏增援!” 李自成一愣,随即冷笑道:“世子好志气,既然世子有信心驱赶鞑子,华夏何必多事?征伐了这么久,朕也该回京了,小米,送客!” 何小米尚未搭话,金自点忙起身呵斥道:“上皇面前,世子不得无礼!”又向李自成拱手为礼,“世子年轻,上皇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朕倒是觉得,世子说的也有道理,”李自成冷声道:“或许以朝#鲜自己的力量打败鞑子,所费银两要少得多,既然如此,何不自己试试?” “上皇有所不知,朝#鲜……” 李自成摆摆手,“领议政大人,要说的话,朕已经说了,朝#鲜如果需要华夏帮助,就得筹措足够的银子,以及交割咸镜、平安两道的文书,当然,如果华夏的军士回到京师,再要出关远征,时间拉长,耗费就会增加!” 第1214章 国家利益 李?b、金自点已经走了,龚鼎孳还是如坠迷雾,“皇上,朝#鲜的使者,还会回来吗?” 李自成淡淡笑道:“你说呢?” “依臣看,他们恐怕不会回来了!” “为何?” “五百万两,加上两道的土地,”龚鼎孳喃喃地道:“朝#鲜的国王,绝对不会同意,如果是这样,北方的土地,还不如就给鞑子……” “如果日本从南部登陆呢?” “啊……”龚鼎孳顿时大惊,“皇上,日本果真要入侵朝#鲜吗?” “如果萨摩藩有军事行动,除了朝#鲜,他们敢入侵华夏吗?”李自成笑道:“萨摩藩是否有行动,朕不知道,朕只是告诉金自点,萨摩藩的外海,除了渔船,还有舰船,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 “啊……臣明白了!”龚鼎孳也是大笑,“皇上圣明!” 洪承畴一直在沉思,这时忽然道:“皇上,朝鲜根本不可能拿出五百万两,华夏究竟会不会救援朝#鲜?” 龚鼎孳也是道:“是呀,皇上,华夏救援朝鲜,应该用不了五百万……关键是,朝#鲜根本拿不出五百万,皇上这是……” “朕让你们参加召见,只是让你们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朝#鲜想要利益,就必须付出酬劳,”李自成看了洪承畴一眼,“华夏不能当冤大头,不会白白牺牲自己的利益,更不会让将士们白白牺牲。” 龚鼎孳道:“皇上,臣有些明白了,不能轻易让利给朝#鲜!” “大体上是对的,”李自成道:“无论什么时候,国家利益,都是至高无上的!” 洪承畴没有说话,却是缓缓点头,似有所悟,难怪自己与金自点和谈数次,没有任何进展,原来没有抓住问题的本质…… “国家利益?臣懂了!”龚鼎孳也是频频点头,“可惜了李?b和金自点,他们只能去一边哭吧……” “其实,站在朝#鲜的角度,他们并没有错,他们只是为朝#鲜争取最大的利益,”李自成道:“可是,华夏不是大明,依靠两滴眼泪,和毫无约束力的口头承诺,就想从华夏获得巨大的利益,又不管华夏的死活,这个时代,永远过去了!” 洪承畴小心地道:“朝#鲜想要利益,也不是不可以,得拿华夏看得上的利益来交换!” 龚鼎孳不无担忧地道:“皇上,朝#鲜拿不出五百万两,此时只怕就要告吹……” “如果华夏不能从中获利,便是告吹,也没有什么遗憾,赔本的买卖,华夏不需要,华夏不会为了一点面子,而付出实际的利益,”李自成道:“别人尊重华夏,不是因为华夏宽厚,而是因为华夏的实力!” “实力?” “只要华夏繁荣、强大,即便不是华夏的藩属国,又有谁敢轻视华夏?满人轻视华夏,已经尝到恶果了,谁要轻视华夏,就得掂量掂量,”李自成道:“国家之间,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利益同在,就是朋友;利益相悖,就是敌人!” 洪承畴喃喃地道:“利益……国家利益……” “国家的实力,就是有无数的利益组成的,也是由无数的利益,逐步积累起来的,仗可以打,但华夏必须从中获益,”李自成道:“万历年间,大明为了增援朝鲜,伤亡数万精锐将士,耗费银两七百万,国家实力受损,致使大明一点点衰落,到了崇祯年间,连辽东的粮饷都拿不出……” “臣等明白了!”洪承畴、龚鼎孳一起拱手。 “明白就好,可惜,你们不是外交人员!”李自成笑道:“鞑子在朝#鲜肆虐,归根到底,那是朝#鲜的事,我们不必担忧,国家之间的交往,每一个机会,我们都要从中获益,只不过有些是短期利益,马上就要兑现,有些是长期利益,需要很长时间,甚至数十年、上百年才能显现出来,无论多久,终归是国家利益。” 洪承畴发觉,皇上说的是国家利益,国家利益至上,而不是皇权至上! 龚鼎孳思索片刻,道:“皇上,那朝#鲜的事,我们就不管了?” “管!”李自成笑道:“为什么不管?只要对国家有利,我们就该主动去管!” “可是……”龚鼎孳道:“皇上提出的三个条件,互派使节一事,臣看不出好坏,想来只有这一件事朝#鲜方面是愿意的!” 洪承畴道:“归还两道之事,只要朝#鲜愿意,他们可以立即执行,向华夏交割文书,只是这五百万军饷之事,别说朝#鲜境内被鞑子肆虐,民不聊生,赋税很难收上来,便是全额征收上来,需要多少年才能积攒五百万两?” “洪爱卿能考虑朝#鲜的承受能力,非常不错,”李自成道:“五百两银子,朝#鲜的确没有,不过,朝#鲜只要有心,可以换一种方式支付……” 洪承畴和龚鼎孳都不太明白,李自成也不解释,却是转换了话题,“杜尔伯特部已经被征服,朕打算将属地分为南北两府,北部在嫩江沿岸水草丰美的地方,立嘉思府;南部立大庆府,北征结束,谓之‘大庆’!” 龚鼎孳道:“的确值得庆贺,满清骚扰大明数十年,皇上只用了半年时间,不仅灭了满清,还将国境线推到大兴安岭、嫩江流域……便是奴儿干都司,也是恢复了一小半……” “龚爱卿也学会溜须拍马了?” “臣不是溜须拍马,说的都是大实话,”龚鼎孳忙道:“满清灭国,华夏的北疆暂时安稳了,其余的北夷,已经不足为患!” “臣恭喜皇上喜得两府,”洪承畴拱手,“皇上,科尔沁各部已经全部归顺,东北地区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开春天气转暖……” “爱卿说得是,北方严寒来得早,将士们恐怕很难适应严寒,”李自成道:“军士征伐可以结束,但还有一事,需要两位爱卿尽心尽力。” “皇上请明示!” “朕这次北征,原本只想着对付满清,没想到顺手拿下了科尔沁各部,随军的文官就不够了,”李自成道:“嘉思、大庆两府,刚刚经历过战斗,人心惶惶,官员们必须尽快赴任,你们能否从府中推选出两名知府?” “人选倒是有,”洪承畴道:“只是,现在便要赴任,年底之前,恐怕连府城都无法立起来……” “爱卿是担心寒冷?” “据臣所知,嘉思、大庆两府,比沈阳冷得多,时间也长……” 李自成想想也是,文官便是去了两府,整个冬季,也只能窝在帐篷中,连牧民都无法接触,实在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暂时放弃了派出文官的计划。 等到洪承畴、龚鼎孳离开,李自成思索很久,终于给罗文峰、高一功、王俊卓三人去了一封长信,让罗文峰的鹰骑兵暂时驻守嘉思、大庆两府,兼安抚归顺的牧民,来年开春之后,朝廷才会派出官员赴任。 塔林府的蒙古骑兵、安东都督府的骑兵,以及第五师,都要从嘉思、大庆两府撤军,各归本营。 虎骑兵、狼骑兵也要撤军了,根据李自成早先的安排,虎骑兵驻扎兴安都督府的上谷、饶乐二府;狼骑兵驻扎兴安都督府通辽、塔林二府。 不过,他们将延迟半个月撤军,暂时帮着鹰骑兵维持当地的秩序。 李自成原先预备召见罗文峰、高一功和王俊卓,告诉他们要更改两条军律,一是限制军士娶妻纳妾的数量,二是实行轮休制度,尽量给将士们提供探亲的机会。 既然无法召见,他只好将这个计划传出去,也不用征求他们的意见了,先执行再说,如果有需要,将来可以再修改。 这边的战事结束,李自成便打算回京了,但在回京之前,还有几件事情需要安排。 李自成首先在凤凰楼召见了汉清部的人,新征之地,不一定像看起来的那般平静,必须安排人手深入官府、百姓之中,了解一切动向;未征之地,将是天命军下一次征伐的方向,也要安排人手打进去,刺探各项讯息,尤其是漠北蒙古各部,必要的时候,可以派人前去喝他们试探性接触…… 洪承畴、龚鼎孳倒是不用交代,刚刚还一同会见了朝#鲜人。 李自成想了一想,又连夜召见了李信。 第三营虽然有十万将士,但与广阔的东北相比,无论多少士兵,总显得十分单薄,只能选择重要的节点驻守。 李信已经知道了杜尔伯特部的讯息,除了行礼,便是恭喜,“皇上,满清灭了吗?科尔沁各部都归顺了吗?臣如同梦中一般,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事……” 李自成大笑,在出征之前,他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甚至能不能接近满清的盛京,他都不敢确定,最初的计划,只是攻克三岔河以东,然后在北海舰队的配合下,最好能收服辽南四卫,将鞑子赶回至辽阳一线,让华夏的辽西、辽南连成一片…… 如果能实现这个目标,北征便是不虚此行! 变化比计划快得多。 在最初的规划中,恢复大明的辽东都司,将鞑子赶出边墙,至少需要五年时间,然而只用了半年,不但满清灭国,连满清最亲密的盟友科尔沁都是归顺了。 华夏的辽宁省、安东都督府、兴安都督府……华夏在东北方向拓展的土地,恐怕接近百万吧?更重要的是,这百万的土地上,原先都是华夏的敌人,这些敌人正逐渐转化为自己人! 不过,李自成似乎没有多少成就感,如果不是李信提起,他只是觉得,这就是一系列普通的战斗,华夏依靠火器、人数上的优势,恢复了大明时代的辽东都司,部分恢复了奴儿干都司…… 原本就该是中央之国的土地,只是恢复而已,值得炫耀吗? 李信主动提出了驻军的设想:第一师驻扎辽宁的东北部,必要的时候,配合拓北团扫荡安东都督府的东南角;第二师驻扎辽宁省西北,协助威慑刚刚归顺的兴安都督府;第三驻扎辽西、海州、辽阳一线,直至鸭绿江畔的九连城;第四师常驻沈阳;第五师常驻安东都督府,并且做好向北面扩张的准备。 李自成对驻军进行了微调:第二师暂回沈阳休整,必要的时候,让第二师驻扎长春,将第五师完全解放出来;第一师继续驻扎朝鲜边境。 李信立即就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皇上,第五师随时可能增援朝#鲜吗?” “这是朕最后牵挂的一件事,”李自成苦笑,“这件事情解决了,朕才能安心回京!” 第1215章 你还来做什么 李自成让哲哲和罗秀娟收拾好衣物,随时预备返回京师,却又没有给出具体的返程日期。 官府正在城南搬迁居民,将土地让出来,用于给鹰骑兵的家眷修建房屋,尽快将“草原坊”立起来。 李自成穿着便装,带着数十亲兵沿街巡视,恰好走到预设的草原坊,忽地有一名亲兵从城南跑过来,贴近李自成耳语几句。 李自成面色一喜,“走,回去!” 数十人一阵风,几乎赶得上快马。 回到清宁宫门前,李自成边走便喊:“孝端太后、娟儿、玲儿,快上车,咱们现在就回京!” “现在?”哲哲的脸上闪现一些疑问,但还是飞快地收拾起来。 也没多少物事需要收拾,贵重的物品,早已装车了,只有日常使用的衣物和用品、用具。 李自成催促道:“快上车吧,你们走后,朕的亲兵,还会过来收拾,保准连一跟发丝都不落下!” 哲哲白了李自成一眼,“没正经!” 罗秀娟却是欢天喜地出来了,“皇上,奴婢能骑马吗?玲儿也会骑马……” “先坐车,等出了城再说吧!”李自成在清宁宫内准备了五辆马车,都是原先满清各王府四匹马的拉车,非常豪华,哲哲独坐一辆,罗秀娟与罗玲合坐一辆,其余的三辆,早就装好的细软之物,车帘盖得严严实实的。 从南城天佑门出城,上万亲兵汇入,气势一时大盛,两列纵队,宛如游龙,沿途有不少百姓驻足观看。 五辆豪华的马车中,不是坐着贵人,就是载着细柔,车夫自然不敢行得太快,免得颠簸了贵人。骑兵基本上与马车同速,并没有扬蹄狂奔,大半个时辰,方才赶到浑河岸边。 浑河上有一座木桥,年代未必久远,但木桥并不结实,人走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声响,好似要随时坍塌下去。 战马自然无法从桥上通过,只能泅水过河。 李自成跃下战马,将马缰丢给何小米,正要上桥,忽见对面冲出五六骑,远远望去,都是高噗大帽,为首一人,身着红色官袍,却又与大明、华夏的官袍略有不同。 数人都是奔木桥而来,显然是要渡河。 何小米使个眼色,早有一个小旗的亲兵抢过木桥,手按刀柄,拦住数骑的去路,“你们是谁,速速离开,不得挡道,否则,别怪腰刀无眼……” “我们是来自朝#鲜的使臣……” “任你是谁,也得靠边,等我们渡过河去,你们才能渡河……”亲兵“哧”地一声,抽出半刀,“再不勒马走开,老子要格杀勿论了……” 为首之人勒住马,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一番,对面的骑兵,除了九州军旗,并没有打出名姓,不知道统兵之将是谁。 天命军的士兵,将战马驱赶入水,逼迫战马泅渡,另外的士兵,踏上唯一的木桥上,开始列队渡河。 等到渡过了一个千户,何小米才护卫着李自成向木桥走去,“皇上,沈阳不是东北的中心吗,这种木桥也该换一换了吧?” “便是要换,也得有时间才行!”李自成踏上木桥,木桥不堪重负,不仅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还明显晃动了一下。 何小米赶紧过去搀扶着,“皇上小心……” “朕有这么不堪吗?从北京来沈阳,朕不是骑着马来的?”李自成稳住身子,继续缓步前行,“不过,这桥是得修一修了,如此腐朽不堪,车马不能通行,对过往的商户、百姓非常不便,朕明日便告诉龚鼎孳,让他着人先行勘测,根据河宽以及官道的位置,看看在何处修桥为宜。” “明日?”何小米一愣,“皇上,我们已经离开了沈阳,只要渡过浑河,一路上马踏如飞,明日还能见着龚大人吗?” “奥,派人去通知也是一样,”李自成淡淡一笑“现在还是前期勘测,修桥还早呢!” 两人一番闲话,不知不觉间,李自成走下木桥,攀上南岸,他的黄鬃马,已经泅水上岸,亲兵正用棉布给黄鬃马擦拭身上的水分。 远远围观的红袍人,忽地觉得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要细看,那个身影已经在人丛中消失不见,他竭力思索,一时却不敢确定其人是谁。 正思索不定的时候,人群中又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身子一震,双目为止一亮,那不是华夏皇帝的贴身侍卫何将军吗? 何将军是华夏皇帝的贴身侍卫,为何在这儿? 既然何将军在此,那华夏的皇帝……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原来就是华夏的皇帝!他刚才似乎有一种感觉,只是不敢确认罢了…… 他左顾右盼,虽然视线被遮挡,但他已经确认,刚刚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定是华夏的皇帝! 华夏的皇帝来此做什么? 皇帝出行,上万骑兵跟随,倒也是正常的事,又要出征吗?除了骑兵,似乎还有数辆豪华的马车,还有女人随行…… 出征的时候,带豪车和女人做什么?骑兵的最大优势,不是机动性强吗?带着马车喝女人,骑兵还能机动吗? 他忽地一惊:不好! 华夏的皇帝,这是要回京了! 这边的仗打完了吗?或许是进入尾声了吧?不过,朝#鲜境内的战争,正等着华夏的这位皇帝表态,皇帝回去了,朝#鲜怎么办? 华夏与大清之间,是否继续战斗,最终以什么方式结束战斗,弱小的朝#鲜,根本管不着,不过,华夏的皇帝一旦回到京师,朝#鲜境内的鞑子怎么办? 便是要和华夏的皇帝和谈,路途也是远了不少,华夏的京师距离朝#鲜的汉城,便是快马,来回也要一月时间…… 华夏的皇帝,这是要放弃朝#鲜了吗? 他心中暗暗骂着世子李?b: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好好求着华夏,或许华夏的皇帝会降低一些条件,最重要的是,没有华夏,朝#鲜能独立对抗平壤的鞑子吗? 时间久了,或许大同江以北,就被永远割据出去。 鞑子生性好战,有鞑子在身边,朝#鲜将永无宁日。 除非朝#鲜归顺华夏,融入汉人之中…… 他忽地打个寒颤,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华夏是华夏,朝#鲜是朝#鲜,所谓的“箕子”朝#鲜,不过是华夏的皇帝杜撰出来的,朝#鲜虽是大明的藩属国,但毕竟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朝#鲜要维持独立的地位,就离不开华夏的支持,特别是现在。 他和身边的年轻公子耳语几句,又频频点头,然后轻轻催动战马,缓缓向对面的天命军行去,天命军的士兵看到那红色官袍人,又是拔刀相向,“胆敢再进一步,立即诛杀!” 红色官袍人从马背上一拱手,“这位军爷,在下是朝#鲜使臣、领议政大臣金自点,奉我主之命,前来求见上皇,望军爷代为通传。” “我管你什么领议政……嗯,朝#鲜使臣?” “正是,正是,”金自点像是遇上救星,再次拱手,“在下便是来自朝#鲜的使臣,上次在沈阳拜会过华夏的上皇……?” “你是朝#鲜的使臣?” “当然,上次在沈阳,在下还曾见过你们的何将军,”金自点陪着笑脸,“还望军爷前去通传,在下求见上皇,实在有大事……” “不去!” “为何?” “皇上出征已经数月,现在要带着娘娘回京,哪有时间节外生枝?我不管你是谁,快走快走,否则,我认识你,我的刀子可不认识你……” 不管金自点好话说尽,亲兵就是不肯通传,哀求、行贿都无用,说得多了,亲兵嫌金自点??拢?谷话纬龅蹲忧?稀?/p> 金自点体会到了华夏的强势,一名亲兵,就敢将朝#鲜的使者拒之门外,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只能自叹倒霉。 不过,就这样放跑了华夏的皇帝,他实在不甘心,朝#鲜国内,还在等着华夏的援兵呢! 不行,无论如何,今日必须见到华夏的皇帝…… 金自点离开正面,向外围逡巡着,逮着侧面的士兵求了几次,都没法接近,远远看着华夏的皇帝已经上马,就要离开浑河南下,他豁出去了,拼命向前冲,想要制造混乱,引起华夏皇帝的主意。 亲兵门并没有拔刀,却也不会允许金自点靠近皇上,场面一时出现混乱,李自成勒住战马,冷冷一笑,遥遥向前一指,“小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皇上!” 何小米赶到混乱的地点,轻喝一声:“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出现混乱?” “将军,”一名亲兵道:“此人自称是朝#鲜的使臣,却又拿不出使节文书……” “使臣?”何小米定睛一看,不觉皱起眉头,“这不是朝#鲜的金大人吗?” “正是在下!”金自点像是落水呛了半死,终于抓住一根稻草,“何将军,在下受我主委派,出使华夏……” “为何没有使节文书?” “过大同江时,被鞑子追逐,不小心遗落了,”金自点躬身哀求道:“何将军在沈阳见过在下,请何将军代为通传,在下感激不尽……” 何小米心道,果然像皇上所说的,朝#鲜人只会嘴上人情,求人的事,倒是脱口而出!他再次皱眉,显得颇是为难,迟疑片刻,方道:“皇上有要事,现在要离开沈阳,是否有时间召见,本将不敢保证!” “只要何将军代为通传,上皇一定会召见在下……” “在此候着,本将去通传皇上!”何小米回见李自成,具言金自点求见的事,李自成沉吟片刻,道:“让他过来吧!” 金自点得到华夏皇帝召见的讯息,如同得了敕令,慌忙过去,跪拜于地,“臣下金自点,叩见华夏上皇!” 李自成端坐马背上,不动声色,过了好一会,方才冷冷地道:“金大人,你还来做什么?” 第1216章 银子和粮食 金自点趴在地上不肯起来,“上皇明鉴,我主得知上皇来到沈阳,特命臣下前来拜会……” “起来吧!”李自成心道,现在执藩属国之礼,已经迟了,华夏不需要这种寄生物一般的藩属国,“有什么话就说吧,不要太过耽误朕的行程?” 金自点起身,忐忑不安地道:“上皇这是要去哪?” 何小米怒喝道:“大胆!皇上的行程,岂是你能问的?” “告诉金大人也无妨,”李自成仰首看天,轻轻叹了口气,最后目光落在几辆大车上,“朕这次北征,已经很久了,京师有许多事情等着朕回去处置!” “上皇要回京?”金自点的脸上现出一丝惊惧,一闪而逝,“上皇要回京,那鞑子入侵朝鲜的事……还有,臣下回到汉城之后,南方果然有不明船只出现,或许是萨摩藩在试探……” “这个萨摩藩!”李自成面现怒容,“上次入侵琉球的事,朕还没找他算账……” “萨摩藩入侵琉球?”金自点暗自心惊,萨摩藩果然不甘雌伏。 “算了,都是一些小事,”李自成一摆手,“等朕回京以后,再处置这内事情。” 金自点哪敢放李自成回京,一个鞑子,朝鲜都对付不了,何况还有萨摩藩,萨摩藩的背后,还有整个日本…… 他仿佛看到萨摩藩的士兵,一个个狰狞着从釜山登陆,朝#鲜国内,似乎已经哀嚎一片…… 不行,没有华夏,朝#鲜绝对无法抵挡日本! 金自点见李自成一直没有下马,知道他去意已决,忙躬身道:“臣下禀告上皇,臣下这次回到汉城,将华夏取代大明的事禀告我主,我主甚悦,特令臣下再次来沈阳,多多向上皇致意,恭祝华夏千秋万世!” “回去告诉李??,就说朕多谢他的美意!”李自成依然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朕现在要回京,金大人,咱们就此别过!” “上皇,”金自点急了,“我主让臣下前来拜会上皇,是有重要事情要谈……我主的意思,朝#鲜还是华夏的藩属国,华夏是朝#鲜的宗主国,唯一的宗主国……” “金大人且回去,藩属国的事情,等到朕回京以后再说吧,京中还有许多事等着朕回去处置……”李自成回身道:“小米,出发!” “上皇且慢!”金自点的腰身,几乎躬到九十度了,“上皇,那朝#鲜境内鞑子的事,还有蠢蠢欲动的萨摩藩……” 李自成微微皱眉,“华夏的将士,已经出征数月,死伤甚多,眼下天气转寒,应该让他们回京歇歇,朝#鲜境内的鞑子,暂时不会攻击汉城,萨摩藩暂时并没有在朝#鲜登陆……一切的事情,等朕回到京师之后,再做定夺!” “上皇有所不知,平壤城内的鞑子,早已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南下入侵汉城,求上皇早早发兵……” “发兵?”李自成面现差异之色,“世子不是说,朝#鲜可以应对鞑子吗,鞑子的人数不会太多,朝#鲜组织数万士兵,应该不是难事吧?” “上皇千万别和世子一般见识,回到汉城后,我主已经责罚了世子,”金自点道:“我主对世子所说的话,感到十分震怒,所以这次出使纳贡,世子并没有随行,臣下是使臣,麟坪大君李?f是副使……” “李??的善意,朕知道了,”李自成道:“不过,纳贡的事,先不要提起,华夏现在还不是朝#鲜的宗主国!” “上皇……” 李自成摆摆手,“你们派出使臣去华夏的京师,咱们再谈华夏于朝#鲜的关系,现在朕要回京了。” “上皇,那朝#鲜境内的鞑子……” “朕上次已经说过,几个条件,李??都答应了?” “这……” “既然一点诚意都没有,难道华夏的士兵就该白白流血牺牲?”李自成冷哼一声,“别说现在,便是朝#鲜成为华夏的藩属国,相互之间的责任和义务,也是要说清了,华夏将士,岂肯为别人作嫁衣?” “上皇,请听臣下解释……” “朕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还用解释什么?李??只想着让华夏的士兵流血牺牲,他好坐享其成?”李自成怒道:“如此作为,你们也不用派使臣去华夏的京师了!” “上皇歇怒呀……” “怎么?” “求上皇一定要救救朝#鲜……” “拿来!” “上皇的意思……” “平安、咸镜两道的交割文书!” 金自点心中那个急呀,主上根本没有同意归还两道,他何来交割的文书?如果实话实说,华夏的皇上一怒之下,必然回京师,那朝#鲜境内的鞑子,还有大海上的萨摩藩…… 他越想越怕,甚至在心中责怪起李??,南北两面入侵,这是朝#鲜遭遇百年不遇的最大灾难,主上却看不清当今的天下大势…… 金自点急中生智,忙道:“臣下离开汉城的时候,主上将两道的交割文书,已经给了臣下,可是……可是,臣下在渡过大同江的时候,被鞑子追击,不仅使节文书,连两道的交割文书都遗失了……” “嗯?” “上皇明鉴,此事千真万确!” “遗失?”李自成心道,李??这么痛快就割让两道吗?一定是金自点在虚张声势,只要华夏军队消灭了朝#鲜境内的鞑子,以后就是撒泼放赖了,既然敢欺瞒于朕,那就就等着后悔吧!他淡淡一笑,“那……银子呢?” “回禀上皇,我主正在筹措银子……” “已经筹措了多少?” “这……” “哈哈哈……”李自成怒极而笑,“金大人好算计,交割文书的事,本可以立即兑现,李??已经同意了,但金大人却是弄丢了,罪魁祸首便是鞑子,朕应该去找鞑子算账?银子的事,可以慢慢筹措,金大人这是要等到战争结束以后再行筹措,华夏参战的将士陷入无粮可食的境地,到时候反而求着你们!好算计,的确是好算计,朕实在佩服,佩服!” “上皇明鉴……” “金大人以为朕老糊涂了?”李自成睨了金自点一眼,“你的算计,朕非常清楚,你们对华夏只有诉求,没有任何诚心实意,这样的藩属国,华夏不要也罢!” “上皇明鉴,我主的确同意交割平安、咸镜两道,”金自点盲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上皇请看,这是我主筹措的银子……” 李自成扫了一眼,冷笑道:“这点银子,是给将士们买茶喝吗?” “上皇容禀,”金自点急忙道:“这是我主筹措的第一笔银子,后续的银子,还有粮食,已经在汉城囤积,因为鞑子占据了平壤,暂时无法运送过来……” “奥?”李自成微微皱眉,“还有多少银子?又有多少粮食?” “这个……”金自点见李自成神色缓和不少,忙道:“上皇放心,总之不会让华夏的将士们挨饿,朝#鲜君臣百姓,哪怕自己勒紧裤腰带,也不会饿着华夏的将士……” 李自成勒住马,抬头看看前方的官道,终于没有扬鞭,“金大人,朕这次回京,原本是要是走广宁、锦州道,朕再信你一次,朕便绕道辽阳、海州,朕会在海州等待金大人,三日,过了三日,朕便回京,你们也不必跟着去京师了。” “臣下多谢上皇,”金自点却又面现难色,“禀上皇,朝鲜的确拿不出五百万两……” “怎么,金大人连空口白话都不用了?” “上皇,能否借一步说话……” “朕倒想看看,金大人有什么见地!” 李自成跃下战马,让亲兵搭起一座营帐,那边金自点也是唤过从人,不过,只有世子的弟弟、麟坪大君李?f跟过来了。 李?f与李自成见礼,“小臣李?f,叩见皇上!” “起身吧,朕不在乎这些虚礼,”李自成自顾坐在马扎上,想了一想,还是给金自点、李?f赐了座,因为行军在外,并没有让何小米奉上茶水,“金大人,麟坪大君,你们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金自点看了李?f一眼,见李?f微微点头,遂道:“上皇,我主已经同意将平安、咸镜两道交给华夏,这次回去之后,臣下便求我主补充文书,等到歼灭朝#鲜境内的鞑子,便可重新划分疆域……” 李自成略一思索,这样也好,只要有文书在手,不怕李??不认账,“两道的事,等交割了文书,朕才能相信金大人。” “上皇放心,文书随后便到!” 李自成在下巴上抚了抚,道:“那银子呢?” “禀上皇,五百万银子,朝#鲜国小民弱,实在拿不出,”金自点不等李自成面现怒色,急忙道:“不过,我主希望换一种方式……” “换一种方式?”李自成心中一动,道:“不知道金大人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粮食,”金自点道:“我主的意思,支付一部分银子,剩余的银子,用粮食补足!” “奥?”李自成心道,华夏正在东北方向开疆,如果朝#鲜能给出足够的粮食,正好可以赡养东北各地的军士和迁移过来的百姓,免得从关内运过来,路途遥远,路上的消耗也大,“不知道朝#鲜愿意支付多少银子,又用多少粮食补足?” 第1217章 还有人口 金自点却又苦着脸,“禀告上皇,五百万银子,朝#鲜便是卖人,也实在难以筹集……” “卖人?” “朝#鲜实在国小民弱,臣下祈求上皇,能否让军饷和抚恤金适当下降……” “金大人说说看,应该下降多少?” “能否以百万两……” “百万?”李自成冷笑,“看来金大人尚未明白华夏与朝#鲜之间的关系,这些时日,金大人也没有真正理解朕的意思。” “上皇……” “华夏与朝#鲜,终究是两个国家,华夏是华夏,朝#鲜是朝#鲜,朝#鲜有难,华夏可以派出军队去帮助歼敌,但由此产生的一切费用,必须由朝#鲜承担,华夏没有从中获利的期望,却也不必承担任何费用,金大人,不知道朕说的对不对?” 金自点心道,华夏没有从中获利吗,这五百万的银子,不知道的如何算出来的,“上皇说得对,可是……” “没有可是,”李自成断然道:“华夏是朝#鲜的近邻,也是朝#鲜的好友,但华夏的钱粮,也是百姓辛辛苦苦所得,华夏的将士,也是肉做的,也是有父母妻儿的人,难道朝#鲜的损失,可以转嫁至华夏的头上?” “臣下不敢,”金自点忙道:“可朝#鲜实在无法筹措五百万两,哪怕是用粮食抵扣……” “那是你们朝#鲜的事,与朕无关,与华夏的将士更是无关,”李自成道:“看在近邻的份上,如果朝#鲜愿意承担所有的费用,华夏可以出兵相助,如果华夏不愿出兵,看着萨摩藩和鞑子从南北两个方向侵吞朝#鲜,也不算是见死不救吧?毕竟,华夏没有增援朝#鲜的义务!” “这……” “如果朝#鲜被萨摩藩和鞑子灭国,不知道那时候的朝#鲜,还会剩下什么?” 金自点如坐针毡,把眼看着李?f,李?f也是六神无主的样子。 “如果华夏仅仅是为了利益,完全可以等朝#鲜灭国之后,再出兵歼灭萨摩藩和残余的鞑子,那个时候的华夏,可以得到整个朝#鲜,金大人说,是不是这个理?” “上皇……” “金大人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朝#鲜的今日,以至于未来的处境,没有五百万两,没有华夏的呵护,朝#鲜能独立生存吗?” “哎……”金自点长长叹了口气,又向李?f使了眼色,李?f忙起身道:“上皇……金大人的意思,能否适当减免……” “麟坪大君的意思是……” “金大人是请求上皇减免一百万两……”李?f虽然明白,便是四百万两,朝#鲜也是无法支付,但事已至此,只能先应下来再说。 “减免一百万?”李自成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忽地道:“麟坪大君为何不是世子?” “世子是小臣的兄长凤林大君,凤林大君年长,所以是世子……” “奥!”李自成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惋惜。 金自点心中一动,试探着道:“回上皇,世子原本是李?芄?樱??攀俏抑鞯某ぷ樱?上В??芤丫??馈/p> 李自成面色一喜,“原来李?b也不是长子,只是比麟坪大君稍长?” “是,凤林大君是小臣的次兄!” 李自成思索片刻,缓缓摇了摇头,道:“此事以后再说,还是先度过眼下的难关再说,金大人,麟坪大君说的,是你真实的意思?” 金自点心道,便是四百万,朝#鲜也支付不起呀,不过,没有这四百万,你能出兵朝#鲜吗?便咬着牙道:“回上皇,这是臣下与我主的意思……” 李自成哈哈大笑,“四百万,做为出征的粮饷与抚恤,实在是少了些,金大人,麟坪大君,便是五百万,华夏国内,至少还要补充两百万,此外,萨摩藩在南方蠢蠢欲动,朕还要调集海军去南方,阻止萨摩藩从朝#鲜南部登陆,海军一动,粮饷更是不可胜数,”他忽地看了眼李?f,微微颔首,“不过,看在麟坪大君的份上,朕也就不深究了,麟坪大君,至少比李?b明事理!” 金自点隐隐有种受骗的感觉,不过,话一出口,此时再要反悔,已经无济于事,朝#鲜毕竟需要华夏的帮助,“臣下多谢上皇!” 李?f便是傻子,心中也明白李自成的意思,朝#鲜的世子,华夏或许不会过问,但新王登基,必须得到华夏的册封。 朝#鲜虽然还不是华夏的藩属国,但李?f相信,这次战斗过后,朝#鲜一定会成为华夏的藩属国。 等到父王驾崩,朝#鲜国内立新王的时候…… 李?f一时心潮起伏,看到金自点拜谢华夏的皇帝,他岂甘落后?也是拱手道:“多谢上皇仁慈,小臣和朝#鲜的百姓,必会记住上皇与华夏的恩德,战争过后,小臣必奏明父王,为华夏的将士们树碑立传!” “好,好,好!”李自成大喜,“朕就知道,麟坪大君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不似李?b那般无情无义,似乎华夏是他的债主……” 金自点见李自成心情大好,忙趁机道:“上皇,那银子的事……” “银子的事,就这么定了,”李自成笑道:“等到交割两道的文书,会同四百万银子送过来,华夏这边立即出军……咦,金大人还有什么难处吗?奥,应该是指粮食的事吧?没关系,华夏士兵出征朝#鲜,也是需要粮食,粮食就不用运输过来了,留在朝#鲜境内,集中起来,朕会派人过去查验,免得来回折腾,运输途中还会增加消耗。” “上皇说得是,”金自点的脸色,却是必哭还难看,“上皇,这粮食的数量……” 李自成笑容满面,“金大人打算交付多少银子?然后用多少粮食抵扣?” “上皇,”金自点哭丧着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据臣下预计,现银最多一百万两,分做三年偿还,至于粮食……” “才一百万?这么少?也罢,华夏也需要粮食,”李自成回身道:“小米,华夏国内,精粮多少银子一石?” “回皇上,华夏国内,每两银子三石精粮!” “三百万两,便是九百万精粮!”李自成明明知道,华夏国内,每两银子是两石精粮,却故意装作不知道,“除了一百万两银子,金大人,你们回去之后,再准备九百万石精粮,将士行军打仗,为了朝#鲜,那是和鞑子拼命,千万不能以次充好,朕会着人查验的!” “上皇,”金自点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他带着哭腔道:“朝#鲜国内,无论如何也筹措不到九百万石精粮……” “金大人为何只会哭穷?”李自成面显不悦,“金大人,你能不能有些诚意?华夏的将士,可是用生命拯救朝#鲜,难道让将士饿着肚子打仗?难道你们要让伤亡的将士寒心?如果金大人没有诚意,朕还是回京师为好,免得心生失望……” “上皇,容禀呀……” “金大人说来说去,只会说朝#鲜国内,没有银子,没有粮食,”李自成道:“朕倒是不明白,如果什么都没有,鞑子们又吃着什么?难道吃人呀……嗯……” “上皇……” 李自成沉思良久,忽地长叹一声,“金大人,你们究竟能拿出多少粮食?” “最多二百万石……” “二百万石,连将士们的口粮都不够……” “上皇仁慈,求上皇敕免一些,再宽限一些日子……” 李自成笑道:“这是刚刚说好的,难道金大人又要变卦?如此一来,朕如何敢信任金大人,以及朝#鲜的君臣?” “上皇呀,臣下……臣下……呜呜……” “金大人也别难过,”李自成笑着摇头,“如果朝鲜的钱粮不够,朕倒是有一个法子……” “上皇请明示!”金自点又是抓住一根稻草,他心中明白,以李自成的性子,这究竟是根救命的稻草,还是压垮他的那根稻草,现在还很难说。 李自成装模作样,沉思片刻,脸上的表情却是换了好几拨,似乎有些不忍,但终于还是道:“金大人心中也明白,朝#鲜不是还有人口吗?这人口的数字,金大人可是无法隐瞒吧?” “人口?” “金大人刚才不是说卖人吗,既然朝#鲜有卖人的打算,何不将百姓卖给华夏?” “卖人?”金自点心中一动,如果百姓能换回银子,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没有足够的银子,华夏就不会发兵,百姓不是被鞑子所杀,就是臣服于鞑子…… 与土地不同,人口并不那么重要,人口的繁衍,并不受到华夏的限制。 李自成淡然笑道:“金大人意下如何?” “不知上皇以什么样的价格……” “卖人的事,如果说出去,朝#鲜国内恐怕要闹翻了,对你们君臣不利,”李自成道:“朕倒是有一个主意,朝#鲜在归还平安、咸镜两道时,两道土地上的人口、财物等,一并归还华夏,折价一百万!” 这些百姓还能值这个价?金自点心中一惊,华夏的皇帝,不会有什么隐瞒吧? 李自成道:“金大人心中明白,平安、咸镜两道,已经在鞑子的控制之下,两道的百姓,已经是鞑子的百姓了,将来国内有反对的声音,金大人也可以此推脱!” “这……”金自点已经不用考虑了,华夏的皇帝,已经为他设计了将来的退路,他看了李?f一眼,略一思索,“两百万!” 李自成猛地一点头,“为了华夏和朝#鲜的未来,朕同意金大人的意见!” 第1218章 规划东北 金自点、李?f代表朝#鲜,终于和李自成达成初步的书面协议: 朝#鲜将最北部的平安、咸镜两道归还华夏;平安、咸镜两道范围内的一切,包括房屋、财物、人口等,全部移交给华夏,战争结束后,华夏与朝#鲜,再行划分边界;朝#鲜支付华夏白银百万两,分三年支付,每年分别为四十万、三十万、三十万;朝#鲜支付华夏三百万石精粮,分两年支付,每年分别为二百万石、一百万石; 华夏得到平安、咸镜两道的交割文书、四十万白银、二百万石粮食(华夏与朝#鲜之间,中间隔着鞑子,粮食无法运输,华夏可着人在朝#鲜境内验收)之后,立即派兵进入朝#鲜,直至全歼鞑子,将收复的土地交还朝#鲜;华夏出动海军,暂住耽罗岛,以免萨摩藩和日本各主要藩主,趁机从海上袭击朝#鲜。 .c obr /> 金自点心中忐忑,他实在说不清这样的协议,究竟究竟是对朝#鲜有利还是对华夏有利,也不知道这份协议,是否得到主上的认可。 出了临时的营帐,他正要上马,却感觉有些不对,四处打量一番,心中不禁一惊:华夏皇帝的亲兵,一直端坐在马背上,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移动分毫。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难怪满清灭国,华夏恢复了大明时代的辽东! 幸好华夏不是朝#鲜的敌人,这次回京之后,除了说服主上尽快认可这份协议,还要提醒主上,尽快派出正式的使臣,向华夏称臣纳贡…… 金自点走后,李自成收拾亲兵,重新渡过浑河,慢悠悠地回到沈阳。 一路之上,他都在回味与金自点达成的协议,回到清宁宫,他独自坐在内书房,还在思索着这份协议。 并不用担心朝#鲜国王李??不认账。 如果李??不认账,华夏军队不会进入朝#鲜境内歼灭鞑子,而且,南方“萨摩藩”的船队,还会骚扰朝#鲜的南部港口,至少耽罗岛朝#鲜就别想了。 一旦推翻了这份协议,朝#鲜就会失信于华夏,朝#鲜遇上什么灾难,就别指望华夏了,双方不是宗主国与藩属国的关系,连友好邻邦都算不上。 邻居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但友好邻邦都算不上,双方极有可能成为敌人,华夏不在乎朝#鲜是敌人还是朋友,或许敌人更好,华夏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 现在的朝#鲜,敢与华夏为敌吗? 李自成决定,与金自点达成的协议,不能更改了,一个字都不改,他要让朝#鲜人养成遵守协议的习惯,至少遵守与华夏达成的协议,一旦违反协议,后果会很严重! 意外之财。 的确是意外之财。 李自成将数千鞑子驱赶过鸭绿江而没有就地歼灭,当初只是为着收回朝#鲜北部的平安、咸镜两道,或许只是两道的北部,只要华夏与朝#鲜队边界线南移,整个长白山脉,以及大明时代失去的鸭绿江、徒门河南岸的土地,能够回归华夏,他也就满意了。 断了朝#鲜向华夏扩张土地的念头,华夏在鲸海方向有足够的港口…… 鲸海就是日本海,不过这个时代,日本的影响力远远比不上后世,华夏的东北与日本之间的大海,还是沿用了“鲸海”这个称谓。 鲸海水域虽然广阔,但西北方向的黑龙江、阿速江东岸,是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大山脉,汉人称为老爷岭,老爷岭的沿岸,地势嶙峋险要,几乎没有港口,所以鲸海沿岸的港口,都是集中在徒门河入口的南北。 从朝#鲜索回徒门河南岸,华夏在鲸海沿岸的港口,可以大大增加。 这是长远的规划,以华夏现在的国力,应该不会去鲸海沿岸大规模开发港口,但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中,却有意外之喜。 鞑子在朝#鲜境内闹出的动静太大,他们占据平壤城后,并没有继续流窜劫掠,而是割据了朝#鲜的北方,俨然是要立国,永远霸占了。 更奇葩的是,朝#鲜的数万大军,竟然战败,而且还是一败涂地。 难道朝#鲜的军队,只会镇压国内的百姓? 对李自成来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华夏在这场变革中的收益。 最小的收益,也是最小的付出,便是刚刚签订的协议:百万银两、三百万石精粮,还有两道之地,加上依附于土地的朝#鲜百姓,不,他们很快就是华夏的百姓了…… 百万银两、三百万石精粮,应该如何使用、分配? 百万银两,对华夏来说,自然有大用,驻扎东北地区的第三营,不过十万将士,每年的饷银不过六十万,加上最近的战功,百万两应该够了吧? 不过,李自成并不打算用这些银两充当军饷,军饷是朝廷的事,应该用国库的赋税支付,这百万两银子,应该用于东北地区的建设,让东北地区以辽宁省为先导,尽快赶上关内各省的经济发展水平,原本要冻结的沈阳至金州城、沈阳至九连城的大道,可以提上日程了。 安东都督府境内,也可以修筑以长春为中心的南北、东西方向的大道,一直延伸至鲸海沿岸的港口。 李自成甚至想到,安东都督府的北面,应该单独立下都督府,可以适当延伸至黑龙江北岸…… 还有三百万石精粮,可以资助迁移至东北的汉民,甚至诱导东北地区的土著,加速他们汉化、定居的速度…… 不过,建设东北地区的钱粮,除了朝#鲜即将支付的百万银子和三百万石粮食,还有沈阳城内搜出的一千五百万两金银和暂时没有股价的字画、古玩等。 这个数字太过庞大,完全交给辽宁省长洪承畴打理,既不现实,也不利于东北的均衡发展。 既然有了钱粮,就可以集中力量发展东北地区,干脆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管理这笔钱粮,统筹规划东北地区,主要是道路、城墙的修建,如果可能,还要培育一批像沈阳城内的专业市场。 除了沈阳,东北地区再也没有大城和中心城市,不过,小型城市可以发展专一的市场,一个市场就可以带动一座城市走向繁荣。 李自成热衷于在东北地区修筑道路,除了将各座城市连接起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避免迷路,东北地区气候寒冷,常常下大雪,又地广人稀,或许数十里、上百里的地域范围内,都可能看不到一座小镇、一名百姓,如果修筑了宽阔的主干道,军队、商队就可以沿着主干道行进,不会被复杂的地形多迷惑。 如果沿着主干道的村镇、百姓过少,可以将附近的百姓迁移过来,沿着大道立村、立镇、立县,避免百姓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 李自成将东北的事情全盘考虑了一番,决定成立隶属于人事部的东北事务司。东北事务司属于临时性质,等到东北的建设基本完成,或者储存在沈阳府库的钱粮用完了,到时候是要解散的。 既然大规模建设东北,那行政区域不妨划分得细致一些,整个东北,除了现在的辽宁省、安东都督府、兴安都督府,在安东都督府的北面,增加一个黑龙都督府。 暂时隶属于安东都督府的嘉思府、大庆两府,将隶属于新的黑龙都督府,开年之后,就会派出文官,正式建立府县。 不过,安东都督府的首府,不会放在西北方向,而是放在中心位置,最好在沈阳至长春的大道上,一条大道,可以将三个省级行政区的首府连接起来。 后世的黑龙江省,首府哈尔滨人人皆知,不过,李自成手中的地图,乃是大明时代的奴儿干都司地图,松花江向西北方向越过安东都督府的松原府,然后折向东北方向,恰好从哈尔滨城北流过,最终在东北方向汇入黑龙江。 大明的地图上,松花江南岸的哈尔滨,叫做阿什河卫,显然不是一个汉名,得改过来,松花江之滨,就叫江滨吧,江滨将是黑龙都督府的首府。 心中思索已毕,李自成及时召见了洪承畴和龚鼎孳,首先让龚鼎孳在沈阳建立粮食储备库,一旦朝鲜支付的粮食运输过来,及时储存起来,此外,东北地区上缴的赋税中,多余的粮食,也会储存在沈阳的粮食储备库中。 李自成还告诉两人,沈阳府库中,从沈阳收缴的银钱,加上朝#鲜即将支付钱粮,都将单独核算,并不纳入辽宁省的赋税之中,朝廷将设立东北事务司,专门管理、规划、使用这些钱粮。 趁着等待金自点回讯的时机,李自成在沈阳召开授奖大会。 在这次北征的各次战斗中,第三营、鹰骑兵、虎骑兵、狼骑兵、北海舰队都立下不少战功,根据各部主将上报的战功,李自成在沈阳城内当众表彰了各部。 第三营第五师获得集体一等功,师长杨坤被当众授予威远侯,爵位上追平了各营主将,华夏的侯爵,上升为十四人。 个人方面,第二师第二团百户官马小伟,第一个登上沈阳城头,而且受伤很重,应该升职为千户官,至少也是从千户,但第二团并没有职务上的空缺,因此被改授为山南子爵。 除了第五师,升职的军士并不多,军功大部分都是用银子兑现,先用沈阳府库的银子垫付,及时兑现。 鹰骑兵、虎骑兵、狼骑兵、北海舰队都不在沈阳,甚至第三营的第一师、第三师、第五师也不在沈阳城内,但气氛还是非常热烈,满清灭国、科尔沁各部先后归顺,华夏立国不过四年,却开创了大明二百余年都未能达到的高度…… 授奖大会之后,李自成亲率参会的将士们,骑马去了二道坡,在二道坡烈士纪念碑前祭拜了阵亡的第五师将士们。 第1219章 布局 两日之后,李自成离开沈阳南下,取道辽阳前往海州,让李自成有些意外的是,在海州城外迎接他的,不仅有第三营第三师师长王光恩,还有第三营的副将秦大年。 秦大年是来辞职的。 当李信出任新的第三营主将的时候,他就知道,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皇上,眼下东北逐渐平静,老臣想回京师……” 李自成看着胡须已经花白的秦大年,“华夏立国,老将军是功不可没!” “江山代有才人出,”秦大年苦笑,“李将军的才干,胜过老臣十倍,李将军出任第三营主将,老臣心服口服!” “哈哈,”李自成大笑,“老将军可是很少服人呀!” “老臣的确很少服人,不过,这个李信,老夫对他的佩服,仅次于皇上!” “老将军信服李信,朕就放心了,”李自成道:“老将军回京之后,有什么打算?” “老臣从军数十年,现在也该歇歇了,”秦大年的眼中,顿时显出一丝落寞,沉思良久,方缓缓点头,“皇上,老臣回京之后,想陪陪孙子,喝喝老酒,然后就是颐养天年……” 李自成笑道:“老将军行伍一身,能耐得住寂寞?” “皇上……” 李自成微微颔首,道:“从西宁一直跟随着朕的文武,都是华夏国最大的瑰宝,所以朕打算成立一个国政部,从主要岗位上退下来的文物众臣,都可以进入国政部,继续为华夏发挥余热,老将军想要清闲,可得等到迈不动腿的那一日……” “国政部?”秦大年面上一喜,“皇上,这国政部的做什么的?” “可以什么都不做,每日喝喝茶吃吃酒,也可以什么事都做,”李自成笑道:“华夏的天下,有你们一份功劳,所以,你们可以帮着朝廷监督百官,如有不法之徒败坏华夏的法制,你们可以来找朕,也可以直接予以呵斥,甚至将他们交给国家监察院、国家法院,也可以向朕提出任何建议……” “原来如此!”秦大年拱了拱手,“老臣多谢皇上!” “老将军,朕丑话说在前头,”李自成还了礼,“老将军从第三师副将的位置上退下来,只能守护华夏,但不能干涉文武百官正常的工作,除非有了证据,华夏是讲究法治的国家,一切都得依法办事!” “老臣明白,老臣自然知道分寸!” “好,好,好,”李自成不住点头,“朕就知道,老将军是识得大体的人,老将军是第一个从主要岗位退下来的人,这国政部长一职,非老将军莫属。” “臣多谢皇上!”秦大年离开座位,想要起身行李,被李自成止住,“老将军不必多礼!” 秦大年暗中思索,国政部虽然没有多少实权,但将来的国政部内,都是华夏的开国之臣,参政、建议之权,应该不会少,甚至还可以做为皇上的咨政,总比赋闲在家要好,而且国政部长,总归是部长,他的脸上笑出一片皱褶,“皇上,老臣担任国政部长,那国政部有多少人手?” “不瞒老将军,等老将军回到北京,国政部只有老将军一人在职,朕会派出几人供老将军驱使!” “光杆部长?”秦大年顿时苦着脸,“皇上,老臣总不能每日独自喝茶饮酒吧?” 李自成哈哈大笑,“老将军放心,很块便有一些老臣前来陪伴,到时候他们都是你的属下,”顿了一顿,又道:“此外,回京之后,朕打算敕封老将军为安远侯,老将军不会推辞吧?” “老臣多谢皇上!”秦大年不听劝告,非要恭恭敬敬给李自成扣了三个响头,“老臣得皇上如此厚恩,此生再无遗憾!” “哈哈哈……” “哈哈哈……” 李自成这才有时间询问王光恩,关于海州城的有关状况。 海州原本是这次北征的粮草中转基地,不过,天命军连续攻破了辽阳、沈阳两城,从城内得到大量的粮草,北京已经停止向东北运送粮草,海州也就失去了原先的重要作用。 不过李自成认为,海州是辽西、辽南、辽东和辽北的结合部,虽然整个辽宁省已经归属华夏,海州失去了战略上的地位,但交通上的枢纽地位并没有发生变化。 明年开发整个辽宁省,海州向南可以修筑通往盖州、复州、金州的大道,将整个辽南连成一片;向西,可以渡过三岔河,修筑通往锦州的大道;向东,可以连接鸭绿江畔的九连城;向北,隔着辽阳府便是辽宁省首府沈阳。 如果海州的交通枢纽优势得以充分发挥出来,辽宁省在沈阳之外,极有可能再出现一个新的经济中心…… 当然,大规模建设辽宁,应该是明年的事了。 当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华夏与朝#鲜的协议,如果协议得到朝#鲜国王李??和朝#鲜朝臣的认可,已经驻扎在鸭绿江畔的第一师,才会渡过鸭绿江,前往朝#鲜境内聚歼平壤城的鞑子。 要聚歼不到一万鞑子,第一师就足够了,需要多长时间结束战斗,李自成并不关心,反正战斗在朝#鲜境内进行,对华夏没有多少影响,权当让第一师练兵了。 李自成在海州城等了两日,金自点和李?f方才匆匆赶到。 金自点一如既往,带着李?f行了叩拜大礼,“臣下金自点,叩见上皇!” “金大人无需多礼,起身吧!”李自成从金自点的脸上,看到了不少希望,不过,在签订正式的协议之前,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期待,“小米,赐座,给两位使臣上茶!” “臣下多谢上皇!”金自点却是迫不及待地袖出一份文书,“禀告上皇,在臣下和麟坪大君的尽力说服之下,我主和朝臣们终于接受了这份协议!” “两位幸苦了,”李自成竭力克制着心中的喜悦,但脸上还是堆着笑,“为了朝#鲜,也为了华夏与朝#鲜的长久友谊!” 他接过文书,打开一看,李??果然在文书上签了名,而且还是用汉字签的。 金自点小心地道:“这份文书,还需要上皇签字认可……” “朕知道,”李自成道:“小米,笔墨侍候!” “是,皇上!” 李自成在两份文书上都签了名,然后还给金自点一份。 两国的国主都已经签字,文书立即生效,不过,这不是长久的条约,除了朝#鲜归还平安、咸镜两道,其余都是临时性质,所以李自成并没有将文书上升到正式的条约,而是以“协议”命名。 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华夏与朝#鲜之间,还会有一份正式的条约,明确双方的权利、义务,朝#鲜不再是华夏的藩属国,华夏也不需要藩属国。 要么与华夏合并,要么成为华夏的盟国。 成为华夏的盟国,是需要一定条件的,李自成心中已经有了盘算,火候到了,才会对外公布。 金自点等墨汁干了,小心地将文书收进怀中,“上皇,华夏的军队,何时渡过鸭绿江……” 李自成淡然笑道:“金大人,根据这份协议,朝#鲜应该先支付第一批四十万银子吧?” “上皇放心,银子很快便到,”金自点道:“汉城与华夏的辽东,中间隔着鞑子占据的平壤,所以银子是从水路过来的,最多两日,船队便会到达鸭绿江口,不知道在何处交割为好……” “既然是船载,那就在九连城交割吧,溯鸭绿江而上,直接在九连城登陆,最为便利,”李自成道:“朕这就给将士们传令,让将士们尽快准备,最多数日,将士们便可出征,朝#鲜的船队进入鸭绿江,恰好协助他们渡江!” “朝#鲜境内,我王与黎民百姓期盼如渴……” “救兵如救火,朕明白这个道理,”李自成笑道:“华夏的士兵,集结起来需要数日,等到银子交割完毕,将士们应该就可以渡江了,对了,金大人,朝#鲜提供的粮食,现在何处?根据协议,朕得派人过去看看,华夏将士一旦进入朝#鲜境内,便需要第一批粮食……” “上皇放心,我主筹集了数十万石粮食,已经从汉城向北运输,只是被鞑子阻隔了要道,运输速度不会太快……” “那就好,”李自成道:“华夏与朝#鲜达成协议,金大人与麟坪大君功不可没,朕会记住两位……” 金自点忽地压低声音,道:“好叫上皇得知,这第一批四十万银子,除了一小半来自国库,其余都是向王公重臣们借的……” “借的?” “所以……所以不少人对华夏有些不满……” “不满?”李自成怒道:“华夏将士,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朝#鲜的百姓,他们竟然不满?” “谁说不是呢?”金自点道:“这些人只顾着眼前的利益,却忘了朝#鲜的百姓,更忘了华夏与朝#鲜队的友谊……” 李自成冷哼一声,“既然这些人心怀不满,那就让他们去对付平壤的鞑子……” “上皇,万万不可,”金自点忙道:“我主已经呵斥了这些目光短且之徒,上皇心中有数便成……”顿了一顿,又满怀期待道:“上皇,朝#鲜何时能成为华夏的藩属国?” “藩属国的事,稍后再说,先歼灭了鞑子再说,”李自成道:“不过,将来出使华夏的,除了金大人和麟坪大君的人,朕一律不回召见!” 金自点这才转忧为喜,“臣下多谢上皇,臣下愿意为上皇效命!” 第1220章 为了华夏 李自成立即给周凤梧部传命,让他将第一师集中于九连城,一旦朝#鲜人将第一批四十万两银子交割了,第一师便要渡过鸭绿江,前往平壤剿灭鞑子。 和朝#鲜人还会有接触,包括后期的银子、粮食、国界的划分,李自成遂留下秦大年,交代一番后,立即书写了敕封文书,让他以国政部长的身份出任使者,等到自己回京之后,再派出一位文官副使,协助他与朝#鲜会谈。 会谈仅限于落实华夏与朝#鲜已经达成的协议,以及朝#鲜派兵参与围剿鞑子之事,至于战争之后,朝#鲜若是主动要求成为华夏的藩属国,或是以其它方式确定两国新的关系,则不在使者的职权范围之内。 李自成将朝#鲜问题处理得差不多了,将这边的事情交给秦大年,自己便要回京了。 国政部长秦大年、海州知府袁行致、第三师师长王光恩都是出城送行,李自成勒住马缰,向四面扫视一番,“三位爱卿,东北被满清侵占日久,华夏几乎以倾国之力收回整个辽东,但整个东北只收回一半,实属不易,你们要善待当地的百姓。” “臣等会铭记皇上的教诲!” “百姓的利益,就是华夏的利益,”李自成特别告诉袁行致,“百姓不仅会为华夏缴纳赋税,也是华夏的子民,官府应当无条件协助他们,帮助百姓解决困难,眼下已经进入冬季,如果哪些百姓缺衣少食,官府必须行动起来,切不可让百姓受冻挨饿,让百姓体会到,华夏朝廷,是为百姓服务的。” “臣领旨!” “袁大人要早做准备,”李自成想到,东北不缺乏建设用银,趁着机会,将新式教育推广至辽宁省,让辽宁省以最快的速度融入华夏,然后发挥中心作用,尽快辐射至周边的各个都督府,“朕回京之后,便会招募教员,明年开春之后,辽宁省内便会大规模兴办教育,沈阳、宁远、锦州、海州,将会首批开办新式学堂,袁爱卿要尽早为学堂准备场所,招收学子的事,也要尽早准备。” “臣会记住皇上的教诲!” “天冷,都回去吧!”李自成略一思索,到底还是忍不住,“无论在那个岗位上,都要铭记自己的职责,这次回京之后,朕便对全国的官吏进行整治,追逐名利和权力、欺压百姓、贪赃枉法之人,朝廷一定会严惩,子孙三代不得为官,”顿了一顿,又道:“朕希望,你们都能恪尽职守,为朕,为华夏,看守好辽东之地!” “臣等必恪尽职守、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之事!” 李自成的目光,在三人的脸上分别停了一小会,然后缓缓拨转马首,双腿夹住马腹,在马臀上抽了一鞭,“驾!” 亲兵都是催动战马,紧紧跟随在后,不过眨眼间,城外只剩下一片烟尘。 秦大年看着骑兵的背影,口中喃喃地道:“皇上戎马出身,既不失拳拳之心,又杀伐果断,对臣下,对百姓,始终记挂下头,但对于贪墨之人,却是零容忍,这次回京,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罢官消爵、人头落地……” 袁行致、王光恩二人,都是眯起双目沉思,心中却是暗暗侥幸。 李自成归心似箭,但哲哲、罗秀娟、罗玲三人,都是乘的马车,即便罗秀娟、罗玲可以骑马,哲哲还是马车,速度上根本快不起来。 行至锦州,梁文成从关内征调的移民也是赶到,第一批只有五千青壮,还有少量的家眷随行。 随行的官员,以单大梁为首,李自成直知道梁文成的心思,便任命单大梁为塔安知府,让他沿途为百姓化缘,不能让百姓受冻挨饿,等到沈阳,汇合鞑子女人之后,再前往塔安府,暂时住在帐篷里,来年春暖之后,官府再确定安置的地点,协助他们建造房屋。 李自成只在锦州留宿了一夜,次日一早,便率军南下,离开锦州不过十数里,便看到官道上堆满了人。 抵近一看,原来是陈永福和他的五千士兵,正在沿途扩展官道。 陈永福是认识皇上的,他慌忙丢下手中的铁镐,小跑着过来行礼,“臣陈永福叩见皇上!” “陈爱卿快快起身!”李自成看到陈永福的手上有不少泥灰,遂翻身下马,抓住他的手腕,翻过手心一看,手心上不仅布满老茧,纵横交错,虎口内还有磨破的血泡,血水模糊! 陈永福是行伍出身,手上有老茧实属平常,但水泡应该是最近磨成的,做假不得。 陈永福见李自成的目光定在他的双手上,微微使力抽了开去,藏在身后,“皇上,臣仪容不整,实在有罪……” “有罪?”李自成道:“一名转业的将军,身先士卒,带头修筑道路,难道这也会有罪?” “皇上……” 李自成拍拍陈永福的膀子,“一年时间结束之后,带着这些将士们去安东都督府落户,爱卿就是当地知府!” “知府?”陈永福武将出身,没想到能出任文官,文官与武将,无论在大明还是华夏,本质上都会有很大的区别,职权上也是相差甚远,“皇上,臣怕……” “怕什么?怕不会为官?”李自成笑道:“一个身先士卒的人,还怕不会为官?将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中,便是好官,文官与武将,本质上都是一样!” “臣多谢皇上!”陈永福翻身要拜,被李自成止住,“爱卿幸苦了!” “臣不幸苦!”陈永福小声地道:“皇上,据说移居安东都督府的兄弟们,都会分配到一个鞑子女人,是不是真的……” “文书都发过去了,还能有假?”李自成笑道:“放心,每人分配一个鞑子女人,还有牛羊和温热的帐篷,天暖时节,要是开垦土地,官府也会资助农具、种子……” 这时有许多士兵围拢过来,看到皇上,都是拜倒在地,从上往下看,黑压压的一片。 李自成让这些士兵都起身,“各位将士们,战争年代,你们手中的刀枪让敌人胆寒,建设年代,你们手中的镐锹,也会为华夏铺出宽阔、平坦的大道,你们……幸苦了!” 陈永福走上前,拱手道:“回皇上,我们不幸苦,皇上为了华夏四处奔波,皇上才幸苦呢!” “我们不幸苦!”士兵们齐声作答。 这样的寒风天气,岂会不幸苦?李自成心中明白,士兵们虽然幸苦惯了,但修筑道路的幸苦,绝不下于练兵,他抬起右手,紧紧攥成拳头,“为了华夏!” “为了华夏!”陈永福带头,士兵们喊声震天。 “我们今日是幸苦了,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华夏,为了我们的后人,”李自成道:“等到华夏富庶、繁荣了,我们的后人,就可以走在宽阔的大道上,住上明亮的大房子,孩子们可以上学堂……” “为了华夏!” 士兵喊了好一会,陈永福方才止住他们,“兄弟们,皇上亲口说了,等一年修路时间结束,我们去安东都督府定居的时候,每人可以分到一个年轻的鞑子婆娘,还有她们温热的帐篷……” “真有鞑子婆娘?” “鞑子婆娘都是大屁#股、会生养吗?” “老子也能睡睡鞑子的女人……” …… 李自成哈哈大笑,陈永福却是抬起手,道:“除了鞑子女人,还有牛羊和牧场,还可以开垦土地种植粮食……你们在这磨磨蹭蹭,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华夏吗?” “我么这就去修路……”士兵们一哄而散,都拿起原先工具,继续修路。 “让兄弟们尽量吃得好点!”李自成上了战马,带着亲兵继续赶路,行过宁远府数十里的地方,便看到官道上热火朝天,显然是第二路桥公司在修筑大道。 他并没有打扰筑路的工人们,而是让亲兵们用棉布包好马蹄,免得马蹄被坚硬的水泥面面所伤。 直到十一月初六,李自成方才回到京师。 梁文成亲率文武百官迎出德胜门,李自成看着跪拜的众臣,摇头叹息一番,终于还是下了战马,“众卿平身吧,文成,不是让你们别搞欢迎仪式吗?” “这次一定要搞,”梁文成起身,道:“皇上,这次不是臣要搞的,而是大臣强烈要求……” “嗯?” 梁文成向四面拱了拱手,道:“皇上,这次北征,只动用了一个第三营,却是让满清灭国、灭族,不但臣想不到,满朝大臣,恐怕没有谁能想到……” “哈哈,满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 “皇上说得轻松,”梁文成压低声音道:“皇上,其实,大明的降官,对于这次迎接皇上回京,表现得更加主动,或许他们更加知道满清的强大……” 或许他们是对的,大明在与满清的战斗中,胜少负多,不但整个奴儿干全部丢了,在辽东也是节节败退,等到华夏接手政权的时候,整个辽东,只剩下宁远一座孤城。 华夏的胜利,不仅是人口、财力上的获胜,更是科技上的获胜,西宁步枪、山地炮、火药包、榴弹炮等等…… 科技、文化、制度、人口……华夏比满清强了许多,唯一的不足,便是骑兵,幸好满清已经灭国。 其实,这次北征,华夏并非只有第三营参战,北海舰队、虎骑兵、狼骑兵,还有刚刚组建的鹰骑兵,华夏以陆海联军的方式,机动性不亚于满清的骑兵,在讯息的收集上,有汉清部的协助,华夏更是远远强过满清…… 都过去,最重要的是,华夏暂时没有了压在头顶的利剑,终于可以喘息一口气了! 第1221章 警醒自己 李自成告别众臣,直接带着哲哲、罗秀娟、罗玲回到乾清宫,以高桂英为首的后妃们,少不得又是跪迎,将李自成迎入乾清宫。 这次北征,离家大半年,后妃们少不得问寒问暖,陈秋蝶却是在哲哲的脸上打量一番,又看看罗秀娟、罗玲,“皇上北征,带回两个雏儿还差不多,难道对老女人也有了兴趣……慈宁宫里不是还有两个老女人吗……” 宋玉莲吓得脸都白了,“怡妃不得无礼,皇上得胜而归,该当嘘寒问暖才是……” 李自成摆摆手,又在自己的肚皮上抚了抚,“莲儿先去准备晚膳,朕这一路上都是干粮混着清水,肚子都饿瘦几圈,”又向陈秋蝶勾了勾手指,让她靠近,在她的额头上“嘣”了一下,“你胡说什么,这是满清的孝端太后!” 众女大笑,陈秋蝶摸了摸额头,口中咕噜着,“满清已经灭国,一个太后神气什么,皇上还不是想睡便睡,这一路下来,或许早就睡过了多少回了……” 连高桂英都听不下去了,“怡妃不要胡言乱语,再要??拢??肀闳镁插?毯蚧噬香逶?隆/p> 陈秋蝶大?澹?还??吖鹩13桓??环菝啦睿??故欠髁?┗o阃讼氯ィ??钭猿勺急溉人?透伤?囊路??/p> 高桂英这才看了哲哲她们一眼,“皇上,她们如何安置……” “孝端太后身份高贵,明日便安置在慈宁宫,侍候的人手、用度不可或缺,”李自成看了罗秀娟一眼,“娟儿尚未有封号,暂时和玲儿就住在乾清宫吧!” 高桂英虽然不知道罗秀娟的身份,但从皇上的言语中,知道她已经侍候过皇上,迟早会有封号的,便道:“皇上放心,妾身这就去安排她们的寝宫!” 李自成向着众女点头,“这段时间,朕不在京师,可是苦了你们了!” 田芬做了个鬼脸,“皇上不用担心奴婢们,只要皇上身边有人侍候,奴婢们也就放心了……” “怎的变得和怡妃一个模样?”李自成伸手点着田芬的脑袋,“等明日好好收拾你……” 高桂英笑道:“姐妹们,皇上与满清激战数月,又是一路劳顿,都散了吧,”又看向李自成,“皇上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先沐浴吧,”李自成道:“去掉臭汗,身子爽净了,闻着饭食也会香甜!” 高桂英见众女散去,放低声音道:“那……皇上要不要先用些甜点……” “嗯?”李自成从高桂英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心思,“桂英,这数月以来,朕都忙于战争,倒没有多少闲心,让满清灭国不容易呀……不过,自从有了娟儿,她倒是伺候得非常周到!” “一个鞑子女人哪知道伺候皇上?”高桂英柔声道:“皇上为了华夏,在外一直受苦,妾身和妹妹们时刻惦念……” 恰好陈秋蝶准备了衣物过来,“皇上,现在就沐浴吗?” 李自成点点头,“走吧!”又冲着高桂英道:“桂英就留在乾清宫晚膳吧!” “是,皇上!” 李自成与陈秋蝶进入浴室,宫女们立即送上热水,陈秋蝶闭上门,十分主动地为李自成宽衣、沐浴,做了她该做的一切…… 晚膳之后,李自成留下高桂英在西暖阁入住,高桂英的脸上,明明有一丝渴望,却还是小心地道:“皇上,要不要让妹妹们服侍,妾身……妾身已经……” 李自成挽住高桂英的手臂,将她拽进卧房,“桂英是老了吗,才四十岁,很老吗?”用手指在她脸上一拧,“朕要是用点气力,应该还能掐出水来,再说了,桂英便是老了,也是朕的结发之妻,是朕的皇后!” “皇上……”高桂英迟疑了一会,猛地向前一冲,抱紧李自成,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皇上……” 两人一番恩爱,李自成抚摸着高桂英的小腹,“桂英,你这身子,比蝶儿、如是她们有力得多,是不是自小练武的缘故?” “皇上在取笑妾身,妾身都四十了,哪里比得上妹妹她们……” 李自成哈哈大笑,“桂英,想不想知道一功的事?” “一功?”高桂英的身子一震,“皇上见着他,有没有替妾身骂他几句?这个混小子,都半年没有给妾身来信了……” “这次北征,一功和朕一样,都是忙着战斗,行军途中或许就忘了,”李自成笑道:“这段时间,满清灭国,科尔沁各部归顺,一功可没少立下军功。” “希望他不要辜负皇上的厚恩才好!”高桂英悠悠叹口气,道:“皇上,一功还好吧?” “很好,很健壮,老婆娶了三四个,孩子生了一大堆……” “皇上可不能这么惯着他,”高桂英道:“这个混小子,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立几分战功就飘飘然,皇上一定要多加管教……” 话虽这样说,可女人除了不希望自己的老公有其他的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儿子,多娶几个女人、多生几个孩子? 高一功是她的幼弟,情分上介于兄弟和孩子之间,老婆孩子越多,高桂英心中越是欢喜。 李自成却是趁机道:“桂英说得不错,所以这次战争结束以后,朕便告诉一功,虎骑兵普通的士兵,最多可以娶两个女人,便是一功这个主将,最多只能有四个女人……” “四个也不少呀……” “与朕比,还是少了些……” “一功他敢和皇上比?”高桂英的气息瞬息就弱下来,“皇上,大哥在南方怎么样了?” “南方的战事一直没有结束,流贼张献忠还是割据一方,这段时间,朕的精力,都是北方,”李自成喃喃地道:“开年之后,朕的精力,就要要转到南方,尽快结束西南战事!” “皇上又要出征?”高桂英不知不觉搂紧了李自成,“皇上若是不能信任大哥,可以派出其他将领……” “立功一直是朕的好兄弟,朕连立功都不信任,还能信任谁呢?”李自成摸摸高桂英的脸蛋,“桂英不用多想,不是立功的问题。” 高桂英发觉李自成话中有话,忙道:“皇上的意思……” “战略,”李自成道:“立功打仗是把好手,但他不懂战略,换了别人也不懂,所以,十有**,朕还是要亲征!” “皇上……” “为了华夏!”李自成苦笑,“等西南战争结束,以后朕亲征的次数,恐怕就不多了。” 心中却是想着,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华夏立国数年,不但连大明的故地都没有完全收复,更别说汉唐故地了。 收复这些故地,并非是在历史上留名,如果仅仅为了名声,便是躺在以前的功绩上,历史上也会留下清名。 收复辽东,让满清灭国,并继续向北方进军;征服整个漠南的蒙古,在关外建立了兴安、青山、河西三个都督府,将北方的防线推向戈壁大漠;收复台湾,将华夏的南部防线推向大海,扩张了国民的视线…… 他要为汉民族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这个时代,许多土地或许没什么直接的用处,但土地上耕地并没有有效开发,地下的矿藏更是无法估量,哪怕向西伯利亚的苦寒之地,将来也是石油、天然气的源泉…… 高桂英还是舍不得让李自成出征,“皇上,梁大人他们,也是缺乏战略眼光吗?” “梁大人是守成之人,有他在,朝廷不会出乱,国家不会出乱,”李自成笑道:“真要说到眼略眼光,梁大人可是差得远呢!” “皇上说得是,当年从西宁,便是按照皇上的规划,天命军才是一步步壮大,最终推翻了大明,”高桂英叹了口气,“可是……” “朕明白桂英的心事,”李自成道:“朕是华夏的皇帝,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活,如果有得选择,朕倒是愿意每日窝在乾清宫中,与桂英说说话,与妃子门谈天论地、谈古论今,与宫女们打情骂俏……” “皇上就没个正形,说着说着就说到这些……”高桂英抿嘴一笑,“皇上真要过上这样的生活,恐怕要被骂做昏君了……” “做昏君好呀,做昏君多爽,后宫中收藏三千美女,日日新郎,想睡哪个就哪个,也不用上朝,朝朝睡到自然醒……” “原来皇上也想过这样的日子?”高桂英将脑袋探过来,“男人都是这样的吗?妾身上次让皇上选拔一批秀女,皇上为何不同意?” “哪个男人,不希望过上这样的生活?所以人人都争着皇位,”李自成道:“可是,成为皇帝之后,只要不是老糊涂,都会明白自己身上的一份责任,对子孙,对国家,对民族的责任,真正胡闹的皇帝,并没有几个,无非是皇帝能不能掌控国家,国家的政策是否对头而已……” “可是,史书上说,英明神武的皇帝没有几个,大部分皇帝都是沉溺于酒色……” “人一旦成为皇帝,权力失去限制,酒色之心膨胀,在新的位置上失去自我,也是有的,”李自成道:“不过,朕相信,更多的都是后人的误解,新朝史书,都会抹黑前朝的皇帝,就像华夏的史书,将前朝的崇祯帝说得一无是处。” “崇祯本来就是一无是处,连江山都丢了……” “桂英,你错了,崇祯是个非常勤勉的皇上,无非是丢了大明的江山而已,”李自成的心里,早已对朱由检没有了恨意,“北京城破之前,朱由检没有迁都逃窜,北京城破之时,朱由检没有选择卑躬屈膝帝向朕求饶,而是在后山自缢,以死殉国,大明的臣子,又有多少人做到……” “……” “崇祯不服呀,但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丢了大明,”李自成道:“丢掉大明江山的,是大势,大势不在大明的一边,土地兼并、财源枯竭、百官**、宗室膨胀……便是换上洪武帝,大明也是保不住的,无非是稍稍延续几年而已。” 高桂英思索片刻,很难完全理解,“皇上,妾身只是女人,后宫是不能干政的,皇上为何告诉妾身这些……” “朕不仅是告诉你,也是告诉朕自己,时时警醒着自己。” 第1222章 直到大海 李自成起床之后,刚刚在宫后苑慢跑了两圈,亲兵便过来传讯,“皇上,梁大人来了,正往这边过来……” “梁爱卿来得这么早?”李自成缓缓停下脚步,接过何小米递过的汗巾擦了一把,梁文成已经大笑着过来了,“皇上还是保持着早起、锻炼的习惯,臣还以为,皇上远道归来,此时正是**时呢……” “现在已经是冬季了……”李自成讪讪笑道:“梁大人尚未早饭吧,想来宫中蹭饭,就直接一些。 .c o 梁文成哈哈大笑,“臣昨夜便想着过来,又怕打扰了皇上休息,哈哈,哈哈哈……” 李自成将汗巾丢给何小米,“走,咱们去乾清宫再谈!” 两人入了东暖阁,何小米奉上茶水,又将炭火盆拨弄了两下,等火势旺了,方才带上门出去。 梁文成在李自成的对面坐下,抬头看着李自成,不住点头,却是久久不语。 李自成奇道:“文成这是怎么了?” “臣早就想着来见皇上,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梁文成拱手道:“臣一直在想,满清侵吞大明的土地数十年,皇上为何半年时间就灭了满清,而且只动用了一个第三营……照此计算,皇上若是动用全国的八个营,天命军的战斗力该是如何令人恐怖……” “以天命军的战斗力,应该不需要动用八个营,”李自成笑道:“华夏的周围,并没有如此强大的国家。” “华夏周围,的确没有需要动用八个营的国家,”梁文成笑道:“臣只是在想,下一个倒霉的国家,究竟是谁?” “朕就说过,知朕者,文成也,”李自成道:“那咱们就从军事谈起,文成认为,朕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如果臣猜得不错,皇上是要结束西南的战事吧?” 李自成点头,“华夏周边,最应该,也是最容易结束的,便是西南。” 梁文成沉默片刻,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张献忠?” “张献忠并不是重点,张献忠属下,连同百姓和士兵,不过十余万人口,如果将他们赶入缅甸,他还能生存不成?” “皇上,如果张献忠势穷,很可能会投靠外邦……” “所以,朕打算招降他,”李自成道:“张献忠倒是不足虑,朕看中的,是他属下的十万汉人,如果能落地生根……” 梁文成心中一动,“皇上的意思……” “朕的意思,文成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李自成淡淡笑道:“不过,文成不用担心,朕不会穷兵黩武,满清新灭,朕暂时不会起兵,至少也要等到新元之后……” “如果皇上起兵,这一次臣支持……” “奥,为何?” “皇上要惦记着什么地方,臣什么时候能阻止?最后还不是如皇上所愿?”梁文成笑道:“臣这次来见皇上,就是要告诉皇上,今年的赋税……” “今年赋税如何?” “今年的赋税,已经上缴的就已经接近两千九百万两,剩余的虽然不多,但肯定会超过两千九百万两,”梁文成长叹一声,“臣原本还不明白,华夏立国以来,战争从来没有停息过,为何赋税却是越来越多,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根本没有穷兵黩武的迹象……” “现在想明白了?” “明白了,”梁文成用力点头,“其一,华夏的战争,都是在国境之外,对华夏国内没有多少直接的影响;其二,或许与皇上推行的‘工商兴国’政策有关,华夏的赋税,虽然工商税远低于农业税,但增长却是最快;其三,无论是南方的海战,还是北征灭了满清,除了军队稍稍增加外,华夏并没有额外增加军费,却能得到大片的土地,土地和人口的增加,来年赋税也会增加,这就是皇上所说的,战争不仅消耗国库,也能富国富民……” “明白就好,朕也少费些口舌!” “就说这次北征,华夏新得了整个辽宁省,还有兴安都督府、安东都督府、黑龙都督府,依臣看,明年的赋税,还会有所增加,不出意外,应该能达到三千六百万两,正好是前年的两倍,也就是皇上所说的翻番!” “就像文成知道的那样,建设东北,并不需要朝廷额外的投入,文成只管收税便成……” “是呀,”梁文成咧着嘴笑,“皇上,你是如何做到的?为何以前的王朝无法实现?” “眼光,或者说,叫战略眼光,”李自成笑道:“以前的王朝,只知道开疆拓土,纯粹的开疆拓土,并没有将经济利益计算进去,朕与他们的出发点不同。” “皇上,请道其详,免得臣总是心中不安……” “东北的满清,朕是为了北疆的安宁,是被迫出兵,”李自成道:“除此之外,朕开疆拓土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疆土本身,而是为了利益,经济利益,文成知不知道,东北的建设者,都是喊出了‘一切为了华夏’的口号。” “一切为何华夏?”梁文成若有所思。 “此外,朕无论是开疆,还是与他国交往,从来不为虚名,”李自成道:“利益,唯一的目标,便是利益。” 梁文成小心地道:“皇上,如此下去,华夏是否陷入唯利是图……” “为了国家利益,就得唯利是图,难道华夏随便让利与他人?” “这……” “先说说北疆吧,沈阳城破,满清灭国,华夏得到大量的金银,这些金银足以建设整个东北,朕打算开年以后,便在辽宁省推广新式教育,让辽宁完全纳入华夏,并且影响着周边的各个都督府,”李自成道:“至于南疆,朕收复台湾省,不仅是为了这块土地,更是为了将华夏的防线,推进至大海上,而且,还有着巨大的经济利益,怎么样,金凯贸易有限公司,今年没少纳税吧?” 梁文成点头,“可是,臣有些担心,华夏开疆拓土,何日才是头?华夏能永远扩张下去吗?” “文成是担心华夏的土地太大?”李自成叹道:“朕倒是觉得,还有许多地方,是华夏必须要掌控的。” “许多?” “文成可知道,大明立国之后,除了华夏现有的土地,还有哪些土地?” “还有……还有更北面的奴儿干都司,南面的安南、缅甸、老挝,西面嘉峪关外的哈密,西南的朵甘都司、乌斯藏都司,”梁文成心中一惊,“皇上不是要将这些土地全部收回吧?” 李自成笑而不答,却是反问道:“大明并非汉人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汉唐时代,汉人的土地,又是扩张到何地?” “汉唐?”梁文成大惊,“难道皇上惦记着汉唐时代的西域?” 李自成哈哈哈大笑,“文成不用担心,凡事量力而行,朕不会穷兵黩武,更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那皇上……” “文成,汉人一向内敛,对于无法耕种的土地,根本没有兴趣,”李自成道:“汉唐虽然国力强盛,原本是不会劳师远征的,但汉唐都是开拓了西域,为什么?” “汉唐开拓西域,乃是为了对付北方的草原,匈奴、突厥……” “那文成是否知道,汉唐时代为了对付北方的草原,顺手开拓的西域,为何都没有留在华夏的版图上?” “这……”梁文成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太过遥远吧?” “遥远,的确是一个很好理由,”李自成起身,踱了两步,却是摇了摇头,“真正原因,乃是因为道路。” “道路?” “汉地与西域之间,隔着狭窄的河西走廊,只要将河西走廊切断,汉地与西域之间,就会被完全阻隔,”李自成道:“朕当日从西宁起兵,在非常艰苦的条件下,却是要掌控河西走廊,在推翻大明之前,尽管当时的天命军还是非常弱小,朕还是开辟了河西都督府,朕不是看中那些荒芜之地,而是为了护卫着河西走廊,河西走廊在手,华夏就可以西出嘉峪关,重新掌控西域……” 梁文成倒吸一口凉气,“原来皇上早就想着西域,一直在为西域布局……” “西域虽然与华夏相隔遥远,但只要真正掌控西域,将西域纳入华夏,华夏才能永久解决了北方的边患,”李自成笑道:“汉唐时代#开拓的西域,无一例外,最终都是被北方的游牧民族,切断了狭窄的河西走廊,所以,要想掌控西域,就必须先掌控北方的草原,将河西走廊牢牢掌控与手中。” “臣明白了,”梁文成思索良久,道:“所以,皇上不惜代价,也要征服北面的蒙古人,哪怕没有满清……” “征服北方所有的草原,华夏的北方,也就安稳了,有北方的草原在手,河西走廊就能平安,西域归入华夏,也就不远了,”李自成捧起茶水,品了一小口,“刚才文成问朕,华夏的征伐,何日才是头,朕现在就告诉文成。” “……” “大海,华夏的疆域,直到大海,陆地上也就没有了强敌,”李自成道:“东面是大海,北面是大海,南面亦有可能是大海,西面没有真正的大海,至少也要有一个内海,那时候的华夏,暂时安全了,朕也可以歇一歇了。” “臣就知道,皇上没有那么容易罢手,”梁文成沉思了很久,方道:“琉球使者来了很久了,皇上要不要见见?” “见,朕尚未回京的时候,已经在等着他了,”李自成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明日吧,在召见琉球使者之前,朕还要召见一个人。” 第1223章 四面张网 李自成趁着早膳的时间,让小太监王廉去传汉清部长王安平。 王安平匆匆来到乾清宫,李自成已经在东暖阁的内书房等待了,他慌忙行了大礼,“臣王安平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李自成伸手一指,让王安平在对面落坐,“安平,汉清部的人,调整部署了吗?” “回皇上,臣一直在调整,”王安平接过何小米奉上的茶水,“北方司的人,逐渐撤离了辽宁、兴安、安东,除了进入漠北,便是向北方移动,不过……” “安平的意思,北方太过寒冷?” “皇上圣明,”王安平忙道:“臣当初招募人手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极北严寒之地,臣担心,兄弟们很难适应严寒,所以,向北推进的速度很慢,此时刚刚进入黑龙江流域……” 李自成点点头,汉清部北方司的人,基本上来自关内,向极北之地部署,严寒的确是一道难题,不过,东北的北方,并没有强大的政权,亦不是华夏军事上的重点,“多向当地的土著学习御寒之法!” “多谢皇上教诲,”王安平道:“此外,臣让部分兄弟们滞留在黑龙江沿岸,只要他们适应了严寒,明年开春,就可以向北方行进。” “推进的速度可以慢些,但一定要赶在拓北团的前面,为拓北团提供当地的讯息,”李自成话锋一转,道:“西方呢?” “西方司的兄弟,早就进入河西都督府,在当地牧民的协助下,向西北方向行进,”王安平道:“因为不知道天命军下一步的发现方向,漠北、瓦剌各部,都有兄弟前去探路。” “探路?好!”李自成忙道:“大汉远征漠北,有一路大军,便是从大漠以西、河西都督府的西北方向进入漠北,将漠北的通道找出来,绘制成图!” 王安平马上就明白了皇上的心思,“臣遵旨!” “南方呢?”李自成笑道:“汉人向南方渗透,应该容易得多吧?” “皇上说得是,南方各邦国,都有汉人定居,只要有银子,兄弟们很容易在当地扎下根来。” 李自成点头,“将云南以南各国的信息,整理出来,越详细越好。” “臣遵旨!” “安平,不用太过生分,朕是华夏的皇帝,也视你们这些早年的同袍为兄弟,”李自成亲手为王安平续了茶水,“安平,琉球的情形如何?” “臣多谢皇上!”王安平接过茶水,眼中精光一闪,“皇上,萨摩藩的确在琉球的王宫驻扎了五十名武士,连尚贤王晚上行房,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那我们的人,能接触到尚贤王吗?” “很难,臣让兄弟们试着接触尚贤王,只成功过一次,还是在汉臣的协助下……” “萨摩藩的武士,知道我们的人进入琉球吗?” “应该不知道,我们很难与尚贤王接触,就是为了避开萨摩藩的武士。” 李自成微微颔首,沉思片刻,道:“琉球王宫,我们有多少人,有把握歼灭萨摩藩的武士吗?” “我们只有七八人进入王宫,”王安平道:“不过,如果与琉球的军士配合,应该可以解救尚贤王……”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萨摩藩的情形如何?” “回皇上,萨摩藩是日本一个比较强大的藩臣,连德川家光都不敢等闲视之,据兄弟们汇报,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大约有一万士兵,如果招募,至少还可以增加五千士兵。” 才一万五千?李自成心中冷笑,在华夏的眼皮底下,竟敢不老实,不过,如果不是萨摩藩作怪,琉球王尚贤恐怕不会主动归顺华夏! 应该感谢萨摩藩才是! 他的心中,马上就想到北海舰队,“安平,知道萨摩藩的确切位置吗?” “兄弟们恰好弄到了一份萨摩藩的地图,”王安平从怀中抽出一份地图,展开放在御案上,“皇上请看,萨摩藩在九州岛最南部,以前曾经饲养过爪哇鹿,所以也称为鹿儿岛……” 李自成起身一看,在鹿儿岛的南部,除了两个大岛,还有一系列的小岛,如项链一般连成一串,心中马上想到后世的第一岛链,“安平,这些都是萨摩藩的属岛吗?” “鹿儿岛南部所有的岛屿,都是属于萨摩藩,”王安平道:“西南端的屋久岛、南端的种子岛,分别属于屋久氏、种子氏,但他们都是萨摩藩的属臣。” “这两个岛上,都有人常驻吗?” “有,屋久氏、种子氏和他们的家人,就是常驻岛上,”王安平用手指着二岛,“屋久岛距离九州岛南部的鹿儿岛,不过二百五十里,种子岛更近,距离鹿儿岛不足百里,”他的手指一路向下,“再南面便是奄美岛,原本属于琉球国,现在被迫割让萨摩藩。” 李自成思索片刻,心中已有计较,屋久岛、种子岛、奄美岛原本属于谁,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华夏北海舰队来了,那就属于华夏,岛的面积不小,又有常住人口,做为北海舰队的基地倒是不错,既可以就近监督萨摩藩,又可以和耽罗岛上的基地连成一片…… 东海、黄海都是不冻的海域,现在还可以进兵,既要歼灭琉球国内的萨摩藩武士,又要出动军舰威胁萨摩藩,哪怕发生海战,也要将屋久岛、种子岛、奄美岛及附近的岛屿争夺过来…… 李自成留下王安平献上的地图,发现图上并没有标注耽罗岛的位置,便用红笔将耽罗岛的大致位置标注了。 原图留存,然后复制一份,连同一份亲笔长信,着人立即送往北海舰队。 按照李自成的性子,现在就要召见琉球的使者,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召见外交部长南居益、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马绍愉。 马绍愉是他早就内定的人选,即将赶赴辽宁省,做为副使,协助秦大年与朝#鲜方面进行沟通。 这是华夏第一次向外派出正式的使者,协议的内容早已定下了,这次出使,主要是落实两国已经达成的协议,兼协调两军共同战斗,尽早歼灭平壤城内的鞑子,然后接受平安、咸镜两道,以及根据协议接受第一批两百万石的粮食。 李自成特别告诉马绍愉,华夏的利益高于一切,协议中的利益一分不能少,必要的时候,还要争取新的的利益。 他还让马绍愉转告朝#鲜方面,华夏的海军已经探明,日本萨摩藩的确有军事行动的迹象,所以华夏的北海舰队,已经集中于耽罗岛一线,随时准备迎接来犯之敌。 不过,平壤的鞑子被全歼之前,华夏的海军不会主动出击。 李自成召见南居益,主要是让他明白,在外交事务中,华夏的实际利益才是第一位的,虚名可有可无,绝对不能为了虚名而丢失实际的利益…… 他给南居益的任务,便是查阅漠北、瓦剌蒙古的历史和现状,以及从河西都督府通往漠北的道路。 大明时代,征伐蒙元的时候,通常都是从东路出击,走的是大兴安岭西麓,但大漠以西,一定有通往漠北的道路。 当年汉军曾经走过,一千五百年之后,道路或许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总好过两眼一抹黑,再说,蒙元入主中原的时候,难道他们没有踩出通往漠北的道路? 南居益、马绍愉两人告辞离开,差不多是午膳时间了,李自成起身活动了一番,罗秀娟在罗玲的陪同下来到东暖阁,“奴婢见过皇上!” 李自成招招手,让两人过去,双手分别搭在两人的香肩上,用力嗅了一口空气中的余香,“娟儿、玲儿,乾清宫中住得习惯吗?” “还好吧!”罗秀娟趁势将脑袋靠在李自成的半个肩膀上,微微闭起双目,“只是……只是不能出宫,感觉有些郁闷……” “嗯?娟儿在沈阳清宁宫的时候,日子是怎么过的?” “清宁宫?”罗秀娟小声地道:“奴婢在清宁宫中,经常可以出宫骑马……” “哈哈,”李自成大笑,“乾清宫中都是汉人,规矩可是多了许多,再说,娟儿那时是八公主,今日在乾清宫,已经是朕的妃子,身份不同了!” “奴婢明白,”罗秀娟脸色微红,“皇上,奴婢可以去看看额娘吗?” “当然可以,”李自成马上就想到,这是乾清宫,不同于民间,规矩有很多,遂道:“朕明日知会皇后,让她着宫人带你去慈宁宫看看……” “奴婢多谢皇上!” “娟儿、玲儿,朕刚刚回京,朝中有许多大事等着朕去处置,虽然在乾清宫居多,却是没时间陪着你们,”李自成在两人的额头上分别啄了一口,心中倒有两份愧疚,“等到朝中的事情处理完毕,朕会抽出时间好好陪陪你们。” 罗秀娟轻轻摇头,“皇上亦国事为重,不用担心奴婢,奴婢很好,除了玲儿,还有宫女照应着。” “也好,”李自成道:“乾清宫中还有不少姐姐,娟儿汉话说得不错,可以和她们学学诗词、乐器,娟儿、玲儿,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要想看望孝端太后,也是近得很。” “嗯!” 李自成知道,罗秀娟、罗玲刚刚归化为汉人,与李香君、柳如是不熟,午膳的时候,特意叫上窦美仪、李香君、柳如是、周清柔、李雅她们,一顿饭过去,她们也变得熟络了。 第1224章 教育分两步走 午膳之后,李自成让李雅去了永寿宫,告诉静妃孙梦洁,自己晚上在永寿宫晚膳,木妃李娜、怡妃陈秋蝶也会过去,晚膳之前,顺便召见孙标。 .c obr /> 随后又让小太监王廉去召见各部部长和华夏银行行长李浩南,按照华夏的体制,三院十部、华夏银行的主官,都是由皇上直接任命,对皇上负责,直接听命于皇上。 便是十部部长,表面上听命于总理,但皇上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李自成离京大半年,回京之后自然要逐个召见他们,不过,北京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除了了解各部的正常运转,多半是布置新的工作,做为新年的工作重点。 人事部下面,要增加一个东北事务司,专门主管东北地区的建设,掌管东北地区的缴获的银钱、粮食等。 此外,还有两件事也是刻不容缓,开年之后便要进行。 一是储备年轻的官员,特别是受过新式教育、从华夏自己院校中毕业的学子,哪怕年龄轻、没有多少工作经验,暂时做为主官的副手,或是担任知县一职,先放在具体的职务上锻炼,一旦需要,立马就能去归化之地任职。 二是在关外的归化之地,特别是没有汉人,或是汉人占少数的各个都督府,按照传统的方式实行科举考试,从当地遴选出一批忠于华夏、会说汉话的官员。 选才的原则很简单,首先是忠于华夏,其次是会说汉话,第三才是为官的能力,遴选出的官员,暂时做为吏员充实至各府县,逐渐取代原先的贵族。 也就是说,各个都督府的主官,可能是汉人,也可能遴选出的归化汉人,原先的贵族,并不能永久霸占着官位,除非他们能在遴选中胜出,或是为华夏做出新的贡献…… 国防部长牛金星的任务并不重,首先是为北海舰队增加编制:一个团的海军和一个团的陆战军。 此外,南海舰队陆战军第一营江盘部、第七营第二师杨辰虎部、第八营第二师卓光羽部,立即列装西宁步枪,以及必要的山地炮、手雷、火药包;第四营第二师高禄部、第六营第二师白尚文部,也要尽快列装步枪。 第二营增加两个骑兵团,与第一营一样,达到五个骑兵团的满编。 牛金星稍稍有些失望。 皇上在军事方面的动作太小,除了列装西宁步枪,只是增加了两个团的骑兵和两个团的海军,步兵的人数保持不变。 华夏国土在增加,仅仅一个东北,就增加了百万的土地,还有东南、西南…… 华夏的赋税也在增加,应该可以养活更多的军队,华夏土地这么大,也需要养活更多的士兵! 难道新年之后,皇上在军事上不会有大动作? 不过,在皇上面前,他这个国防部长,只有执行的权力,离开乾清宫,牛金星的心情有些郁闷。 李自成估计,用一下午召见几位部长,时间很紧,便加快了速度,让交通部长李琬,增加第二路桥公司的人手,加快东北道路建设的步伐;让司法部长陈名夏,尽快完善华夏的几大律法,特别是《推恩律》和《反贪律》。 召见税务部长崔文轩、农业部长王聚奎、工商部长王胤昌的时候,只是询问了几句,因为没有特别的事情,李自成让他们先回去,改日再召见了解详情。 华夏银行行长李浩南,主动向李自成汇报,纸币在北京、南京、兰州三大工业板块已经全面推广,此外,四川、陕西、山西各省,纸币的发行工作也是稳步推进。 李自成心中一动,现在的东北,不缺乏储备银,应该可以发行纸币,至少辽宁省可以发行纸币,便于关内关外正常的流通,至于东北的几大都督府,可以暂缓一步。 此外,华夏的行政设置,与大明有很大的区别。 大明的汉地,只有十五省,分为北方五省、中部五省、南方五省。 但华夏的省份明显增多,继续沿用这些称呼,显然不适应了,而且,兰州、西宁地区,已经形成相对独立的工业板块,强行划入北方五省,显然不合时宜了。 经过与李浩南的商讨,李自成对华夏的省级机构,重新进行分类。 北方五省:河北省为龙头,包括山东、山西、陕西、河南,以北京-天津工业板块为依托,北京为中心城市,济南、太原、西安、开封、天津、郑州为副中心城市; 东方四省:江南省为龙头,包括浙江、江西、湖广,以环太湖工业板块为依托,南京为中心城市,杭州、南昌、武昌、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嘉兴、湖州、扬州、庐州、长沙为副中心城市; 南方四省:广东省为龙头,包括福建、台湾、广西,以海上贸易为依托,广州为中心城市,福州、南宁、泉州、香山、桂林为副中心城市; 西南三省:四川为龙头,包括云南、贵州,以成都平原为依托,成都为中心城市,昆明、贵阳、重庆为副中心城市; 西北四省:甘肃为龙头,包括青海、河西都督府、青山都督府,以兰州-西宁工业板块为依托,兰州为中心城市,西宁、归化为副中心城市; 东北四省:辽宁省为龙头,包括安东都督府、黑龙都督府、兴安都督府,以沈阳的三大市场为依托,沈阳为中心城市,长春、通辽、海州为副中心城市。 数着数着,李自成不觉暗笑,华夏立国不过四年,除了接管了大明时代两京十三司共十五省,现在省级行政区域已经增加至二十四个。 新增的省份中,除了东南沿海的台湾省,其余的八个,都在北方,东北四省、西北四省,难怪梁文成经常吹胡须瞪眼,华夏扩张的步伐,是不是太快了? 但李自成很快就否定了。 辽宁、甘肃、青海三省,原本就是属于大明,土地上也是以汉人为主,其中辽宁、甘肃境内,汉人在当地至少能达到八成。 新增的土地,除了台湾,就是北方的草原,而草原上的满人、蒙古人,都是汉人的死敌,必须要除去的。 与后世相比,华夏的土地依然有许多缺失,缺失最多的还是西南地区和西北地区,便是与大明洪武、永乐年间相比,也有许多缺失…… 新的的行政区划,并不是要增加一级管理机构,只是让朝廷做为参考,发展的过程中,可以根据各地区的特点,发挥各地区的地域优势,比如南方四省,工业发展水平比不上东方、北方诸省,但南方有海贸的优势,积累大量资金之后,将来发展工业的时候,可以厚积薄发,一举赶超北方诸省;而西南地区,除了四川省已经有了一定的工商业基础,云贵两省都是改土归流的关键时期,暂时不可能大规模发展工业…… 科技部部长汤若望是李自成的老朋友了,从西宁开始,汤若望就一直追随着李自成,除了在科技上给李自成带来一个个惊喜之外,二人还联手合作,在西北地区大肆推广天主教,甘肃、青海两省,至少有七成百姓皈依了天主。 这次召见汤若望,李自成最关心是是,科学技术如何以更快的速度在华夏推广。 华夏的百姓,不识字者居多,推广各种科学技术,最大的可能,还是各类高等学校,初等教育也能提高学子们的科学素质,但要发挥作用,需要很长时间。 汤若望提出建议,推广科技,让更多的人皈依天主,工厂也能发挥作用,技术工人的酬劳,明显比普通工人高,这会促进更多的人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学堂,学习新技术。 此外,桥梁、道路、工厂生产的商品等等,也能激发百姓的科技热情…… 李自成最后召见的,是教育部长郭世俊,今日时间仓促,否则两人是要长谈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李自成有一个知音,此人非郭世俊莫属。 郭世俊向李自成行了礼,“皇上,新式教育能否向南方各省推广?” “朕也想呀,”李自成长叹一声,“世俊,朝廷的赋税,恐怕不足以向南方大规模推广新式教育吧?” “大规模推广新式教育,赋税一定承担不起,”郭世俊微微点头,“皇上,我们可以分两步走,逐渐推广新式教育,否则,十年之后,因为教育上的巨大差距,南北各省百姓的生活水平、朝廷的赋税收入,也会出现巨大的差异。” 李自成一愣,“如何分两步走?” “北方各省先行推广新式教育,南方各省滞后,已经是分两步走了,”郭世俊道:“臣的意思,北方各省的新式教育,也就是义务教育,不用推广至每一名学生,七八成足矣,剩余的两三成孩子再要推广,银钱花费上几乎等同于那七八成。” 李自成明白,剩余两三成孩子,要不就是生活在深山大川偏僻之地,要不就是爹娘是亚健康的人,本身并不支持新式教育,要让这两三成孩子入学,需要修筑大量的道路,甚至为一两名孩子修建一所学校。 用同样的银子在南方推广新式教育,可以让三倍的孩子进入学堂。 现在的华夏,经济上远远无法达到义务教育的水平,实行百分百义务教育,显然不太现实,“世俊的意思……” “新式教育向南方推广,也是分两步走,”郭世俊道:“第一步推广至府县,至少也要推广至府一级,可以采取收一半学费的方式,每个府城开设一两所小学和中学,这些学子毕业了,就是当地的教员,等到时机成熟,教员就会像滚雪球一样增长……” “……” “皇上,”郭世俊压低声音,道:“臣听说,这次攻破沈阳城,收缴金银千万两以上,这些银子,都是满清从华夏内地劫掠的,完全用于东北,对内地是否不公平……” 李自成想想也是,沈阳收缴的金银有一千五百万两,如果将字画、古玩等出售了,至少达到两千万两,这些银子全部用于东北的建设,一时半会又用不完,放在府库里也是浪费,“不过,朕已经让人事部成立东北司,专门管理这笔银子……” “人事部不是尚未成立吗?”郭世俊笑道:“此外,华夏各地都在推广使用纸币,必要的时候,稍稍多发行一些纸币,南方各省的府县,中小学也就有了着落……” “这……”李自成担心步子迈得太大,“教育投入,必须持续下去,万一后期的赋税跟不上,前期的投入岂不打了水漂?” “皇上,华夏蒸蒸日上,赋税岂能不增长?实在不行,新征之地,暂缓开发……”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块李自成都舍不得,新征之地,如果停止开发,不仅是落后于中原汉地的问题,搞不好就是地方政权不稳,他思索良久,道:“东北存银,每年只能投入两百万两,南方各省,暂时推广至江南、浙江、江西、湖广、广东、福建,能增设多少学校,世俊自行思量。” “皇上放心,臣不会让皇上太过为难,”郭世俊道:“云贵、广西、台湾各省,正是归化的关键时期,暂时不会大规模推广新式教育,最多在首府开设一两所学堂,皇上放心,只要高学与中小学同步发展,不出五年,教育就能回馈经济!” 第1225章 东北海疆 李自成虽然担心赋税支撑不起新式教育的发展速度,但还是让郭世俊放手去做,除了修筑水泥大道,他最热衷于推广新式教育,让华夏尽早现代化。 送走郭世俊,李自成独自在内书房踱了好一会,没有发觉什么不妥,方才带着小太监王廉去了永寿宫。 孙标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如果不是皇上指名召见,他实在没有耐心等待大半个下午,听说皇上终于来了,他顾不得这是永寿宫,急急迎至宫门处,“草民孙标,叩见皇上!” “免礼,”李自成哈哈大笑,“孙标,啥时回到北京的?” 孙标起身,“皇上,草民一个月前就回来了……” “奥,”李自成快速入了厅堂,“孙标,这次去了那些地方,可曾遇上什么困难?” “皇上,”孙标从怀中掏出一份图纸,双手奉上,“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能失信……” “失信?”李自成接过图纸,明知道是航海图,却还是笑道:“朕倒是看看,你给朕带回了什么宝贝!” “皇上曾经说过,只要草民带回华夏完整的海疆图,就会给草民敕封爵位……” 恰好孙梦洁过来,白了孙标一眼,“皇上面前,休要胡言乱语,爵位岂是自己向皇上讨要的?” 李自成已经将海疆图扫了一眼,哈哈笑道:“孙标,先别说爵位的事,朕问你,这份海疆图,准确性如何?” 孙标对李自成的不信任,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嘴唇翕动片刻,道:“草民只是率船队走过一遭,不可能找到所有的岛屿,但航海图上所有的岛屿,都是准确的,草民敢拿脑袋担保。” “如此便好,”李自成笑道:“海疆图的完善,并非一次之功,也不是一次航行就能完成的,朕说话算话,这次就敕封你爵位,海星男爵!” “草民多谢皇上!” 孙梦洁却是听出了什么,“皇上,是不是标弟的海疆图不够完善……” “第一次出航,能绘出如此详细的海疆图,已经十分不易,”李自成道:“朕的意思,这份海疆图并不完整。” “并不完整?”孙标新征疑惑,“皇上,草民的船队,从松江出发,沿着海岸线一直向南,已经到了广东地界,加上上次绘制的北方疆域……草民实在不知道,这份海疆图为何不完整。” “朕要纠正两点,”李自成微微颔首,又让孙梦洁落坐,道:“其一,你已经是海星男,不再是草民!” “微臣多谢皇上!”孙标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还冲着孙梦洁做了鬼脸,气得孙梦洁直翻白眼。 “其二,孙标所绘制的,并不是华夏完整的海疆图,”李自成取出一份最新的华夏行政地图,“孙标两次出海带回的海疆图,只是渤海及以南的海疆图,并没有东北方向的海疆图。” “东北?”孙标暗暗叫苦,“东北方向,原本并非华夏的海域……” “但现在是了,”李自成笑道:“朕这次敕封的,只是男爵,如果你能将东北的海疆图绘制出来,爵位就可以得到提升。” “皇上说话算数?” “没大没小!”孙梦洁骂道:“敢跟皇上如此说话?真是不知死活……” 孙标却是没有理会孙梦洁,而是向李自成道:“既然华夏有了东北海疆,微臣责无旁贷,微臣这就去东北,一定要将东北的海疆图绘制出来……” “且慢!”李自成见孙标起身要离开,忙喝止了他,“东北地区严寒,此时冬月,海域早已结冰,便是海船去了,难道你能破冰?” “这……” “华夏的东北,与辽南隔着朝#鲜,你知道船队从何处可以到达东北?” “这……”孙标心中一动,“难道皇上知道?” “来来来,”李自成掏出另外一份海疆图,展开平铺再案桌上,“知道你闲不住,朕为你准备了一份简易的海疆图,不过,图上的海岛、陆地都不太精确,需要你自己前去测量。” “皇上怎的有这份海疆图?”孙标奇道:“皇上既然有了这份海疆图,为何却又不太准确,难道出海的人不会绘图?” “这个嘛,”李自成捏捏自己的下巴,笑道:“朕这次北征,是根据东北渔民的描述亲手绘制的,渔民并没有专门的海航知识,所以海疆图并不精确。” “原来如此!” “海疆图虽然不够精确,不过,行程朕倒是打听得非常清楚,”李自成道:“你的船队,可以从日本与朝#鲜之间的对马海峡穿过,那儿有一个耽罗岛,岛上有北海舰队的驻军,耽罗岛或许是你最后一次补给。” “最后一次补给?” “穿过对马海峡之后,沿着朝#鲜的海岸线,继续向北,沿途能否得到补给,完全不能确定,所以,你得做好没有补给的准备。” “微臣明白!” 孙梦洁的脸上明显露出意思担忧,“皇上,很远吗?没有补给,那标弟他们吃什么?” “沿途都有渔民,就看能不能找到,”李自成拍拍孙梦洁的脸蛋,“别担心,孙标是出过海的人,他知道怎么做!” 孙标的视线,却是一直盯着海疆图,良久方道:“皇上,何处是尽头?” 李自成用手沿着海岸线向前划过去,“从这儿开始,一直到徒门河口,都是华夏的土地,但沿途有没有港口,有没有渔民,朕并不知道,所以,你在绘制海疆图的过程中,也要标注沿途的港口,将来北海舰队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微臣这是给北海舰队探路?” “也可以这么说,北方海疆,北海舰队并不熟悉,但既然是华夏的海疆,北海舰队将来一定会来此护航,”李自成道:“除了绘制海疆图,沿途找到补给点,甚至建立海军基地,也是你这次出海的目标。” 孙标点头,“微臣记住了!” “过了徒门河口,大约在此处,据当地的渔民说,有一个优良的港口,设法标注出具体的位置,将来便是北海舰队的基地,”李自成的手指,快速向前推进,“鲸海的尽头,是鞑靼海峡,海峡外侧,是一个巨大的狭长形岛屿,船队在海峡内,应该不会迷路,黑龙江的出海口,就在这片海峡之内,海峡的出口处,是另一片广阔的海域,大明的地图上,称之为北海(鄂霍次克海),北海以北还有什么,朕就不知道了。” 孙标轻轻摇头,“这片海域,皇上已经知道,再去航行,就没什么意思了……” “标弟……” “未知的海域还有很多,不要急在一时,”李自成摆摆手,打断孙梦洁的呵斥,“这次不是探海,而是为北海舰队探路,北海舰队正等着这份海疆图呢!” “皇上是让微臣尽快将这一片海疆图绘制出来?” “只要你将这一片海疆图绘制出来,朕立即给你提升爵位。” “微臣记住了,”孙标道:“船队绘制出这一片的海疆图之后,微臣会着人尽快送回,微臣自己沿着海岸线继续前行,将前方的海岸线绘制出来……” 孙梦洁骂道:“傻瓜,再往前去,恐怕是明年冬季了,海面上结冰,船队如何前进?” 孙标挠挠头发,“也是,那我就将船队留在东北,等到来年海冰消融,再让船队前进。” “如此不失为万全的法子,”李自成道:“不过,你也要小心,再往北走,气温会更低,万一遇上突然降温,船队陷于冰层中,那就危险了……” “……” “此事不宜过急,”李自成道:“华夏的军队,很快便会征服黑龙江,北海舰队也会在黑龙江口建立基地,甚至立城,如果从黑龙口出发,或许一个夏季,就能探出北海的海疆图。” 孙标听说李自成并不知道北海的疆域,反而兴奋起来,“皇上,微臣可以去黑龙江口建立基地,将来再交给北海舰队!” “黑龙江下游的陆地,现在尚未属于华夏,你们人数太少,当地的土著不会允许你们侵占他们的地盘,”李自成道:“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支船队,在扩张土地的时候,总是血腥的,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华夏的将士们吧!” “微臣明白了,”孙标显然不喜欢血腥的战斗,便向李自成和孙梦洁辞行,“皇上,静妃娘娘,微臣告退,微臣这就回去准备明年出海的事。” “北方天寒,除了粮食、淡水,还要准备足够御寒的冬衣!”李自成拍了拍孙标的膀子,“去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朕。” 孙梦洁望着孙标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满满地写出担忧,“皇上,标弟年轻,北方会不会有危险?” “朕给他的船队,全部列装西宁步枪,除了船只小些,战斗力上会超过北海舰队,他的船队,就是实实在在的武装船,对付沿岸的百姓,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李自成道:“静妃放心,朕还指望孙标为朕绘制海疆图呢,怎么可能让他太过冒险?” “那奴婢就放心了!”孙梦洁只能选择相信皇上,“不过,皇上为何对东北的海疆了如指掌?别说朝臣,便是东北海疆的渔民,恐怕……” “渔民只知道自己所在的那一段海域,朕是向沿岸大量的渔民去问询,”李自成拉起孙梦洁的手,“这些就交给孙标吧,说了一下午的话,朕早就饿了,木妃她们到了吗?” “她们早就到了,因为标弟在,她们没敢出来……” 李自成哈哈大笑,“那赶紧让她们出来,朕还有话要对你们说,奥,先用膳吧,咱们边吃边谈!” 第1226章 亲自查验 在永寿宫陪着李自成用膳的,除了木妃李娜、静妃孙梦洁、怡妃陈秋蝶、华妃李淑济外,还有李香君、柳如是、周清柔,她们都是《清水报》的负责人,或者是匿名编辑、撰稿人。 李雅虽然汉话、汉字水平进步很快,但她并不是《清水报》的人,不过今日她帮助李自成跑腿,给孙梦洁她们传了讯,所以赖在永寿宫不肯离开,也就一同用膳。 李自成一向对后妃们比较随和,又是在永寿宫,所以这些女人不管有没有封号,都是同桌用膳。 小梅小兰也是李自成的女人,没有封号的那种,今日在永寿宫用膳,她们算得上半个主人,只能在一边侍候着,但两人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李自成的脸庞。 李自成一向不喜饮酒,不过与众女难得一同用膳,也就小酌两杯,“爱妃们,知道朕今日为何在永寿宫召你们一同用膳吗?” 李娜年龄最长,这些年变得越来越像高桂英了,她知道李自成心中一定有事,便凝神聚目,含笑不语,一副等待李自成自己揭谜底的样子。 柳如是双眉一扬,“皇上将奴婢等召集过来,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目的?”孙梦洁扫了众人一眼,若有所思,“皇上不会是看中《清水报》吧?” 陈秋蝶嘻嘻一笑,“静妃姐姐说得对,皇上一定是想利用我们姐妹在《清水报》上做些什么,难道真是想念我们姐妹?” 李自成将口中的羊肉吞咽下去,用竹箸指着陈秋蝶,“说得跟朕是坏人似的,朕离开京师这么长时间了,难道就不能与你们吃吃饭叙叙旧?” 柳如是抿嘴一笑,道:“皇上如果不是为了《清水报》的事,那奴婢就知道皇上的心思了……” “嗯?”李自成忽地抬头看着柳如是,“还是如是懂得朕,这样吧,朕也吃得差不多了,撤席吧,咱们详细谈谈今晚的事。” 陈秋蝶唯恐李自成撇下她似的,忙将手中的碗箸一扔,“对,皇上不说明白,奴婢都吃不下饭。” 小梅和小兰掩口而笑,一面收拾碗箸,一面把眼偷看着李自成,可惜,今晚的李自成,注意力显然不在她们姐妹身上。 孙梦洁和众女拥着李自成来到东厢房,孙梦洁亲自给众人奉了茶水,“皇上有什么想法就快说吧,我们姐们都等着呢!” 李自成哈哈一笑,“如果朕说,仅仅是想你们姐妹,你们一定不信!” 李香君、李娜对视一眼,都是捂着口笑,显然是不相信,柳如是白了李自成一眼,“奴婢早就说过,皇上将奴婢等召集至永寿宫,又避开皇后,一准没什么好事……” “是什么呀?”陈秋蝶眼儿巴巴的,“如果皇上真是惦记着我们姐妹,奴婢倒是巴不得呢!难怪皇上不是在乾清宫召见我们……” 李雅一拍大腿,“皇上,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吧,急死人了!” 李淑济跟着道:“是呀,皇上有什么事就直说呗,我们姐妹还敢拒绝皇上不成?” “说的也是,”李自成品了口茶水,笑道:“其实你们猜得也差不多,主要是为了《清水报》是事,朕投入万两银子,总有些回报不是?” 陈秋蝶深深地失望,孙梦洁从下午就感觉到,皇上一定是为了国家大事,“皇上的意思……” “朕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将士们浴血奋战,方才收复东北诸省,你们这些《清水报》的东主、撰稿人,能不能充分发挥报纸的宣传作用?” 陈秋蝶撇撇嘴,“皇上北征的时候,奴婢们没少在报纸上宣传皇上、宣传天命军的将士,有好几期,报纸都脱销了……” “脱销?脱销好呀,”李自成道:“你们报道东北的事,报纸脱销,一方面可以多挣些银子,另外一方面,说明华夏的百姓,也是非常关注东北局势的发展。” 孙梦洁道:“皇上,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李自成点点头,道:“继续宣传,最好是鼓动关内的商人,尽快去东北看看,当地是否有什么商机……” “商机?”孙梦洁不解,“东北是新征之地,能有什么商机?” “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药材?” “不错,东北是一块宝地,西有大兴安岭,东有长白山,有许多关内闻所未闻的药材,”李自成道:“除了这三宝,还有鹿茸、灵芝、龙胆草等,数不胜数,珍稀药材,关内千金难求。” “人参、鹿茸倒是听说过,听说千年参王,可遇不可求!” “不是不可求,只有东北的深山老林才有可能出产,”李自成笑道:“如果有商家将东北的药材贩运至关内,价格何止十倍?” 孙梦洁眨巴着眼,“奴婢明白了,如果将这些药材贩运至关内,不但商家可以盈利,便是当地的药农,也可以得到一定的酬劳。” “靠山吃山,现在的东北,几乎遍地是宝,就等着商家去开发,”李自成缓缓地道:“满清夷人,不通商道,这些年可是耽误了东北的百姓,如果由汉人管理,现在的东北,未必落后于关内。” 李香君用随身携带的铅笔,记下李自成所说的要点,陈秋蝶却道:“皇上,如果仅有几种药材,对商家未必有多大的吸引力……” “怡妃说得不错,东北的出产,绝对不止这几样药材,”李自成用手点着陈秋蝶的脑袋,大有感谢她提醒的意思,“东北还有大量的草原,牛羊、毛皮,都是优质,便是天命军的将士,也是从当地收购牛羊肉、冬衣。” “皇上,还有吗?” “有,有,”李自成忽地压低声音,道:“东北有大量的草原,更北方还有不少尚未征服的地方,因为战争的原因,会有不少战利品出售……” 陈秋蝶嗤之以鼻,“战利品?草原上的那点战利品,谁能看得上?” 李娜笑道:“皇上的意思,是说女人吧?” “还是木妃聪明,一点就透,”李自成瞪了陈秋蝶一眼,“你从未去过草原,怎知草原上的战争?” 陈秋蝶不解,“战争与女人有什么关系?为何将女人当作战利品?” 李雅掩口笑道:“怡妃有所不知,草原上的战争,从来都是为了战利品,女人也是战利品之一,俘获的女人,既可以自己留用,也可以交换粮食等日需用品……” “啊……”陈秋蝶的双目,非常夸张地瞪得滚圆,“这就是草原吗?”忽地感觉不对,李娜、李淑济、李雅都是来自草原,蔑视草原,有蔑视她们之嫌疑,便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李淑济果然不悦,“汉地也有买卖女人吧?不知道这些女人来自何方?” 李自成感觉到她们话语中的火药味,忙打个哈哈,“总之,现在的沈阳,有药材、牛羊及其毛皮、女俘三大市场,加上东北有大量的人口,粮食市场的规模亦不会小,只要出关,便会有商机。” 孙梦洁道:“奴婢明白了,从明日开始,奴婢便在《清水报》上开辟专栏,专门介绍东北,吸引商家的注意力。” “静妃,介绍东北的时候,除了商机,旅游观光亦是不错的选择,”李自成道:“现在的东北,已经成了汉地,凡是华夏掌控的地方,已经没有战争了。” “奴婢明白。”孙梦洁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将李自成的话,全部记在心中。 利用《清水报》宣传东北的事,讨论一番后,基本上定下调子,但妃子们却没有散去,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李自成心中明白得很,尤其是陈秋蝶,看样子是不想走了,不过,妃子们都留下来,根本不现实,即使不算上小梅和小兰,面前还坐着八人,明日还要会见琉球的使者…… 晚上一定要休息好! 李自成再一次体会到,妃子多了,也不是好事,手心手背都是肉,冷落了谁,心中都是不忍。 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时间拖得越久,失望的妃子就会越多。 他扫了众妃子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李娜身上,“朕知道你们的心思,朕离京久了,你们都想与朕多呆一会,朕心甚慰,不过,后宫有后宫的规矩,今日是朕回京的第二日,理当宿在木妃的景仁宫,朕今日来到永寿宫,不仅是召集了你们,还召见了孙标,”顿了一顿,又道:“朕今晚便宿在永寿宫,木妃留下来吧!” 李娜脸上一喜,瞬息便消失,“奴婢遵旨!” 陈秋蝶最是失望,如果皇上愿意,别说三人行,便是四人行、五人行,她也心甘情愿,她悠悠叹口气,“皇上,奴婢要回翊坤宫了,晚上还要为《清水报》撰稿……” “这么晚了还要撰稿?”李自成笑道:“晚上好好写些东北的稿子,朕明晚去翊坤宫,是要亲自查验的……” “奴婢遵旨……”陈秋蝶忽地觉得不对,皇上的脸上,怎地挂着坏坏的笑……看到众人笑得东倒西歪,方才确认了心中的猜测,“皇上坏……” “哈哈哈……” 第1227章 琉球法司 李自成没有食言,次日早膳之后,便让小太监王廉去传召琉球使者毛泰运。 .c obr /> 毛泰运在南居益的陪同下,满怀期待地来到乾清宫,他在北京等得太久了,但上皇亲自北征,并不在北京,包括总理梁文成在内,谁也不会做出最终的决定。 上皇已经同意了尚贤王的请求,总理却不愿做出决断,应该是华夏不愿两线作战吧? 人在北京,毛泰运心中一直非常煎熬,但他知道,远在国都首里的尚贤王,更是度日如年,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华夏的解救。 毛泰运几乎小跑着去往乾清宫,南居益知道他的心情,被迫快步跟在后面。 穿过乾清门,毛泰运却是犹犹豫豫起来,脚步也是渐渐放缓,果然是天朝上国,便是再过一百年,首里的王宫,也无法与华夏的皇宫相提并论,上次来得急,抬头观看的心思都没有,这次看上去…… 南居益笑道:“毛大人,为何停下脚步?” “南大人,”毛泰运拱了拱手,“前面就是华夏的皇宫?如此金碧辉煌,比外朝的宫殿,一点都不逊色……” 南居益哈哈大笑,“毛大人,华夏天朝上国,这些宫殿,不值一提,这还是前朝大明时代修建,吾皇节俭,登基之后并没有任何修缮,现在看起来,稍稍有些陈旧,若吾皇是一个奢侈的皇上,只怕比现在还要辉煌!” 毛泰运练练赞叹:“是呀,上国,真是天朝上国!” 南居益伸手向前一指,“毛大人,走吧,别让吾皇等得太久了。” “是,是,南大人请!”毛泰运躬着身子,不知不觉退至南居益的身后,好似害怕前方的乾清宫似的。 王廉在宫门处将二人迎接入宫,一直送至东暖阁的内书房,“二人大人,请,皇上正在等着呢!” 南居益向王廉拱手,算是答谢,转身向毛泰运道:“毛大人,请!” “南大人,请!”毛泰运随在南居益的身后,入了书房,忙快走几步,翻身跪拜于地,“小臣毛泰运,叩见上皇!” “免礼平身!”李自成含笑向对面一指,让毛泰运与南居益二人落坐,“这段时间,朕北征在外,让毛法司久等了。” “小臣不敢,上皇亲征,乃是为了大局!” “毛法司能如此为华夏作想,朕心甚慰,”李自成淡淡笑道:“毛法司再次出使华夏,不知道尚贤王那边……” “上皇放心,我王已经做出决断,”毛泰运忙袖出一份文书,双手递过去,“这是我王的亲笔血书,只要上皇驱逐了萨摩藩,我王愿意举国归顺华夏……” 南居益接过文书,转呈李自成。 李自成展开一看,果然是一份血书,还是用汉字书写的:琉球小国,国民多来自中土,民俗、习惯、语言,都与中土相通,因国小难以独立于海外,又受到萨摩藩连年欺压,今乞求举国归顺华夏,唯望华夏从萨摩藩手中解救所有国民…… 下面的落款,是琉球国第九代王尚贤。 李自成心中甚喜,收起尚贤退位文书,“尚贤王现在情形如何?” “回上皇,天王寺长老本圆,明着担任琉球摄政,实际上就是监督我王,我王如同被本圆软禁,日夜盼望华夏大军解救……”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如果朕派出人手,将尚贤王解救出来,尚贤王可有归处?” “我王说了,只要能脱离本圆掌控,愿意留居华夏,”毛泰运躬着身子,小心地道:“我王还说,如果上皇有为难之处,我王也可以留居琉球,隐居海岛……” “海岛偏僻,并非隐居之地,”李自成摇摇头,“既然尚贤王归顺华夏,那就来北京吧,朕送他一座国公府。” “国公府?” “尚贤王是第一个主动归顺华夏的藩属国,朕岂能有负于他?朕打算敕封他为华夏的靖国公,”李自成淡淡笑道:“华夏国内,并无王爵,公爵已是位极人臣,而且,”顿了一顿,方道:“尚贤王将士华夏国的第一个公爵!” “第一个公爵?”毛泰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离座叩拜于地,“小臣代我王叩谢上皇!” “免礼平身!” 李自成笑道:“从今以后,华夏与琉球,便是一家人了,不,华夏与琉球,原本就是一家人,就像尚贤王所说的,民俗、习惯、语言,都是相通,只因隔着大海,方才有些隔阂。” “是,是,原本就是一家人!”毛泰运道:“不知道上皇何时发兵解救我王和琉球的百姓?” “朕已经在解救了,”李自成道:“天王寺长老本圆,以摄政的身份掌控着琉球的国政,其身后是日本的萨摩藩,琉球国因此不敢招惹。” “上皇说得是,本圆的属下,不过五十武士,琉球忌惮的,乃是本圆身后的萨摩藩……” “华夏的海军,已经在耽罗岛登陆,与萨摩藩所在的鹿儿岛近在咫尺,随时可以用军事手段责问萨摩藩,并收回割让的奄美岛,”李自成道:“另外,朕派出五十特战队的军士随你回去,将尚贤王解救出来。” “五十?” “毛法司放心,特战队的军士,人人都是身怀绝技,只要毛法司提供必要的讯息和帮助,歼灭本圆和他属下的五十名武士,不算是难事。”李自成笑道:“朕还在北京等着尚贤王呢!” “如此……多谢上皇!” 李自成笑道:“你收拾收拾,明日便动身,如果一切顺利,尚贤王应该可以在北京欢度新元,欢庆新生!” “那……小臣告辞!” “等等,”李自成道:“琉球罹难,毛法司为了尚贤王和琉球的百姓,不远千里,数番来回奔波,实在功不可没,朕就敕封你为靖海伯。” “靖海伯?”毛泰运呆愣了一会,方才情形过来,又要翻身跪拜,被李自成止住,“毛法司不用拜谢,等到毛法司陪着尚贤王从琉球归来,朕在北京为你们设宴接风,那时再拜谢不迟。” “那……小臣先谢过上皇!”毛泰运拱了拱手,“小臣一定会陪同我王前来京师。” “毛法司,”李自成点点头,道:“朕有一事要问询毛法司!” “只要小臣知道,小臣当知无不言!” “琉球归顺华夏之后,华夏将如何治理琉球?” “回上皇,琉球的百姓,一向仰慕中土文化,朝臣百姓,会说汉话者比比皆是,一旦归顺华夏,百姓们必定拍手欢庆。” 李自成暗喜,原来有民意支持,难怪尚贤主动要求归顺华夏,“毛法司说得不错,琉球是中土的藩属国,百姓又是同文同种,琉球百姓有难,朕岂能袖手旁观?” “琉球百姓,原本就是心怀中土,琉球一直是中土的藩属国,”毛泰运道:“最近数十年,萨摩藩入侵琉球,不但把持朝政,又向百姓征收重赋,百姓苦不堪言,早已对萨摩藩怨声载道,甚至对……对我王也有些不满,只要上皇赶走萨摩藩,百姓欢迎还来不及呢……” “朕明白了!” “上皇接管琉球,或立省,或立府县,只要让百姓安居乐业,百姓必定不会背叛华夏……”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琉球虽然岛屿众多,但土地面积、人口数量有限,不足以立省,最多只能立府,不知毛法司可有合适的知府人选?” “知府?”毛泰运凝眉思索,良久方道:“国相尚盛,在琉球国威望甚高,几乎不下于我王,倒是最合适的知府人选,可惜……可惜国相年老体弱……” “还有其他的人选吗?” “法司马胜连,”毛泰运道:“马胜连年轻有为,为官清廉,最重要的是,马胜连的先祖,来自中土……” “嗯,就他了,”李自成道:“下次毛法司来北京的时候,将马胜连带过来,朕要亲自召见。” “小臣遵旨!” “去吧,准备好明日的行程!” “小臣告辞!” 毛泰运告辞离开,李自成留下南居益,“南爱卿,今日有何感受?” “臣明白,华夏的利益高于一切,”南居益躬身道:“琉球王国归顺华夏,土地、人口就会永久属于华夏,而靖国公、靖海伯,不过是一个领取俸禄的爵位,数代之后,都会归零。” “南爱卿说得不错,”李自成点点头,道:“朕看中琉球,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 “琉球相当于华夏的海上门户,这个门户,必须掌控在华夏的手中,一旦琉球被外敌入侵、掌控,相当于悬在华夏头顶的一把尖刀,”李自成缓缓道:“琉球王主动归顺华夏,朕必善待琉球君臣百姓,否则,朕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会让北海舰队在琉球国都首里驻军。” 南居益思索片刻,喜道:“如此看来,萨摩藩竟然是帮了华夏……” “为华夏做了嫁衣!”李自成点头,“不过,朕不会感激萨摩藩,萨摩藩既然奉行扩张政策,朕会让北海舰队死死盯着他们……” 南居益也是点头,过了好久,方才告辞离开。 李自成立即召见王安平、吴二毛,汉清部的人,需要暗中查探马胜连的为人;无影战队则是跟随毛泰运回琉球,尽将京尚贤王从本圆手中解救出来。 第1228章 太子李松 李自成虽然没有召开朝会,但闪电般会见了应该会见的人,让朝局更加稳定,早晨从永寿宫回到乾清宫,他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不过,他的大脑,却是无法休息。 已经年底了,今年应该不会有大的军事行动,但华夏的内政和军事征伐,却是不会因为天气转寒而停滞。 李自成最感兴趣的,依然是军事。 华夏的下一步的军事行动,主要在三个方向:东南方向,南海舰队必须向东、向南一步步渗透,不过,这会触犯西洋强国的利益,弄不好就是大规模的海战; 西南方向,第八营在云南归化异族,并与张献忠部在对峙中保持平衡,双方互不进犯,但云南不可能永远处在战争的最前线,张献忠的问题,迟早要解决,彻底解决。 北方的草原,天命军各部正稳步推进,东北方向,开年之后,很快便能推进至黑龙江,正北方向,青山都督府、兴安都督府的归化工作,虽然不如四川那样彻底,但至少整个大漠以南,完全掌控在华夏的手中,只剩下一个漠北…… 东南、西南、正北方向,哪一个才是明年的重点? 李自成在内书房踱来踱去,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以西南方向为突破口,就像与梁文成商定的那样。 东南方向,海军的扩张,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甚至会延续数百年,不可能一蹴而就,而西南方向的军事行动,也会协助东南方向的海上扩张…… 北方的草原,只剩下一个漠北,也就说后世的蒙古国,漠北各部人口不多,战争规模不会太大,关键是后期的管理。 漠北是游牧民族的老巢,但地势太过偏北,气候寒冷,地形上又是以高原为主,交通极为不便,因为大漠(戈壁)的阻隔,又无法修筑直通京师的大道…… 内政方面,李自成最关心的是官员的贪墨问题。 华夏已经制定了《反贪律》,但华夏立国以来,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军事征伐上,从来没有时间整顿吏治,这次回到北京,暂时不会出征,应该有足够的时间。 华夏的官员中,留用了大明的很多官员,整顿吏治刻不容缓…… 李自成独自在内书房思索很久,决定下午召见群臣,商讨明年的工作重点,但在会见群臣之前,他要先召见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太子李松。 华夏的担子,迟早会交到太子的手上,太子的性格,对华夏未来走向影响很大,太子的培养,是华夏的大事,甚至比对外征伐还大。 这些年来,李自成一直关注李松的成长,主要是在暗中,包括聘请教育部长郭世俊担任他的授业师傅,明面上指导却是不多。 王廉出去不久,太子李松便快步来到内书房,“儿臣叩见父皇!” “这是在家里,松儿不用多礼,”李自成摆摆手,让李松起身,“松儿这段时间,跟师傅学了哪些知识?” “师傅这段时间,忙于规划南方诸省的新式教育,没有时间教导儿臣,”李松向李自成拱了拱手,方才在对面落坐,“不过,先生带来一些书籍,让儿臣自己看看,不懂的地方先圈注出来,师傅会抽出时间集中讲授!” “奥,是些什么书籍呀?” “这一次是化学书籍,”李松道:“师傅让儿臣用两年的时间,将清华大学的教材读透。” “清华大学?”李自成吃了一惊,在他的规划中,清华大学将是华夏最顶尖的科学类高学,“科学上问题,你能看得懂吗?” “儿臣愚笨,有许多地方都看不懂,不过,师傅会抽出时间专门教导儿臣!” 李自成起身,在李松的肩头拍了两拍,“难为你了!” “师傅和母后都说过,儿臣是太子,华夏未来的皇上,为了华夏,儿臣今日吃点苦,算不得什么,再说,儿臣不懂的地方,师傅会悉心指导!” 李自成心中一动,略一思索,方道:“松儿,跟父皇说实话,你喜欢这些书籍中记载的内容吗?” “儿臣……”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兴趣和爱好,没关系,说实话就行,父皇不会逼迫你!” “儿臣遵旨!”李松犹豫了片刻,方道:“儿臣原本不喜欢这些知识,儿臣当时以为,这些都不是圣贤之书,不过……” “不过什么?” “先生给儿臣教授的第一节课,说到‘地球是圆的’,‘我们生活的地方,被大海包围’等等,儿臣就喜欢上了各种科学,儿臣想看看,大海的尽头,究竟是什么……父皇,儿臣是否不学无术……” “傻孩子,喜欢什么,没有对错之分,”李自成对郭世俊的引导入门之法,还是十分满意,“如果你是普通人,可以穷其一生,去看看大海的尽头,不过,你是太子,学的是治国之道,不必成为专才,华夏不缺乏掌握专才的人员,你只要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就够了。” “儿臣明白了!” “你真明白了?”李自成道:“你是未来的皇上,是要管理一个庞大的国家,根本没有时间去研究某一项专门的技术,宋徽宗是醉心与书画,他的书画很有名,但却成为金人的战俘……” “父皇的意思,儿臣不能深究……” “你现在还小,喜欢什么,可以花点时间,不过,你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因为时间上的限制,你不可能成为专才,只能成为通才,举一反三。” “儿臣多谢父皇的教诲!” 李自成觉得,李松还小,不能用尺子去限制他的行为和思想,最好将他放到一个特定的群体中去学习,“松儿,你独自学习,如果遇上难题,师傅又不在身边,有没有觉得烦闷?” “父皇圣明!” “你想不想去清华大学学习?” “父皇,可以吗?”李松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兴奋光芒。 “可以,不过,你不能以太子的身份出现在清华大学,必须使用化名,而且身份也不能随意泄露,在清华大学中,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学子。” “儿臣多谢父皇,儿臣就是想做为一名普通的学子去清华大学学习……不知道母后会不会答应……” 李自成觉得,李松的性子,只是守成之君,开拓进取不足,不过,作为华夏的第二代君主,守成的性子没什么不好,至少能将自己开创的基业守护下去,华夏在自己的手中,一定会扩张疆土,等到李松为君的时候,慢慢消化、吸收,将这些疆土真正融入华夏…… 如果华夏的第三代君主,再有开拓之心,或许对华夏更有利! 李松见李自成没有说话,心中忐忑不安,“父皇,儿臣的想法……” 李自成觉得,李松缺乏自信,需要鼓励,或许战场最能磨练一个人的意志,“奥,你的想法不错,朕会和你母后去说。” “儿臣多谢父皇!” “松儿,做为太子,你需要学习许多知识,科学、律法、工商等等,华夏的三院十部,都要有所涉及,但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你觉得做为太子,需要掌握那些本领?” 李松陷入思索,显然没有准备,过了好一会,方道:“科学、政务、人心……” 李自成大笑,“松儿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李松稍稍有些失望,“求父皇赐教!” 李自成道:“大脑、眼光、军事、外交、科学、法度、百姓,还要加上一点:华夏的利益!” 李松思索片刻,神情有些沮丧,“儿臣愚钝……” “松儿还小,有些事情,需要经历了才会明白,”李自成一向很少亲自教导李松,今日逮住机会,索性多说两句,“‘大脑’,是指君王的智慧、气度,无所畏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凡事多多思考,早做准备。” “……” “‘眼光’,不仅是指识人,更是指透过表面现象,看清事物、事件的本质,”李自成感觉,说得太多,李松反而难以消化,遂道:“‘军事’,是指君王应该深入了解战争,最好有参战的经历;‘外交’亦是不可忽视,就像你师傅说的,地球的圆的,整个地球上,除了华夏,还会有许多国家,这些国家,有些与华夏为邻,有些与华夏相距遥远,哪些是华夏的敌人,绝对不可妥协,哪些是华夏的朋友,可以互相帮助,哪些国家与华夏没有多少关系,可以忽略她们的存在,也可以拉他们做为华夏的朋友……” 李松思索片刻,道:“儿臣有些明白了!” “明白就好,”李自成和颜悦色,“‘科学’、‘法度’非常类似,君王知道它们的存在和重要性,承认它们对国家的重要作用,不必强求自己都是专家。” 李松又是一番思索,忽地道:“‘百姓’ 的事,儿臣有些明白,天命军的军律中,便要很多与百姓有关的内容,华夏立国,以百姓为根基,必须保障百姓的生活……” “松儿能如此想,朕心甚慰,”李自成笑道:“朕当日组建天命军,就是为了解救天下的百姓,你师傅在全国推广新式教育,就是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不再以温饱为目标。” “让百姓富裕起来?” “在国家实力允许的前提下,要帮助、保障百姓富裕起来,百姓富裕了,才会珍惜当前的生活,华夏才会有凝聚力!” “那‘华夏的利益’呢?” “朕扩张疆土,造福百姓,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华夏,而不是为了个人享受,”李自成道:“无论是君主还是朝臣、百姓,都应该以华夏的利益为根本,损害华夏利益的,便是华夏的蛀虫,必须建议予以打击!” “儿臣明白了!” “明白一些事情不算太难,但要做到,却是十分不易,”李自成抚摸着李松的脑袋,“新元之后,松儿就十六了,也该接触政务了,今后朕处理国政,尽量将松儿带在身边,你要用心观看、思考,只是这样一来,上清华的事……” “父皇放心,儿臣会努力学习,绝对不会落下课程!” “松儿如此有志气,好,很好,”李自成道:“朕下午要召见一批朝臣,你就留在乾清宫吧,少说多听,如果有疑问,可以事后问询。” “儿臣多谢父皇!” 第1229章 临时朝会 午膳之后,李自成决心在皇极殿召见三院十部的主官,除了李浩南,华夏最主要的十四名高官来了十三位。 这是一次小型的朝会,也是非常重要的临时朝会,从参会人员的身份就知道,皇上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众臣都知道,李自成非常信任梁文成,不少人围着梁文成问东问西,梁文成却只能苦笑:他和众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只是通知他参加朝会,事先并没有告知朝会的内容! “皇上驾到!”王之心拖长的声音,让朝堂霎时安静下来。 一身明黄色绣龙朝服的李自成,昂首阔步从后殿款款而来,王之心手持佛尘在前面引路,跟在后面的太子李松,也是明黄色的朝服,与李自成比较起来,他明显瘦弱不少。 大臣们更是惊疑不定,一个个翻身跪拜于地,“臣叩见皇上,臣叩见太子!” “免礼平身!” 李自成端坐龙椅上,俯视着前方的十三名最重要的朝臣,“之心,赐座!” “奴才遵旨!”王之心把手一挥,小太监们立刻搬出十三把椅子,朝臣们都是向上前方拱手,“多谢皇上!”随后方才落坐。 李自成朝王之心点点头,王之心亲自搬过一张厚重的红木椅,放在李自成的侧后方,“太子请!” 李松向李自成拱拱手,“多谢父皇!” 李自成扫了朝臣们一眼,朗声道:“朕北征满清,用时大半年,回京之后,单独召见了众卿,但主要是询问众卿手头上的工作,今日的朝会,朕有数事需要知会众卿,还要与众卿商讨。” 众人的心中,早已急不可耐,但脸上却是看不出来,似乎无动于衷的样子,梁文成拱手道:“请皇上明示,臣等洗耳恭听!” 李自成微微颔首,道:“这次北征,不但歼灭满清,还在东北向增加了大量的土地,辽宁省、兴安都督府、安东都督府趋于完整,还在黑龙江南岸设置了黑龙都督府……” “皇上功盖天下,千古一帝……” “这些都是将士们功绩!”李自成摆摆手,“朕说这些,不是在自己的脸上贴金,而是告诉你们,除了朕刚才所说的四个省级行政区域,还从朝#鲜收回了平安、咸镜两道;此外,琉球即将举国归顺华夏。” “皇上万岁,华夏万岁!”大臣已经隐隐知道琉球归顺的事,但朝#鲜将平安、咸镜两道归还华夏,却是没有多少人知晓,一时议论纷纷。 李自成摆摆手,让朝臣们安静下来,“朕打算将平安、咸镜两道,更名平安府与咸镜府,分别隶属于辽宁省和安东都督府,琉球国更名首里府,隶属于台湾省,众卿可有异议?” 众臣又是一番议论,幸好人数不多,朝堂也不算太混乱,梁文成起身道:“咸镜道更名咸镜府,琉球国更名首里府,臣并无异议,不过,‘平安府’的称谓,很容易与其它府县同名,能否恢复大汉时代的称谓,‘乐浪府’……” “乐浪府?”李自成大笑,“爱卿这个建议不错,朕准了,恢复大汉时代的称谓!” 众人都是道喜。 李自成道:“第二件事,开春之后,天命军还会有军事行动,漠北、东南、西南,朕今日召见众卿,是想问问你们,天命军不会三线作战,将以何为重点?” 税务部长崔文轩道:“皇上,如果大规模作战,花费银两……” 李自成摆摆手,“先别考虑银子的事,华夏立国之初的战争,既是向周边立威,也是收复大明的故土,银子的事,朕自会考虑!” 梁文成已经与李自成商谈明年进兵的事,思路比较成熟,他还以为皇上要借他的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等众人思虑成熟,便起身奏道:“皇上,漠北毕竟是苦寒之地,开发起来难度很大,东南方向,暂时处于平衡状况,不如先稳住西夷诸国,将主要精力放在西南,先结束西南战事,避免数线作战……” 李自成扫了众人一眼,“你们呢,也是这个想法?” 国防部长牛金星对战争最感兴趣,现在华夏,正是扩张的最好机会,他起身道:“皇上,梁大人说得不错,现在漠北、东南都是处于平衡状态,只要华夏不主动出击,敌人并不敢轻易招惹华夏,臣的意思,华夏还是以西南为主,尽快结束战斗,将主要精力转移,不过……” “牛爱卿有什么话就直说!” “皇上,华夏在西南方向的战斗,将设定在什么范围之内?”牛金星道:“是恢复明末的云南,还是明初的云南?” 李自成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明末的云南,与明初的云南有什么不同?” “回皇上,明末的云南,基本上就是现在的云南,华夏已经在云南开始改土归流,所谓的战争,一是歼灭张献忠残部,二是震慑南面的夷人国家,”牛金星道:“明初的云南,除了现在的云南,还有大明朝廷在云南南部设置的‘三宣六慰’,‘六慰’之中,除了车里宣慰司的大部尚在云南,其余均归顺夷人小国!” “竟有这样的事?”李自成佯怒道:“华夏立国以来,并没有入侵南方的夷人小国,但这些夷人小国竟敢入侵华夏的土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外交部长南居益,参加了会见琉球使者毛泰运,已经对李自成的性子十分了解,他已经记住了李自成的话:华夏的利益高于一切! 此时看到李自成发怒,忙道:“皇上,南方的夷人,凭借复杂的地形,从大明时代#开始,便不断向北蚕食土地!” 农业部长王聚奎、税务部长崔文轩反对收复这些宣慰司,“皇上,南方夷人蚕食土地,都是大明时代的事,进入华夏以来,这些夷人并没有入侵华夏……” “一只蚊子,在你身上吃饱了血,然后去了一旁休息,你说,蚊子会不会因为饱餐一顿,就会改邪归正,从此再不吸人血?”李自成的脸色明显不善,“华夏取代大明,大明的土地,就是华夏的土地,入侵大明,就是入侵华夏……牛爱卿,你将三宣六慰的资料整理出来,朕要看看,究竟是谁入侵了华夏,”又向王之心道:“着人告诉王安平,让他晚上来见。” “是!” 李自成摆摆手,“出征西南的事,暂时就这么定了,具体的措施,朕召见王安平之后,再做出定夺,现在朕要谈下一件事。” 众臣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暂时放弃了出征西南的事,反正皇上要四处征战,谁也劝不住,就让皇上去征伐吧,与他们并没有多少关系。 李自成从龙椅上站起来,踱了两步,身后的李松也是立即站起身,“众位爱卿,华夏立国以来,各级官吏如何,是否遵纪守法,一心为国为民?” “这……” “华夏的官员,数以万计,又分布在全国各地,谁又能保证他们都能遵纪守法?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私利而亵渎律法?”李自成道:“众爱卿,你们是朕的重臣,是朕最可信赖的人,你们说说,朕该如何治贪?” 众臣都知道,贪墨问题,在汉民族的历史上,已经延续了数千年,历朝历代都曾出重拳治贪,前朝大明的洪武皇帝,更是以“剥皮”、“抽肠”闻名,但贪墨问题,从来不曾根绝,皇上让他们提出治贪的法子,那是为难他们了。 有些人甚至想到,皇上是否故意为难他们,今后的工作中,皇上如果对某人的工作不满意,甚至要解除某人的职务,一个很简单的理由,就是让他提出治贪的法子,如果不能及时完成任务,或者提出的法子没有效果,不用皇帝开口,识相的话,自己就该主动辞职了。 皇上的心思究竟是什么? 李自成瞥了李松一眼,“太子可有什么法子?” 李松连忙低下头,“儿臣第一次参加朝会,儿臣是来向父皇和朝臣们学习的!” 李自成微笑着点点头,转身面向群臣,“刚才太子说,是来向朕和众卿们学习的,太子是第一次随朝,难道让太子失望而归?” 沈道坐不住了,他是国家监察院长,与政务院总理梁文成、国家法院陆之祺并称华夏的三大高官,相互牵制、相互制约,最重要的是,监察院的职责,便是监督百官,贪墨自然是监察的重要内容之一,如果百官贪墨不止,那便是监察院在渎职。 他缓缓站起身,向李自成一拱手,“皇上,贪墨问题,古往今来,历朝从来不能根绝,只有轻重缓急之分,依臣看,此事急不得,须得逐省逐府逐县依次清查,或许能将贪墨的恶习压下去,还华夏朗朗乾坤……” “爱卿之言,甚合朕意,”李自成微微颔首,扫了众臣一眼,“众位爱卿,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 众人都是心惊,今日的皇上,不怒自威,面上明明含着笑,却让人凭空生出一丝寒意,先是征伐问题,为何就说到贪墨?最近的朝堂,并没有贪墨成风,至少比大明的朝堂干净多了,皇上为何揪住贪墨不放? 看皇上的意思,今日的朝会,征伐或许只是幌子,治贪才是重点…… 众人唯恐矛头转向自己,一个个低下头不说话,就像是没有准备答案的小学生,担心被老师点名。 第1330章 自上而下,走过自己 李自成的面色忽地变得威严起来,刚才的笑意完全敛去,“朕亲自出征,带着将士们辛辛苦苦打下一大片国土,增加一些赋税,总不能进入私人的腰包。 .c o 梁文成并没有贪墨,从西宁追随李自成开始,他的心中,多少有几分理想,至少被李自成的“天命军是为了解救天下百姓而生”宣传标语所感动。 如果仅仅是一句宣传标语,梁文成绝对不会感动,关键的是,李自成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从西宁开始,李自成一直以“解决百姓温饱,让百姓生活得更好”为己任,让所有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听着就让他热血。 华夏建国,甚至建国之前,天命军所到之处,从来都严禁骚挠百姓,分发土地,发展工商业,都是富民政策。 梁文成不仅是从龙之臣,也是李自成的追随者,他和李自成一样,一直精心呵护着华夏,他不是最有才干的臣子,却是对华夏最有信仰的臣子。 因为自身没有贪墨行为,梁文成心中坦荡,遂起身道:“皇上的意思,贪墨的银钱,都是来自于国家的赋税?” “难道谁会生钱?”李自成没好气地道:“下级官员送给上级官员,地方官员送给京师的官员,所有的银钱,难道不是来自国家的赋税?” 众臣更加心惊,无论有无贪墨行为,心中都是忐忑不安,他们从来没想过贪墨的性质,听皇上的话语,所有贪墨行为,归根到底,竟然是用各种手段私分国家的赋税,而华夏的赋税,不少是来自皇上亲手打下的疆域。 以皇上的性子,对贪墨行为恐怕是零容忍吧? “刚才沈爱卿说过,逐省逐府逐县依次清查,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法子,”李自成道:“不过,这样一来,劳时费日,清理一遍,需要不少时间,最大的可能,前面刚刚查过,等到监察院的人离开,新任的官员恐怕又是新一轮贪墨,众卿为官时日已久,难道就没有预防贪墨的法子?” 朝堂一遍寂静,连梁文成、陆之祺、沈道都是屏住呼吸。 李自成咳嗽一声,道:“众位爱卿,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你们是否认为,朕应该整顿吏治?或者说,吏治非得等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才需要整顿吏治?” 陆之祺起身,拱手道:“国家法院,以及地方各级法院,随时听从皇上召遣,将贪墨之徒绳之以法!” 沈道跟着道:“国家监察院,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贪墨之徒的不法证据!” 这两人一表态,官员都跟着道:“臣等支持皇上整顿吏治!” 李自成背着双手,绕着龙椅转了一圈,见李松非常紧张的样子,遂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心坐下,自己也在龙椅上坐下,面对众臣,“整顿吏治,是朝堂的共识,既然你们都没有什么法子,那朕就说说,爱卿们帮着参详参详!” “臣等洗耳恭听!” “朕的法子,只有八个字,”李自成用阴沉的目光扫了一遍,道:“自上而下,走过自己!” “自上而下,走过自己?” “这八个字,意思不难理解,”李自成道:“所谓‘自上而下’,便是从三院十部的主官开始,你们是华夏的最高官,你们遵纪守法了,拒绝贪墨行为,下面的官员胆子再大,岂能瞒住你们?” “皇上说得是,”梁文成起身道:“臣保证自己不会贪墨,也会严查总理府的官吏,如果总理府存在贪墨行为,臣自请辞职,还会承担相应的律法责任。” “文成每日在总理府上班,下面的官员有什么猫腻,是否故意为他人谋取不当利益,即便没有证据,也会有所怀疑,”李自成微微颔首,道:“文成能主动承担责任,不愧是华夏的栋梁之臣,廉洁自律,勇于担当,这就是朕所说的‘走过自己’,治贪之难,最重要的是管好自己,自己管好了,自己的下属,身边的人,也就断了贪墨的念头。” “皇上圣明!” “朕知道,‘自上而下,走过自己’,说起来容易,想要做到,实在是一件难事,手中掌握重权的人,谁不想要家人生活得好些?”李自成顿了一顿,面色更加冷峻,“可是,再难的事,也要解决,有心贪墨之人,也要想想,华夏没有了,他还有贪墨的机会?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 李自成见众人没有响应,知道他们不以为然,“朕知道,你们当中不少人还是认为,华夏如初生的太阳,一点点贪墨,不会影响华夏的发展,可是你们知不知道,前朝大明,就是被各地官员们的一点点蛀空的,一个强盛的国家,是有所有的官员、百姓一点点积累、提升的,一个衰败的国家,就是被官员们一点点蛀空的……” “皇上……臣等一定遵守国家的律法,绝不做那贪赃枉法之事……” “朕知道你们的心事,你们也知道朕的决心,华夏立国之初,便制定了《反贪律》,对贪墨官员的处置,已经一目了然,甚至会祸及子孙,”李自成道:“朕只是问你们一句,你们是否支持朕整顿吏治,是真心支持还是阴奉阳违!” “臣等真心支持皇上整顿吏治!” “你们你们没有欺瞒朕,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李自成的脸上,忽地显出一丝笑意,“既然你们都鼎力支持朕,那就好办了。” “皇上……” 李自成用手指隔空点了两点,“你们当中,有人是从西宁就跟随着朕,有人是后期跟随朕的,还有人是前朝大明的降官,朕信任你们,最信任你们,这才授予你们最高的官职,让你们掌控华夏,可是你们呢,你们辜负了朕吗?如果你们不是想着反#华复明,应该不会行那贪墨之事,败坏华夏的律法,给华夏造成无可估量的损失……” “皇上,臣等不敢……”有些人暗暗心惊,这要是被扣上“反#华复明”帽子,被法院盯上了,那就不是撤职查办的事,灭门三族、九族都是可能的。 “你们当中,有人贪赃枉法、贪墨银钱、破坏华夏的法度吗?”李自成继续道:“不用回答朕,你们心中明白就好,朕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梁文成起身,微微欠着身子,“皇上,是汉阳部吗?” 有人脸色大变! 李自成眯起双目,快速从众臣脸上扫过,“汉阳部的人拿着朕的俸禄,总该做些事情,他们与前朝大明的锦衣卫不同,没有处置官员的权力,但他们有搜查证据的责任,诸位爱卿,你们知道朕为什么今日召见你们,又为什么说起整顿吏治的事?” “求皇上明示!” “朕不在京师的大半年,有些人贪墨起来,比平日更加猖狂,汉阳部收集证据,就会更加便利,”李自成道:“你们说说,朕是否依法惩治贪墨之人?” 陆之祺起身道:“维护华夏法制,是臣的职责,皇上,只要国家法院得到贪墨的依据,必会严惩贪墨之人。” 沈道也是拱手,“皇上,臣的手中,亦有一些贪墨的证据……臣以为数额不大,是以没有引起重视,朝会之后,臣必将这些证据交给陆大人,及时惩治不法之官员……” “贪墨之害,动摇国本,无所谓大小,”李自成道:“监察部是该好好查查了,总不能白白领着国家的俸禄。” “臣惭愧,退朝之后,臣必着监察院所有人手,严查各级官员……” “各级官员的事,待会再说,”李自成道:“先说你们,三院十部的主官,如果不能走过自己,又何以监督属下?” 梁文成道:“皇上……” “朕明白文成的意思,”李自成悠悠叹口气,“你们是朕最为信任的高官,如果连你们都不能正己,华夏还能整顿吏治吗?”顿了一顿,方道:“可是,你们毕竟是华夏的高官,若是传出去……” “皇上的意思……” 李自成起身,从龙位走下来,依次从众臣身边走过,“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贪墨,朕很痛心,但朕仍然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 “明日,朕希望,明日上午,必须主动向朕坦白,”李自成缓缓走向龙椅,将后背留给众臣,“至于如何处置,朕思索了很久,很久!” “……” “只要交出贪墨的所有赃款,朕可能赦免他的罪过,继续留用,”李自成坐回龙椅,目视众臣,“也有可能罢官削职,贬为庶民,但无论如何,这次的事件,朕不会追究他的罪行,更不会影响他的家人。” 陆之祺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小心地道:“皇上,前朝大明时代,如果官员们有贪墨行为……” “身为臣子,无论哪个时代,都不应该贪墨,权力不是贪墨的理由,乱世更不是贪墨的理由,”李自成冷哼一声,“不过,大明时代,实在太久远了,有些贪墨行为,连大明的皇帝都知道,华夏的律法并不能溯及前朝大明,”就在有人暗中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李自成又道:“不过,大明灭亡之前的五年,如果有谁贪墨了银钱,也得主动上交赎罪。” 第1231章 培养太子 第1232章 七部主官 第1233章 两桩大事 七位部长回衙之后,都是惊魂未定,汉阳部太厉害了,比清水还无孔不入,贪墨这等隐晦的事,都被他们查得**不离十,若非皇上手下留情…… 他们顾不上午饭,立即召见所有的部属,传达了皇上的心意,不过,言辞上却是狠厉得多,部属是否贪墨,他们要承担监管责任,如果有三名以上部属不能坦白交代罪行,他们就要被解职,甚至与部属同罪。 皇上这一手太严厉,也太高明! 李自成却是心情大好,用过午膳后,立即召见了梁文成、陆之祺、沈道、郭世俊、汤若望、南居益。 他们没有贪墨,不等于他们的部属没有贪墨,特别是陆之祺、沈道,他们分别掌管的法院系统和监察院系统,都是实行垂直管理的,全国的官员太多,省级、府级、县级相应的机构,不受同级行政机关管辖,而是受上级机构的管辖。 法院和监察院系统,全国各级人员都需要自查自纠。 李自成对这六人的要求,先行整顿京师的部属,与各院、部的自查自纠同步,他会根据汉阳部按照调查的材料,判断每名官员坦白的程度。 彻底坦白者,只要上交贪墨的银两,本人继续留用;基本坦白者,经过审讯之后,可以继续留用,但他们都在汉阳部和监察部的黑名单上,随时接受调查;泯顽不化、妄图蒙混过关者,将隔离审查,依照华夏的律法,追究贪墨的罪责。 当面交代一番,李自成让陆之祺、沈道、汤若望、南居益四人先回去,只留下梁文成和郭世俊。 梁文成似乎心有灵犀,“皇上留下臣等,是否为了西南的战事?” “文成怎的就摸准了朕的心思?”李自成笑道:“朕这次回京,主要解决两桩大事,一是整顿全国的官员,二是结束西南战事,你们二人是朕最为信赖的众臣,所以朕才会和你们商量,朕的想法,你们也要帮着参详参详。” “皇上,完全整顿吏治,让所有官员都遵纪守法,恐怕不会太容易,”郭世俊明白李自成的心思,但对于李自成的理想主义,似乎有些担心,“京师的官员,在皇上的眼皮底下,监察院、汉阳部必会严查,官员们也会收敛些,但外省的官员,距离京师太远……” “朕明白,官员**,一直延续了数千年,历朝历代从来没能解决,”李自成道:“但没有解决并不等于不能解决,无论如何,朕一定要试试,今次整顿吏治,就从京师开始,京师的官员清廉了,地方的官员,胆子就会小,而且,没有京师官员的敲诈勒索,地方官也没必要大肆贪墨。” 郭世俊思索片刻,道:“皇上的想法不错,但执行起来恐怕有困难,如果官员都没有贪墨之心,那官位的吸引力,就会弱了许多。” “如果官位失去了吸引力,朕的目标就达到了,”李自成笑道:“华夏最优秀的人才,不应该将目光放在官位上,英才必须分散至社会的各个阶层,包括工商、科技领域,官员是服务型职务,并不需要特别优秀的人才。” 郭世俊知道李自成的决心,当初在甘肃省实行了选举制度,虽然算不上成功,但毕竟是一种尝试,还有,皇上很早就就设置了汉阳局,汉阳部的前身,就是为了监督属地上的官员。 虽然不太看好,但他不愿打击李自成的信心,而且,吏治问题,必须整顿,新朝必须有新气象,“皇上,京师整顿吏治,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地方上呢……” 李自成道:“世俊、文成认为,能否将甘肃的模式推广至他省,用当地选举出来的议员来监督官员?” “臣明白皇上的心思,也明白皇上的决心,”郭世俊对甘肃模式非常熟悉,他轻轻摇头,“甘肃模式,目前并没有取得成功,亦没有在整个甘肃省进行推广,只是在兰州、巩昌、洮州、陇南四府试行,做为一种探索未尝不可,但要推广,还是任重道远,毕竟百姓的素养没有跟上来……” “那就暂时不推广,”李自成道:“京师的吏治整顿结束,朕便要着手整顿整个河北省的官员,然后推广至北方五省、西北地区的甘肃、青海二省,以及东北的辽宁省。” 梁文成道:“西北地区,还有一个河西都督府,设置已经很久了,皇上为何不同时整顿?” “朕将华夏的土地分为三类:成熟的汉地;归化之地;新征之地!”李自成道:“成熟的汉地,无论是经济、文化、科技,还是社会制度上,都应该走在华夏的最前列;正在归化的土地,如广西、贵州、云南、四川和湖广的部分地区等,次之;新征之地,除非战略要地,暂时只是控制,军政合一,允许使用非常手段,所以,朕不会专门整顿当地的官员。” 郭世俊点头,“皇上,整顿吏治的事,无论多难,臣都会鼎力支持。” 梁文成一拱手,“臣也会唯皇上马首是瞻!” “有你们的支持,朕便更有信心了,”李自成大笑,“知道整顿吏治很难,所以开春之后,朕不会亲征,而是留在京师。” 梁文成大喜,“皇上舍得不亲征?” “看文成说的,难道朕是一个穷兵黩武的人吗?”李自成道:“这次西南战事,朕打算让太子前往。” “太子?” “朕知道,太子年轻,而且并不喜欢征伐,”李自成道:“正因为太子疏于战事,所以朕才让他去西南前线,去战场历练一番,你们放心,太子不会干涉战事,朕是让他带着耳朵和眼睛去的。” 郭世俊知道李自成有意在历练太子,随拱手道:“皇上圣明!” 梁文成不愿评价太子的事,便转换话题,“皇上,西南战事,规模究竟有多大,开春之后,何时出征,臣也好早做准备……” 李自成沉思片刻,道:“西南的战事,朕虽然希望早日结束,但战争的规模不会太小,朕的意思,利用张献忠在西南的机会,将明初的宣慰一并收回。” “皇上要征伐东吁?”梁文成变了脸色,“在皇上的眼中,东吁或许是一个小国,但前朝大明与东吁数次作战,最后还是失去了大量的宣慰,据臣所知,东吁国人口超过百万,历任国王又是穷兵黩武……” 郭世俊也是皱眉,“皇上是为了出海口?” “不错,为了出海口,”李自成道:“为了出海口,东吁,朕一定要征服。” 梁文成忧心忡忡,“出海口有什么作用,臣不明白,不过,要征服东吁,战争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结束,而且,耗费的钱粮恐怕不在少数,大明未能击败东吁,除了复杂的地形,就是因为耗费太多……” “出海口除了海上贸易外,还能御敌于外,”李自成道:“至于耗费的钱粮,如果运作好了,应该不会太大,西南与北方不同,当地出产粮食。” 梁文成明白李自成的心思,当地的百姓,自然不会为天命军生产粮食,不过,这是战争,是征伐,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皇上需要调动多少兵马?” “不用从京师调动兵马,最多将贵州的第九营调过去,”李自成道:“朕之所以要等到开春之后,不是因为西南的温度,西南没有冬季,而是等待刚刚列装西宁步枪的第八营第二师卓光羽部,等将士们步枪技术熟练了,才是征伐的开始。” 梁文成心中暗喜,既然不增加军队,那就不需要额外增加粮食,不过,第八营只有四个师八万余将士,即便加上第九营调过去,将士也不过十二万,“皇上,云南亦是新征之地,是否要留下一些士兵镇守?” “省长沐天波,世居云南,对云南情形应该非常熟悉,只要留下少量的士兵,应该可以控制云南,”李自成道:“朕并不担心云南,而是担心当地的交通,云贵原本就是高原,通往东吁的方向,又是山地高原居多,交通不变,粮食、弹药补给就会困难。” 正在这时,王廉轻轻推开门进来,贴着李自成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李自成顿时面露喜色,“快,传他进来。” “是!”王廉一拱手,转身去了。 梁文成不解,“皇上,谁来求见?臣等要不要避一避?” “不用,不用,”李自成连连摆手,“安平求见,不出意外,说的就是西南的事,你们不妨听听。” “王安平?” “不错,朕回京之后,立即让他将西南的讯息整理出来,他今日主动求见,应该是为了西南战事,”李自成笑道:“文成、世俊,你们一起听听,或许还能提出一些建议。” 王安平随着王廉入了内书房,看到梁文成、郭世俊,稍稍有些意外,但瞬息就反应过来,分别给三人行了礼,“皇上?” “安平求见,是否为了西南的事?” “正是!” “两位爱卿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是,皇上,”王安平在李自成的对面下首落坐,又掏出一份行军地图,展开放在御案上,“臣就从云南说起。” 第1234章 三宣六慰 王安平端起茶水,发觉太烫,随即放下,“皇上,梁大人,郭大人,云南的情形,非常复杂,臣就简单言之。” 李自成微微颔首,示意王安平不要着急。 “前朝大明洪武、永乐年间,在云南省西南方向,一共设置了三个宣抚司和十个宣慰司……” “等等,”李自成绝对不对,“不是三宣六慰吗,为何是十个宣慰司?” “回皇上,与东吁有关的,的确是十个宣慰司,不过,麓川平缅宣慰司,后来改为陇川宣抚司,应该的三宣九慰,”王安平道:“不过,南面还有一个孟艮府,也被东吁吞并,算起来也和三宣十慰差不多。” 李自成微微皱眉,却是没有说话。 “三个宣抚司,分别是南甸宣抚司、干崖宣抚司、陇川宣抚司,几经辗转,直至明末,当地的土司依然心向大明,算是保住了,”王安平向地图上一点,“就是这里,不过,现在被张献忠的余部占据。” “张献忠?”梁文成道:“既然在张献忠的手中,应该不算华夏的土地吧?” “张献忠毕竟是汉人,总好过被东吁人吞并,”李自成苦笑,“安平,你继续!” “是,皇上!”王安平道:“云南六慰,是指车里宣慰司、缅甸宣慰司、木邦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孟养宣慰司、老挝宣慰司,其实,更南方还有三慰,底兀剌宣慰司、大古喇宣慰司、底马撒宣慰司,不过,这三个宣慰司,大明宣德年间就停止进贡,所以才被遗忘。” “原来如此!” “臣已经标出各个宣慰司的位置,皇上、两位大人请看,”王安平的手指,指向了最北方,“这是孟养宣慰司,万历三十二年(公元1604年)被东吁吞并,木邦宣慰司,万历三十四年(公元1606年)被东吁吞并,这个车里宣慰司,几经辗转之后,于万历十三年(公元1585年)重新归附,是唯一在明末还继续称臣纳贡的宣慰司,不过,并没有向华夏纳贡。” 李自成用手指在车里宣慰司的地图上一点,心中默默念道:华夏的天命军来了,是不是称臣纳贡,已经不重要了。 “八百大甸宣慰司,治所景迈,南至暹罗国波勒,亦曾被东吁占领,数次反复,因大明无力帮助抵御东吁,现在依附于暹罗国;老挝宣慰司,后来成为南掌国,万历二十六年(公元1598年)被东吁吞并,但万历四十年(公元1612年)还向大明进贡过,此后官方便无音讯,据兄弟们探得讯息,如今处于半独立状态,时常受到暹罗国、安南国欺凌……” 李自成心中一动,这两个宣慰司,倒是有机会归顺华夏,不过,华夏看中的不是他们的贡物! “其实,在车里宣慰司、木邦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老挝宣慰司之间,还有一个孟艮府,也被东吁吞并,东吁吞并了孟艮府之后,还曾进犯车里宣慰司,侵占了部分土地。” 梁文成皱眉道:“这个东吁国,侵占了多个宣慰司和大片的土地,应该就是缅甸宣慰司吧?” “梁大人说得是,”王安平已经在地图上标注出缅甸宣慰司的大致位置,“缅甸宣慰司的治所在阿瓦,大明嘉靖五年(公元1526年年),为孟养、木邦、孟密三家土司联合所灭,辖地为三家所分,宣慰使莽纪岁被杀,子莽瑞体在战乱中潜逃至东吁娘舅家,建立东吁王朝,东吁就是底兀刺宣慰司的治所。” “原来东吁还有这样的经历?”李自成对东吁王朝倒有几分同情,明明是大明的宣慰司,在外敌入侵的时候,却得不到大明的支持,这个莽瑞体,心中应该有恨吧? “莽瑞体去世之后,莽应龙继位,东吁开始走上武力扩张的道路,”王安平道:“东吁国不但向北方扩张,侵占了大明的多个宣慰司,还多次入侵东面的暹罗国。” 李自成心中一动,既然东吁国和暹罗国是仇敌,华夏能不能充分利用? 他原先只想着利用张献忠余部,听了王安平的话,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安平,东吁国与暹罗国,现在关系如何?” “皇上,臣待会再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王安平指着地图,道:“缅甸宣慰司的南部,便是底兀刺宣慰司,东吁便是治所,也是东吁国最初的国都,就是这儿。” “……” “底兀刺宣慰司的南部,便是大古喇宣慰司,一直延伸至大海,现在都被东吁国侵占,”王安平继续道:“最后是底马撒宣慰司,因为年代久远,无法知道确切的位置,大约是在东吁国东南、暹罗国西部,沿海一带。” 李自成点头,其实他并不需要如此详细的讯息,他只要一个理由说服梁文成:这些宣慰司,原先都是前朝大明的国土,后来被独立的东吁侵占,其实,连东吁原先都是大明的国土! 至于宣慰司算不算真正的国土,已经不重要了,在李自成的眼中,它们都是大明的国土,现在应该移交华夏。 大明的国土,是否从东吁国延伸至印度洋,或者说,王安平的地图、讯息是否准确,本身并不重要,华夏来了,这些国土华夏的目标,“这个东吁,明明是大明的臣属,不但不思报主,还用武力入侵大明的土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郭世俊微微一笑,李自成的心思,他清楚得很,不过,他和李自成一样,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将华夏的国土推进至印度洋,“皇上不用生气,东吁可恶,迟早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王安平朝李自成点点头,“皇上,二位大人,我现在就说说云南边界外的几个国家。” 梁文成一惊,看了李自成一眼,道:“皇上,难道这些国家都……” 李自成笑笑,“除了东吁,朕对其余国家的土地并不感兴趣,一者,华夏不可能将天下所有的土地都征伐过来;二者,打下这些土地,华夏还要费心费力帮助治理,文成放心,除了战略要地,朕不会太贪婪。” 梁文成怎敢放心,看皇上的笑容,就像心中惦记着鸡仔的狐狸…… 王安平咳嗽一声,道:“云南的南面,一共有四个国家:东吁、大城、南掌、安南!” 梁文成知道,皇上一定会征伐东吁,遂道:“我们已经知道东吁的大致历史,王大人说说东吁的现状。” “是,梁大人,”王安平道:“东吁连年征战,国内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连文武百官也是离心离德,莽应龙死后,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各地文物也是割据一方。西海岸的阿拉干王朝,乘机率葡萄牙雇佣兵,并同东吁割据势力联合,于万历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攻占南部的白古,擒杀缅王莽应里。” 梁文成心中一动,“如此一来,东吁岂不灭国?” 李自成也是心中一动:不仅葡萄牙,西班牙、荷兰都已经来到南洋,东吁应该是海船的中转站! 他的心中,暗暗焦急起来。 “要灭亡东吁谈何容易,阿拉干毕竟是一个小国,并没有连续作战的能力,”王安平却道:“危急关头,莽应龙幼子良渊王挽救了这一颓势,他迅速占领以阿瓦为中心的粮仓地区,保住了东吁的半壁河山。” 郭世俊道:“如此一来,东吁的国力岂不继续衰落?” 李自成却是暗暗叹息,如果华夏此时出兵,定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征服东吁,可惜,自己那个时间尚未出生,不知道大明在做些什么? 大明应该早就放弃东吁了吧? “说来也怪,东吁并没有继续衰落下去,”王安平道:“等到阿那毕隆继位,不但收复了南部的失地,还将葡萄牙人占据的沙廉也收复,将葡萄牙人完全赶出了东吁境内,再次完成了东吁的统一。” 梁文成叹息一声,似乎十分惋惜。 王安平继续道:“东吁现任国王叫他隆,已经迁都阿瓦,暂时摒弃了战争,国家十分稳定,不过……” 梁文成抬眼,“不过什么?” “阿那毕隆虽然赶走了葡萄牙人,但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来了,”王安平道:“不仅荷兰人,还有一个叫大英的国家也来了……” “英国?”李自成吃惊不小,英国这就来了吗,这可是一个比荷兰、西班牙、葡萄牙强大得多的庞然大物,华夏与英国,这就要碰撞了? 王安平奇道:“就是这个国家,当地人叫大英,皇上怎的知道……” “别打岔,你继续说!” “没了!” “没了?”李自成少稍稍有些失望,不过,汉清部进入东吁的时间并不长,能搜集到这些讯息已经十分难得。 王安平带来的讯息,让他十分震撼,原本以为征伐东吁,只是东方古国之间的事情,华夏率先走向新生,利用人口、国力、科技上的优势,可以短时间内征服东吁,结束西南战事,现在看来,恐怕有些想当然了。 为了经济上的利益,西洋人绝对不允许华夏做大,更不允许华夏断了他们的财路。 怎么办,与西洋人和谈,还是单挑西洋诸国? 第1335章 还是要亲征 第1236章 同一个目标 梁文成暗中叫苦,皇上好不容易决定留在京师,这个王安平……怎的在鼓动皇上亲征?他瞪了王安平一眼,来不及多思索了,“皇上,不可呀……” “为何?” 梁文成急中生智,“皇上如果亲征,那整顿吏治的事怎么办?” “这个,就交给爱卿你了,你是政务院总理,除了法院和监察院,百官都归你管,”李自成笑道:“总理总理,一切都要理!” “总理总理,总得有人理才行,”梁文成一脸怒气,“皇上,整顿吏治的事,臣可是管不来……” “没关系,让宋爱卿帮助你,他是人事部长,对百官熟悉得很,”李自成道:“文成,又要幸苦你了……” “皇上,绝对不行,”梁文成心中喋血,这个皇帝,只要有战争,就像是饿猫闻到腥味,总是将政务上的事情丢给自己,“皇上,整顿吏治的事,非常复杂,绝对不是幸苦就能解决的,皇上应该明白……” 郭世俊眼中精光一闪,“皇上为何要亲征,不是说得好好的,皇上坐镇京师整顿吏治吗,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的确出了变故,”李自成扫了王安平一眼,“安平带回的讯息,难道不是变故?你们说说,这些讯息,你们昨日可曾知晓?” “那也不能随意改变计划,”梁文成没好气地道:“皇上金口玉言,怎能随意更改呢?皇上要亲征,难道吏治要停止整顿?” 郭世俊道:“皇上是惦记着安南吗?朝#鲜境内的战争尚未结束,北方的草原,只是暂时维持平衡,谁也不能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事,皇上,千万不能再开辟新的战线……” 李自成喃喃地道:“安南?” 梁文成道:“臣也知道,皇上惦记着安南,但现在绝对不能开启新的战端,否则,华夏会被拖垮,就算征服安南,又有何用?” 李自成向座椅上依靠,眯起双目,“你们都认为不能在安南开启新的战端?” “绝对不能!”梁文成斩钉截铁。 郭世俊道:“皇上惦记着安南故土,其实也没什么错,只是时间不对,现在的华夏,就像是全力奔跑的战马,再不能增加负重了,”顿了一顿,又道:“皇上或许认为,战乱的安南,是华夏最好的机会,臣倒是认为,未必!” “为何?” “安南连年征战,民风就会变得彪悍,将士作战经验丰富,加上地形复杂,战争不可能短时间结束,如果皇上开启安南的战端,华夏极有可能陷入长期的双线、甚至三线作战的可能,”郭世俊继续道:“皇上不用担心安南,以天命军的战斗力,即便安南结束内战,也无法阻挡天命军的步伐,无非时间长些,安南不缺粮食,补给不会太大。” 李自成知道郭世俊说得有理,其实,梁文成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他还是不太甘心,“即便不是为了安南,朕也要亲征,西洋人已经来到东方,沿途建立了不少商馆,华夏征伐东吁,极有可能与他们发生利益上的碰撞……” 郭世俊沉思许久,道:“皇上,第八营征伐东吁,只能自北向南,一时半会不会进入海岸线,而西洋人的商馆,一定是在海岸线附近。” “世俊的意思……” “皇上便是要亲征,也要等到半年之后,彼时战争应该推进至南部海域附近,正是后期安置、与西洋人接触的时间,”郭世俊道:“趁着皇上在京的半年时间,至少也要将河北省的官员整顿一遍,也不会让梁大人太过为难。” 梁文成一愣,“半年?半年时间恐怕不够吧?” 李自成却是大喜,“半年时间,足够将河北省的官员挨个清理一遍,只要监察院的官员有了经验,以后的事就可以交给他们,朕总不能事必躬亲吧?” 梁文成的脸色依然不好,“皇上,整顿吏治的事,千万不要交给臣,臣只做分内的事。” 李自成看了王安平一眼,“安平先回去,继续整理西南的讯息,尽快送达第八营。” “臣遵旨,臣告辞!” 郭世俊意识道什么,“皇上,臣的建议……” “世俊的建议不错,开春之后,朕就不去西南了,根据战局的发展,再决定出征的时间,”李自成道:“朕有一个想法。” “皇上有什么想法?”梁文成心中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迁都!” “迁都?”不仅梁文成,连郭世俊都吓了一跳,“皇上为何要迁都?国都迁往何处?” “昆明!”李自成道:“朕原来的想法,西南的中心,应该是成都,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有了缅甸省,西南的地理中心,已经不是成都,而是昆明。” “昆明?”郭世俊大惊,“皇上,昆明乃是高原,无论是耕地还是人口,都远远比不上成都,而且,昆明的交通极为不变,将国都放在昆明,实在不利于掌控全国。” 梁文成也道:“是呀,皇上,无论如何,国都都不能放在昆明,而且,迁都昆明,就需要大规模建设……” “朕知道,你们是对的,”李自成淡淡笑道:“不过,朕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很久之前就有了想法,只不过时间节点不一样,朕原本打算,先将国都前往南京,或是广州,然后再迁往成都。” 郭世俊似有所悟,“皇上是要建五都?” “差不多就是这样,华夏这么大,仅仅一个北京远远不够,”李自成淡然道:“北方的北京、东方的南京、南方的广州、西南的成都、东北的沈阳、西北暂定为兰州,只有多个中心城市崛起,华夏才会走向富裕、发达……” 梁文成听得惊心动魄,郭世俊却是迷上双目,不住点头。 “文成担心朕到处建行宫,浪费银钱,放心,昆明虽然是国都,但不会修建皇宫,”李自成道:“朕可以住在原先的沐王府中,也可以住在省府衙门,即便增加一些建筑,也不会按照皇宫的布局,而是要考虑迁都之后的用处。” “这……” “至于交通不便,正是朕要考虑的问题,”李自成淡然一笑,道:“朕这次迁都昆明,除了带上三省六部的官员,还会带上一个路桥公司如果路桥公司抽调不出,那就重新组建一个,你们应该明白朕的意思。” 梁文成道:“皇上要在云南省大规模修筑道路?” “不仅是云南,还有即将归顺华夏的缅甸省,”李自成道:“大明时代,云南南部的三宣六慰,奥,应该是三宣九慰,现在只剩下三宣,除了大明的主要精力在于北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交通,交通不便,不仅军队调动、后勤补给困难,便是行人商贾也是不便,就像是亲戚,长时间没有交往,人也就显得生疏了。” “皇上,臣……” “世俊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朕不是和你们商量吗?” “皇上,臣有两点疑问,”郭世俊拱了拱手,道:“其一,在云南大规模修筑道路,需要大量的的银钱,不知道银钱从何而来?其二,云南的归化尚未结束,缅甸更是新征之地,此时大规模建设,似乎太早……” “世俊,文成,你们已经知道,朕迁都昆明,不是为了来看海景,而是为了昆明,”李自成淡淡笑道:“朕现在就迁都昆明,还有三个原因:其一,朕向商贾、向云南缅甸的百姓表明朕的决心,云南和缅甸都是华夏的国土,无论如何,华夏都不会放弃;其二,西北地区没有出海口,朕尽快稳定缅甸,是为兰州寻找出海口;其三,华夏的东南、西南都有战事,朕迁都昆明,将来在缅甸南部有了出海口,可以将南海舰队调集过来,掐住西洋人的贸易路线,西南和东南的问题,可以一并解决。” “皇上……”梁文成越来越迷糊,特别不理解的是,皇上如何如此看重出海口。 “五年,给朕五年时间,朕一定会将云南、缅甸两省,完全纳入汉地,还有贵州和广西,也会完成对土著的归化,”李自成道:“或许缅甸、云南两省,经济也会快速赶上来。” 梁文成还是不放心,“皇上,迁都事大,要不要在朝会上拿出来让众臣商讨一番?” “不用,朕乾坤独断了,”李自成摇摇头,“他们并不明白缅甸对华夏的意义,也不明白华夏为何需要在印度洋方向上的出海口,说实话,文成也不太明白吧?” “臣愚钝!” “其实,朕已经说过,而且,南方的金凯贸易有限公司,文成应该看到一些端倪,”李自成道:“未来的华夏,需要大量的海贸公司,将华夏生产的产品销往海外,产品卖得越多,华夏的赋税也就越多。” “赋税?” “文成对华夏的赋税,应该非常熟悉,”李自成道:“过了这两年,农田不会再增加,农业税就会稳定下来,要想增加赋税,只能依靠工商业,包括海上贸易,而工商业赋税是可以无限制增长的……” “皇上喜欢征伐,究竟是为了土地、出海口,还是赋税?” “朕很快就要迁都了,回去多准备准备吧,”李自成笑道:“到了昆明,你就会明白,土地、出海口、赋税,最终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第1237章 北京步枪 第1238章 学习三日 北京城内,暗流涌动,自从迁都的讯息通过《清水报》公布于众,百姓就议论纷纷,百姓们议论一番也就算了,商家却是非常担心,一旦迁都,北京的权贵将随着皇上去往昆明,城内的商业必定一落千丈。 .c obr /> 《清水报》刊登的讯息,一向非常准确,但愿这次是弄错了,迁都这种大事,事先为何没有任何预兆? 有门路的商户,便去寻相熟的官员讯问,希望得到否定的答复。 他们无一例外全部吃了闭门羹。 官员们比他们还郁闷,这段时间,都在自查自纠贪墨的事,让他们暗喜心惊的是,各院部的主官,都是非常严厉,严厉得不近人情,就是一句话:不问原因,所有贪墨的银钱,必须全部上交,坦白自己的一切罪行! 时间紧、压力大,官员们下班之后,连平日的聚会都不敢,都是窝在家里,除了公务,一律不见外客。 十日时间一到,三院十部的主官,大清早就集中在乾清宫外等候皇上召见,李自成只是留下三院主官梁文成、陆之祺、沈道,让十部主官先回去,午饭之后再过来。 三院的官员太多,李自成并没有亲自查验,而是交给何小米,让他带着近百识字的亲兵,逐人逐次核对。 汉阳部早已将每位官员贪墨的材料整理出来,官员人数太多,以汉阳部留在北京的人手,材料不可能太完整。 幸好前一段时间,官员贪墨,都是心照不宣,连主官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搜集材料不算太困难,几乎每位官员都有一些贪墨的事情被记录在案,无非次数多少、情节轻重而已。 汉阳部手中,肯定掌握着他们贪墨的部分证据。何小米他们所做的,就是将这些证据与官员们自己坦白的事实进行核对,根据核对的结果,有三种处置方式: 第一,如果汉阳部掌握的所有证据都在官员们坦白的事实当中,说明该官员是可信的,至少这一刻还算诚实,无论他们贪墨的数量是多少,都不再追究责任,原职留用,也不再单独审查; 第二,汉阳部掌握的证据中,有多项或是重要的证据没有出现在官员自身坦白的事实中,视为该官员泯顽不化、拒不悔改,他们将被单独关押,重点查证,只要汉阳部的证据没有错误,这些人肯定会被免职,根据免职官员人数,再确定主官要不要承担监管责任; 第三,汉阳部掌握的证据,有一两件不在官员坦白的事实当众,需要区别对待,如果这一两件证据并不重要,或是贪墨的数量太小,官员本身有可能忘记了,根据他人的坦白事实查证后,没有新的贪墨证据,可以原职留用,但汉阳部会重点监管;如果属于故意隐瞒重大事实,视为泯顽不化、拒不悔改,归入第二类。 汉阳部和监察部的人手都有限,要想将官员们每次贪墨的数量和详细情节都查出来,那是不可能的,李自成让他们自行坦白,自查自纠,既是对他们的考验,也是让他们供出更多的事实。 官员们有时候是共同贪墨,便是自己想隐瞒,也会担心被别人检举出来…… 等待是煎熬的,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这个结果甚至会影响前途,更加让人忐忑不安。 李自成将梁文成、陆之祺、沈道三人留在内书房用茶,“三位爱卿,你们现在是什么心情,紧张吗?” 梁文成放下茶水杯,“皇上,臣已经全力整顿了总理府的所有官员,厉害关系也是说得非常清楚,可是……臣还有些担心……臣实在不敢担保……” 陆之祺、沈道也是苦着脸,“臣也不敢担保,没有一两个泯顽不化的败类……” 李自成面色一凛,脸上笑意完全敛去,“说实话,朕也紧张,非常紧张!” “皇上……” “你们是华夏最高级别的官员,真正的一人之下,”李自成道:“朕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人倒下,特别是倒在贪墨这种事情上,如果你们,以及你们直接的属下,还是私心太重,或者不敢信任朕,华夏还有什么希望?**,已经蔓延到朕的身边……朕便是打下再多的土地,又有何用?” “皇上,臣惭愧……” “你们的确有监管不力之责,你们的属下,几乎没有不贪墨之人,”李自成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笑意,却比刚才更加冷凛,“这次朕赦免了所有的人,只要他们心存悔意,不过,下不为例,华夏需要一些贪墨的高官来维护律法的尊严,无论不法者是什么人。” “臣等明白!” “京师之后,朕很快便要将治贪推广至整个河北省,”李自成思索片刻,又道:“陆爱卿、沈爱卿,京官整顿之后,朕打算从国家法院、国家监察院中,挑选两三名廉洁自律、忠贞不阿的官员,授予他们终身法官、检察官,他们可能很难得到升职的机会,但他们审判任何人,包括皇子,朕都全力支持!” 梁文成心中一动,这难道就是皇帝所说的三院相互监督、相互制约吗? 陆之祺、沈道却是暗惊,皇上这是对自己的工作不满吗?也是,华夏立国四年,官员贪墨成风,却没有一名高官被处置,法院、监察院都成了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了! 难怪皇上更加信任汉阳部。 沈道忙跪拜于地,“皇上,臣办事不利,让皇上费心了……这次如果不是汉阳部……” “起身吧,朕将大明的六部增加至十部,又增加了三院,就是希望人尽其职,朕才能垂手而治……”李自成摆摆手,道:“算了,都过去了,咱们向前看吧。” “臣多谢皇上,”沈道起身后,又道:“臣惭愧……” “陆爱卿、沈爱卿,朕将法院、监督员实行垂直管理,就是让司法系统#独立于行政之外,这样才能真正起到监督、威慑作用,”李自成道:“反贪才是开始,你们二位还是任重道远!” 陆之祺忙道:“今日过后,臣立即整顿河北省的法院系统,尽快推广至北方五省……” 李自成道:“除了河北省,北五省倒不是重点,法院、监察院组建的时间并不长,倒是甘肃、青海两省,需要彻查,监督院除了自查,还要发挥监督作用。” “臣明白,”沈道拱手道:“年底之前,臣先彻查河北省,新元之后,臣亲自赶往兰州,坐镇彻查,甘肃、青海两省监察院,还有吏治,如果整治不清,臣誓不回京。” 陆之祺也道:“臣也会赶往西北,根据监察院提供的证据,尽快用律法的形式整顿吏治。” “你们的想法不错,高官的确不应该长期呆在北京享福,”李自成淡淡地道:“不过,这一次,朕会给官员们一次机会,你们先整顿自己的属下,少数泯顽不化者,才需要使用律法。” “臣遵旨!” 大半个时辰后,何小米轻轻推开门进来,“皇上,三位大人!” 李自成奇道:“小米,这么快就查验结束了?” “回皇上,总理府的官员查验结束了,”何小米向梁文成一拱手,“恭喜梁大人,总理府所有官员都属于坦白诚实一类,他们共上交贪墨银两三万六千五百两!” 梁文成却是尴尬至极,总理府的官员,不过是被皇帝赦免而已,贪墨行为依然存在,他向何小米还了礼,却是一言不发。 李自成如释重负,总理府的官员贪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数额并不特别巨大,危害不算太严重,更重要的是,梁文成不会因为监管不力而被免职。 现在的华夏,政务基本上都压在梁文成的身上,他才放心在外征伐,如果梁文成因为监管不力而被迫辞职,华夏需要更换总理,势必不如现在顺手。 李自成看了梁文成一眼,“知错能改,总理府的官员,朕还是能信任。” “皇上,臣惭愧……贪墨的事实还是存在……” “这是大明时代延续的习惯,贪墨的官员,并非只有总理府一家,”李自成淡笑:“这些事情,就算永远过去了!” “皇上洪恩……”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国家法院、国家监察院的官员,也被查验结束,监察院有一名官员需要继续审查,法院有两人,根据这次的赦免规则,陆之祺、沈道两人,都是免除了监管责任。 李自成暗喜,这次整顿吏治,京官总算没有出大漏子,只有三名官员需要隔离审查,华夏不会伤筋动骨。 三院官员上交的银钱只有六万余两,也不算太严重,比他预料的要少得多。 李自成看着何小米送上来的银两,微微皱眉,片刻之后,从中取出取出六千两,分作三份,“三位爱卿,这次整顿吏治,你们三人功不可没,这些银两,是给你们三人的奖励。” “臣等不敢!” “拿着吧,”李自成道:“官员贪墨,朕也有责任,官员俸禄过低,也是原因之一,所以,只要诚心悔改,朕不但赦免他们的罪过,还会返还部分银两,否则,他们恐怕连新元都过不好了,这些银两,总不能全部返还贪墨之人,而清白之人却是受穷。” “……” 李自成又抽出一万两银票,“这些银两,返还给三院的官员,不分贪墨多少,按照官职、人数去分。” “皇上真乃仁君!” “从明日开始,三院的所有官员,去北京大学接受教育,为期三日。” “为何去北京大学接受教育?” “给他们授课的,不仅有北京大学的教员,还有来自战场上的武将,”李自成道:“朕已经安排好了,三日之后,他们才能官复原职!” 第1239章 一夫一妻 亲兵用一下午的时间,将十部官员坦白的事实整理了一遍,贪墨的银两总数,也就十万两,或许华夏立国时间不久,贪墨的数额不算特别巨大。 十部的官员,除了极个别要接受隔离审查,其余的人,也要去北京大学接受三日的廉政教育,方能恢复原职。 郭世俊、汤若望、南居益三名部长,因为没有参与贪墨行为,每人奖励两千两,李自成又抽取两成的银子,以“养廉”的形式,分发给十部的官员。 七部主官、三院的官员、十部的官员,上交贪墨银两总额超过四十万两。 如果这些银两用于云南省的建设,算是发挥大作用了,不过,李自成一咬牙,将其中的七成交给松江造船厂,让船厂额外生产十艘“成都级”战舰;剩余的三成,着人送至火器局,让刘方全部用于生产舰炮。 李自成再次召集三院十部的主官,商讨预防遏制贪墨、增加官员俸禄的事。 科技部长汤若望当朝上了书面奏章:尽快在华夏推广天主教,所有任职的官员,都要手按《圣经》宣誓;推广一夫一妻制,减少官员的日常支出。 李自成哭笑不得,不过,他并不反感在华夏推广天主教,相反,从西宁开始,他一直在推广天主教,甘肃、青海两省,是皈依天主教人数、比例最高的省份。 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是没有道德底线的,无论是官员还是商贾,甚至是普通的百姓,都需要道德底线。 华夏在推行“依法治国”,但无论是正在转型的华夏,还是一个成熟的国家,律法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必要的时候,还是依靠道德和道德底线来调整个人之间、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 华夏有自己的宗教:道教和佛教! 道教是在华夏土地上衍生出来的宗教,属于华夏的特产,具有一些独有的特色,如果将道教的炼丹与科技联系起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自成也曾考虑过道教。 他最终放弃道教,最主要的原因,是道教的“禁欲”! 虔诚的道教徒,是要在道观中修行的,修行的教徒,是要将一切献给道教,必须禁欲,更不能娶妻生子。 放弃娶妻生子,如何增加人口? 而且,娶妻、生子是人的本能,被迫割裂人伦的人,心里状态能保持正常吗?在荒郊野外、荒山野岭,你是在道观借宿,还是愿意在普通百姓家借宿? 尼奄僧庙,向来事情多,道观也好不到哪里! “存人欲,究天理”!李自成不是要推广某一种哲学,但他知道百姓最基本的需求,华夏也需要更多的人口。 李自成也放弃推广佛教。 佛教与道教一样,也是实行禁欲的,而且佛教是外来宗教,只是传入中原地区较早而已。 在李自成的印象中,后世中央之国的教堂内,无论从事何种工作,无论是什么性子,到了教堂内,教徒都有片刻的虔诚。 更重要的是,教徒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进入教堂,只是为了追求心灵的平静,追求心里宁静的人,就没有丧失道德底线,哪怕他们是小偷,是大道,也会“盗亦有道”! 对于汤若望的奏章,李自成是部分支持的。 在成熟的汉地更大规模地推广天主教,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时间,循序渐进,华夏暂时不会将大量的财物花在修筑教堂上。 不过,可以在高学中推广天主教,让华夏的精英们带动天主教的推广。 至于推行一夫一妻制,这是走向现代国家的必由之路,最大的障碍,还是李自成自己,他有一后多妃,还有不少没有封号的女人。 如果他退出天主教,他的教皇身份就会自动废除,将来不好控制天主教,万一天主教徒被利用,干涉国家新政,整个社会有可能陷入分裂,甚至让华夏变成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 天主教可以推广,但华夏的一个有文化底蕴的国度,只能循序渐进,成熟的汉地,与已经被被外来文化侵蚀的西部边陲不一样。 李自成思索了好久,终于想出一个折衷的方案,“汤爱卿,华夏实行一夫多妻、一夫一妻多妾已经久矣,突然全面实行一夫一妻制,百姓恐怕很难接受,百姓拒绝一夫一妻制,也就会拒绝天主教。” 汤若望在华夏久了,不但早已加入了华夏籍,对华夏也是十分了解,基本上就是华夏通,他知道李自成说得没错,如果强行推行一夫一妻制,的确对推广天主教不利,便道:“皇上,能否改为倡导一夫一妻制?” “倡导?倡导好!”李自成立即就同意了,有了过度时间,百姓心里有了准备,将来再实行一夫一妻制,难度会大大降低,“朕会用一切的方式,在华夏国内广泛宣传,为最终实行一夫一妻制打下基础。” 汤若望觉得,暂时只能如此了,便拱拱手落坐。 沈道心中一动,这次整顿吏治,监察部几乎成了白拿俸禄的养老院,这简直就是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皇帝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还发了两千两养廉银,但他不能没有自责。 沈道是从西宁就跟着李自成的,最初是被俘,被迫加入早期的西宁军,但他个人还算廉洁,深受李自成的信任,一直身负要职,是华夏仅有的三院主官之一。 他的心中,一直想要找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这次汤若望提出“一夫一妻制”,他觉得机会来了,天主教原本就是推行一夫一妻制的,他起身奏道:“皇上,臣有话说!” “沈爱卿有什么话就说吧!” “皇上,在整个华夏,突然推行一夫一妻制,固然有些难度,”沈道拱手道:“咱们可以分两步走!” “两步走?” “第一步,让华夏所有的官员实行一夫一妻制,就像汤大人说的,官员妻妾数量少了,子女就会少,日常所需就会减少,贪墨之心也会得到遏制,”沈道越说越兴奋,“华夏的官员,应该是华夏的镜子,必须承担做表率的责任,”顿了一顿,咬牙道:“臣愿意做为表率的开始!” “表率?”李自成笑道:“爱卿的妻妾,应该不止一人,如何做为官员们的表率?” 沈道刚要说话,郭世俊却是抢着道:“皇上,臣有一点建议!” “郭爱卿请说!” “臣明白沈大人的心思,为了华夏的未来,必须有人做出牺牲,做出贡献,做出表率,可是,为了做出表率而休了家中的妻妾,未必是一个好的选择,实际上华夏的官员,很难都做到,”郭世俊向沈道点点头,又道:“刚才沈大人也说,华夏要实行一夫一妻制,遏制贪墨,可以分步走,所以,臣建议:已有的官员,并不强迫他们休妻休妾,可以维持现状,但不得再娶!” 李自成喃喃地道:“不得再娶?” “皇上,臣的意思,只要有妻妾者,无论妻妾有多少,都不能再娶,”郭世俊道:“特别是年轻人,必须做出选择,想要入仕,就必须坚持一夫一妻制,真正成为华夏的表率!” “嗯?”李自成倒是觉得,郭世俊的法子似乎更有效,年轻人在入仕之前,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形,决定是否入仕,这种改革,比强行休妻休妾难度小得多,也不会引起社会的动荡。 这不是对年轻人不公平,而是华夏进步的必然选择。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他们享受了时代进步的红利,就要做出必要的牺牲,而且,还要为时代、社会的进步,做出自己的贡献! 梁文成起身道:“已有的妻妾,是否要休掉,由官员自己做出选择,凡是有妻、妾者,一律不得再娶,尽量保证一夫一妻,臣支持!” 农业部部长王聚奎只有一妻一妾,而且现在的政策,并不损害他的利益,但在朝堂上,他不甘落后,“臣建议,一夫一妻制度,应该推广至吏员,以及一切领取国家俸禄的人!” 李自成笑道:“爱卿这个建议不错,领取国家俸禄的人,便是华夏的公职人员,应该率先做出表率!” 陆之祺知道,皇上是同意了一夫一妻制度,遂起身道:“皇上,休掉妻妾的官员,也不得再娶!” “这似乎不妥吧?”郭世俊笑道:“如果官员休掉妻妾后,只娶一妻,应该是允许的,因为他并没有违反一夫一妻制度!” 沈道用力握了右拳,“如果谁敢休妻再娶,监察部一定将他当作重点监察对象!” 李自成点点头,“公职人员率先实行一夫一妻制,众卿觉得如何?”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李自成大喜,“既然众卿都同意在公职人员中率先实行一夫一妻制,陈爱卿,你记录下来,加入至《反腐律》中,此外,华夏的民事律法中,也要提倡一夫一妻制!” “臣遵旨!” 就在众人喜笑颜开之际,沈道又是起身,“皇上,臣还有一个建议!” “说!” “这次整顿吏治,臣发现,官员贪墨,除了发生在上下级官员之间,也有不少商户向官员行贿,如果只打击贪墨的官员而放过行贿的商户,不但不公平,而且也不利于遏制贪墨,商户们要行贿,有的是法子……” “朕准了!”李自成一手拍在椅背上,“商户们为了自身的利益,肆无忌惮向官员们行贿,不但破坏华夏的法度,扰乱正常的商业秩序,也在腐蚀华夏的官员,有些官员,明明没有贪墨的念头,却禁不起商户们温柔的刀子,惩,必须严惩恶意行贿的商户!” 司法部长陈名夏起身道:“皇上,是否就叫行贿者同罪?” “对,行贿同罪!” 接下来商讨增加官员俸禄的事,并没有任何阻滞,众臣一致同意李自成的建议:新元之后,官员的俸禄增加两成! 第1240章 西洋南洋 三院十部的官员整顿结束,李自成趁热打铁,决定将整顿吏治推广至整个河北省。 根据原先的计划,李自成敕封陈确、欧阳主生、白鸠鹤为终身**官;敕封刘文魁、俞彬、张鼐为终身大检察官。 **官独立行使审判权,有权审判华夏境内除皇帝之外任何高官、任何复杂的案件;大检察官独立行使检察权,有权对皇帝之外任何可疑人员行使监察、调查的权力。 **官、大检察官由皇帝任命,除生病、死亡、辞职、丧失行为能力等不可抗力原因外,任何人不得剥夺他们的审判权、检察权。 陈确、欧阳主生、白鸠鹤、刘文魁、俞彬、张鼐六人,或许不是最合适的终身司法人员,但李自成要树立榜样,提高华夏司法机构的公信力,防止行政机构和行政人员做大。 李自成在乾清宫召见了陆之祺、沈道、陈确、欧阳主生、白鸠鹤、刘文魁、俞彬、张鼐八人,除了授予陈确、欧阳主生、白鸠鹤、刘文魁、俞彬、张鼐六人敕命文书外,还将他们六人的形象,上升至国家层面,是华夏的公信力的体现,勉励他们为国立功。 **官、大检察官都没有升职的希望,但在审判、监察系统,他们甚至比陆之祺、沈道的威望还高。 简短的会见中,李自成决定成立督察小组,赴河北各府县整顿吏治。 华夏的河北省,与大明北直隶的八府二州略有不同,已经增加至十一府。 保定、河间、真定、顺德、广平、大名、永平七府,基本上没有变化;顺天府更名北京府,依然是国都;改天津卫为天津府,做为河北省首府,河北省府也是迁往天津府;宣府军镇与延庆州、保安州,原先合并为宣府,后来府城迁往张垣,改称张垣府;北部边墙之外,增加一个大宁府。 各个督察小组既要整顿行政官员,也要整顿法院、监察院的官员,基本上采取法院、监察院互相搭配的组合: 陆之祺、张鼐组成第一小组,负责南方的顺德、广平、大名三府;沈道、白鸠鹤组成第二小组,负责东方的天津、河间、永平三府,包括河北省府;陈确、俞彬组成第三小组,负责西南方向的保定、真定二府;刘文魁、欧阳主生组成第四小组,负责北方的张垣、大宁二府。 还剩一个北京府,李自成决定亲自来抓。 整顿的方法,与整顿三院六部的法子一样,只要官员能坦白罪行,上交历次贪墨的银钱,并保证不再贪墨,接受监察部官员的监督,将不再追究罪行,在接受必要的反贪教育之后,都能官复原职。 反之,如果官员阴奉阳违、泯顽不化,妄图蒙混过关,监察院、法院不但会追究刑事责任,必要的时候,还会追究主官的监管责任。 四个督察小组离开北京的时候,李自成并没有送行,他在乾清宫召见北京知府王应诚、法院院长张能、监督院院长徐朝奉。 北京城内整顿吏治,早已传得风风雨雨,做为北京府的高官,他们与三院十部的官员,自然有官面上的来往,他们掌握的讯息,也比普通百姓更加详尽。 李自成刚刚张口,王应诚便拜伏于地,“皇上,北京府贪墨的官员,已经坦白了,他们的罪行,臣都带来了……” “带来了?” “是!”王应诚袖出一大叠文书,“皇上,这是官员们坦白的事实,不过,这只是府城,辖县暂时还没有……” 王廉上前接过,双手奉上,交给李自成,李自成手持文书,轻轻抖了抖,“王爱卿,府衙的官员都交代了?” “应该都交代了,”王应诚小心地道:“不过,臣不能完全确认……” “好!”李自成起身,踱了两步,猛地停住,“王爱卿,朕会着人查验,如果北京府的官员们都能坦白罪行,朕升你为河北省长,任然兼任北京知府。” “臣多谢皇上!” “起身吧!”李自成道:“王爱卿能未雨绸缪,不错!” “可是,臣……”王应诚却是没有任何喜悦。 “朕明白,”李自成转过身,拍拍王应诚的膀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王爱卿知错能改,朕就给你这个机会,朕不看过去,华夏的过去,受到前朝大明影响很大,朕只看未来,看看北京城是否在全国率先出现新气象!” “可是北京府所属各县……” “各县自有知县负责,王爱卿以后可要多加督促,”李自成点点头,“王爱卿现回去,朕这就着人查验。” “臣多谢皇上厚恩!臣告辞!” 李自成将北京府官员坦白的事实文书递给王廉,“立即着人送往西江米巷,让任二喜将查验结果尽快送来。” “是!” 李自成扫了张能、徐朝奉一眼,“朕召见你们的目的,你们可曾明白?” “臣等明白!” “北京法院、监督员的人数不多,朕给你们一日时间,明日将官员坦白的事实送过来!” “臣遵旨!” “去吧,”李自成道:“整顿吏治,刻不容缓,朕没有太多的时间,”顿了一顿,又道:“朕不在乎惩治几名官员,廉洁自律、奉公守法,这是官员最基本的操守。” “臣受教了!” 李自成亲自出手,只用了两日时间,便整顿了北京府的官员,或许是从三院十部的官员们身上看到希望,从汉阳部掌握的证据来看,北京府的官员们坦白得非常彻底,没有任何官员需要接受隔离审查。 不过,这些官员也要接受三日的廉政教育。 李自成希望,这样的廉政教育,将来要制度化、定期化,让官员们轮流接受教育。 接下来整顿北京府各县的官员,李自成并没有直接参与,而是用北京府的官员,组建了三个督察小组,每个小组中,既有北京府的官员,又有法院、督察员的人员,汉阳部的人,以皇上特使身份,参加了每一个督察小组。 李自成抽出时间,再次召见了王安平。 王安平以为皇上是关心云南的战事,袖出一叠资料,“皇上,这是兄弟们今日刚刚从西南传过来的,臣只是看过,尚未来得及整理……” 李自成看着资料的内容太多,有些心烦,“安平,选择主要的内容口头汇报吧!” “是,皇上!”王安平将资料收起,“皇上,东吁境内,大英商馆的规模很小,但荷兰人人的商馆,规模很大,至少有五百人……” 李自成在心中揣摩,定都昆明后,华夏必会与西洋人有一个碰撞的过程,华夏不会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西洋。 否则,西洋人为了自身的利益,只能团结起来对付华夏,如果拉拢一批,给予他们一定经济利益,就有可能分化西洋诸国。 究竟要拉拢谁、打击谁? 他思索了好一会,知道时间太短,西南传回的有用讯息不会太多,便道:“张献忠那边如何?” “张献忠,并没有什么动静,”王安平小心地道:“据兄弟们汇报,张献忠那边,也是重用西夷人……” “西夷人?” “张献忠身边,有两名西夷,一个叫利类思,一个叫安文思。” 李自成思索片刻,对这两个人没什么印象,至少他们的名气不如汤若望,“他们在张献忠身边做什么?” “回皇上,他们在张献忠的支持下,在当地传扬天主教……” “天主教?” “对,已经建了好几个教堂……” “建立学堂没有?” “这倒没听说,应该没有,要不,臣给当地的兄弟们传讯,让他们查查?” “查!”李自成思量,如果仅仅是在当地传教,对华夏并不是威胁,甚至有利于华夏将来掌控这些地区,万一张献忠利用这些西洋人搞出一些科技成果,特别是生产出一些先进的火器,那就麻烦了,“安平,着人去教堂内详查,看看有没有科学方面的研究,另外,给第八营传讯:关注这两名西洋的传教士,将来出征的时候,保住他们的性命。” “臣遵旨!” 李自成又道:“安平,对西南方面讯息的搜集,万万不能放松,此外,还有一块,也不能忽略。” “请皇上明示!” “南洋,”李自成起身,招招手让王安平过来,指着御案上非常简易的地图,“这里是华夏的台湾省,这是南洋岛屿的大致分布图,尽快向当地派出人手。” 王安平扫了一眼,觉得海路相隔太远,但并没有说出来,“皇上给臣的任务是……” “南洋诸岛,不少岛屿上都有汉人,先联络了再说,”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南洋诸岛,大部分被西洋人侵占,如果有机会,看看西洋人的战舰,哪怕是外形图也好。” “臣遵旨!” “南洋肯定有汉人,但汉人有多少,居住在何地,你们可以去问问南海舰队的郑芝龙,”李自成笑道:“如果无法去往南洋,也可以去问问郑芝龙,他一定有办法。” “多谢皇上教诲,”王安平喜道:“臣刚才还担心,如何将兄弟们送往南洋呢……” 李自成点头,“安平,我们没有南洋的详细讯息,无法给你们提供后勤保障,你们不用急,慢慢来,让汉清部的人,不要太过冒险!” “臣明白。” 第1241章 时事新闻 北京府的辖县,官员人数并不多,除了知县,大部分县域只有税务局和教育局,吏员也不多,加上法院、监察院的官员,常驻官员一般也就十余人,超过二十人不足一小半,特别是监察院的官员,不少是由府城监督院的官员兼任的,已经在北京府接受整顿了。 人数越少,整顿吏治就越容易,不过数日,各辖县纷纷传来整顿结束的讯息。 这是北京府,华夏的国都,否则县域根本不在这次整顿范围之内。 分赴河北省各地的四个督察小组,也是不断传来讯息,天津府、顺德府、保定府最先传回讯息,隔了两日,张垣也传回讯息。 不知道四个督察小组采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四府的官员,都能坦白罪行、上交贪墨的银两。 李自成并不想惩处地方官,华夏代替大明,扩张的速度太快,地方官至少有七成留用了原先大明的官员,长时间养成的习惯,很难在短时间内革除。 法不责众。 如果有太多的官员被惩处,地方官府如何运转? 这一次整顿吏治,主要是警示,让官员们明白:皇上、朝廷,对贪墨行为是零容忍,现在是华夏了,如果再不收手,朝廷必定会严惩。 《反贪律》就在那儿摆着,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处,《反贪律》中写得清清楚楚。 不过,像这样只是交出贪墨的银两,一名官员都没有惩处,能起到警示作用吗? 李自成在东暖阁踱了两圈,还是放弃了严惩典型官员的决定。 这次整顿结束,才是真正的整顿吏治。 将官员们的过去抹掉,不再追究过去的任何罪责,让他们彻底卸下心理上的负担,他们才能与过去的大明彻底诀别。 华夏赋予每一名官员新生的机会,如果他们自己不开眼,那就怨不得朝廷了。 监察部、汉阳部会更加严格地监督各地的官员,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养奸! 《清水报》也将及时刊登查处贪墨官员的讯息,时时刻刻警示所有的官员…… 想到这儿,李自成心中一动:《清水报》是华夏的第一份报纸,主办者是宫中的几位妃子,属于皇家的报纸。 《清水报》上刊登的内容很杂,但发行量并不大,主要在北京城内出售,偶尔流传至外地,最多也就是北京府。 对整个华夏来说,《清水报》的影响力太小。 塘报和邸报影响力很大,可惜,只有达到一定级别的官员才能看到,华夏缺少一份针对全国普通百姓的时政报纸。 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要想在华夏全国同步发行报纸,绝对不可能,但如果选择合适的地点,至少能让北五省的百姓能及时看到时政要闻。 其余的省份,只能看到延迟的时政了,总比不了解国家时政好,关心时政的人,才会关心国家。 何况现在的华夏,积极的方面多,百姓报纸看得多了,可以提高民族自豪感,增强国家凝聚力,逐渐培养国民意识。 至于延迟的讯息,李自成打算发行一种刊物,月刊,时事新闻的价值不大,但可以让关心国家的人,了解国内外的热点,把握国家的发展方向和脉络,在思想上与国家同步发展。 李自成思索了好一会,让王廉传召宋献策。 会谈的时间很短,李自成只是告诉宋献策,以北京为中心,在北五省发行一种报纸《华夏报》;在全国发行一种刊物《?望》。 这两种报刊,都是以刊登时政要闻、评论为主,隶属于人事部,从现在开始筹备,开春之后便要发行。 晚膳之后,李自成踏着薄薄的积雪来到永寿宫,小梅和小兰开门相迎,李自成道:“静妃在做什么?” 小兰垂首,“娘娘刚刚用过晚膳……娘娘不知道皇上今晚要来……” 小梅随口道:“是呀,算着日子,皇上今日应该去承乾宫……” “日子不对,朕就不能来看看静妃?” “奴婢多嘴,求皇上责罚!” “责罚?自然要责罚,”李自成笑道:“今晚罚你给朕捶背一个时辰,不,一个时辰哪够,一个晚上吧!” 小兰“扑哧”一笑,赶紧掩了口,小梅却是眼波横生,“奴婢愿意给皇上捶背,就怕有人不愿意……” “谁不愿意……小梅,你敢在背后中伤静妃?” “奴婢见过皇上!”孙梦洁迎至捶花门,刚好听到李自成的话,不禁瞪了小梅一眼,“小梅,你乱爵舌根?” 小梅吓了一跳,“奴婢不敢……”只把双目看着李自成,恳切希望皇上为她证明。 李自成假装没看到,哈哈一笑,“静妃,外面冷,咱们先进屋说话。” “皇上这边请!”孙梦洁将李自成迎入正房,房内生了两个炭火盆,比外面暖和多了。 李自成在主位的椅上落坐,小兰很见机地将炭火盆移到李自成的身后,孙梦洁白了小梅一眼,“还不给皇上奉茶?” “是,娘娘!” 小梅走后,孙梦洁方道:“皇上,小梅在奴婢身后说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李自成淡淡笑道:“朕让她晚上给朕捶背,她说,她倒是愿意,就怕有人不愿意……” 孙梦洁将白眼投给李自成,“皇上就没个正形……说吧,晚上来永寿宫……”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李自成伸个懒腰,“最近这些日子,朕一直忙于整顿吏治的事,哎,实在是太累了……” “皇上,需要奴婢做些什么吗?” 小梅恰好奉上茶水过来,嘻嘻一笑,“娘娘,皇上今晚来永寿宫,一定有什么事,娘娘这一问,皇上心里喜欢着呢!” “你这小妮子,怎的比静妃还聪明?看朕今晚怎么收拾你……” “皇上不是已经收拾奴婢了吗?”小梅将茶水放在李自成面前的案桌上,退了两步,立在李自成的侧面,“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晚上给皇上捶背……” “贫嘴!”孙梦洁用目光将小梅逼退,“皇上,可是要奴婢在《清水报》上发表一些文章?” “静妃聪明!”李自成伸出拇指夸赞,“朕还真有件事。” “皇上请明示!” “前几日整顿,有几名官员泯顽不化,不肯坦白,妄图蒙混过关,现在已被隔离审查,”李自成道:“现在审查已经有了结果,果然不出所料,静妃将他们的事,在报纸上刊登出来,可以警示他人。” “奴婢明白!” “朕这几日思索,《清水报》只是在北京城出版发行,读者有限,影响力也小,要提高销售量,必须向周边的府城发展。” “周边?” “对,朕的意思,《清水报》先扩展至北京府周边的天津、河间、保定、张垣、永平各府,即便不能同步出版,晚两日也行。” 孙梦洁思索片刻,道:“皇上是说,《清水报》在北京周边各府出版发行?这样一来,不仅印刷量增加,人手也要增加不少,各府最好有各自的印刷厂。” “增加人手也无妨,”李自成道:“可以在各府开办印刷厂,这边将稿件排版好了,立即着快马送达各府,加紧印刷。” “这样也好,可以保证每份报纸上的内容都相同,”孙梦洁深思片刻,“皇上,这样一来,增加的人手不会少,而且,还要着人去各府准备……” “静妃和怡妃她们商量商量。” “皇上,要增加不少投资,这些日子赚的银子,恐怕不够。” “银子不是问题!” “要增加印刷厂,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盈利。” “朕不指望你们现在就盈利,发行报纸,于国于民都是有益的事情,花点银子也无妨。” “奴婢现在就准备,需要一定的时间,年底之间,天津、河间、保定、张垣、永平各府,恐怕无法印刷发行……” “静妃是《清水报》的负责人,你看着办!” “奴婢明白!” 李自成知道,《清水报》要扩大发行规模,就要增加人手,事务也会增加不少,而孙梦洁她们因为身份上的限制,无法出宫,只能在宫内坐镇指挥,实在有许多不便,如果有可能,将来要招募专人主管《清水报》的出版发行,让孙梦洁她们转为撰稿人,她们会轻松一些,对报纸的出版发行也会有利。 当然,这是将来的事,至少从昆明迁都回来再说。 报纸的事情交代过了,小梅方才活跃起来,“皇上,要奴婢捶背吗?” 李自成努努嘴,“问你家主子!” 孙梦洁白了李自成一眼,“你是皇上!” “朕是皇上,朕的事情朕做主!”李自成贴近孙梦洁,耳语几句,孙梦洁羞红着脸,起身向内室的卧房跑去,“皇上自便。” 李自成向小梅使个眼色,小梅唯唯诺诺,心中却是暗喜,她小心地推开门,回头看了李自成一眼,自己先溜进去…… 李自成独自喝了半壶茶水,再进去的时候,卧房中一片寂静,连灯都灭了,只有床前炭火盆里发出极其微弱的暗淡的光。 凤床之上,锦被隆起,孙梦洁和小梅显然已经上了床。 李自成闭上门,轻手轻脚挨近床沿,一手搭在隆起的锦被上,脑袋凑过去,用力嗅了一口,双手按住,口中喝道:“知道是你,朕嗅出来了!” 孙梦洁扑哧一笑,将半个脑袋探出来,“奴婢躲在被子里,皇上如何能嗅出来?”说完之后,方才醒悟过来,哪里是嗅出来的,皇上分明是引诱自己说话,皇上分明是听出来的…… 第1242章 过河拆桥 早晨起床后,孙梦洁和小梅送李自成出宫,宫门一开,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孙梦洁打了冷颤,“好冷!” 小梅却道:“外面下着雪,为何昨夜没有寒冷的感觉?” 李自成哈哈大笑,“昨夜冷吗?朕为何感觉到身边像是一团火?” 小梅白了一眼,“皇上……” 李自成却是看着门外的积雪,若有所思,“下雪好呀,瑞雪兆丰年,明年的庄稼,一定有好收成,华夏的百姓、将士,不用再担心粮食了!” 孙梦洁并不知道李自成明年要出征的事,忙道:“皇上惦记着将士们,明年又要出征吗?” 李自成摆摆手,并没有回答,“你们回去吧,外面冷!” “皇上慢走!” 王廉张开雨伞,李自成摆摆手,“下雪的时候,气温不会太低,在风雪中走走也好。”从永寿宫去往乾清宫,沿途有不少宫墙、走廊,但李自成却喜欢走在风口,下雪的感觉,真好! 回到乾清宫,刚刚用过早膳,王廉便过来了,“皇上,人事部宋大人、国防部牛大人求见!” 他们这么早过来做什么?李自成一时想不到原因,便道:“你将他们迎入内书房吧!” “是,皇上!” 李自成来到内书房的时候,宋献策、牛金星二人刚刚捧起王廉奉上的茶水,看到皇上进来,两人慌忙放下茶水,便要行礼。 “两位爱卿不用多礼,”李自成手指茶水,“天冷,先喝口茶,有什么事,慢慢说!” “谢皇上!”牛金星捧起茶水杯暖手,一边道:“皇上,朝#鲜传回讯息,平壤战争已经结束了,鞑子被全歼……” “结束了?结束也好,毕竟天冷了,”李自成微笑,“有多少战俘?” “回皇上,战俘不过数百人!” “这个周凤梧,朕不是告诉他,多留下一些战俘吗?东北建设,需要青壮人力呢!”李自成摇摇头,“战争是何时结束的?” “三日之前,”牛金星道:“讯息是昨晚传回的,彼时宫门已闭……” 宋献策一拱手,“皇上,眼下已是腊月,又是风雪天气,是否派出官员去乐浪、咸镜两府任职?” “别说大雪,便是下着箭矢,官员也要及时赴任,”李自成道:“乐浪、咸镜两府,乃是新征之地,境内又有大量百姓,岂能让地方官府空缺?” “臣遵旨,”宋献策道:“臣已经选派了官员,随时可以赴任。” 李自成点点头,“风大雪大,路上行程不易,任职的官员,车马费、今年的俸禄都要加倍!” “是,皇上!” 李自成看向牛金星,“第一师现在何处?” “回皇上,第一师大部都在平壤城,部分将士为追歼鞑子,已经渡过大同江……” “大同江以南的将士们撤回来,平壤城内驻扎两个团,另外两个团,分别驻扎乐浪、咸镜两府,维持当地秩序,以免残余的鞑子伤害百姓,”李自成思索片刻,又道:“乐浪、咸镜两府,百姓不得随意迁移,待明春天气转暖,官府会登记人口,重新划分土地。” “臣明白,”牛金星知道皇上是看中了乐浪、咸镜两府的百姓,东北正是大规模修路的时机,青壮劳动力越多越好,他顿了一顿,继续道:“皇上,鞑子主力虽然已被歼灭,但大同江以南,尚有残余的鞑子……天寒地冻,鞑子没有粮食,一定会为害当地百姓……” “朝#鲜不是有数万军队吗,几个残余的鞑子,不用担心,”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宋爱卿,告诉任职的官员,乐浪、咸镜两府的百姓,原本是朝#鲜人,入汉籍后,必须在耕作之余,参加官府组织的劳役,官府根据他们劳役的态度,确认之后,方可与汉人一样,正式享受十五税一的轻赋。” “皇上,劳役多长时间?” 李自成思索片刻,估计从乐浪、咸镜两座府城出发,修建连接鸭绿江北岸的大道,不会超过两年,遂道:“从明年开始,为期两年,每年不少于三个月!” “这两年内,官府需要对两府的朝#鲜人征收重赋吗?” “不用重赋,还是十五税一,”李自成道:“不过,如果青壮不能踏踏实实地劳役,经官府确定后,需要补征一倍的赋税。” “臣明白了!”宋献策心道,皇上哪是要对两府的百姓课以重赋,分明是告诉两府的朝#鲜人,不是什么人就可以随随便便加入汉籍的,只有对华夏忠诚的人,才有机会入汉籍,成为华夏人…… 牛金星小心地道:“皇上,安远侯秦大年同时来信,说朝#鲜方面,对华夏海军占据耽罗岛颇有不满……” “不满?为何?” “朝#鲜方面传出讯息,说耽罗岛是他们的,岛上的百姓,也是朝#鲜的百姓……” “朝#鲜方面是什么意思?” “朝#鲜方面说,如果华夏不能及时归还耽罗岛,后续的钱粮,未必能及时交付……” “他们敢?”李自成怒道:“朝#鲜欠华夏的银钱,是有书面约定的,如果朝#鲜不能及时交付,朕会着第一师自己去取!” 牛金星吃了一惊,“皇上,如此一来,华夏于朝#鲜之间,必有一场战争……” “华夏还会怕了朝#鲜不成?”李自成冷哼道:“当日被鞑子占据平壤的时候,朝#鲜求着华夏出兵,可怜得跟孩子似的,如今鞑子被华夏的将士们歼灭了,他们敢驱逐华夏的将士、要回耽罗岛?”心中忽地一悟,又道:“朝#鲜方面,是谁在要回耽罗岛?” “据安远侯传回的讯息,是朝#鲜的世子!” “果然是他,”李自成喃喃地道:“看来,这个世子是不能继承朝#鲜的王位了!” “皇上……”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告诉安远侯,一,朝#鲜国欠华夏的银钱,数量、时间都有约定,如果朝#鲜国不能及时支付,视为朝#鲜国违约,每十日加收一成利息;二,为了帮助朝#鲜国抵御海上的敌人,华夏的海军正在与萨摩藩作战,他们可以派人去查证讯息的真实性,华夏动用了海军,所需军费、抚恤、舰船损耗等,折算钱粮,相当于上次的六成,朝#鲜国不得讨价还价;三,如果朝#鲜国不需要华夏的帮助,华夏必须知会萨摩藩,以达到和平撤军的目的,但海军前期作战的费用,仍需朝#鲜国承担,费用为原先的一半;四,朝#鲜国欠华夏的银钱,如果不能及时交付,或是有意拖欠,华夏的将士可以自己去朝#鲜境内收取。” “皇上,”宋献策都吃了一惊,“这样的讯息传去朝#鲜,无异与朝#鲜绝交!” “绝交又如何?离开朝#鲜,华夏不能生存吗?”李自成冷笑:“遭到外敌入侵,便求着让华夏的将士为他们赴死,等击退了外敌,朝中便有人过河拆桥、出尔反尔,当初求着华夏的时候,朝中的反对派哪儿去了?反对派为何不自己退敌?” “……” “告诉周凤梧,第五师严密监视朝#鲜的动向,”李自成顿了一顿,方道:“第一批粮食交付了没有?” “还没有!” “给安远侯的回信再加两条:一,如果朝#鲜国不能冒雪将第一批粮食送过来,等冰雪消融之后,第一师会亲自去取,按日加征利息;二,问问他们,朝#鲜国王的签名不好使吗?朝#鲜究竟是谁在当家?” “臣遵旨!”牛金星虽是心惊胆战,却还不敢违抗李自成的命令。 “两位爱卿先回去,尽快安排官员去乐浪、咸镜赴任!” “是皇上,”宋献策走至门口,却又停住脚步,“万一朝#鲜不肯让出两府……” “两府现在不是由第一师掌控吗?”李自成道:“第一师驻扎在平壤,护卫在两府的南部,如果朝#鲜的军队擅自越过平壤,坚决予以消灭,绝不容情。” “皇上,”牛金星陪着小心,道:“能否让安远侯和朝#鲜方面再谈谈?” “便是再谈,与两府并无关系,”李自成道:“根据双方的约定,平壤战事结束之后,乐浪、咸镜两府,必须归还华夏,朝#鲜国已经交割了两府的文书!” “臣明白了,臣告退!” 李自成看着宋献策、牛金星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这两人恐怕都不愿与朝#鲜交恶,他们的心中,恐怕还是大明的那样正统思想在作祟。 正统思想没有错,对小国讲究仁义道德也没有错,关键是对谁使用。 华夏可以做为朝#鲜的保护国,但朝#鲜的国策,必须服从于华夏的利益,遇到外敌入侵的时候,华夏可以保护朝#鲜,但朝#鲜必须拿出自己的诚意,求人的时候,是一张哭脸,用过之后,便是一张冷脸,甚至将责任推到部分反对派身上? 如果没有华夏,朝#鲜可能早就不存在了,还谈什么反对派? 不知道北海舰队是否与萨摩藩打起来了,无论战争的原因是什么,结果又如何,耽罗岛是不可能还给朝#鲜了,朝#鲜想要耽罗岛,那就用银钱来换,不,银钱也不行,银钱买不来这么重要的海岛…… 第1243章 靖国公 分赴河北各府的四个督察小组,先后传回讯息,督查工作已经结束,是否要回京复命? 考虑到新元将至,李自成原本准备让四个督察小组的人员回京欢度新元,但又想到,明年中期,华夏就要迁都昆明了,那时候的河北省,将是华夏的“偏远之地”了,干脆趁着机会,一鼓作气,将北五省的官员整顿一遍。 李自成给四个督察小组分别传令,新元就别回京了,继续赴各省督察,督察结束,另行补假: 陆之祺、张鼐的第一小组,督察山西;沈道、白鸠鹤的第二小组,督察陕西;陈确、俞彬的第三小组,督察河南;刘文魁、欧阳主生的第四小组,督察山东。 各督察小组,没有时间上的限制,与当地的汉阳局充分协作,逐府清查,一旦发现问题,必须严肃处理。 为了加快清查的速度,李自成让宋献策给山西、陕西、河南、山东四省传讯,各省、各府必须先期做好自查自纠工作,全面接受督察小组的清查,保证督察小组人员的安全,出现任何问题,朝廷将追究辖区内省长、知府的重责。 整顿吏治的事,任重道远,除了北方五省,还有东方、南方、西南、西北、东北诸省,西南不急,华夏迁都昆明后,有的是时间,西北的甘肃、青海两省,将由陆之祺、沈道分别主管督察,但东方、南方诸省,加上东北的辽宁省,需要尽快督察。 辽宁立省时间不长,最初只有宁远、锦州、营州、松漠四府,其余各府,都是今年才刚刚成立的,贪墨问题不会太严重,就交给秦大年吧,他是国政部长,回京也是闲着,现在与朝#鲜方面沟通已经没有必要,正好开始新的工作。 李自成提笔给秦大年写了一封长信,临时任命他为督查组组长,全面整顿辽宁省的官员。 秦大年武将出生,为免他业务不熟,李自成从北京的汉阳部抽调几名精干人员,他们都参加了对北京城内官员的整顿,业务上由他们负责。 副使马绍愉,协助秦大年,等到辽宁省整顿结束,一同回京。 还剩下东方的江南、浙江、江西、湖广四省,南方的广东、福建、广西和台湾四省,但广西正在归化阶段,台湾新立之省,并不在督察的范围内。 这样一算,还剩下江南、浙江、江西、湖广、广东、福建六省。 李自成思索片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中也是释然,或许建设云南省的资金,将来就来自这六省…… 腊月二十三,小年,也是庆祝新元的开始。 李自成放下手中的工作,早膳之后,在正厅召见罗秀娟、李雅,正式册封二人,罗秀娟为辰妃,入住咸福宫,李雅为景妃,入住永和宫。 同在乾清宫侍候李自成的窦美仪、周清柔、李香君、柳如是等人,在恭贺罗秀娟、李雅的同时,心中少不得一番惆怅。 不过,窦美仪、周清柔并非没有机会,什么时候皇上高兴了,或者她们产下皇子公主,都有敕封的希望,但李香君、柳如是两人,因为是歌姬出身,敕封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册封仪式虽然短暂、简单,但对罗秀娟、李雅来说,却是大大的喜事,是要及时让家人来分享的。 罗秀娟的家人,只剩下一个额娘哲哲,李雅的家人远在关外,但宫里也有家人,景仁宫的李娜,便是她的亲姑姑。 李自成一面将敕封李雅的事,传告至兴安都督府上谷府乐福县李家,一面让高桂英着人打扫咸福宫、永和宫,并按照规矩配备侍候的太监、宫女。 李自成带着罗秀娟、李雅,由小太监王廉引路,亲自拜会她们的家人。 一行人先是来到景仁宫,李娜慌不迭迎接,“见过皇上!”心中却是纳闷,大白日的,皇上为何来到景仁宫?来就来嘛,为何带上罗秀娟和李雅? 王廉向李娜行过礼,“木妃娘娘,皇上今日敕封了辰妃娘娘和景妃娘娘,特来告知一声。” “辰妃和景妃?”李娜目光一扫,已经明白了大概,“雅儿的封号是……” “景妃娘娘!” 李娜笑得眉角都隐入发髻,李雅毕竟是她的娘家侄女,李雅被册封,不仅是李雅,也是李家天大的喜事,“恭喜雅儿!”又向李自福了一福,“多谢皇上!” 李自成淡淡一笑,“雅儿和娟儿,都是朕十分喜欢的女人,品貌端庄,性子又好,朕早就有册封的打算。” 李娜心中一动,忙笑看着罗秀娟,“恭喜辰妃!” “同喜同喜!”罗秀娟羞羞地一笑,“以后还要木妃姐姐多多关照!” “咱们是姐妹,理应相互关照,”李娜笑着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李自成,“皇上今日在景仁宫用膳吗?奴婢恰好为景妃、辰妃庆祝一番!” 李自成心道,今日同时敕封了两妃,罗秀娟的辰妃位次稍高,今晚应该在咸福宫留宿才是,便摇摇头,“用膳就免了,朕还要去慈宁宫看望孝端太后!” 李娜拉着李雅留在景仁宫,李自成牵着罗秀娟去了慈宁宫。 哲哲十分意外,慈宁宫是太后太妃们养老的地方,不缺用度和侍候的太监宫女,就是太孤单,还不能出宫门。 她入住慈宁宫之后,与大明的懿妃、康妃、袁贵妃已经相熟,从她们口中得知,慈宁宫是后宫禁地,相当于牢笼,连皇帝都不得轻入,更别说其他男子…… 皇上为何来到慈宁宫? 罗秀娟见哲哲傻了,忙轻轻唤了一声,“额娘!” 哲哲这才醒悟过来,忙福了一福,“奴婢见过皇上!” “额娘……”罗秀娟想要告诉额娘,自己被皇上册封为景妃的事,但皇上就在身边,却又有些含羞。 李自成心道,这样的喜讯,还是让娟儿自己和她额娘说吧,遂哈哈一笑,“孝端太后,在慈宁宫可还习惯?可缺少什么用度?” 哲哲心中一酸,太后最缺什么,谁都看得出来,可这样的事情,如何说得出口?这里是华夏,不是大清,大明的妃子,不也在慈宁宫熬着? 她的脸上挂着笑,“多谢皇上挂念,奴婢什么都不缺……” “不请朕进长寿殿坐坐?” “奴婢该死,奴婢光顾着说话……”哲哲福了一福,“皇上请!” 李自成快步走在前方,哲哲刚要快步上前引路,被罗秀娟拉住衣袖,耳语两句,哲哲面上一喜,“真的?” “女儿哪敢骗额娘呀……” 哲哲微微点头,丢下罗秀娟,快步上前,“皇上请坐!”等李自成落坐,又是福了一福,“奴婢多谢皇上!” “哈哈,孝端太后不用多礼!”李自成自然知道哲哲的心思,“朕原本要给娟儿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可惜……朕只能以此来补偿了!” “奴婢和娟儿都感激不尽!”哲哲亲手奉上茶水,心中实在是百感交集,娟儿出身尊贵不假,但大清是华夏的敌国,如今已经灭国,皇上如论如何对待娟儿,她和娟儿,都只能服从,“奴婢……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感激皇上……” “娟儿是孝端太后的女儿,也是朕的女人,”李自成笑道:“孝端太后疼女儿,朕心疼自己的女人,在娟儿身上,咱们的心思是一样的……” 罗秀娟身段一扭,“额娘,皇上忙着呢,你有什么话,就交代两句吧……” “额娘心中感激皇上呢!”哲哲笑笑:“额娘要交代呀,也是交代你……” 正在这时,一名乾清宫的小太监推门进来了,“皇上,政务院梁大人求见……” “梁大人?”李自成喃喃地道:“政务院不是放假了吗,这都快新元了,不在家陪着婆娘孩子过年,来乾清宫做什么?” “梁大人没说,奴才不知道,不过,看梁大人来得很急……” 哲哲道:“皇上,既然梁大人找到乾清宫,一定有大事!” 李自成起身,“既然如此,朕先回去,娟儿,你先陪孝端太后说说话,等下午的时候,咸福宫应该打扫完毕,你再和玲儿过去!” 罗秀娟福了一福,“奴婢遵旨!” 哲哲和罗玲都福了一福,恭送李自成出宫,李自成带着王廉,匆匆回到乾清宫,看到梁文成站在宫门外,不觉喝道:“王之心哪儿去了,这么冷的天,为何不让梁大人进宫喝杯热茶?” “不怪王总管,臣知道皇上不在乾清宫,所以没有入宫……”梁文成向李自成一拱手,“皇上,大喜呀……” “文成带来什么喜讯?”李自成一挥手,“走,咱们进去说!” 二人进入东暖阁的内书房,王廉奉上茶水,梁文成不等李自成落坐,便道:“皇上,琉球王来了……” “琉球王?尚贤?”李自成亦是大喜,“尚贤怎么说?” “皇上,尚贤王求见为臣,情愿率众归顺华夏……” “好,好,”李自成见尚贤没有爽约,心中甚喜,“那个毛泰运、马胜连也来了吗?” “来了,来了,”梁文成也是喜笑颜开,“他们都在宫门外等候!” “既然尚贤、毛泰运、马胜连没有食言,朕就敕封尚贤为靖国公,敕封毛泰运为靖海伯,”李自成哈哈大笑,“今日赐宴,朕亲自为尚贤、毛泰运、马胜连接风!” 第1244章 十王府街 皇上设宴为人接风,在华夏还是第一次,尚贤举国归顺华夏,也是第一次,尽管琉球所有海岛面积加起来,还比不上华夏一个普通的县。 李自成并非看中海岛本身,华夏沿海,尚未开发的海岛数不胜数,他看中的是琉球诸岛的位置。 华夏的海军,迟早要前出太平洋,琉球是进出的通道,也是最好的基地。 李自成兑现了原先的承诺,敕封尚贤为靖国公,敕封毛泰运为靖海伯,在十王府街各赐府邸一座,两人及家眷,暂时安置在外交部的馆驿,等府邸打扫干净后,便可入住。 马胜连不远千里渡海来到北京,至少态度不错,李自成对他还算满意,在宴席上简单考察一番,便任命他为首里知府,在人事部学习三日,新元过后,回首里任职。 首里府隶属于台湾省,辖地包括琉球国所有的海岛,府城座落在琉球大岛,原先是琉球的国都,有城墙,只要重新挂上匾额即可。 尚贤带来了琉球的土地和人口名册,但人口需要重新登记为汉人,土地暂时保持不变。 人事部也会向首里府派出部分官员,除了立县,还要协助马胜连测量、登记岛屿,绘制海疆图,免得再次被萨摩藩所趁。 宴席之后,梁文成没有出宫,而是随着李自成来到内书房,“皇上,琉球就这么归顺华夏了?到了现在,臣还不敢相信……” 李自成哈哈大笑,“文成现在明白了,当日朕为何要将台湾省的首府放在台北?无论是人口,还算繁华程度,台北都远远比不上南部的安华府。” “原来皇上早就看上了琉球?” 李自成心道,如果你来自后世,体会中央之国常常被所谓的“岛链”弄得焦头烂额,你也会盯着琉球,“文成,琉球国内,汉人居多,百姓更通行汉语汉话,不回归华夏,难道留给萨摩藩?” 梁文成思索好久,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不住点头。 李自成淡淡笑道:“文成,十王府街的府邸,何时能安置好?” “大概还要三日,除夕之前,肯定能入住!” 李自成点头,“文成,能不能将整个十王府街的百姓都迁走?” “都迁走?”梁文成心中一动,“皇上是说,还会有贵人入住?” “或许有,或许没有,”李自成喃喃地道:“就看华夏的国威,还有,还有他们自身的眼力了……” “皇上……” “文成想说什么?” “皇上,华夏究竟要多大,臣是说,华夏要征伐多少国家?” “文成知道,朕不会穷兵黩武,华夏对外战争,并没有增加多少赋税上的负担,”李自成淡淡地道:“华夏对外战争,不是因为对方威胁了华夏,就是能给华夏带来利益,经济上的,战略上的……” “臣明白,臣一直相信皇上的眼光,”梁文成点头,“可是,臣心中害怕,华夏连年征伐,何日是个头呀……” “文成,国家之间,不会有永久的和平,你不趁机征伐别人,当你衰弱的时候,别国就会征伐你,即便不能完全征服华夏,也会从华夏身上挖下一块肉来,”李自成道:“对百姓来说,平平安过日子,那就是幸福,如果手中有余财,那就是满足,但是,我们不行,百姓将国家交给我们管理,我们就要保证百姓有日子过,让百姓过得更好……” “交给我们?” “文成应该听说过,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我们又何尝不是?”李自成道:“我们今日管理着这个国家,就要让百姓生活得更好,今日的百姓,未来的百姓!” “未来的百姓?”梁文成若有所悟,难怪皇上总是说到“战略利益”,难道就是为了未来的百姓? “百姓可以追求安逸的生活,但我们不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李自成继续道“做为国家的管理者,我们必须看得更远,付出更多,对华夏的未来负责,而不是贪图安逸的生活……” “皇上……”梁文成觉得,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却一直追不上皇上的步伐,不,是追不上的皇上的想法,不过,皇上似乎说得有理。 皇上不是追求华夏的长生,而是追求让华夏的百姓生活得更好,国家永远昌盛,究竟有什么不同? “文成放心,有你在后面看着,朕就是想穷兵黩武,也没有机会,”李自成叹口气,笑道:“对华夏来说,现在是机会,最好的机会,如果不是担心动摇国本,朕真想双线作战,甚至三线作战。” “机会?” “华夏周边,并没有敌手,华夏可以任意征伐,”李自成道:“华夏真正的敌手,是西洋人,西洋人已经来到东方,他们不会允许华夏更大、更强!” “可是,臣听说,西洋都是小国,如何威胁华夏?” “西洋的确是都是小国,可是西洋的科技,已经走在华夏的前面,武器可能比华夏更先进,眼光比华夏更长远,”李自成道:“至少西洋人已经来到东方,而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土地有多大,人口有多少,舰船有多少,百姓生活得怎么样……” “皇上迁都昆明,主要就是为了西洋人?”梁文成心中一动,“皇上也要派出船队去西洋?金凯公司……” “文成猜得不错,朕让金凯公司做大做强,就是希望他们能建立远洋船队,华夏海军无法到达的地方,让他们先行,”李自成品了口茶水,继续道:“朕原本打算,等北方的战事彻底结束,方才经营南方,可是,云南的战事无法结束,华夏就会陷入南北双线作战,加上南洋,甚至有三线作战的危险,要解决西南问题,必定牵涉到张献忠,牵涉到东吁,所以,朕必须将西南战事彻底结束了,回头再解决北方的漠北,彻底解决华夏北方的边患,未来的华夏,重心还是在南方……” 梁文成沉思良久,道:“皇上,必须征服漠北的蒙古人吗?漠北荒凉,大汉征服了漠北,却无法控制……说实话,臣从来没有怀疑皇上在军事上的征伐能力,臣只是担心,华夏土地大大增加,将来如何管理,华夏根本不可能到处移民……” “朕用一辈子的时间,将华夏该打的战争都打了,等到太子继位,他就不用打仗,守成就好,经过数十年的时间,华夏征伐的土地,也该汉化了……” “太子是守成的性子?”梁文成道:“臣明白了,皇上立太子的时候,就曾考虑过太子的性格?” 李自成默默点头。 “可是,太子之后呢,后面的皇帝如果没有眼光……” “他们接受了新式教育,会比我们更有眼光,”李自成笑着摇头,“将来的事,谁能管得了?” “皇上说得是,我们只能做好现在。” “北海舰队呢,有没有传来最新的讯息?”李自成起身,手脚活动了一下,“朕希望开启西南战事之前,能结束与萨摩藩的战斗。” “北海舰队还是与萨摩藩处于僵持阶段,”梁文成道:“要不,将奄美岛要回来,屋久岛和种子岛这次就算了,也好结束僵持局面……” “在屋久岛和种子岛建立基地,才好监视萨摩藩,”李自成道:“朕思索了很久,萨摩藩没有真正的海军,北海舰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要不要将南海舰队调过来?” “先等等吧,南海舰队的目标是南洋方向,不要轻易打乱南海舰队的节奏,”李自成踱了两步,道:“南海舰队的陆战军,刚刚列装了西宁步枪,应该正在操训,尚不具备战斗力。” “臣担心拖下去……” “不会太久的,”李自成道:“萨摩藩不是整个日本,他们不敢轻易与华夏开战。” 梁文成喃喃地道:“为何华夏四面都是敌国?” “华夏即便退一步,四面还是敌人,”李自成笑道:“只有用武力震慑四方,四面的敌人,才有可能成为朋友,甚至归顺华夏,朕早就说过,大海,才是最好的防线。” “臣明白,”梁文成似乎被李自成洗了脑,不知不觉之间,心已经想李自成靠拢,“皇上,臣的意思,能不能逐个解决?” “文成放心,即便与萨摩藩发生战争,规模也不会太大,对北海舰队来说,不过是练兵,”李自成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郑芝龙当日不过数万海盗,就能占据着萨摩藩海域的五岛诸岛,萨摩藩连个屁都不敢放,难道北海舰队的战斗力还比不上海盗?北海舰队的身后,可是整个华夏!” “郑芝龙?” “郑家当日的生意做得很大,大明部分禁海,他们只好去日本行商,顺便占据了九州外围的五岛诸岛,不仅萨摩藩,日本国内诸藩,还争相巴结郑芝龙呢!” “难道是为了商业上的利益?” “商业利益不假,”李自成道:“可郑芝龙的实力,也让他们忌惮,否则,郑芝龙如何能垄断日本的对外贸易?” “皇上……” “日本国内,诸藩林立,所以都会争着对外行商,谁掌握了商业,谁的实力就会上升,”李自成道:“所以朕让徐人龙告诉萨摩藩的岛津光久,如果与华夏大城协议,金凯公司就会与他们开展贸易。” “军事震慑,商业引诱,皇上,萨摩藩应该无法拒绝吧?” “僵局不会太久,”李自成道:“最多让屋久岛和种子岛的居民撤回鹿儿岛。” 梁文成告辞以后,李自成趁着酒意,去西暖阁小睡,快要掌灯时分,起床用了晚膳,信步来到永和宫。 昨日册封了罗秀娟和李雅,今晚该留宿永和宫,对李雅来说,册封和洞房花烛一样,甚至是一件更大的喜事…… 第1245章 新年礼物 西历公元一六#四七年二月五日,华夏永昌四年十二月三十,一年的最后一日,北京城的大街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早已备好了年货,百姓都在家中忙着欢庆新年。 天空飘着小雪,虽然风不大,但天气非常阴冷。 皇宫里的宫墙上,到处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太监宫女们川流不息,都在给妃子们打下手,从早饭之后,便忙着年夜饭,宫里平日都像过年,真正到了年三十,才有了迎接新元的气氛。 李自成却是最闲的一个人。 准备年夜饭的事,他插不上手,全国各地都在放假,官员们不再上折子,连最烦人的梁文成,也是不见了踪影。 李自成实在无趣,在乾清宫转了两趟,竟然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想着去东西后宫里转转,最后还是放弃了,免得到处挨白眼。 好不容易用过午膳,下午宫里就更忙了,李自成正打算带着王廉出宫转转,梁文成却是一头闯进来,“臣给皇上拜早年来了。” 李自成将梁文成引入内书房,“这还没过子夜,文成现在拜年,是不是太早了?” “也就顺便拜年,”梁文成在御案的对面落坐,“皇上可记得一个叫吴克善的蒙古人?” “吴克善?”李自成想起来了,科尔沁左翼中旗的扎萨克,也就是旗主,因为劝降了右翼数旗,已经被敕封为琼华子爵,“文成为何说到吴克善?” “吴克善来京了,找到臣的府上!” “吴克善既然来京,为何不求见朕?”当日因为吴克善不肯投降,李自成原先准备让吴克善来京定居,后来吴克善主动劝降了科尔沁右翼旗,方才作罢,“吴克善想清楚了,要来京师定居吗?” “皇上,吴克善带来军情,”梁文成道:“吴克善亲自去了塔林府以北,劝降了当地的索伦人。” “塔林府以北?索伦人?”李自成心中一动,口中却道:“朕没有派他出使呀,索伦人这就归顺华夏了?” “据吴克善说,索伦人遇上了罗刹,吃了罗刹的亏,所以吴克善的出使,非常顺利……” “罗刹?” “据索伦人描述,罗刹是蓝眼睛红头发,形同恶鬼,据臣思之,是不是西洋人?只是臣不明白,西洋人为何跑到极北苦寒之地?” 李自成默默念叨着,右手猛地在御案上一锤,“什么罗刹,原来是老毛子,俄罗斯人!” “俄罗斯人?”梁文成十分惊讶,皇上没有见过俄罗斯人,为何如此确信?“皇上,这俄罗斯……” “俄罗斯人也是西洋人,国家在欧洲东部,华夏的西北,”李自成竭力思索,“俄罗斯人为何来到华夏?奥,难道他们东征了?” 梁文成吃了一惊,“皇上,俄罗斯人会征伐华夏吗?” “那倒不会,以俄罗斯人的扩张速度,现在应该不会来到华夏,”李自成百思不解,“《尼布楚条约》还是好几十年后的事呀……” “皇上,《尼布楚条约》是什么?” “奥,是俄罗斯人向东方扩张,最终与华夏接壤的一种凭据,”李自成笑着摇摇头,“朕实在没想到,俄罗斯人这么快就开始扩张了。” “皇上……” “文成有什么话?” “皇上,华夏如果接受了索伦人,会不会与俄罗斯人起冲突……” “便是起冲突,华夏也不能放俄罗斯人东扩,”李自成怒道:“文成,俄罗斯人比蒙古人还要残忍、凶悍,如果任由俄罗斯人将疆域扩张至华夏的北面,华夏的北疆,如同伏了一只饿虎,将永远无法安宁。” “皇上,”梁文成的心中,再也没有了原先的兴奋,“那怎么办,要出征吗?” 李自成沉思片刻,并没有作答,却是道:“吴克善在哪?” “就在宫门外!” “让他进来,朕亲自问问详情。” “臣这就去将吴克善领进来。” 梁文成起身离开,李自成却是来到挂壁上的地图前,塔林府的北方,便是呼伦#贝尔,中央之国最有特色的大草原,向北一直延续至黑龙江。 如果当地的索伦人归顺了华夏,华夏的国土,便由此处突入黑龙江南岸,加上鹰骑兵、拓北团在东面的推进,华夏的势力就会全面推进至黑龙江干流。 俄罗斯人不远万里,来黑龙江凑什么热闹? 华夏与俄罗斯,就要碰撞了吗? 北有俄罗斯,南有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英国……难道华夏还是免不了双线作战? 李自成心道,华夏一定会崛起,可惜,有些晚,西洋人都扩张至华夏的周边了,华夏才刚刚开始! 他在内书房踱来踱去,脑中全是与俄罗斯有关的讯息,尼布楚、外东北、外兴安岭、雅克萨、江东六十四屯、海参崴、图们江的出海口、黑瞎子岛…… 无论俄罗斯是试探性扩张,还是正式走上了扩张之路,无论俄罗斯来了多少人,李自成都决定,一定不能让俄罗斯人在东方站稳脚跟! 少顷,梁文成回到内书房,后面跟着躬着身子的吴克善,吴克善紧走两步,拜倒于地,“臣吴克善叩见皇上!” “爱卿快快起身,”李自成起身相迎,“为了华夏,爱卿不远千里远赴索伦部,朕心甚慰,朕会记住爱卿为华夏立下的功劳,王廉,看座,上茶!” “是!”王廉忙答应着下去了。 吴克善缓缓起身,“臣多谢皇上!” “吴爱卿,将这次出访的事,原原本本和朕说说。” “是,皇上,”吴克善放下手中的茶水杯,道:“臣就从索伦部说起,这个索伦部,原先是索伦汗国,游牧在黑龙江上游两岸,国都在黑龙江以北的雅克萨,后来被大清征服,大部分部众被迁至黑龙江南岸,江北剩余的部众很少……” 李自成起身,来到地图前,“就是这一片?” “就是这一片,不,一直延伸至江北,”吴克善道:“据臣所知,大清原本预备立旗的,可是,尚未来得及便灭亡了……” 李自成在心中度量着,这一片区域太大,比通辽、塔城两府之和还要大,向北一直延伸至黑龙江上源,“索伦人究竟是什么人?蒙古人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连他们自己都说不准!”吴克善道:“臣只知道,他们肯定不是成吉思汗的后裔……” 对李自成来说,索伦部的族源,不算太重要,这些只有语言没有文字的民族,根本没有历史,口口相传的东西,多半做不得准。 他思索了好一会,方道:“索伦部生活的范围很大,人口不会太少,为何会归顺华夏?” “因为罗刹,”吴克善的脸上,隐隐有一丝恐怖,“罗刹金发碧眼,高鼻隆目,浑身长满黑毛,饥饿的时候,甚至将索伦人烤着吃……” “嗯?”李自成估计,这些不过是传说,俄罗斯人毕竟不是野兽,不过,这样的宣传,实际上帮助了华夏,对俄罗斯的印象越恶劣,索伦人就越容易归顺华夏,毕竟华夏人和索伦人长相上十分相似,“这些罗刹叫俄罗斯,俄罗斯有多少士兵?” “听说有上百人……” “上百人?” “俄罗斯虽然只有百人,但他们的火器非常厉害,索伦人根本无法近身,想拼命都没有机会,”吴克善道:“俄罗斯人每至一处,不仅杀人放火索要女人,还抢夺索伦人的毛皮,逼迫索伦人缴纳重赋,索伦人无法,逐渐向南迁移,就是为了避开俄罗斯人……” 原来俄罗斯的目标是毛皮和赋税,看重的还是经济利益,不过,他们比荷兰、英国人残忍多了,行事也是简单粗暴,自然会激起索伦人反抗。 因为无法力敌,索伦人被迫向南撤退、迁移,恰好吴克善出访,索伦在俄罗斯人的高压之下,被迫归顺华夏…… 逻辑上说得通,但李自成不敢完全相信,“俄罗斯只有百人,竟能将上万索伦人逼得向南迁移?” “这些都是传说,臣也不能确认,”吴克善道:“不过,俄罗斯人应该不会太大……” 李自成暗喜,俄罗斯人只有百人,应该不会对华夏造成严重的威胁,或许和荷兰的东印度公司一样,他们东扩,只是为了求财。 或许根本就不是正规的俄罗斯军队,而是武装商人。 华夏代替了大明和大清,历史发生了改变,俄罗斯人东扩,会不会为华夏做了嫁衣? “吴爱卿,索伦人接受了什么条件?是真正归顺华夏吗?” “皇上说得是,臣提出的条件,和皇上在通辽府提出的一样,‘入汉籍’、‘用汉名’、‘奉天主’……索伦人提出的要求,就是允许他们在原先的草原上放牧,驱赶毛子……” “这是自然,”李自成点头,“吴爱卿带来的讯息,是朕收到的最好新年礼物!” “能替皇上分忧,是臣的福分……”吴克善心中暗喜,“皇上,臣现在要怎么办?”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既然索伦人愿意归顺华夏,朕便向索伦派出官员,新元之后,爱卿随着官员去一趟,待到开春天暖,朕会让鹰骑兵赶过去,尽快歼灭俄罗斯人。” “臣遵旨!” 李自成面含微笑,道:“吴爱卿为华夏立了功,朕便将的你的爵位升一级,琼华伯,在十王府街赐府邸一座!” “臣谢皇上隆恩!” 第1246章 护国公 第1247章 没有永久的王朝 李绩起身后,双手捧起酒盏,恭恭敬敬站起身,“皇上,老臣出身行伍,除了打仗,一向不会说话,老臣就用这杯酒,向皇上表明心迹:皇上放心,老臣绝对不敢辜负皇上所托之事,否则,老臣……”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看到刘宗敏,方道:“如果老臣辜负了皇上,皇上将老臣的脑袋拧下来当尿壶……” “李爱卿快坐下!”李自成端起酒盏,正要送进口边,何小米忙道:“皇上,你不能再喝了……” 李自成一顿,却是道:“这一盏酒,朕无论如何要喝!” “喝!”李绩一口干了,“老臣的心迹,都在这一盏酒中!” 李自成放下酒盏,哈哈笑道:“爱卿老当益壮,朕有些后悔了,让爱卿去江南省,那可是温柔乡,软刀子层出不穷!” “老臣行军打仗一辈子,倒是不怕软刀子,”李绩放下酒盏,方才坐下,“不过,皇上,臣有一事不明……” “说吧!” “华夏的爵位,为何没有世袭罔替?” 李自成一愣,不过,有这种想法的,恐怕不是李绩一人,“能封爵的人,都是华夏的功臣,可是李爱卿是否知道,为何大明短短数百年就倒下了?不仅大明,便是汉唐,终究不过数百年……难道爱卿希望,华夏也不够短短数百年?” “老臣不敢……”李绩要下跪,被李自成止住,“朕知道,爱卿不是这个意思,所以朕并没有怪罪!” “皇上,臣不该……” “朕知道,爱卿提出这种想法,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华夏的长治久安,为了给华夏功臣一份公平,”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天下没有永久的王朝,爱卿可知道,为何每个王朝短则数十年,长则数百年?” “……” “土地、财富集中到少数人的手中,而广大的百姓,却是缺衣少食,一旦遇上天灾**,必定揭竿而起……” 李绩是武将,太久远的历史,他不知道,但大明的覆亡,他是亲眼见证了,可不就是百姓无粮可食,纷纷揭竿,华夏趁乱而起,推翻朝廷! 他心中打了寒颤,难道华夏也要…… 皇上说得不错,可自己这些人,是跟着皇上东征西讨,现在的华夏立国,国家繁荣,自己却老了,难道……难道要让别人摘了桃子? 李自成又道:“李爱卿,我们当初起兵,为的是什么?” “吃饱饭……” “除了吃饱饭,就是拯救贫苦的百姓,如果我们想要风光万年,势力越来越大,财富越来越多,儿孙越来越旺,天下财富尽归己手,或许用不了数百年,天下就会生出另一拨反贼,同样以杀尽我们为目标?” 李绩汗流浃背,口中不能言,只是拼命以袖擦汗。 “儿孙自有儿孙福,谁能管得了数百年后?”李自成淡淡笑道:“朕敕封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就能保得了子孙万代?” “老臣糊涂……” 李自成微微点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皇上……” “先朝大明,有多少宗室、开国元勋封了爵位,掌握了大量的财富,还不用向朝廷纳税,到了现在,还剩几人?”李自成轻轻摇头,“反而是普通仕子,在朝中不断壮大……” “皇上,老臣多喝了两杯……老臣太过自私……” “为子孙考虑,不算自私,李爱卿不必介怀,”李自成淡淡笑道:“李爱卿别忘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皇上的意思……” “为子孙计,不是要世袭罔替的爵位,而是要生得比别人强!”李自成道:“爱卿不是想培养一个,不,是一批纨绔吧?” “皇上,如何才能避免纨绔?” “读书,”李自成淡然道:“爱卿应该知道,很多人并没有在战场拼杀,但凭着读书,学到了更多的知识,也能在各行各业混得风生水起……” “读书?” “爱卿在战场拼杀久了,让你读书闯出功名,也是不现实,”李自成悠悠叹口气,道:“朕可以保你一世无忧,甚至你的子孙,但你子孙的子孙,别说朕保不了,就是朕的子孙也是保不了……说实话,朕都保不了自己的子孙……” “皇上……臣等糊涂……” “爱卿不是糊涂,而是为了子孙,被利益蒙住里双眼!周宾,当初在三角城与蒙古麦力干部死磕,将士死亡过半,连自己都受伤了,犹自不肯屈服;宋文,在卡当城,面对察哈尔蒙古的万余骑兵,将士几乎人人带伤,累得数日不得休息,见到朕时,只说了一句话就晕倒了,睡梦中还喊着杀敌……”李自成道:“还有无数将士,为了华夏,为了让天下的百姓生活得更好,甚至已经长眠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皇上,臣不该说……” “不,除了你,还会有人有疑问,朕不仅是对你说,也是对自己说,如果朕不能说服自己,又如何能让你们心服?”李自成说得自己都有些动容了,双目不禁微微泛涩,他低下头吐了口吐沫,继续道:“你们不明白朕的苦心呀!” “皇上,老臣今日似乎懂了……” 李自成微微点头,“爵位世袭罔替,你们的子孙,就只能吃下这份俸禄,很多行业,都不会介入,而且,有了这个护身符,你们的子孙,还会奋发拼搏吗?” “……” “或许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李自成摇着头,淡淡地道:“不仅你们,便是朕的子孙,除了太子一脉,都不会有世袭罔替的爵位!” “皇上……” “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朕剩余的子孙,最多是一个低等的爵位,即便于国有些微末的功劳,爵位也不会超过超过重臣,也就是不会饿死,他们想要的一切,需要自己去拼搏,去争取。” “皇上,那皇子们……” “既然我没有给他们永久的爵位,就要给他们机会,”李自成道:“所有的皇子,都是各凭本事,他们可以出仕,可以从商,可是为将,可以周游列国,可以从教,甚至可以务农……凡此种种,都是根据个人所愿!” “陛下,”梁文成起身,叩拜在地,“臣斗胆求皇上收回成命……如此下去,掌控实力的皇子,迟早会生出不臣之心,国将大乱……” “文成且起,朕自有决断,”李自成哈哈大笑,道:“到了彼时,皇位并非人人要争,换句话说,便是请他为君,恐怕都请不动!” “……” 彼时的皇上,和所有的大臣、百姓一样,都是一夫一妻,偌大的后宫,也就不存在了,皇上也不再掌管国家,只是拿着朝廷的一份俸禄,养活自己和家人,非到国难时刻,不得干预国政……李自成心中泛出一丝苦涩,自己这般强行改变国体,究竟是不是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 不过,这样的话语,暂时不能和李绩说,也不知能否实现,或者,何时才能实现…… 李自成将心情整理一番,“李爱卿,朕今日不是怪罪,朕只是告诉你,从西宁起兵以来,朕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华夏不是朕的华夏,是我们大家的华夏,是所有百姓的华夏,华夏存在一日,就要让所有的百姓生活得更好!” “皇上初心不改,老臣惭愧……老臣恭喜皇上……” “朕大修道路,大力发展工商业,大肆兴办学堂,就是为了让华夏所有的百姓,也包括朕的子孙,你们这些开国工功臣的子孙们,将来生活得更好!” “所以皇上兴办了荣光学校,让所以烈士的子弟,都能进入荣光学校读书,将来为国立功,出人头地……” “将士们为国捐躯,他们的后人,理应得到照顾,不过,朕给他们自立的机会,不是将他们养起来,”李自成道:“他们也是华夏的百姓,他们不应该是华夏的负担,而是华夏的财富!” “皇上,臣懂了!” “朕取消世袭罔替,不但是给所有百姓公平出头的机会,归根究底,还是希望华夏能长久一些。” “皇上运筹帷幄,华夏一定千秋万世!” “没有永久的王朝,打下江山之后,如果不能好好治理,迟早会新的王朝被取代,”李自成笑道:“朕也是为子孙考虑,纵观历史,出现过多少皇族?而今,谁还知道他们的后人何在?” 李自成不等李绩说话,继续道:“岂不闻‘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身在高位,更应该比别人看得远,那才是为子孙的长远考虑!” “皇上圣明!” “其实,大臣们也是一样,连普通的百姓都能生存,难道大臣们的子孙会比别人差?”李自成道:“大臣们的子孙,可能入朝为官,也可能在地方为一小吏,甚至为一贩夫走卒,但只要他们努力,行行可以出头,家族也可永久不倒!” “永久不倒?就像华夏?”李绩心道,皇上似乎有理,只要华夏不倒,重臣的子孙,总会比普通的百姓…… “没有永久的王朝,只有永久的国家!”李自成沉声道:“李爱卿,华夏存在越久,我们的子孙就会生活得越好!” “老臣必定教育子孙,永远维护国家……”李绩道:“老臣自己,更会珍惜为华夏为华夏做事的机会!” 第1248章 东北亚 第1249章 补充协议 与王安平几乎同时离开北京的,还有宋献策。 宋献策带着部分汉人教员,从古北口出关,先去兴安都督府的上谷、饶乐两府,在虎骑兵的协助下,将在当地开科取仕,为当地的府县招募部分吏员。 招募吏员的标准非常简单:汉话与忠诚! 人的忠诚度是很难进行书面考核的,只要当地的官府与虎骑兵的将士认可,就算过关,关键是汉话一项。 宋献策备下了三分试卷,分难、中、易三种,根据当地牧民的汉话水平,临时决定用那一份试卷,如果当地的牧民不会汉字,也可以进行口头考核,只要会说汉话即可。 随行的教员,将留在当地,在府城和县城兴办学校,学校唯一的授课内容,便是汉话和汉字,学子没有名额限制,也没有年龄限制,可以是成人,也可以是孩子。 如果上谷、饶乐两府一切顺利,宋献策将前往通辽、塔林两府,继续开科取仕。 然后是安东都督府、青山都督府和河西都督府,华夏迁都的时候,如果关外开科取仕没有完成,宋献策在完成开科取仕结束后,将从河西都督府取道四川,直接去往昆明。 宋献策动身之前,李自成特意嘱咐他,去上谷府乐福县的时候,一定要拜会李家,将李娜、李雅的情形,当面转告李家的家主。 李自成在北京等到正月底,才有朝#鲜的使者入京求见。 使者叫林庆业,是世子李?b的人,也就是对华夏与朝#鲜协议不满的那一派。 李自成没有接见林庆业,也没有安排外交部人员与之会谈,只是让南居益给林庆业传话:三月中旬,如果朝#鲜不能及时交付协议中钱粮,以及华夏海军为阻止萨摩藩而耗费的军饷和对将士们的抚恤,华夏将视为朝#鲜国违约,华夏国的将士,将自行前往朝#鲜的汉城去取! 林庆业十分恼怒,但李自成避而不见。 南居益接见了一次,传达了华夏的意思,并没有听林庆业辩解,更没有与林庆业会谈,连林庆业送的礼物都没收,林庆业后来再求见,南居益要么是“国事繁忙”,要么以“世子无信”为由,拒绝与他会谈。 林庆业又待了两日,只要离开北京回汉城复命。 路过平壤的时候,驻扎在平壤城的天命军,已经蠢蠢欲动,随时有可能南下……他顾不上愤怒,立即快马加鞭回到汉城。 三月初,朝#鲜使者金自点赶到北京,为了抢时间,他是从海路来的。 李自成立即在乾清宫东暖阁召见了金自点。 金自点依照惯例,向李自成行了参拜大礼,“下臣金自点,叩见上皇!” “免礼平身!”李自成给金自点赐了座,“金大人为何走海路?海面上风大,通行不算畅快吧?” “便是风大冰,也比走陆路节约时间,”金自点苦着脸,“下臣赶着来北京,就是要告诉上皇,朝#鲜是个有信义的国家,华夏与朝#鲜达成的协议,如今依然有效,首批交付的二百万石粮食,去年被大雪所阻,如今已经装车,很快便会运往平安道!” 李自成淡淡笑道:“奥?金大人的话语,让朕如坠迷雾!” “上皇……”金自点心中不安,“都是……” “都是什么?” “都是朝中的奸孽小人……” “金大人,这话不对吧,当初达成协议、让华夏出兵解救朝#鲜的时候,这些人哪去了?鞑子肆虐朝#鲜的时候,这些人哪儿去了?”李自成冷冷地道:“华夏将士浴血奋战,将鞑子歼灭了,便有人就冒出来,说些伤害华夏的话语,让伤亡的将士情可以堪?” “上皇息怒……” “金大人听到这些话语,难道不愤怒吗?” “上皇……”金自点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上皇容禀!” “朕听着呢,朕倒是要看看,金大人如何为朝中的奸孽之臣开脱!” “下臣不敢!”金自点向李自成一拱手,“上皇明鉴,下臣一直主张,朝#鲜必须按时履行与华夏达成的协议,可是,可是世子……” “金大人,这话有两点不对,”李自成冷声道:“其一,世子不同意履行协议,当初为何不反对?朕可是给了朝鲜机会;其二,既然协议书上有朝#鲜国王的签名,如何有人反对?难道朝#鲜人不会对付鞑子,倒是学会了用‘过河拆桥’对付帮助过他的朋友?如果这事发生在金大人身上,不知道金大人会不会心凉?” “上皇大人有大量……” “朕并非怒于朝中的奸孽,而是想问问李??,为何他同意的协议,朝中还有杂音?”李自成怒道:“难道李??的话,在朝#鲜国内不好使了?” “这……” “金大人是李??派出的使者,总该给朕一个交代吧?”李自成道:“如果朝#鲜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国家,华夏和朝#鲜,不会有未来!” “上皇息怒,我主对华夏绝对没有三心二意,都是被孽臣蛊惑……” “蛊惑?”李自成越想越气,“李??是未成年的孩童,还是老糊涂了?” “好叫上皇得知,我主这两年身子大不如前……” “病了?”李自成愣了片刻,皱眉道:“如果李??……难道要让奸孽之人登基……” “上皇……”金自点既惊且喜,如何李自成反对世子李?b登基,登基的人,只能是立麟坪大君李?f,他与李?f的关系,明显要好过李?b。 李自成摆摆手,“朝#鲜的局势,待会再说,朕先问金大人,华夏与朝#鲜之间的协议,究竟要如何处置?” “上皇放心,按照原先的协议执行,下臣离开汉城时,我主已经着人运送粮食……” 李自成点点头,脸上的冷色稍去,“华夏的海军,为了朝#鲜,长途奔袭赶往耽罗岛,这笔军饷,不知道金大人有什么打算?奥,这次李??不会装糊涂了吧?” “上皇……”金自点支支吾吾,“下臣派人去耽罗岛一代查探过,华夏的海军的确逼近鹿儿岛,可是……可是,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海战……” 李自成冷笑,“海战的规模的确不大,不过,如果不是华夏的海军进驻耽罗岛,又派出大量的战舰迫近鹿儿岛海域,金大人认为,萨摩藩的军队是否会及时缩回去?” “下臣多谢……多谢上皇……” “华夏与日本之间,一旦爆发战争,便是血流遍地、尸体铺满海面,华夏将士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朝#鲜呢?华夏为了朝#鲜作战,而朝#鲜却是在后方扯后腿,”李自成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凛,“幸好朝#鲜及时向华夏传出讯息,朕也及时着人告诉萨摩藩,朝#鲜并非华夏的藩属国,萨摩藩与朝#鲜之间,如果有什么恩怨,只要不涉及华夏,华夏不会干涉,华夏与萨摩藩之间,只是一场误会,双方这才各自罢兵。” “上皇……”金自点刚刚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但汗迹犹在,这会脸上发白,如同戏台上的小丑,显得非常可笑,“上皇,如果萨摩藩知道朝#鲜不是华夏的藩属国,以萨摩藩好战的性子,岂能轻易放过朝#鲜……” 李自成冷冷一笑,“这是朝#鲜与萨摩藩的事,朝#鲜国内,不是有许多人反对与华夏达成协议吗?这种时候,应该让他们出使萨摩藩,或者领兵抵御萨摩藩……” “上皇明鉴,”金自点忙道:“朝#鲜国内,反对协议的只是一小簇……我主已经呵斥了他们……这些奸孽之人,只会在背后说闲话,上皇大仁大义,千万不要被这些小人得逞……” “金大人的意思,朝#鲜一毛不拔,华夏的将士们为了朝#鲜,都去萨摩藩赴死?” “下臣不敢……” 李自成冷凛地一笑,“金大人,朝#鲜与萨摩藩的事,朕实在管不着,咱们先谈谈上次华夏海军出征的事,这海军的军饷,金大人带来了多少?” “上皇呀……”金自点起身,匍匐在地上大哭,华夏撇清与朝#鲜之间的关系,那就是耸容萨摩藩入侵朝#鲜呀,“上皇如果不解救朝鲜#,朝#鲜可就完了……” “金大人,朕记得上次鞑子占据平壤,金大人也是这样求朕的,可是后来……”李自成道:“金大人,一码归一码,我们还是先谈谈上次华夏海军军饷的事……” “上皇呀,朝#鲜实在无力承担华夏的军饷……求上皇看在朝#鲜与华夏千年藩属的份上……” 李自成冷声道:“别说朝#鲜尚不是华夏的藩属国,便是朝#鲜成了华夏的藩属国,难道华夏将士为了朝#鲜,在前方浴血奋战,只能换来金大人的几滴眼泪?不,还有朝#鲜重臣的风言风语……” “上皇,”金自点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我主已经呵斥了朝中奸孽之人,这是我主亲笔授权的文书,上次的军饷,我主愿意用耽罗岛偿还……” “耽罗岛?”李自成心道,北海舰队已经占据了耽罗岛,难道朝#鲜还能要回去?李??做个顺水人情,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他使个眼色,王廉上前接过文书,双手奉上。 李自成展开一看,果然是李??签名,不过,文书上一片空白。 “禀告上皇,我主说了,这是上次协议的补偿,文书的格式,由上皇定夺,耽罗岛是租借还是割让,也由上皇定夺,所以是空白文书……” 李自成心中一动,面上依然是冷色,“像耽罗岛这种小岛,华夏沿海数不胜数,难道这种小岛,就能补偿华夏的军饷?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朝#鲜,华夏的海军又怎会看上这种小岛?” “上皇,朝#鲜实在拿不出钱粮了……” 李自成知道,金自点说得是事情,朝#鲜还欠着华夏的钱粮呢!他起身离座,踱了两步,似乎有些不忍,“金大人起身吧,有话咱们好好说!” 金自点终于看到一丝希望,忙站起身,“多谢上皇!” “朕知道,金大人一向心怀华夏,所以朕及时召见,可是,华夏收下耽罗岛,并没有实际的用处,而且,小小的耽罗岛,不足以补偿华夏的军饷……” “求上皇无论如何收下耽罗岛……”金自点心道,只要华夏在耽罗岛驻军,无论是萨摩藩,还是日本的天皇、幕府,绝对不敢渡过对马海峡入侵朝#鲜。 第1250章 主动权 李自成面显难色,“可是,仅仅用一座小岛折抵军费,华夏的朝臣、将士们必定不服!” “不知上皇……” “这样吧,再加十万两,朕对朝臣们说,朝鲜实在拿不出钱粮,这是国王李??内帑的银子,是留着给世子娶王妃用的……” “上皇明鉴,我主内帑的银子,上次已经支付华夏的军费了,”金自点的神色恢复如常,“鞑子肆虐朝#鲜,国库的银子,早已用作军饷,上次支付华夏的四十万两,除了向大臣们出借,便是我主的内帑所出……” 李自成皱了眉头,沉思半响,“金大人,耽罗岛上有多少人口?” “大约有上千人口……” “上千?”李自成摇摇头,“实在太少了,可惜……” 金自点心中一动,上次与李自成会谈的时候,朝#鲜钱粮不足,最后就是用平安、咸镜两道的百姓折抵的,“禀告上皇,我主和下臣,都愿意让耽罗岛上的人口归顺华夏……” “可惜,只有千人,实在太少!” “下臣回朝#鲜之后,再从沿海迁移五百人口……” “不,是五百青壮,携家带口!” “下臣遵旨!”金自点心中大喜,这次出使,不费一分钱粮,不过一个小小的耽罗岛,加上五百青壮……林庆业出使华夏,不但没有见到上皇,连会谈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天上地下! “既如此,签订补充协议吧!” “上皇,耽罗岛是割让还是租借?” 李自成脸色大变,从抽屉中掏出一叠文书,扔在御案上,“金大人看清楚了!” 金自点唯恐好好的协议,因为这点不和谐的插曲泡汤,小心翼翼地拿起文书,翻开一看,脸上也是大变:蒙元至元十一年(公元1274年),耽罗岛成为蒙元的直辖地,蒙元曾经流放罪犯于此,直到至元三十一年(公元1294年),高丽国方才取得部分管辖权,此后管辖权常常在蒙元和高丽之间流转,直至大明立国…… “耽罗岛属于蒙元,大明取代蒙元,耽罗岛自然要归属大明,华夏取代大明,耽罗岛理应归属华夏,”李自成脸上满是怒气,“华夏立国之后,一直忙于歼灭满清,朝#鲜没有归还耽罗岛也就罢了,竟然让华夏租借?” “上皇息怒……” 李自成摆摆手,“朕知道金大人心怀华夏,所以给了金大人天大的颜面,若是让朝臣和将士们知道,朕用华夏的海岛折抵华夏的军饷,今日的这份补偿协议,绝对无法达成,如果朝#鲜不能按时支付应该承担的军饷,华夏的将士,迟早会兵临汉城讨取……” 金自点忙道:“一切单凭上皇做主!” “金大人出使华夏,朕立即放下手头的奏章召见,这是李??都没有的待遇,”李自成冷声道:“金大人带着这样的补偿协议回归朝#鲜,与林庆业相比,天上地下立现,金大人在朝中的威望,也会巩固不少吧?” “下臣多谢上皇体恤!” “现在可知道耽罗岛如何处置?” 金自点想起上次的平安、咸镜两道,忙道:“下臣明白, 是归还!”对他来说,割让和归还,结果没有任何区别,耽罗岛都是归属华夏,只不过华夏不需要承担道义上的责任。 .c obr /> 华夏有什么道义上的责任?现在的朝#鲜,并不是华夏的藩属国……如果遇上萨摩藩,哪有什么协议、补偿协议,直接出兵就抢占了! “明白就好!”李自成淡淡地道:“王廉,笔墨伺候,让金大人亲自书写!” “是!” 金自点亲自执笔,在李??签了名的空白文书上书写了两份补充协议,墨汁未干,就向李自成递过来,“上皇请看,这补偿协议可行……” 李自成接过一看,点点头,“如此甚好!”提笔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两份文书,李自成与金自点各自收拾一份,金自点道:“上皇,那萨摩藩的事……” “等等,”李自成摆摆手,转身向王廉道:“让牛部长给第三营第一师传令,暂时驻扎平壤,等待朝#鲜运送粮食过来,不得轻举妄动!” “是!” 金自点暗自吃了一惊,原来华夏的天命军,真有袭击汉城的打算…… 王廉离开后,内书房只剩下李自成和金自点两人,金自点轻捋着颌下的长须,“上皇……” 李自成淡笑,“金大人和朕说实话,李??是不是……是不是……” 金自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去世后,应该是世子李?b继位吧?” “上皇,李?b是世子……” 李自成转过身,踱了两步,“李?b一向仇视华夏,如果李?b继位,金大人还会是领议政吗?” “下臣不知!” “金大人心中,应该比朕还清楚,”李自成目视金自点,“为了金大人自身,可有什么法子改由李?f继位?” “我主虽然身子不好,但也不会马上驾崩,”金自点摇头,“便是我主驾崩,下臣也无法阻止世子继位,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上皇以宗主国的名义,拒绝册封世子李?b!” “拒绝册封?” “对,除了华夏拒绝册封之外,下臣别无他法!” 李自成若有所思,踱了两步,还是有些不愿意,难道华夏重回大明的老路,还要收朝#鲜为藩属国? 可是,如果华夏不是朝#鲜的宗主国,自己有什么理由阻止李?b?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遂道:“今日朕有些乏了,金大人先告退吧!” “上皇,那萨摩藩的事……” “华夏在耽罗岛有驻军,萨摩藩一时不会打过来!” “那朝#鲜想要做华夏藩属国的是……下臣上次在海州的时候,向上皇请求过……” “这件事情,朕会让外交部南爱卿和你详谈!” 金自点实在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开罪上皇了,刚才还说得好好的……但上皇已经下达了逐客令,他只得告辞离开。 李自成独自在内书房思索,决定下午召见南居益,想了一想,又加上梁文成和郭世俊。 用过午膳,李自成去了内书房,靠在椅背上眯起双目,想着如何说服梁文成,南居益不敢反对,郭世俊不会反对。 不一会儿,梁文成、郭世俊、南居益三人先后来到内书房。 梁文成没看到牛金星,知道皇上这次召见,不是为了军事上的事,心中暗暗高兴,他不怕自己忙自己累,不怕皇上将政务推给他,就怕皇上动不动就亲征,“皇上这次召见臣等……” “文成、世俊、居益,朕这次召见你们,为的是朝#鲜,”李自成不愿浪费时间,遂开门见山,“李??派金自点出使华夏,除了完善双方上次达成的协议,还有一个要求,就是成为华夏的藩属国。” 梁文成皱眉,“皇上,上次的协议,已经完善了吗?” “完善了,”李自成道:“原先的协议继续落实,还有一份补偿协议,华夏海军替朝#鲜人挡住萨摩藩,军饷是一个耽罗岛,再加岛上的千余人口,奥,另外还加上五百壮丁!怎么样,华夏没吃亏吧?” “耽罗岛?”梁文成几乎没晕过去,北海舰队威慑萨摩藩,不是为了琉球的事吗,怎么成了替朝#鲜人挡住萨摩藩? 郭世俊大笑不语,只有他心中明白,皇上为何对这个不起眼的小岛感兴趣,战略上的价值,是不能用岛屿的大小来衡量的,况且北海舰队出兵,原本是为了琉球的事,耽罗岛完全就是白得。 南居益早就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华夏利益高于一切!华夏讹多少财物、土地都是正常。 “不说这了,”李自成摆摆手,将这件事抹过去,“朝#鲜要求成为华夏的藩属国,你们说说,华夏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南居益一拱手,“皇上,那要看华夏能否得到利益,如果仅仅是挂着宗主国的名头,依臣看,还是不同意为好。” “南爱卿说得不错,”李自成点头赞许,“让华夏担着宗主国的名头,将所有的作战任务、牺牲推给华夏,华夏明明是宗主国,国策却被朝#鲜绑架,朝#鲜人好算计呀!” 梁文成道:“如果拒绝朝#鲜,那朝#鲜很可能就不再是华夏的朋友了。” “华夏是宗主国,应该掌握主动权,”李自成道:“华夏的实力、影响力比朝#鲜大得多,生存能力也远远强于朝#鲜,如果两国各自为战,朝#鲜的损失远远大于华夏,别说西洋诸国,便是近邻日本,就能让朝#鲜限于万劫不复。” 梁文成拱手道:“皇上说得是!” 郭世俊神色一动,“皇上的意思……” 李自成笑而不答,思索片刻,道:“世俊有什么想法?” “臣的意思,可以接受朝#鲜为藩属国,”郭世俊道:“但华夏不仅要掌控双方之间的主动权,还要了解,甚至是掌控朝#鲜的内政外交国策,可以派出外交人员常驻朝#鲜,既可充分沟通,又可及时掌握朝#鲜国的策动态……” “世俊的想法,甚合朕意,”李自成大笑,郭世俊才是他真正的知心人,“朕可以接受朝#鲜,但不是宗主国与藩属国的关系,必须换一种称呼!” 梁文成知道,皇上又要别出心裁了,“皇上要换什么样的称呼?” “亚洲东部,依然是华夏一家独大,但整个世界的形势变了,大量的西洋人来到东方,北疆有俄罗斯,南疆有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英国,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国家,”李自成道:“亚洲诸国,除了华夏,都不具备对抗西洋国家的实力,要想保护自己,就必须团结在华夏的周围,组成亚洲同盟,共同对付西洋国家。” 第1251章 亚洲同盟 李自成交代一番,将会谈的事,交给南居益,政务方面,绝大部分还是交给梁文成。 他最关心的,还是各路天命军的征伐。 在华夏的计划中,西南方向的战争规模最大,但战争才刚刚开始,并没有多少讯息传过来。 倒是北疆,让李自成更加关注。 拓北团在安东都督府的南方,建州府以东,打下了一大片土地,立为白山府,以齐国儒为知府。 白山府的南界,是徒门河的上游,东界是长白山天池,距离徒门河的出海口还远着,并不临海,隔着徒门河,南方是朝#鲜归还的咸镜府,咸镜府临海。 从通州出关的五千壮丁,会合沈阳城外同等数量的鞑子女人,已经赶到白山府,白山府剩余不少土著,所以部分壮丁带着牛羊和女人,迁居于建州府。 祖大寿并没有停留,将白山府交给接管的第三营将士,他率领拓北团的将士,继续向东征伐,只要将这一片区域打下来,安东都督府就完整了,皇上说过,安东都督府完整之日,就是封爵的时候…… 兴安都督府这边,吴克善代表华夏,与索伦人达成约定,兴安岭以东,立了索伦府,梁正大为知府;兴安岭以西,立了呼伦府,韩大勋为知府。 吴克善以华夏特使的身份,在两府招募一批吏员,协助梁正大、韩大勋,登记牧民,重新确立牧场。 为免耽误春季放牧,原先牧场基本没有变动,只是平均分配,损有余补不足。 索伦、呼伦两府,与南部的府县一样,都是“入汉籍”、“用汉名”、“奉天主”,只要牧场足够,必须定居、畜牧。 唯一没有传回确切讯息的,是汉清部的王安平。 李自成对北方的推进速度,基本上是满意的,唯一的遗憾,是索伦、呼伦两府,只是到了兴安岭的尽头,并没有推进至黑龙江畔。 明知道推进太快,不利于对当地索伦人的掌控,他还是给驻扎当地的鹰骑兵传讯:尽可能向北推进至黑龙江,在大明时代的木河卫城,设立木河府。 如果木河府立起来,兴安都督府也就完整了。 比兴安都督府更重要的是,鹰骑兵推进至黑龙江南岸,就能遏制俄罗斯人渡过黑龙江,南下侵占索伦的驻地。 不过,鹰骑兵离开黑龙都督府的嘉思、大庆二府,从黑龙都督府向北推进的任务,只能交给第三营第五师的骑兵了。 李自成看着挂在挂壁上的地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呼伦府深入兴安岭以西,已经与西南方向的上谷府连成一片,鹰骑兵与虎骑兵,在兴安岭以西会面。 华夏的兴安都督府,已经掌控了沿着兴安岭西麓,通往漠北的通道,天命军具备了出征漠北的条件。 不过,西南战事正紧,李自成不会在漠北开辟新的战场…… 北京城内,与金自点经过五轮会谈,还是没有达成最后的盟约,南居益忧心忡忡,来到乾清宫求见李自成,“皇上,臣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金自点始终不同意。” 李自成笑道:“金自点反对哪些条款?” “金自点坚决反对‘推广汉话’、‘皈依天主’两款……” “为何?” “金自点说,这是华夏要吞并朝#鲜的先兆……” “华夏如果要吞并朝#鲜,直接出兵就是,不需要如此费心费力!” “……” “没有这两款,如果朝#鲜遭到他国武力入侵,难道华夏要白白保护朝#鲜?”李自成道:“同语、同教,华夏与朝#鲜的关系才会更近一步,万一发生他国武力入侵的事,华夏的士兵,才会愿意为了兄弟之国而浴血奋战,告诉金自点,驻扎耽罗岛的海军,很快便要北上迎战入侵的俄罗斯人。” 南居益心中一动,“皇上,北海舰队一旦离开耽罗岛,萨摩藩会不会……” “如果朝#鲜是华夏的盟国,萨摩藩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李自成起身,拍拍南居益的膀子,“南爱卿,这是你会谈的第一项条约,朕不希望久拖不决,要么签约,要么彻底废除!” “臣明白!” 午膳的时候,汉清部南方司司长王虎求见。 一定是西南传来了讯息! 李自成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他放下饭碗,迫不及待地在东暖阁内书房召见了王虎。 王虎行了礼,从怀中抽出一份讯息,“皇上,张献忠归降了!” “归降?”李自成接过讯息,却没有打开,“王虎,你先说说详情!” “回皇上,讯息是用信鸽传回来的,微臣并不知道详情,”王虎道:“最迟三日之后,会有快马传回详细讯息。” 李自成稍稍有些失望,不过,张献忠归降,实在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华夏在西南方向的敌人,只剩一个东吁。 以张献忠的枭雄性子,他在云南与东吁边界折腾了这么多年,对东吁的地形、内政等,会有一定的了解,如果得到他的协助,第八营会顺利许多。 暂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李自成只能等到三日之后了。 李自成恨不得飞到云南,不过,征服东吁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迁都的事,至少还要等待三个月。 他抑制住心中的冲动,独自在内书房思索很久,直到宋玉莲着人来请晚膳…… 在北京等待的三个多月中,李自成并不算煎熬,南疆北疆,各种喜讯一个接一个,不用传出诏令,便是浏览传回的讯息,就让他笑得合不拢嘴。 张献忠在严锡命的劝慰下,不但归顺了天命军,还整编出一支两万人马的军队,进入东吁北部,去征伐当地的孟养宣慰司,天命军第八营,则从陇川宣慰司进入东吁进内,经过木邦进入阿瓦,然后沿着大金沙江南下…… 整顿吏治上,由于允许官员们自查自纠,进展非常顺利,秦大年从辽宁归来后,只在北京休息了两日,便赶往江西;李绩整顿完江南省,又奔赴另一个赋税大省浙江。 前往山西、陕西、河南、山东的四个督察小组,也是先后完成了任务,陈确、俞彬的第三小组,刘文魁、欧阳主生的第四小组,已经回京就职,陆之祺、张鼐的第一小组进入甘肃,沈道、白鸠鹤的第二小组进入青海。 让李自成合不拢嘴的是,辽宁、江南、山西、陕西、河南、山东六省的官员整顿,共计一百八十余万两,其中江南一省官员上交的贪墨银两,就超过六十万。 这些银两并没有上交国库,也没有进入李自成的内帑,而是用作云南、东吁两省的建设资金。 梁文成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日皇上要大规模建设云南,又不担心建设用银,原来是早就算计好了…… 北方的军事行动规模虽然不大,但亦是成绩斐然。 鹰骑兵在已经归化为汉人的索伦人的协助下,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将防线推进至黑龙江南岸,与江北索伦人的故都雅克萨隔江相望。 木河卫立府后,罗文峰恨不得渡过黑龙江继续北上,李自成否决了他的冒进计划,但敕封他为乐将军、大宁伯爵。 罗文峰的爵位,比虎骑兵主将高一功、狼骑兵主将王俊卓的侯爵,仍然低了一个等级。 第三营第五师接管了黑龙都督府之后,全力向北推进,除了在长春府北面,立下江滨府做为黑龙都督府的首府,还在江滨府的东西两侧,分别设置了龙泉、霍伦两府,又在江滨府北面设置了伊春,西北方向设置了瑷珲府。 瑷珲府隔着嫩江,与西面兴安都督府的索伦府相邻,瑷珲府、伊春府的北面,便是黑龙江的南岸,阿速江以西、黑龙江以南,除了阿速江与黑龙江交界处的沼泽地,已经全部被黑龙都督府和兴安都督府掌控。 祖大寿征服了安东都督府的东南角,设置了延边府,将安东都督府推进至徒门河口,并且向东北方向扩张了数十里,完善了安东都督府的版图。 李自成兑现了当初了承诺,敕封祖大寿为乐将军、延宁子爵。 祖大寿不等李自成敕封的诏书到达,早已率领拓北团离开延边府,沿着海西山(锡霍特山)和海岸线,向东北方向的黑龙口进军。 北方一连串的喜讯,让李自成十分兴奋,但他担心天命军扩张过快,新征的土地太过庞大,除了拓北团,鹰骑兵和第五师一律在黑龙江南岸结集待命。 南居益与金自点的会谈,早在五月份就初步结束了,金自点回了一趟汉城,再次来到北京之后,终于和华夏签订了《亚洲同盟条约》。 《亚洲同盟条约》只有六款:双方向对方互派常驻性使节;双方国内都已信奉天主教为主;推广汉语汉话,汉语是唯一的官方语言;一方有难,另外一方必须提供包括军事手段在内的一切帮助;双方对外用同一种声音说话;朝#鲜外交、国防、通商等一切大事,必须经过华夏同意。 亚洲同盟简称亚盟,总部在北京。 李自成唯一不太满意的,是汉清部的王安平。 王安平在临近迁都的前几日方才回到北京,他带回了两名俄罗斯人,伍朗格和阿纳托利,一人是军中文秘,一人是扈从兵,职务都不高。 让李自成惊讶的是,俄罗斯的军队中,已经有了短枪,和长枪一样,都是单发,但他们的头盔,具有一定的防弹能力。 因为要迁都了,李自成只得着人将缴获的短枪、头盔送至火器局,让刘方组织人手进行仿制。 两名俄罗斯人,阿纳托利留在北京,专门教习俄语,伍朗格因为精通西洋语言,被李自成留在身边。 第1252章 又是藏人 华夏永昌五年(公元1647年)六月十六,华夏正式迁都昆明,李自成带着大批官员随行,三院十部的主官,陆之祺、沈道、宋献策不在北京,郭世俊去了江南推行新式教育,其余的主官,包括华夏银行行长李浩南、汉清部部长王安平、汉阳部部长任二喜也是随行。 北京三院十部的官衙,只有少量低级官员留守。 第四营全部列装了北京步枪,刚刚完成了操训,也是随着李自成南下。 后妃当中,皇后高桂英自然留守北京,木妃李娜、静妃孙梦洁、怡妃陈秋蝶、燕妃田芬、淑妃穆思蓉等人,因为《清水报》的缘故,也是留在北京,和妃王婉玉、辰妃罗秀娟、景妃李雅随行。 一向在乾清宫侍候李自成的周清柔、窦美仪、李香君、柳如是四人,只有柳如是随行。 李自成估计,这次迁都昆明,要将南方的事情基本解决,至少需要五年,便将太监总管王之心、随侍小太监王、御膳总管宋玉莲,以及十名小太监都带在身边。 李自成将守卫京师的任务,交给第二营和第六营,自己带着数万文武官员将士,从正阳门出了内城,然后沿着正阳门大街出了外城的永定门。 锣鼓喧天,掌声如潮,大街两侧观望的百姓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惆怅,但人群中的商人,多少有几分失落,华夏迁都昆明,北京城的商业,或许会一落千丈…… 李自成将招呼百姓的事,完全交给梁文成,出了永定门,连妃子、太监、宫女都都丢下了,只带着两个团的亲兵向西一路狂奔…… 北京至西宁的京西大道,是华夏最长的大道,离开北京城后,大道上有着川流不息的自行车大军,还有不少马车、手推车和行人,看到九州军旗,车辆和行人纷纷避让,不少人立在路边,主动向李自成的亲兵行礼。 亲兵并没有打出皇上特许使用的明黄旗,百姓并不知道是皇帝出行。 李自成一口气奔跑了十余里,因天气太热,遂放缓马速,稍稍休息片刻。 这是长途行军的开始,马力充沛,李自成一日行了二百余里,当晚定抵达保定,为了节约扎营的时间,大军在保定城内的军营中宿了,并没有惊扰城内的文官。 李自成沿着京西大道,斜穿了半个山西,又横穿了大半个陕西,从凤翔府向南,拐上凤翔至云南楚雄的凤楚大道。 凤楚大道是华夏环形大道的西环,原先叫凤成大道,实际上并不是从凤翔到成都,而是到四川省最南部的攀枝花,最近刚刚从攀枝花延伸至云南楚雄,西环和北环一样,已经全线贯通。 上了凤楚大道,便是汉中地界,汉中府虽然改属陕西省,但实际上已经进入崎岖的蜀道,道路起伏坡度很大,时而在山谷中穿行,弯道又多,不过,阳光被树荫遮挡,气温反而更加宜人。 过了成都平原,再向南便是云贵高原与青藏高原的结合部,道路再次从山谷中穿行,落差很大,弯道极多,如果不是修筑了水泥大道,李自成都担心找不到出路。 虽然全部是骑兵,但李自成赶到楚雄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中旬了,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后面的车队和步兵,此时还不见踪影。 云南省长沐天波、楚雄知府杨畏知等,出城五里迎接,跪拜于地,“臣等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李自成的目光中,几乎没有看到武将,知道武将多半征伐东吁国了,“朕今日便在楚雄府下榻。” 杨畏知刚刚起身,忙道:“微臣在附中设宴为皇上接风!” “杨爱卿便是准备再多的山珍海味,朕一顿也只能吃两大碗,”李自成笑道:“接风就不必了,趁着午膳时间未到,朕听听云南的情形,沐爱卿也留下吧!” 沐天波拱手道:“臣遵旨!” 李自成带着亲兵入城,何小米安排亲兵,将楚雄府整个府衙包围起来,还是不放心,又布置了明岗暗哨,方才带着两个白户的亲兵,随着李自成入了府衙。 李自成便在府衙召见了沐天波、杨畏知。 “沐爱卿原本是前朝大明的黔国公,世代驻守昆明,对云南,甚至东吁的情形,应该不会太陌生,先说说这次战争吧!” “是,皇上,”沐天波道:“高将军于正月十五起兵,从保山府出发,征伐盘踞在陇川府的张献忠……” “等等,”李自成从何小米手中接过行军地图,展开铺在案桌上,“沐爱卿现在可以说了,保山府在哪……” “这儿,”沐天波见李自成的地图上标注着南甸宣抚司,遂道:“禀告皇上,高将军征伐之前,此处的确叫南甸宣抚司,不过,现在已经立了保山府。” “奥,那陇川府应该就是这个陇川宣抚司吧?” “臣斗胆,因为干崖宣抚司和陇川宣抚司,土地面积很小,又属同一山系水系,所以,所以,臣将两个宣抚司合并为陇川府……” 李自成点点头,“地方行政设置的事,待会再说,沐爱卿还是先说说战况吧!” “臣遵旨,”沐天波道:“张献忠不敌第八营,又无法独立面对东吁国,在严锡命的劝慰下,不到半月便归顺华夏!” “张献忠与第八营的战斗如何?” “张献忠兵大败,第一波接站的三千士兵,几乎全军覆没……” “哈哈,张献忠当年便是朕的手下败将,”李自成大笑:“幸好还有几分自知自明!” “皇上圣明!” “张献忠现在如何?听说归顺华夏之后,带着本部士兵征伐东吁了。” “回皇上,张献忠归顺华夏之后,高将军让他率本部近两万精锐,前去东北方向征伐孟养城,战争早已结束,孟养已经立府,正在归化当地的百姓,张献忠部负责维持当地的秩序!” “高立功现在何处?” “这个……臣也不知道,臣并不干涉高将军的军事行动,”沐天波道:“臣上次收到的军报,高将军的主力,已经越过阿瓦,现在恐怕接近东吁城了……” “东吁历代国王都是穷兵黩武,国内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军士……高将军全师出击,虽然人数不少,也算是孤军,可曾调第九营前来增援?” “回皇上,高将军不许,高将军说,贵州正是归化的关键时期,如果第九营离开,恐生变故,所以,只抽调第一师何一德部驻守昆明,第二师张拱日部仍然驻扎贵阳……” 李自成思索片刻,高立功的话,或许有道理,但第八营在东吁境内推进太快,而且只有两个师装备了步枪,万一被东吁国优势兵力包围…… “高立功进军,可曾遇到不利的局面?歼灭了多少东吁的军队?” “高将军进军一直顺利,东吁军伤亡多少,臣不知道,但高将军俘获了三万余东吁军,已经随着押运粮草的辅兵回到云南,正在协助修路……” “这个高立功,还知道废物利用!”李自成心道,东吁过战败之后,如果国内有反对华夏的人,不妨将领头的人物捕捉过来,让他们帮助华夏修路,繁重的体力劳动,连跑路都无力,看他们还会不会反对华夏?顿了一顿,又道:“第八营粮草是否充足?” 杨畏知拱手道:“回皇上,运送粮草的事,一直是微臣在管,前期粮食充足,但高将军已经嘱咐为臣,前线已经不需要粮草了,应该是攻占了不少粮库……” “但愿如此!”李自成道:“杨爱卿不可大意,从四川运来的粮食,暂且储存起来,一旦前线粮食不足,不惜一切代价将粮草运输过去。” “臣遵旨!” 李自成又道:“朕刚刚看到,楚雄城除了北面通往四川的大道,东西方向亦有大道,现在大道修筑至何处?” 沐天波忙拱手道:“经过楚雄的大道,除了北面与四川的大道对接,东面延伸至昆明,西面也是延伸了两百余里,快要到达大理府城了……” “奥,这么快?” “回皇上,除了在当地招募的百姓,还有三万余东吁的战俘,此外,因为暂时不用向前线运输粮草,辅兵们也是协助修路,”沐天波笑道:“第四路桥公司,实行分段施工、分层负责、流水修筑、奖勤罚懒,大道不仅平坦,修筑的速度,也比原先修筑管道的速度,快了数倍,臣在昆明亲看目睹过……” “如此便好,”李自成笑道:“云南山高林密,大道通行,不仅有利于军队、商贾、百姓通行,也有利于朝廷在当地归化百姓……” “皇上说得是,”沐天波迟疑片刻,终是道:“臣有一丝担忧,昆明至大理之间,并没有宽阔的河流,再要西去,便有澜沧江、怒江等宽阔的河流,而且地势落差大,修筑桥梁困难,恐怕会拖累修路的速度……” “沐爱卿不必担心,”李自成摆摆手,“第四路桥公司,有华夏最优秀的桥梁专家!” “如此……臣便放心了!” “沐爱卿,云南开展归化工作久矣,不知道现在的云南,土司可曾全部废除?立了多少府城?” “回皇上,云南的土司,已经全部废除,泯顽不化者,已经被第八营逐个歼灭,”沐天波道:“现在的云南,已经立了十五府,原本被各地土司切分的小块,已经根据地形立县,土地被收回,重新分配给百姓……” “奥?” “现在的云南,已经立了十五个府,以昆明为中心,西有楚雄、大理,南有玉溪、普洱、红河,东有曲靖,东北有昭通,西北有丽江、六库,西南有保山、陇川、顺宁,东南有文山。” “嗯?”李自成皱眉,“似乎只有十四个吧?” “还有一个车里府,”沐天波笑道:“不瞒皇上,这个车里府,就是前朝大明的车里宣慰司,这是唯一还留在华夏的宣慰司,不过,现在的车里府,只是车里宣慰司的一部分,北部和部分州县合并为普洱府……” 李自成点头,属于华夏就行,将车里宣慰司拆分了,或许有助于省府的掌控,“沐爱卿世居云南,今日之云南,除了数个失去的宣慰司,与明初相比,如何?” 沐天波忙道:“回皇上,与明初相比,云南省少了两块!” “说!” “一块是丽江府北部,原先的丽江比现在大得多,但藏人逐渐向云南渗透,丽江府的北部,成了藏人的聚集区,藏人背后有强大的乌斯藏支持……” 又是藏人? 李自成当初在西宁的时候,就遇上了藏人和他们宗教向外扩张,当时天命军(西宁军)实力太小,无法挑战乌斯藏。 今日不同了,便是没有丽江的事,李自成也没打算放过藏人,他微微点头,“还有一块呢?” “还有一块,是这儿,车里宣慰司的西南,叫孟艮府,早已被东吁国吞并……” 李自成心中一动,孟艮府的周围,差不多都是“宣慰司”,孟艮立府,应该已经改土归流了吧?无论孟艮府有没有汉人,至少土司已经被消灭,百姓已经归心,他面色一凛,道:“朕知道了,沐爱卿去准备能胜任的官员吧!” “臣遵旨!” 第1253章 灭元、、灭清 孟养城。 张献忠从城外归来,立即召见了严锡命,脸上现出不悦,“老子听了先生的话,投靠了李自成,没想到弄到这般田地,每日要帮着他在此归化缅人土著……” “八大王,”严锡命陪着小心,“八大王的意思……” “依老子的心意,跟李自成真#刀真枪干一场,未必就没有称王的机会!”张献忠瞪了严锡命一眼,“老子现在后悔了,老子甚至怀疑,先生是不是李自成派来的奸细。” “八大王,”严锡命心中一惊,但很快就释然,张献忠号称“屠夫”,如果他知道自己暗中与华夏的汉清部有联络,自己恐怕早就被大切八块了,“八大王是睿智之人,八大王仔细思量,如果与华夏的天命军对决,有几成获胜的把握?” “这……”张献忠顿时语塞,别说现在,当年天命军尚未建国,他在湖广遇上李自成,还不是乖乖地被撵到云南这个汉夷杂居的深山地带? “八大王,属下说句实话,以八大王手下这点兵力,不但无法对抗华夏,连东吁恐怕都不能征服,”严锡命心中生出一丝鄙视,当年李自成、张献忠共同起兵反明,李自成以西宁、兰州为依托,天命军越做越大,不但以一己之力推翻了的大明,还让辽东的满清灭国,而张献忠到处流窜,连家都没有,手下还是当初从湖广、南直隶带来的十余万部属,真正能打的士兵,不超过两万,“八大王应该看到,东吁连大明都敢挑战,但在天命军面前,兵败如山倒,高立功的第八营,恐怕打到东吁的国都了吧?” “先生是说,本王一直止步不前?” “属下不敢妄议八大王,”严锡命拱了拱手,道:“属下只是提醒八大王,如果不是投靠华夏,十余万部属,恐怕早就打光了……” “打光了又如何,此处山高林密,大不了像当初一样,带着弟兄进山,天命军还能将山上的树木砍光了不成?” “此一时彼一时,”严锡命道:“彼时大明国内,到处是嗷嗷待哺的百姓,八大王随时能得到兵力上的补充,今日之华夏,百姓安居乐业,还有谁愿意冒着杀头诛九族的危险,跟着八大王谋反?” “这是孟养,华夏征服了孟养,让当地的百姓皈依为汉人,还要搞什么天主教,难道当地就没有人反对华夏?” “有,一定有,”严锡命道:“不过,在天命军面前,这些人不会成气候,而且,八大王与这些人合作结盟,到时候谁是盟主?” “这……” “八大王毕竟是外来之人,在当地土著的眼中,与华夏、与天命军,并没有多大区别,当地的土著会认可八大王做盟主?”严锡命眯缝着双目,用余光打量着张献忠,“如果以当地土著人为盟主,八大王甘心人下吗?如果投靠土著,还不如投靠华夏……” 张献忠没有说话,却是将目光投向窗外,一颗不知名的老树,枝繁叶茂,枝叶在风中翩翩起舞,而粗壮的树干却是纹丝不动,难道这就是李自成建立的华夏吗? “八大王可知,高立功为何让先生征伐孟养?” “嗯?” “八大王还记得,在孟养屠杀了多少土司和东吁的官员?” “高立功这是断了本王的后路?” 严锡命含笑不答,这哪是高立功的主意? “原来华夏都是一伙卑鄙无耻的小人……都是本王瞎了眼……” “八大王息怒,”严锡命摇头道:“依属下看,这是高立功看在故人的份上,在李自成到达昆明之前,给八大王效忠的机会,八大王手握重兵,即便投靠了华夏,李自成也会有所忌惮,如今八大王为天命军立了功,又与当地的缅人、土著结仇,李自成应该不会猜忌八大王了……” “先生说,李自成朕的不会猜忌本王吗?本王在河南见过李自成,他可不是什么好鸟……” “八大王已经看到了,李自成虽然推翻大明朝廷,但留用了不少大明的官员,而且,华夏建国不过五年,推翻大明不过、一同华夏,还不到三年,但华夏不但灭了满清,据说还在北方恢复了大明的奴儿干都司,”严锡命顿了一顿,道:“李自成胸怀天下,岂是小肚鸡肠之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八大王手握兵权不放!” “李自成要解除本王的兵权?”张献忠怒道:“本王戎马大半生,平生只会打仗,李自成如果解除了本王的兵权,还不如杀了本王……” “八大王明鉴,”严锡命道:“八大王自忖,以八大王手中的两万士兵,加上孙可望、李定国诸位公子,并不具备对抗天命军的能力,但留在手中,难免有私兵之嫌……” 张献忠沉默不语。 严锡命又道:“属下斗胆,八大王当初起兵,为的什么?” “为的什么?自然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对,还要杀尽天下贪赃枉法之官!” “八大王明鉴,如今投靠华夏,李自成岂会少了八大王的酒肉?”严锡命淡淡地道:“明末**,官员贪赃枉法,崇祯自顾不暇,如今是华夏新朝,李自成岂能部整顿朝纲,难道任由官员们将华夏蛀空了?属下斗胆,李自成和八大王一样,当年被官府乡绅合伙欺凌,方才走上谋反之路,他恐怕和八大王一样,也是痛恨着贪赃的官员呢!” 张献忠默然良久,方道:“罢了罢了,道理本王懂,否则,就凭先生的一张嘴,恐怕也无法说服本王投靠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先生可知,本王为何投靠那李自成?” “属下愚昧……” “先生精明之人,为何看不透?”张献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说到底,汉人的江山,不能便宜外人呀!” “八大王……” “领兵征伐,本王不如李自成,治理国家,本王更不如李自成,”张献忠叹道:“得到大明天下,算不得本事,如果没有李自成,本王也能推翻大明,本王佩服李自成的地方,是他的对外征伐。” “请八大王明示!” “华夏立国,不过数年,不但收复辽东,还将满清灭国灭族,关外的蒙古,祸害了汉人数百年,大明终其一朝,都未能彻底消除蒙古人的威胁,如今华夏在关外立省,将蒙古人限制在牧场,畜牧、定居、汉化,这是要将蒙古人连根拔起……”张献忠双目内视,口中喃喃地道:“灭元、灭明、灭清,本王远远不及!” 严锡命也是心中一动,他只知道,有李自成在,张献忠就是流寇,绝对成不了气候,没想到张献忠还要如此想法,实在出乎意料。 他思索片刻,道:“八大王说得是,就说这孟养,原本是大明的孟养宣慰司,汉夷杂居,假以时日,迟早也会成为汉地,但东吁国兴起,吞并了大明的孟养宣慰司,华夏军这次征伐东吁,听说还迁都昆明,如果属下估计不错,李自成是要将孟养,甚至整个东吁,完全纳入汉地。” “是呀,所以本王才会选择投靠华夏,”张献忠的目光中,似乎有一丝惋惜,“如果本王选择作战,或者割据一地,未必没有一丝希望,可是这样一来,就会拖累华夏对外征伐的步子,本王是汉人,是华夏的子民呐……” “八大王的才智,属下佩服,属下远远不及!” 张献忠用手轻抚着下颌,“东吁灭国,那是迟早的事,本王倒是担心,华夏征伐过多,会不会像秦、隋那样,二世而亡?” “不会吧?”严锡命也是暗自心惊,思索片刻,方道:“华夏征伐东吁,并没有动倾全国之力,只动用了第八营,据属下所知,华夏有九营之兵,另外还有皇上的亲兵……” “本王的担心最好是多余的,”张献忠道:“华夏迁都昆明,李自成一定会南下,如果先生有机会拜见,不妨点拨一二!” “属下遵命!” “还有一事,本王一直不解,”张献忠道:“如果说迁都昆明,是为了消灭土司、汉化云南,收复大明时代的宣慰司,可华夏为何大力修路,听说那个什么大道,快要修到大理了,这种大道,究竟有什么作用?” “是水泥大道!”严锡命立即陷入回忆之中,“属下在四川的时候,亲眼见过这种大道,宽阔、平坦、不惧雨水,通行大道的地方,军队调动、商贾通行都是极为便利,如果大道通向深山,外面的人进得去,里面的人出得来,土司与朝廷对抗的地形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四川的西南部,就是这样被华夏一步步归化的……” “原来如此!”张献忠默默点头,“孟养这边的战俘,不要白吃粮食了,尽快押送云南,让他们修路,总要为华夏做些贡献,以后,本王少杀人,但凡被捕的缅人、土著,一律押送云南!” “属下遵命!” 第1254章 孟艮府 第1255章 出海口 小院之内,比外面的院墙还要寒酸,厅堂内像样的桌椅都没有,李自成坐在一条并不平坦的木凳上,沐天波和杨畏知的木凳更矮,几乎就是席地而坐。 杨长知惶恐不安,“皇上……” “你也坐吧!” “是,皇上!”杨长知四面打量,终于找到一条三条腿的小木凳,正要坐下去,又觉得不妥,向远处移了两步,方才勉强落坐。 “来,这边坐!”李自成向自己的身前一指,“朕有几句话要问你。” “是,皇上!”杨长知将小木凳向前移了移,距离李自成还是比沐天波、杨畏知更远。 李自成淡淡一笑,也不说破,“杨长知,你是前朝大明的副使,应该是从三品吧,月俸二十六石,折合白银一十三两,家中为何如此……如此贫困?莫非家中遭了盗贼?” “这……” 沐天波道:“皇上在此,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要有所顾虑!” “是!”杨长知小心地道:“不瞒皇上,朝廷的账面上,月俸是二十六石,但实际发到手中的,除了粮食、银子,还有宝钞,现在的市面上,宝钞根本无法使用,而且……而且,云南是偏远省份,俸禄根本不会足额发放!” 李自成摇头叹息,大明用宝钞糊弄官员、商人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云南是偏远省份,国家、民族向心力弱,朝廷应该设法笼络才对,难怪大明将各个宣慰司丢了,“杨长知,云南的其他官员,也是如此清贫?” “回皇上,云南百姓的赋税,绝大部分都交给当地的土司,朝廷的赋税,连官员的俸禄、将士们的军饷都不够,俸禄低些也属无奈,”杨长知道:“想要银子,就只能贪墨了……” “你为何没有贪墨?”李自成淡淡笑道:“崇祯年间,官员贪墨的事,见怪不怪,朕总是觉得,明末乱世,官员无不贪之人!” “小人……” “说实话吧,是不是受到天命军将士的迫害?银子被他们搜去了?” “小人……”杨长知猛地抬起头,“皇上,小人的确没有贪墨!” “为何?” “不屑!” “奥?” “小人虽然清贫,却难得心安,”杨长知的目光中,有着几分淡然,“小人出生寒门,习惯了清贫的生活,连盗贼都不会造访府邸。” 李自成默默念叨,难道自己错了?大明的乱世中,竟然有如此操守的官员?看来,杨长知最好的职务,不是孟艮知府,而是监察部! 等到孟艮府稳定下来,便让他进入云南省的监察厅……为免将来忘记了,他向身后的党守素耳语几句,让他记下来。 “杨长知,大明灭亡,华夏新生,你有什么打算?” “回皇上,小人习惯了耕种,小人愿意守着几亩薄田,”杨长知轻轻摇头,“臣不适合为官……” “不合适为官?”李自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虽然有些人的确不适合为人,但谁会说出来呢?“杨长知,你为何认为你不适合为官?” “小人不善溜须拍马,不会阿谀奉承,不会讨好上司,不愿意贪墨俸禄之外的任何银两……” 沐天波和杨畏知吓得脸色都绿了,但他们坐得离李自成更近,几乎是背对着杨长知,杨长知什么也看不到。 李自成并没有生气,却是淡淡笑道:“奥?在你的眼中,官员就是拍马溜须、阿谀奉承、讨好上司、贪墨银两?” “这……”杨长知迟疑了片刻,道:“皇上,华夏立国不久,或许官员们还不敢肆无忌惮……不过……” “不过什么?” “贪墨这种事,是很难禁绝的,”杨长知道:“当年大明太祖爷为了根治贪墨,连剥皮、抽肠都用上了……可依然刹不住贪墨之风……” “原来你是对官场的绝望?”李自成摇头,“官场的确是一个大染缸,但谁能确定,染缸里一定就是墨汁而不是鲜血?” “皇上……” “杨长知,你知道官员的操守,可你知道官员的职责是什么吗?” “职责?” “身在其位,总得为国家、朝廷、百姓谋虑一些有意义的事!” “皇上为何将国家放在最前?” “国家的就是百姓的,国家是百姓的群体,百姓是国家的个体!国家都没有了,百姓的利益还能得到保障吗?” “国家的就是百姓的?”杨长知喃喃自语:“是呀,国破自然家亡,没有国家的保护,百姓那还谈得上丰衣足食!” “乱世人不如狗!”李自成道:“百姓要想丰衣足食,必须有强大的国家和军队做保障,如果每个人都要避世,那国家如何强大,军队如何强大?” “这……” “我们每个人,难道不应该为国家做点什么吗?” “皇上,小人习惯了耕种,对华夏并不了解……” 李自成点点头,回身道:“守素,让人去买些熟食和酒,朕今日就在此午膳,嗯,桌凳就不用买了,或许用不上了!” “臣遵旨!” 少顷,亲兵们买回了饭食,李自成和沐天波、杨畏知、杨长知他们,就在杨长知简陋的家中用餐。 杨长知平生第一次喝醉了酒,吐得一塌糊涂! 第二日醒来之后,简单收拾一下,带着妻子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随着何小米南下征伐孟艮。 李自成依然没有去昆明,第八营正在前方浴血奋战,他不能亲临战场,就必须为安置云南南部和新的缅甸省做些什么。 他先是飞鸽传书郭世俊,无论多难,也要向西南派出三百小学中学高学的教员,比例为三二一。 随后着飞鸽传书张献忠,让他去大理觐见,顺便带上传教士利类思、安文思。 沐天波回昆明,李自成带着党守素和第二团的亲兵一路西行,虽然山石嶙峋,但有了大道,行程并不慢。 第二日傍晚,李自成一行终于遇上了第四路桥公司的筑路工人,问了工地的负责人,方知道楚雄至大理之间,已经有六成大道完工了,数万工人正在前方至大理、大理至保山之间筑路。 李自成顿时皱了眉头,眼下最需要的大道,的确是昆明经楚雄、大理、保山至陇川的主干道,过了陇川,就会进入缅甸省。 不过,数万工人集中于一条路线上,山道过于拥挤,工作效率显然回受到影响,这与工人消极怠工有什么区别? 他问了工地的负责人,方才知道第四路桥公司的主管秦四海,此时正在大理,策应东西两段的道路建设。 李自成告别筑路工人继续前行,沿途总能遇上分段施工的筑路工人,有的在扩展路基,有的在交管水泥路面,都是忙得不亦乐乎。 幸好原本便有管道,虽然不如水泥大道宽阔、平坦,却也是畅通无阻。 李自成赶到大理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大理知府吴文瀛带着府城官员迎出城外,一个个叩拜于地。 “免礼平身!”李自成的视线,在众人的脸上一扫,可惜,大理府的官员,他一个也不认识,“谁是吴文瀛?” “臣是吴文瀛!”一名身着宽袍大袖的官员上前来,“皇上……” 或许是吴文瀛是官袍不太合身,李自成看着他的官袍,总觉得有些别扭,心中不禁一动:华夏立国已经五年了,至今尚未有同意的官服,不少官员还是穿着前朝大明的官袍。 穿着大明的官袍,为华夏做事?难怪官员们延续着大明时代的贪墨习惯,趁着这次整顿吏治的机会,干脆设计一种华夏的官服,或者叫国服。 灵感来自吴文瀛!李自成冲着他淡淡一笑,“入城吧,朕待在大理的时间不会太长,不用住官衙了,用银子给朕包下一家旅店,店员一律换成朕的亲兵。” “皇上,微臣已经将官衙腾出来了……” “就这样吧,爱卿继续办公,”李自成补充道:“带秦四海过来!” “臣遵旨!” 入得城内,吴文瀛立即着人将城内最大的点苍旅店包下来,东主小二全部用银子打发了,换成李自成的亲兵。 东主小儿乐得休息几日,收入又不会减少。 亲兵在四面扎营,将整个点苍旅店包围起来,火兵抢着生火做饭,李自成则是单独召见了秦四海。 秦四海不知道皇上入城后,不召见城内的官员了解民情,却是单独了解自己,心中惴惴不安,“小人叩见皇上!” “不用多礼,坐吧!”李自成面目含笑,显得异常亲切,“四海,修筑道路还顺畅吗?” “顺畅,顺畅,有官府的大力支持,小人只需合理调度工人……” “分段施工、分层负责、流水修筑、奖勤罚懒,不错,修路的速度很快,”李自成道:“云南、缅甸两省的道路,你是如何综合考虑的?” “先修干道,”秦四海道:“昆明至陇川,然后转回昆明,向南……小人已经着人去查探道路了,主要是利用现成的管道……” “利用现成的官道,并非不可取,但官道毕竟是数百上千年前走出来的,如果能根据地形适当削减弯道,甚至用火药炸开一些山口,大道将更加通畅,”李自成凝眉思索,道:“为何修筑至陇川就结束了?” “回皇上,缅甸的战事尚未结束……” “战事早已推进至南方,从陇川进入缅甸省,缅甸省北部应该可以修路。” “是,小人这就派人去缅北勘测!”秦四海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皇上,这是汉清部搜集的缅甸地图,缅甸省的干道,还请皇上定夺……” “缅甸省地图?”李自成大喜,接过地图,展开一看,地图比较简略,地形也是不太清晰,他用手在地图上画出一条近似的直线,“大道从陇川进入缅甸省后,经木邦、阿瓦,一直延伸至缅甸省西海岸的出海口……” 第1256章 缅甸省 第1257章 整编 李自成随后召见了西洋传教士利类思、安文思。 利类思、安文思两人并没有跪拜,而是用不伦不类的汉人礼节拱手道:“小人拜见华夏的皇上!” 李自成并没有赐座,而是冷声道:“你们二人,擅自在华夏的保山、陇川二府传播天主教?” 利类思、安文思二人吃了一惊,安文思道:“皇上,我们并非擅自传教,而是经过八大王同意的……” “八大王?”李自成道:“你们知不知道,朕乃是东方的教皇?” “教皇?奥,天哪,天下怎会有两个教皇……” “你们不用奇怪,”李自成道:“华夏国和前朝大明,百姓对天主教非常反感,所以传播天主教的事,一直没有什么进展,直到朕出任了东方教皇,你们现在可曾明白?” “东方教皇?”安文思道:“皇上协助传播天主教,对我等来说,是一件实实在在的大好事,可是,罗马教廷绝对不会承认皇上的教皇身份……” “罗马教皇可以不承认朕是东方教皇,”李自成冷冷地道:“结果就是,所有的传教士必须离开华夏,离开东方,华夏国内,天主教将会禁止传播!”顿了一顿,又道:“欧洲各国,迟早会面对华夏,你们是希望面对一个天主教的华夏,还是一个异教的华夏?” “这……” “算了,这件事将来留给教皇来处置吧,”李自成淡淡地道:“你们是接受朕的安排,继续在华夏传播天主的福音,还是希望进入华夏的监狱,甚至被驱逐出境?你们愿意成为天主教事业的罪人吗?” “……” “朕告诉你们,所有在华夏的传教士,都已经认可了朕的教主身份!” 利类思和安文思对视一眼,道:“小人愿意听从皇上的安排,继续在华夏传播天主的福音。” “好!”李自成道:“安文思从保山、陇川抽调一部分传教人员,尽快去往阿瓦传教,当地的官府会协助你们修建教堂。” “小人遵命!” “利类思去往昆明,在昆明城内组建昆明高学,昆明高学和昆明府,也可以传播天主教,必要的时候,还会由官府拨款修建天主教堂,”李自成的脸上 ,终于隐去了冷色,“怎么样,你们二人认为,华夏国内,天主教的信徒会不会大幅度增加?” 安文思道,“华夏国内,天主的信徒是否会大幅度增加,小人不知,不过,南方诸省,天主的信徒肯定会大幅度增加……” “这都是你们的功德……” “小人不敢,都是皇上的功德!” “你们先下去准备吧!” “小人告退!” 李自成思索片刻,决定召见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三人,不过孙可望驻军孟养,这次并没有过来。 李定国不过二十六七岁,面目刚毅,双目清澈,非常符合李自成的心里期待;刘文秀已经三十出头,身上杀伐之气更深,但眼神中多了几分圆滑。 召见结束,李自成靠在床头,独自思索了很久…… 翌日早餐之后,李自成再次召见张献忠。 “臣叩见皇上!”张献忠虽然行了大礼,但语气却像是兄弟之间拉家常,他的心中已经释然,如果李自成对自己不利,昨晚就是最好的机会,大理城是华夏的地盘! “秉忠不用多礼,坐!”李自成挥手,党守素急忙给张献忠奉上茶水。 张献忠在李自成的对面一屁股坐下,“皇上,打算如何安置臣,以及臣属下的部属……不,他们现在已经是华夏的臣民了……” 李自成哈哈大笑,“秉忠有什么想法,是要自己舒服,还是希望这些部属,将来生活好些?” “都要,”张献忠道:“不过,臣还是那句话,臣听从皇上的安排!” “秉忠武将出身,为华夏开了不少疆土,算是战功……一个靖远侯,如何?” “靖远侯?臣多谢皇上!” 李自成奇道:“秉忠为何不谢恩?难道是嫌小?” “一个靖远侯,就将臣这个“八大王”弄没了,臣如果不是投靠华夏,此时还是悠哉悠哉地在山中称王呢!”张献忠趴在面前的案桌上,“不出意外,皇上是要收了臣的兵权吧?” 李自成哈哈大笑,“秉忠,在王府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难道比不上钻山沟?” “如果有侯府,谁愿意钻山沟?”张献忠叹道:“不过,华夏的靖远侯,总不如八大王自在,臣听说,华夏的官员,都要廉洁自律,怕是只能小碗喝酒、数着铜钱上街卖肉喽……算了,皇上别瞪眼,臣还是谢恩吧,要不这个靖远侯恐怕都弄没了……臣叩谢皇上!” “秉忠还真是材料,朕这次选对人了,”李自成笑道:“秉忠不过四十,就这么在侯府中吃喝玩乐一辈子了?” “皇上……”张献忠眼睑一动。 “外交部缺一个副部长,秉忠去吧,给南居益当副手!” “外交部副部长?外交部是做什么的?” “就是专门与外国人打交道的,相当于大明的鸿胪寺和礼部的部分职责,”李自成道:“其实也没多少事,就是多了解外国的实际情形,会谈的时候,要记住一点:华夏的利益高于一切!” “这个倒是适合臣的心意,皇上放心,有臣在外交部,谁要是敢侵占华夏的利益,臣就和他们拼命……臣多谢皇上!” “那秉忠属下的两万士兵呢?” “任由皇上处置皇上放心,孙可望他们,已经不算臣的义子了!” “这倒不必,他们继续是秉忠的义子,不过,朕会教育他们,公私要分明,这些士兵,是华夏的士兵,不是谁的私兵!” “臣明白,臣平日不会接见他们,最多逢年过节,让他们给臣送两坛好酒……” 李自成让张献忠先去昆明等候朝廷的南迁大军,随即公布了一系列的正式任命: 严锡命为缅甸省长、汪兆麟为孟养知府、王国宁为木邦知府,立即赴任; 改阿瓦为新台,先期随太子南下的史可法任新台知府,新台是缅甸省首府; 孙可望为果毅将军,率五千士兵镇守孟养府,兼清剿孟养府残余的东吁士兵、协助汪兆麟在孟养府登记人口、重新划分土地;李定国为果毅将军,率八千士兵镇守新台,协助第四路桥公司修路;刘文秀为果毅将军,率领五千士兵南下,协助何小米的第一团征伐孟艮府;王尚礼为威武将军,率领一千士兵,将张献忠部十万部属,安置在陇川、木邦、新台沿线的官道两侧,如果土地不够,可以安置在新台府以西…… 整编了张献忠部,华夏在西南方向,只剩下东吁一个敌人,李自成也放心地离开大理,去往昆明。 行至楚雄,王安平、任二喜等人已经赶到,但第八营、院部的大队人马、李自成的妃子们,还在后方,至少还有三日路程。 李自成没有等待,而是汇合王安平、任二喜等人,一同前往昆明。 昆明是高原城市,海拔甚高,但四周都是高原,并没有高原的感觉,李自成对昆明的印象,只有两点:一是山多,交通不便,虽然有百姓用双脚开辟出来的道路,但除了东西方向的官道,很难再找到一条像样的道路;二是树多,蓊蓊郁郁的,青翠欲滴,北方的初秋季节,昆明还是夏季,不多,群山环抱、绿叶叠翠,倒也不会太热。 云南省长沐天波、外交部副部长张献忠、昆明知府吴兆元、第九营第一师师长何一德、副师长卢光祖等,城内的文武百官纷纷出城跪迎。 “免礼平身!”李自成并不希望闹出这么大的场面,更不喜欢跪拜之礼,但这个时代…… “臣等恭迎皇上入城!”沐天波是云南省长,云南省的最高官员,自动成为文武百官的代表,连张献忠都落在他的身后。 昆明,朕终于来了! 李自成看了眼城墙,落日余晖中,城墙算不大特别高大巍峨,至少比北京城差得远,但他并没有大规模修建城墙的准备,火炮时代已经来临,再雄峻的城墙,也抵不住火炮的轰炸! 在沐天波等人的一再坚持下,李自成没从俗称“小西门”的威远门入城,而是转到城南,从丽正门入城。 丽正门内,是一条笔直的大道,谓之“南正街”,街道两侧除了云南省府衙门和昆明府衙,沐天波为三院十部准备的衙门,也都在这一条街上,是实实在在的“官衙街”。 南正街的尽头,便是黔宁王府,现在已经改建为皇宫,正门已经换成“乾清门”,乾清门内,便是皇上会见朝臣、处理政务的地方,仿照北京,门楣上挂着“皇极殿”的匾额。 李自成微微颔首,“沐爱卿有心了,改建皇宫,花了不少银子把?” “回皇上,臣遵从皇上的旨意,并没有大兴土木,主要是换了匾额,除了危房,都没有修缮,也没花多少银子……” “所有银两,都从各省贪墨官员上交的银子中出!” “臣多谢皇上,”沐天波似乎长出了一口气,“皇上,皇极殿后,便是乾清宫和后宫……” “沐爱卿,各位爱卿,你们先回吧!” “臣等告退!” 第1258章 教皇国 李自成穿过乾清宫,来到所谓的“后宫”,果然如沐天波所说,都是谢低矮的房子,只是门楣上换了匾额,再打扫一新,极少有维修的痕迹。 “这个沐天波,比朕还节省!” 党守素跟着李自成过来,“皇上,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李自成指了指两侧,“此处并无北京的千步廊,但沐天波在皇宫外围征用、修建不少民房,先将兄弟门安置进去!” “是!”党守素行过礼,转身去了,何小米去了孟艮,保护皇上的重担,就落到他的身上,他除了安置一个团的亲兵,更重要的是保护皇上的安全,哪里有明岗,哪里放暗哨,他必须心中有数,丝毫马虎不得。 李自成在亲兵的侍候下泡了热水澡,用过晚膳,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任二喜前来求见。 李自成心中一动,“二喜,今日入城后,你就不见了踪影,跑到哪逛风景了?” “臣哪有这份闲心,臣又不是文人墨客!”任二喜嘻嘻一笑,道:“皇上是第一次来昆明吧?臣唯恐皇上发问,所以臣入城后,便去找城内熟悉情形的兄弟……” “二喜什么时候变得跟猴似的?”李自成笑道:“打探到什么讯息了?” “城内并没有任何异动,”任二喜道:“不知道皇上想要知道啥?” 李自成略一思索,知道任二喜并没有特别的讯息,遂道:“二喜就说说这昆明城吧!” “昆明城?”任二喜心道,昆明城就啥好说的?不过,皇上对昆明城感兴趣,他只好道:“昆明南濒滇池,三面环山,城周长九里,城墙高接近三仗,整个城呈龟形,南北各有一座城门,东西各有两座城门……” 李自成嘿嘿一笑,如果将六座城门看作头尾和四爪,整个昆明城的确是一座龟城,不知道当初设置昆明城的时候,是否有一定的寓意? “皇上,昆明城以以五华山为中心,东有祖遍山,北有圆通山,西北有翠湖……” “朕所在的后宫,似乎有山势,难道这就是五华山?” “正是!” “城南为居民区,东关、南关为市坊所在,一般比较繁华,,而圆通山、翠湖所在的北城,则是相对偏僻!” “繁华?昆明不过是一个周长九里的小城,人口不多,难道也有繁华一说?” “回皇上,昆明城的繁华,除了城内的东城,南城,最出名的要数南城外,”任二喜道:“从南城日丽门至云津桥一带,因为是要津之地,商贾逐渐聚集,夜晚盛市,有‘云津夜市’之美称……” “云津夜市?是晚上开市吗?二喜,咱们现在就去看看?”李自成并没有购物的打算,但昆明是边陲之地,出现这样一处火爆的夜市,一定要扶持。 昆明是高原,要成为西南的中心,农业并没有多少潜力,工业和商业才是两条腿,商业发达了,才有可能与与北京、南京相媲美…… 任二喜吓得脸色都白了,这个时候皇上出城,万一发生什么事情,自己岂不是华夏的罪人? 他知道皇上的性子,谁能劝得住?别说自己,便是梁大人在此,恐怕都劝不住……他忽地急中生智,“皇上,这可不行,城门早就关了……” 李自成想想也对,现在让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势必大动干戈,夜市就在城外,过了今日,还有明日! 此次迁都云南,有的是时间,不过,云津夜市为何出现在城外?城内的百姓要逛夜市,岂不很不方便吗?不行,明日一定要去看看。 昆明周围,进入大规模修建的时期,或许能把夜市向前推进一步…… 李自成暗自决定,将行使昆明知府的某些职责,将南城外的云津夜市,尽快发展为现代化的商业区。 李自成越想越兴奋,任二喜告辞离开,他独自躺在床上思索了很久…… 翌日起床,用过早膳,李自成带着党守素和五百亲兵步行离开皇宫,向左连着拐了两次,沿着平政街一直走到尽头。 平政街的尽头是圆通街,两街所夹的直角处,便是筹建中的昆明高学。 昆明高学的西南方向,是一条斜斜穿过的北门街,北门街、平政街、圆通街围成一个近似的三角地带,昆明高学未来有足够的空间向外扩张。 利类思听说皇上,慌忙丢下手中的伙计,从一大堆破旧的建筑中小跑着出来,“小人见过皇上,没想到皇上能来……” “免礼!”李自成摆摆手,“利先生,校舍准备得如何了?” “回皇上,还早……” “还早?为何?是征地的问题吗?” “不是,不是,沐大人已经征用了足够的用地,还有房子,”利类思道:“不过,原先的房子,不是商铺便是民房,需要适当改建,而且,沐大人说,昆明高学的外围,一定要修建围墙,人手又不够,所以……所以进程很慢……” “奥?”李自成心中一动,既然将昆明归化为西南的政治、经济、文化、科教中心,昆明高学就要是西南乃至华夏最好的高学,“利先生,有设计的图纸吗?” “有,有,”利类思忙道:“小人来到昆明后,对整个昆明成考察一番,北门非常清幽,适合教学,所以小人便选择了这块地皮,”他将双手在身上擦了擦,从怀中抽出一张白纸,“皇上,这是小人初步设置的昆明高学平面图。” 李自成接过一看,图上只有只有简单的三幢房子,但房子的内部结构比较复杂,可能有一些特别的用处,“利先生,找一块干净的房子,咱们坐下谈。” “是,皇上!”利类思躬着身子,“皇上,这边走,这边有一幢干净的房子。” 房子虽然清静,却是土墙茅屋,光线灰暗,显得昏昏昏沉沉的,李自成勉强落坐,将图纸仔细看了一遍,“利先生,高学布局和内部构造不错,不过,规模太小。” “规模小?”利类思顿时哭丧着脸,“皇上,昆明高学只有小人一名教员,无法招募大量的学子……” “利先生打算招募多少学子?” “五十名!” “不够,至少两百名,学子们要有各自侧重点,有些人偏好科学,有些人偏好数学,有些人偏好人文,有些人偏好历史,华夏的、世界的历史,等等,”李自成道:“利先生莫急,数十名教员,正在赶往昆明的路上。” “数十名教员?”利类思面色一喜,“如果有数十名教员,可以增加两幢房屋,招募二百名学子也不算多。” “那就这么定了,”李自成指着图纸,道:“高学的正门,应该放在平政街。” “皇上的意思……” “朕刚才路过此处,发现一块空地,等到高学完工,此处可以修建一所天主教堂,嗯,就叫平政天主教堂把,”李自成笑道:“到时候利先生既是昆明高学的院长,也是平政天主教堂的主教。” 利类思大喜,呆了一呆,方道:“皇上说得是实话?” “朕是皇上,一言九鼎,岂会儿戏?”李自成道:“不过,昆明高学,朕要最好的,利先生一定要上心。” “小人遵旨!” “利先生,你们当地的教堂、学校、民宅,是用什么材料修建的?” “这个,一般是土木结构,如果有足够的银子,也有木石结构……” “朕要让利先生看看朕的决心,先生只要将高学设置出来,教材、学子、修缮的事,就交给朕吧,如果修缮人员看不懂先生设置的图纸,先生适当指导便可。” “如此……小人多谢皇上,小人回尽快设置出完整的图纸……” 李自成点点头,唤过千户官王进才,耳语几句,王进才大惊,“臣的职责是保护皇上……” “为朕分忧,就是对朕最大的保护,小米为了朕,不是去征伐孟艮吗?” “臣遵旨!” 李自成起身,待要离开,不经意道:“利先生是哪国人?” “小人是教皇国人!” “教皇国?”李自成皱了眉头,怎的没听听过这个名字?他思索片刻,确定前生后世都没有听过,今日绝对是第一次听说,“教皇国在哪,欧罗巴洲?” “原来皇上知道欧罗巴?”利类思奇道:“皇上知道欧罗巴,为何不知道教皇国?” 李自成的确不知道教皇国,这个时代的欧洲大陆,差不多还是诸侯混战时期,谁能记得住那些城邦小国?像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这些早期的霸主,才能延续国名,“教皇国在欧洲的什么位置?” “教皇国在欧罗巴的南部,国都是罗马,也是教皇的奎里纳尔宫所在……” “罗马?”李自成马上就想到意大利,难道教皇国就是意大利的前身?似乎这个时代,德国、意大利尚未完成国家的统一,汤若望就是来自德国,他曾说过,神圣罗马帝国就是一个松散的联邦,比中央之国的春秋时代都不如,意大利的情形,也是差不多吧? 何来教皇国?根本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呀……或许是意大利的一个城邦小国吧?不过,想到教皇就住在罗马城,他马上又想到一个小国梵蒂冈! 梵蒂冈不是教皇所在地吗?只知道梵蒂冈特别小,还是在罗马城内立国,难道这个梵蒂冈,与教皇国存在前后继承关系? 也不对呀,梵蒂冈这么小…… “皇上知道罗马城?”利类思更加惊奇了,“在我们欧罗巴洲,罗马城便是天主教的中心,我们这些传教士,差不多都在罗马城内的神学院学过神学!” 第1259章 宗教战争 李自成一指在思索,却依然无法确定,教皇国究竟与意大利、梵蒂冈有什么关系,只得随口反问道:“教皇国距离西班牙、神圣罗马帝国很远吗?” “西班牙?”利类思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西班牙人早已来到东方,华夏国内,有不少来自西班牙的传教士,皇上知道西班牙,算不得奇怪,“西班牙距离教皇国不远,而且,西班牙国与神圣罗马国一样,都是天主的忠实信徒……” “欧罗巴洲有多少国家是天主的信徒?”李自成道:“如果华夏的百姓都能成为天主的信徒,人口可能比得上欧罗巴洲的信徒?” “整个欧罗巴,都是信仰天主的……” “利先生,这似乎不对吧?”李自成笑道:“据朕所知,来到华夏的传教士,并不完全是传播天主教吧?” “这……”利类思一是语塞,抓耳挠腮片刻,道:“皇上说得是,天主教发生了分裂,除了正统的天主教,还分出一种新教……” “新教?” “其实,新教是天主教的分支,严格算起来,还是天主教……” “利先生,既然同属天主教,为何发生分裂?难道天主教的教义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李自成道:“朕可是一直在华夏传播天主教,利先生,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千万要告诉朕。 .c o “并非教义有什么问题,皇上尽管放心,”利类思思索片刻,道:“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要将天主教带入歧途,而且,与教皇国关系特殊的神圣罗马帝国,本身太过强大,所以……所以遭人嫉恨……” “嗯?”李自成重新落坐,“利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利类思长叹一声,也在李自成的对面坐了,“不瞒皇上,此刻的欧罗巴洲,正在进行着一场大战……” “大战?谁和谁大战?” “战争对阵的双方,就是天主教国家和新教国家,有许多国家卷入进来,”利类思摇摇头,“小人还是从头说吧,否则皇上很难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自成点头,示意利类思快说。 “神圣罗马帝国的波希米亚地区(捷克)发生了叛乱,要求给予当地信奉新教的自由,战争由此产生……” “这……似乎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战吧?” “原本是内战,是新教与天主教之间的战斗,神圣罗马帝国也是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利类思道:“可惜,一些信奉新教的国家,被撒旦迷惑了心智,纷纷支持波希米亚……” “奥?这就变成了群殴神圣罗马帝国,”李自成道:“参战的有哪些国家?” “首先挑头的是丹麦,丹麦在英格兰、法兰西、荷兰联合省的支持下,主动进攻神圣罗马帝国,”利类思道:“丹麦、英格兰、荷兰联合省都是新教国家,法兰西是天主教国家,却也支持对神圣罗马帝国的军事行动,支持波希米亚地区的新教徒……” “为何?” “不知道!”利类思摇头,“或许是嫉妒神圣罗马帝国的强大吗?” “神圣罗马帝国不是信奉天主教吗?难道没有一个国家支持他?” “有呀,神圣罗马帝国打败丹麦之后,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在法兰西、英格兰的支持和资助下,亲自率部侵占神圣罗马帝国的波罗的海沿岸,神圣罗马帝国联合西班牙、教皇国的军队,击败瑞典,古斯塔夫二世战死,新教的图谋被遏制……” “战争结束了?”李自成虽然面不改色,但心中有几分失望。 “没有,”利类思的脸上显出苦涩,“战争不但没有结束,而且规模越来越来,神圣罗马帝国帝国得到西班牙、波兰、教皇国以及国内诸侯的支持,但支持新教徒的国家也不少,瑞典、法兰西、英格兰、荷兰联合省,连俄罗斯都加入进来……” “欧罗巴大战?”李自成暗暗心惊,欧罗巴洲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竟然一无所知,英格兰、法兰西、荷兰、西班牙、德国(神圣罗马帝国)、教皇国(意大利)、瑞典、俄罗斯,欧罗巴洲的主要国家都参与进来,这场全面大战,与华夏有什么关系?对华夏有什么影响?华夏又能从中获得什么收益? 幸好今日召见了利类思! “谁说不是呢,还是华夏好……”利类思嘟囔着,“其实,除了这场大战,还有葡萄牙对西班牙的独立战争,荷兰联合省对西班牙的独立战争,都打了数十年,从陆上打到海上,至今尚未签订正式停战条约……” 李自成更加心惊,欧罗巴大陆上的大战,距离华夏很远,与华夏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葡萄与与西班牙、荷兰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与华夏就有直接的关系了,这些国家都来到东方,如果这些国家之间本身是敌对国,华夏岂不有机可趁? 他思索了好久,方道:“欧罗巴大陆的战争,现在如何了?” “小人不知最后的结果,或许战争尚未结束,”利类思道:“其实,主战场之外,尚有一些不和谐的战斗,小人收到的讯息,西班牙已经承认了葡萄牙的独立,双方达成和解,但丹麦为了波罗的海沿岸的土地,竟然向同是新教的瑞典开战……” “嗯?”李自成几乎晕过去,这样的时刻,丹麦竟然向自己的盟友开战,果然是“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 他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利先生,以天主的名义起誓,你保证你所说的话,绝对没有谎言?” “小人以天主的名义起誓,”利类思在胸前划了十字,“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多谢利先生!”李自成赏了利类思百两银子做为用度,随即离开昆明高学,回到乾清宫,独自在宫内踱着脚步。 利类思提供的讯息,对华夏太重要了,但欧罗巴洲距离华夏太远,加上汉人与白人长相上的区别,汉清部一时无法向欧罗巴各国渗透,最好的办法,就是向传教士们打探。 也许传教士们带来的讯息不太准确,或者已经过时,但除了相信他们,华夏别无他法…… 李自成独自将欧罗巴各国的关系,已经入侵东方的殖民过程简单梳理了一下,整个欧罗巴洲因为宗教的原因,已经打成一锅粥,华夏该何去何从? 以前在思索欧罗巴各国的时候,李自成已经确立了目标:打压一批、拉拢一批,但究竟要打压谁、又要拉拢谁,并没有最后确定下来。 今日听了利类思的话,头脑中逐渐清晰起来。 华夏已经与葡萄牙、荷兰有过接触,与葡萄牙人达成的临时协定,虽然不具备条约的性质,却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华夏收回了濠镜的主权和治权,立为对葡萄牙开放地,不但富裕了当地的百姓,还能征收更多的赋税,最重要的是,华夏在荷兰之外,留住了一个朋友,海上贸易多了一个选择;葡萄牙在基本和平的情形下失去了濠镜,财物损失降低到最小,但葡萄牙保住了东方的贸易权,只要海路畅通,华葡贸易公司和施罗保本人,都可以赚得盆满钵盈! 相反,华夏与荷兰人达成的都是正式的条约,但条约明显有利于华夏,《华荷台湾条约》是永久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无条件归还了台湾,还被没收了一切台湾的一切财物,利益完全在华夏的一方; 《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友好通商条约》基本上是在双方自由、友好、协商的基础上达成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虽然保住了东方了贸易权,但失去的更多,他们失去在华夏自由采购的权利,只能从金凯贸易有限公司购买商品,而且,还失去了对日本的贸易专有权,只能从金凯贸易有限公司转手购买,价格上受制于金凯贸易有限公司。 从这份条约中,华夏收获了一个庞大的金凯贸易有限公司,还能带动沿海开放城市的发展,更为重要的是,华夏的海上贸易,从无到有,开始向正规、强大的方向发展…… 《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友好通商条约》有效期只有十年,十年期满,除非双方都同意延期,否则条约自动作废。 未来的形势,似乎对华夏更加有利,华夏绝对不会让《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友好通商条约》延期。 当初不知道荷兰人为何如此痛快地与华夏签订了这两个条约,今日听了利类思的话,方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荷兰参与了欧罗巴洲的宗教大战,现在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到东方对抗华夏! 既然如此,华夏何不趁你病要你命? 华夏结盟的对象,应该是葡萄牙、西班牙,将来还有可能加上法兰西、神圣罗马帝国;打压的对象应该是荷兰,还有可能包括英格兰。 葡萄牙、西班牙都是最早的殖民国家,已经处于衰落阶段,华夏拉他们一把,他们就会衰落得更慢,荷兰是新兴的殖民国家,在华夏和葡萄牙、西班牙联手打压,会不会很快走上衰落的道路? 自己当初就有拉拢葡萄牙、明目张胆地打压荷兰的意思,难到冥冥之中,天主已经帮助自己做出了选择? 第1260章 云津市坊 李自成恨不得马上征服东吁,然后与沿岸建立商馆的西洋各国较量一番,或者武力,或者唇枪舌剑,然后尽快将华夏的贸易公司运送至欧罗巴,哪怕搭乘他们的商船也好。 不过,前提是东吁,如果不能征服东吁,华夏在印度洋没有出海口,无论是战争还是唇枪舌剑,华夏连资格都没有。 还是先做好自己! 午膳过后,李自成换上便装,带上昆明知府吴兆元,从丽正门出了南城,城外并没有像样的街道,甚至连固定的道路都没有,但不少商户都是搭建了帐篷,或许是午睡的时间,外面冷冷清清的,只有极少量的商户在随意地聊着什么。 李自成沿着护城河的南缘一路向东,行至盘龙江,河面上并没有桥梁,他遥遥地指着对岸,“吴爱卿可知,对岸可有通行的道路?” “有,有,”吴兆元忙道:“昆明通往东北、东方、南方,甚至西方的道路,都在城南交会……” “既然此处是交通要冲,为何江面上没有桥梁?” “回皇上,盘龙江上是有桥梁的,不过须得向南行走,云津桥……” “奥,”李自成点头,“吴爱卿既然知道云津桥,可知道云津夜市?” 吴兆元在昆明任职多年,自然对云津夜市并不陌生,“回皇上,云津夜市只在晚上开放,多是附近出售自产货物的百姓聚集在一起,商贾倒是不多,因为并没有多少赋税,所以一直以来,为免影响南城的交通,白日并不允许开市……” 不知不觉中,李自成已经行至云津桥,原来是一座简易的木桥,桥面上只有两根横卧的巨木,不禁摇头苦笑,“吴爱卿,这种木桥,不但普通的百姓商贾通行不便,便是调集军队,也是非常不便吧?” “皇上……” “吴爱卿是否因为城外的百姓商贾纳税不多,便有意放纵他们?” “皇上……”吴兆元暗自吃惊,忙躬身道:“皇上若是觉得不妥,臣即刻将这些人赶走,免得影响南城的交通……” “吴爱卿,堵不如疏,”李自成转身,从云津桥折而向西,沿途也有不少商户百姓,可是看他们的模样,脸上似乎好久没洗了,有些人倒头便卧,身边还有猪羊穿行,实在比乞丐强不了多少,“吴爱卿可知,商户、百姓为何在南城外聚集?” “应该是城内容纳不下……” 李自成的视线在商户、百姓身上扫过,“既然如此,何不在场外开设市坊?” “市坊?” “吴爱卿可知道,朕迁都云南,不仅是要归化西南的百姓,更是要将昆明做大做强,甚至和北京、南京相媲美,吴爱卿看了城外的这些商户、百姓,难道没有触动?” “皇上是说,在昆明大力发展工商业?” “不仅昆明、云南,全国各地都在大力发展工商业,”李自成边走便道:“云南是边陲之地,原本缺少货物、人口,机会不多,现在城南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充分利用?” “利用?开设市坊?” “对,既然有商贾、百姓在此交易,何不顺势而为,将此处辟为市坊,既方便了交易的商贾百姓,又能增加赋税,如果附近的商贾百姓知道,都会向此集中,那时候的昆明,何愁不会繁荣?” “臣明白了!”吴兆元目光一扫,“皇上,臣这就将商户百姓们组织起来,让他们有序在此交易,不但夜晚,白日也可交易。” “有序交易是必须的,不过,昆明既然是华夏的国都,要做就做最好的,”李自成道:“朕刚才沿途看过,商贾、百姓的数量不少,暂时将这一片圈起来,设置东西和南北走向的街道……” “皇上说得是!” “朕初步度量,此处可设置一处环形的市坊,北环在护城河之南,叫做南屏路,从丽正门至盘龙江,南屏路是东西通行的大道;东环叫江西路,沿着盘龙江西岸,北至南屏路,南至云津桥;南环叫金碧路,从云津桥向西延伸;西环叫三市路,正对着南城日丽门以及城内的南正街,三市路北始南正街,南至金碧路。” “皇上圣明!” 李自成摆摆手,道:“每条街道要设专业市坊,也就是说,类似的货物,必须放在同一地点销售,方便顾客比较!” “臣遵旨,臣明白!” “南城外的云津市坊,或许只是开始,”李自成道:“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市坊,环形道路之间,还可以分割为路,路路之间成坊,此外,南屏路做为东西通行的大道,此处的盘龙江上要修筑桥梁,云津桥也要重建,方便商贾通行!” “皇上是说,盘龙江上要修筑水泥桥梁?” “那是自然,”李自成笑道:“爱卿可知道,朕为何将四环叫‘路’而不是‘街’?” 吴兆元并不确定,试探着道:“难道是因为云津市坊在南城外?” “或许有一定的关系,”李自成拍拍吴兆元的膀子,笑道:“朕是告诉爱卿,城外的云津市坊,虽然是环形结构,但不是封闭的,如果有足够的商贾、货物,将来可以向东、南、西三个方向发展,路路通嘛!” “臣明白了,臣多谢皇上教诲!” “刚才吴爱卿说,让商贾百姓有序,朕就让昆明的商贾百姓做做表率,”李自成淡淡笑道:“东西南北四环大道,设定宽度为三丈,四环之间的小道,宽度为一丈五。” 吴兆元迟疑着道:“皇上,这……是不是太宽了?” “不宽,一点都不宽,”李自成道:“云津市坊才是开始,将来不仅附近,连南方,甚至贵州、四川的货物,都会来昆明交易,一旦市坊定型,以后很难再扩建。” “皇上说得是!”吴兆元心道,一时之间,哪有许多商贾,却是不敢说出口。 “道路两侧,由官府出面,修建结实耐用的房屋做为店铺,出售给商户、百姓,交易必须在店铺内,或是中间的坊内有序进行进行,任何人不得随意乱摆乱放、乱扔垃圾……” “皇上……”吴兆元实在忍不住了,“皇上的想法是好的,但官府修建的房屋,恐怕很难出售,毕竟在此交易的,以附近的百姓为主……” “买不起的可以出租,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降价出售,”李自成道:“如果云津市坊干净整洁得连蚊子苍蝇都不见,会不会在华夏引起轰动?那时候,吴爱卿还担心没有商户入住吗?” “这……”吴兆元一时不知所措! 李自成大笑,“吴爱卿不用担心,朕也不会急着回收修建道路、房屋的成本,慢慢来吧!” 吴兆元思索片刻,道:“皇上,那城内的市坊呢……” “城内有官员、百姓生活,自然需要市坊,当然,如果有商户向城外迁移,官府暂时不用干涉,来去自由,”李自成道:“要形成一个成熟的市场,离不开官府的引导和管理,昆明府可以对云津市坊征税,甚至可以派出税务人员常驻市坊,但税务人员自身必须遵守律法:凡百姓出售自产的家畜、家禽、蔬菜以及其它的农副产品,年出售量达不到五十两,一律不得征税,达到五十两的,只能对超过的部分征税,纳税的重点是常驻的商户,但税务人员必须依法征税,不得敲诈勒索,否则,朕必严惩不贷!” “臣遵旨!”吴兆元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回府之后再仔细揣摩了。 “云津市坊是朕十分关注的市坊,也是昆明走向大都市的重要保证,吴爱卿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朕,”李自成道:“爱卿先在商户百姓中放出风声,尽量安抚商户百姓,打消他们的各种顾虑,等昆明高学完工,立即开始建造全新的云津市坊!” 吴兆元喃喃地道:“如此一来,城外的云津市坊,或许比城内更有吸引力……” “除了没有城墙,城内和城外有区别吗?”李自成笑道:“朕会组织一支小型的修筑队,专门用于昆明城的维修、改建,将来昆明城内,也会有宽阔的水泥大道,沿街的商铺,也会是全新的房屋,至于民房,考虑到花费不少银子,暂时不会强行改建,或者云南省有足够的赋税,由官府统一修建,免费发放普通的百姓……” “啊……”吴兆元顿时惊得合不拢嘴,良久方道:“那要花费不少银子吧……” 李自成哈哈大笑,“吴爱卿,如果改建成功,昆明会不会成为华夏第一城?” “华夏第一城?” “华夏第一城不会一蹴而就,需要时间沉淀,”李自成道:“除了道路、商业,还需要一定的人口,还要富民,普通百姓手中,得有银子购买商家的货物……” “臣明白……” “此外,吴爱卿需要准备一些人手,朕会将他们培养成熟练的修筑工人,先将昆明高学修建完毕,”李自成继续道:“昆明高学很快便会竣工,爱卿也可以着手准备招募学子了,第一期初步决定招募二百名,官宦乡绅商贾和普通百姓之家,都要有人进入高学!” “臣遵旨!” 第1261章 阿拉干 李自成给了亲兵千户官王进才一个千户的亲兵,让他去昆明水泥厂,找厂长童成批发部分水泥,再派出两名技术工人,负责教授水泥的使用方法。 昆明知府吴兆元则在城内招募了数百青壮,组建了昆明建筑队,青壮们跟着水泥厂的技术工人们学习技术,只要学会了水泥的使用方法,就能成为修筑工人,参加昆明城内外的建设,按月领取酬劳。 酬劳不会太高,开始的时候,每月不会超过半两,等到真正成为熟手,酬劳才有可能增加至一两。 王进才带着一个千户的亲兵,则是给昆明建筑队的青壮们打下手,充当最下层的搬运工人等。 昆明建筑队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修建昆明高学,先是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围墙,等技术逐渐熟练了,水泥厂的技术工人便会撤走,建筑队的青壮们需要独立按照利类思的图纸,为昆明高学修建教学用房。 梁文成终于带着三院十部的官员们赶到昆明,李自成顿时轻松起来,手头上的事情,可以交给三院十部的官员们了。 法院终身**官陈确、欧阳主生,监察院终身大检察官刘文魁、俞彬,联合组建了四个督察小组,从昆明城开始,整顿云南省吏治。 李自成告诉告诉他们,云南省整顿吏治的重点,是早先设立的昆明、楚雄、普洱、玉溪四府,其余各府,设立时间很短,主要是震慑。 人事部长宋献策去了关外开科取仕,并没有随行,但人事部的官员们来到昆明后并没有闲着,他们立即组织人手,开始出版发行《华夏报》、《?望》。昆明距离北京太远,《华夏报》、《?望》的内容,转为以昆明为主,北京反而滞后了。 教育部长郭世俊也没有随行,但教育部的官员们分组对云南各府进行考察,在当地官府的协助,选择校址,修缮校舍,并在各府广泛宣传,招募各个年龄段的学子,等到教员们赶到云南,新式学校便有可能及时开班授课。 科技部长汤若望带着大量的书籍,接管了昆明高学的前期筹办工作,并与利类思协商,必要的时候,对华夏高学的教材进行修订,等到昆明高学开班授课之日,方才交由教官部管辖。 交通部长李琬应该是最为忙碌的人,云南、缅甸两省进行大规模的道路建设,交通部的官员,几乎倾巢而出,带着各类技术专家向昆明的东西南北方向考察道路,特别是原先的官道。 交通部的年轻官员中,不少是各个高学毕业的学子,原本就是道路桥梁方面的技术人员,甚至是专家,但云南的地形过于复杂,他们还需要第四路桥公司技术人员的协助。 华夏银行行长李浩南来到昆明之后,征得李自成的同意,决定在昆明城内的钱局街开设华夏银行云南省分行,试着在昆明城内发行纸币华元。 李自成最感兴趣的还是军事,当晚在宫内与妃子们会面之后,第二日一早,便召见了梁文成、牛金星和刘宗敏。 梁文成一向不主张皇上把主要精力用在军事上,但华夏已经迁都昆明,第八营正在征伐东吁,明知道皇上有扩大军事行动的动向,他还是忍不住道:“皇上,东吁的战事如何?” “一切顺利,”李自成道:“不出意外,今年应该能结束东吁的战事!” 见皇上说得轻松,梁文成放心心来,“皇上,现在要大规模建设缅甸省吗?” “缅甸省已经在建设了,缅甸北方,已经建立了新台、孟养、木邦三府,其中新台是缅甸省首府,已经在组建省府,第四路桥公司已经派人在勘察道路,”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文成、金星、捷轩,朕今日要谈的,乃是军事,如何快速结束西南的战斗。” 牛金星心中甚喜,皇上越看中军事,他这个国防部长就越重要,“皇上的意思……” “战争已经推进至东吁国的南方,立功已经攻破了东吁国首都东吁城,”李自成道:“不过,东吁的抵抗力量并没有被全歼,残余的战斗依然存在,第八营的主力,还是被牵制在东吁的南部,朕的意思,第四营已经来到昆明,要不要将第四营派过去,协助第八营尽快剿灭东吁军残部……” 梁文成急道:“第四营的任务,是护卫国都昆明,不可轻易参战!” 刘宗敏极度希望用战争来检验北京步枪,却还是道:“是呀,皇上,东吁国都已破,战争接近尾声,第四营便是投放至战场,也不会有大规模的战斗,北京步枪的优势,很难得到检验,臣的意思……” “说吧!” “皇上,东吁已经灭国,但云南南部的宣慰司不是没有回归吗?不如让臣带兵去征伐各个宣慰司……” “就知道你闲不住,”李自成瞪了刘宗敏一眼,“也罢,云南南部丢失的土地,除了现在的东吁南部地区,还有孟艮府、八百大甸宣慰司和老挝宣慰司,何小米已经带着朕的亲兵去征伐孟艮府,老挝宣慰司已经独立为国,可以缓一步再说,你去征伐八百大甸宣慰司吧,人数不用太多,一个团足矣!” “一个团……臣遵旨!”刘宗敏虽然觉得一个团的势必太少,但又唯恐皇上收回成命,忙拱手答应。 李自成又道:“八百大甸宣慰司,并非被东吁侵占,而是为了对抗东吁,早就倒向南面的暹罗国,甚至向暹罗称臣纳贡,朕会给你一份八百大甸宣慰司的地图,捷轩,你只要征服八百大甸宣慰司即可,暂时不要和南面的暹罗作战。” 刘宗敏思索片刻,道:“皇上,既然八百大甸宣慰司向暹罗国称臣,暹罗国必定会保护八百大甸,万一暹罗出兵……” “捷轩问得好,”李自成向刘宗敏投去赞赏的目光,“如果暹罗国派人责问,你就告诉他们,八百大甸宣慰司是大明的宣慰司,华夏立国之后,他们也该回家了,这是华夏的内部事务,暹罗不得干涉。” “万一暹罗不听劝告呢?” “那就告诉他们,华夏不介意连暹罗一同灭了,”李自成冷声道:“暹罗国如果有什么不满,让他们派人来找朕,你尽管征伐八百大甸宣慰司。” “臣遵旨!” 李自成取出简易的东吁地图,“三位爱卿,东吁已经灭国,在朕的眼中,他们已经不算是一个国家,而是华夏的缅甸省,无非早迟而已,缅甸省北部,朕已经在北部立了三府,你们说说,缅甸省其余的地方如何立府?” 梁文成心道,皇上早就来到云南,一定有了定夺,虽然起身围着地图看,却是闭口不言,牛金星、刘宗敏都是军事方面的文臣武将,政务并不是他们工作范围内的事,只能对着地图发愣。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既然三位爱卿都不说话,那朕就说了?” 梁文成心中一阵鄙视,皇上明明将我们当猴耍! 李自成咳嗽一声,道:“新台府以南,朕打算设置白古、大光、勃生三府,延伸至南部海域;新台府以西,是戛里府,戛里府以西,是一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山脉,山脉的西面,又是一小片平原,沿海有一个村落,叫实兑,朕打算在此立府实兑府!” 梁文成心中一动,“仅仅是一个村落,皇上为何立府?” “文成问得好,”李自成用手在地图上一划,“云南陇川府和缅甸新台、戛里、实兑三府,是不是基本在一条直线上?” 梁文成脱口道:“皇上要在此处修路?” “文成说对了,”李自成道:“到了这个时候,文成应该明白,朕看中缅甸省,除了缅甸省原先是大明的诸个宣慰司,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西北诸省寻找出海口,文成看看,从云南陇川至缅甸新台之后,通往何处出海口,路程最近?” 梁文成用手比划了一下,“通往戛里、实兑的道路,显然比通往南面白古、大光要近了许多,而且,华夏海上贸易的对象,应该是西洋诸国,西面的海域,又比南面的海域近了不少,皇上是如何找出这个实兑?” 李自成心中一痛,后世的中央之国,在印度洋方向并没有出海口,为了减少对马六甲海峡的依赖,华夏预备耗费巨资打造一条从缅甸经过云南、贵州、重庆的石油管道,在缅甸西海岸选中的港口,便是这个实兑,然而,由于印度从中搅局,中央之国未能拿下实兑港,被迫退而求次,选择了实兑港南面的皎漂港。 实兑港是缅甸西海岸最好的港口! 如今华夏崛起,岂能忽略实兑?哪怕它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村,以华夏的经济实力,用不了五十年,就会成为一个富裕、繁华的港口城市。 他淡淡一笑,道:“朕只是按照最近的路线寻找而已。” 牛金星却道:“皇上,戛里府与实兑府之间,不是隔着山脉吗,道路是否通畅……” “朕没有实地考察,并不知道是否有山口,也不知道能否开辟出人工山口,不过,第四路桥公司的人,已经沿途考察去了,”李自成道:“朕担心的不是道路通畅问题,即便没有山口,也可以用火药开凿除山口。” 梁文成道:“皇上担心的是什么?” 李自成叹息一声,道:“山脉以西,不仅是一片平原,还有一个独立的国家,叫做阿拉干!” 第1262章 永明城 第1263章 造船工业 李自成除了批阅奏章,主要的精力移到昆明高学上,几乎每日都会去建筑工地上走一遭,可惜吴兆元招募的青壮,并没有完全掌握水泥的性能,工程进展很慢,连围墙都没有完工。 他有些愠怒,当初如果不是坚持要给学子们修建宽敞明亮的教室,工程进度会不会更快?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难道让昆明高学的师生,在陈旧的危房中学习?如果将危房推倒重建,无论是石墙还是泥墙,时间都要长得多…… 但愿青壮们能尽掌握水泥的属性,年底之前交付完工,明年开春之后,学子们就可以在宽敞明亮的教室中学习了。 新的国都,新的学校,应该有新的气象! 李自成心中着急,在工地上磨蹭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回宫,柳如是轻摆腰#臀过来,给李自成奉上香茗,“皇上,刚才国防部的官员来过,交给奴婢一份军报,嘱咐奴婢一定要亲手交给皇上!” “嗯?军报在哪?”李自成估计,这是一份中等级的军报,一般性的军报,国防部的人不会送至乾清宫,特别重要的军报,他们是不会让柳如是转交的。 “在这儿,”柳如是从贴身的衣襟中抽出一份尚未开封的军报,含羞双手奉上,“皇上,奴婢唯恐丢了……” 李自成接过带有体温的军报,先是用力嗅了一口,“嗯,好香,应该是喜讯!” “皇上坏……”柳如是将身一扭,背朝李自成,呼哧呼哧喘气。 李自成假装没看到,撕开军报一看,脸上绽出笑颜,“小米,好样的,朕就知道,这些年在朕的身边做亲兵统领,实在是埋没了人才。” 柳如是忍不住扭过头,双手捂脸,从指缝中看到李自成的笑脸,遂支吾着道:“皇上……” “如是,磨墨!” “奴婢遵旨!”柳如是慌忙取出砚台,一边磨墨一边道:“皇上,是何将军那边传来喜讯吗?” 李自成点点头,“小米那边的确传来了喜讯,不过,经过如是的双手,不,还有你的体香,讯息就显得更加凝重了朕可是等了好久了。” “就知道皇上没个正形……”柳如是小心地将墨汁搬过来,又将一张白纸展开,铺在案桌上,“皇上,笔墨准备好了……” 李自成已经思索完毕,拿起毛笔,在白纸上笔走龙蛇,让刘文秀的五千士兵,暂时驻扎孟艮府,协助知府杨长知平定当地局势,何小米则率领一个团的亲兵,南下八百大甸宣慰司,协助刘宗敏尽快结束战斗…… 孟艮府的回归,让李自成感觉到,尽快打通南下的大道,拉近南部的孟艮、八百大甸与昆明的距离,显得紧迫起来。 不过第四路桥公司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在缅北,尽快打通大理经陇川、木邦至新台的道路,道路最好延伸至实兑府…… 虽然知道第四路桥公司现在无暇抽开身,李自成还是十分关注昆明向南的道路,没办法,只能从交通部派出更多的人手出去勘测,最好先在当地组织人手修筑路基,为最后修筑大道节约时间。 晚膳之后,李自成照例在书房批阅奏章,正感到有些疲惫,忽然有一份奏章深深地吸引力他。 奏章是汪兆麟着人从孟养送来的,汪兆麟在奏章中说,孟养的野人山,出产一种柚木,当地百姓也称为胭脂木,木材具有耐火、耐磨等特点,是优良的造船材料…… 李自成立即停止批阅奏章,独自靠在木椅上思索,华夏进入大规模发展海军的时代,而且发展海上贸易,也需要大量的船只,孟养府发现的柚木,初步解决了材料问题。 柚木出自深山,但深山之中无法造船,即便造出大船,也无法运至海边,为了便利,船厂最好建在海边。 缅甸省三面临海,西海岸的实兑府,将是华夏西部最重要的贸易港口,新的造船厂,应该放在南海岸。 如果柚木顺着大金沙江漂流而下,船厂应该建在大金沙江的出海口,也就是勃生府,不过,船厂附近,应该有华夏的海军基地,也是另外一个经济中心。 大光是后世的名城,位于西海岸的中部,辐射效应更强,从缅甸省首府新台南下的大道,终点便是大光…… 李自成起身活动了一番手脚,最终决定将船厂放在大光。 仅仅设立一个大光造船厂,似乎对不住这次的西南战事,更对不住野人山发现的这批柚木。 李自成踱了两步,重新在椅上落坐,提起毛笔,在一张白纸上点点画画,最终还是决定,整合华夏的造船厂,促进造船工业的发展。 从欧罗巴洲开始,世界已经进入大航海时代,无论是海军还是商贸公司,都需要大批的船只。 华夏国虽然庞大,但只有两个大型造船厂:一个是国有的江南省松江金山造船厂,另外一个是属于郑家的福建省泉州南安造船厂,进入大航海时代,造船的产能远远不足,需要组建新的造船厂。 江南省松江金山造船厂主要是为华夏海军生产最先进的战舰,几乎集中了华夏最先进的技工,包括加入华夏籍的李有为、赵全兴、刘西来,但松江府附近并没有大型森林,材料来源不占优势,必须动用国家的力量保障木料供应。 但金山造船厂产能不足,主要承接战舰,几乎不发展民用工业,过早的垄断,不利于造船行业的发展。 福建省泉州南安造船厂是郑家的私产,规模、研发远远比不上江南省松江金山造船厂,而且只能生产民用船只。 必须打破松江造船厂一家独大的垄断局面,形成良性竞争,必要的时候,金山造船厂也要承接民用船只,而一般性的军用船只,也可以由其它造船厂来完成。 华夏要发展海军,不可能只造一种“成都级”战舰,还应该有辅助性的战船、运输船,这些船只可以交易交给私人造船厂生产,既有利于形成标准化生产,也有利于将松江造船厂的产能解放出来,集中力量生产最先进的战舰…… 李自成独自思索了很久,终于将造船行业规划出一份蓝图: 郑家的主业在于海上贸易,必须将福建省泉州南安造船厂整体出售,购买者只要是华夏人,身份不限;华夏在森林资源丰富的缅甸省大光府、辽宁省金州府组建造船厂; 华夏工商部在全国招募有志于从事船舶制造的有识之士,工商部扶植各个造船厂的发展,为各个造船厂提供土地、人员上的便利,各造船厂可以从社会上招募技工,也可以招募松江纺织学院船舶、航海专业毕业的学子,经过工商部批准,也可以招募加入华夏籍的西洋传教士; 鼓励各造船厂东主全家迁往造船地,地方官府提供一切保障、便利; 松江造船厂尽快为华夏的海军设置出除“成都级”战舰之外的小型战船、运输船等,可以向新组建的造船厂下订单; 各造船厂以生产民用造船厂为主,也可以承接华夏海军的各式舰船,但必须保守秘密; 各造船厂既可以生产标准化的江船、海船,也可以按照商家的需求,生产某些专用的船只…… 在李自成的设想中,各造船厂可以根据自身的能力,选择各自的发展方向,但必须以生产海船为主,华夏已经完全开放海运,海船的需求量,将呈现井喷式的发展。 以规划中的四大造船厂为基础,华夏的造船业,海运业一定会得到快速发展,在它们的推动下,华夏的整体工业水平、规模也会前进一大步。 推动华夏工业发展的,还有江南省南京紫薇自行车长、北京大兴永久自行车厂、天津永久自行车厂、青海省西宁汇丰自行车厂。 四大造船厂、四大自行车厂、数不清的水泥厂、各地的矿业,加上江南地区的纺织业、京津地区的毛皮业、兰州-西宁地区的葡萄酒、玻璃工业,甚至还要加上台湾安化府的制糖业…… 传统的丝绸、瓷器、茶叶也是经久不衰。 华夏的工业已经初现规模,以昆明为中心的大西南,有昆明府城的各式工厂、大光造船厂、实兑府的海上贸易,还有成都平原的粮食保障,甚至有可能发展为华夏的第四工业板块! 李自成强烈地感觉到,这次迁都昆明,不仅将西南诸省牢牢地归入华夏的版图,极有可能为华夏增加一大块赋税之地! 接下来的几年,华夏赋税的增长,主要依靠工商业,西南数省,更是重要的增长点。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面对不断增加的赋税,梁文成如何乐得合不拢嘴…… 这个梁文成,应该不会反对自己对外征伐了吧? 李自成静下心来,先给松江造船厂的厂长陈亮,研发部总监、副厂长曹建去了信,阐述了自己对松江造船厂的规划,然后让曹建根据海军的需要,尽快设计出各种标准化的舰船,技术难度不高的舰船,可以交给组建中的民用造船厂生产。 将这份文书丢在一边,他又取出一张白纸,为召见工商部长王胤昌准备了一份简要的提纲。 第1264章 东吁灭国 华夏每一日都在发生变化,国都所在的昆明城,变化最为明显,除了气温没有明显下降,昆明城的普通百姓,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昆明立都之后,与原先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昆明高学的围墙早已完工,第一幢教学用楼业已竣工,两层砖混小楼,洁白色墙壁,连窗户上都安装了明亮的“水晶”…… 昆明建筑队正在修建第二幢教学用楼,此外,还有一幢教师住宿用房、一幢学生住宿用房、一幢教学辅助用房。 百姓们起初便是对昆明高学的围墙指指点点,等到第一幢教学用房完成后,建筑工地竟然成了城内一道最亮丽的风景,每日去工地观看的人数,竟然超过去圆通山和翠湖的人数,百姓们尤其对教学楼窗户上的“水晶”感兴趣,问了建筑工人,方才知道,那不是水晶,而是玻璃,采光效果比水晶还好…… 百姓的无序参观,甚至影响了工程进度,官府不得不出动捕快,在围墙外设立隔离点,禁止百姓参观,后来拗不过百姓人数太多,只得部分开禁:每日允许百人参观,但需要服从管辖,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于此同时,科技部和教育部联合在城内招募学子,第一批只招募二百人,条件很苛刻:热爱华夏;在学堂中学习时间不少于四年;年龄在十四至十六岁。 汤若望并不担心学习们招不满,这次招募学子,并不限定在昆明,城外、昆明府辖县、甚至外府,都有招募学子的报名点,学子们即便符合上述条件,将来集中至昆明后,还要进行文化、思想等方面的筛选,不合格的学子,将发放盘缠回归本地。 与报名地点的万头攒动相比,李自成的内心更加不平静。 云南省最南部,孟艮已经立府,知府杨长知夜以继日登记百姓,重新分发土地,并且根据当地的地形、交通、人口集中程度等,建立府属各县; 八百大甸宣慰司的战争业已结束,废除宣慰司,在原先的治所设置景迈府(泰国清迈),知府刘国是已经赴任,开始自南向北登记百姓、分发土地、建立属县。 刘宗敏与何小米正在赶回昆明的路上,但第四营的将士依然驻扎在景迈府,直到有人替换他们。 景迈府的南部,便是暹罗国,因为八百大甸宣慰司长期依附暹罗以对抗东吁,两者并没有明确的边界线。 李自成并不担心与暹罗的边界线,华夏崛起的时候,还能丢掉国土不成?让他皱眉倒是高立功传回的讯息:东吁南部的战事基本结束,但有数万东吁军队突破封锁,越过怒江,进入东吁与暹罗边境的深山! 高立功向朝廷问计,第八营该不该继续追剿东吁军队残部? 放弃这股残兵败将,任由他们在深山生存下去,对未来的华夏,或许是一种隐患;继续追剿东吁军残部,他们一定会逃入暹罗国境内,有可能引发华夏与暹罗国的矛盾…… 李自成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个高立功,明明是主张追击的,或许第八营正在追杀这些东吁溃兵吧? 他来到挂壁上的地图前,寻找到东吁军残部的位置,不觉气歪了鼻子,这哪是暹罗国边界,明明是八百大甸宣慰司,也就是现在的云南省景迈府! 难道高立功不识地理? 不过,高立功离开陇川进入缅甸的时候,朝廷并没有征伐八百大甸的计划,他应该不知道景迈府的事。 现在不同了,八百大甸已经回归华夏,立为景迈府,景迈府驻扎着第四营一个团的将士,将士们全部列装了华夏最先进的北京步枪! 李自成立即给高立功传命:登劳山、他念他翁山的东面,是华夏的景迈府,继续追击东吁溃兵,无需担心暹罗国,驻扎景迈府的第四营,也会从东面攻击东吁溃兵,协助第八营尽快剿灭这股溃兵! 讯息交给王廉后,李自成觉得登劳山、他念他翁山的名称非常拗口,既然东西两侧都是华夏的国土,理应由华夏命名,取一个汉化的名称。 李自成略一沉思,将登劳山更名景山,他念他翁山更名念山。 东吁溃兵涌入景山、念山,东吁的国土上,基本上没有抵抗力量了,李自成督促人事部向西南方的戛里、白古、大光、勃生四府派驻官员,规划中的缅甸省,只剩下最东面的实兑府尚在进行战斗。 不过,实兑府并非东吁国的地盘,而是阿拉干国的地盘。 东吁已经灭国。 李自成让总理府会同监察院,组成由国防部、人事部、税务部人员参加的清算小组,开始清算东吁国的资产,都是战场缴获,主要是金银等财物,还有大量无主的不动产。 财物归入国库,但单独列算,和各省贪墨银两一道,做为云南、缅甸两省的建设资金。 不动产优先向缅甸省的富家商户出售,只要归化为汉人,谁都可以购买,价格为市价的六成,如果缅甸省无人购买,也可以对任何汉人出售。 出售不动产所得的银两,也会纳入云南、缅甸两省的建设资金。 李自成最关心的还是又一批三万余人的战俘,他们已经在押送昆明的路上,一旦抵达昆明,便做为修筑道路的劳工。 为了加快修路的速度,李自成让第四路桥公司派出部分技术工人来昆明,准备修筑昆明通往南方的大道。 交通部长李琬似乎明知李自成的心思,他向李自成提交了一份昆明南方大道的规划图。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府县的设置与当地的交通有关,昆明与西南方向的玉溪、普洱、车里三府,几乎在一条直线上,并且有官道相通。 车里府以南,尚不及勘测,不过,据当地的百姓说,从车里向南,有两条道路相通,数百年前,大明的官员、商贾、百姓就是沿着这两条道路南下的:西面的一条,经过孟艮府城,东面的一条,经过老挝宣慰司治城琅勃拉邦,两道汇合于景迈府城…… 李自成大喜,他不相信这是巧合,当年大明开辟南方的宣慰司的时候,所付出的金钱与精力,应该不次于现在的华夏,否则,昆明以南绝对不会有如此齐整的道路和宣慰司治所! 一条几乎笔直的大道,能够将昆明西南的玉溪、普洱、车里、孟艮、景迈五座府城连接起来,而且将来还有可能连接至老挝的琅勃拉邦,这样的道路,无论花多少银子,都值!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这条近似的直道继续向南延伸,便是规划中的孟棉府,也是云南省唯一的出海口,只是不知道大道能否穿越景山和念山。 不过,景山和念山是两座山脉,中间一定有断裂的山口,便是用火药爆破,也能从山口炸出一条路来。 昆明至实兑府的昆实大道,云南省境内即将全部完工,大道除了经过昆明府,还经过昆明以西的楚雄、大理、保山、陇川府城;规划中昆明至孟棉的昆孟大道,又将经过玉溪、普洱、车里、孟艮、景迈、孟棉府城。 这样一来,包括尚未立府的孟棉府在内,云南十八府,将有十一座府城被水泥大道贯通,只剩下西北的丽江、六库,东部和东南部的曲靖、红河、文山,东北部的昭通,西南方向还有一个顺宁。 不过顺宁西面是保山府,东面是普洱府,北面是大理和楚雄府,虽然有无量山、哀牢山阻隔,但总有一个方向能修建道路。 李自成立即就批准了李琬修路报告,云南、缅甸两省,现在有专项建设资金,不差钱! 三万余东吁国的战俘押赴昆明的时候,李自成恨不得立即让他们开始修路,但还是让国防部和人事部对这些战俘进行为期五日的归化教育。 所有战俘都被强制登记为汉人,使用汉名,然后是洗脑,只要他们安心为华夏修路,就能得到足够的粮食和衣物,不会受冻、挨饿,道路正式完工的时候,他们将获得自由,可以回乡务农,与家人团聚,也可以选择继续为华夏修筑道路,领取相应的酬劳。 华夏不会追究他们的家人,还会给他们的家人分发足够的耕地。 相反,如果任何人破坏修路大业,或者消极怠工、违反工地纪律,都会被严惩,直至被处决,还会累及家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华夏既可以对战俘们怀柔,也应该向他们示威。 在五日的汉化教育时间内,每日午间、晚间休息的时候,都会有一名孜孜不倦的传教士,向战俘们宣传天主,鼓励他们向天主忏悔,只要天主原谅了他们的罪行,他们就可以获得重生…… 五日时间一到,战俘们就开始了劳作,三万余战俘分为六个小队,其中五个小队去南方分段修筑路基,第六个小队则是留在昆明城南,先修筑云津市坊的四条主干道,如果时间足够,主干道两侧,还要修建一些两层的商铺,不用全部修建,现在商户不多,只要修建一小部分即可。 第1265章 西海岸 几位没有随行的院、部长先后来到昆明,陆之祺、张鼐前后脚从甘肃、青海来到昆明,两省贪墨的官员,在《反贪律》的威慑下,上交了近四十万白银。 .c obr /> 李自成并不关心这些银子,只是随手做了批示:这些银子都会纳入国库的专库,用作云南、缅甸两省的基础建设。 宋献策从关外来到昆明时,并没有带回银子,而是当面向李自成汇报了三条重要的讯息。 其一,关外各个都督府,目前形势稳定,这次从当地的百姓中开科取仕,又安抚了当地的百姓,至少他们对前途充满希望,但录取的仕子,基本上都是低级的吏员,并没有动用原先的贵族的奶酪,贵族们并没有明确反对; 其二,拓北团沿着海西山和阿速江向北推进,已经过了阿速江与黑龙江的合流处,距离黑龙江的出海口不远了,即便从海西山南面的永明城算起,行程亦是过半。 拓北团所过之处,已经在海西山西南麓立了海西府,在阿速江与黑龙江的合流之处,立了伯力府,但没有立省,也没有立下类似省府的都督府,因为不知道省府应该立在何处,究竟是伯力府,还是黑龙江的出海口附近、前朝大明奴儿干都司的治所特林。 第三各讯息,比前两个更加让他心动:第三营、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联合向朝廷申请,要求征服漠北,彻底解除北疆的边患。 李信、高一功、王俊卓、罗文峰向朝廷保证,不需要朝廷增派军队,不需要朝廷增加钱粮,他们自己就能完成对漠北三部的征伐! 李自成抑制着心中的激动,默默沉思良久。 关外各个都督府形势稳定,华夏才能集中力量处置南方的事,至少西南的战斗和建设,不会因为北方的不稳定而中断。 拓北团稳步发展,达到预期的目标,但宋献策的带回的疑问,涉及到东北未来的发展方向。 阿速江、黑龙江以东,基本上只有一个海西山,李自成已经预备了称呼“海西都督府! 如果海西都督府止于黑龙江的东南方向,应该将首府立在伯力,伯力大约在海西都督府的中部,便于统御南北,而且,阿速江、黑龙江、松花江和兴凯湖之间的三江平原,也是归属海西都督府,一旦开发出来,便是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距离伯力府城只有一江之隔。 特林虽在黑龙江出海口附近,未来有无线的发展潜力,但特林太过偏北,不但气候偏低,也不利于掌控整个海西都督府。 如果将特林做为海西都督府的首府,那么海西都督府就不能局限于黑龙江的东南,而是延伸至黑龙江以北。 李自成比较了两种行政区划的优劣,觉得还是将首府放在伯力为好。 原因有二:一是当地的人口,几乎都集中于黑龙江两岸,如果黑龙江北岸隶属于海西都督府,那么未来黑龙江以北的省份,将会没有多少人口;二是特林距离南部的黑龙都督府首府江滨、安东都督府首府长春都很远,不利于形成集团优势。 海西都督府的首府设置在伯力,更有利于稳定整个海西都督府,将来拓北团进入黑龙江以北,可以在黑龙江以北至北山(外兴安岭)之间,再设置一个新的的都督府…… 李自成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宋献策,宋献策频频点头,“皇上圣明!” 李自成淡笑,“宋爱卿,李信他们的提议,你怎么看?” “臣不能决,”宋献策小心地道:“华夏的主要精力都在南方,实在不易开辟新的战场,而且……而且,北京城内只有第二营和第六营,万一战事不利,最多只能用第二营的骑兵增援……” “爱卿言之有理,”李自成道:“不过,没有战斗,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都撑不住,他们毕竟没有粮饷,他们所有的补给,只能依靠劫掠,让他们镇守各个都督府,实在是为难他们了。” “皇上的意思,是同意他们出兵?” “漠北蒙古,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分为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车臣汗三部,三部互不统属,完全可以各个击破,战争规模不算太大,如果控制好了,的确不需要从关内增加兵力和钱粮,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又能有所斩获,何乐不为?” “皇上三思……” 李自成摆摆手,“朕不会立即同意他们出击,北方应该进入冬季了,大雪封山,突破兴安岭就有许多不变,还是等到明年开春吧。” “皇上真要兴兵漠北?” “等到明年开春,南方的战事应该早已结束了吧?”李自成喃喃地道:“漠北喀尔喀三部,可是适当分化……” “分化?” 李自成点头,也不说破,“宋爱卿,通往漠北的道路,至少有两条:东面兴安岭的西麓,已经完全掌控于华夏,除此之外,西面还有一条。” “大汉时代的古道?”宋献策马上就明白了,“皇上是说,另有一支军队从大漠的西缘北征?是第一营的骑兵,还是第七营的步兵?” “茫茫大漠,步兵机动性差,万一漠北蒙古各部避而不战,将士们的补给就有可能出现危机,”李自成道:“还是用骑兵吧,第一营的骑兵组建最久,不指望他们正面冲杀,打个伏击、追杀残兵败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宋献策沉思良久,道:“皇上,如果攻打漠北,是否要提防西面的瓦剌人……” “如果不是担心北瓦剌人乘虚而入,朕早就将漠北蒙古灭了,”李自成道:“漠北蒙古三部,自身人口太少,这才被迫远赴漠北苦寒之地,战斗力不会太强,”顿了一顿,又道:“既然要征服漠北,参战的就不是这几支军队,必要的时候,关外的都督府,也会组织骑兵参战……” “皇上,如此一来,规模不会太小……” “只有这样,才能牵制漠西的瓦剌人,”李自成道:“开春之后,朕会让金星去关外,坐镇指挥这场战斗。”心中却是感叹,李信他们,这是将自己放在火炉上烧烤,且不说梁文成会不会坚决反对,便是征服漠北蒙古三部,华夏的军队,极有可能面对一个更强大的敌手俄罗斯! 李自成并不担心俄罗斯,至少在这个时代,俄罗斯的人数和装备都不会优于华夏,但华夏不仅有南方的战斗,而且北疆已经征服的土地并不牢靠,万一出现军事上的不利局面,极有可能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不过,利类思曾经说过,俄罗斯参与了欧罗巴洲的宗教大战,主力被牵制在西部,一直跟在身边的俄罗斯人伍朗格,也是证实了这一点。 同样是偏师,华夏不仅有拓北团,还有三支精锐的草原骑兵! 明知道战争不会轻松,李自成还是不想放弃漠北,漠北蒙古就像是一群恶狼,谁知道他们啥时会南下咬上一口? 防守比进攻花费的代价大得多,既然要永远防备漠北蒙古,还不如狠下心来,直接灭了,还能给三只精锐骑兵增加一些补给…… 李自成刚刚给上谷府乐福县的李家传讯,让他们联络漠北车臣汗身边的次子都思噶尔,那边郭世俊就来了昆明。 随同郭世俊一同来到昆明的,还有大批的教员。 昆明高学尚未全部竣工,但教员的宿舍已经准备好了,教员们可以入驻,进入前期的准备工作,开学授课则要等到明年新元之后了。 昆明城内,除了高学,还会有一所中学和一所小学…… 北方五省早已推行了新式教育,东方四省正在全力推进,加上甘肃、青海、云南、四川和关外的辽宁,华夏十四省已经或正在推行新式教育,大明时代的两京十三司,除了贵州和广西处于全力归化阶段暂时没有推广新式教育的打算,只剩下广东和福建两省没有推广新式教育了…… 这个时代,连英格兰、法兰西都没有推广义务教育吧? 李自成将云南省推广新式教育的事,暂时交给郭世俊,心中却是想着,能否再组建一个海贸公司? 金凯贸易有限公司总部在泉州,立足于华夏的东海岸,除了华夏东部的贸易,还兼营日本的贸易,本身的业务量和利润已经非常可观,不可能将过多的精力投入西部。 华夏的西部海岸,已经规划了实兑港口,将来可能还要增加大光、孟棉、勃生等港口,必须重新组建海贸公司。 新的海贸公司,总部在实兑,立足于西部和西海岸,同样实行股份制,尽量做大做强,必要的时候,可以组建船队自己去欧罗巴出售货物。 以欧罗巴人做为贸易对象,实兑港比泉州港节约上千海里,而且不会受到麻六甲海峡的制约。 最重要的是,有了实兑港和新的海贸公司,华夏不会出现西部明显落后于东部的局面,所以实兑港不仅是华夏在印度洋方向的港口,也是整个西部的港口。 东部的泉州、西部的实兑,会让华夏的东西部发展更加平衡。 缅甸省的战斗刚刚结束,富商们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仅仅依靠缅甸省的力量,海贸公司的规模不会太大,还是推广到云南、四川,甚至甘肃、青海,反正实行股份制。 李自成思索之后,便召见了工商部长王胤昌,让他尽快西部地区招募富商,按照金凯公司的模式,在实兑港筹划成立新的海贸公司。 唯一的问题,便是实兑港。 牛金星亲自指挥的阿拉干战争基本结束,已经进入清剿残敌的阶段,官员们开始在实兑就任,并在当地开府立县。 不过,现在的实兑府城,还是一片荒地,没有城墙,没有市坊,甚至连人口都没有多少。 李自成一面让定居的陇川至新台沿线的张献忠旧部,先行移民五千至实兑,等到第四路桥公司赶到实兑时,在当地修建一座现代化大型码头,还要在当地立城…… 第1266章 弃土保国 昆明高学全部竣工之日,昆明城内举行了盛大的欢庆仪式,这是华夏第一所采用砖混结构的学堂,所有的窗户上都安装了明亮的玻璃。 普通百姓或许不知道“高学”两个字的含义,但昆明高学的房子,本身就是城内一道亮丽发风景线,看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 经过严格的筛选,二百名学子已经招募完毕,他们身着统一的校服,在别人羡慕的眼神中穿来穿去,哪怕无所事事,也要吸引大量的眼球。 李自成并没有出席昆明高学的落成仪式。 华夏的第四营和第八营分别征服了阿拉干国与东吁国,查封了西洋人的商馆,为了自身的利益,西洋人组织了联合代表团前来昆明,求见华夏国的皇帝。 同一日,暹罗国向华夏派出的使者,也是求见华夏的皇帝。 李自成大喜,他正要向暹罗国派出使者,没想到暹罗国的使者先来了,他将西洋人代表团晾在一边,立即在皇极殿召见了暹罗使者扎伦。 扎伦行了叩拜之礼,“下臣扎伦,叩见华夏的皇帝!” “免礼平身!”李自成心道,难道和朝#鲜的金自点一样,主动认藩属国来了?他含笑点头,“赐座!” “多谢上皇!”扎伦勉强坐了半个屁股,“下臣……下臣奉我主之命,此次出使华夏……” 李自成淡淡地道:“所为何事?” “我主让下臣拜会上皇,”扎伦低下头,万般小心道:“华夏国数万大军进入暹罗境内……我主知道,华夏国是在追击东吁的溃兵,我主特地让下臣拜会上皇,询问是否需要暹罗派兵协助……” “暹罗境内?”李自成皱眉,“华夏的天命军,进入暹罗境内了?” “下臣知会上皇,华夏的军队,已经进入景迈……” “景迈是暹罗国土?” “回上皇,景迈的兰纳王国,为了对抗东吁的入侵,早就归顺暹罗了,有朝贡为证……” “向暹罗朝贡,就是暹罗的国土?”李自成打断了扎伦的话,道:“如此看来,整个暹罗,都是华夏的国土了!” “上皇……” “暹罗不是向大明朝贡吗?按照暹罗的观念,暹罗已经是大明的国土,”李自成冷冷一笑,“华夏代替了前朝大明,大明的国土,自然是华夏的国土!” “这……” “扎伦,你也说过,彼时景迈只是为了对抗东吁,不得已向暹罗求救,如何就成了暹罗的国土?”李自成道:“说到底,景迈就是大明的八百大甸宣慰司,现在自然属于华夏。” “上皇,可是兰纳王国归顺暹罗久矣……” 李自成捧起茶水杯,饮了一小口,“扎伦可知道,朕为何灭了东吁?” “下臣不知!” “因为东吁对大明和华夏怀有领土野心,甚至出兵攻打华夏的宣慰司!”李自成道:“有恶邻为伴,朕睡觉都不得安心,思来想去,只有灭了东吁,朕才能安心睡个好觉!” “上皇,暹罗对华夏并没有领土野心……” “朕知道,”李自成放下茶水杯,道:“扎伦不会以为,朕的十数万大军,都是没牙的老虎吧?” “下臣不敢!”扎伦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密密的汗珠,他的黑脸逐渐膨胀起来。 “扎伦,还有事吗?” “上皇……”扎伦用衣袖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迹并未去尽,额头和脸上都是猫花猫花的,像是卸了一半妆的戏子,“上皇,景迈的事,能否再商量商量……” “不能!”李自成断然拒绝,“景迈是华夏的国土,没得商量,便是商量,也是商量暹罗的事,暹罗以前不是大明的藩属国吗?” “上皇……”扎伦想要说些什么,被李自成瞪了一眼,“扎伦,如果暹罗对华夏怀有领土野心,朕不介意先发制人!” 扎伦心中暗惊,勉强行了礼,“下臣县告退!” 李自成默然不语,等到扎伦快到宫门的地方,忽地道:“扎伦,暹罗王还是暹罗王吗?” 扎伦停住脚步,挥手看向李自成,“上皇的意思……” “朕的意思十分明白,”李自成淡然笑道:“暹罗的王宫,还属于暹罗王吗?” “上皇……”扎伦嘴角翕动着,一时说不出话来,犹豫了好一会,方才支吾着道:“上皇的意思……” “送客!”李自成一摆手,口中嘟囔道:“连实话都不说,还妄想得到华夏的帮助……” 王廉伸手向殿门的方向一指,“贵使,请!” 扎伦缓缓转身,双目呆滞,行尸走肉般朝殿门方向走了两步,猛地一转身,匍匐在李自成面前,“上皇,请救救我王吧!” 李自成目光一动,缓缓抬起头,“救?” 扎伦趴在地上,汪然出涕,“上皇,我主被西洋人挟持……”他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方才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自成的眉头皱得很深,沉思良久,道:“如此说来,暹罗王误信西洋人,如今朝中大权掌握在西洋人手中?” “是呀,我主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西洋人心底歹毒,又工于心计,他们的士兵,全部列装了火器……” “上皇说得是,我王担心,长期下去,不仅自身安危得不到保障,暹罗还会国将不国……求上皇发兵相救……” 李自成起身离座,在大殿内踱了大半圈,“扎伦先起身吧!” “谢皇上!”扎伦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上皇愿意解救我主?” 李自成摇头,“西洋人火器太过犀利,又是数国联手,华夏便是血拼,都未必能占得便宜……再说了,这是西洋人与暹罗的事,华夏惹火烧身,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你,还有暹罗王的一声感激?别忘了,暹罗对华夏的心思,朕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上皇息怒!”扎伦优势叩拜于地,“如果上皇能解救我王,解救暹罗,暹罗国宁远不要兰纳王国的土地……” “放肆!”李自成大喝道:“到了现在,你还认为,兰纳王国的土地属于暹罗,哼!” “下臣不敢!” “兰纳王国,也就是大明的八百大甸宣慰司,根本与暹罗无关!” “上皇说得是!” “暹罗的事,与朕无关,与华夏无关,”李自成冷哼一声,“送客!” 扎伦知道,自己在兰纳王国的事情上惹怒了华夏的皇帝,以暹罗现在的状况,兰纳王国的土地,实在没有指望了,更重要的是,除了华夏,谁也无法解救暹罗,他一咬牙,道:“上皇明鉴,暹罗国再也不提兰纳王国的事……” 李自成冷声道:“王廉!” “是!”王廉答应一声,上前揪住扎伦的衣领,“贵使,请!” “上皇……” “滚!”王廉用力一推,扎伦险些摔倒在地,他知道华夏皇帝盛怒之下,暂时不可能再召见自己了,只得离开乾清宫,悻悻回到驿馆。 李自成的嘴角现出一丝冷笑,这个扎伦,与金自点一样的货色,既要华夏保护,又舍不得拿出诚意,看来,得好好开导他。 思索片刻,立即召见了外交部长南居益、副部长张献忠。 南居益、张献忠丢下手头的工作,快步来到乾清宫,“臣等见过皇上!” “不用多礼,坐吧!”李自成道:“两位爱卿,可知道暹罗使者扎伦的事?” 张献忠双目一轮,道:“回皇上,扎伦先前求见过微臣……扎伦说,那个八百大甸是暹罗的国土,臣等知道他是胡说八道,并没有理他,他说要求见皇上……难道皇上见过那个扎伦了?” “朕刚刚见过这个扎伦,”李自成淡然笑道:“八百大甸宣慰司的事,算不得大事,原本就是大明的故土,两位爱卿可知道,暹罗国内发生了何事?” “暹罗国内?” “看来你们的不知道了,也难怪,汉清部的人,只是将讯息传给了朕,”李自成笑道:“西洋人来到东方,沿途在海岸建立商馆,最初是葡萄牙人,然后西班牙、荷兰人也来了,暹罗王起初或许是利欲熏心,不但同意让西洋人建立商馆,还与西洋人签订通商条约。” 南居益道:“西洋人向暹罗渗透,逐渐掌控了暹罗的朝政……” “岂止是朝政,连暹罗王都成了西洋人的傀儡,据汉清部的人说,现在朝中大小事务,都由西洋人说了算,或许王宫的卫队,也被西洋人收买了……” 张献忠喃喃地道:“国中之国?” “暹罗王糊涂,这是罪有应得,”李自成笑道:“西洋人掌握了暹罗的朝政,又有洋枪队做后盾,暹罗国朝臣敢怒不敢言,这次天命军进入八百大甸,朕估计,暹罗王派出使者,也就是责询一番,如果华夏置之不理,他也无能为力。” 张献忠思索片刻,道:“皇上,难道任由西洋人掌控暹罗的国政?” “华夏已经立国,自然不允许西洋人在华夏的周围作威作福,”李自成淡淡地道:“华夏可以将西洋人驱逐出暹罗,不过,扎伦空口白话,难道让华夏的将士们白白流血牺牲?” 张献忠还在思索,南居益的双目忽然发亮,“皇上,能否依据朝#鲜例……”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李自成暗喜,南居益越来越像外交部长了,“如果暹罗国比照朝#鲜,加入《亚盟》,朕倒是可以考虑!” 张献忠被南居益抢了风头,心中非常不服,忙道:“皇上,仅仅加入《亚盟》,华夏就要为暹罗开罪西洋人吗?” “秉忠真是外交人才呀,随时将华夏利益装在心中,”李自成哈哈大笑,“暹罗要借助华夏的势力赶走西洋人,就得拿出诚意,”他指了指御案上的地图,“两位爱卿看明白了,孟棉府以南的海岸线,是西洋人东进的必经之地,即便华夏这次将西洋人赶走,他们还会再来,暹罗要完全阻绝西洋人,就得将这片土地交给华夏,对付西洋人的事,也一并交给华夏!” “弃土保国?” “暹罗没得选择,”李自成道:“扎伦一定会求见你们,如何说服扎伦,如何把握火候,朕何时再召见扎伦,那是你们的事!” “臣等明白!” 第1267章 原来是熟人 第1268章 血液循环 第1269章 土地扩张 不仅哈维,连刚才有些瞧不起李自成的恩特,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开始的时候,他们甚至怀疑李自成剽窃了他们的学问,但这是不可能的,“冠脉循环”一说,根本就是他们一直不曾找到的答案。 .c obr /> 华夏的皇上,三言两句就解决了他们二十年没有弄清的疑问…… 利类思的研究方向,主要是数学,与哈维并不相同,甚至在翻译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翻译出“循环”一词,不过,华夏的皇上能让哈维生出崇敬之心,令他暗暗称奇,原来小瞧了这位华夏的皇上…… 李自成含笑道:“哈维先生来到华夏,是否愿意将所研究的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需要的人?” 哈维终于抬起头,“皇上,冠脉循环是谁发现的?在下能否见见此人?” 李自成答非所问,含笑道:“哈维先生,科学知识属于全人类,谁发现冠脉循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掌握的知识,应该向更多的人推广,让更多人享受到科学进步的成果……” 哈维用力点头,“在下愿意!” 李自成大喜,“哈维先生既然有意,朕自然不惜一切代价支持先生,朕打算组建昆明医学院,由哈维先生出任院长!” “在下多谢皇上!” “恩特先生也来昆明医学院吧!”李自成道:“昆明医学院将招募二百学子,分为四个班级,其中两个班级教授医学,一个班级教授英语,恩特先生,你不仅要协助哈维先生研究、传授医学,还要兼任英语教员!” “在下遵命!”恩特神色一动,“皇上,还有一个班级呢……” “教授俄语!”李自成笑道:“俄语的教员已经有了人选……” 李自成又为了英格兰国内的战争,可惜哈维离开英格兰已经有一段日子,并不知道近情,至少大骂推翻国王的克伦威尔…… 李自成亲自在昆明城西北方向翠湖的西侧,为昆明医学院选定了校址,山清水秀,又格外宁静。 昆明高学已经全部竣工,初步成为熟手的昆明建筑队,将承担修建昆明医学院的任务,希望能在明年元宵节之前完工,不要耽误医学院正常开课。 这样一来,就会影响南城外云津市坊的进度,没办法,李自成让路桥公司先将云津市坊的四条外道打通,再零星修建几所房屋,让市坊尽快开业。 等到昆明医学院竣工之后,昆明建筑队将去南城外完善后期的市坊建设,尽快扩大云津市坊的规模和影响力…… 南方各地传回的讯息,很快就让李自成忘记了正在建设中的昆明医学院。 先是实兑府传来讯息,阿拉干战争已经结束,华夏的官员开始在当地开府立县,数千阿拉干战俘,正在加紧修筑实兑府城,牛金星已经在赶回昆明的路上。 随即新台府传来讯息,昆明至实兑的大道,已经延伸至新台,新台府城至实兑府城,路基差不多有一半已经完工,包括开掘了山口…… 景迈府,被围困在景山和念山的东吁军残部,遭到第八营和第四营歼灭行的打击,近两万东吁士兵被杀,一万余士兵被俘,高立功留下一个团的白杆兵,配合第四营一个团的将士,继续对零星的东吁残部进行围剿,却将主力撤回撤往南方,距离暹罗王城大城越来越近。 讯息很快便传到扎伦的耳朵中,他顿时不安起来。 东吁军与暹罗军的战斗,想来胜多负少,但在华夏军面前,不到大半年的时间,却是被灭国…… 华夏的强大,对暹罗来说,原本是好事,但华夏数万大军在没有知会暹罗的情形下,突然趁胜南下,甚至逼近暹罗王城,不能不令人警觉! 况且暹罗与华夏的会谈,一直陷入僵局,在达成合约之前,暹罗与华夏,最多只有半分香火情,谁知道华夏会不会趁机攻打暹罗? 李自成几乎将扎伦遗忘的时候,扎伦却是在南居益的陪伴下,前来乾清宫求见。 李自成虽然传召,面上却是不好看,扎伦在华夏待了这些时日,难道华夏白白供养着他? 扎伦不敢看李自成的脸色,而是匍匐在地,“求上皇救救暹罗……” “嗯?” 南居益忙道:“启禀皇上,扎伦初步与臣达成协议:其一,暹罗立即加入《亚盟》;其二,将念山以南、暹罗湾以西及西南的土地,割让给华夏;其三,支付华夏白银十万两做为军饷……” 李自成沉思片刻,道:“这样也好,暹罗湾以西,北大年至宋卡一带,原本属于东吁和暹罗共有之地,主权时而易手,西洋人更是将此处辟为商馆,并逐渐把持暹罗国政……这一片狭长的地形交给华夏,暹罗并没有西部沿海,西洋人自然没有理由去往暹罗国土……”顿了一顿,又道:“弃土保国,这是谁的主意?” 南居益低下头,小声地道:“是臣……臣与暹罗贵使扎伦共同的设想……” 扎伦唯恐李自成不愿意接受这一片狭长的土地,忙道:“求上皇纳下此处国土,帮助暹罗赶走西洋人……” 李自成沉默片刻,“既然暹罗与华夏结盟,华夏自然会帮助暹罗……不过,合约未经暹罗王承认,尚未正式生效……” 扎伦也有些担心,万一主上不承认他与华夏达成的这些合约……这些合约,表面看起来,收益的都是华夏! 可是,除了这样,暹罗有得选择吗?连国政都控制在西洋人手中,暹罗的未来实在无法预料……华夏如果对暹罗怀有领土野心,根本不需要这些协议,像对待东吁那样,直接出兵吞并了,难道暹罗还有自保的能力? 他早已思量过,合约的确不利于暹罗,但对暹罗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至少暹罗不会灭国…… “上皇放心,下臣这就带着合约回王城,我王一定会同意下臣签下的合约!” 李自成摇头,“暹罗国内,朝臣众多,大家各怀心思,非你一人之力可以改变,”顿了一顿,又道:“扎伦先回去,朕会派人相随,如果暹罗王与大臣普遍认可达成的合约,朕自然会出兵解救暹罗。” “上皇……” “扎伦不用多言,”李自成道:“先回去吧,如果你能说服暹罗王,还有暹罗的朝臣,朕自然会出兵解救暹罗,将暹罗国内所有的西洋人赶出去。” “上皇……”扎伦还想再说什么,被南居益劝阻,“扎伦先生,华夏是个法治国家,只要暹罗国承认先生签订的合约,我们就可以按照合约的约定来办,扎伦先生不要忘了,按照约定,华夏会出兵解救暹罗,但暹罗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明白,明白,”扎伦向李自成和南居益行了礼,“下臣这就回去,下臣一定会说服我王,希望华夏及时提兵来救……” “华夏的大军,如今就在暹罗边界之外,随时可以进入暹罗境内,”李自成道:“不过,既然暹罗的朝政被西洋人把持,扎伦千万要小心,莫要泄露讯息,要防备西洋人狗急跳墙!” “多谢上皇教诲,下臣会铭记在心!”扎伦又向李自成叩了头,方才告辞离开。 南居益有些紧张,“皇上,如今西洋人把持暹罗朝政,如此重要的合约,暹罗朝堂必是要展开讨论,岂能瞒过西洋人?” “南爱卿想想,接受合约,对暹罗来说,谁收益最大?” “自然是暹罗王,一旦华夏出兵暹罗,暹罗虽然损失西南沿海部分土地,但总算从傀儡解放出来,成为真正的暹罗王……” “所以,只要汉清部的人,保护暹罗王周全,还怕朝臣们反对?” 南居益思索片刻,道:“皇上,解救出暹罗王之后,华夏要立即撤兵吗?” “南爱卿有何高见?” “按照《亚洲盟约》,暹罗外交、国防、通商等一切大事,须得华夏同意,天命军是否驻守暹罗境内……” “看情形再说吧,”李自成道:“天命军所到之处,自然是为了护卫华夏的利益……” “臣明白,”南居益迟疑片刻,道:“皇上,臣还有一事不明……” “爱卿不妨直说!” 南居益拱了拱手,嘴唇翕动片刻,终是道:“皇上,既然华夏要出兵暹罗,为何不直接吞并了暹罗,就像东吁那样,岂不一了百了?” 李自成心中一动,像南居益这样的文官,如今也有了领土野心,实在是一种进步,就像何小米说的,跟在皇上身边,每日都是一种进步! 他心中得意,遂哈哈一笑,“南爱卿想知道,朕为何没有征服暹罗的打算?” “臣愚钝,求皇上明示!” “朕希望富有四海,华夏无限大,”李自成笑道:“可是,国家的土地,并非越大越好,在现有的交通、通讯条件下,国家越大,治理起来越麻烦,后遗症也会越多。华夏接受了某个国家的国土,就要接受它的臣民,最终要养育这些臣民……” “可是臣民自己会纳税,还会养活自己……” “文成常常提醒朕,华夏不断征伐,何日才是头,”李自成淡笑,“其实,文成是对的,国家越大,人口越多,征收的赋税也会越多,但监管起来,也就更费力,稍有不慎,矛盾也就越大……” “臣似乎明白了……可是……” “朝臣们或许误会朕了,朕不喜欢征伐,更不喜欢杀戮,”李自成道:“可是华夏立国以来,征伐一直不断,南爱卿可知道,朕明明不喜欢征伐,为何却常常亲征?” “臣洗耳恭听!” 第1270章 屠汉事件 “利益,为了华夏的利益!”李自成向椅背上一靠,微微眯缝双目,将早已思索国的思路,在大脑中过了一遍。 华夏对外征伐和扩张,首先是解决自身的安危。 就像北疆,即便原先不是大明的奴儿干都司,华夏也不会停止征伐,如果不能将北方的土地逐渐征服过来,然后汉化,北方好战的游牧民族,永远是悬挂在华夏头顶的一柄利剑!华夏数千年的历史,就是与北方游牧民族的斗争史,击败游牧民族的皇帝和将军,就是民族英雄,永载史册! 可惜,由于缺乏战略眼光,中央之国从来未能从战略上消除北方的边患。 最成功的大汉王朝,最终只是让匈奴消失在历史尘埃中,但并没有破坏、消除滋生游牧民族的土壤。 华夏来了,站在先人的肩膀上,应该比先人看得更远…… 其次是为了战略要地。 台湾、琉球是东出太平洋的水道要冲,华夏的命脉;缅甸是南下印度洋的出海口,方便华夏融入大航海时代。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唐和大明,都曾为印度洋的出海口努力过,大唐走的是西域,然后南下,大小勃列,吐火罗,距离出海口已是近在咫尺,差一点就成功了;大明在云南南部,大量建立宣慰司,或许已经打通了印度洋的通道,可惜没有后续的经济利益做支撑,最终还是放弃了…… 华夏站在大明的肩膀上,向前发展一步,重新整合了大明时代的三宣六慰,最终将缅甸省纳入国土,实现了中央之国数千年的夙愿。 大明对中央之国最大的贡献,不是“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不割土”和“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骨气,而是大明初步征服和汉化了云南,沐氏守护云南数百年,力保云南大部分国土不失,当初授予沐天波伯爵,于此应该有极大的关系…… 有云南省及附属的宣慰司做依托,华夏才能轻松突破印度洋出海口。 第三,收复前朝列代故地。 华夏周边,新朝总是开拓发展,但每个朝代的末期,又被迫弃土、退让,在这个过程中,汉人逐渐向周围扩张,为华夏的征伐、巩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只要华夏繁荣昌盛,周边归属华夏,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就像琉球,华夏尚未开发,琉球王尚贤,却是主动来投…… 李自成收回思绪,淡淡一笑,“但暹罗与东吁不同,暹罗一直与大明修好,从来没有攻击大明(华夏);而且,在历史上,暹罗从来只是大明的藩属国,而不是直接的属地,与朝#鲜、安南亦是不同。” 南居益心中一动,皇上如此说,是否盯着朝#鲜、安南? 华夏立国时间太短,尚不及对安南采取措施,可是朝#鲜……皇上当初为何没有趁机征伐?是皇上看不上朝#鲜,还是征伐的土地太多,顾不上朝#鲜这个弹丸之地? 如果是无暇顾及朝#鲜,在歼灭平壤的鞑子之后,华夏就不该与朝#鲜结盟,任其自生自灭,等到朝#鲜国内出现变故,华夏恰好腾出手来…… 《亚盟》? 南居益默默念叨着,心中忽地一动:华夏与朝#鲜结盟,要掌控朝#鲜国外交、国防、通商等大事还好理解,为何要求朝#鲜国推广、使用汉语?并且和华夏一样,都要信奉天主教…… 让暹罗加入《亚盟》,先让暹罗与华夏建立直接、友好的国家关系,以后看形势的发展再说,华夏帮助暹罗驱赶西洋人,已经站在道义上的制高点,争取了暹罗的民心。 可以看作分两步走,第一步先同语、同教,下一步是不是皇上所说的水到渠成? 南居益越想越怕,不,是越想越兴奋,皇上的心思,臣子们永远猜不透…… 扎伦回暹罗的时候,李自成除了派出外交官,还让吴二毛的无影战队随行,相时而动。 牛金星回到昆明时,李自成立即召见,问明实兑府的现状,让他休息一个晚上,次日便出关,去关外协调第三营、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还有西北的第一营和第七营,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将拓北团纳入进去。 是否攻打漠北,李自成并没有做出明确的指示,他让牛金星去往关外,根据战场的形势再做出决定。 不过,李自成告诉牛金星,漠北三部中,最东部的车臣汗部落,内部有华夏的人,必要的时候,他们会主动联络天命军…… 牛金星去关外,李自成便不再关心关外的事,以牛金星与李信在军事上的才能,对付漠北蒙古三部,有些大材小用了,李信有战场谋略,牛金星有大局观,漠北蒙古人口不多,实力并不强,唯一的悬念,是能否找到漠北各部主力决战…… 这一日,李自成正在南城外考察云津市坊的建设进度,四条环形大道均已完工,宽敞、平坦、开阔,让人从心底由衷生出几分敬意。 南环金碧路、西环三市路,正在修建两层的商铺,因为预定的商户有限,先期各修建三套,这六幢商铺完工,云津市坊就要开业了。 李自成想着,自己要不要买下一幢商铺,将顺丰集团开到昆明,正在这时,一名亲兵从城内飞马赶来,在李自成身前十余步飞身下马,紧走几步,单腿下跪,“皇上,来自南洋的紧急讯息!” “南洋?”李自成心中一动,这个时候,南洋有什么紧急讯息?施罗保的船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南洋,应该不是船上的华夏官员出现变故,难道是汉清部的人? 不会,他很快否定了。 汉清部的人,都是查探讯息的高手,受过特殊的操训,不但善于伪装,而且都是人精,善于从别人的脸色、语言中筛选出真实的讯息。 如果不是被某个专门的机构盯上,汉清部应该不会遭受巨大的损失。 这个时代,似乎并没有专门正对汉清部的机构,南洋没有,西洋应该也没有! 最大的可能,还是占据南洋各地的西洋人,或许他们发生了火并! 亲兵双手奉上一份尚未拆封的讯息,“皇上,臣不知何事!” 李自成接过讯息,撕开封口,展开一看,脸色不禁大变,他咬着牙,瞪大双目,两鬓的青筋,蚯蚓般不断蠕动…… 等到看完全部讯息,李自成的脸上,呈现出从未见过的苍白,跟在身边的党守素顿时吃了一惊,忙道:“皇上……” 李自成迅速将手中讯息揉成一团,怒喝道:“走,回宫!” “是!”亲兵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皇上如此作色,肯定有大事发生,他们并不敢问,纷纷上马,随着李自成赶回城内。 从丽正们入城,刚刚踏上南正街,李自成忽地回头,“守素,传令三院十部的主官来皇极殿,朕要召开临时超会!” “是!”党守素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皇上如此神色凝重,事情一定不会小,搞不好就是血流成河……他召过几名亲兵,吩咐一声,让亲兵们快去。 李自成恍恍惚惚,感觉到天就要塌下来了,他没有回乾清宫,而是直接去了皇极殿。 坐在龙椅上,将汉清部从菲律宾传回的讯息再次看了一遍,一字不漏。 没错,的确是发生了屠杀汉人的事件。 大明万历三十一年(公元1603年),菲律宾当地流传着的古怪传言:明朝皇帝打算借着移民的名义在菲律宾驻扎,然后,找个机会将菲律宾纳入版图,侵吞这里的黄金。西班牙人本来就与当地汉人矛盾颇深,如今,更是忌惮想要开疆的大明朝廷,所以,流露出强烈的屠戮华人的意图,汉人聚集区,到处人心惶惶。 同年十月,身处险境的汉人决定先发制人。 由于装备低劣,加上汉人都是平民出身没有战斗力,所以,战斗只持续了四十余天便遭到打压。之后,战况逐渐变成一边倒的形势,在菲律宾都督府的煽动和蛊惑下,大量外国人、菲律宾土著等,都参加到了对汉人的屠戮中,根据西班牙的菲律宾都督府统计,当初至少有两万汉人惨遭杀害。 战争结束之后,菲律宾都督府害怕大明与菲律宾之间的经济贸易无法开展,更害怕战争会引来明朝官方的报复,便派遣了特使奎瓦等人前往大明协调双方的关系。 大明朝廷获知了汉人在菲律宾惨遭横祸,但没有任何行动,连一句空洞的谴责都没有,更没有要求西班牙人道歉、赔偿、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奎瓦在大明的所见所闻传进了菲律宾,让西班牙人越发自信,先前害怕大明报复的担忧,霎时烟消云散。 或许是大明的纵容,使得西班牙人的胆子越来越大,对汉人的盘剥、掠夺、欺压更是变得肆无忌惮。 大明崇祯十二年(公元1639年),菲律宾汉人忍无可忍,被迫揭竿而起,公然对抗西班牙人。 西班牙人丝毫没有收敛,全副武装的西班士兵,再次向当地的汉人举起来屠刀,这一次,没有确切的伤亡数字,但据幸存的汉人说,很多汉人都是全家被屠、老少无存…… 第1271章 华夏心 第1272章 西海舰队 第八营已经征服了东吁国,但高立功并没有回到昆明,现在的缅甸省,局势并不稳定,第八营主要驻扎在缅甸省南部,靠近暹罗边境。 但高立功将东吁国内收缴的财物,派出专人送来昆明。 梁文成带着清单,亲自来乾清宫求见李自成,“皇上,缅甸省内的斩获,金银及器物,折合白银三百余万两,还有古玩、字画、珠宝,暂时无法估量价格……皇上,这是高将军着人送回的清单!” 李自成接过清单,脸上现出淡淡的笑意,但意料之中的这种喜讯,根本无法消除心中的愤怒,他淡淡地道:“金银暂时存入专库,用于云南、缅甸两省的建设用银,至于古玩、字画、珠宝等,适当的时候,估价出售了……” “臣明白!”梁文成虽然希望将这些银子纳入国库,不过,纳入专库也好,这次迁都昆明,皇上是要在云南、缅甸进行大规模建设的,专库内有银子,至少皇上不会从国库要。 李自成因为西班牙在菲律宾屠杀汉人的时间,这几日一直情绪不高,也不关心东吁国王及高官如何了,淡淡地道:“南海舰队准备得如何了?” “尚未有最新的讯息传来,”梁文成道:“不过,以周坤的性子,接到皇上的命令,应该正在全力备战……” “文成有什么疑虑?” “皇上,南洋最强的海军,并非西班牙,而是荷兰,”梁文成的脸上,隐隐有意思担忧,“南海舰队全力攻打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荷兰人会不会火中取栗?” “荷兰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李自成笑道:“其一,荷兰与西班牙,并非盟国,没有帮助西班牙的义务;其次,华夏这次摆出拼命的架势,荷兰人也能看出端倪吧?如果惹怒了华夏,怒火就会烧到他们身上,南洋的荷兰人,并非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贸易公司荷兰东印度公司!” “皇上是说,华夏用拼命的势头,可以威慑荷兰人?” “不仅威慑荷兰,也会威慑西洋其它国家,”李自成淡淡一笑,“朕要让西洋人明白,谁要是损害了华夏的利益,朕就会与谁拼命!” “皇上圣明,臣明白了!”梁文成的心中,像是打翻五味瓶,从本心出发,他不赞成华夏对西班牙用兵,西班牙人在吕宋屠杀汉人,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明不闻不问,现在华夏旧事重提,似乎有些不合适。 不过,或许皇上是对的,华夏对西班牙的战争,实际上是向整个西洋人发出宣告:谁要是损害了华夏的利益,华夏就会和谁拼命,不计利益,不计成败,有些像输红了眼的赌徒,谁要损害华夏的利益,事先都得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华夏的雷霆之怒? 华夏与西班牙的战争,获胜的可能性很大,西班牙再强,根子毕竟在欧罗巴洲,数万里之外,他们能有多少援兵? 李自成像是看穿了梁文成的心思,“文成觉得,我们还要做哪些准备?” “皇上,让人事部准备一批赴任的官员!” “哈哈哈,文成知道朕的心思,这些日子,朕的心里一直不爽,”李自成大笑,“华夏迁都昆明,除了巩固南方国土,最主要就是为了来到东方的西洋国家,朕原本预备要晚些再进军南洋。” “但是,西班牙人再吕宋屠杀汉人,给了皇上一个机会……” “不,文成,这不算是机会,朕宁远不要这个机会,如果要进军南洋,朕可以有无数个理由,”李自成道:“即便朕没有进军南洋的打算,即便朕不要吕宋,西班牙人在吕宋屠杀汉人,朕也不会放过西班牙人!” “……” “这不是简单的摩擦,而是西班牙人的民族歧视,针对的是整个汉人族群,而且还是屠杀!” “臣明白了,皇上才是真正的心怀百姓,”梁文成点头,“百姓之幸,华夏之幸!” “朕心怀百姓,百姓才会心怀华夏!”李自成道:“这不是对百姓的恩赐,而是华夏的皇上应该做的!” “也是华夏的官员应该做的,臣受教了!”梁文成郑重行了礼,“皇上,如此一来,舰队进入大光,就要推迟了。” 李自成点头,“大光基地,早晚要有舰队,没有海军,华夏的西海岸无以自保!” “臣虽然反对皇上大肆扩军,但华夏的西海岸,不能没有海军,”梁文成似乎对海权有了新的认识,“皇上,要不,在大光重新组建舰队,大光有造船厂,只要有图纸……” “文成说得是,”李自成早有在大光组建舰队的打算,他准备从南海舰队调来一批战舰,就是为组建舰队,“必须的时候,朝廷先组建大光造船厂,尽快在大关组建新的舰队。” “臣回去之后就开始准备。” “文成,大光附近,都是东吁人,朕的意思,驻扎在缅甸省南部的刘文秀部五千士兵,可以退役,连同家眷,一并安置在大光府附近,大光的造船厂,可以从他们当中优先招募工人。” “皇上圣明!”梁文成道:“也可以从他们当中招募一批海军。” “据说这个刘文秀,是一个不错的将军,可以让他担任陆战军团长,不过,从他们中招募的士兵不能太多,不要让新的舰队司令为难。” “皇上,让谁出任新的舰队司令?” “朕倒是有一个最好人选,”李自成笑道:“南海舰队副司令郑芝龙!” “郑芝龙熟悉华夏的海军编制,的确是不错的人选,”梁文成道:“不过,他是海盗出身,舰队在西海岸不受陆地的约束,万一……” “文成担心郑芝龙野性难驯?”李自成笑着摆手,“朕在福建见过郑芝龙,海盗出身不假,不过,那是被迫的,盗亦有道,海盗不过是在海上讨生活而已,在南海舰队这么久,原先的性子应该有所收敛了。” “但愿如此!” “文成,新的舰队叫什么?” “皇上,华夏的西海岸,是什么海?” 李自成乐了,既然是华夏的西海岸,自然叫西海,华夏有了北海(鄂霍次克海)、东海、南海(暂时收入囊中,应该不久了)、北海,海疆算是圆满了,当日将西宁以西的西海改称青海,原本指望在更西面找到“西海”,没想到西海竟然在华夏的西海岸。 此处的海域,才是真正的大海,青海,以及更西部的海域,都是相对封闭的结构,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海! “文成,既然是华夏的西海岸,那就叫西海吧!” “西海?这个名字好,”梁文成知道,此处的海域,或许已有称呼,但华夏来了,依皇上的性子,自然要更改汉名,“西海海域的舰队,西海舰队!” “西海舰队?好!”李自成估计,以东、西、南、北命名海域和舰队,显然有以华夏为中心之嫌,有什么关系,华夏原本就是东方的中心,国家规模、经济文化发展水平,比西洋国家都不差,难道不是中心? “西海舰队、司令郑芝龙、陆战军团长刘文秀,皇上,西海岸海军的框架算是搭建了!” “是呀,目前还缺海军团长,朕打算,西海舰队是一个海军团和一个陆战团的编制。” “皇上,能否从北海舰队中抽调?” 李自成明白了,梁文成这是防止新组建的西海舰队中,南海舰队的烙印太深,遂点点头,“那就将北海舰队张世杰调过来出任海军团长,北海舰队的海军团长,由副团长韦白陵接任吧。” “皇上,人员齐整了,但战舰呢?大光船厂尚未组建,要造出战舰,时日不会太短……” “暂时只能用运输船、商船操训水军了,郑芝龙、张世杰都是水上经验丰富的将领,应该知道海军操训的法子,”李自成道:“松江金山造船厂内,朕让他们加制了十艘‘成都级’战舰,如果海路相通,可以优先给西海舰队!” “皇上将官员们上交的贪墨银两交给松江金山造船厂,原来是未雨绸缪?”梁文成摇着头笑,“说实话,皇上是不是早就想着组建西海舰队了?” “在决定南征东吁之前,朕就打算组建西海舰队了,”李自成笑道:“只是担心文成反对,所以,朕原先的打算,是从水军开始,一点点扩军,最终形成北海舰队、南海舰队、西海舰队三足鼎立的局面。” “臣倒是想反对,但皇上没有得逞,会善罢甘休吗?”梁文成思索片刻,道:“臣受到皇上的影响,如今对海疆,似乎特别上心了!” “这就是眼光,文成与时俱进,实在是一件喜事,”李自成笑道:“欧罗巴洲各国,国土面积、人口数量,不过与东方的日本、朝#鲜相当,但他们的科技、军事远远强于东方国家,甚至不逊于华夏,就是从航海开始的,这也是朕看中海疆的原因,汉人性子内敛,平日只看到陆地,实际上海洋比陆地的面积大得多……” “是呀,从地图上看,海洋的确比陆地大得多,而且到处相通,没有山川河流的阻隔,”说到此处,忽地顿住话头,沉思片刻,方道:“华夏的三大舰队,北海舰队与南海舰队可以相通,但南海舰队与西海舰队,却被南洋阻隔……” “是呀,南海舰队与西海舰队,中间隔着麻六甲海峡,朕迟早要打通这段狭窄的海峡!” 梁文成一惊,“皇上又要征伐?” “文成放心,这段时间,南海舰队的主要对手是吕宋岛的西班牙人,朕不会开辟新的战场,更不会与所有的西洋国家做对!” 梁文成长叹一声,道:“说实话,今日之华夏,强盛不下汉唐,臣是又喜又怕……” 李自成知道,梁文成是华夏的总理,华夏蒸蒸日上、繁荣富强,他自然打心中欢喜,“文成担心什么?” “华夏太大、边疆不稳……” “只要华夏中心地带成熟的汉地保持繁荣,新开拓的边疆,迟早会汉化!” “可是,华夏越大,敌人就会越多……” “文成错了,华夏越大,发现的敌人就会越多,”李自成道:“所以,朕不会征伐周边所有的国家,更不会将他们灭了,而是将他们发展为华夏的盟国,建立一片缓冲区,但战略上的要地,必须掌握在华夏的手中……” 第1273章 普通的百姓 第八营在怒江以西的景山、念山地区俘获的万余东吁的士兵,按照惯例,必须为华夏劳役一段时间,才有可能获得释放。 但第四路桥公司辖下,已经有六万多东吁的战俘,分别在缅甸省新台府东西、云南省昆明以南修建最重要的干道,人数太多,山间拥挤,就会影响修路的速度。 李自成派出千余战俘去大光府沙廉县修建一座大型的军用码头,当然,军用码头修建完毕,还要在大光河对岸的大光港口,修建一座民用码头。 剩余的战俘,不用来昆明,就在当地修筑路基,从景迈府至孟棉府,这是昆明至孟棉大道中最为艰难的一段,还要穿越景山与念山之间的某一处山口。 第四路桥公司自然要派出技术工人前去指导,因为分成三部,人手已经非常紧张,为了华夏,他们只能拼命了,一个人至少要掰做两个人用。 南海舰队随时可能攻击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但李自成将战斗交给周坤,给他最充分的信任和自主权。 李自成的主要精力,还是在民政上。 他先是召见了外交部副部长张献忠,让他做好与暹罗划分边界的准备,云南南部的景迈府,尽量以山川、河流做为双方的边界线,但西海沿岸,一定要有完整的海岸线,将暹罗国限制在暹罗湾之内。 李自成交给张献忠一份非常简易的行军地图,用红笔在上面圈了大概,西海与暹罗湾之间,马来半岛最北部的狭长地带,必须完整属于华夏,双方的边界线,最低限度,以茂当山口为界。 茂当山口以北,念山以东属于暹罗,茂当山口以西至西海、以南包括南部的马来半岛,属于华夏。 暹罗的国土,最多到达茂当山口,这是最后的底线。 李自成让张献忠先行赶往念山考察地形,等到划定初步的边界线之后,将边界图送回昆明,千万不要急着签字确认。 张献忠离开乾清宫,已经是巳时了,李自成带着数十亲兵出了南城丽正们,此时何小米已经回到昆明,参与修建昆明高学的亲兵千户,被东吁的战俘所取代,业已归队,两个团的亲兵已经建制完整。 但李自成不喜欢太过招摇,不但身边的亲兵不多,而且都是换了便装,一身青灰色的长衫,完全就是富商的模样。 不算虽然不多,却很热闹,显然都是旺铺。 但有一批模样朴实的汉子,和身着彩服的姑娘媳妇,则是躲躲闪闪,唯恐被人窥见似的,时不时的歇歇脚,又拎起竹制的花篮,沿着水泥大街来回走动。 李自成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肯定是出售农副产品的山民。 他一向以富民为目标,百姓出售自产的商品,既可以活跃市场,又能增加自身的收入,官府应该指导、协助才是,他们这样躲躲闪闪,难道违反了某项律法条款? 李自成四处看看,瞅到一名拎着竹篮的小妇人,小妇人一身宝蓝色镶花紧身衣裤,配上熠熠生辉的金属饰物,头上结着粉红色头巾,耳环很大,显得特别夸张。 何小米见李自成的目光在那小妇人的竹篮上打转,便道:“皇上,竹篮里应该是山鸡!” “山鸡?不错,咱们过去看看!”李自成抬步向那小妇人走去,小妇人看到一群人过来,拎起竹篮想要躲避,何小米忙道:“大姐,等等!” 小妇人停下脚步,扭身回头看,没有看到凶神恶煞的面孔,心中稍安,“你们……你们是叫奴家吗?” 李自成招招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大姐,你这山鸡是出售的吗?” “这……”小妇人看了李自成一眼,红唇翕动,脸上却是阴晴不定。 李自成已经走到小妇人身前,含笑道:“大姐别紧张,我们不是昆明府的人!” “你们是……” “朕……正出城闲逛呢!我是刚刚来到昆明的行商,”李自成淡然笑道:“大姐,你这山鸡,是野生的吗?” “野生?”小妇人掩口而笑,“大爷真有趣,山鸡不是野生,难道是家养的?” 李自成一拍脑袋,该死,这个时代,难道有网养山鸡的?忙拱手道:“奥,我的意思,这些山鸡,是在附近的山中猎取的?” 小妇人粉面含羞,目光看着自己的脚面,“奴家男人是猎手,这不,前两日猎了几只山鸡……” “原来是猎户人家?不错,不错,靠山吃山,将这些山鸡出售了,还能贴补些家用!”李自成淡笑,“大姐,这些山鸡多少钱?” “大爷全部买吗?” “全部,这么好的山鸡,去哪买得到!” 小妇人笑嘻嘻的,“既然大爷都买了,那就便宜些,这几只山鸡,只要五百钱!” “五百钱?太便宜了,”李自成并不知道山鸡的价格,山货一般没有固定的价格,愿买愿卖,就像是二手房,买卖双方自愿就行,“小米,给一两银子,奥,大姐,你收华元吗?” “华元?”小妇人摇摇头,“奴家只是听说过,不知道能不能使用。” “那算了,其实很快便要在昆明广泛使用,放在身上也便利,”李自成向何小米点点头,“小米,给银子!” “是!”何小米数出一两碎银,小妇人千恩万谢,连说早晨出门的时候,有喜鹊在枝头送行,果然遇上贵人了。 李自成从小妇人手中接过山鸡,淡然笑道:“大姐,为何不在市坊出售?听说这改建一新的云津市坊,就是为了方便交易的商贾百姓的。” “官府的人说,不准摆地摊,说是……说是影响市容……” “难道百姓就没有地方出售山货吗?” “不怪官府,”小妇人指着宽阔的水泥路,“看这路面,现在多干净,据说雨天都不怕,可是,一旦百姓在此摆地摊,地方就会多出许多泥土、鸡毛、垃圾……” 李自成暗叹,多淳朴的百姓!如果能适当加以引导,云津市坊岂能部成为全国的典范?“那也不能让百姓的山货无处出售呀,自家吃用不掉,换些银子也是好的。” “是呀,可是……” 李自成将山鸡递给何小米,笑道:“大姐不用担心,等回城的时候,我和你们知府说说,总要让百姓有办法出售自家的货物。” 小妇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大爷认识知府大人?” “朕……正和你们知府大人喝过早茶呢!”李自成微笑,“既然知府吴要保护市坊清洁,那就在此处专门辟出空地,方便附近的百姓出售自家的货物。”他用手一指,意思是在北环的南屏路与南环金碧路之间,辟出一块空地,培育百姓出售自产货物的专门市坊。 小妇人已经笑靥如花,支吾着道:“大爷……大爷的话,知府大人会听吗?” “我和你们知府大人是莫逆之交,我的话他会听八分,”李自成淡笑,“何况这是对百姓,对官府都有利的事情,吴大人必会考虑百姓的需求。” 小妇人微微欠身,福了一福,“多谢大爷!” “赶紧回家吧,”李自成摆摆手,“静候佳音,云津市坊一定会有百姓出售自产货物的市坊!” 小妇人点头,回身之时,口中喃喃道:“大爷真是好人!” 李自成看着小妇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方才转回身,“小米,咱们去知府衙门找吴兆元!” “皇上,真要开设让百姓出售货物的市坊吗?” “那是自然,你以为朕会欺骗一个百姓?” “可是,这样的市坊,官府不会征税,还会将市坊弄得残破不堪、脏兮兮的,现在干净整洁的路面,可能就不见了……” “你这是什么话?”李自成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是市坊吗?” “臣不知!” “赋税重要,但也要成交量,需要人气,参与交易的人数越多,市坊才会红火,”李自成摇摇头,“算了,这些经济学的问题,你根本不懂。” “是呀,臣哪懂什么经济学,臣只知道,臣的职责是护卫皇上!” “不懂就不要乱说!”李自成起身回城,进入丽正门后,直接去了昆明府衙,衙役不认识,正要阻拦,被何小米喝开,“皇上驾到,还不跪迎?” “小人该死!”衙役们在地上跪了一大片,不少人身子正瑟瑟发抖。 “起身吧,”李自成摆摆手,“吴大人在吗?” “在,在,小人这就去知会吴大人……” 吴兆元听说皇上来到府衙,慌忙丢下手头的工作,向府衙门口跑去,李自成已经入了府衙大门,他慌忙叩拜于地,“臣吴兆元,拜见皇上!” “免礼!”李自成等吴兆元起身后,方道:“朕刚才去了南城外,看了云津市坊。” “云津市坊?” “云津市坊只有六幢商铺,繁华程度比原先的夜市,可是差远了,”李自成道:“为何不让普通的百姓参与交易?” “回皇上,云津市坊暂时没有让普通百姓交易的市坊……他们又买不起商铺,只有夜间他们才可参与交易。” “吴爱卿,”李自成摇头,“你是昆明的父母官,心中还有普通的百姓吗?” “皇上,臣不敢……” 何小米在一边怒道:“吴大人,百姓参与交易,虽然没有赋税,但可以增加成交量,不但市坊更加红火,百姓也会增加收入……” 李自成哈哈大笑,“吴爱卿,小米这样的武夫都懂得的道理,难道吴爱卿就不能为普通的百姓想想?百姓手中余钱越多,市坊才会越繁华!” “臣多谢皇上教诲!”吴兆元问明情形,道:“臣明日边着人开设专门让普通百姓参与的农副产品交易市坊……” 第1274章 年终盘点 第1275章 交通网 “朕并不觉得委屈,”李自成摆摆手,阻止朝臣们继续煽情,“原因有三:其一,起兵之前,朕是最底层的百姓,每日最大的奢望,便是吃饱饭,甚至为吃饭而发愁,这才走上起兵谋反之路,”顿了一顿,方道:“相比以前,朕今日的生活,已经是天堂了。 ” “……” “其二,今日朕身居高位了,换位思考,应该想想普通的百姓,和他们的生活相比,朕有什么委屈?”李自成道:“诸位爱卿,你们当中,或许有人一直身居高位,从来没有遭受过贫困,但你们也要想想,人与人是平等的,难道有千年的富贵?有千年的贫困?” “臣等居安思危……” “居安思危就对了,但不能仅仅挂在口头上,而是放在心中,深入血脉、骨髓,”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朕从来没有感到委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信念!” “信念?” “朕在西宁起兵时,当时便立下宏愿,朕起兵的目的,不是为了称王称帝,而是为了解救、帮助天下的穷苦百姓,”李自成道:“这种信念,朕从来不曾忘却!” “臣等敬仰!” “朕从不铺张浪费,却是大力兴办教育,让百姓学习知识,将来进入官府、学校、工厂等任职,提高收入水平,改善生活待遇,还有,朕大肆修建道路,不仅为了将边疆纳入汉地,更重要的是,让山里的百姓可以走出来,让山里的出产可以卖出来,从而增加百姓收入,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李自成继续道:“百姓丰衣足食,甚至积有余财,华夏才能繁荣昌盛,才能长治久安!” “皇上圣明!” “皇上运筹帷幄,臣等自愧不如!” 李自成摆摆手,“朕再简单算笔帐,三千三百万赋税,除去官员的俸禄、将士们的粮饷,还有兴办教育、修建道路的花费,剩余的银子还有多少?” “这……” “这还是丰年,风调雨顺,万一出现大旱,或者洪涝灾害,河流决口,华夏有多少存钱存粮赈灾?”李自成道:“所以,朕认为,华夏的赋税,才三千三百万,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太少……” “朕计算平均数,将赋税平均分配至每一位国民,并非是将赋税均分了,而是告诉诸位爱卿,仓廪充盈,贯朽粟陈,才是朕追求的目标!”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臣等惭愧!” “这是今年最后一次朝会,华夏各地又传来一系列的喜讯,诸位爱卿只要居安思危,各负其责,就不要自责了,”李自成扫了众臣一眼,道:“华夏就像是快速前进的马车,很多事情,要早作准备,趁着今日之朝会,咱们一件一件商讨。” “臣等敬遵上谕!” 李自成微微点头,目视王胤昌,“王爱卿,实兑贸易公司的事,现在如何了?” 王胤昌起身,低头拱手,“回皇上,商户们以股份公司的形式,组建了明光贸易有限公司,参加的商户分别来自缅甸、云南、四川、甘肃、青海,因为四川商户陈川尧出资最多,被公推为东主,只是……” “只是什么?” “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但商户们对海贸不太了解,因此注资不多,只有二百万两……” “二百万已经不少了,这才是开始,等商户们尝到甜头,自然有人哭着抢着要求加入明光公司,”李自成哈哈大笑,“诸位爱卿,海关交易税为十税一,注资二百万,赋税便是二十万。” “这么多?” 朝臣们都是倒吸一口气,皇上三言两语之间,就为朝廷增加了二十万的商税,难怪皇上开了海禁,还鼓励海外贸易…… 李自成面目含笑,“王爱卿,明光公司没有海上贸易经验,目前能联络的,只有一个华葡贸易公司,等施罗保回程的时候,帮助双方接洽,爱卿让明光公司先列出货物清单,施罗保需要什么,他们就将什么货物运至实兑,施罗保看不上的货物,就不要来回折腾了。” “臣遵旨!” 牛金星去了关外,国防部的事,李自成只能找副部长翟修文了,“翟爱卿,大光船厂的事,可有落实?” 翟修文慌忙起身,拱手道:“回皇上,大光府城,已经组建了缅甸省大光文隅造船厂,暂时隶属于国防部,已经招募工人进行培训,此外,已经组织人手去野人山砍伐柚木。” “很好,”李自成点头,“估计何时可以开工造船?” “回皇上,松江金山方面的图纸,已经在路上,新元前后可以到达大光,”翟修文迟疑片刻,道:“据船厂的技工们说,新砍伐的柚木,并不能造船,需要干燥之后,方可使用。” “翟爱卿放心,朕虽然希望大光的造船厂明日便开工,但不会违背事物本身的规律,”李自成向翟修文投去鼓励的目光,“尽力就好!” “臣多谢皇上!” 李自成点头示意,心思转到他最为关心的道路建设上,“李爱卿,四大建筑公司都在满负荷运转吧?新元之后,交通部有什么具体的规划?” 李琬起身,“回皇上,东北的第二路桥公司,虽然北京至沈阳的主干道已经完工,但辽宁省、安东都督府、黑龙都督府、兴安都督府尚有许多主干道需要修建,不过陈永福部五千壮丁已经移居安东都督府的延边府,臣打算从关内招募五千专职修路的壮丁。” 李自成马上就想到,等到东北的道路建设基本完工,这些人已经适应了东北地区的气候,可以在当地定居,遂道:“这是自然,没有壮丁,如何修筑道路?而且东北地区还在不断拓展,如果粮食许可,可以多招募一些壮丁!” “臣明白,”李琬暗喜,继续道:“新组建的第四路桥公司,主要在云南、缅甸两省从事建设,暂时不会有变,但北京地区的第一路桥公司、南京地区的第三路桥公司,在分别完成东环后,将另有安排。” 李自成淡淡笑道:“李爱卿有何安排?” “第一路桥公司将修建北京府至广州府的南北大道,自北向南,先后经过河北省保定府、真定府、顺德府、广平府、大名府,河南省开封府、汝宁府,湖广省德安府、武昌府、越州府、长沙府、衡州府、郴州,最后进入广东省,至韶州府、广州府。” “嗯?”李自成神色一动,这是一条京广大道,将同一经度上的河北、河南、湖广、广东连接起来,他让王之心取来地图,仔细一看,道:“这条大道稍稍修改一番,顺德府向南,走西面河南省彰德、卫辉,过黄河后,经过郑州,然后才是汝宁。” 李琬不解,“皇上,臣不明白,如此岂不是岂不走了弯道?” 李自成也不明白,或许是因为山川吧?反正后世走的是郑州,而不是开封,郑州因此崛起,开封就此衰落,“河北省向南方伸出一段尾巴,而河南省向北伸出半个脑袋,将来这两地是要合为一体的。” “原来如此!”李琬并不再争,“第三路桥公司,将修建一条昆明至松江的大道,从昆明府出发,经过云南曲靖府进入贵州省,在贵阳府与重庆至贵阳大道对接,横穿整个贵州省,进入湖广省,经过永州、衡州,进入江西境内的袁州、临江、南昌、广信,再进入浙江境内,穿越衢州、金华、杭州,与环太湖大道连接,一直延伸至松江。” 李自成又在地图上将这条斜向的大道找出来,心中不禁大喜,如果刚才的京广大道是一条经济大道,从经济上将四省连接起来,那么松江至昆明这条近似东西向的大道,则是归化之道,云南、贵州、广西三个正在归化的省份,与东部相对发达的浙江、江南两省贯通起来,既能带动西部省份经济的发展,又能促进西南地区的归化。 京广、松昆大道一旦修筑成功,华夏的环形大道,将变成近似的“田”字形,更多的府县可以和主干道连接起来,公路网就要形成了…… “王爱卿,道路勘测得如何了?” “回皇上,第一、第三路桥公司已经着人勘测,但道路没有最后确定,”李琬道“如果皇上和众位大人们都同意,臣才会督促路桥公司加快勘测的步伐……” “皇上,臣……不同意!”梁文成瞪了李琬一眼,道:“或许华夏需要这两条大道,但修建这两条大道,需要多少银子?华夏四大路桥公司同时在修建道路,列朝列代未曾耳闻……” 李琬一脸委屈的样子,我是交通部长,如果不修路,要交通部干什么?但梁文成是他的顶头上司,心中不满,却不敢回嘴,只是把目光投向李自成。 李自成淡然一笑,道:“文成明知道华夏需要这两条道路,为何反对修筑大道?修建大道的价格,并不比修建官道多,而且,东北的第二路桥公司、云南的第三路桥公司,并不需要国库的银子。” “皇上,这……” “修建大道,加强人员和物资的流通,不但可以提高百姓对华夏的凝聚力,本身也能创造财富,昆实大道通行,组建了明光贸易公私,每年有不少于二十万的商税,”李自成笑道:“从交通部组建之日起,这样的问题就不用在朝堂讨论了。” 梁文成知道无法说服皇上,只得长叹一声,缓缓落坐。 李自成非常关注各省新式教育的发展,但教育问题交给郭世俊,他非常放心。思索片刻,还想开发苦夷岛和虾夷岛(日本北海道),想了一想,却是放弃了,东北还有大片的土地没有开发,要开发苦夷岛和虾夷岛,就要大量的移民,可是愿意移民的百姓在哪儿? 不过,为了限制日本向北方扩张,开发虾夷岛,应该提前进行,等北海舰队腾出手来…… 第1276章 吕宋立省 习惯了北京生活的人,几乎感觉不到昆明的冬天,但昆明的春天,仍然十分明显,除了气候升高,花花草草也会多起来。 李自成的心情,就像昆明的天气,一点一点上升。 迁都昆明半年来,云南、缅甸两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东吁灭国,原先的东吁国,以缅甸省的形式加入华夏,昆实大道从陇川进入缅甸省,经首府新台后,延伸至西面的实兑府,缅甸与云南之间的地形障碍已经不存在了。 军士、商贾、百姓,都可以沿着昆实大道进入缅甸省中部的平原地区,也就是说,将来的缅甸,即便发生叛乱时间,华夏的军队也会沿着大道以最快的速度赶至缅甸的中部平原,直捣“黄龙”。 修建昆实大道,华夏花费了不少人力、财力和精力,但大道对于掌控缅甸省、发展缅甸省的经济,作用也是非常明显的,如果没有这条大道,实兑不过是一个小渔村,绝不会一夜之间建立府城…… 云南省的变化,比不上缅甸血腥、惊心动魄,但发展速度丝毫不逊于缅甸,尤其是省府昆明城。 北门街的昆明高学、翠湖西岸的昆明医学院,都有不少两层结构的白璧小楼,窗户上都是明亮、透明的玻璃,这种小楼连北京都没有,太子李松或许是看中宽敞明亮的教学楼,从缅甸回到昆明后,主动要求入学昆明医学院。 平政街的平政天主教堂,虽然只有一幢白色小楼,但小楼外并没有围墙,很长时间内都是城内的风景,引得富商大户四处打听,要花多少银子才能修建这种房子。 可惜,李自成暂时不会对外出售水泥。 按照他的计划,南城外的云津市坊修建完毕后,南城丽正门至乾清宫的南正街,将修建水泥大道,然后是城南的几条商业街,如果商户愿意出钱,昆明建筑队优先修建商业街上的商铺。 南正街上的大量官衙,暂时不是修建计划中,至少不会是第一批整改的房子…… 吕宋岛。 南海舰队节节胜利,当地的汉人汉裔在汉清部的策动下,像是一夜之间钻破土壤的小草,整个吕宋岛的东部,到处都是汉人活动的身影。 汉人百姓并没有接受过军事操训,自然无法对抗全副武装的西班牙士兵,不过,他们熟悉当地的环境,西班牙人的面孔与东方人有明显的不同,无论藏在哪儿,都会被汉人挖出来。 陆战军第一营主将江盘,亲率所部两个团的士兵,以百户为单位,沿着西海岸拉网似的自南向北搜索,没有战俘,只有杀戮。 周坤则是亲率舰队在外海策应,旗舰“成都号”上,西班牙驻马尼拉的菲律宾都督法贾多,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南海舰队突袭马尼拉时,他是唯一的战俘。 陆战军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马尼拉向北推进了四百余里,捕杀西班牙军士、商人及家眷千余人,缴获财物无数。 在马尼拉城,法贾多亲眼见识了南海舰队的杀戮,除了他之外,城内所有的西班牙人不分老幼全部被杀,哪怕跪地投降,南海舰队也不会放过…… 海盗!魔鬼! 法贾多在心中骂了无数遍,其实南海舰队的士兵,比海盗还要凶残,他实在找不出更加恶毒的词语咒骂这些黄皮肤的猴子。 让他困惑不解的是,明明是一支特别凶残的军队,但军队的军纪却是特殊的好,马尼拉城内西班牙的财物,几乎没有移动,都是原封不动底封存起来。 虽然在船舱内,但靠近甲板的上层,被海风一吹,法贾多冷得瑟瑟发抖,干裂的嗓子似乎冒出火来,究竟有几日没有喝过清水,他实在记不清了。 法贾多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他更想知道,这些汉人,为何胆大妄为袭击吕宋岛,残忍地杀害高贵的西班牙人? 没有弄清楚原因之前,他不能死。 汉人接受他为战俘,应该不会加害了,否则,一枪崩了岂不一了百了? 法贾多又饥又渴,双目耷拉着,几乎睁不开了,他朝着看守的士兵拼命张开嘴,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看守的两名士兵,一人个高,但消瘦一些,他蹲下身子冲着法贾多做个鬼脸,“想吃还是想喝?说呀,反正你说什么老子都听不懂!” 另一名身材稍胖的士兵,看到法贾多的嘴唇都起泡了,心中有些不忍,“给他点水喝吧,千万别饿死了!” 瘦子不服,用手指点着法贾多的脑袋,“当年他们屠杀汉人的时候,有半点同情心吗?” 胖子道:“别胡闹了,皇上让咱们留着他,必是有大用,千万别让他死了。” 瘦子没法,只得悻悻地取来一个破碗,灌了半碗凉水,送到法贾多的口边,“原来你们这些白鬼也受不得饥饿,才三日时间,就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过,人太饥饿的时候,是不能吃饭的,现在只能给你一些清水,还掺了老子的尿,喝不喝随便,有本事你就绝食……对了,你的同伴都死了,剩下你一人,你们那个什么国王,应该不会饶过你吧?干脆死了算了,免得浪费粮食!” 胖子摇头苦笑,却也没有送来饭食…… 南海舰队全面掌控吕宋岛的讯息传至昆明,已经是三月底了,李自成看着面前非常详细的讯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也没有惊喜。 他只是让王廉给宋献策传命,尽快派出官员去吕宋赴任。 南海舰队浴血奋战,花了数月时间从西班牙人手中夺下吕宋,难道白白便宜当地的土著? 吕宋岛上,不仅有汉人在讨生活,而且与当地土著有婚姻关系,汉人、汉裔、汉人的姻亲,汉化倾向的族群不会少,要汉化吕宋,至少比关外轻松多了。 吕宋立省。 这是华夏在南洋的第一个省! 首府应该是商业文化和商业经济最为发达的马尼拉,不过,马尼拉是西化的称呼,不能再用了,必须更换汉化的称谓。 李自成想到吕宋岛上数万汉人亡魂,起初想要纪念这些汉人,但很快就否决了,仇恨不需要记忆,报了就行!他按照以前的习惯,从诗经中寻了一个称谓:清玉! 马尼拉更名清玉,清玉府是吕宋省首府。 吕宋省完全就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但算不上喜讯,数万汉人的鲜血,染红了吕宋岛的黑土地,也打破了李自成与西班牙结盟的计划,但李自成没有后悔。 南海舰队传来的讯息中,周坤还有几点请示: 西班牙人并没有控制整个吕宋岛,只是以马尼拉为中心,在吕宋岛西海岸建立了一系列的据点,并且着人驻守,相当于地方官府,但东海岸却是一片空白,基本上处于混论状况,南海舰队是否要分兵占领? 南海舰队在吕宋岛的缴获,除了财物,还有现银一百二十余万两,都是西班牙的一种铸造银币,当时土著称为“十字钱”,与华夏的银锭、碎银有所不同,这些银币该如何处置? 菲律宾都督法贾多已经被拘押,该如何处置? 南海舰队从陆路突袭马尼拉城,俘获西班牙大小船只十六艘,其中十二艘是运输船和武装船,四艘战舰,战舰比华夏的“成都级”稍小,介于“成都级”与“重庆级”之间,但战舰上装备了三十五门火炮,比“成都级”还多,火炮比华夏的舰炮稍小,主要发射实心弹和葡萄弹,并没有开花弹;此外,缴获火#枪二百余支,火炮十二门,火#枪优于大明时代的火绳枪,但落后于华夏的西宁步枪;火炮是实心弹,射程只有华夏舰炮的一半、山地炮的七成。这些船只、火#枪、火炮,该如何处置? 南海舰队是否常驻吕宋岛? 李自成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双目,口述对策,让王廉执笔: 华夏将在吕宋岛立省,马尼拉更名清玉,是吕宋省首府,人事部派出的官员很快便到,南海舰队协助官员们尽快建立地方官府,从清玉府开始,先西海岸,后东海岸; 吕宋缴获的财物、银两,暂时存放清玉府库,除去南海舰队的军功,剩余部分做为建设吕宋省的费用,西班牙十字钱暂且封存,朝堂将派人勘定十字钱的含银量,然后熔铸为银锭,另外在吕宋省发行华元纸币做为流通的唯一货币; 着人将法贾多从陆路押赴昆明; 西班牙火#枪、火炮落后于华夏,没有参考价值,除去部分火炮暂时用于守城,其余火#枪火炮,运送至京师火器局,熔铸了炼铁,运输船、武装船向金凯公司、吕宋当地或者他地商户出售,战舰一分为二,两艘运送松江金山船厂,另外两艘,设法让华葡贸易公司东主施罗保转运大光; 南海舰队主力驻扎吕宋省,以清玉府或者附近海域为主…… 午后,宋献策前来求见,他拟定了一份任职官员名单,显然事先做了准备。 李自成随意看了一眼,并没有反对,吕宋省是新征之地,能去任职已经不易了,他只是告诉宋献策,让官员们从当地的汉人中招募部分吏员,吸引土著归化。 第1277章 土地交换贸易权 第1278章 安西都督府 昆明南城外的云津市坊初步完工,四条宽阔的大道,大道中间有一处专供普通百姓交易的小型市坊,只有水泥平台,没有商铺,不征税,但参与交易的百姓,每日早、中、晚三次需要打扫市坊,否则,将会被府衙的税务员罚款。 .c obr /> 西环的三市路、南环的金碧路,商铺各增加至十幢,都是两层的小楼,官府统一修建,对外出售,也可以出租,云津市坊试行一年,商户们不用纳税。 昆明建筑队开始在城内建设,第一项任务,便是将南城丽正门内的南正街改建为水泥大道,然后是南城的几条商业街。 李自成在南城外逛了一圈,回城的时候,因为南正街正在施工丽正门封闭,只得绕道小东门,过敷泽门,从土主庙街回到宫里。 没想到在宫门处遇上国防部副部长翟修文,李自成不禁奇道:“翟爱卿为何在此?” 翟修文行了礼,“皇上,北方传来重要的讯息……” “北方?”李自成马上就想到牛金星,这么久了,漠北应该传回讯息了吧?“翟爱卿,走,入乾清宫!” “是,皇上!” 李自成进入内书房,翟修文迫不及待袖出刚刚收到的讯息,“皇上,漠北的车臣汗归顺了……” “车臣汗硕垒?”李自成大喜,如果能用和平的方法解决漠北,可以减轻南方的军事压力,他抽出讯息扫了一眼,面露喜色,“这个硕垒,这次归降得还算彻底。” “皇上,这都快要五月了!” “翟爱卿的意思,不仅是吴克善他们劝说的结果?” “皇上,北方天气严寒,但不会四月底才会开冻吧?”翟修文道:“牛大人不会等到四月份,开春之后,天命军各营一定有行动。” “重兵压境?” “讯息是飞鸽传书的,很短,不过,臣估计是这样的!” 李自成向椅背依靠,长舒一口气,“没关系,朕只看重结果,硕垒毕竟是蒙古人,又被满清封汗,如果不是山穷水尽,岂肯归顺华夏?华夏与蒙古人的游牧生活不同,而且还有特别的要求,入汉籍、奉天主……这个硕垒,一定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 “皇上,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硕垒将整个车臣汗部都交出来了,让他来京吧,对,就去北京,朕会在十王府街为他留下一座府邸。” “皇上,硕垒不是要求帮助征伐土谢图汗衮布吗?” “依翟爱卿看,硕垒为何要借助华夏的力量征伐衮布?为华夏立功,还是与衮布有仇?” 翟修文思索片刻,道:“依臣看,两者兼有,可能对衮布的仇恨更重一些。” “为何?” “皇上,车臣部与土谢图部为邻,难免有牧场纠纷,而且硕垒在讯息中说,欲要灭土谢图部,必先灭掉库伦的活佛哲布尊丹巴,据臣所知,库伦现任哲布尊丹巴,正是衮布之子札那巴札尔,法号罗桑丹贝坚赞,被尊称为喀尔喀三部的法王……” “原来有这样的事?”李自成从地图上看出,喀尔喀三部中,包括南部的大戈壁在内,土谢图部的属地最大,理论上人口应该最多,加上法王罗桑丹贝坚赞的支持,平日应该没少欺负属地小得多的车臣部,遂淡淡笑道:“这样也好,有硕垒带路,衮布的主力想躲都没处躲,告诉硕垒,征服土谢图部,朕敕封他为伯爵,在北京的十王府街赐府邸一座。” “臣遵旨!”翟修文拱手答应,却又有些担心,“皇上,衮布打不过,会不会向西北方向逃窜?” “逃是要逃的,游牧部落都是骑兵,打不过自然会逃窜,”李自成淡淡笑道:“北方更为寒冷,牧草远不如南方,战争之后,衮布还剩多少骑兵……且不说北方的游牧部落是否接纳衮布,如果衮布看中北方的牧草,恐怕早就向北方扩张了,难道还会在库伦左右定居不成?” 翟修文点头,“皇上说得是,衮布向北方逃窜,北方的土著未必接纳他,便是接纳,牧草也养不活大量的人口。” “有硕垒为向导,衮布即便逃脱,部落的人口、财物,恐怕也是损失巨大,没有人口,衮布如何积蓄力量?弄不好为了财物、女人,与北方的土著还会发生战斗,而且,等华夏稳住喀尔喀三部的土地,迟早还会向北扩张……” “皇上圣明!”翟修文迟疑片刻,道:“皇上,万一衮布向西逃窜……” 李自成从抽屉中取出一份地图,展开放在御案上,“朕在西路早就给喀尔喀各部准备了大餐,崔爱卿,这份地图可准确?” 翟修文起身看了一眼,不觉大惊,“皇上,这是大漠西缘的地形图?” “崔爱卿眼力不错!”李自成笑道:“这的确是蒙古大漠西缘地形图,有了这份地图,第一营与第七营,便能沿着金微山东麓北行,别说土谢图部,便是扎萨克图部,除了向北逃窜,也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 “皇上,这不是阿尔泰山吗,蒙古人一直是如此称呼的,为何叫金微山……” “那是蒙古人的称谓,现在华夏来了,自然用大汉时代的称谓,”李自成知道,大汉虽然数次深入漠北,但并没有实际控制,打完了就走,根本没有立城,茫茫草原,不会有留下多少汉人的踪迹,遂道:“不仅金微山,漠北的山川河流,只要称谓合适,都要恢复大汉时代的称谓!” “皇上圣明!”翟修文脸上的兴奋尚未退去,“皇上是如何知道通向漠北的地形……” “早在京师,朕就从典籍中翻出大汉的出兵记录,不过,不太准确,”李自成笑道:“汉清部的将士们,沿着汉军开辟的道路,早就去了漠北,实地勘测后,将地形图完善了……” “原来如此!”翟修文拱手,“皇上运筹帷幄,臣敬佩得紧!” 李自成哈哈大笑,“崔爱卿,别恭维朕了,你是国防部副部长,朕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臣当知无不言!” “征服漠北之后,朕打算在漠北立省,奥,暂时还是都督府,安西都督府,崔爱卿说说,从军事角度来说,这安西都督府的首府,立在何处为宜?” “回皇上,臣也曾看过汉军处漠北击匈奴的事,”翟修文的视线离开御案上的地图,微微收敛了精光,但很快就回到地图上,用手在地图上一指,“这里,肯特山南麓,图拉河沿岸,也就是这个库伦,不过……” “继续说!” “也有可能在这儿,”翟修文的手指缓缓移向西面,“也有可能在杭爱山的南麓,成吉思汗带着蒙古人兴地,起初立都温都尔汗,等到蒙古人统一草原,国都便移至杭爱山南麓,就是这个哈尔和林,所以臣认为,安西都督府的首府,不是库伦,便是哈尔和林。” 李自成微微颔首,当年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匈奴的王庭的确就在肯特山和杭爱山之间,当年杭爱山叫燕然山,卫青是在燕然山南麓击破匈奴王庭的,而霍去病曾在肯特山脉的扎卢丘特山祭天,因此扎卢丘特山也叫狼居胥山。 蒙古人在草原上兴起,国都哈尔和林,应该是草原的地理中心。 可是,后世的满清,将蒙古分为“内蒙”和“外蒙”后,外蒙的军政中心,既不是肯特山南麓的库伦,也不在燕然山南麓的哈尔和林,而是在一个叫“乌里雅苏台”的地方。 乌里雅苏台在燕然山的西北,靠近金微山…… 李自成豁然开朗,当年满清立乌里雅苏台为军政中心,乃是为了控制西面的金微山! 当年金微山西麓、天山北麓之间,有一个非常强大的蒙古部落瓦剌蒙古的准噶尔部,准噶尔部还出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大汗葛尔丹…… 华夏或许会进兵西域,征服准噶尔部,不过不是现在,先控制漠北再说,等漠北稳固了,南方的战事也会告一段落,那时再征伐西域不迟,必要的时候,安西都督府的首府,可以向西迁移! 李自成思索片刻,起身踱了两步,右手轻抚下颌,“好,安西都督府的首府,就放在肯特山南麓、图拉河北岸的库伦吧!” “皇上说得是!” “鄂尔浑河的上游哈尔和林,也不能废弃,不过,鄂尔浑河恢复大汉时代的称谓安侯水,不,应该叫安侯河,这个‘哈尔和林’也不能用了,就叫龙城吧!” “龙城府?似乎是匈奴的王庭……不过,这个称谓,比较汉化……” “车臣部的中心,就在温都尔汗吧?”李自成淡淡地道:“温都尔汗在克鲁伦河北岸,沿着克鲁伦河便可到达兴安都督府的呼伦府,有河便有路……” “皇上,温都尔汗可以立府,但称谓得改一改……” “是要改一改,”李自成笑道:“大汉时代,克鲁伦河叫弓卢水,弯弓的形状,弓卢河倒是比较形象,温都尔汗嘛,称谓朗朗上口,不过,是蒙古人的旧都,肯特山东麓……就叫肯特府吧!” “皇上,肯特府太大肯特府距离兴安都督府的呼伦府实在太远了……” “嗯,那就在巴音图门立府,就叫弓卢府吧,”李自成回到地图前,目光向向下移动,“肯特、弓卢二府以南,再立一个西特府,西特府之南,便是兴安都督府的上谷府,大漠的东缘,或许有道路相通了。” “臣不知……” 李自成摆摆手,自顾道:“库伦府之南,应该是大戈壁了,面积虽大,却并没有多少人口,叫戈壁府,如果无人定居,暂时倒不用开发!” “皇上,如此一来,安西都督府已经有六府之地了,府下辖县……” “能将六府立起来就不错了,战争结束之后,还会剩下多少人口?”李自成笑道:“这才是安西都督府的东部一半……” 第1279章 形势危急 第1280章 大汗归天 第1281章 出使葡萄牙 第1282章 北山都督府 昆明四季如春,城墙周围,红花绿草不断,便是城内不知名的角落,也会长出一些野花野草,然而夏季仍然是最热的季节。 李自成带着亲兵,去了南城外的滇池避暑。 何小米准备了一根竹竿,配上长线、铁钩和鱼饵,准备让皇上休闲一日。 李自成也喜欢宁静的滇池,坐在树荫下垂钓,离开喧嚣的昆明城,暂时忘记一切军政事务,犹如老僧入定,能否从滇池中钓上几尾鲜鱼,已经不重要了。 何小米刚刚将鱼饵洒入滇池,正要将长线系上竹竿,身后忽地传来马蹄声。 李自成皱眉,“今日这些鱼饵,恐怕要白白喂了滇池!” 何小米停下手中的活计,回头一看,果然是一名亲兵,那亲兵远远下马,看到何小米,面上一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将军,皇上在吗?” “咋了?” “总理梁大人有急事求见皇上!” “皇上刚刚出城,这还不到小半日……” 李自成站起身,“小米,别为难他了,走吧!” 何小米似乎心有不甘,“皇上,我们这就回去吗?” “难道让总理大人在皇宫骂娘?”李自成挥挥手,“收拾渔具,走吧,时间有的是,等清闲了再来。” 何小米小声嘟囔着:“可是……可是皇上有清闲的时候吗?” “没办法,这就是皇上,”李自成也是苦笑,“等有一日,朕将皇位传给太子,自己做太上皇,总有清闲的日子。” “皇上……”何小米知道,皇上不过是在安慰自己,古往今来数千年,有几个皇上安心去做太上皇?除非是被…… 何小米不敢想下去了,他慌忙收拾鱼线鱼饵,将整个包裹放到马背上,随在李自成的身后回到昆明城。 李自成在乾清宫的内书房召见了梁文成,“文成,什么事这么急?” “皇上,好事呀!”梁文成从怀中掏出一份厚厚的讯息,双手奉给李自成,然后在对面落坐,“皇上,这是东北传回的讯息。” “东北?拓北团?”李自成一边打开讯息,一边随口道:“祖大寿到何地了?” “皇上要恢复的奴儿干都司,已经成型了,”梁文成笑道:“拓北团已经推进至黑龙江口,详细的讯息都在,皇上自己看吧。” 李自成展开讯息,用一柱香的时间浏览一遍,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避暑被打断而不满。 祖大寿传回的讯息,拓北团已经推进至黑龙江的出海口,在黑龙江东岸的哈儿分卫、扎岭卫建立了哈鲁城和青岭城,恢复了奴儿干都司的治城特林,但特林府只是海西都督府东北港口最普通一府,并非海西都督府的首府。 黑龙江与海西山之间,海西都督府已经成型,但海西山以东的鲸海沿岸,因为地形复杂,缺乏优良港口,拓北团尚未涉及。 祖大寿询问朝廷,拓北团下一步行动方向。 他在信中列出了三条,供朝廷参考:其一,在特林留驻部分士兵,主力沿着海西山以东的鲸海沿岸返回,将整个海西都督府彻底征服;其二,从特林渡过黑龙江,然后溯江而上,沿途征服黑龙江北岸;其三,拓北团继续沿海岸线向北,行至兀的河,在大明时代兀的河卫立城据守,向四面征伐,北至北山(外兴安岭),南至黑龙江,东达大海,西面无疆域的限制,至少要推进至黑龙江上游,看情形再定…… 李自成思索片刻,迎着梁文成的目光,淡淡一笑,“文成心下如何?” “臣的意思,先在特林立下坚城,分兵驻守,派驻官员,拓北团则沿着鲸海南下,将整个海西都督府完全征服,基本上就是祖大寿的第一种方案,”梁文成心中不定,小心地道:“不过,皇上心中,恐怕有了定夺……” 李自成笑道:“文成的想法,的确是最为稳妥的法子,华夏在东北扩张,基本上就是这种路子,兴安都督府、安东都督府、黑龙都督府,直到现在的海西都督府……” 梁文成心中一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李自成放下讯息,淡淡地道:“祖大寿没有明说,但他的心思,恐怕是第三种方案!” “皇上如何知道?” “北面的兀的河,甚至更北面的北海北部,孙标的船队已经涉足,黑龙江以北,直至北山,都有汉清部的人,”李自成的目光,显得非常果决,“以兀的河为中心的广阔区域,华夏并非完全陌生。” “皇上……”梁文成试探着道:“可是北山以北,甚至以西,都有红毛俄罗斯人……” “如果没有俄罗斯人从北方入侵,朕也会赞同第一种方案,先稳固海西都督府,然后再向北扩张,”李自成笑道:“如今俄罗斯人来了,朕只好改变策略。” 梁文成实在不明白,强敌在侧,皇上还如何笑得出来?“可是,俄罗斯是大国,与华夏一样,军士都是火器为主,甚至列装的火器数量,还超过华夏……” “当年的满清,不是时常威胁北疆吗?等华夏腾出手来,满清不是灭国了?”李自成笑得云淡风轻,“其实,俄罗斯东侵,对华夏来说,实在是一个机会。” “机会?” “俄罗斯人先一步来到黑龙江上源,至北山一带,以俄罗斯人凶残的性子,必然会盘剥、残害当地的百姓,拓北团进入兀的河一带,恰好将当地的百姓团结起来,反对俄罗斯人入侵,”李自成道:“汉人与当地的土著生着同样的面孔,原本就多几分亲切感,又是帮助他们反侵略,文成想想,土著会不会团结在拓北团的周围?” “这……” “文成别忘了,兴安都督府的索伦人,为何归顺华夏?”李自成笑道:“难道仅仅凭着吴克善的三言两语,一向勇猛好斗的索伦人,轻易就相信了他?” “难道是俄罗斯人为华夏做了嫁衣?” “文成总算明白了,”李自成大笑,“没有俄罗斯人入侵,朕会让拓北团稳步推进,但俄罗斯人来了,给了华夏机会,当地土著为了对抗俄罗斯人,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归顺华夏,如果华夏让他们生活得比以前更好,他们很快便会融入汉人的洪流之中。” 李自成心中却是想到:凡是黄种人生活的地方,便是华夏的地盘,岂容俄罗斯人在此撒野? “在俄罗斯的压力下,当地土著归化为汉人的速度,会大大加快,可是……”梁文成不无担心地道:“俄罗斯岂肯善罢甘休……” “俄罗斯人的主要精力,还是在欧罗巴,东北方向,俄罗斯与华夏,都是偏师,人数不会太多,”李自成道:“必要的时候,朕会适当给拓北团扩军,”顿了一顿,又道:“而且,俄罗斯距离东北,比华夏远得多,万里之遥,后勤补给比华夏还要艰难。” “万里之遥?” “俄罗斯在路程、人口、国立方面,都是明显的逆势,他们唯一的优势,是纬度,”李自成苦笑,这是先天性的,谁也无法改变现实,“俄罗斯的国都莫斯科,与黑龙江大约在同一维度,人员更加耐寒。” 梁文成十分惊讶,莫斯科远在万里之外,皇上如何知道?难道汉清部的人,已经渗透至万里之外? 李自成并不理会对面惊讶到夸张的目光,“俄罗斯人比满清更具有侵略性,如果不驱逐、歼灭俄罗斯人,华夏的北疆如何安定?” 梁文成也是点头,“既然局势坐在皇上掌控之中,臣不会反对,臣唯一的希望,就是皇上不要扩大战争规模,华夏新都在昆明,距离北方更远了。” “文成应该明白,朕的心思在南方,不会在北方扩大战争规模,只要俄罗斯人消停,”李自成笑道:“文成放心,便是东北地区的建设,也不需要朝廷的银子,沈阳府库存银颇丰。” 梁文成心中一动,“皇上打算如何安置海西都督府,还有祖大寿即将征伐的兀的河地区?” “安西都督府只能自然发展了,”李自成道:“一旦华夏控制了更北方的兀的河地区,海西都督府已经不是华夏的边疆,人口又少,还能生出乱子?所以,朕打算在兀的河地区立下都督府,北山都督府,首府便是兀的河卫所在地,不这个兀的河,也要汉化,就叫……乌第河吧,兀的河卫更名乌第府,做为北山都督府的首府。” “以乌第府为中心,向四面扩张?” 李自成点点头,道:“原本朕还疑虑不定,现在总算下定决心了。” “……” “京沈大道完工后,自然延伸至安东都督府首府长春、黑龙都督府首府江滨,再向北延伸至黑龙江南岸的瑷珲府,然后有两个选择,一是顺江而下,一直延伸至特林府,另外一种选择,是从瑷珲府渡过黑龙江,再向北延伸。” “皇上已经有了抉择?” 李自成从抽屉中取出一份地图,地图十分简略,只有几条河流和几处山脉,“文成请看,大道从瑷珲府渡过黑龙江,沿着结雅河向北,只要穿越一座山口,就能到达乌第河。” 第1283章 苏禄苏丹国 第1284章 标准配置 第1285章 唐努乌梁海 第1286章 华夏的南海 华夏在西北方向增加一个安西都督府,兵力部署就要调整了,鹰骑兵留住当地,两个千户驻扎在金微山至唐努府一线,包括首府库伦在内,东部的兵力十分空虚,只能依赖府县的捕快衙役维持治安。 安西都督府或许是华夏面积最大的省级行政区,但除了唐努府的七八万百姓,其余府县人口总和,还不到十万,真正的地广人稀,如果按照人口排行,安西都督府又是华夏最小的省级行政区。 人口少也有好处,可以将人口集中于府县城附近,畜牧、定居,反正牧场足够大,春夏放牧的时候,将多余的牧草收割、晒干,储存起来,用于牲畜过冬,牧民门不用再游牧寻找草料了。 李自成特别感兴趣的,不是唐努府的人口数量,也不是唐努府百姓对华夏的态度,而是唐努府生产的粮食。 既然唐努府能生产粮食,当地人一定培育出适合严寒地区的种子,如果能在安西都督府推广,哪怕产量不高、小片种植,也能补贴牧民们粮食,减少他们对牲畜肉的依赖,最终将他们限制在土地上…… 鹰骑兵驻扎安西都督府,狼骑兵的驻地也要西移,驻扎在兴安都督府的北部,与鹰骑兵相邻;虎骑兵则是北移,驻扎黑龙都督府,一直到黑龙江南岸,与北面的拓北团、西面的狼骑兵为邻。 这样一来,第三营的防区随着扩大,辽宁省、安东都督府、海西都督府,以及兴安都督府的南部,尽管有十万将士,第三营的人数还是捉襟见肘。 幸好东北的道路建设有了进展,军队调动便利。 京沈大道已经完工,并延伸至长春府与江滨之间,明年应该能延伸至黑龙江南岸的瑷珲府城,无论黑龙江上能否修建水泥大桥,大道都要向北延伸,至少要延伸至北山都督府的首府乌第。 在苗开中的协助下,沈阳至卫泉县的大道亦已完工,明年应该能延伸至兴安都督府的首府通辽,苗开中的爵位提了一级,烈夏子爵,不过,比吴克善的琼华伯爵依然低一个等级。 偏远的海西都督府虽然没有大道通行,不过,北面的特林、南部的永明城,都有北海舰队的小型基地,第三营倒不用太多驻军…… 李自成将北疆的事情思索完毕,思绪方才回到南疆。 吕宋岛的西海岸,已经被完全掌控,第五营的将士正在向东海岸推进,抽出身来的南海舰队,主力舰队向南保持巡航。 吕宋岛的西海岸,除了首府清玉,自南向北,沿途还立下了打拉、塞务、林加、碧瑶、南甸、维甘、顺格七府。 林加府位于林加河口,有林加湾半抱,又是优良的港口,如果做为海商落脚的贸易港口,实在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林加府城距离清玉府城太近,如果保证清玉府做为贸易中转站的核心地位,林加城就显得不合时宜了,如果船队从清玉府城出发,行至林加城,并不需要补给。 将更北面的顺格府城立为贸易港口,路程上更为合适,船队离开清玉后,一路上粮食、清水、蔬菜消耗得差不多了,恰好在顺格靠岸,可以在城内补充粮食清水,也可以顺带着出售一批货物,再购买一批货物…… 顺格、清玉、巴望,婆罗洲东北部的沙巴地区,华夏已经初步建立从麻六甲海峡至华夏大陆的一条沿海贸易路线:婆罗洲东北部的沙巴,吕宋省巴望、清玉、顺格,台湾省安化府,最后到达福建泉州府,或者广东香山府濠镜县! 这一连串的贸易港口,就像是珍珠链,排列在南洋的东海岸,为来往的海船提供补给,而且这一系列的贸易港口,都是华夏的国土,完全由华夏掌控…… 根据海上贸易的补给路程,在婆罗洲的西北部,还要再建一座贸易港口,船队出麻六甲海峡,得到第一次补给,这条补给链就真正完整了。 可惜,婆罗洲的西北部,已经被荷兰东印度公司掌控。 李自成便想起了外交部。 外交部副部长张献忠出使葡萄牙,至今没有任何讯息传回,不过,葡萄牙在遥远的欧罗巴,没有讯息情有可原,但外交部长南居益出使巴达维亚,与荷兰东印度会谈,双方拖了半年,会谈举行了多次,依然限于“各说各的理”、“各说各的诉求”,并没有突破的迹象。 荷兰东印度公司岂会将自己的利益建立在华夏的贸易港口?华夏岂会允许荷兰人掌控南洋? 双方的会谈没有进展,其实算不得大事,李自成并没有指望荷兰人会白白让出利益,最终解决问题的法子,还是战争。 华夏不惧陆战,但荷兰东印度公司不会在陆地上与华夏进行战斗,唯一的解决方法,只能是海战。 华夏海军组建时间太短,还处于起步阶段,面对海战经验丰富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并没有击败甚至歼灭他们的把握。 僵持! 不过,华夏派出外交部长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会谈,又有《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友好通商条约》的约束,南海舰队在婆罗洲东北部的沙巴地区修建沙巴港口的时候,并没有遭到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阻挠,双方并没有发生直接的摩擦。 在海面上,双方舰队在巡航的时候,由于互不信任,偶尔也会发生对峙事件,但双方都保持克制,并没有檫枪走火。 对南海舰队来说,这种对峙并不算坏事。 南海舰队初入南洋,遇上成熟老练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开始的时候,将士们的心中难免有恐惧感,几番对峙后,就会发现,原来荷兰人不过如此! 对峙的次数越多,将士们的胆气就越旺,与此相对,荷兰人的优越感、对东方人的轻视就会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退:东方的华夏已经崛起,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并不敢轻易开战! 就像是接近成年的孩子,无论如何鼓足勇气,面对成人的世界,心中总会有一些恐惧,几番试探后,只要没有发生你死我活的争斗,将孩子完全摧毁,对孩子来说,就是一种进步,原先的恐惧不过是成长过程的一种洗礼,逐渐消退之后,他就会发现:成人不过如此! 当孩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加入成人的行列了! 南洋上发生的对持,对南海舰队来说,就是成长过程的一座丰碑,是蝴蝶羽化,对峙过后,南海舰队就会跨过成长的门槛,成为一支真正的海上舰队! 南洋,是华夏的南洋! 不! 南洋不是洋,是海!李自成决定,将南洋更名南海,华夏的南海。 海西省沿岸的北海、江南省沿岸的东海、缅甸省沿岸的西海,加上南海,华夏的四大海域已经齐全了。 华夏富有四海,不会只有一支南海舰队! 松江金山造船厂第二期最后四艘“成都级”战舰,已经全部完工,其中两艘已经从外海抵达大光,入列西海舰队,另外两艘下水后,经过适当的试验,已经启航在途,新元前后,就会到达大光,交付西海舰队。 荷兰人控制了麻六甲海峡,华夏的战舰无法通过麻六甲,只能从外海航行,也不错,恰好可以熟悉这一片外海…… 除了大光文隅造船厂,“成都级”战舰将会暂时停产,松江金山造船厂、泉州南安造船厂、金州马格造船厂,正在全力建造“重庆级”战舰、“苍鹰级”哨船和运输船。 大光文隅造船厂先要为西海舰队建造四艘“成都级”战舰,目前第一艘刚刚下水,正全力建造剩余的三艘,全部完工后,方才为西海舰队建造运输船,但无法建造“重庆级”战舰、“苍鹰级”哨船。 四大船厂全力以赴,永昌七年(公元1649年),华夏的三支舰队,都能完成标准配置吗? 无论四大船厂能否完成任务,华夏如此大力发展海军,对海上贸易会产生巨大的影响,船厂的产能就这么大,全力建造军舰,商船的生产就会滞后。 能否增加一些船厂? 今日之华夏,已经不可逆转地走向大海,海船的需求会呈现井喷式增长,如果在原料丰富的地区增添两家船厂,既能加快海船的建造速度,又能促进当地经济的发展…… 李自成将华夏的深山区在脑中过了一遍,东北地区倒是有不少大型的山脉,兴安岭、长白山、海西山…… 不过东北人口不足,气候又过于寒冷,一年当中有数月无法正常开工,即便船只下水,也会受到河冰、海冰的影响。 金州马格造船厂应该是北方的极限了。 华夏东部海域有许多优良的海港,但东部人口密度大,开发时间长,并没有多少森林资源。 云贵广西倒是有丰富的森林资源,可惜没有出海口,无法直接建造船厂……不对! 李自成忽地心中一动,云南省已经有了出海口,怒江在西海方向的出海口,孟棉府原本应该隶属于缅甸省,但为了给云南留下出海口,当时将孟棉划拨给云南,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孟棉府以东的念山、依山都出产柚木,得天独厚的条件,孟棉的船厂太便利了。 念山、依山的柚木,原先是要供给缅甸省大光文隅造船厂,不过,大光不缺柚木,北面野人山有的是,路程远些而已。 第1287章 年度朝会 第1288章 富民就是富国 第1289章 一盘大棋 第1290章 大张旗鼓 牛金星在李自成的对面落座,他心中知道,皇上说到这个份上,一时半会别想出宫了,思索片刻,道:“皇上,万一准噶尔人攻打海西都督府……” “准噶尔人还是游牧阶段,鼠目寸光,不足为虑,”李自成道:“最坏的打算,朕可以暂时放弃海西都督府,等朕解决了南方,准噶尔人得连本带利给朕还回来!” “既然皇上心意已决,臣认为,还是先征伐老挝、安南,一旦开始征伐西南的乌斯藏,大军不可能再回头征伐老挝、安南!” 李自成点头,“朕也是这般心思,等东南解决了,然后一门心思解决西南。” 牛金星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皇上,当年大明永乐帝征伐安南,征调了四十万大军……” 李自成淡笑:“朕已经准备了第四营,别看第四营只有四个师八万余人,列装的可是华夏最先进的北京步枪,牛爱卿别忘了,俄罗斯属于西洋,列装的才是鸟枪。” “北京步枪?”牛金星暗自叹息,原来皇上给第四营列装北京步枪,不是保卫昆明的皇宫,而是为了征伐…… 也是,好钢用在刀刃上,难道北京步枪是摆设? 李自成道:“最多加上第十营,战争结束后,第四营会从安南撤出来,正好留下第十营驻守安南。” “皇上,第十营不过万余人,又没有列装步枪……” 李自成没有释疑,却是笑道:“朕打算在安南速战速决,牛爱卿认为,以何战术为妙?” “这……”牛金星迟疑片刻,道:“皇上,现在的安南,名义上属于黎朝,实际上北边的郑氏和南边的阮氏,分别把持了朝政,双方征战不休,不如拉一方打一方……” “然后呢?”李自成笑道:“打的一方,在天命军与另外一方的联合打击下,很快便会覆灭,但拉的一方呢?转眼便要消灭他们,合适吗?难道要将安南交给他们?朕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这……” “牛爱卿应该没有忘记,当年莫登庸与大臣数十人自缚跪拜,入镇南关向明朝官员纳地请降,明朝将安南国降为安南都统使司,改其十三道为十三宣抚司,安南并非大明的藩属国,而是属地,属地上发生战争,问过朝廷吗?郑氏和阮氏弄权,为了一己私利而置百姓不顾,让百姓生活在水火之中,华夏正义之师岂能与他们合作?” “皇上,万一郑氏和阮氏合兵,华夏这次征伐,难度会加大……” “讨伐郑氏和阮氏的檄文,不会在第一时间传达,最好等郑氏和阮氏灭了一个之后,再向安南国官民传达檄文,昭显华夏正义之师!” “皇上,郑氏和阮氏,都没有称王,各自扶植黎朝君主,皇上要如何处置两位君主?” “战争进行了这么久,官民只知道郑氏和阮氏,谁还记得傀儡君主?”李自成笑道:“两位君主,得到大明或者华夏册封了吗?没有册封,就不是合法的君主,他们要是识时务,或许朕在北京的十王府街给他们留下一座府邸,否则……” 李自成的话没有说完,但牛金星马上就明白了,战争期间,刀枪无眼,谁还在乎傀儡君主的死活?他讪讪一笑,“皇上,何时征伐安南?” “不急,先得征伐老挝,前朝大明的‘三宣六慰’,只剩下这个老挝了,刚好给第四营练练步枪,”李自成道:“据汉清部的讯息,郑氏正在积极备战,不出意外,今年应该会第四次征伐阮氏!” 牛金星喃喃念道:“天作孽犹可活,他们真是自作孽呀!” “牛爱卿是在为安南惋惜?” “臣的意思,安南归顺华夏,或许对百姓更好……”牛金星道:“皇上打算如何攻入安南?” “附耳过来!”李自成向牛金星招招手,耳语几句,牛金星顿时惊呆,“原来皇上早有算计……” 李自成却是笑道:“安南战争结束后,朕会在安南立省,牛爱卿能否向朕推荐一名省长?” “省长?”牛金星奇道:“皇上应该去问人事部宋大人呀!” 李自成摇头,“当年永乐帝军事征服了安南,但安南人在别有用心之人的唆使挑拨之下,一直不消停,所以宣德帝废弃交趾,允许安南上升为藩属国,今日呀,朕并不担心战争,而是担心战争之后,文官出任省长,恐怕压不住!” 牛金星思索片刻,嘴唇翕动,却是没有发出声音,摇了摇头,小声道:“不行,臣再想想……” “谁?” “不妥,不妥……”牛金星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能留下隐患!” “什么隐患?” 牛金星迟疑片刻,终是道:“臣本意想要推荐张献忠,张献忠原先是武将,现在成了文官,能文能武,杀伐果决,可是想到皇上说,等战争结束后,由第十营李定国部留驻安南……李定国毕竟是张献忠的老部下,还是义子,所以……” “张献忠?”李自成的脑中,顿时现出那个硬邦邦短须的“屠夫”,想到他的“丰功伟绩”,心中不禁一喜,怎的将这个屠夫忘记了?难道是因为出使葡萄牙的缘故吗? 战后的安南,一定不会消停,如果没有非常手段,或许像前朝大明一样,花了无数的钱粮征服了安南,短短二十年,安南又会重新独立! 安南立国久矣,百姓已经有了初步的国家意识,与北疆的土著不同…… “皇上,臣再思索,还是另择他人吧……” 李自成收回神智,淡淡一笑,“牛爱卿是担心张献忠与李定国拥兵自重?” “皇上,不能不防,第四营一旦撤出安南,便要西征乌斯藏、朵甘,皇上的精力,也会转向西南……” “张献忠、李定国仅仅一万士兵,连步枪都没有列装,就敢拥兵自重?”李自成哈哈大笑,随即压低声音道:“朕给他五年时间,他能完全征服百姓的人心就不错了,没有百姓的支持,就凭一万孤军,他能守住安南吗?” “这……” “牛爱卿不用担心,等安南战争结束后,张献忠也该回来了,正好去安南赴任。” “皇上……” “爱卿不必多言,”李自成摆摆手,“回去准备吧,征伐老挝的战斗,朕打算二月二起兵!” “臣遵旨!” 张献忠离开后,李自成没有再思虑老挝,而是立即给南海舰队和北京飞鸽传书,让火器局给南海舰队的陆战军第二营列装西宁步枪,越快越好。 昆明城躁动起来,第四营、第十营都在搜集粮草,银钱由朝廷支付,但需要他们自己动手购买,回来还要制成一部分干粮。 二月初一下午,李自成单独召见了刘宗敏,连何小米、王廉都不在,只有他们两人在场,谁也不知道李自成向刘宗敏交代了什么。 二月初二,龙抬头。 第四营八万大军,在南城丽正门以西集结,整齐的队列,一色的迷彩军服,耀眼的九州军旗…… 丽正门以东,云津市坊万头攒动,但百姓门并非为了赶早市,而是来看出征的将士们,听说他们要出征大明时代最后一个宣慰司老挝宣慰司! 辰时整,国防部长向出征的将士们行了军礼,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出征!” 第四营主将刘宗敏还了军礼,随即大喝一声:“出征!” “出征!” 传令兵的声音此起彼伏,不一会儿,便传遍全营,周围的百姓自动停止说话,唯恐误了军令,不知不觉,人群集体向第四营行了注目礼。 刘宗敏拨转马首,率先上了西南方的大道,亲兵迅速催动战马,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最东面的步兵动了,西南方向虽然有宽阔的大道,但第四营的人数太多,只能依次行进,大道只能承载两列将士,队伍拉得老长,前方的刘宗敏早就不见踪影,南城的最西面,后队的士兵还是保持着立正的姿势,苍松般巍然不动,像是在接受百姓检阅! 征伐老挝宣慰司,根本不需要整个第四营,但李自成为了让将士们尽快在战场上熟悉北京步枪,这才征调了整个第四营。 第四营的队伍热热闹闹离开南城丽正门的同时,第十营离开大东门咸和门,丝毫没有引起百姓的主意。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欢送的百姓,连国防部的官员都没有送行,冷清得就像是一支最普通的商队。 步调一致,服装整齐,九州军旗开道,哪支商队如此威风? 看着军士们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蛋,第一团团长张胜心有不满,“同样是出征,第四营走得大张旗鼓、热热闹闹,连国防部长都去送行,为何我们像是逃兵?” “住嘴!”李定国瞪了张胜一眼,“我们是军人,有本事战场上说话,有了军功,我保证国防部不会另眼相看!” 张胜扬了扬手中的长枪,“就凭这个烧火棍,如何比得上人家最新式的北京步枪?” “放肆!”李定国怒喝道:“长枪、盾牌就不能立功了?只要有军功,迟早会用上步枪的。” “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有军功,将军的军功,似乎不必任何人少……” “让你不要提以前的事……” 张胜在闭上嘴之前,又嘟囔了一句,李定国装作没听见,第十营渡过盘龙江之后,迅速消失在东向的山道中。 第1291章 资金缺口 第1292章 耳鬓白发 李自成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终于组建了昆明顺丰银行,一期投入的资金达到二百万两,聘用的东主是沐天波的次子沐忠亮。 他交代沐忠亮,顺丰银行的银钱,有限放贷给各个矿厂,每个厂家设定比例,这个时代,云南的矿业刚刚起步,不存在销售问题,无非是盈利的多寡,不会出现呆账;贷给不同的商家,可以减少风险。 李自成还有一个想法,矿厂的资金充裕,可以进行技术上的革新,促进行业的发展。 几乎在同时,昆明建设银行也在昆明成立,昆明建设银行是国有银行,专门向企业发行债券,利率与银行贷款的利率相当。 昆明建设银行认为哪家工商企业有发展前景,便可以提供华元贷款,贷款总额不得超过企业自有资金的三成。 双方约定还款期限,期限届满,经双方约定,可以延长期限,如果企业归还贷款,昆明建设银行必须注销放贷的华元,回归华夏银行。 昆明建设银行属于临时性质,等到昆明的建设资金不再紧缺,将注销行号,资金全部回笼华夏银行,也可以出售给愿意接手的商家,但资金必须回笼。 昆明建设银行不接受储户存款,不与普通商业银行争夺储户。 四月中,在省长沐天波、工商厅长莫道松的亲自策划下,昆明城内仅有的的三家钱庄,合并成立了昆明新宇银行,三家钱庄以各自的本金折抵股份,实际上是股份制银行。 昆明新宇银行拥有三家钱庄所有的客源,统一分配贷款,因为是一个整体,三位东主不再勾心斗角,也不会再争夺客源,而是成了利益共同体。 当然,昆明新宇银行并非没有竞争对手,昆明城内还有昆明顺丰银行,不过,现在是供给方市场,不用担心银钱贷不出去。 初步解决了昆明大发展的资金问题,李自成心情大好,早膳之后,准备将梁文成送来的奏章快速浏览一遍,如果没有特别的讯息,就不再批复了,下午好好陪陪几位妃子。 这段时间,因为昆明的发展资金问题,加上老挝的战斗不太顺利,李自成殚精力竭,平时睡得晚,而且都是在乾清宫,连后宫的门槛都没有踏过。 妃子们虽然没有怨言,但不能因为国家大事而耽误了自己的私田,妃子们可是为了照顾自己才长途跋涉来到昆明…… 不需要批复的奏章,通常是由小太监王廉代批“已阅”两个字,表明李自成已经知道奏章的内容,由梁文成代为处置。 华夏的奏章太多,皇上一个人处置,便是不眠不休也无法及时完成,退回总理府,梁文成根据奏章的内容、重要程度、处置的难易,可以亲自处置,也可以转交十部的相关部门,由各部自行处置。 李自成一口气将奏章浏览了一大半,上午应该能完成吧?他仰起头,手脚活动一番,又伸个懒腰,“王廉,现在什么时间了?” 王廉停下笔,“回皇上,快要十点了!” 自鸣钟大量进入皇宫之后,李自成更改了数千年的计时方式,连王廉都习惯了二十四时制。 “那得快点了,上午必须完成!”李自成看着御案上堆积的奏章,不觉摇头苦笑,如果像前朝的万历帝那样,三十年不上朝,会不会是一种幸福? 自己如此幸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利? 皇上还需要利益吗? 缺衣少食,?缺银子?还是缺少女人? 都不缺! 为名? 西南方向,收回大明时代的三宣六慰,真正纳入华夏的土地,征服缅甸,将华夏的国土延伸至印度洋;南海方向,征服吕宋,还顺带着白捡一个苏禄苏丹国,将华夏的国土延伸至婆罗洲;东海方向,台湾、琉球回归,华夏前出太平洋,再也没有了障碍;最重要的是北方,灭了满清和蒙元,将华夏的国土推进至北山、斡难河,西面推进至金微山…… 这任何一条,都足以让自己的功绩载入史册,从今日开始,便是躺在过去的功绩上,也能睡到驾崩的那一日! 难道人生就是为了名利? 李自成轻叹一声,恐怕是一种责任吧? 对华夏的历史责任! 王廉听到叹息声,不自觉抬头,“皇上,要不咱们休息会,剩余的奏章,下午再批阅……” “还是上午完成吧!”李自成又拿起一份奏章,打开一看不觉愣住了。 西海舰队郑芝龙的奏章! 郑芝龙在奏章中说,西海舰队已经列装了五艘“成都级”战舰:“昆明号”、“新台号”、“南宁号”、“贵阳号”、“清玉号”,还有缴获的两艘西班牙战舰“大理号”、“丽江号”,大光文隅造船厂还有一艘“成都级”战舰即将下水。 七艘战舰,加上改装的舰船、哨船、运输船,西海舰队已经搭建起来了,但海军将士只有五千,实在太少了,等到下一艘“成都级”战舰下水,所有的舰船都无法满员了。 而且,所有的战舰集中在沙廉,大光河里甚为拥挤! 郑芝龙在折子里提出要求: 一、增加西海舰队海军的编制,至少增加一个团,与战舰满负荷运转相比,海军将士应该略有余才对,战争期间出现伤亡,可以及时得到补充; 二、增加海军基地,西海舰队必须进入西海,目前最好地方,应该是孟棉府,或者更南部的塔威府、西海府…… 李自成的嘴角不觉现出一丝笑意,到底是从南海舰队出来的,郑芝龙应该闲不住了吧?这才多长时间,西海舰队的海军,形成战斗力了吗? 他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片湛蓝的大海,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艘孤独的“成都级”战舰,鲜艳的九州军旗,被海风绷紧的四角白帆,宽阔又高大的甲板,还有伸向天际的桅杆,在朝霞的点点金光中正劈波斩浪…… 那是西海舰队的旗舰“昆明号”吗? 郑芝龙说得不错,西海舰队是西海的舰队,将来还要进入印度洋…… 李自成略一思索,立即在奏章上加了批阅:西海舰队增加一个海军团和一个陆战团,两个陆战团都列装西宁步枪;在马来半岛的西海府建立新的海军基地…… 奏章批阅完毕,已经过了午时,李自成将最后一份奏章扔给王廉,方才有一些饥饿感,“王廉,剩余的奏章,下午再批阅吧,批阅之后,及时送回总理府!” “是,皇上!”王廉放下毛笔,在小腹上揉了一下,“皇上,奴才早就饿了……” “你怎么不早说?”李自成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向房门处走去,“走,回去用膳!” 来到膳食房,宋玉莲早就准备了午膳,正坐在餐桌前发呆,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李自成,慌忙站起身,有些不安地道:“皇上……” “莲儿饿了吗?”李自成淡淡一笑,并未在意宋玉莲的稍稍失礼,“莲儿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朕早就饿了……” “皇上,”宋玉莲的脸上满是怜惜,“皇上,华夏这么大,每日发生的事情很多,奏章是批阅不完的,总不能误了午膳的时间……”一边说,一边递上一小碗热汤,“皇上,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还是先喝口汤吧……” 李自成坐到餐桌前,接过热汤,两口喝尽,那边宋玉莲已经递上热饭,李自成接过来,正要让宋玉莲着人去知会王婉玉她们,下午要带她们去市坊逛逛,顺便买两件夏衣,忽地看到宋玉莲的耳鬓有一根白发。 莲儿这就老了吗? 李自成的脑中,模模糊糊有了宋玉莲年轻时的影子,当初在老虎山刚刚见到宋玉莲的时候,她的脸蛋是白皙精致的,如今,尽管保养得不错,眼角也有了浅浅的鱼尾纹。 幸好白发只有一根! 李自成恨不得将这根白发拔下来,将青春还给宋玉莲! 宋玉莲发觉李自成在看着自己,脸上不觉一红,“皇上,饭菜就要凉了……” 李自成回过神来,哈哈一笑,“莲儿,你也坐下吃吧,朕一个人吃饭不习惯!” 不习惯?宋玉莲眨着双目,这段时间,皇上都是独自用膳,几位妃子并没有来乾清宫呀,为何今日不习惯了?她的心中,起了一丝涟漪,“皇上快用膳吧,婢子哪能和皇上一起用膳……” “怕什么,又不是没有一起用过!”李自成招招手,逼着宋玉莲落座,“莲儿,咱们好久没有一起……用膳了?” “皇上……”宋玉莲咬了咬牙,“回皇上,婢子有五年三个月又十二日……” “记得这么清楚?”李自成笑笑,“莲儿,快吃吧……” “嗯!”宋玉莲小声嗯了一声,心中小鹿般乱跳,跟初见男人的小女人似的,她不敢看李自成的双目,低下头猛地扒饭。 李自成一边吃一边笑道:“莲儿慢点,别噎着,没人跟你抢,这些饭菜,再来两个人也吃不掉吧?” “啊?”宋玉莲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真是,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一顿饭,因为心中有事,宋玉莲根本没有品出滋味,好不容易用过午膳,正要收拾碗箸,却被李自成叫住,“莲儿一向操劳,今日这些碗箸,就让下人们收拾吧,她们不会烧菜,难道收拾碗箸都不会?莲儿别惯着她们!” “皇上……”宋玉莲的双手僵在空中,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皇上不是要……吧…… 李自成咳嗽一声,招过两名宫女将碗箸收拾出去,宋玉莲方才醒悟过来,脸上没来由低发烫,她不敢用手摸自己的脸蛋,非烫坏双手不可……她慌忙转过身,“婢子给皇上煮茶!” “刚用过膳,煮什么茶?”李自成站起身,来到宋玉莲的身边,帖着她的耳鬓说了几句。 宋玉莲全身发抖,“皇上……后宫里不是有皇妃吗……乾清宫也有宫女呀……” “傻瓜!”李自成将宋玉莲鬓角的白发小心地理出来,“为了朕,为了华夏,莲儿付出了太多!” “皇上……”宋玉莲六神无主,双目中却是盈盈欲滴,转过身看着李自成,不知道如何是好。 “莲儿,来,咱们里面谈!”李自成挽起宋玉莲的手,小心地将她引进隔壁的内室…… 第1293章 三路征伐 第1294章 一条军令 第1295章 等待什么 阮福濒的眉心凝结出一个大大的“川”字,“援军?援军在哪?” “西城外,离此不过三四里……” 阮福濒内心一沉,身子不由自主向马背的后方微仰,稳住身形后,目光向城头一扫,城头上的守军果然在大喊大叫,“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兄弟们,杀……” 刹那之间,守军士气大振,完全盖过云梯上的南军,就连刚才跃上城头的几名南军士兵,也是因为缺少后援而被北军斩杀。 “讯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小人亲眼看过,援军至少有两万……” “我们的游骑不是查探过吗,北面哪有什么援兵?为何早先没有发现?” “这个,小人不知……” 阮福濒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援军从西面山口而来,距此不过三四里,一刻钟就可以赶到战场。 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断! 阮福濒再次看了眼城头,马鞭狠狠地甩在空气中,两万援军,郑?[哪有这些士兵? 他实在不甘心,如果援军迟来一刻,清化城就破了,可是现在……甜蜜的水果挂在枝头,看着诱人,伸出手却又够不着。 没有如果,北军的援军的确来了,南军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再要破城,恐怕比登天还难! 如果不撤军,南军就会被城内的守军和城外的援军两面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撤军回兰江也没什么,只要将士们还在,北军就不敢轻易进犯,今年的战斗,北军的损失大得多吧? 郑?[也要养伤! 阮福濒右手轻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他终于说服自己了,无力地挥动着持鞭的右手,“收兵回营!” 南军在清化城南和城内扎下两座大营,赶在北军的援军到达之前,士兵们堪堪回到大营,连阵亡士兵的尸体和攻城的云梯都来不及收拾! 阮福濒心有不甘,派出不少游骑前去打探:北军的援军究竟有多少! 不久之后,游骑回报:“北军的援军果然是两万,还有小型火炮,但援军没有入城,而是在西城外驻扎……” “西城外驻扎?”阮福濒吃了一惊,北军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准备反攻? “小人不知,”游骑道:“贤主,不知何故,北军的援军,打的是九州旗……” “九州旗?什么九州旗?你有没有看错?” “小人绝对没有看错,小人是和兄弟们一同查探讯息的,北军援军大营,除了营门处最高大的九州旗,营内到处飘扬着九州旗……” “再探再报,严密监视西城外北军的援军,城内也不可放松!” “小人遵命!” 游骑行了礼离开,阮福濒在大营中踱来踱去,口中默默念叨着什么,北军的援军,为何打着九州旗号?援军为何没有入城? a 大将阮有镒、水军校尉阮有进掀开滚帘进来,“贤主!” “嗯?” 阮有镒是广南国大将军,这次对北军作战,世子阮福濒是主将,他既是阮福濒的副将,也是重要的谋士,广德城外,五更之前用象兵突袭北军的大营,就是出自他的谋略。 现在不同了,因为广南国功上王阮福澜于三月十九日驾崩,阮福濒战场继位,自号“阳郡公”,阮有镒又恢复了大将军的身份,“贤主,听说城外的援军,打的是九州旗?” “北军为何用九州旗?难道是因为伪真宗黎维佑驾崩的缘故?” “不可能!”阮有镒摇头,“郑氏何曾将黎维佑放在眼里……前有郑松胁迫敬宗黎维新自缢而死,后有郑?[胁迫神宗黎维祺禅位给真宗黎维佑,北方传言:黎国是一帝又复一主的二元体制!” 阮福濒深思凝重,“是呀,北方还曾有传言:不夺国亦如夺国、不称帝胜似称帝!那郑?[直接在黎王御座左侧与黎帝并排而坐,甚至连入朝趋拜、上奏具名等臣下礼节都一并豁免,不臣之心,路人皆知!”顿了一顿,又道:“这次真宗黎维佑突然驾崩,事情甚为可疑……” 阮有进躬身道:“郑?[一向‘挟天子以令诸侯’,现在天子没了,他还要挟什么?” 阮福濒一向对阮有进颇为倚重,知道他作战勇敢,又富于谋略,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所以水师在锦罗江大败北方水师后,他将阮有进调至身边,是要重用的,“有进,郑?[不是傻子,真宗黎维佑驾崩了,只要我们还在,郑?[完全能以再立新主!” 阮有镒忙道:“所以,臣下断定,郑?[不会因为真宗黎维佑突然驾崩而易帜!” 阮福濒眉头轻锁,“有镒的意思是……” “臣斗胆,”阮有镒低头,长身一揖,“贤主,臣斗胆估量,来的不是北军的援兵!” “不是北军的援兵?”阮福濒的眉头迅速舒展开来,一把抓住阮有镒的右手,“有镒,你说什么?不是北军的援兵?那他们是谁?为何来到清化?” “臣也不知道,”阮有镒摇头,“贤主,这种九州旗,臣未曾耳闻,只有派出使者……” “使者?”阮福濒不置可否,口中喃喃念道:“既然不是北军的援兵,会是谁呢?难道是真腊人?南掌人?对,一定是南掌人,他们是从西面过来的……”但随即就摇摇头,“不会是南掌人,这不是南掌人的旗号……” 阮有镒苦笑,“贤主,除非派出使者!” “使者?对,派出使者!”阮福濒略一思索,道:“同书就在军中,让他去一趟吧!” 阮有进有些担心,“贤主,邓大人是朝中重臣,这次出使,会不会也危险……” 广南国与黎朝、大明的体制不同,并没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只有三司:舍差司、将臣吏司、令史司,舍差司掌诉讼,将臣吏司掌钱粮,令史司掌祭祀及支给正营军饷,邓同书是将臣吏司正,是广南国仅次于舍差司正的第二重臣。 万一城西扎营的是北军的援兵,或者是来增援北军的,邓同书就危险了。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阮有镒道:“只有派出重臣,才能显示我们的诚意!” 阮有进还想再说什么, 阮福濒摆摆手,“就这么定了,万一不是北军的援兵,我们还有攻破清化的机会!” 阮有镒等到邓同书离营出使后,方道:“贤主,臣怀疑,西城外是华夏的军队!” “华夏?” “贤主应该知道,华夏已经取代了大明!” 阮福濒皱眉,“大将军为何不早说?” 阮有镒苦笑,“臣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只有华夏,才能随意调动两万大军……” “华夏的大军为何来到清化?” “这个……”阮有镒道:“只能等邓大人回来之后才会知道,”顿了一顿,又道:“贤主,华夏的军队不请自来,未必是一件好事……” “大将军是说……” “臣什么也没说,”阮有镒道:“不过,华夏梁军大军长途跋涉来到清化,不会没有图谋,所以臣主张派出使者前去确认!” 阮福濒深思片刻,心中越发不安,道:“大军将,阮校尉,华夏的大军来到清化,究竟是为了郑氏,还是为了我们广南国?” 阮有进的表情十分凝重,“黎国更靠近华夏,华夏的目标,应该是黎国,不过,”轻叹一声,道:“为防万一,贤主不能不做好准备!” “校尉说得是!”阮福濒努力克制着着内心的紧张,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小小的广南国,连对付北方的郑氏都吃力,如何与华夏正面对抗?便是充分准备难道能抵挡华夏的大军?“大将军只是猜测,未必就是华夏国的军士!” 阮有进将指节聂得“啪啪”直响,“贤主,大将军,如果华夏充着广南国,小人愿意领兵出战……” “校尉不可造次!”阮福濒摆摆手,眼中却是生出一丝阴霾,华夏如果要征伐黎国与广南国,除了地形,还真不好对付,西城外的两万华夏军队,应该是先锋吧? 大明就曾征伐过安南,不知道华夏究竟是什么心思,目标是黎国,还是连广南国一并惦记上了? 只要华夏有征伐的心思,黎朝必定首当其冲,广南国的生存压力随之减少…… 广南国有意外之喜吗? 向华夏称臣纳贡,华夏国会允许广南国共存吗? 如果西城外是华夏的军队,广南国唯一的机会,只有主动称臣,而北面的黎国,恐怕连称臣的机会的都没有! 阮福濒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因该赶到不幸,不知道华夏的皇上,人品如何,对待藩属国是否像大明那样宽厚,他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华夏国不声不响就调过来两万军士,一定会有不可告人的图谋。 难道真是为了安南国内部的战争? 前朝大明都不管,华夏只是继承了大明,并没有成为安南国的宗主! 阮福濒的心中,还存在一丝侥幸,但愿西城外的这支军队,并非来自华夏…… 阮有镒的心中,也是转过无数的念头,但还是出言安慰阮福濒:“贤主不必太过担心,臣不知道城外的这支军队究竟来自何方,但臣可以确定,他们肯定不是郑?[派来的援兵!” “大将军为何如此肯定?” “如果是郑?[派出的援兵,他们应该入城,与城内的北军汇合!”阮有镒道:“清化城早就摇摇欲坠,城内伤亡惨重,如果是郑?[派出的援兵,他们要么入城查探守军的情形,要么直接与我军决战,但他们没有,他们只在西城外扎营,什么也没做,似乎……似乎在等待什么!” “等待什么?”阮福濒喃喃念道着。 第1296章 十三宣抚司 第1297章 劳军之计 从邓同书的口中,高禄得到比汉清部传来的更准确的讯息。 当年大明下诏降安南国为安南都统使司,封莫登庸为安南都统使,从二品,世袭,掌银印,莫登庸却是玩弄两面手法,对大明自称都统使、对内继续称帝建元。 安南国内对莫登庸非常不满,称其为国贼。 次年八月,莫登庸病逝,莫氏宗室争权内讧,国势日衰,此后便长期处于防御地位,屡遭黎军进攻,最后困守与大明接壤的高平,依靠大明的支持,勉强保住高平,但失去了与黎朝抗争的实力。 黎朝旧臣阮淦遍求黎氏子孙,在哀牢立黎昭宗少子黎维宁为帝,建元元和,是为黎庄宗,宣布恢复黎朝,进据清化与升龙的莫朝对抗。 安南国陷入数十年的内乱,不仅黎朝与莫朝之间有战争,百姓衣食无着,纷纷揭竿而起,成为左右局势发展的重要力量。 在征伐莫朝、镇压百姓的过程,原先居于统治阶层中心的清化权贵集团,再次掌握朝中大权,他们打着“尊奉黎室”的旗号,逐渐将黎朝的大权掌握手中。 阮淦受封“尚父太师兴国公”,彻底掌握了黎朝大权,黎帝从此沦为傀儡,广南阮氏因此崛起,阮淦就是广南国名义上的第一代君主。 阮淦权倾朝野之时,对年青的郑检十分器重,并招为东床快婿。 郑检逐渐进入权力核心,阮淦死后,郑检继承了他的官职,掌握黎朝的军政大权,受封为谅国公,把持黎朝大权,“凡事均可便宜裁决然后上奏”。 郑检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处处排挤阮淦之子,阮淦的长子、官居左相的阮汪,备受郑检打击,最后被迫害致死;次子阮潢惶惶不可终日,称病退隐仍不足以消除郑检的戒心,便姐姐玉宝向姐夫郑检提出请求,愿意去南方百姓暴动频繁的顺化,这才逃离郑检的魔掌。 阮潢在顺化、广南地区建立广南国,与北方黎朝分庭抗礼,阮潢就是广南国的开国君主,名义上的第二代君主。 广南国第四代君主阮福澜,自称“功上王”,臣民称之为“上主”,今年三月十五日病逝,如今的广南君主是阮福濒,也是第五代君主,自称“阳阳郡公”,臣下称为“贤主”。 北方的黎朝,自从郑检把持朝政后,黎氏再也没能恢复亲政权,完全沦为郑氏傀儡,郑氏被称为“郑主”,黎朝出现罕见的“一帝一主”并存的局面。 自翼郡公郑检后,历经俊德侯郑桧、平安王郑松,现在把持朝政的,是清都王郑?[。 黎朝郑主以升龙为国度,军队称为北军,阮氏广南国以顺化、广南为中心,军队称南军,北军与南军在灵江、兰江一代,多次发生大规模的战争…… 赵烈的脸上,隐隐先出一丝蔑视,“现在的安南,主要是黎朝郑主与广南国阮主在对持,而莫朝却是退居高平的弹丸之地?” “将军明鉴,”邓同书道:“广南国虽然与黎朝发生过多次战争,但几乎每次都是黎朝入侵,我主都是被迫自卫……” 赵烈嗤之以鼻,阮氏采取守势,是因为实力不济,如果阮氏占据实力上的优势,岂能不打黎朝的主意?难道不想着统一安南?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华夏的天命军已经进入安南,北方黎朝的郑氏、南方广南国阮氏,都不是什么好鸟。 “邓大人似乎忘了,莫朝、黎朝和广南国,都是大明的十三宣抚司,现在应该是华夏的十三宣抚司了,未经华夏认可、册封,谁允许你们立国了?” “这……”邓同书支吾片刻,道:“只有莫登庸接受了‘安南都统使’的头衔,所以莫朝一向与大明走得近,莫氏后人,无论在安南内部如何自封为王,对大明一直自称‘安南都统使’……” 赵烈怒道:“彼时莫登庸是安南之主,莫登庸受封难道不是代表安南?” 邓同书却是面不改色,“莫登庸不过是篡夺黎朝……现在黎朝已经复国,莫氏岂能代表整个安南……” 赵烈待要发怒,想起刘宗敏的嘱咐,叹了口气,道:“邓大人回去之后,不妨将本将的意思告诉阮主,本将相信,阮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邓同书待要反驳两句,又想起自己的使者身份,为贤主与华夏的天命军将军传言沟通,似乎更加重要,再说,这是第一次接触到华夏的天命军,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今日出使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如果贤主有什么要求,以后还有会谈的机会,第一次千万不要惹怒了天命军的这位将军! “如此,下官先行告辞,下官一定向贤主传达将军的意思!” “邓大人请!”赵烈也不起身,只是伸手做个“请”的姿势。 邓同书回到城南大营,立即求见阮福濒,将华夏天命军的讯息一五一十说了,阮福濒起初还是惊喜参半,毕竟不是北军的援兵。 但听到高禄的话,脸色立即就绿了,华夏这是要恢复莫朝时代的臣属,而不是接受黎朝、广南为藩属国。 华夏会像大明永乐帝那样,采取武力征伐吗? 有可能……不,是一定,华夏的天命军已经来到清化了,难道会白跑一趟?大将军说得不错,天命军一定在等待什么,是等待后续的主力吗? 不知道这一次征伐,华夏出动多少人马? 华夏是要先征伐黎朝,还是连广南国一并征伐? 阮福濒觉得,最大的可能,华夏还是先征伐更靠近国界的黎朝,在征伐黎朝的时候,华夏会联合广南国吗? 如果华夏派出使者,要求联合征伐黎朝,自己该不该同意?黎朝的郑氏虽是广南国的敌人,可是,华夏征服了黎朝之后,会不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捎带着将孤立无援的广南国一并灭了? 怎么办? 阮福濒迟疑不决,趁着邓同书还在大帐,立即传召大将军阮有镒、校尉阮有进。 大将军阮有镒、水军校尉阮有进一直在等待邓同书的讯息,得到阮福濒召见,两人立即飞跑过来,阮有进隔着大帐的滚帘就高声道:“贤主,邓大人回来了?” 阮福濒苦着脸一言不发,邓同书朝着滚帘的方向拱拱手,“幸不辱命,在下回来了!” “邓大人幸苦!”阮有镒当先掀开滚帘,向邓同书还了礼,“如何?” “大将军估计得不错,西城外果然是华夏的天命军,”邓同书叹息一声,“华夏的天命军来了,对广南国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请大人明言!” 邓同书再次传达了高禄的话,阮有进唏嘘不已,阮有镒却是紧锁眉心,思索很久,方道:“贤主、邓大人,我们将如何应对?” 阮福濒没有回答,却是道:“天命军的将军,态度非常蛮横,根本不会将我广南国放在眼里,先锋军便有两万,如果加上后续的中军……” 阮有进原本满腔热血,但听说西城外扎营的是华夏的天命军,而且还是先锋军,心中早已生出一股寒意,遂闭口不言,低下脑袋默默盯着自己的鞋尖。 广南国对付北面的黎朝,已经相当吃力,每次都是被动应战,这次虽然兵进顺化,将前几次丢失的国土一并收回,但要攻下升龙城,歼灭黎朝和郑氏,根本是不可能的。 贤主虽然亲征,但广南国的耕地、人口等,只有黎朝的三成,国力远远非黎朝可比,除非黎朝本身发生内乱,广南国能够自保,已是万幸了。 黎朝的背面,华夏庞大得令人恐怖,连贤主都没有决胜的把握…… 阮有镒的脸上,也是生出一丝阴霾,“贤主,华夏虽大,但毕竟隔着凉山,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凉山?凉山不是在黎朝手中吗?”阮福濒摇头苦笑,“华夏的天命军已经来到清化,凉山还是阻碍吗?” “这……”阮有镒这才想起,华夏的天命军并非突破黎朝、莫朝把守的凉山,而是从西面越过长山的,难道西面的南掌,已经被华夏征服了? 邓同书思索片刻,道:“贤主,臣下倒有一法,可以试探华夏的意图,如果华夏没有征伐广南国的打算,我们也不用在此杞人忧天,万一华夏有征服广南国的打算,我们也好早作准备。” “嗯?”阮福濒显现喜色,“同书有什么法子?” “劳军!”邓同书道:“臣下再次出使天命军,以贤主的名义劳军,给天命军送去部分钱粮、肉食、蔬菜,天命军的主将必定留下臣用餐,宴席之间,未必不能探出一些端倪!” 阮有镒不住点头,“贤主,臣认为,邓大人此法可行,如果天命军摇摆不定,他们看在我们顺从的份上,或许不会继续攻伐,如果成为华夏的藩属国,那就再好不过了!” 阮福濒心中暗喜,如果能成为华夏的藩属国,广南国的地位,便提升至原先的安南国,阮氏虽然在南方建立广南国,还将当地的黎朝旧部收编了,切断了他们与北方黎朝的隶属关系,但阮氏在广南国的合法地位,从来没有被北方的黎朝承认过,如果得到华夏的认可、册封,阮氏的广南国,也就名正言顺了。 这次华夏的天命军出现在清化,对广南国来说,未必不是一次机会! 阮有进见阮福濒沉吟不语,以为他心意未决,忙道:“贤主,除了劳军之外,还可以向清化增兵!” 阮有镒皱眉,“华夏心意未明,为何要增兵?再说,即便将广南的御林营调过来,未必就是华夏的对手,华夏军的火器,应该远胜于我!” “调动军队,不是为了战争,”阮有进道:“是要让天命军的主将明白,如果一定要征伐广南国,鱼死网破,他们也要付出代价!” 阮福濒大喜,“既然三位爱卿都同意劳军,那就再探探天命军的底细,同书,今日且准备劳军之物,明日一早,再幸苦一趟,至少不能让华夏的天命军,站在黎朝一边!” 第1298章 计时开始 第十营李定国部从镇南关进入高平境内,将士们像是打了鸭血,总算离开华夏境内,兄弟们可以为所欲为了。 .c obr /> 虽然只有两个团一万余军士,但第十营并非孤军深入。 在汉清部的引导下,李定国放弃外围的小城,直取莫朝所谓的国都高平城。 前朝大明出于牵制黎朝和广南国的目的,一直庇护莫朝,每每将灭之时,大明都是派出文武官员训斥对手,勉强维持莫朝不灭国。 但莫朝在黎朝、广南国的打击下,实在衰微得不像样子,紧挨着镇南关,属地除了一个高平城,只剩下石临、广渊、上琅、下琅四州,人口不足十万,将士不足一万。 第十营马不停蹄直取高平,包围了城池,第一团团长张胜正憋着一肚子怒火,连军营都没立,便向李定国请战。 如此请战,实在过于匆忙,但李定国也想立功,再说,莫朝的军士,大约有一半部署在外围四州,延误时刻,四州之兵一定会增援高平,局面会更加困难。 李定国批准了张胜的请求,但反对张胜直接攻城。 第十营并没有列装步枪,一旦攻城,没有列装火器的弱点,就会暴露在莫朝军士的眼中。 张胜得到授计,心满意足地带着将士们来到城下。 将士们在城外列队,对城头上守军的大喊大叫根本不管不顾,心中有人,眼中无物! 炮兵将仅有的五门山地炮搬至城下,一字摆开,炮兵们开始安装、校准、搬运炮弹,浑然没有将守军看在眼里。 第十营虽然没有列装步枪,但除了步枪之外,山地炮、火药包、手雷都有列装,只是数量比列装步枪的军队少得多。 守军显然见识过火炮的威力,他们甚至在城头准备了火炮,必要的时候,对攻城的士兵进行反击,然而,城外的火炮,距离城墙接近三千步,远远超出城上火炮的射程,守军只能干瞪眼。 城外的火炮看起来很小,根孩子的玩具似的,唯一的期望,城外的火炮,射程与炮身一眼不起眼,最好炮弹无法发射至城头…… 张胜自然不会白白浪费开花弹! 就在守军忐忑不安的时候,山地炮响了,“轰隆”声中,五枚开花弹画着优美的弧线,呼啸着飞向城头。 城头上的守军,原来还心存侥幸,或许城外的这些火炮,根本就是吓唬孩子的玩具,但开花弹飞上半空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 从炮弹运行的轨迹上,有经验的士兵就知道,城外的小型火炮,绝对不是孩子们的玩具,甚至有可能飞上城头。 要不要跑呢? 已经没有必要了,和射程一样,炮弹飞行的速度,同样出乎守军的预料,双足尚未迈动,炮弹就从头顶落地。 两名守兵条件反射般双手抱头,堪堪避过从耳边呼啸而过的炮弹,炮弹落在脚边不远处,刚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炮弹爆炸了,“隆……” 声到气浪到! 一股巨大的气浪,将这两名士兵推得向前飞起来,直接撞在城墙上,沿着城墙向前滑行了一段,满脸满头都是肉包。 随着声浪扑向这两名士兵的,还有无数的弹片,两名倒霉的士兵,身中无数的暗器,浑身是血,弹片还将一名士兵的右臂,从肘弯处齐齐切断,切口处的鲜血,像是正在断电的喷泉,先是喷射出一道血剑,随即就出现断流,血滴露珠似的慢慢聚积,再顺着切口缓慢地流向铠甲的缝隙里。 两名士兵打了几个滚,随即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不知道气绝了没有,血水混着泥灰,包裹两人身上的铠甲,跟混合了面粉等待下油锅的小杂鱼。 一半是血人,一半是泥人。 这一波炮击,因为城头上士兵非常集中,至少有十人当场死绝,受伤的士兵在度过短暂的麻木之后,一个个哭着喊着打着滚…… 守城的校尉觉得情形不对,忙抓过一名士兵的衣领,“快,报告主上,敌人开始攻城了,炮火猛得很……” “是!” 传令兵刚刚离开不久,高平守将莫云清就赶过来,他是寻着炮声跑过来的,远远便看到城头一片狼藉,不觉皱了眉头,“这是怎么了?” “将军,”校尉几乎要哭了,“都是城外的火炮……” “火炮?”莫云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城外有多少火炮?” “回将军,城外只有五门火炮……” “才五门?”莫云清瞪着双目,用手指着周围的火炮,大怒道:“你们不是有火炮吗?为何没有还击?难道是火炮损毁了,让你们主意修缮守城的器械,平日都干什么去了?” “将军,火炮并没有损毁,”校尉哭丧着脸,“城外的火炮,都是在射程之外,我们的炮弹够不着……” 正在这时,又一拨开花弹飞向城头,落地之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躲在城墙后方的士兵都未能幸免,落弹点附近,伤兵、死亡士兵的尸体,支离破碎得惨不忍睹,小腿上胫骨腓骨和小臂上尺骨桡骨都露出来,可惜,被染得血红血红的。 莫云清五脏六腑恶心得一阵翻腾,伸手捂住嘴,勉强压制住想要呕吐的感觉。 校尉哭诉道:“敌人的火炮,不仅射程远胜我们,炮弹落到城头,还会发生爆炸,将军快走……” “开花弹?”莫云清呆了一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开花弹?不可能……不对,刚才亲眼看到了,炮弹落地后,的确发生了爆炸。 开花弹,一定是开花弹! 他甩开校尉,快步冲到城头,趴在女儿墙的垛口,向城外一看,城外的火炮果然在三千步地方,至少两千五百步开外,难怪城头上没有开炮还击! 五门体型极小的火炮,一字排开在城外,但火炮并不孤单,隔着两三百步的距离,数千士兵整齐列队,似乎用阴郁又嘲讽的目光打量着城头。 莫云清觉得哪儿不对,仔细一看,原来是旗帜特别怪异,红色烈焰,三排九颗金黄色的星星,他回身看了眼浑身发抖的校尉,“这是谁的军队?” “属下不知!”校尉上下牙打颤,“他们来到城下,一言不发,围城后立即开始炮击……” 莫云清下意识皱起眉头,这些士兵,既不是北军也不是南军,会是谁呢?现在炮火未歇,又无法询问…… 校尉躬着身,拱起双手不住作揖,“将军快走,城墙下也不安全……” 城外又开始炮击了,这一次炮弹并没有落在城头,而是向前推进了大约五百步,炮弹飞过城头落下城下,在城下避弹的士兵和民房都遭了殃。 莫云清心中凉了半截,身子像是被校尉传染似的不住打颤,原来城外火炮的射程,还可以加大…… 因为炮火向城下延伸,躲在城墙后面是安全的,但莫云清的心中,却是恐惧到了极点,这样的火炮,闻所未闻,比西洋人的火炮更恐怖…… 他靠在城墙下,眯起双目,用余光盯着火炮的落弹点,对于士兵们发出恐怖的惨叫声,却是充耳不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传来校尉惊喜的声音:“停了,将军,城外的火炮停了!” “停了?”莫云清翻身而起,趴在垛口向下一看,城外的炮手果然在收拾火炮,看样子是不打算开炮了,他暗暗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背着校尉道:“快去准备,炮火一停,他们就该攻城了。” “是!”校尉刚刚离开,却有一名亲卫道:“将军,看,他们要来攻城了!” 莫云清一惊,炮火刚歇,这么快就要攻城?他转过身看向城下,只见一名士兵骑着马缓缓过来。 城头上的士兵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拿起手中的刀枪,还有不少士兵用弓箭瞄准。 莫云清气歪了鼻子,城外不过一名士兵,你们紧张什么?不过,士兵们被城外的火炮吓怕了,这仗还怎么打?或许这就是敌人的战略! 他冲着士兵们摆摆手,“这不是攻城,是传讯!” “奥……”士兵们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手中的刀枪箭缓缓放下。 城外的士兵在百步的地方停下来,向城头挥挥手,“城上的军士听着,我是来传讯的,不要放箭!” 城头上莫朝的士兵,都是看着莫云清,莫云清点点头,“问他是何处的兵马,为何要攻打高平城!” 一名大嗓门士兵高声喝道:“你是何处的兵马?为何无故炮击高平城?” “我们是天朝华夏的兵马,”城外的士兵向着身后一拱手,“天命军到此,你们为何要关闭城门?” “天朝?华夏?”莫云清呆了一呆,忽地醒悟过来,天朝大明已经灭亡,代之而起的,是李朝的华夏! 难怪火炮如此犀利! 他冲着身边的士兵道:“问他,为何兴兵来犯高平?” 大嗓门士兵依言责问。 城下的士兵道:“当年莫登庸被大明敕封为安南都统使,已经是大明的官员,如今华夏取代大明,立国已经数年,莫敬宇为何不去天朝华夏纳贡朝拜?” 原来是为的这个? 莫云清心中稍定,莫朝立国以来,一直得到北方天朝大明的庇护,这才能在高平立稳脚跟,如果华夏能继续支持莫朝…… 兴兵责问也不算什么,华夏不过是告诉莫朝,臣属的礼节不能少了! 他让大嗓门士兵问问,华夏的天命军,究竟要做什么? 城外的士兵大声道:“一个时辰,必须开门迎接天命军,否则,天命军攻破高平城,城内鸡犬不留!” 莫云清有些愤怒,却不敢说出来,天朝从来都是这种气魄,算不得特别过分,他让大嗓门士兵去问,谁能证明他们就是华夏的军队? 城外的士兵用手指着身后,“九州军旗,你们看不到吗?”顿了一顿,向城头一拱手,“别忘了,一个时辰,计时现在开始!” 第1299章 华葡盟约 昆明,乾清宫。 .c obr /> 李自成迎来了几乎遗忘的外交部副部长。 张献忠向李自成行了大礼,“皇上,臣不辱使命,与葡国的盟约,已经达成!” “秉忠别急,坐下慢慢说!”李自成让张献忠落座,又让小太监王廉奉上新茶,“秉忠去了葡国吗?都见到了葡国哪些政要?他们对华夏的态度如何?” 张献忠知道李自成急切的心情,这样挺好,自己这次出使,对皇上,对华夏十分重要,“皇上,说来话长,臣就从离开实兑开始说吧,船队离开实兑之后,沿着莫卧儿王国的东海岸向南方航行,经过锡兰岛、南部的拐角处,进入莫卧儿的西海岸,在古里停留了一段时间,施罗保上岸出售了一批货物,又购买了一批货物……这个古里,就是当年郑三保下葬的地方,原本是葡萄牙的地盘,可惜,现在已经被荷兰人占了,施罗保可以停船行商,但需要向荷兰人纳税……” 李自成默然无语,心中却在盘算着,锡兰,在大明的典籍中出现过多次,应该就是后世的斯里兰卡,与印度大陆隔着一道狭窄的海峡,甚至比台湾海峡还近。 莫卧儿国应该是蒙古后裔在印度大陆上建立的国家,不知道征服了整个印度大陆没有,至于古里,似乎有一点印象,原先是一个独立的小国,不知道有没有被莫卧儿国征服。 他隐约有些印象,郑三保当年带着大明庞大的舰队出使西洋,是有个人目的的,他信奉恐怖教,一心想着去圣地朝拜,带着大明的船队出使西洋,是去圣地的唯一机会,除此之外,他一个太监,如何能离开大明的皇宫? 古里国对大明似乎不错,不过,古里国也是信奉恐怖教,否则郑三保在弥留之际,也不会嘱咐部下将他安葬在古里国…… 李自成思索片刻,心中一动,“秉忠,古里国内,郑三保的墓葬还在吗?” “这个,臣不知道,臣夹在施罗保的船队中,因为要避过荷兰人,所以不敢过于招摇,”张献忠道:“不过,古里国的百姓,似乎还记得这个郑三保,看到臣的模样,古里国的百姓,也是十分友善……” 李自成点头,“原来古里国的百姓,还是记得大明,可惜……秉忠,你继续说!” “船队沿着莫卧儿的海岸线行驶多日,进入奥斯曼的海域,这个奥斯曼国,据说是当地最为强大的国家,如同华夏一样,在周围鹤立鸡群,”张献忠眯缝双目,继续道:“过了奥斯曼的海域,眼前又是一片大陆,不过……不过,当地土著非常奇怪,无论男女,都被晒得精黑精黑,臣没有夸张,的确比驴粪还要黑……” “黑人?”李自成哈哈大笑,“秉忠,沿途记录海航图了?” “有,有,”张献忠从怀中掏出一份海航图,展开之后,铺了大半张御案,“臣着人偷偷绘制了海航图,又担心不准确,坏了华夏大事,回程的时候,向施罗保要了份他们的海航图,因为已经结盟,施罗保不好拒绝,臣着人将两份海航图合二为一,皇上请看,这一片区域,到处都是黑人!” 果然是非洲,可惜,李自成对非洲没有多少印象,也不知道非洲的战略价值,关键是,非洲距离华夏太远了,华夏的海军,一时半会很难进入非洲的海域。 张献忠指着东部的一座岛屿,“皇上,据施罗保说,这座岛屿叫马达加斯加岛,比咱们的台湾岛大多了,原先有葡萄牙的商馆,可惜,现在被荷兰人霸占了,岛屿的东面,大概就是这个地方,有法兰西人的商馆。” 李自成笑道:“奥,秉忠为何对这所岛屿感兴趣?登过岛吗?” “臣没有登岛,施罗保的船队只在海港停泊了一夜,并没有上岛出售货物,”张献忠道:“可是据施罗保说,岛上并不是黑人,而是和我们一样,据说是来自婆罗洲……” 婆罗洲?黄种人?李自成心中一动,在一片黑人的大陆,竟然出现黄种人的地盘! 不错,这是岛屿,远离非洲大陆,发生一些变化也属正常,华夏的船队迟早会去西洋,如果在此建立一座大型的海军基地,甚至是一块飞地,中途的补给就有了。 马达加斯加在非洲大陆以东,印度洋的西海岸,华夏的西海舰队,迟早会进入印度洋…… 李自成恨不得马上着人去搜集关于马达加斯加岛的的讯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不过,以西海舰队的现在的规模和状况,要想游弋印度洋的海面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海贸公司恐怕也不会西行,最大的可能,还是搭乘施罗保的船队去往西洋。 他将马达加斯加岛的念头暂时压下,“秉忠,继续说,沿途还有什么?”心中有些好奇,不知道狠毒、好色的张献忠,有没有抢两个黑人婆娘回来? “是,皇上,”张献忠品口茶水,继续道:“离开马达加斯加岛,绕过好望角,便是非洲大陆的西海岸,沿途补给的港口,还是黑人,最后在葡萄牙国都都里斯本登陆。” 李自成苦笑,张献忠的行程,算不上精彩,如果不是带着绘制海航图的任务,这么远的行程,都不知道如何熬过来,不过,这也怪不得张献忠,毕竟是第一次远赴西洋,沿途经过荷兰人的商馆时,还要瞒过荷兰人,实在是为难他了。 问题出在荷兰人身上,荷兰,是华夏进入西洋的最大绊脚石!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见着葡萄牙国王了?签订协议还顺畅吗?” “见到了,见到了,”张献忠的眼中,顿时熠熠生辉,旋即又讪讪一笑,道:“葡萄牙国王若昂,还赏给臣下两个番婆子……” “哈哈哈……” 张献忠面现尴尬,“皇上,臣将番婆子交出来,不算是贪墨吧……” “交出来?”李自成微微敛去了笑容,从葡萄牙回国,路上这么久,谁知道你用过没有?将番婆子交出来,难道出售给青楼吗?“秉忠,这是若昂赏给你的,你就留下吧,只要没有出卖华夏的利益。” “没有,没有,臣绝对没有出卖华夏的利益,”张献忠还是不放心,“皇上,将来监察院要是追究……” “这两个番婆子,也是朕赏给你的,不用担心,”李自成道:“你继续说,若昂和你说了什么?” “若昂召见了臣,赏了臣两个番婆子,然后让臣在里斯本好好玩两日,他要和大臣们商量商量,”张献忠道:“过了数日,若昂再次召见了臣,没有任何会谈,连讨价还价都没有,直接就签署了《华夏与葡萄牙友好同盟条约》,臣当时就愣住了,以为这个若昂耍了什么阴谋,害得臣将《条约》的内容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漏洞……” 李自成也有些奇怪,若昂为何痛快地签署了《条约》?“《条约》对双方来说,是公平和互利的,但若昂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实在出乎朕的意料,怎么样,秉忠查出原由了?” “臣通过施罗保查出了一些,但是否属实,臣不敢确定!” “秉忠说说看!” “说起来话就长了,”张献忠结果王廉续上的茶水,品了一口,将思路整理一遍,道:“主要是因为葡萄牙与西班牙之间关系,就像皇上告诉臣的那样……” “……” “葡萄牙从西班牙取得了事实上的独立地位,但双方没有保障性的条约,葡萄牙国土、人口都远远小于西班牙,担心西班牙以后再纠缠不清,”张献忠知道,皇上对这件事似乎很清楚,话说得很快,“若昂派人去找传统的盟友英格兰,但英格兰正在内战,无暇顾及葡萄牙,更不愿在这个时候开罪西班牙,没办法,若昂只得去找另外一个强国法兰西……” “还不快说?”李自成怒道:“当心朕将你收受若昂的两个番婆子当做贪墨……” “是,是,臣这就说,”张献忠道:“可是法兰西根本就是置之不理,即便若昂提出加入以法兰西为首的波旁集团国,法兰西也是避而不谈,后来,若昂还找过荷兰、瑞士、丹麦,甚至连西班牙的盟友教皇国都没有放弃,可是,欧罗巴的国家,没有一个愿意为了葡萄牙而开罪西班牙……” 李自成摇头,未必是不愿开罪西班牙,欧罗巴的这些强国,眼中只有利益,自身的利益。 葡萄牙混的这么惨吗? “臣还听到风声,欧罗巴的宗教战争就要结束了,以法国为首的新教,最近又是大胜,”张献忠继续道:“以神圣罗马国、西班牙为首的天主教国家,似乎要割地、赔款求和了,若昂恐怕担心,一旦战争结束,西班牙腾出手来,极有可能对葡萄牙用兵,现在的葡萄牙,似乎被欧罗巴洲遗弃了……” 宗教战争就要结束了? 李自成暗暗心惊,华夏在扩张的时候,东方并没有对手,只要华夏内部不出问题,谁也不能阻止华夏。 华夏的对手,都是西洋的欧罗巴各国,上次从传教士口中得知,英格兰正在内战,法兰西、荷兰、神圣罗马帝国(德国)、教皇国(意大利)、西班牙、俄罗斯正在进行宗教战争,主力都被牵制在欧罗巴的主战场。 南海地区虽然有西班牙、荷兰、葡萄牙,甚至还出现了英格兰人的身影,但都是实力不算太强的武装贸易公司,如果不是华夏的舰队组建太晚,早就将这些商贸公司打趴下。 现在欧罗巴大陆上的宗教战争就要结束了,华夏仅仅和实力太一般的葡萄牙结盟,是不是太亏了? 如果再加上西班牙…… 想到这儿,李自成心中就来气,这是西班牙人自己作死,他们在吕宋岛屠杀了数万汉人!华夏要屠杀三十万作为报复,不过是一句气话,但西班牙如果不能赔偿损失、向华夏正式道歉,华夏不会原谅西班牙,无论在什么场合,西班牙都是华夏的死敌。 走一步算一步吧! 欧罗巴各国再强,只要他们来到东方,绝对难以匹敌华夏,最多华夏的商队无法直接去往欧罗巴洲。 从张献忠身上的变化,李自成还是希望华夏的商队、商人尽快去往欧罗巴,去欧罗巴走一圈,人的眼界会更加开阔,“西班牙的那个都督呢?” “皇上说的是西班牙的菲律宾都督法贾多?”张献忠忙道:“若昂签署了《条约》之后,臣将条约让法贾多看了,然后释放了他……臣要随施罗保的船队回国,并不知道后情……” “秉忠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这次出使葡萄牙,不辱华夏使命!”李自成淡淡一笑,“秉忠,休息两日,收拾一下,带着你的番婆子去安南赴任吧!” 第1300章 莫朝国灭,高平立府 安南,高平城。 莫敬宇是莫朝的第十代君主,年号顺德,然而,这仅仅是莫朝内部的年号,根据大明与莫朝的正式协议,他应该继承先祖莫登庸的大明官职安南都统使! 如今,连这个安南都统使都未必能保住了。 李定国用山地炮加上大明、华夏的威势迫开城门,入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解除了城内莫朝士兵的武装,连守将莫云清也是看押起来。 文官只是看管起来,暂时失去自由,并没有太为难。 李定国进入莫朝皇宫,在顺德帝莫敬宇平日朝会的白日宫单独召见他。 莫敬宇战战兢兢,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心中明白,即便不打开城门,李定国自己也能打开城门,军士们都被天命军的开花弹吓傻了……再说,山地炮的射程太远,守军完全就是被动挨打…… 就算守军能抵挡李定国的天命军,那有怎么样,华夏可以增派人手,甚至不用出兵马,只要向黎朝传讯,黎朝就会出兵灭了莫朝! 没有大明的庇护,莫朝早就不存在了…… 如今大明换成了华夏,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 莫敬宇进入白日宫,偷偷窥视了一眼,见李定国端坐主位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心中不禁一沉:李定国显然没有将自己当做莫朝的顺德帝! 他忍气吞声,将上衣整理一番,躬身行了一礼,“小王见过将军!” “小王?”李定国用阴冷的目光扫了一眼,“莫敬宇,你知罪吗?” “知罪……”莫敬宇吃了一惊,难道华夏的天命军是来问罪的?他勉强稳住心智,小心地道:“将军,不知小王身犯何罪?” 李定国怒道:“身为安南都统使,在本将面前,竟敢自称小王,还说不知罪?” “这……”莫敬宇心中很委屈,太祖当日接受“安南都统使”的封号,一者明军大兵压境,迫不得已向大明称臣,二者嘛,接受了大明封号之后,国内臣民反对,致使国家内乱,大明在庇护莫朝的时候,早已知道先祖称王之事,如果不称王,如何在安南立足、与黎朝和广南国分庭抗礼?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李定国冷哼一声,又道:“身为安南都统使,不思报效朝廷,却弄得国内民不聊生,战火四起,致使黎朝、广南国做大,安南国局面不可收拾,如果不是大明庇护,如今还有莫朝?” 莫敬宇心中不满,安南国内战火四起,难道大明不是?否则华夏又如何取代大明?这种话自然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中鄙视对面的这位将军,“李将军,安南国内乱,大明是知道的……” “现在已经是华夏了,”李定国的心中,华夏是大明的延续,大明的臣民,自然就是华夏的臣民,至于华夏与大明,无论是继承还是敌对的关系,那是华夏与大明的事,与安南无关,安南是属臣,是无权干涉天朝的,“华夏只知道你是安南都统使如果你不是安南都统使,与华夏也就没有了任何关系,天命军来到安南,不是要扶植某一方,也不会允许谁继续称王,而是恢复对安南地区行使管辖权,不要说称王称帝,连十三宣抚司都不会存在了。” 莫敬宇大惊,华夏这是要灭国呀,与黎朝、广南国也没多大区别,他慌忙道:“李将军要征服安南,百姓免不了有事一场涂炭……” “本将就是顺应天意,为了百姓的长久安宁才来到安南的,”李定国睨了莫敬宇一眼,淡淡地道:“不仅莫朝,华夏的大军同时也在征伐黎朝、广南国,争斗了这么久,安南地区也该安宁一段时间了!” “这……”莫敬宇小心地道:“如此……华夏有多少军队进入安南……” “你很快就会知道,或许这个时间,黎朝的升龙,已经破城了,”李定国道:“你有两个选择,不,是三个,其一,主动向皇上上疏,辞去莫朝国王,皇上宅心仁厚,定会敕封爵位,你可以去北京好好享福,子孙依然富贵!” “这……”莫敬宇心中盘算,如果莫朝必须灭亡,封爵、荫子,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李定国没有理会莫敬宇的心思,继续道:“其二,华夏将在高平立府,如果你表现出足够的忠心,又愿意为华夏立功,本将可以奏明皇上,立你为高平知府。” “啊……”莫敬宇心中暗喜,如果出任高平知府,至少手中还有实权,还能继续掌控高平,将来未必就没有机会……他抑制住心中的喜悦,小心地道:“李将军,那第三个选择呢……” “其三,你向华夏自杀谢罪,当然,如果你没有勇气,本将可以帮你,无痛苦、不见血、无伤痕,莫氏一族,都会以‘死不悔改’之罪,追随你去阴朝地府团聚,”李定国几乎是一字一句,声音平实,没有任何抑扬顿挫,“半个时辰,本将希望你想好了!” “李将军……”莫敬宇还想再说什么,李定国摆摆手,让两名士兵将他带下去,“记住,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莫敬宇垂头丧气,几乎是被两名士兵拎着走的,李定国预备召见莫朝的文臣,想了一想,又放弃了,皇上说过,安南各国,与缅甸、北方的土著不同,因为受到华夏文化的影响,臣民不会轻易臣服。 要想降服安南各国,权贵,特别是王族,必须连根拔起,要么真心归顺华夏,要么坚决消灭,免得将来生出祸患! 这个莫敬宇,就看他如何选择了。 莫朝的大臣们,也要筛选一遍,敢于明着对抗华夏的人,将会被第一批消灭,阴奉阳违的人,其实也不用担心,汉清部的人,暂时不会撤走,他们会暗中严密监视留用的官员们,直到确信他们心怀华夏,或者由汉阳部的人接替他们继续监视这些官员们。 今日攻城,几乎没有发生战斗,但主要军功属于第一团,就由张胜去召见这些文臣吧! 李定国知道,自从离开昆明城,张胜一直因为第十营没有列装步枪而耿耿于怀,或许是觉得皇上和国防部长没有重视第十营的缘故,他的心中,一直窝着火。 就让莫朝官员的鲜血,浇灭张胜心中这无名之火吧! 李定国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中却是想着,莫朝的官员们,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他让张胜召见莫朝的时候,自己带着亲兵,去各处城门转了一圈,因为天色将晚,城门处几乎没有要出城的百姓,显得冷冷清清的。 守城的士兵纷纷行礼,李定国还礼,“第十营刚刚进入高平城,千万要小心,此外,不得骚扰百姓,军律不会容情!” “属下明白!” 李定国刚要起身离开,却又停住脚步,“这次破城,该有的军功,不会少你们的!” “多谢将军!” 这次入城,除了用火炮威慑,并没有直接攻城,军士们没有伤亡,士兵们原先还担心,这是莫朝投降,算不得军功,听了李定国的话,一个个喜笑颜开。 李定国四面巡视一遍,正要回到白日宫,忽地又一名亲兵迎面跑过来,“将军,莫敬宇吵着要见您!” “奥?这个莫敬宇,难道想通了?这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呀!”李定国暗喜,既然莫敬宇主动求见,应该是一件好事,不怕莫敬宇阴奉阳违,只要他暂时归顺了华夏,有汉清部的人员在,不怕他将来反悔! 不出李定国所料,莫敬宇果然要求归顺华夏。 莫敬宇的选择,是出任高平知府! 李定国这次让莫敬宇在自己的对面落座,“莫大人,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华夏高平知府了,文书、官凭和官印,人事部随后会着人送来。” “多谢李将军!” “莫大人不用谢本将,谢谢皇上吧,古往今来,灭国之王,善终者能有几人?”李定国道:“本将希望,从这一刻开始,莫大人忘掉莫朝的存在,心中只有华夏的高平府!” “李将军说的是,下官会忘记莫朝的存在,从今以后,尽心尽力做好华夏的高平知府,”莫敬宇原本没想这么多,听了李定国的话,反而有了一丝不安,“李将军,华夏不会追究下官的过去……” “莫大人是不了解华夏,华夏不屑于秋后算账,华夏如果有账,当时就会结算了,”李定国叹道:“莫大人听说过吗,西班牙人在吕宋岛屠杀了不少汉人,这还是好久之前的事,发生在大明时代,皇上知道了,二话不说,直接出动南海舰队,将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屠尽了,莫大人思之,皇上连西洋人都会屠杀,何况是……本将没有恶意,只是好意提醒莫大人,莫大人已经是华夏的官员,只要一心为华夏效力,华夏不会亏待莫大人!” “下关明白,下官明白,”莫敬宇想想也是,以华夏的实力,想要杀了自己,根本不需要暗杀,随便安插一向罪名,还不是信手拈来?他小心地道:“李将军,下官现在要做些什么?” “第一件事,先稳定高平的局势,向百姓说明,莫朝已经归顺华夏,”李定国想起皇上的嘱咐,隧道:“其实,安南百姓,是从华夏的福建和两广迁移来了,原本就是兄弟,现在不过是回归华夏!” “李将军说得是,下官明日便知会城中的百姓,让他们所有人都归顺华夏!” “莫大人真心为了华夏,皇上必定会记挂在心,”李定国道:“此外,莫大人还要做一件事,石临、广渊、上琅、下琅四州,尚有不少驻军,莫大人手书一封,让城中的守军向天命军缴械,本将保证,只要他们不反抗,天命军绝对不会为难他们,更不会制造杀戮。” “下官明白,下官回去之后,便给四城守将去信!” 李定国还想让莫敬宇在重新登记人口的时候,让城内的百姓“入汉籍”、“用汉名”、“奉天主”,但现在高平城都没有完全平稳,外围四州尚有敌我身份不明的驻军,最后还是放弃了。 朝廷应该会派出文官,这些事情就交给文官们吧! 第1301章 会安码头 第1302章 偷袭 第1303章 会安知县 第1304章 百姓破城 第1305章 广中广南 第1306章 澜沧江回家 第1307章 现代化国都 第1308章 瓦剌蒙古 第1309章 再次出使 第1310章 愿者上钩 第1311章 柬埔寨主教 慧真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基本接受了华夏的条件,同意加入《亚盟》,只有加入《亚盟》,才能换取华夏与暹罗撤军。 与南居益会谈的时候,虽然不是正式的和谈,但南居益告诉他,朝#鲜与暹罗,已经是华夏的盟国,相当于以前的藩属国。 有了同盟关系,华夏做为事实上的盟主,承担军事保护盟友的责任,也就是,一旦盟国遭到外国的武装侵略,只要支付足够的军费,华夏会出动天命军全力支持,即便银子不够,华夏也可以先出兵,银子先欠着。 华夏虽然有权过问甚至否定同盟国的内政外交,但一般不会使用否决权,各同盟国可以按照既定的政策管理自己的国家,只有在特殊情况下,甚至危害华夏利益的时候,华夏才会行使权力。 暹罗加入《亚盟》两年多,华夏从来没有使用否决权。 最让慧真难以接受的,是“用汉语”、“奉天主”,慧真本人是柬埔寨佛教的得道高僧,这才担任国师一职,如果皈依天主,信仰还是小事,他这国师的地位恐怕就难保了…… 南居益并不能左右柬埔寨的国内局势,但他告诉慧真,如果慧真立即皈依天主,在华夏接受洗礼,迅速掌握天主教教义,回到国内,未必不是新的国师。 慧真半信半疑,希望南居益做出保证,南居益摇头,即便柬埔寨加入《亚盟》,能左右柬埔寨朝政的,只有华夏的皇上! 告别南居益,慧真心情烦躁,躺在床上思索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方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吃罢早饭,他再次求见梁文成,询问华夏上皇的态度。 梁文成告诉慧真,皇上余怒未息,暂时不会召见他,让他与南居益会谈,如果柬埔寨加入《亚盟》,皇上在他离开昆明的时候召见,也不是没有可能。 慧真的心拔凉拔凉的,“总理大人,柬埔寨加入《亚盟》,华夏与暹罗,就会撤兵吗?” “不会,”梁文成知道,在华夏的利益面前,自己不能充当老好人,“柬埔寨正式加入《亚盟》,华夏与暹罗,应该会停止进兵,但原先发生战争时,柬埔寨并非《亚盟》成员国,所以华夏和暹罗都没有违反《亚盟》,完全撤军是不可能的!” 慧真几乎吐血! 无论是否加入《亚盟》,被华夏与暹罗侵占的土地,永远要不回来了,既然如此,柬埔寨为何要加入《亚盟》? 不对,如果不加入《亚盟》,华夏和暹罗,不会停止进攻吧……以柬埔寨的军事实力,便是招募全国的青壮,也绝对难以抵挡华夏的和暹罗的两军大军,一旦加入《亚盟》,柬埔寨便可高枕无忧,华夏能保证柬埔寨国内安全…… 可是,那个“说汉话”、“奉天主”,实在有些恼人,不知道对佛教非常虔诚的暹罗,为何改奉天主。 慧真回到驿馆,猛地向床上一坐,险些将床板压断,思索了半日,还是没有办法退兵。 时间在华夏与暹罗一边,主上正望眼欲穿,拖延一刻,柬埔寨的国土便被侵占一分,尤其是东路,华夏的天命军并无敌手,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要越过湄公河,逼近国都金边…… 午饭之后,慧真再次求见梁文成,来到总理府的大门,梁文成正要乘车出门。 慧真大惊,如果梁文成离开昆明,自己怎么办? 他死乞白赖,硬是将梁文成拉下马车,“总理大人,下臣考虑好了,下臣愿意加入《亚盟》……” “奥,国师想好了?”梁文成只得回到衙门,与慧真分宾主就坐,“国师大人签字恐怕不算!” “非得要主上署名方才有效?” “应该是吧,”梁文成道:“朝#鲜、暹罗加入《亚盟》,都是国王签字署名!” “奥!”慧真显得有些失落,既然需要主上署名,那就必须将条约文书带回金边,一来一去,柬埔寨不知道又要丢失多少土地。 梁文成似乎明白慧真的心思,“国师放心,在下会劝说皇上,派出两位宣旨官随国师同行,只要柬埔寨王签字署名加入《亚盟》,两位宣旨官会立即向华夏、暹罗两路大军宣旨停战!” 慧真并没有好办法,梁文成的办法,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他暗地叹息一声,“总理大人,下臣有一事不明……” “国师大人不妨直言!” “下臣和主上并不反对加入《亚盟》,更不会反对成为华夏的藩属国,”慧真小心地道:“可是,为何要‘说汉话’、‘奉天主’呢?” 梁文成不善于解释这等理论性很强的观点,便道:“国师认为,华夏牵头,将亚洲国家纳入《亚盟》,原因是什么?” “和平,为了周边国家和平相处!” “国师说得是,”梁文成道:“一旦周边国家遭到外敌入侵,华夏会不惜牺牲青壮给予军事上的支持,为何?没有哪一位皇上,愿意为了他国而白白牺牲本国的青壮!” “总理大人的意思……” “国师应该明白,只有兄弟国家遭到入侵,华夏才会出兵相助,”梁文成道:“只有与华夏使用相同的语言,信奉同样的天主,皇上出兵解救这样的兄弟国家,国内的阻力才会减小,否则,与华夏没有共同语言的国家,华夏为何要解救这样的国家,既然是出兵,还不如直接灭了,纳入华夏……”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跟在皇上身边久了,连口气和心态,也是受到皇上的影响? 慧真目瞪口呆,梁文成是华夏的总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总有一些份量…… 实际上,华夏已经在践行了,柬埔寨没有向华夏称臣、纳贡,华夏便联合暹罗从东西两面入侵……并没有证据,但他相信,没有华夏的首肯,暹罗绝对不敢入侵柬埔寨,暹罗不是华夏的藩属国吗? 梁文成见慧真面色发白,遂转换语气,“国师应该能想象,如果是华夏周边国家发生争执,华夏调解起来,难度不会太大,甚至不需要出兵,如果是西洋人入侵……” “西洋人?”慧真面色更白了,西洋人早已入侵东方,暹罗就曾发生过西洋人把持朝政、控制国王的事,坊间传闻,西洋人还在暹罗的皇宫内为所欲为,连王后都不能幸免…… 传闻未必是真,但空穴不会来风! “国师大人听说过西洋人吗?” “听说过,听说过,”慧真忙道:“总理大人,如果柬埔寨遭到西洋人,华夏也会出兵相助吗?” “只要加入《亚盟》,”梁文成淡笑,“西洋国家无论大小,因为列装了先进的火器,战斗力都是非常强大,便是华夏出兵,要想击退西洋人,也会付出惨重的伤亡,现在国师大人明白了?” 慧真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不过,将心比心,如果柬埔寨不能付出一定的代价,华夏为何会不顾将士的伤亡而维护他国的利益? 华夏似乎与前朝大明不同,大明只要朝贡,哪怕是名义上,但藩属国之间发生争执,甚至武装冲突,大明只会派出官员训诫一番,不会轻易出兵协助,当年安南入侵占城、柬埔寨,占城和柬埔寨都曾派出使节向大明求救,然而大明只是不痛不痒地训斥了安南,结果安南不但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增加入侵的军队…… 根据《亚盟》的规定,华夏会遵守盟约,出动兵力保护藩属国吗?特别是面对西洋人的入侵,华夏会承受军士伤亡之痛吗? 他忽然觉得,有了《亚盟》,应该是对华夏的一种限制,一旦藩属国有难,华夏必须出兵救援。 这是华夏对盟国的责任! 《亚盟》实在是小国的避风港! 梁文成捕捉到慧真脸色的变化,“国师大人,华夏的皇上不是傻子,只有加入《亚盟》,接受《亚盟》的一切条件,成为华夏的盟友、朋友和兄弟,华夏才会在需要的时候,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不管是外部的入侵,还是的内部的动荡!” “华夏也管内部的动荡?” “那是当然,既然是兄弟,帮助自然是全方位的!” 慧真不住点头,他已经不再反对推广汉话,无论是来自国内还是国外的变故,有华夏撑腰,柬埔寨就能永远昌盛…… 可是,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了,柬埔寨必须放弃佛教,从此改奉天主,他这个佛教的国师,必将失去现在的权势和荣耀…… 他叹了口气,道:“总理大人,我主在金边望眼欲穿,下臣会尽快带着《亚盟》回归柬埔寨,下臣希望,上皇派出的使者能够随行,下臣……在离开昆明之前,能不能见到上皇陛下……” 梁文成理解慧真的心情,看了眼头巾下的光头,“国师大人一心为国,有没有为自己想过?” “总理大人……” “国师大人,加入《亚盟》之后,柬埔寨国内,上自国王,下至臣民,都要皈依天主教,寺庙会改建为天主教堂,”梁文成道:“不知国师大人有什么想法?” 慧真拱拱手,“下臣一心为国,并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梁文成笑道:“国师可知,华夏的皇上,便是天主教在东方的教皇?” “教皇?” “如果皇上在昆明为国师大人举行洗礼仪式,国师大人就有可能成为柬埔寨主教,或许国师大人没有现在的权势,但威望犹在,”梁文成道:“不知道国师大人是否有意?” “柬埔寨主教?” “未来的柬埔寨,主教主管全国的宗教事务,威望甚至高过现在佛教的国师……” 第1312章 山雨欲来 慧真离开昆明之前,终于得到李自成的召见,不过,不是在乾清宫,而是在平政天主教堂,在主教利类思的见证下,李自成为慧真举行了洗礼仪式。 .c obr /> 根据天主教的教义,慧真要还俗,与佛教断绝一切关系,他为自己取了汉名周思海。 穿着宽大罩袍的李自成,用一颗叶片茂盛的枝条,将一滴清水滴在周思海的额头,“……从今开始,你便是天主的儿子,回柬埔寨去吧,用你的真心,用你的爱心,去拯救所有迷途的羔羊……阿门!” “弟子遵命!” 周思海从教堂出来,登上早就准备的马车,立即启程回国,李自成除了派出两名传旨官,还有两名外交部的官员和一名平政天主教堂的弟子相随。 沿途之中,平政天主教堂的弟子,专门教习周思海天主教教义,以及天主教的历史、祷告词、节日等等;两名外交部的官员,则是负责与柬埔寨协商划分永久性边界。 柬埔寨国都金边,与华夏的昆明之间,并没有通行的大道,周思海的马车离开昆明之后,将沿着南方的水泥大道,经过玉溪、普洱、车里,在孟山府城换船,沿着澜沧江回到金边。 李自成从教堂出来,浑身轻松了不少,华夏的南方,直到大海,已经没有了敌人,除了华夏,仅有的暹罗、柬埔寨两国,都是华夏的盟国。 他并不担心柬埔寨王安赞,如果不在《亚盟》条约上签字,华夏与暹罗都不会撤军,柬埔寨失去的土地会更多,华夏并不着急,甚至暹罗也不会着急。 柬埔寨没得选择,着急的是安赞! 已经在昆明接受洗礼、成为柬埔寨主教的周思海,一定有办法说服安赞。 国界的划分并非难点,所以他从外交部派出了两名低级官员,华夏与柬埔寨的边界,北部是澜沧江,当澜沧江折而向东流向南海的时候,边界线不再是澜沧江,而是顺着原先澜沧江的流向,一直延伸至暹罗海,整个金瓯地区,都是华夏的国土。 这样的国界,华夏已经做出了必要的让步,等到周思海回到金边的时候,南海舰队陆战军应该已经渡过澜沧江了。 暹罗与柬埔寨的边界,基本上以暹罗的实际占领为基础,会谈的时候,华夏会派出官员参与,不能让柬埔寨太吃亏,必要的时候,暹罗应该向华夏学习,可以归还一小部分,在正式的条约中,柬埔寨最多割让吴哥城,双方大约以巴山为界。 南居益与周思海和谈的最后阶段,李自成放弃了经济赔偿的要求,但割让给华夏的土地,应该包括土地上的人口、财物,一并移交给华夏…… 李自成换下宽大的罩袍,立在教堂外的凉风中,今日心情不错,恰好逛逛昆明城的东北。 他沿着平政街向北,走到尽头,拐上圆通街,又穿过北门街,最后绕道五华街回到乾清宫。 昆明城东北,明显比较安静,除了北门街上有一些商铺,其余的街道,基本上都是普通的民房,道路都已经改建为水泥大道,但民房鲜有改造,土墙茅草屋居多。 根据昆明府传来的讯息,整个昆明城,只有西北方向尚有数条街道没有改建,城内建设即将完工。 昆明建筑队怎么办?难道要解散? 李自成一路之上都在思索,想到上次在楚雄城内拜访杨长知的情形,明明是晴天白日,但街道下方没有下水,街面潮湿到无法下脚。 楚雄虽是一座普通的府城,但地处交通要冲,华夏环形大道的西环和南环,便在楚雄交汇,甘肃、青海、四川三省的货物,运往实兑港口,楚雄是必经之地。 不出意外,楚雄将是云南省重要的商业城市。 如果昆明城内道路建设完工,昆明建筑将赴楚雄改造街道,费用由楚雄府与云南省共同承担,私人可以修建宽敞明亮的房屋,费用需要自己承担。 回到乾清宫,快要午膳时间了,李自成并没有回书房批阅奏章,而是信步去了后院,王婉玉、罗秀娟、李雅、柳如是四人都住在后院,闲着无聊的时候,便种菜取乐,昆明四季如春,挑好了品种,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植蔬菜,还能吃到新鲜、应景的蔬菜。 柳如是带着一名宫女在闲逛,看到李自成,忙福了一福,“奴婢见过皇上!” “如是在做什么呢?”李自成在柳如是的脸上一扫,年龄比李雅她们大了不少,但脸蛋精致,肤色白嫩,完全不输李雅、罗秀娟,比王婉玉明显养眼。 “奴婢的种子用完了,正要去和妃处讨要一些种子……”柳如是的声音,苏州调很明显,既柔和又有几分嗲,“大白日的,皇上怎的来到后院……” “大白日的,难道朕就不能来后院?”李自成灵机一动,“今日朕出宫为柬埔寨国师周思海洗礼,顺便去市坊转了一圈,除了购买了一些日用品,还购买了一些蔬菜种子,不知道你们是否用得上?” “真的?”柳如是大喜,眉弯稍稍上翘,“皇上怎的知道奴婢需要种子……都有什么种子?” “种子有很多,总有你需要的,”李自成回身道:“王廉,刚才回宫的时候,你将种子放哪儿了?”一边说,一边朝王廉挤眉弄眼。 王廉一脸茫然,皇上在北门街等大街上逛了一圈不假,但根本没有购买种子,看到皇上朝他使眼色,方才支吾着道:“奴才忘了……奴才仔细想想,奥,放在寝宫……” “寝宫?”柳如是漂亮的眉毛向上一扬,“不过是种子,为何放在寝宫?” “对,朕想起来了,刚才回宫的时候,你是去了寝宫,”李自成的脸上,并没有喜色,转过身来,道:“王廉还搬回了一些衣料,可能顺便将种子丢到寝宫了。” 王廉忙道:“是呀,奴才刚刚放下衣料和种子,皇上要来后院,奴才来不及收拾……” 柳如是不疑有他,“皇上,奴婢这就去取来,下午就可以种植!” “何必等到下午,现在就可以种植,”李自成上前,牵起柳如是白皙又娇嫩的小手,“走,我们这就去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种子。” 柳如是在南京刚刚入宫的时候,对李自成十分反感,但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李自成在后宫胡作非为,见怪不怪,也就由着他牵手,被王婉玉、李雅、罗秀娟她们看到也没有什么,皇上还曾当众与她们搂搂抱抱呢…… 来到寝宫门前,柳如是让王廉去寻找种子,没想到王廉却是稍稍退后,并没有进去的意思,不禁奇道:“王廉,种子在哪?” 李自成轻轻一拉,将柳如是带入寝宫,“如是别急,朕来帮你找,如果找不到,朕认罚,无论如何,朕都会赔给你一些种子……” 柳如是觉得李自成的声音不对,侧目一看,李自成一脸的坏笑,她顿时明白了,“皇……上……” 李自成厚着脸皮,轻轻将柳如是搂进怀中,“如是不是要种子吗,朕现在几给你种上……” 柳如是哭笑不得,种子她想,不过,时间不对,“皇上喜欢奴婢的身子,到了晚上,奴婢还不由着皇上……这是白日,乾清宫中人多眼杂,传出去对皇上名声不好……” “这是朕的皇宫,还有人敢说三道四不成?” 柳如是柔声道:“皇上英明神武,将来史书上必定留下重重的一笔,千万不要因为奴婢坏了名声……” “朕的确英明神武,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战场,甚至在国外,”李自成贴着柳如是的耳朵,小声道:“现在朕要让如是看看,在龙床上,朕同样英明神武……” 门外忽地传来唧唧呜呜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小声地吵架,柳如是看到宫门未关,忙推开李自成,白了一眼,小声道:“皇上,一定是宋总管知会皇上用膳了,快走……” 柳如是虽然比李雅她们年长得多,但并没有封号,算不得妃子,加上江南女子的婉约性子,平日比李雅、罗秀娟她们小心谨慎许多,王廉就算了,毕竟是皇上的贴身跟班,皇上做什么都不会瞒着他,但宋玉莲不仅是乾清宫膳食总管,还是怡妃陈秋蝶的娘,她哪敢在宋玉莲的面前放浪? 李自成今日心情高兴,又得空闲,便往后院去,原本准备逮着谁就是谁,柳如是又是美丽清灵,一时兴起,被门外的声音一闹,刚才沸腾的热血逐渐平静下来,他将柳如是的小手松开,“如是,晚上来乾清宫吧!” 柳如是挣脱李自成,不禁如释重负,扭身一笑,灿若莲花,“奴婢晚上过来伺候皇上用膳……” 来的果然是宋玉莲,李自成乖乖去膳食房用过午膳,又去寝宫小睡了一会。 起床之后,将奏章快速浏览一遍,并没有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将浏览过的奏章丢给王廉,起身走到宫门处,外面一位小太监匆匆过来,“皇上,汉清部王大人求见!” “王安平?” “王大人就在宫门外!” “快请!”李自成知道,王安平来到乾清宫,一定有要事,而且还是关于国外的,不知道何处出了问题。 少顷,王安平快步进入书房,李自成已经在坐等,“安平不必多礼,何处来的讯息,说吧!” “是,皇上!”王安平在对面落座,“皇上,是朝#鲜方面传来的讯息!” “朝#鲜?” “山雨欲来!”王安平道:“华夏常驻朝#鲜使节苏清河,通过汉清部传回讯息,朝#鲜国内,以麟坪大君李?f和领议政金自点为首的部分朝臣,暗中积蓄力量,预谋推翻李?b……” 第1313章 的确长大了 (ps:多谢焦糖罗蒂兄弟打赏和月票) 李自成想起来了,朝鲜前任国王李??,去年过世,世子李?b继位,向华夏派出使者,要求认可、册封。 他连使者都没见,更别说册封了。 对朝#鲜来说,国王李??驾崩,世子李?b继位,乃是理所当然的事,关键是李?b对华夏的态度。 李自成当日在沈阳召见过出使华夏的李?b,他对华夏的态度不太友好,与华夏合作的事,更是非常反感,一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 既想从华夏这边占便宜,又不想付出利益,完全拿华夏当冤大头。 拿华夏当冤大头的人,最终吃亏一定是他自己。 李自成不允许李?b继位,更不会册封李?b! 李?b是朝#鲜人选出的世子,不是华夏选的,朝#鲜既然加入了《亚洲同盟条约》,就是华夏的盟国,凡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除了李?b,李??不是还有一个儿子李?f吗? 李?f对华夏比较亲近。 这些日子,难道朝#鲜君臣没有感受到华夏的不满与愤怒吗? 李?b或许装聋作哑,或许是舍不得到手的权势和地位,但是对华夏比较亲近的麟坪大君李?f、领议政金自点,一定嗅到了味道。 华夏是朝#鲜的盟国,相当于宗主国,没有华夏的认可、册封,李?b即便登基,身份也是不合法。 李?b向华夏派出的使者,不但没有带回华夏的册封文书,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华夏的愤怒,应该是带回去了,现在已经发酵…… 李自成停止神游,淡淡地道:“现在情形如何?朝#鲜国内要动荡吗?” “动荡倒是没有,”王安平道:“皇上,李?f和金自点做了两手准备,一是收买总戎厅的官兵,想要在皇城内发动兵变,二是招募死士刺杀李?b……” 李自成并不反对这些手段,只要让李?b下台,谁让他没有自知自明呢? 王安平压低声音道:“皇上,苏清河说,金子点暗中找到他,希望得到华夏的协助……” “不能协助,”李自成断然拒绝,“万一李?f和金自点行事不成,李?b将事情抖露出去,朝#鲜的臣民岂不怪罪华夏?” 王安平迟疑片刻,道:“皇上,如果得不到华夏的支持,李?f和金自点会不会萌生退意……” “不会,”李自成摇头,“金自点在朝#鲜朝堂起起落落,已经修成人精,他会明白朕的心思,其实,苏清河知道他的心思,却没有阻止,本身就是对他的支持!” “皇上圣明!” 李自成继续道:“华夏不会正面支持李?f,并不等于什么都不做,”思索片刻,道:“告诉汉清部的兄弟,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必要的时候……”他右手成掌,猛地向下一切! “皇上……” “朕绝对不会让李?b继续担任朝#鲜国王,这么长时间了,朝#鲜国内,‘说汉话’、‘奉天主’的行动,进展还不如暹罗,朝#鲜国内并不缺乏汉语教员,关键在于李??和李?b!” “臣明白了!” “此外,朕会让北海舰队派出战舰在朝#鲜南部海域游弋,第三营也会向朝#鲜北部边界集结,必要的时候,还会因为抓捕逃犯,进入朝#鲜境内,”李自成道:“这些讯息,让苏清河转达金自点,李?b得到这些讯息,必定分散注意力,这是对李?f、金自点最大的帮助!” “臣遵旨!”王安平道:“臣要不要搞到朝#鲜军队布防图……” “能搞到最好,不过,朝#鲜的布防图,对华夏来说,并不重要,”李自成并没有征伐朝#鲜的打算,归根到底,这只是朝#鲜内部的一场政变,至于李?b是被软禁,还是被杀,对华夏来说,结果都是一样,“华夏暗中支持李?f、金自点,只是告诉某些人,与华夏友好,国家才能繁荣昌盛,对华夏怀有异心的人,别说国家,连自身都保不住!” “……” 王安平告辞离开,李自成伸个懒腰,起身将手脚活动一番,正要走出宫门,王廉就过来了,“皇上,太子求见!” “太子?” “太子已经来了好一会,知道皇上在召见客人,太子不让奴才通报!” “奥,”李自成道:“让太子进来吧!” “是!” 太子李松跟在王廉身后,进入内书房,翻身跪拜,“儿臣叩见父皇!” “免礼!”李自成打量着李松,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了,只是身材单薄些,“松儿在昆明医学院学习了两年,有什么收获?” “回父皇,儿臣跟着哈维,学到不少医学上的知识,儿臣觉得,如果增加医学院,培养更多的医士,可以帮助更多患病的百姓,哈维先生传授的医学,实在很稀奇……” 李自成哈哈大笑,“松儿,你是太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能学多少医学、科学上的知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明白,这是一个科学的时代,如果华夏不能大力发展科学,就会落后于哈维先生所在的欧罗巴洲,”顿了一顿,又道:“不仅医学,是所有的科学技术,比如步枪、山地炮、舰炮、战舰等,哪一样都不能落后!” “儿臣明白,儿臣在医学院学习过,方才亲眼看到医学的重要性,”李松躬着身子,显得十分拘谨,“父皇的意思,是要让更多的人学习科学知识吗?” “父皇和教育部长郭世俊,正在全国大力推进新式教育,目的是让所有的华夏百姓都能学到科学知识,掌握科学知识的人越多,华夏的进步就会越快,有的人造舰,有的人造桥,有的人修路,有的人炼钢,有的人行医,等等,”李自成希望李松接触科学,做个博学之人,但不希望他成为某一领域的专才,一旦醉心于某一件事情,对皇上来说,并不是好事,宋徽宗赵佶善书,南唐后主李煜善画,但他们丢掉了国家,属于不务正业,算不得好皇上,“松儿将来是皇上,不需要亲自从事科学研究,也没有时间从事科学研究,治理国家,只是让所有官员百姓人尽其才……” “儿臣受教了!” “松儿不用紧张,”李自成摆摆手,“松儿来见父皇,是因为从昆明医学院毕业了,想要做什么事吗?” “是,”李松含糊过去,“儿臣是要问父皇,儿臣该做些什么?” 李自成笑道:“你想做什么?” “孩儿喜欢上了科学,可是……”李松道:“可是父皇说,喜欢科学是一回事,但不能迷恋科学,孩儿以前对军事最不感兴趣,所以孩儿想补补军事上的认识……” “军事?松儿能如此想,父皇甚慰!未来的皇上,常常身不由己,不能由着自己的好恶行事,”李自成哈哈一笑,“可是松儿知道,华夏下一场战争在哪儿吗?” “父皇迁都昆明,一定是为了南方,现在南方初定,父皇并没有征伐暹罗和柬埔寨的打算,”李松小心地道:“所以,父皇的下一个目标,不是西南方的乌斯藏,便是南海的荷兰人。” “奥?”李自成心中一动,“这些话,都是你舅舅教你的?” “舅舅?”李松马上就想到高立功,第八营征伐东吁的时候,他一直跟在舅舅身边,亲眼见识了征伐的全过程,“回父皇,儿臣虽然跟在舅舅身边一段时间,但舅舅只教导儿臣做人,从来没有教导儿臣军事,他说,儿臣是在母后身边长大的,不适合战场!” 李自成点点头,“既然你舅舅没有教导你军事,松儿为何认为,父皇将要出兵乌斯藏,或是攻打南海的荷兰人?” “儿臣实在不懂,乌斯藏似乎没有什么出产,”李松道:“不过,父皇是一定要收回乌斯藏的,前朝大明的土地,父皇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松儿长大了,”李自成笑道:“不过,你舅舅说得不错,松儿的确不懂军事!” “父皇……” “父皇是要收回前朝大明的故地,但也不绝对,关键是看故地有没有战略、经济上的价值,”李自成道:“乌斯藏的战略价值,需要很久,甚至数百年之后,才能看出来,目前所能看出的唯一战略价值,是削弱瓦剌蒙古准噶尔部,因为占据乌斯藏的瓦剌蒙古和硕特部,一直是准噶尔部的盟友!” 李松思索片刻,“父皇要征伐准噶尔部,收回汉唐时代的西域?” “收回故地,甚至要开拓新的土地,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能急在一时,要根据周围对手的实力,以及华夏自身的国力,”李自成道:“松儿再说说,为何父皇要攻打盘踞在南海的荷兰人,南海周围,从来不是华夏的故土!” “南海周围虽然不是华夏故土,但大汉时代,特别是大明郑三保下西洋的时候,与南海早就结下了缘分,”李松道:“父皇一向看重海上贸易,岂能将海上贸易路线留给荷兰人?华夏的海军,迟早要赶走荷兰人,既然迟早要打,父皇何不趁着在昆明的时候打?” 李自成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李松,太子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的确长大了,会用自己的大脑思考局势了。 不过,李松已经十九了,在这个时代,早就是成人了。 他的脑中忽地转过一个念头,“乌斯藏地势太高,常人很难适应,对荷兰人的战斗,一定是海战,不确定的因素太多,这两场战斗都很凶险,松儿并非行伍出身,不用去冒险,松儿想要磨炼自己,父皇倒是有一个好的去处!” 第1314章 最香的早茶 第1315章 边界贸易 阳春三月,万物茂盛,城内的水泥大道两旁,只要有一丝缝隙,便有小草青藤吐露青绿,顽强地展示着春天的讯息。 昆明的季节比北方来得早,暖融融的太阳照在身上,让人感觉绵柔无力。 李自成将所有的奏章浏览一遍,距离午膳的时间还早,便走出宫门,想要去南城外透透气,顺便看看田园春色。 才刚走出宫门,浑身便有燥热之感。 他用手捏着身上的夹衣,不觉摇头苦笑,这样的天气,只要穿一件单衣就够了,宋玉莲非要在耳边??隆扒镆?炒阂?妗钡牡览恚?负跏潜谱抛约杭恿艘徊慵幸隆?/p> 她这个膳食总管,什么时候成了衣食总管? 李自成褪下夹衣,丢给身边的亲兵,感觉身子舒爽多了,便沿着南正街快步出了南城的丽正门。 丽正门外,正对着南城门的三市路越发繁华,街道两旁,稀稀疏疏的商铺,一直延续到尽头的金碧路,金碧路上也是商铺不断,乍看之下,几乎没有等待修建商铺的空隙之地。 李自成的嘴角微微含笑。 当初将南城外靠近盘龙江的“云津夜市”整合为云津市坊,现在已经成型了,除了四面的大道,中间还有一片属于附近百姓出售自家出产的小型市坊。 四面环形大道两侧,商铺几乎一个挨一个,多是生意不错的旺铺。 如果云津市坊客满,无法再增加商铺,将来可以向西扩展,延续至三市路以西,直至西面城墙。 如此一来,昆明城就会扩大一半,除了没有城墙,城区面积可以增加一半,增加的部分,还是商业比较集中的市坊。 不知道人口增加多少,如果有必要,在云津桥附近,金碧路以南,可以增加一块居民区,昆明城内外有商铺的人,可以免费得到一块地皮,自己出资修建民房。 必要的时候,居民区也可以对附近的百姓、来昆明做工的百姓开放,多管齐下,昆明城的人口一定会爆炸式增长。 李自成正在神游,猛听得一声大喝,“驾!”不觉侧目一看,原来是两匹健壮的战马,正沿着南屏路向丽正门飞奔,马背上的汉子伏着身子,前胸几乎贴上马背。 何小米见李自成皱了眉头,忙小声地道:“皇上,这是传令兵,一定是某处传来紧急讯息……” “紧急讯息?”李自成以最快的速度将南方可能发生的事情在的脑中过了一遍,并不能确定是何事,甚至不知道讯息来自何方。 两匹战马刚刚入了丽正门,后面又是一匹战马如飞而至,马背上的骑手,同样为了减少风的阻力,身子严重前倾,直到丽正门,方才勒紧马缰,放缓马速,从怀中掏出什么,在守城的士兵眼前一晃,随即在马臀上加了一鞭,并没有下马,而是直接冲上南正街。 何小米向李自成身边靠了靠,“皇上,这是国防部的人,跑得这么急,一定有什么要事,不过,看战马的速度,应该不如刚才紧急!” “嗯?” 李自成心道,华夏这么大,每日都会有一些要事,但国防部主管国外,一定是某处边疆传来了紧急讯息,他把手一招,“走,回去!” “回去?” “朕出城是为了散心,但丽正门连着传来两道急讯,朕还能散心吗?”李自成道:“回宫,或许有人在乾清宫等着咱们了。” 李自成虽然带着一些从人,但并没有骑马,守城的士兵不会过问,回到乾清宫的内书房,刚刚喝了一杯热茶,王廉便进来了,“皇上,外交部南大人求见!” 原来是外交上的事!李自成点头,“传召!” “是!” 南居益急急进入书房,向李自成行了礼,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讯息,“皇上,外交部的人,已经与柬埔寨国初订了《华夏与柬埔寨边界条约》,而且,柬埔寨正式加入《亚盟》,这是草案,请皇上过目!” 李自成看着厚厚的讯息,心中就发毛,接过讯息,并没有打开,“南爱卿,华夏与柬埔寨以何为界?” “回皇上,柬埔寨的北方,以澜沧江与华夏为界,金边以南,澜沧江向东南方向拐弯处,边界线越过洞里萨河,以大芬河为界,至暹罗海,整个澜沧江的出海口,都属于华夏!” 李自成这才将讯息展开,找出其中的地图,仔细看了图上用红笔标注的国界线,心中还算满意。 但柬埔寨国王安赞一定不满意,国都金边就在洞里萨河河畔,距离澜沧江也是咫尺之遥。 柬埔寨是否迁都,那是安赞的事,李自成不会干涉,“暹罗呢,柬埔寨与暹罗的边界条约定下来了吗?” “基本定下来了,只等暹罗、柬埔寨双方国王签字生效,柬埔寨失去了故都吴哥,”南居益道:“不过,暹罗暂时没有撤军,暹罗使者说,双方正式确定边界线之前,暹罗不会撤军。” 李自成点头,华夏与柬埔寨、暹罗与柬埔寨之间的边界,基本上在可控范围内,暹罗不撤军,柬埔寨的压力就不会完全解除,与华夏的会谈,就会更加没有底气。 华夏是最满意的,不仅国土扩张至澜沧江的下游,还与柬埔寨签订了边界条约。 边界条约将华夏的扩张行为合法化,有利于稳定新的边界,而澜沧江下游的稳定,又能促进广南省中北部的稳定,甚至对广中省的稳定,亦有一定的帮助。 柬埔寨加入《亚盟》,意义也是不小,华夏南部的暹罗、柬埔寨都成为华夏的盟国,华夏南部的陆地上,已经没有敌人。 华夏不会从陆地上向南扩张,也不会再惦记着暹罗、柬埔寨的国土,三国结盟之后,边界稳定下来,将进入经济发展时期,华夏的工业产品,很自然地流入暹罗、柬埔寨市场,既能促进华夏工业的发展,为华夏的工业产品扩张市场,又能促进暹罗、柬埔寨的觉醒,促进三国共同繁荣、进步…… 暹罗应该是满意的,到了这个时候,暹罗国的朝堂应该明白,当日的讯息,是华夏故意释放出来的,不过数月时间,他们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吴哥城。 跟着华夏,总能弄点汤喝! 唯一不满意的,应该是柬埔寨,不过,当时柬埔寨并非华夏的盟国,连藩属国都不是,双方从来没有联络过,华夏没有保护柬埔寨的义务,遭到入侵、丢失国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怪他们自己后知后觉。 谁让他们没有早些向华夏靠拢? 西洋人已经来到东方,他们的坚船利炮初步露出獠牙,如果不能团结在华夏的周围,迟早会成为西洋人的猎物。 柬埔寨也是幸运的,华夏并没有吞并的野心,否则,以华夏当下的实力,连安南都完全征服了,柬埔寨算什么? 如果华夏愿意与暹罗瓜分柬埔寨,暹罗一定喜不自胜…… 这样的话语,将来让外交人员会委婉地告诉柬埔寨朝廷的众臣,即便外交人员不会说出来,柬埔寨的朝堂,迟早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华夏与暹罗、柬埔寨已经是盟国,相互之间有了明确的国界线,没有了纷争,接下来应该共同发展经济了。 李自成在地图上寻找了一遍,还是觉得澜沧江是最好的纽带,暹罗的东北部,柬埔寨的东部,与华夏的国界线都是澜沧江,整个澜沧江下游的黄金水道,基本上就是华夏与暹罗、柬埔寨的边界,属于三方或双方共管。 华夏要发展与暹罗、柬埔寨的边境贸易,开放何地为宜? 李自成几乎忘记了南居益的存在,先沿着华夏与暹罗边界搜寻一番,一个响亮的地名跳动在他的眼前:万象! 万象数度成为南掌国都,现在是华夏云南省孟山府万象县,县城高大开阔,人口比较集中,又坐落在澜沧江的北岸,非常合适做为边界贸易城。 澜沧江的最下游,华夏与柬埔寨的边界贸易城,是广南省西贡府克茂县,克茂县位于澜沧江转向东南方向的拐弯处,恰好与柬埔寨现在的国都金边隔河相对。 无论柬埔寨是否迁都,金边都是柬埔寨的繁华城市,人口优势一时之间不会发生大的改变,华夏的克茂县,或许能借助金边的人口优势迅速繁华起来。 开放两处边界贸易,李自成还不满足,又在孟山府最南部选择了一地:孔埠! 孔埠位于华夏、暹罗、柬埔寨三国交界之处,现在只是一处村庄,不过,李自成相信,有了边界贸易,孔埠会以最快的速度繁荣起来,尽快立县吧! 万象、孔埠、克茂三县,都位于澜沧江左岸江畔,华夏的货物,可以从云南省保山、大理、顺宁、普洱、车里各府装船,也可以走陆路,在孟山府城装船,然后沿着澜沧江,在三座边界贸易城进行物资交流。 暹罗、柬埔寨都是小国,货物的需求量和购买力不会太大,三县即便开放,也无法与北京、南京这样的大城相提并论,但三处贸易口岸可以促进经济走向繁荣,让当地的百姓得到实惠,既能尽快稳定南方边疆,又能迅速占领暹罗、柬埔寨的国内市场…… 这样的计划,不需要告诉南居益,南居益是外交部长,主管华夏的外交,与经济活动无关。 李自成在《华夏与柬埔寨边界条约》上签了字,便让他告辞回去,正要召见梁文成,王廉急匆匆过来,“皇上,总理梁大人求见!” 李自成不觉哈哈哈大笑,“快快有请,朕正要召见呢!” “皇上,梁大人……” “怎么了?” “梁大人的脸色不好看,似乎……似乎怒气冲冲的样子……” “奥?” 第1316章 拉郎配 梁文成入了内书房,勉强向李自成行了礼,脸上怒容未退,坐在李自成的对面,双手把玩着茶水杯,连呼吸都十分沉重。 李自成淡淡一笑,“文成一向好#性子,今日是谁惹文成生气了?说出来朕替你做主!” 梁文成抬起目光,竭力将呼吸调匀,“皇上可曾听说过‘拉郎配’的故事?” “拉郎配?”李自成自然知道这个故事,皇上在民间选取秀女,稍稍有些姿色的适龄女子,为免被选入宫,凡是有过婚约的,抢在选取秀女的官员到达之前完婚,没有婚约的女子,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男人回家,不计相貌、不计人品、不计家产,先完婚再说,“原来文成是为此生气?朕登基以来,似乎没有在民间选取秀女吧?” “华夏立国已经八年,如果皇上在民间选取秀女,臣不会生气,”梁文成气呼呼地道:“皇上,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广中省!” “广中省?”李自成奇道:“难道张献忠在广中省选取秀女?为谁?为朕吗?朕怎么不知道?为他自己吗?” “皇上,张献忠没有选取秀女,但实际情形差不多,”梁文成道:“广东、广西开始向广中移民,移居当地的汉人,只要是青壮,就是香饽饽,无论他们原先是否有妻妾,当地土著都是求着嫁女,哪怕是为妾为婢!移居广中的汉人家庭,如果有未嫁的女儿,家中也是挤破了门槛,不管长得多丑,不管花多少钱,当地人都愿意娶……” 李自成乐了,这是好事呀,当地人抢着与移居的汉人结亲,拉关系,这样的好事哪儿找?“华夏向北方移民,因为当地土著凶悍,移居的汉人常常需要驻军的保护,但在广中省,移居的汉人成了香饽饽,成为当地人拉拢的对象,对于归化当地的百姓,实在是一件大好事呀,这个张献忠,应该奖励!” “奖励?”梁文成的双目瞪得滚圆,如果不是在乾清宫,如果对面不是皇上,他真想将御案上的茶水扔过去,“皇上可知道,当地的百姓为何如此巴结移居的汉人?” “为何?” “杀怕了!”梁文成的脸上怒色再起,“当地人被杀怕了,听说只有只有与移居的汉人结亲,才会被信任,万一犯了点小过失,也能免于屠杀……” “奥?” “华夏征服安南,在交州立下广中省,这才几个月?”梁文成怒道:“听说张献忠杀了十万人,十万,皇上!听说交州、元江二府,当地人口减少了三成,比战争损失的人口还多,如果不是移民,恐怕一半以上的土地都要荒芜!” “有这样的事?”李自成沉思片刻,道:“张献忠为何要屠杀当地的百姓?” “自然是不服管教,”梁文成顿了一顿,又道:“明目张胆反对华夏的人,杀了也就杀了,可是,普通的百姓说句闲话,也会被屠杀,皇上,如此下去,便是原本没有反对华夏的人,也会被张献忠逼反……” “没这么严重吧?”李自成淡淡地道:“张献忠如此屠杀,或许有不对的地方,可是文成如此言语,似乎不能全对!” “皇上……” “比如文成说,原先并不反对华夏的人,也会被逼反,”李自成淡淡地道:“其一,如果行动上、语言上都没有反对华夏,张献忠不会屠杀,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又怎么可能被逼反呢?只有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心中才会害怕;其二,前朝大明,在征服安南之后,就是因为没有清洗,反对大明的权贵从来没有消停过,不过短短二十年,大明就因为无法遏制当地的权贵,被迫放弃交趾布政使司,承认安南独立,文成,你能允许前朝大明发生的事情,在华夏重新再演一遍吗?” “皇上,这……” “张献忠大量屠杀当地反对华夏的权贵、百姓,固然有所不对,”李自成道:“不过,除了这种方法,文成觉得,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安南的权贵、百姓真正臣服华夏?” “可是……”梁文成思索片刻,道:“华夏征服的土地不少,从来没有这样屠杀百姓……” “那是因为不需要,”李自成道:“华夏征服的土地,基本上都是未曾开化的土著,而安南,自从大汉时代#开始,一直与中原分分合合,牵扯不断,正因为如此,安南从中原的文化中吸收了大量的给养,有自己的民族传承,比他地更难征归化,他地一旦被征服,早早晚晚,都能被汉化,但安南不行,”叹了口气,又道:“朕也曾想过,能不能放弃安南,让安南独立建国,结果是不能,西洋人已经来到东方,一旦安南从东西方文化中吸收给养,将来必定成为华夏的心头大患!” 梁文成的脸色虽然难看,但怒气一点点消失,“皇上有机会征服暹罗、柬埔寨,但皇上并没有征服他们,而是与暹罗、柬埔寨结为盟国,为何不能让安南独立?” “人性!”李自成道:“安南人的血液中,充满着扩张的因子,一旦得到机会,不仅周围的小国要遭殃,便是华夏,只要有一丝机会,安南也绝不会放过,东吁当年肆掠大明的事,文成不会忘了吧?” 梁文成沉思良久,道:“皇上要征服安南,臣并不反对,可是,用如此血腥的手段治理安南,臣实在不敢苟同……” 李自成不知不觉从龙椅上起身,在书房踱着步,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屠杀,之所以允许张献忠在安南屠杀当地的官员和百姓,原因有二: 当年大明从安南撤出军队和官员,册封黎氏为安南王,但不少百姓滞留在安南,安南表面上对大明恭恭敬敬,暗中却是为了削弱大明对安南的影响,对滞留的汉人大肆屠杀,少量幸存的汉人,被迫改名换姓,被安南人同化…… 原本为大明开疆守土的汉人,结果却是魂断安南、男丁被杀、女人被妻、财产被洗劫一空! 李自成可以想得出,在那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中,汉人是如何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在被杀的一瞬间,这些汉人后悔来到安南吗? 现在杀多少当地的安南人,都不能让汉人复活过来,但被屠杀的汉人,以及曾经发生的屠杀汉人的事件,不应该被遗忘; 还有一个原因,与安南的地形有关。 安南的权贵、精英太喜欢割据为王,安南又是狭长、多山的地形,特别适合形成割据势力,只有将当地的权贵、精英屠杀了,敲断京族人的脊梁,当时的百姓才会成为华夏的顺民,张献忠将所有言行上反对华夏的京族人都屠了,既减少了京族人口,也是震慑残余的京族人。 这些心里话,梁文成这种性格的人,是不应该听到的,否则他连人生三观恐怕都要改变了。 梁文成知道李自成在思索,以为他心有所动,隧道:“皇上,张献忠在广中省被当地的百姓称为‘屠夫’,便是啼哭的三岁小儿,一旦听到张献忠的名字,也会戛然而止……” 李自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皇上,广中省被屠的十万百姓,都是青壮,现在交州、元江两府,女多男少不说,没有青壮,谁来种地?谁来纳税?”梁文成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反感过,哪怕是当年的崇祯,“皇上,张献忠并没有停止屠杀,每耽搁一日,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被屠杀……” “朕会告诉张献忠,让他减少屠杀,”李自成终于停下脚步,回身道:“张献忠在当地如何治理广中省?” 梁文成略一思索,道:“张献忠以交州府为中心,先将反对华夏的官员和百姓屠杀了,然后将移居的汉人百姓安置下去,府县之下,实行保甲制度,十户为一甲,设甲长一名,十甲为一保,也就是一村子,设保正一名,甲长、保正的人选,归化为汉人还不够,须是移居来的汉人,或者是与移居的汉人有姻亲关系、又归化为汉人的人……”他叹了口气,“制度本身没什么错,不过对当地的百姓太苛刻了……” 李自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甲长、保正的人选,自然是选择信得过的人。 其实,张献忠以交州府为中心,将属地内犁了一遍,促进当地尽早转化为汉地、熟地,实在是一种高明的手段,先将首府交州变成汉地,然后以三条水泥大道为依托,一点点将汉地向三个方向推进:北面经高平府与广西的镇南关对接;西北方向,经元江府、老街府与云南的河口县对接;东南方向,防城府是贸易港口,本身有不少汉人…… 这三个方向的府县归化为汉地,只剩下一个南方,时间还会久吗? 李自成重新在龙椅上落座,将脑袋凑到梁文成面前,“文成,朕倒是想到一个法子,既能让张献忠减少杀戮,又能让广中省尽快归化为汉地。” 梁文成暗中叹了口气,看来,张献忠胆大妄为在广中省大肆杀戮,皇上是不打算追究他的责任了,不知道一向标榜“依律办事”的皇上,这次为何没有依律惩罚张献忠? 难道广中省不是华夏的土地?广中省的百姓,不是华夏的臣民吗? 李自成知道,梁文成心中的结,尚未完全解开,亲自为他续上茶水,“文成不想听听朕的法子?” “皇上想说就说吧,臣听着呢!” 李自成苦笑,“让汉清部的人员暗中传出讯息,皈依天主、成为天主的儿女,天主会保佑他免遭屠杀;安南的百姓,是从华夏迁移过来的,原本就是汉人……” 梁文成撇了撇嘴,“皇上圣明!” 李自成给自己续上茶水,“文成,广中省的问题太过沉重,咱们还是探讨一下,如何让属地上的百姓尽快富庶起来……” 第1317章 乌思藏都司 三月下旬,在昆明休整了两个多月的第四营,再次成为华夏臣民眼中的主角,第一师赵烈部率先离开昆明,踏上昆明以西的大道。 军士们身着茶绿相间的迷彩军服,分列两排,身背北京步枪,在一面巨大的九州军旗的指引下,迈着整齐的步伐西向而行。 大道两侧,照例有许多百姓驻足观望,指指点点。 百姓们并不知道军队去何处征伐,他们曾经被附近的土司祸害怕了,只要看到天命军的将士,心中便有一种安全感。 军士们身上的这种服装,起初看起来十分怪异,但时间久了,反而觉得养眼,似乎只有华夏的军士,才能配得上这种高贵的军服。 这次征伐非常低调,并没有安排出征仪式,连国防部长牛金星都没有出城送行。 牛金星正在乾清宫的内书房。 “皇上,臣还是有些担心第四营,第四营只有四个师八万军事,后勤补给又是堪忧……” 李自成笑道:“牛爱卿是担心第四营的战斗力?” “列装了北京步枪的第四营,在亚洲范围内并没有敌手,臣并不担心第四营的战斗力,”牛金星的脸上满是担忧,“臣的担忧有二:其一,乌思藏地形太过复杂,地势太高,部分士兵可能不太适应,据说不少百姓登上乌思藏的高山,就会头晕目弦、鼻孔流血,更别说打仗了,大唐当年以倾国之力,尚未征服乌思藏地区,实际上中原王朝从来就不曾军事征服过乌思藏;其二,臣还担心后勤补给,乌思藏地区地形复杂,并没有坦途,粮食、弹药一旦供应不上,后果不堪设想……” 李自成明白牛金星的担心,这些年来,天命军战无不胜,万一在乌思藏出现败局,不仅对第四营,甚至对整个天命军的消极影响非常大。 乌思藏海拔太高,全境都是藏人、蒙古人,都是华夏要征服的对象,也是华夏的敌人,一旦出现变故,第四营想撤退都难。 可是,天下没有常胜的军队,偶尔一次败仗,对天命军的建设并不是坏事,特别是统兵作战的将领,以后就会少一份轻敌。 军人不仅要保家卫国,还要开疆拓土,因为害怕失败而放弃战争,那还叫军人? 他淡淡一笑,“牛爱卿可知,朕为何将第四营调至云南,而不是从北京直接攻打乌思藏?” 牛金星愕然,“皇上难道不是让第四营在战斗中熟悉北京步枪?” “这只是其一,”李自成笑道:“其实,不仅乌思藏,昆明也是高原,只是地势比乌思藏稍矮而已!” 牛金星脱口而出:“皇上是让第四营来云南适应高原?” “第四营在云南适应了一段时间,再上乌思藏,高原反应不会太过激烈,而且,军士们日常进行操训,体质比普通人好,又是年轻力壮,基本不用担心海拔问题,”李自成道:“朕没有给第四营设定时间,也不会催促刘宗敏进军,一切都根据战场形势而定。” “皇上早已运筹帷幄……”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大唐但年与乌思藏苦战不胜,但事情过去近千年,中原与乌思藏,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请皇上明示,好解臣之惑!” “大唐那么大,到处都有驻军,西北方向还有东西突厥,怎么可能倾全国之力?最多也就是西北军!”李自成道:“当年大唐与吐蕃,也就是今日乌思藏之间的战斗,双方的战斗力相当,而如今的华夏,第四营列装了北京步枪,乌思藏依然是弓箭加弯刀,双方的战斗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牛金星这才想起,华夏不会给对手公平战斗的机会。 “当年的吐蕃恰逢明主,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而今日之乌思藏,经过蒙元的治理,已经丧失了立国的基础,仅仅依靠宗教来维持,”李自成道:“而华夏之国力不输当日之大唐,君臣视野远非乌思藏所能比拟。” 牛金星很受用,但还是道:“如今的乌思藏境内,还有瓦剌蒙古和硕特部的数万部属……” “藏人与蒙古人毕竟是两个民族,虽然因为宗教的原因结而为盟,但盟友未必就非常牢靠,当年的科尔沁不是满清最坚定的盟友吗,华夏攻打盛京城的时候,科尔沁人在哪?”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牛爱卿可知道,乌思藏有多少人口?” “臣不知!”牛金星摇头,“既然能与大唐打成平手,甚至还稍稍占据优势,人口总不会少于当年的蒙古人,至少有一百万吧……” “一百万?”李自成大笑,“华夏朝代更替的时候,人口都会减少,藏人这些年并没有建立国家,境内法纪败坏,内战从来不会少,人口也会出现反复,据汉清部回报,如今的藏人,不过二十万,加上瓦剌蒙古数万人,以及没有登记的人口,总数不会超过三十万!” “才三十万?”牛金星迅速盘算着,三十万人口中,大约一半是女人,战斗力为零,甚至比零都不如,十五万男人中,除去老弱,真正的青壮不会超过八万,“即便所有的青壮都拿起武器,也就和第四营的人数相当,藏人与蒙古人不同,他们是半耕半牧,绝对不会全部操训……” “所以,朕不会关心战争本身,”李自成道:“朕只关心战后治理!” 牛金星沉思片刻,道:“皇上的意思……” “这次征伐藏人,西北的第七营同时出击,朕要一并解决大明时代的乌思藏都司和朵甘都司,”李自成道:“原则只有一个,乌思藏地区,打!朵甘地区,抚!” 牛金星明白,皇上说“打”,刘宗敏听在耳中,应该就是“杀”了,“皇上,乌思藏地域广阔,战争之后,若是没有人口,当地如何治理……” “战争上层层推进,治理上逐步跟进!” “……” “朕没有调动骑兵,是因为乌斯藏的地形地势不适合骑兵长驱突进,所以用步兵,推进的速度不会太快,层层推进,占领一处是一处,”李自成道:“第四营所过之处,藏人、蒙古人会大量减员,所以朕打算,从四川移民,不用太多,第一步移民两万户,这些汉人跟在第四营后面,在城镇和有耕地的地方建立定居点。” “皇上,如此一来,除了汉人能否适应乌思藏的地形,还有两个问题,”牛金星的思路很快,“其一,粮食问题,八万大军的粮食,臣已经头疼了数日,加上两万户约十万百姓……即便有粮食,运输也是问题;其二,百姓是否愿意迁往乌思藏这种高原地区……” “粮食问题,朕早就有所考虑,藏人并非游牧,而是半农半牧,他们的粮食足够供应第四营,四川迁移过来的百姓,原本不缺乏粮食,加上路途上的消耗,官府需要补贴的不会太多。” 牛金星一惊,原来皇上所说的“打”,还有这样一层考虑,藏人蒙古人被杀,粮食自然省下来了,或许不是精粮,但对付一阵,问题不会太大,至于迁居过去的百姓,都是来自四川,四川这几年都是轻赋税,百姓手中应该有些余粮,官府只要补贴路途上的消耗,对百姓来说,并没有实际的损失。 “至于运输问题,”李自成用手在面前的地图上一点,“芒康,是川、滇、藏交界之处,大唐时代就开通了‘茶马古道’,芒康就是茶马古道的重要节点,西通乌思藏,东连成都,东南经过丽江、大理可达昆明,北面有官道直通朵甘都司,有茶马古道的路基,我们只要将路基拓宽、削平,就能修建水泥大道,云南的物资、四川的粮食,就可以源源不断运往乌思藏!” 牛金星点头,皇上每一步都是考虑在前,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想到川、滇、藏之间隔着横断山脉,还是忍不住道:“皇上,在乌思藏与川、滇之间修筑大道,恐怕不太容易……” “的确不太容易,不过,朕不急在一时,修一段是一段,第四营在前方打仗,肯定有一些战俘,可以拉来修路,第四路桥公司将云南的主干道修筑得差不多了,可以抽调一部分人手出来,”李自成道:“云南丽江、四川雅安,已经通了大道,延伸至芒康也不算太远,将来在芒康立城,屯粮、驻军……” “臣明白了!”牛金星明白,皇上要做什么事,哪怕费时费力,从来没有半途而废,军事上的征伐、道路修建、还有在全国推行的那种新式教育…… 征伐乌思藏这么大的事,皇上岂能不考虑周全? 李自成笑道:“牛爱卿所说的第二个问题,其实也不是问题,四川百姓迁往乌思藏,道路不算太远,只要官府加强宣传,将迁居乌思藏与为国家开疆拓土联系起来,总有百姓愿意迁往乌思藏,”顿了一顿,又道:“当地官府在动员百姓迁往乌思藏的时候,可以给予百姓一些经济上的利益,比如,迁居乌思藏后,三年免赋,当地百姓留下的财物,如房屋、牲畜、农具等,无偿分配给迁居的百姓,如果是鳏夫……” “鳏夫……” “牛爱卿真不明白?” “明白,臣明白!”牛金星马上就想到,天命军在征伐北方的时候,曾经使用了一些非常的手段,这次征伐乌思藏,第四营可能将反对华夏的藏人、蒙古人壮丁杀了,甚至老弱孩童也不能幸免,但年轻的女人,应该会留下。 这些年轻的女人,恰好可以留给迁居乌思藏的鳏夫…… 见怪不怪,对于留下的女人,牛金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出路,也就放下了,“皇上,只有两万户,不过十万百姓,够吗?乌思藏的土地实在太大了……” “暂时先迁居两万户,等道路修建好了,看情形再说吧,先让迁居的汉人在当地扎下根来!” 牛金星还想问问朵甘都司的事,但终于没有问出口,已经不需要了,皇上一定有所考虑,再说,国防部只管军事,如何让汉人在当地生根,应该是总理府、人事部的事…… 第1318章 图鲁拜琥 李自成在乾清宫召见了第四路桥公司的主管秦四海,准备将第四路桥公司的各部重新组合。 第四路桥公司已经是最为庞大的路桥公司,参加修筑道路的青壮,足足有八万人,主要是原先东吁国的战俘,但战俘们已经过了一年的劳役期,现在都有酬劳,酬劳很低,每月只有半元,也就是五十角。 但即便如此,八万青壮的酬劳,每年也是达到四十八万元,加上材料的费用,昆明国库内云南省专项建设基金已经消耗了大半。 而且,以昆明为中心,通往云南各府的大道全部完工,华夏环形大道南环昆明至广州段亦已完工,甚至昆明府通往各县、各矿区的大道也是完工,第四路桥公司也要随之转变,关键是,不需要养着这么多的青壮。 从府城通往各县的道路,因为财力有限,朝廷不可能大规模、集中修筑,最大的可能,将来由云南省与各府分担解决费用,分片、分段修筑。 四个路桥公司虽然隶属于交通部,但李自成常常直接指挥修路,连交通部长李琬都插不上手,更别说秦四海了。 秦四海用巴巴的眼神看着李自成,如果皇上要解散第四路桥公司,他很可能面临失业。 李自成的心中,早已为第四路桥公司制定了新的计划。 五千青壮正在修建昆明经贵阳至北面遵义府的大道,大道已经修建了大半,刚刚过了贵阳府,只剩下贵阳至遵义段。 这一部分青壮不能削减,必须将贵阳至遵义段大道完工,打通贵阳与重庆、成都的通道,甚至大道完工后,这一部分青壮依然不能裁减,李自成希望,将贵阳与南方的广西南宁府连接起来,再延伸至南方的钦州,为贵州寻找间接的出海口。 昆明的南方,大道已经修筑至河口县,向前延伸,便是广中省老街府,大道要穿越元江府进入广中省首府交州,还有广西镇南关至交州的大道,但这两条大道位于新征服的广中省,不需要第四路桥公司的青壮,安南有数万战俘,张献忠随时可能以“不敬华夏”为由,逮捕一批青壮,这些人都是免费的劳工,不需要酬劳,只管吃喝。 李自成召见秦四海最主要的目的,是要第四路桥公司转移至芒康,芒康至云南大理、芒康至四川雅安,将是下一步的重点。 不过,七万五千青壮,显得有些多余,而且经济上也是承担不起。 李自成根据秦四海的描述,对这七万五千青壮进行甄别,已经从心里“入汉籍”、“奉天主”的人,可以释放,与亲属团聚。 被释放的青壮超过四万,他们可以回缅甸省的家乡,也可以在云南落户,将家眷迁移过来,甚至可以去昆明的各个厂矿做工,比照汉人的标准领取酬劳。 剩余的三万五千青壮,暂时不能释放,一边修路,一边集中进行汉化、改教的教育,酬劳维持原状,每月领取华元五十角。 这些人分作两拨,一拨两万修筑云南丽江至芒康的大道,另一拨一万五千,修筑四川雅安至芒康的大道。 李自成之所以看重芒康,是因为芒康是川、滇、青、藏四地的交通枢纽,南通昆明,东连成都,西面有简易的管道通往乌思藏治所拉萨,北通朵甘都司的治所玉树。 特别是玉树,在李自成的心目中,早已属于华夏的青海省,但现在的青海省,只有西宁至青海湖、以及黄河沿岸的一小片土地,与后世的青海省相比,只有东部的一角。 青海省的大道,已经修建至海南府兴海县,距离玉树不算太远,明知道中间隔着重重山势,修建大道非常不易,李自成还是心动不已,如果用大道将芒康、玉树、兴海连接起来,整个青海省东部,也就融会贯通了…… 秦四海根据李自成的口述,离开乾清宫之后,将四万即将释放的青壮教育一番,将他们分作三拨,强烈要求回缅甸省的,可以回去,向当地的官府登记,官府会补发耕地,愿意在云南省落户的,协助他们将家眷迁移过来,同时在云南各府县登记,由官府发放部分耕地;愿意去厂矿做工的,只要完成正常的工作量,每月能领取一元酬劳,官府可以协助他们在当地立户、建房,但没有耕地。 剩余的三万五千青壮,属于“死不改悔”的战俘,虽然身份上已经成为劳工,但在秦四海习惯上还是称呼他们战俘。 一万五千青壮,由第九营的士兵押送,取道楚雄、建昌,在乐山转往雅安,从雅安开始修筑路基;另外两万青壮,则是沿着楚雄、大理去往丽江,跟在第四营身后,从丽江府城开始向北修筑路基。 四月底,第四营第一师赵烈部荡平忠甸。 忠甸在丽江以北,与丽江原本是一家,后来藏民沿着茶马古道向东渗透,逐渐在当地聚积,大明中期后,藏民和当地纳西人、彝人等多次叛乱,逐渐脱离丽江的掌控,处于半自立状态,天命军进入云南后,因为藏人的关系,一直维持原状。 藏人接近一半,汉人不足三成,其余都是纳西人、彝人等,但他们并没有明确的族名,连通用的语言都没有,说话的时候,借用了大部分汉语。 第一师赵烈部征服了忠甸,随军的文官翟亚强立即跟进,迅速建立忠甸府。 忠甸府地处横断山脉中部,山势回环,道路落差大,怒江、澜沧江、金沙江自北向南几乎平行从域内流过,称为“三江并流”,三江两岸多是高山峡谷,只有三江的支流河谷处才会出现一小块一小块的耕地,因此属于地广人稀的高山区,人口并不多,包括老弱妇孺,仅有有一万五千人左右。 第四营第一师从各处河谷掠了一遍,剩余的人口已经不足万人,伤亡的多是老人和青壮,除了汉人,各族百姓都有伤亡,伤亡最多的是藏人。 人口少有人口少的好处,翟亚强懒得立县,他将吓傻了的百姓,一小半集中在府城,其余的百姓分属几处河谷,每处河谷立一村,由当地的汉人任村长,代替官府管辖这些百姓,同时向本村的百姓征税。 汉人原本不足三成,但这次几乎没有伤亡,随着人口总数的减少,加上一些和汉人有姻亲关系的人,主动向汉人靠拢,登记为汉人,使得汉人总数急剧增加至六成。 翟亚强还不满足,趁着第四营第二师赶到忠甸府的机会,逼着当地所有的百姓登记为汉人,“用汉名”、“奉天主”,否则,将是新一轮的杀戮…… 血迹未干的忠甸府,再次暗流涌动。 藏人一向倔强,平日欺负汉人惯了,一向蔑视汉人,但在天命军步枪的威胁下,在血的教训面前,纷纷低下“高傲”的头颅,和纳西人、彝人一样,纷纷按照天命军的要求,归化为汉人,放弃原先的信仰,暂时改奉天主,特别是家主被杀的家庭,还主动将家中的女儿、媳妇嫁给汉人,以换取汉人对他们的保护。 以藏人为首的异族,是否真心“入汉籍”、“奉天主,”翟亚强并不关心,在登记人口的时候,他特别关注那些失去家主、孩子年幼、缺乏劳动力的家庭。 大部分妇人带着孩子,嫁给当地的汉人,与汉人组织新的家庭,另外一小部分部分,主要迁往忠甸城。 这些人都是刚刚归化为汉人的,翟亚强不会好心养着他们,而是教会她们自立。 忠甸城是云南去往乌思藏的必经之地,无论是第四路桥公司,还是通行的商人,都会在城中歇脚,需要酒楼、茶肆、旅店。 城中人口减员严重,空出不少房屋。 翟亚强将这些缺少劳动力的家庭,迁往在城内的时候,进行了简单的甄别,真心归化人汉人的家庭,可以嫁给城内的汉人官员吏员和百姓,其余的百姓,优先安置主干道两侧,她们可以利用主干道的位置优势,将住房改建为酒楼、茶肆、旅店,甚至不需要改建,只要在门楣上挂上匾额就行。 这些人如何招揽客人,用什么方式招揽客人,翟亚强不会直接教导,而是让她们自己去悟,如果收入不能维持日常用度,府衙一般不会接济…… 五月初五,是汉人的端午节。 赵烈在这一日的下午进入芒康。 芒康坐落在芒康山西麓,芒康河的上游,因为川藏、滇藏的茶马古道在此交汇,曾经繁盛过一段时间。 或许因为当地人口不足,芒康并不是县城,更不是府城,而是一座小镇。 大明正德年间,云南丽江的纳西人崛起,沿着茶马古道与藏人作战,纳西人取得军事上的优势,大肆屠杀藏人后,芒康遂为纳西人占领。 瓦剌蒙古和硕特部进入乌斯藏、朵甘之后,派出骑兵四处征伐,用军事手段征服了纳西人,将芒康纳入和硕特汗的势力范围,并在当地建立了“索布本卡交结”,即“十八蒙古土司”,由这些蒙古土司代为管理当地的百姓,包括藏人和纳西人。 赵烈的第一师进入芒康地界,正式拉开了与瓦剌蒙古和硕特汗图鲁拜琥的战斗。 第1319章 甘丹颇章 图鲁拜琥,瓦剌蒙古和硕特部台吉,祖父博贝密尔咱、父哈尼诺颜洪果尔、大哥拜巴嘎斯都是瓦剌蒙古的盟主,不过,瓦剌蒙古的盟主,并非瓦剌蒙古的大汗,并不能约束瓦剌蒙古各部,只能凭借自己的威望,为瓦剌各部排解内部的矛盾和争执。 大明万历三十四年(公元1606年),喀尔喀蒙古与瓦剌蒙古瓦剌蒙古瓦剌蒙古发生战乱,图鲁拜琥只带着两名侍卫,孤身深入喀尔喀,曾巧妙地调解两部之争。因此,代表乌思藏藏佛教格鲁派(黄教)与蒙古诸部联系的东科尔三世呼图克图甲哇嘉错和喀尔喀蒙古各部领袖,共同赠他以“大国师”的称号。 大哥拜巴嘎斯遇害后,他因骁勇善战而继任和硕特部汗和瓦剌蒙古的盟主,对外自称“国师汗”,汉人称之为“顾实汗”。 大明崇祯八年(公元1635年),图鲁拜琥遣使至盛京贡马匹、方物,归顺满清。 同年秋,应乌思藏黄教摄政索南群培、名义首领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及其师傅罗桑曲吉的邀请,图鲁拜琥与准噶尔汗巴图尔,共同起兵南下,南下之前,图鲁拜琥与巴图尔约定,只要巴图尔协助和硕特部打下藏区,和硕特部将不再回来,原先和硕特部的牧地,包括乌兰伯勒奇尔,全部转交给准噶尔部。 南下之前,图鲁拜琥放弃瓦剌蒙古盟主之位,传位于大哥拜巴嘎斯的长子、侄子鄂齐尔图汗。 图鲁拜琥与巴图尔是从伊犁出发,穿过盐泽(柴达木盆地),迂回进入青海的,并没有经过河西走廊,因而没有与当地的天命军发生争执。 大明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正月,顾实汗图鲁拜琥,与盘据青海以西、一直与乌思藏黄教为敌的喀尔喀蒙古部却图汗部,进行一场决定双方命运的一场战斗,结果图鲁拜琥以少胜多,大败却图汗部,并擒杀却图汗,据有其地,并其部众。 大明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年),图鲁拜琥亲往拉萨会见黄教摄政索南群培、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阿旺罗桑嘉措的师傅罗桑曲吉,获“佛教护法王”尊号。 大明崇祯十二年(公元1639年),图鲁拜琥进入康藏地区,并于次年攻灭康区白利土司顿丹多吉,释放了被白利土司关在监狱里的格鲁派所有喇#嘛,正式吞并了大明的朵甘都司。 同年,图鲁拜琥赶赴乌兰伯勒奇尔,出席蒙古领主大会,参加制定《喀尔喀卫拉特法典》。 大明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图鲁拜琥率兵进入前藏,打败一贯反黄教的藏巴汗丹迥旺波。 丹迥旺波败退之际,着人向图鲁拜琥求和,图鲁拜琥不允,留下长子达延驻守拉萨,自己亲率大军向后藏追击,丹迥旺波无力自保,在日喀则宣布无条件投降,交出首城日喀则以及茶叶、酥油、糌粑、金银珠宝一千余驮,在固实汗面前认罪。 图鲁拜琥按照处死蒙古贵族习俗,将藏巴汗丹迥旺波装入牛皮袋里,投入湍急的雅鲁藏布江中。 丹迥旺波兵败身死,白教噶玛派的藏巴汗政权,在统治乌思藏地方约二十四年后正式结束,黄教格鲁派不仅摆脱了生死存亡的危局,还在图鲁拜琥支持下,掌控了乌思藏的局势。 图鲁拜琥坐镇拉萨,建立西藏地方政权,新添噶伦达本等官职,健全乌思藏地方行政机构。 最初的议政大殿,是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在拉萨哲蚌寺的寝宫甘丹颇章,所以也称为“甘丹颇章政权”,与乌思藏列代的帕木竹巴政权、仁蚌巴政权、藏巴汗政权一脉相承。 图鲁拜琥以黄教护法王的身份,成为掌握整个藏区的最高统治者汗王,形成了由蒙古汗王和黄教格鲁派领袖联合统治乌思藏的局面。 甘丹颇章政权的各级官员,由汗王图鲁拜琥和黄教格鲁派领袖制定,都是尽忠尽力的蒙古族、藏族的有功人员组成,图鲁拜琥把这些人封为贵族,赐给庄园和农奴。 图鲁拜琥还牢牢控制军队的指挥权,他的亲信部队,驻扎在拉萨北面的当雄一带,由汗王直接统辖,被称为“当雄八旗”。 华夏永昌三年(公元1645年),图鲁拜琥给自己的老师罗桑曲吉赠给“班禅博克多”称号,从此后确立了班禅活佛转世系统,由于罗桑曲吉又是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的师傅,班禅系逐渐与达#赖系分庭抗礼。 华夏永昌六年(公元1648年),拉萨布达拉宫重修,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移居布达拉宫,行政管理机构也随着转移,但习惯上还是称之为“甘丹颇章政权”。 甘丹颇章政权是一种政教合一的政权,首领称为第巴,第一任第巴,是黄教格鲁派摄政索南群培,也就是说,索南群培是甘丹颇章政权第一任正式的行政首脑。 但索南群培却不是甘丹颇章政权的最高首脑,他是第一任第巴,却只能管理乌思藏的日常杂务,军事、赋税都不属于他的权利范围。 甘丹颇章政权的管理者,是一个三人小组:第巴索南群培、班禅大师罗桑曲吉、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因为阿旺罗桑嘉措太过年轻,实际的执政者是索南群培和罗桑曲吉。 但乌思藏甘丹颇章政权并非独立政权,和硕特汗国才是独立的政权! 和硕特汗国原先臣属于满清,是满清的一部分,但满清已经灭国,和硕特汗国已经走向独立。 乌思藏只是其汗国的一部分,汗国名义上还包括瓦剌蒙古,也就是卫拉特蒙古各部。 汗王图鲁拜琥,不但是乌思藏的最高军事领袖,也是最高政治领袖和最高宗教领袖,当雄八旗,是他的立国之本。 刘宗敏看着汉清部送来的一大叠讯息,脑袋有些大,他是军人,战场拼杀绝对不会落后于人,但藏人、蒙古人如何管理乌思藏,他才管不着。 非白即黑。 军人的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人,一种是敌人,没有中间的灰色地带。 乌思藏地方官府如何管理他的百姓,由谁担任官员,官员们的称谓是什么,一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会不会主动归顺华夏! 第四营征伐乌思藏,不是来学习历史的,已经发生的事情,都已经成为过去,今日之乌思藏,主动归顺华夏的人,或许可以保住性命,甚至还能保住全家和财物,但乌思藏的百姓,似乎不知道华夏,很难有主动归顺之人。 不过,这些讯息,倒是对今日的乌思藏有所了解,乌思藏最强的军队,或许就是图鲁拜琥的“当雄八旗”,不知道当雄八旗的战斗力如何。 刘宗敏有些担心,第一师已经深入藏区,四面都是藏人和蒙古人,便催促军队加快速速。 他留下第三师贺锦部殿后,兼押运粮食,自己亲率第二师高禄部、第四师罗泰部一路急性,于五月八日赶到芒康。 此时第一师已经击溃了十八蒙古土司的联军,斩首一千三百余人,没有战俘,但蒙古土司都有战马,大部分向西逃窜了。 刘宗敏让第一师休整两日,却分出第四师扫荡芒康及芒康山以东的部落、村庄,第二师扫荡芒康以西、以北,除了汉人和主动归顺的人,一律屠杀。 芒康山本身是横断山脉的一部分,西面隔着澜沧江是并行的他念他翁山,再向西,渡过怒江,便是伯舒拉岭;东面隔着金沙江,便是沙鲁里山。 伯舒拉岭、他念他翁山、芒康山、沙鲁里山都是横断山脉的一部分,几乎都是南北走向,自西向东排列在乌斯藏与四川、云南之间,因为横着切断了东西方的交通,故称为“横断山脉”。 横断山脉远远不止这四座山脉,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并行于这些山脉之间,两岸都是绝壁断谷,别说种地,连通行都十分艰难,但三江的支流河谷,却是被当地百姓开发为耕地,天命军在山谷中穿行,行军、作战两不误。 三日后,第四师杀至金沙江西岸,将规划中的芒康县的东部扫平了,开始的时候,罗泰凶神恶煞一般,几乎是见人就杀,连老人、孩子都不会放过。 后来则是留下年轻的女人不杀。 越杀越手软! 等杀到金沙江畔的时候,稍稍对天命军不满的青壮,只是抓捕,扣押起来,不再屠杀了。 与此同时,第二师高禄部,也将芒康以西、以北荡平了,蒙古贵族都是望风而逃,伤亡的基本上都是最下层的藏人。 第三师贺锦部押着粮食赶到芒康的时候,刘宗敏将整个第三师留在芒康驻守,并开始在芒康立城,抓捕的藏人、蒙古人青壮,必须参加为期一年的劳役,先修筑芒康城,等芒康修筑完毕,还要扩展芒康周围的茶马古道。 刘宗敏给第三师的任务,除了驻守芒康立城,看护大军的粮食,防范北面玉树方向的敌人,还要派兵征服金沙江东岸的甘孜地区,根据皇上的指示,甘孜要立府,隶属于四川,将来由成都派出城防军接管。 芒康倚山傍河,东有芒康山、西有他念他翁山可以依托,又能将芒康河水引入城内,非常适合立城,但芒康位于深山峡谷,并没有多少人口,最后还是按照皇上的指示,立为芒康县。 芒康县是乌思藏的最西部,究竟隶属于哪个府,现在还说不定,等到征服了西北方向再说,暂时只能作为军粮屯放之地。芒康芒康倚山傍河,第三师押着粮食赶到芒康的于此与此同时,第二师再再再再想再,必须参加劳役, 第1320章 哈密八卫 第四路桥公司派出部分专职的技术人员赶到芒康,协助战俘们修筑城墙,贺锦的脸上方才露出一丝笑意,但城墙修建完毕之前,他丝毫不敢大意,芒康不仅是屯粮之地,也是第四营的后路。 刘宗敏改用第二师高禄部为先锋,沿着茶马古道西进,第一师赵烈部、第四师罗泰部殿后,他并非不信任赵烈,而是让各部轮流上阵,让各部的军士都得到锤炼。 昆明的乾清宫内书房。 李自成看着对面的牛金星,真是有苦难言,刘宗敏这个兔崽子,允许你举起屠刀,你怎么将芒康县、甘孜府的百姓都屠杀了? 没有百姓,当地岂不成为荒地? 再说,没有战俘,哪有青壮筑城、修路?如果战俘不能归化为汉人,不肯皈依天主教,等到城池、道路修建好了再杀不迟…… 杀就杀吧,为何年轻的女人都杀了?留着年轻的女人,可以吸引四川百姓移居乌斯藏! 朝廷打算向乌思藏移民两万户大约十万人口,但对于广阔的乌思藏来说,十万百姓都不知道塞进哪个山缝…… 牛金星见皇上脸色不善,忙道:“皇上,或许第四营刚刚进入藏区,藏民不服管教……” 也许吧! 李自成叹了口气,道:“图鲁拜琥的主力集中在何处?” “现在还不能确定,”牛金星道:“按理说图鲁拜琥的主力应该在拉萨北面的当雄,不过,朵甘都司也会有驻军,乌思藏、朵甘这么大,图鲁拜琥一时之间很难将所有的嫡系骑兵集中起来。” “难怪!”李自成道:“不知道第四营何时才能找到和硕特部的主力决战。” 牛金星小心地道:“皇上,第四营已经进入乌思藏地区,图鲁拜琥会不会避战?如果图鲁拜琥避战,乌思藏太大,第四营恐怕很难找到他们的主力决战,拖延日久,粮食运输恐怕是问题……” “也许吧,但不会太久,”李自成摇头,“图鲁拜琥是藏民心目中中的太阳,也是藏民的保护神,如果他不顾藏民的死活,那么他在黄教、在藏人百姓的心中,威望必定大跌,以后想要掌控乌思藏就难了,”顿了一顿,又道:“第四营在藏区大肆屠杀,实际上是在逼迫图鲁拜琥决战!” “皇上说的是!” 李自成又道:“图鲁拜琥在乌思藏如日中天,对于‘入侵’的第四营,无论如何不会置之不理,军事和心理的膨胀,决定了他不可能不战而逃,再说,第七营正在攻打青海地区,图鲁拜琥又能逃往何处?” 想到这儿,李自成又道:“第七营现在如何?” 牛金星忙道:“第七营根据皇上提供的地图,在倒淌河口兵分两路,一路南下,直奔玉树,争取与第四营在玉树与芒康之间会师,另外一路,从青海湖南岸西行,贴着盐泽(柴达木盆地)的南缘,目标是格尔木,如果一切顺利,第七营两部可能在通天河相遇。” 李自成点头,第七营的压力应该比第四营小得多,他们最主要敌人,并不是和硕特汗国的骑兵,而是复杂而广阔的地形,汗国的嫡系骑兵,主要在乌思藏,特别是拉萨附近。 如果第七营能占据朵甘地区,算是斩断了图鲁拜琥的一条手臂,希望宋文不要像刘宗敏那样,将当地的百姓都杀了,朝廷并没有向朵甘移民的计划,而且,一次移民不易太多…… 牛金星沉思片刻,又道:“皇上,第七营的征途上,并没有多少敌军,第四营又在攻打乌思藏,图鲁拜琥不可能增派援军,臣之担心,倒是交通……” “交通?” “皇上,第七营北路大军,沿着盐泽南缘进军格尔木,是否有道路可通,还有,从格尔木南下,要穿越昆仑山……” “哈哈,牛爱卿不用担心,”李自成大笑,取出一份地图,摊开在御案上,用手从西宁开始,一直画至格尔木,然后向北一拐,“隋唐初年,河西走廊被突厥侵占,连接中原与西域的丝绸南路,便是经过格尔木,也就是如今第七营所走之路,道路或许艰难,但一定可以同行,沿途也会有淡水补给。” “原来如此!”牛金星暗叹,皇上如何知道隋唐之事?难道又是来自典籍?皇上准备得如此充分,难怪天命军战无不胜…… 李自成的手指向下一拐,“不仅东西,南北方向亦有驿道可以同行,吐蕃时期,为了侵占、治理河西陇右地区,曾经开辟了拉萨经格尔木至沙州(敦煌)的交通驿道。” 牛金星更加吃惊,视线落在地图上,“皇上,格尔木有通往拉萨的驿道?一路之上,有不少高山大川……” “高山大川并非绝途,总有一些可以通行的山口,”李自成笑道:“据汉清部的军士回报,从拉萨至格尔木的交通驿道,大致上就是一条直道,只是局部有些回旋,大军通行的时候,不会太畅通。” 牛金星心中一动,“皇上要修筑穿越青海、乌思藏的大道?” “暂时不用,”李自成摇头,“修筑大道,花费银钱无数,自然要考虑用途,青海、乌思藏地区,地广人稀,修筑大道也很难带来经济上的利益,而且,战争之后,青海、乌思藏地区,也不会大量驻军,不需要宽阔的大道行军,朕思之,如果有足够的战俘,倒是可以沿着乌思藏地区横贯东西的驿道,修筑一些桥梁,以取代今日之铁索桥。” “皇上圣明!”牛金星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地图,“皇上,臣有一些想法……” “奥?牛爱卿有话不妨直说!” “皇上,”牛金星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既然从格尔木有穿越盐泽的道路直通沙州,第七营的北路大军到达格尔木之后,可以留驻一部分,不必全部南下,青海西部,并没有多少敌军……” 李自成的视线落在地图上,“牛爱卿的意思,留驻格尔木的军士,沿着驿道北上沙州,收复大明时代的哈密八卫?” “皇上圣明!”牛金星道:“如今的哈密八卫,应该属于叶尔羌汗国,华夏迟早是要收回叶尔羌汗国盘踞的西域,不如先派出一军收复哈密八卫,将来进兵,可以省却许多道路……” “爱卿言之有理,”李自成早就惦记着叶尔羌汗国,“不过,对第七营来说,最大的敌人不是叶尔羌,而是相对复杂的地形,而且,军士进入沙州,粮食补给线太长……” “皇上请看,”牛金星的手指在地图上绕了半圈,“军士进入沙州之后,折而向东,经瓜州、玉门,可以回到嘉峪关,嘉峪关是一座坚城,进可攻退可守……” “嘉峪关?”李自成的视线立即被嘉峪关吸引,如果从嘉峪关出关,经过玉门、瓜州,至沙州,距离则是短得多,而且嘉峪关储存了部分粮食,可以提供补给。 天命军迟早要西征叶尔羌汗国,将这片汉唐故地纳入华夏……如果第七营先行出关,为大军建立桥头堡,可以节约大量的时间和路程,提前汉化当地的人口。 叶尔羌汗国的位置所在,乃是汉唐时代的西域南部,后世叫南#疆,天山以南、昆仑山以北,地域太大,人口倒是不多。 第七营只要在嘉峪关以西留下一个团的兵力,依托城墙,足以自保! 李自成思索良久,道:“爱卿说得不错,给第七营传令,在格尔木留下一个团的军士,带足粮食,由汉清部协助,向北直取沙州!” “臣遵旨!” 牛金星告辞离开,李自成还在查看大明时代的哈密八卫地图。 哈密八卫包括哈密、赤斤蒙古、沙州、罕东、罕东左、曲先、安定、阿端八卫,其中哈密卫太过偏于西北,位置比较独立,其余七卫,应该属于甘肃、青海两省的交界处,其中赤斤蒙古卫、沙州卫、罕东左卫明显属于河西走廊在嘉峪关外的延续,只是北方缺少连续的山脉,无法建立稳定的边墙,逐渐被游牧部落侵占。 看到地图上的沙州、瓜州、玉门这些名称,李自成和愤青似的,不觉热血沸腾,汉唐时代征服西域的一幅幅战争画卷,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皇上,汉清部王大人求见!”小太监王廉的话,打断了李自成的沉思。 “王安平?”李自成睁开眼,“快传!” “奴才遵旨!” 少顷,王安平跟在王廉的身后入了内书房,“臣王安平叩见皇上!” “安平快起身!”李自成向对面一指,“坐下说话!” “臣多谢皇上!”王安平落座后,方才小心地道:“皇上,兄弟们从朝#鲜传回讯息,继位不久的李?b死了!” “死了?” “回皇上,李?b的确死了!” 李自成思索片刻,“李?b是如何死的?” “回皇上,李?b是在王宫内被侍卫刺杀的,侍卫已经自杀,刺杀原因不明,不过,朝#鲜的大臣们正在调查刺客的出生、背#景……” 朝#鲜能调查出什么,那是朝#鲜的事,只要不牵涉华夏就行! 李?b被杀,朝#鲜不能一日无主,不知道朝#鲜的大臣们,这会有什么说法? 朝#鲜前任国王李??,原本有三子,长子李?芩涝诼?宓氖14??崭占涛徊痪玫拇巫永?b被刺杀,王室的继承人,只剩下一个李?f。 金自点应该扶植李?f登基吧?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回皇上,李?b被刺杀的时间,是在六日前,兄弟们得到讯息,立即飞鸽传书,连华夏常驻朝#鲜使节苏清河都没有传回讯息。” 李自成起身,在内书房踱了两步,自己是不是要准备册封的文书了?不知道李?f登基后,会不会加快传播汉话、传承天主…… 第 1321章 南原省 朝#鲜境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苏清河稍后会禀报更为详细的讯息,而且,李?f要想顺利继位,必须得到华夏的册封,以金自点的老谋胜算,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向华夏派出使者,既要说明朝#鲜国内的局势,让华夏安心,也会请求册封李?f。 得不到华夏的册封,李?f也不会是合法的君主。 如果李?f得不到册封,朝#鲜王室岂非断了继承人? 李自成的心中忽地闪过一丝亮光,第三营从陆路向朝#鲜北部集结,北海舰队从海路向朝#鲜南部靠拢,能不能假戏真做,趁机将朝#鲜纳入华夏的版图?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华夏要征服朝#鲜,将朝#鲜的版图全部纳入华夏,并非军事上的问题,而是战争过后的管理问题。 与吕宋,以及华夏北方的土著不同,朝#鲜立国千年,又不断从华夏吸收文化上的给养,百姓已经形成了民族向心力,国内的精英也会为了各自的利益,拒绝加入华夏。 华夏如果吞并朝#鲜,会出现三种可能的结局:其一,像对待东吁那样,将朝#鲜国内的精英、贵族屠尽,再辅以一定的利益,割裂民族的历史,让百姓迅速遗忘过去;其二,华夏能掌控朝#鲜的国土,但要面对朝#鲜国内无休止的叛乱,一部分军队被牵制在朝#鲜,还要不断投入银钱平叛;其三,像大明时代的安南那样,十年或者数十年之后,朝#鲜重新独立。 李自成在征伐东吁的时候,那是孤注一掷,不考虑后果、不计较银钱的得失,为了印度洋方向的出海口,东吁一定要纳入华夏,哪怕没有大明时代的“三宣六慰”做借口,哪怕东旭王朝并没有入侵国大明的事实。 征服东吁,付出一些军士的伤亡,付出一些银钱,背上一些历史的骂名,结果是值得的,华夏得到缅甸省,不仅为未来赢得了战略利益,还有当前的经济利益。 实兑府的明光贸易有限公司、大光府的文隅造船厂,还有实兑港口的贸易等,都能为华夏带来实实在在的赋税。 以大光府沙廉为母港的西海舰队,已经将华夏的触角伸向印度洋,在西洋人大规模东侵之前,或许能为华夏抢占一切战略利益,提前为西洋人入侵布局…… 对华夏来说,朝#鲜的战略地位就差多了,除了北海舰队通行的对马海峡,几乎没有任何战略上的利益,而且,现在的对马海峡,并非日、朝共有,而是公海,至少华夏的北海舰队可以自由通行。 没有战略上的利益,又没有经济上的利益,华夏为何劳军费钱?难道是为了拯救朝#鲜的百姓? 对于朝#鲜,或许温水煮青蛙更为合适! 朝#鲜国内的君臣,应该已经知道,他们实际上就是华夏的藩属国,内政、外交、国防,都要看华夏的脸色行事,国内向华夏看齐,推广汉语汉话,改奉天主,不出十年,就是一个“小华夏”! 在此过程中,华夏向朝#鲜开放边界贸易,让朝#鲜的百姓感受到华夏的强大、富足,进儿对华夏生出羡慕、崇敬之心,甚至以加入华夏为荣。 华夏常驻朝#鲜使节、汉清部等,可以暗中在北部靠近辽宁的边境,扶植、培养亲近华夏的官员和势力…… 多管齐下,水到渠成! 即便是最坏的结果,造成朝#鲜的分裂,华夏可以趁机将亲近华夏的北部地区先行纳入进来,一步步蚕食朝#鲜的国土,挤压朝#鲜国的生存空间。 如果朝#鲜退出《亚盟》,那就再好不过了,离开《亚盟》,朝#鲜不再是华夏的盟国,与华夏没有任何关系,华夏对朝#鲜用兵,连道义上的责任都没有了…… 李自成思索片刻,心中已经做了决定,等到朝#鲜的使者来到昆明,建议双方开放边界贸易,加强物资交换。 思路离开暂时离开朝#鲜,李自成又开始思索西南的战争,他并不担心战争的胜负,天命军的军士都是职业士兵,列装的又是最先进的北京步枪,比图鲁拜琥的“当雄八旗”至少领先两代。 倒是移民的事,有些不省心。 移居乌思藏的百姓,是分批出发的,第一批百姓,只有一千壮丁,加上所有的家眷,还不到五千,原本是要移居甘孜府的。 甘孜府并不隶属于乌思藏,而是隶属于朵甘都司,但甘孜恰好将乌思藏和四川生生切开,是乌思藏与四川之间的过度山地,只有将甘孜汉化,四川的百姓才能源源不断移民乌思藏。 不过第四营第三师进入芒康后,已经征服了甘孜地区,金沙江以东部分,整合为甘孜府,隶属于四川省,既然是四川的地界,那就不需要移民,便是要移民,那也是四川省内部的事。 这第一批的移民,只能迁居更西面的芒康了。 芒康是四省交汇之地,需要人口支撑着县城、粮食、道路,不过,芒康只是一座县城,五千汉人实在是太奢侈了,还是向周边移居一部分吧…… 现在的芒康县,还是一座独立的县城,并不隶属于任何一府,关键是,周边都没有立府。 府城立在何处为好? 李自成的目光,在藏东一带打转,最后定来澜沧江的源头上。 扎曲、昂曲两条大河,在客木汇合为澜沧江,客木就是三江合流之处,是天然的立城之所。 客木已经立城,被图鲁拜琥击杀之前,白利土司顿丹多吉就是以客木为统治中心。 “客木”这个称谓,明显是藏语,还是改用后世的称呼吧,昌都! 包括芒康县在内的昌都府,将是藏、青、川、滇四省的交汇之地,北通青海省玉树,南接云南省忠甸府,东面是四川省甘孜府,西面有通往拉萨的官道。 驻守在芒康的第四营第三师贺锦部,只要沿着澜沧江北上,占据昌都地区,很快便能在玉树与南下的第七营汇合,稳定青、藏东部的局势。 乌思藏的行政区划尚未定型,但贺锦部常驻芒康后,乌思藏与四川省之间,以金沙江为界,与云南之间,以忠甸府为界,已经划分了省界,只有与青海省玉树地区,尚没有明确的分界线。 未来的乌思藏地区,肯定要抹去藏人和藏传佛教的痕迹,无论是府县还是山川河流,只要不是太过响亮,一定要汉化。 澜沧江源头的扎曲、昂曲两河,藏化非常明显,藏语中的“曲”就是汉语的“河”…… 扎曲、昂曲更名为扎河、昂河,是最简单的更名,不过,这两河交汇于昌都,李自成便将扎曲更名为昌河,昂曲更名为都河。 “乌思藏”的称谓,也是要不得。 李自成更改地名,汉化当地,主要有两个原则:优先选择当地的河流、山川,以山川河流命名;如果没有合适的山川河流,就从《诗经》寻找两个字,直接割裂当地的历史文化传承。 乌思藏地区,名山大川很多,但藏人生活久了,藏化非常明显,如喜马拉雅山、珠穆朗玛峰、他念他翁山、冈底斯山、雅鲁藏布江等,借用山川河流明显不行。 只能从《诗经》中找了。 思索了很久,最后决定叫南原省,从缅甸新台府调史可法去出任省长。 雅鲁藏布江的名声太大,又很响亮,改名不好,不改名也不好,只好沿用它最上游的汉名:马泉河! 李自成又对着地图思索了一番,方才收拾一番,离开内书房。 晚膳后,李自成在乾清宫踱了两步,正在思索晚上去谁的寝宫,忽地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宫门外逡巡,仔细一看,原来是李雅,不禁奇道:“景妃,天就要黑了,你不回宫就寝,来到乾清宫做啥?” 李雅支支吾吾,最后道:“皇上……” “嗯?” 李雅抬起头,鼓足勇气道:“奴婢能和皇上说两句话吗?” 李自成一愣,随即道:“你是朕的妃子,有什么话就说吧,来,去朕的书房!” 李雅福了一福,“奴婢谢过皇上!” 李自成带着李雅入了内书房,以为李雅有什么要紧的话,便让太监宫女们离开,王廉奉上茶水后,也是带上门出去。 李自成微微笑道:“雅儿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李雅知道,内书房只有皇上和她二人,没有皇上的允许,谁都不会来打扰他们,方才小心地道:“皇上,听说天命军在乌思藏作战……” 李自成哈哈一笑,“奥,雅儿啥时关心国家大事了?” “奴婢……奴婢原本不会关心国家大事,可是这次天命军征伐的是蒙古人……” “蒙古人?”李自成这才想起,李雅也是归化的蒙古人,“雅儿有什么想法?难道是同情蒙古人吗?” “皇上……”李雅小心地道:“天命军大军一到,乌思藏的蒙古人可就惨了,他们也是有父母妻儿的人……” 李自成心中一动,李雅在华夏的皇宫中呆得久了,和普通的汉人一样,已经不知不觉之间,相信了天命军战无不胜,她不是替天命军担心,而是担心天命军的敌人…… 他微微一笑,“雅儿的意思……” 李雅抬起小脸,眼中有几分渴求的光芒,“皇上有没有派人去劝降?” 劝降? 李自成心道,即便老子能放下瓦剌人在土木堡犯下的罪行,以瓦剌人野性难驯的性子,他们岂可轻易归顺?再说,天山、金微山一带,还有图鲁拜琥的天然盟友准噶尔部,消灭和硕特部,就能削弱准噶尔部的后备力量。 这次动用了第四、第七两个营,就是为了彻底歼灭和硕特部,连后路都没留给他们! 他伸出食指拂过李雅的小脸蛋,“雅儿,瓦剌人不是正宗的蒙古人,图鲁拜琥正在乌思藏、青海混得风生水起,他会归化为汉人?” “皇上,总要试过才知道……” “嗯?” “皇上,奴婢斗胆,”李雅的目光里,忽地生出刚毅,刚才的乞求似乎不见了,“奴婢想要去劝说汗王图鲁拜琥!” 第1322章 数十年后 如果是过去,在军事征伐之前,李雅有可能劝服敌人归顺,李自成求之不得,他甚至会鼓励李雅去劝服敌人,尽快结束战斗。 但今日不同了。 瓦剌各部虽然名义上属于蒙古,实际上只是借用成吉思汗的名头聚拢人心,他们并不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后人。 除了联姻之外,瓦剌人与蒙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原本是北方山林里的土著,被称为“林中百姓”,成吉思汗率领蒙古人崛起,向周边扩张的时候,征服了这些土著,成为“蒙古国”的属民。 这是瓦剌人与蒙古人唯一的联系。 蒙元退出中原,重新回到草原,蒙古人与瓦剌人分道扬镳,前朝大明称呼黄金家族的蒙古人为“鞑靼”,称呼蒙古国的这些属民为“瓦剌”。 蒙古人在草原上起起落落,甚至有过短暂的统一,但无论是达延汗统一了蒙古,还是林丹汗打算统一蒙古,都没有算上瓦剌蒙古。 达延汗和林丹汗都算上了漠北的喀尔喀三部,唯独没有将瓦剌计算在内,说明黄金家族是看不上瓦剌人的。 蒙元灭亡后,瓦剌人也曾强大过,甚至侵入大明的京师城下,但无论瓦剌人多么强大,瓦剌的盟主都不会成为全蒙古人的大汗,因为瓦剌人并非出自黄金家族。 瓦剌人知道自己身份上的短板,所以从来不会与鞑靼人争夺蒙古各部的控制权,将漠南最肥美的草原让给蒙古人,他们则是迁居荒漠的金微山,但是,为了给本部寻找辉煌的历史,通常会找成吉思汗的兄弟做祖上。 如今的瓦剌蒙古四部,杜尔伯特部势力太小,一向远离中原,基本上与中原政权老死不相往来;土尔扈特部遭到准噶尔部的排挤,主力远迁伏尔加河,残部并入准噶尔部、杜尔伯特部;和硕特部的实力,仅次于准格尔部,首领汗又多次出人任卫拉特(瓦剌)盟主,在卫拉特各部威望甚高,但还是被迫南下藏区。 图鲁拜琥带着和硕特部离开金微山南下藏区,绝对是英明的选择。 离开金微山,将原先的牧场让出来,还能得到巴图尔的帮助,如果继续留在金微山,和硕特部与准噶尔部早晚会为了牧场而进行战争,无论战争的结果如何,都是和硕特部与准噶尔部的损失,更是卫拉特人的损失。 当时漠北喀尔喀三部,对卫拉特人可是虎视眈眈。 巴图尔乐得将和硕特部的人送走,他就可以独霸整个金微山、天山了,为了促使图鲁拜琥南下,他亲率大军协助,并且帮助巴图尔斩杀了盘踞在青海的漠北却图汗…… 图鲁拜琥绝非目光短视之人,他亲率和硕特部主力南下的时候,辞去了卫拉特盟主,将盟主之位传给大侄子鄂齐尔图汗,既是为了牵制巴图尔,也是与准噶尔部继续保持一定的关系,双方互为后援。 李自成原本是要征伐准噶尔人,但图鲁拜琥占据藏区,随时可能切断河西走廊通道,所以第四营、第七营才会先行征伐藏区,征服了青海、乌思藏,既可以护卫河西走廊,又能削弱准噶尔部可能的后援。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让李雅去劝降图鲁拜琥? “雅儿,和硕特部并非蒙古人,而且,图鲁拜琥根本不认识你,凭你几句话,他就会归降华夏?” “皇上,万一图鲁拜琥归顺了华夏,对华夏,对和硕特部,都是一件大好事,即便图鲁拜琥不愿意归顺华夏,对华夏也没有损失,皇上不是派吴克善多次出使蒙古各部,避免了不少战争吗,如今吴克善不在昆明,奴婢可以替皇上分忧……” “朕知道雅儿是菩萨心肠,”李自成伸手一拉,让李雅坐在自己的腿上,“雅儿,别管那个图鲁拜琥了,咱们还是管自己的事吧,天已经黑了,你也别回去了,晚上就在乾清宫陪朕吧!” “皇上!”李雅推开李自成的大手,“皇上,饶过和硕特部的百姓吧!” 李自成将李雅的小手捏在手心,长叹一声,“看在雅儿的份上,朕给第四营传令,无论是和硕特人,还是藏人,只要‘入汉籍’、‘用汉名’、‘奉天主’,朕就绕过他们,允许他们成为华夏的百姓,就像雅儿这样。” 即将传出的军令,与原先的要求比较,少了两个字:主动! 就是这两个字,决定了不少和硕特人和藏人的生死,和硕特人和藏人甚至都没听说过华夏国,让他们主动“入汉籍”、“用汉名”、“奉天主”,基本上不可能,所以,第四营进入乌思藏,基本上没有战俘,而是直接在战场上屠杀了,无论是军队还是百姓! 从云南省忠甸府开始,第四营已经屠杀了无数的和硕特人和藏人,后来实在手软,也就留下了年轻的女人。 李雅知道,“入汉籍”、“用汉名”、“奉天主”,一直是天命军对外征伐的底线,皇上不可能为了她打破天命军的规矩,这已经是皇上最大的恩赐了,和硕特人是否归顺华夏,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她向李自成的怀中靠了靠,用最小的声音道:“皇上真好!” “一会儿朕让雅儿见识见识,朕如何做得更好……”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李自成在李雅的伺候下起床,立即给第四营主将刘宗敏传讯,尽量留下战俘,特别是普通的百姓,一并押赴芒康关押,如果百姓愿意归化为汉人,改奉天主,不必伤害他们,军士接受同样条件的,只需参加一年的劳役,到期后视情形再决定是否释放。 李自成向刘宗敏传出这样的讯息,其实与李雅没有多大关系,第四营在藏区的杀戮,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藏人、瓦剌人毕竟都是黄种人,五百年前与汉人同源。 第四营通过屠杀,已经在藏区树立了威望,只要藏人与和硕特人敬畏即可,人都杀光了,乌思藏怎么办? 当初给刘宗敏自主权,主要是因为藏人对藏传佛教太过迷恋,人口有过于集中于藏东,但对于第七营,军令就发生了变化,改为“抚”为主,只要当地的藏人、和硕特人愿意接受华夏的条件,就可既往不咎。 青藏地区不仅地形复杂,生存条件恶劣,地域又非常广泛,可以用相对封闭的地形将百姓封闭起来,逐渐归化他们,实在泯顽不化的,将来再歼灭不迟。 也可以让百姓沿着官道定居,即便居住河谷务农,也要尽量靠近官道、商道,借助商道和商业的力量,尽快将他们纳入华夏体系。 更为重要的是,华夏暂时无法大规模移民,将整个藏区完全换血,规划中的十万移民,最多只能汉化藏东,如果藏人、和硕特人被杀光了,留下大片的土地如何开发?又如何从当地征收赋税? 王廉将讯息传出去,李自成去膳食房用过早膳,照例去内书房批阅奏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廉奉上茶水,“皇上,您已经批阅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歇歇吧!” “一个多时辰?”李自成放下朱笔,伸个懒腰,“哈哈,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就过去了!” 心中却是一动,人的一生,是由多少个“一个多时辰”组成的?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生命就会少了“一个多时辰”! 李自成并不担心死亡,人总会有一死。 但华夏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为华夏谋取的战略利益,尚未部署完毕,不知道松儿将来继位后,能否继续为华夏争取最大的利益? 让松儿去北方开发慈恩岛,是让他有功于国,但大好时光浪费在慈恩岛,真的值得吗? 李自成目光变得空明起来,心中却是想着,松儿最缺乏的,或许不是功劳,而是见识,只要把控了全世界的发展趋势,自然会为华夏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列朝列代,哪有多少不关心国事的皇上?他们不是不关心自己的王朝和臣民,只是思维被禁锢在皇宫,对外界的形势不明,或者被谄臣愚弄,活在谄臣为他们描绘的盲目乐观中。 原本打算让松儿入清化学习,让他了解地理,了解整个世界,后来迁都昆明,松儿来到云南后,入昆明医学院学习了两年,同样是新式学校,昆明医学院的视野应该远远不如清华。 现在最大的舞台,应该是欧罗巴洲,如果有机会,应该让松儿去欧罗巴洲游猎一番。 欧罗巴洲距离华夏太远,无论是路途还是到达欧罗巴洲之后,都会有许多未知的风险,不过,华夏最大的敌人都在欧罗巴洲,只有深入欧罗巴洲,才能更好地了解华夏潜在的对手,等松儿登基之后,才能做出对华夏最有利的选择。 松儿现在是太子,时间比较宽裕,一旦继位,以现在的交通手段和条件,松儿不可能再有机会去欧罗巴洲了解华夏的这些对手。 沙俄的彼得大帝,就是匿名去西欧学习,深入民间、工厂,回国之后,利用西欧的生活经验大肆进行改革,让沙俄走上发展的快车道,虽然沙俄依然落后于西欧,但沙俄却是从此走上了正确的发展道路…… 李自成捧着王廉奉上的热茶,一时神游于数十年之后,没想到耳畔却是传来王廉的声音:“皇上,外交部南大人求见!” “南居益?”李自成的思维立即回归现实世界,“南爱卿求见,必有外事,快传!” “奴才遵旨!” 第1323章 红色为翡,绿色为翠 南居益随在王廉身后入了内书房,快步疾行,才李自成面前七八步的地方停下,“见过皇上!” “南爱卿不用多礼,快坐,王廉,上茶!”李自成目光一扫,南居益两鬓如同染上一层白雪,心中不禁感叹,数年时间过去了,南居益已经老了,再过几年,得让他退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安度晚年。 南居益在李自成的对面坐下,拱起双手,“皇上,西班牙使者洛佩斯刚刚求见了臣!” “洛佩斯?” “就是上次出使昆明的那位使者,”南居益道:“今日一早,洛佩斯求见为臣,为臣估计,他至少昨日就到了昆明。” 李自成皱眉,昆明城中,进出的西洋人并不多,虽然可以自由出入,但西班牙现在是华夏的敌国,洛佩斯入城,守城的士兵为何没有通报? 如果是黄种人也就算了,西班牙人明显与华夏人长着不一样的面孔,守城的士兵难道没有看出端倪? 南居益似乎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微微笑道:“皇上,据洛佩斯自己说,他是担心被杀,所以冒充葡萄牙人入城的!” 李自成这才释怀,不禁苦笑,“南爱卿,洛佩斯冒险进入昆明,难道是向华夏求和?” “皇上还真猜对了,”南居益笑道:“洛佩斯是奉了西班牙国王菲利佩之令,来向华夏求和的!” “求和?”李自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菲利佩在求和之前,先得赔偿数万汉人的生命!” “皇上……”南居益知道皇上的心思,听说西班牙人曾经在吕宋屠杀了数万汉人,皇上二话不说,立即动用南海舰队攻打吕宋的西班牙人,还史无前例地下达了“屠杀令”,以血还血,除了西班牙驻菲律宾都督法贾多,岛上所有的西班牙人,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屠杀! 李自成冷冷地道:“南爱卿有什么话说吗?” “皇上,是洛佩斯让臣传话,”南居益的心中忐忑不安,“皇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所以臣没有扣留洛佩斯,而是让他回到馆驿,着人监视……” “南爱卿说得不错,这个洛佩斯,敢冒死前来昆明,也算有些胆识,不用为难他,”李自成缓缓抬起阴沉的目光,“南爱卿,菲利佩打算如何补偿华夏?” “皇上怎的知道……” 废话,难道菲利佩向华夏派出使者,就能消了朕的心头之恨?没有足够的利益,华夏岂能与菲利佩讲和?华夏可以忽略西班牙,大不了汉人去欧罗巴洲行商,借用他国的商道……东西方海上商道已经被荷兰人把持,似乎只有与荷兰人合作,一旦华夏有求于荷兰,就需要拿出更大的利益,至少无法动摇荷兰人在南海周边的特权! 他长叹一声,“欧罗巴人重利,菲利佩一定是打算用利益来消除华夏的仇恨!” “皇上圣明!”南居益拱了拱手,“洛佩斯的确用这个意思,但没有明说,只是向臣透露了一丝口风,希望臣入宫问问皇上的意思……” 李自成默然良久,道:“南爱卿,西班牙在东方,原本还剩下吕宋一块地盘,现在吕宋岛已经成了华夏的吕宋省,华夏不可能归还西班牙,菲利佩为何派洛佩斯冒着生命危险来华夏讲和?” “这个……洛佩斯没说,臣也不知道!”南居益道:“会不会是为了贸易?即便失去了吕宋岛,西班牙人依然可以从东西方的贸易中获益!” 李自成摇头,“不会,荷兰东印度公司异军突起,把持了东西方贸易的海上通道,对过往的商船征税,不仅西班牙,连葡萄牙都是逐渐放弃了东西方贸易,果阿被荷兰人攻破之后,葡萄牙人几乎放弃了东西方贸易,如果不是朕扶植施罗保组建了华葡贸易公司,恐怕葡萄牙人已经放弃了东西方贸易。” 他既是问南居益,也是问自己,弄清了西班牙的意图,才好最初相应的对策。人死不能复生,死抓住西班牙人的过失不放,并没有实际的意义,便是将西班牙人屠尽,死去的汉人就能复活?如何为华夏争取最大的利益,才是今日的目标,才能保证华夏之民未来少受一些伤害…… “这……” “西班牙人既然可以放弃东西方贸易,为何向华夏讲和?”李自成道:“短时间内,华夏的舰队不会进入西班牙本土,应该不会对西班牙造成威胁。” 南居益沉思良久,道:“皇上说过,西班牙曾经是是‘日不落帝国’,现在走向衰落,菲利佩会不会是借用华夏的力量,希望重新崛起?” “日不落帝国?”李自成心中一动,这就对了,西班牙逐渐放弃了与东方的贸易,而是将主要精力转向美洲,随着荷兰、英格兰、法兰西的崛起,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是不是遭到列强的入侵? 欧罗巴大陆上的宗教战争,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大败,被迫割地求和,荷兰、英格兰、法兰西诸国,会不会因此掠夺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 后世的历史上,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正是被后来崛起的列强一步步蚕食,“日不落帝国”的名头,也是让位于英格兰…… 可是,菲利佩向华夏求和的目的何在? 海军并不强大的华夏,短时间内无法出现在美洲,便是想要挽留西班牙的颓势,也是力不从心。 李自成一时无法猜透菲利佩的心思,暂时放弃了召见洛佩斯的打算,他让南居益先与洛佩斯试探着接触几次,看看能否从洛佩斯口中掏出什么。 华夏不急,着急的是菲利佩,否则他就不会派出洛佩斯冒着生命危险、不远万里出使华夏了。 李自成绝对不相信,菲利佩仅仅是为了弥补西班牙人以前的过失,如果西班牙真是菩萨心肠,当年就不会发生屠杀汉人的事件了。 欧罗巴人不好脸面,而是注重实力和利益,菲利佩一定是有所图! 南居益告辞离开,李自成稳定心神,将剩余的奏章批阅完毕,已经过了十二点,匆匆去膳食房用过午膳。 没有要批阅的奏章,李自成浑身轻松,便起身离开乾清宫,沿着南正街来到工商部,他想看看,昆明的各家厂矿发展得如何了。 如果要查看昆明厂矿的发展情形,去昆明府衙查看,数据更为准确,毕竟昆明府衙只关心昆明府的厂矿,数据会比较详尽,而工商部却储存着全国的工商企业,数据更为系统。 或许李自成嫌昆明府更远,鬼使神差,竟然来到工商部。 工商部长王胤昌听说皇上来了,慌忙出衙迎接,“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何罪之有?”李自成哈哈大笑,“王爱卿,咱们衙门里谈!” “是,皇上!” 李自成随着王胤昌入了工商部官衙,坐在主位上,王胤昌一面让府丁上茶,一面小心翼翼地坐在李自成的斜对面,“皇上……” “朕这次来工商部,是要看看……”李自成的双手放在案桌上,忽地摸到一块温润的碧玉,低头一看,案桌上还有两块玉佩,不觉皱了眉头,“王爱卿,这是……” “臣正要奏明皇上,”王胤昌拱手道:“皇上,这是孟养知府汪兆麟着人送来的玉石!” “玉石?” “孟养府境内,有一条叫做雾露的河流,河流上游西岸,有一个叫做帕敢的小镇,到处都是玉石……” “嗯?” “帕敢周围,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王胤昌道:“因为山多,玉石也多,已经开发了数十年,还是不见底,似乎无穷无尽!” “大型玉石矿区?”李自成不知不觉拾起案桌上的玉石手镯,手镯半透明,当下虽是夏季,但手镯摸在手中,却又一种冰清玉莹的感觉。 “皇上,据汪兆麟说,当地产的玉石,叫做翡翠,也称为翡翠玉、翠玉……” “原来华夏国内的翡翠,都是产于此?” “那倒不一定,”王胤昌笑道:“一般的翡翠,都是产于此,但不能保证没有商家为了利益,用别处的玉石假冒翡翠!” “这样说来,帕敢的玉石,乃是优质玉石?”李自成对玉石并不擅长,不便做出判断。 “皇上说的是,帕敢的玉石,不仅产量大,又是优质,”王胤昌道:“翡翠根据品级,又分为多种,皇上手中的玉镯,属于冰种翡翠,含蓄、平和、温雅,在别处已是难得的精品,但在帕敢,只能算是中等,价格在十两至五十两不等。” “奥?”李自成拾起案桌上另外两块玉佩,一块紫红,一块翠绿,看起来十分养眼,“那这两块呢?” “这两块都是水种翡翠,比冰种翡翠名贵得多,红色为翡,绿色为翠,合称‘翡翠’,是翡翠中的精品,”王胤昌道:“还有一种白色透明,不含任何杂质,俗称‘清水’,据说一块玉佩能买到数千两,甚至有上万两也不足为奇,帕敢出产的翡翠,‘清水’第一,‘绿水’、‘紫水’次之,‘蓝水’又次之,不过,‘蓝水’极为罕见……” 李自成心中一动,“王爱卿告诉朕这些,为的什么?” “皇上,帕敢周围的玉石,值得大规模开发,帕敢对面,有一个叫勒马拱的山岗,意思是挖下去一寸就产玉……” “遍地是玉?”李自成暗喜,为了发展昆明府的工商业,可是想尽办法在当地采矿,帕敢镇的翡翠,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王爱卿认为,帕敢玉石如何大规模开发?” “国家控制!”王胤昌压低声音道:“翡翠一本万利,如果国家控制起来,可以增加无数的赋税……臣听说,大明万历年间,帕敢归属云南永昌府管辖,翡翠经腾冲、瑞丽等边城输入如今的保山府,保山一时兴盛,当时从永昌、腾越至孟养帕敢一线,已经有了专门运输玉石的‘玉石路’……” “翡翠既然产自帕敢,为何不在当地销售?” “皇上有所不知,从地下开采的石料,外层包裹有一层玉璞,也就是行家所说的‘皮子’,无法分辨玉璞内玉石的好坏,开采矿石者,出售的只是玉璞,经过打磨后,才能加工出玉石,”王胤昌道:“帕敢地势太小,开采已经非常不易,所以,玉璞需要运往他地出售、加工……” 原来如此! 李自成微微闭上双目,思索良久,猛地睁开双目,“翡翠的确要开发,但不是国家控制起来,让当地的百姓也能得到一些实惠利益。” “皇上……” “开采玉石,百姓只能得到蝇头小利,巨额利润还是被商家所得,当地都是深山,百姓贫弱,朝廷就不要与百姓争利了,”李自成道:“第四路桥公司一旦腾出手来,朕会修建保山府城至帕敢镇、孟养府城至帕敢镇的大道,加快玉璞的运输,既然玉石产量大,玉石市场就放在云南保山、缅甸孟养两地!” 他心中暗道:加上野人山的柚木资源,或许地处深山老林边缘的孟养府,经济上能异军突起…… 第1324章 赔偿银 第1325章 西班牙的困局 “五十万?”李自成皱眉,“也就是说,华夏的子民,每个人的生命只有十两?” 洛佩斯顿时哭丧着脸,“皇上,这的确是我王给予的最高赔偿金,西班牙国小,皇上也知道,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银子了,求皇上明察!” “西班牙国小,拿不出足够的银子,那就不要招惹汉人!”李自成冷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皇上……” “赔偿多少银子,菲利佩说了不算,”李自成暗中思索,西班牙是个重商的国家,利益看得极重,在华夏暂时无法威胁西班牙本土的情形下,愿意拿出五十万银子,已经十分难得了,不过,西班牙付出这么大的利益,绝对不会是赎罪,定然所有求,绝对不能便宜了西班牙人,“如果按照这个数字,需要多少银子,就能将所有的西班牙人屠尽?奥,到时候已经没有西班牙人,朕不需要向任何人赔偿,便是欧罗巴洲的大国,英格兰、法兰西、荷兰、神圣罗马国等,他们敢找华夏的不是?” 洛佩斯又惊又喜又怕,惊喜的是,华夏的皇上竟然知道欧罗巴洲的强国,如今的欧罗巴洲大陆,神圣罗马帝国衰落,最强大的莫过于法兰西、瑞典,海上强国莫过于英格兰、荷兰,华夏的皇上,不但知道这些国家,根本没有将这些国家放在眼中;他害怕的是,华夏的皇上太过强硬,国王给定的五十万银子,肯定无法善终。 怎么办? 洛佩斯偷偷瞄了一眼,李自成的脸色依然十分不满,应该不会接受五十万两,这次出使,西班牙很难与华夏达成和约! 不过,华夏的这位皇帝,为何将欧罗巴的列强不放在眼里? 华夏的实力,真的到了令人恐怖的地位?还是这位皇上认为,欧罗巴距离东方太远,欧罗巴的军队难以抵达东方? 洛佩斯很快就否认了后者,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已经在东方站稳了脚跟,西班牙、葡萄牙的军队,也曾在东方辉煌过,华夏的这位皇上,绝对不会不知道,既然西、葡、荷的海军能够到达东方,那英、法的海军,没有理由找不到航道,来到东方不过是时间问题。 还有一种可能,华夏的皇上根本不知道欧罗巴的列强有多强大,因为距离欧罗巴太远,根本不知道欧洲大陆上发生的一切…… 他再次瞄了李自成一眼,心中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不过,这样也好,无论是华夏国的战斗力碾压英、法、荷,还是华夏国的皇帝对英、法、荷根本不了解,对西班牙都不是坏事,只要华夏敢为西班牙出头,欧罗巴的列强们,就会将苗头对转华夏,为西班牙赢得喘息的机会。 洛佩斯思索片刻,咬了咬牙,道:“皇上,小人愚钝,求皇上给予明示!” 李自成从龙椅上起身,踱了两步,掐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良久方道:“菲利佩着你从遥远的西班牙来到华夏,也算是诚心悔过,朕也就不为难你,按照每人百两银子计算,应该赔偿五百万两,另外……” “皇上……”洛佩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慌忙离座,匍匐在李自成面前,“皇上,西班牙国小,就是将整个西班牙卖了,也不值五百万两……” 李自成怒道:“洛佩斯,你知不知道,打断朕的说话,是十分没有礼貌的行为?” “皇上……”洛佩斯依然跪在地上,上身直立起来,“皇上赎罪!” 李自成一抖衣袖,方道:“另外,寻找幸存在遗属,需要五十万两,西班牙人对华夏的子民犯罪,罚款一百万两!” “皇上呀,”洛佩斯一急,眼泪几乎下来了,“皇上,每人百两,是不是太多了?而且,当年屠杀的汉人,似乎没有五万……” “这好办,”李自成的脸上,难得地现出一丝笑容,不过,这种阴笑比板着脸还要渗人,“朕先杀够五万西班牙人,将旧债还了,然后朕以每人一百两的价格去杀西班牙人,华夏每年的赋税有四千万两,拼着官员们一年不发俸禄、国家一年不修水利,足够杀死四百万西班牙人!” “皇上歇怒!”洛佩斯的脑子懵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至于有没有五万汉人,”李自成冷哼一声,道:“朕着人做过详细的调查,连同老人、孩子在内,应该超过这个数字,而且,当年汉人被屠杀的时候,家产也是被西班牙人鲸吞,即便有些家产被当地土著鲸吞,罪魁祸首也是西班牙人,朕自然会找西班牙算账,洛佩斯,调查取证的费用,和当初汉人的家产,也是由西班牙承担!” 洛佩斯知道,如果辩论下去,或许银子还会增加,“皇上,西班牙实在无力赔偿这些银子,便是将美洲的银子运过来,也没有这么多……” 李自成刚才冷凛的脸色忽地现出一丝笑容,“美洲?洛佩斯,西班牙每年从美洲运回多少银子?” “这……”洛佩斯知道坏了,一时不敢说话,思索片刻,道:“皇上,美洲的银子,都是私人财团的,并不属于西班牙政府!” 李自成冷笑道:“如果朕派兵将这些财团的人杀了,银子截留下来,西班牙政府会不会不闻不问?” “这……” “起来吧!”李自成背对着洛佩斯,淡淡地道:“银子的事,朕会让外交部与你具体商谈!” “谢皇上!”洛佩斯轻松了一大截,他心中明白,既然同意会谈,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华夏的皇上坚持“一言九鼎”,才是最可怕的事,便是和约不成,西班牙也不可能赔偿六七百万两西班牙的确赔不起这么多! “不过,你如果没有诚意,朕依然不会原谅,洛佩斯,你应该明白,朕不会原谅是什么意思吧?” “明白,明白!”洛佩斯虽然吃惊,但华夏的皇帝同意和谈,总有一丝希望,华夏的官员不会和皇帝一样,死揪住西班牙过失不放吧? 李自成声音又起,“洛佩斯,现在可以说说,菲利佩让你出使华夏的真正原因了吧?” “原因?” “菲利佩让你不远万里出使华夏,难道就是为了与华夏修好、弥补以前的过错?” “回皇上,我王是真心与华夏修好,”洛佩斯拱手道:“我王知道,只有消除双方心中的荆刺,才能真正和好,甚至结为盟国,互相帮助!” “洛佩斯,你可以回西班牙了,你是使者,朕不会为难你,但并不表示朕会放过其余的西班牙人,包括你的随行人员,趁着朕没改变主意之前,带着你的随从,立即离开昆明,离开华夏,迟延一日,朕不会放过你的随从,迟延两日,连你也不用回去了。” “皇上……”洛佩斯霎时从云端坠落,小心#肝都摔破了,刚才还谈得好好的,华夏的皇上,怎的一转身就变了脸? “朕要不说出来,你是不会死心的,”李自成忍住笑,“不说实话的人,是不值得信任的,没用信义的国家,是不值得交往的,即便华夏与西班牙签订了某种和约,将来还是需要用军队在执行,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和谈的必要了,朕需要什么,会自己用军队去取,没有条约的约束,朕需要多少取多少!” “皇上,小人说的都是实话,西班牙国王的确希望与华夏修好,是诚心诚意修好那种,是平等意义上的修好……” “诚心诚意修好?”李自成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冷凛,“洛佩斯,你以为朕相信你的鬼话?” 洛佩斯支支吾吾,“皇上,小人并没有欺瞒皇上……皇上何出此言……” “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西班牙在欧罗巴宗教大战中惨败,与神圣罗马帝国一样,需要向新教国家,也包括虽然是天主教国家,却站在新教国家一方的法兰西,割地、赔款,西班牙的陆海军损失惨重,已经丧失了欧罗巴强国的基础,最多也就是二流国家,能保住如今的土地,已经非常不易,美洲的各个贸易地点,随时成为英格兰、法兰西、荷兰的盘中菜,很简单,如果西班牙不能交出已经开发成熟的贸易据点,他们完全可以使用武力夺取!” “皇上,这……”洛佩斯无法反驳,原本白皮肤的脸上,霎时一片惨白。 “西班牙曾经是‘日不落帝国’,在美洲抢占的贸易据点最多,新兴的列强难免眼红,”李自成继续道:“如果朕没有猜错,这些国家会联手抢夺西班牙在美洲的各个贸易据点,而西班牙根本无力反制,如果有足够的军事实力,西班牙不会在《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上签字,也不会任由荷兰独立出去!” “皇上……”洛佩斯的额头上冒出汗珠,华夏的皇上,明明在遥远的东方,怎的什么都知道?刚才真是小看了他,看来,华夏的皇上,对英格兰、法兰西与荷兰等国的实力,也是并不陌生…… “西班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美洲的贸易据点落入敌国之手,重整军备不仅需要银子,更需要胆量,惹恼了这些国家,他们一旦联手,西班牙本土都是不保,”李自成的脸上,充满了嘲讽之色,“曾经的西班牙太过强大,早就是新兴强国的眼中钉,他们联手从西班牙手中掠夺美洲的贸易据点,何乐而不为?” “……” 第1326章 天主教国家 “英法等国不需要协商,大家都想着分一杯羹,”李自成的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意,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西班牙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从自己身上挖肉,却是无计可施,朕似乎看到了一处大草原,一头健壮的野牛,被一群狮子捕猎,野牛虽然心有不甘,但被狮群咬住脖子,只能一点点流干血液,一点点丧失意识,然后被狮群吞噬……” 洛佩斯心中发冷,似乎还颤抖了一下,华夏的皇帝,对西班牙的现状太了解了,难怪他因为自己隐瞒情形而生气。 遥远的东方,华夏的皇帝为何对欧罗巴的形势如此熟悉?是葡萄牙人为他们提供的讯息吗?葡萄牙已经与华夏结盟,一定是他们提供的讯息! 讯息的来源不是太重要,华夏的皇上与西班牙君臣一样,对当前的形势把握得非常准确,不知道华夏的皇上能否解决西班牙的困局? 他微微躬起身子,“皇上,西班牙的确遇上了一点小麻烦,不知道皇上以为,西班牙如何扭转不利的局面?” “一点小麻烦?”李自成缓缓踱回龙椅,向椅子上一靠,“如果是一点小麻烦,菲利佩会不远万里向华夏派出使者?难道菲利佩良心发现,不远万里向华夏谢罪?菲利佩如果谢罪,也不会等到今日华夏在吕宋岛屠杀了上千西班牙人,华夏的怒火,已经燃烧了一年多,难道菲利佩现在才想到谢罪、赔偿、求和?” “吕宋曾经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所以……所以,我王并没有向华夏问罪的意思,而是真心希望与华夏修好,”洛佩斯道:“不愉快的过去,总能翻过去,希望皇上能接受我王的善意。” “与华夏修好,也不是没有可能,”李自成顿了一顿,道:“只要西班牙与华夏,就赔偿一事达成一致意见,并且执行完毕,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不过……” “请皇上明示!” “双方达成一致意见之后,西班牙将赔偿的银子支付了,洛佩斯发出正式的道歉,事情就算过去,华夏和西班牙,恢复陌路人,华夏不再到处屠杀西班牙人泄愤,”李自成道:“不过,想要华夏协助西班牙解除当前的困局,那是万万不能,华夏与西班牙,以前并没有合作的先例,更谈不上互信,今日菲利佩派出使者出访,双方依然没有互信,也就谈不上合作!” “皇上,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呀!”洛佩斯急了,好不容易出现一丝转机,以华夏皇上的睿智,或许已经有了应付英法等国的策略,放眼全球,除了华夏,如今已经无人能制英法与荷兰,“皇上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小人知无不言……” “到了这个时候,洛佩斯还想隐瞒讯息,期望为西班牙争取最大的利益吗?”李自成冷笑,“菲利佩的心思,不过是想用华夏牵制欧罗巴大陆的列强,即便不能派出海军去欧罗巴,或是美洲,至少也要将荷兰的主要军力牵制在东方,既要利用华夏,又对华夏隐瞒大量的讯息,洛佩斯,你觉得华夏与西班牙之间,有合作的基础吗?” “皇上……” “洛佩斯,不要说你没有隐瞒朕,”李自成道:“西班牙的主要利益已经不在东方,而是转向美洲,甚至可以完全放弃东方的贸易,只要西班牙的船队,能将美洲采掘的金银从菲律宾航线运回西班牙,其实,西班牙的船队,也可以绕过南美洲,从大西洋航线回到西班牙,不过,如今的大西洋,已经不是西班牙海军的天下,英格兰、荷兰、法兰西的海军,会沿途跟踪,他们甚至不用假冒海盗,直接将西班牙船队吞了杀死人员,掳掠金银,吞并船队等等,菲利佩即便知道,还能怎么样,难道西班牙海军敢单挑数国海军,洛佩斯,朕没有说错吧?” 洛佩斯如坐针毡,华夏的皇上,怎的对西班牙的情形如此熟悉?难道华夏也有海外船队不成? 他暗暗叹了口气,似乎被脱光了衣服站在竞争对手面前,曾经强大的西班牙,为何沦落至如此境地? 华夏的皇上虽然常驻东方,却对欧罗巴的形势了如指掌,似乎一切都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这次出使华夏,应该是国王最英明的决定! 洛佩斯心中明白,要想说服华夏,绝对不是容易的事,西班牙并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东西吸引华夏,而华夏却是西班牙唯一的依靠。 他思索片刻,道:“皇上是否愿意帮助西班牙?” “朕帮助西班牙,将欧罗巴的列强引向华夏?”李自成道:“而且,换来的还是一个不值得信任、只想着利用的华夏朋友!洛佩斯,回去吧,告诉菲利佩,朕没有时间与他猜谜,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朕会将华夏的舰队派往美洲,如果西班牙船队是美洲最弱的船队,朕不介意从欧罗巴的列强们手中讨得一杯羹!” 菲利佩心惊胆战,华夏的皇帝说得没错,如果华夏与欧罗巴的列强发生碰撞,自然挑最弱的西班牙下手,等积攒了足够的实力,再对抗英、法,以华夏的体量,加上睿智的皇上,哪怕列强们联手,华夏未必就处于下风。 他慌忙拱手道:“皇上,如果华夏的海军进入美洲,英、法未必就容得下华夏!” “华夏的海军去哪,需要征求英、法的意见吗?”李自成冷然道:“洛佩斯,你知道朕要派出多少海军吗?” 洛佩斯丝毫不在意李自成的嘲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如何为西班牙争取最大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皇上,西班牙熟悉美洲的航道,也熟悉英、法海军的战法,西班牙可以给华夏的海军提供最大的帮助……” “西班牙海军?”李自成哈哈哈一笑,“西班牙与华夏合作,究竟是帮助华夏,还是将英法这些列强推给华夏?” “皇上,小人绝对没有这一层意思……” 李自成摆摆手,“华夏是否与西班牙合作,就要看西班牙能拿出多少诚意,当然,在合作之前,先得解决赔偿问题,只有解决了赔偿问题,华夏的文武才有可能与西班牙合作!” “皇上,”洛佩斯豁出去了,“皇上,如果谈妥了合作的问题,反过来再解决赔偿问题,或许更容易解决!” “奥?” “皇上,我王是真心希望与华夏合作!” 李自成打量着洛佩斯,到了这个时候,还敢藏着掖着吗?跟朕斗法,你还差得远!“洛佩斯,你说说看,如何与华夏合作?” “我王希望,西班牙能成为华夏最贴心、最可信赖的朋友,”洛佩斯心惊胆战地道:“就像葡萄牙那样,西班牙希望成为华夏全方位的盟友,皇上,西班牙虽然遭到暂时的困难,但西班牙的国力,无论是土地、人口,还是陆海军,都是远远胜过葡萄牙,与西班牙结盟,华夏的实力也会得到提升!” 李自成冷冷打量着洛佩斯,过了好一会,方道:“洛佩斯,你不明白,结盟的前提是信任,而不是实力,如果看重实力,华夏应该和英格兰、法兰西,甚至与荷兰结盟,也会胜过西班牙!” 这话再次打脸西班牙,但洛佩斯并没有介意,来到乾清宫,他的确对华夏的皇帝有所保留,或者说,他实在不了解华夏的皇帝,讯息一点点被华夏的皇帝逼出来,这才留下不可信任的印象,早知如此…… 他向李自成一拱手,“皇上,葡萄牙能做的事,西班牙一样能做,而且还能做得更好!” 李自成摇头,“华夏最需要是,是信任,不是实力,朕与葡萄牙使者会谈,一次就够了!” 洛佩斯心中踌躇不定,华夏的皇上,究竟需要什么?西班牙又能给出什么?华夏的这位皇上,似乎没有耐心,不过,以他的睿智,西班牙很难给出令他满意的东西。 怎么办? 洛佩斯思索片刻,终于想明白了,华夏的皇上,已经提醒过两次了,华夏最需要的,不是具体的实物,而是信任。 自己能信任他吗? 洛佩斯在东方混迹多年,不过,他实在看不透对面的华夏皇上,今日的对面,是真实的皇上吗? 李自成端起茶水,自顾品了一小口,心中却是算计着,如果在茶水杯放下之前,洛佩斯还没有做出决定,说明他还是犹豫不决,自己对他的逼迫还不够! 既然如此,今日没有谈下去的必要,端茶送客,也是逼迫洛佩斯的一种方式! 茶水杯一点点向下移动,匀速却很缓慢,李自成并没有看洛佩斯,目光几乎定在茶水杯上,似乎在欣赏一件不可多得的工艺品。 就在茶水杯底将要落到御案的时候,洛佩斯似乎有所感应,忍不住道:“皇上,小人以天主的名义起誓,小人愿意毫无保留地献上小人所知道的一切!” “天主?华夏也是信仰天主的国家,”李自成淡淡笑道:“不过,这是信仰问题,国家之间的交往,靠的还是信任,除了臣民之间的信任,还有君王之间的信任!” “华夏也是信仰天主教?”洛佩斯想起来了,西班牙曾有大量的传教士来到大明,也就是华夏的前身,上次法贾多回到马德里,也说起华夏信奉天主教的事,既然两国都是天主的子民,合作、结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西班牙除了与华夏结盟,已经别无选择! 洛佩斯右手在胸前画着十字,最后落在左胸,行了天主教的礼仪,“皇上,只要小人知道的,西班牙拥有的,小人绝对全部贡献出来!” 第1327章 尽快达成盟约 华夏与西班牙结盟,可能性陡然增加,洛佩斯本想以《华夏与葡萄牙友好同盟条约》为蓝本,先行签订类似的盟约,李自成没有同意。 菲利佩并不在昆明,即便签订盟约,盟约也不会及时生效。 在签订盟约之前,李自成希望,双方先建立互信,一纸盟约可以对双方产生约束力,但不会从根本上增加双方的互信,如果双方过于考虑自己的私利,置盟友的利益于不顾,盟约并没有实际的价值。 要想让双方互信,必须切实关心盟友的利益和需求,双方给予盟友最大可能的帮助。 华夏对西班牙没有需求,也不需要西班牙的帮助,并不着急订立盟约;西班牙的需求,是希望华夏能牵制英、法、荷兰的海上力量,减轻西班牙在欧罗巴,特别是美洲方面的压力,这才是西班牙急于和华夏结盟的原因。 双方的需求不对等,国力、处境更是天上地上,这样的盟约,对华夏并没有实质上的意义;还有,结盟的双方,须有主从之分,华夏与西班牙,谁主谁从?也就是说,谁是双方的盟主? 快要天黑了,李自成要端茶送客,洛佩斯却是不肯离开,如果今日不能将主要的方面定下来,双方很难再建立根本上的互信! 李自成只得留下洛佩斯共同晚膳,晚膳之后,双方继续会谈。 利用晚膳的时间,李自成列出华夏的设想: 华夏可以帮助西班牙,也可以与西班牙结盟,结盟之后,华夏会主动袭击荷兰,牵制荷兰在东方的军力,甚至将本土的荷兰海军吸引过来,但荷兰的海军战舰太大,一旦华夏的海军主动进攻,伤亡可能太大,华夏需要最先进的战舰图纸,至少不能比荷兰的战舰小、更落后,一旦得到图纸,快则半年,慢则八个月,华夏新式战舰下水之日,就会对荷兰东印度公司发起攻击; 华夏的海军,一旦击败荷兰的海军,会派出小型舰队去往美洲,牵制欧罗巴列强,大约在两年后,在列装三至四艘最新式战舰,华夏最强大的海军舰队,将去往美洲,与美洲的西班牙舰队合编,组成联合舰队。 洛佩斯心潮澎湃,只要西班牙在美洲坚持两年,哪怕丢失部分贸易据点,至少大部分据点还在,如果华夏的舰队足够强大,丢失的据点或许还能收回来…… 不过,他心中明白,华夏与西班牙,尚在建立互信的过程,华夏不会白白帮助西班牙,更不会让自己的将士白白牺牲。 华夏一定有所图! 即便华夏是诚心实意帮助西班牙,西班牙也要向华夏让出部分利益,盟友之间,从来都是互相取利,否则,即便华夏与西班牙签订盟约,盟约也不会维持长久…… 洛佩斯认为,一旦双方结盟,自然以华夏为主,华夏是双方的盟主,这一点国王不会反对,葡萄牙人也是以华夏为盟主! 华夏需要最先进的战舰图纸,洛佩斯身边没有,马德里倒是有先进的战舰图纸,按照图纸造出的战舰,不会输给最先进的荷兰战舰,但马德里距离昆明,实在太远了,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解决。 华夏的舰队去往美洲,可以保护西班牙的贸易据点,但至少是两年后的事,小型舰队去往美洲,除了探路,并不能阻止欧罗巴列强的海军。 李自成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说来说去,除了盟主一事外,都是华夏的军人为西班牙浴血奋战,华夏的利益在哪? 而且,在华夏为西班牙浴血奋战的时候,西班牙连基本的帮助都没有,这样的结盟,华夏实在不需要…… 在洛佩斯的一再询问下,李自成提出几点要求: 其一,西班牙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从马德里去取,或者向英格兰、荷兰去偷,也要弄来最先进的战舰图纸; 其二,与葡萄牙签订条约,承认葡萄牙独立的现实,华夏、西班牙、葡萄牙成立三国同盟; 其三,向华夏开放清玉府(马尼拉)至美洲的航线,让华夏的海军提前熟悉航道,在航道的尽头,出让一块土地,做为华夏海军的补给基地。 洛佩斯的眉头皱得很深,几乎能夹住苍蝇了,华夏皇帝提出的三个条件,难度实在太大,或者说,他根本无全答复。 战舰图纸的事,西班牙倒是不缺,而且荷兰、英格兰差不多都造出同等级的战舰,算不上太重要的军事机密,但图纸在马德里,便是走红海、陆路回去,也要耗费不少时日; 三国结盟,可以增强同盟国的军事实力,但是否与葡萄牙签订条约,承认葡萄牙独立,那是国王的事,他无权做出决定; 马尼拉与美洲之间的航道,是西班牙最大的机密,仅仅掌握在有限几个人的手中,从来不曾向外界透露,更不要说是华夏,洛佩斯同样无法做出决定; 从美洲出让一块土地,会不会将华夏的势力引入美洲? 李自成用洛佩斯的脸上,看到一丝犹豫,不觉笑道:“洛佩斯,不用现在就回答朕,回去慢慢想想,如果做不了主,可以回去问问菲利佩!” “回去?”洛佩斯一惊,从昆明回到马德里,然后在回到华夏的昆明,一来一去需要多少时间?等到华夏造出最先进的战舰,又需要多长时间?英、法、荷三国已经蠢蠢欲动,他们会等待吗? 如果与华夏结盟,那就抓紧时间,否则,等到列强攻破了西班牙在美洲的各个贸易据点,也就没有结盟的必要了。 李自成道:“洛佩斯,你是菲利佩派出的使者,应该明白外交上的常理,华夏与西班牙结盟,所图是什么?” “所图?”洛佩斯若有所思,是呀,华夏与西班牙结盟,究竟图什么?如果结盟的双方,一方有所图、有所依赖,另外一方什么也得不到,结盟还有意义吗? 华夏依仗西班牙的地方,几乎没有,那华夏为何要与西班牙结盟? 华夏皇上的所图,难道仅仅是盟主?如果华夏是华夏、西班牙、葡萄牙三方的盟主,有没有权利让西班牙交出战舰图纸和太平洋航线的海航图? 如果华夏仅仅龟缩在东方,又如何帮助西班牙应对列强?华夏的海军进入美洲,甚至是欧罗巴海域,才能真正牵制各个列强,盟友越强,对西班牙的帮助就越大! 帮助华夏,就是帮助西班牙! 如论从哪个方面考虑,西班牙都应该满足华夏的要求,世界已经进入群雄并起的年代,以西班牙目前的国力,很难独善其身,闷声发大财的时代已经过去。 随着欧罗巴宗教战争的溃败,西班牙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结交新兴的华夏,即便不能恢复曾经的辉煌,也能延缓衰落的时间…… 洛佩斯向李自成拱手为礼,“皇上所要求的,小人的确没有带在身上,小人只有回到马德里,才能取回这些东西,皇上放心,回到马德里,小人一定说服我王!” “洛佩斯,你以诚相待,朕也不会让你太难做人,”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朕这边做好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战斗准备,只要你将朕所需要的东西带回来,朕不用等到新式战舰下水,可以提前对荷兰人发起攻击,牵制荷兰人的海上力量!” “小人多谢皇上!” 李自成哈哈大笑,“洛佩斯,便是签订盟约,也需要菲利佩签字认可,这次回去,正好将盟约文书带回去!” “小人会尽快赶回马德里,”洛佩斯小心地道:“皇上,这次会签订盟约草案吗?” “只要双方能就主要方面达成一致意见,可以先行签约,细节方面,以后可以补充,”李自成笑道:“不过,西班牙对当年屠杀汉人之事,必须先行道歉、赔偿,拔除华夏臣民心者的荆刺,否则,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盟约!”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洛佩斯心中大喜,主要的方面已经谈妥,距离盟约已经不远了,华夏所要求的赔偿,即便超过五十万两的上限,也不会太多。 李自成起身,拍拍洛佩斯的膀子,“一旦华夏与荷兰开战,第一目标,就是打通东西方的海上贸易通道,那时候,华夏商队可以去往里斯本、马德里,西班牙也可以重新组建商队来东方行商,哈哈,这些年,施罗保组建的华葡贸易公司,可是赚了不少银子!” 洛佩斯心中一动,东西方贸易的巨大利润,他是清清楚楚,只不过沿途的商馆被荷兰人把持,东方又是遇到华夏的崛起,这些年他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吃些残羹冷炙,尽管如此,收入也是远远高于国内的收入。 施罗保不过是濠镜兵头,哪有从商的经验?这两年跟着华夏,又用银子结好荷兰人,可是两头讨好,赚得盆满钵盈! 他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小人原本就是行商出生,如果小人组建贸易公司……” 李自成哈哈大笑,“洛佩斯,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如果你组建贸易公司,依照华夏的律法纳税,朕不仅向你开放各个贸易港口,让你的船队畅通无阻,还要知会华夏的海商,优先向你的贸易公司供货,减少滞留的时间!” 洛佩斯慌忙起身,拱手谢道:“小人多谢皇上!” “洛佩斯,朕已经将濠镜开辟为对外贸易开放地,你的商队,可以在濠镜建立商馆!” “小人会永远记住皇上的大恩大德!”洛佩斯明白,华夏皇上允诺的这一切,都是在华夏与西班牙结盟的基础上,如果双方无法达成盟约,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即便是为了自己的贸易公司,也要促成华夏与西班牙结盟,尽快达成盟约! 第1328章 各有所 与洛佩斯商谈盟约的事,李自成完全交给南居益,不出所料,南居益只用了三人时间,便与洛佩斯达成初步的盟约,待双方君主签字确认后生效。 《华夏与西班牙友好同盟条约》的内容非常简单,主要是框架性内容,除了确认双方具有军事上互相帮助的义务外,西班牙王国必须以律法文书的形式,承认葡萄牙王国独立,享受完全独立的地位,不再臣属于西班牙王国。 这是一份临时性质的同盟条约,如果得到双方君主确认后,再与葡萄牙组成三方小组,将《华夏与葡萄牙友好同盟条约》、《华夏与西班牙友好同盟条约》合并为同一条约,组成三国同盟。 商谈《华夏与西班牙友好同盟条约》的同时,南居益还与洛佩斯草签了另外一份和约:《华夏与西班牙昆明条约》。 如果说《华夏与西班牙友好同盟条约》是华夏与西班牙开创未来关系的条约,那《华夏与西班牙昆明和约》,就是结束过去的条约。 根据《华夏与西班牙昆明和约》,西班牙承认吕宋及一切附属岛屿属于华夏;国王菲利佩为过去两次“屠汉事件”公开、书面道歉;赔偿华夏及受害百姓白银一百万两,承担寻找受害者遗孤三十万两,合计为一百三十万两。 因为西班牙在刚刚结束的欧罗巴宗教战争中战败,需要向法兰西等国进行军事赔偿,暂时无力向华夏支付一百三十万两白银,经洛佩斯请求,这些白银分三年偿还,不计利息:第一年偿还五十两、第二年和第三年各偿还四十万两,自《和约》生效之日起计算。 本来还要签署一份独立的民事、通商条约,但洛佩斯担心,一旦条约的内容在西班牙公开,西班牙的海商就会蜂拥而至,所以,他向南居益提出建议,先结束双方的纷争,初步建立同盟关系,至于通商方面的条约,等他回到昆明时再谈。 南居益明白洛佩斯的心思,他要先行抢占商机,让自己的贸易公司在东方站稳脚跟,避免来自西班牙国内的无序竞争。 不过,这是西班牙人自己的事,南居益并不关心,只是向李自成汇报了相关讯息。 李自成捧着两份条约的草案稿,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与西班牙结盟,华夏并非没有好处,华夏的所图,与西班牙人的所图,非常微妙地契合在一起,不易察觉而已。 华夏真正的所图,只有两样:最先进的战舰图纸;横跨太平洋的航线及美洲补给基地! 有了最先进的图纸,以松江金山造船厂的生产能力,应该很快就能生产出来,将来的战舰,吨位赶上欧罗巴各国最先进的海军,舰炮数量相当,华夏的舰炮,使用是开花弹,还能领先一代。 加上数量上的优势,华夏海军的对手,不会只是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去太平洋、印度洋甚至大西洋游弋,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能掌握横跨太平洋的去往美洲的航道,华夏的海军,就能逐渐向美洲渗透,只要能在美洲站稳脚跟,华夏比欧罗巴各国有着先天性的优势:美洲的土著,印第安人实际上都是黄种人,与华夏人看起来更加相似…… 让西班牙承认葡萄牙独立,只是顺手人情,葡萄牙已经事实上独立,西班牙连自身的土地都保不住,哪有精力去征服葡萄牙?即便华夏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西班牙也会承认葡萄牙独立,无非是时间早晚问题。 “承认葡萄牙独立”,被写进华夏与西班牙的盟约中,解除了葡萄牙的担心,让葡萄牙人体会到,华夏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跟着华夏,不亏! 与西班牙结盟,华夏的付出,是要面对英、法、荷兰等海上强国,不过,与这些强国为敌,并非为了西班牙,而是为了华夏自身的利益。 华夏的海军要走出去,可能在印度洋、大西洋遇上这些海上强国的海军,也有可能在太平洋东海岸,即美洲海岸遇上他们;退一步说,即便华夏的海军一直部署在华夏沿海,列强的海军迟早也会来到东方,荷兰人已经来了,英、法还会远吗? 除非向欧罗巴的列强臣服,华夏海军与欧罗巴各国的海军早晚必有一战,只是时间、地点不能确定。 华夏与西班牙结盟,只是为将来的海战提前布局! 西班牙国王洛佩斯为西班牙打算,使者洛佩斯有自己的打算,难道华夏就没有自己的长远目标? 洛佩斯带着两份条约的草案回国,昆明城内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过,李自成却没有时间休息,他在乾清宫召见了总理梁文成、国防部长牛金星、海军司司长/p> 考虑到洛佩斯送来战舰图纸的可能性很大,李自成要求增加海军编制,特别是南海舰队和西海舰队。 但梁文成不同意,华夏迁都昆明之后,增加了缅甸省、广中省、广南省、吕宋省,但陆军增加了第十营李定国部一万余军士,组建了西海舰队,目前有两个海军团和两个陆战军团,总兵力超过两万。 陆海军增加了三万,花在战舰、舰炮、步枪上的银钱,已经远远超出了梁文成的设想,梁文成从军费支出的角度出发,坚决反对增加海军编制。 李自成不忍伤害梁文成,他完全可以“乾坤独断”,但梁文成看紧华夏的“钱袋子”,每年的赋税保持有限结余,本身没什么错。 因为土地、人口和工商税的增加,华夏的赋税增长很快,但谁也不能保证,这种增长能持续多久,土地、人口不可能无限制增长下去,工商税虽然增长的很快,但与农业税比较,还是非常渺小,也就是说,华夏的赋税,主要依靠农业税,一旦出现天灾**,赋税可能急剧萎缩,甚至入不敷出。 牛金星、?┒际蔷?饺宋铮?匀幌?>?黾颖嘀疲?岣吆>?恼蕉妨Γ?乇鹗?侵鞴芎>?模?盎噬希?芾泶笕耍?谙碌故怯懈鲋饕?” 梁文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翻了翻白眼,“如何?” “采用折中的法子,增加一半的海军,”?┑溃骸拔骱=6釉黾恿礁龊>?拧17礁雎秸酵牛?虾=6硬挥迷黾颖嘀疲??梢越?秸骄?诙?>丛黾诱浇?vふ浇18??” 牛金星立即举手赞成,“这个主意好,增加的编制不多,又能提高海军的战斗力!” 梁文成皱眉,皇上今日召见了三人,其中两人是国防部的高官,明显有偏袒之嫌,“说来说去,还不是增加海军的编制,西海舰队增加两万人编制,每年需要多少银子?而且,南海舰队的陆战军第二营转为海军,还不是为增加编制做准备?将来增加陆战军队编制,比直接增加海军容易得多,陆战军操训成军,时间不需要太久!” 李自成哈哈一笑,“文成,这就不对了,海军增加编制,的确需要增加一些军费,不过,海军并非纯粹消耗军费,广南之战、吕宋之战,南海舰队没少立下军功,没有南海舰队,广南、吕宋两省,必须增加陆军驻守,而且,吕宋省的百姓,已经开始缴纳赋税,等到广南省稳定下来,这两省的赋税,能养活多少海军将士?” 他还有一种想法,却是无法说出来,即便不是为了广南、吕宋两省的赋税,华夏也必须发展海军,西洋的海军会次第来到东方,华夏的海疆太长,不可能依靠岸炮处处设防,最好的法子,就是发展海军,御敌与国门之外。 有了强大的海军,进可攻退可守,适当的时机还可以向海外扩张…… “皇上……”梁文成更看重守成,“依皇上看,华夏还要增加多少土地?还要增加多少海军编制?” “文成放心,华夏已经步入稳定阶段,不可能大规模扩军,也不会以倾国之力对外扩张,除了收复汉唐故土,朕的主要心思,会转向国内,尽力发展工商业,通过工商业的发展来提高华夏的赋税,”李自成笑道:“但是小规模扩军,还是必须的,尤其是海军,不过,等南方诸省稳定了,朕会裁撤部分陆军,减少陆军的数量,以抵消海军的扩军。” “皇上,大明的故地收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要收复汉唐故地?”梁文成叹息一声,他心中明白,皇上有什么想法,自己根本无法改变,不过,仅仅增加两万海军,比皇上原先的设想足足减少了一半,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华夏的国土不断增加,的确需要更多的军队驻守,可是,如果没有节制地增加军队,华夏迟早会被军费压垮,华夏取代大明,中原王朝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新气象,北征游牧、渔猎民族,彻底降服了蒙元、满清;南征安南,甚至将触角伸向中原王朝从未涉及的吕宋岛;西南方向,不出意外,第四营和第七营很快便能征服藏区…… 难道这样的华夏,会像大秦、大隋那样,二世而亡吗?大秦、大隋立国早期,也是呈现出新朝气象,可是,开国之君都是喜欢开疆拓土…… 梁文成的脑子昏昏沉沉,以至李自成和牛金星、?┥烫郑??け敢酆>?Ω?骱=6拥氖焙颍??痪涠济挥刑?健??/p> 第1329章 汉魂 梁文成没有时间为李自成扩编海军而生气,刘宗敏从藏区传来讯息:第四营在马泉河支流尼洋河东岸,一个叫尼池的小镇,击溃了图鲁拜琥的“当雄八旗”,射杀蒙古骑兵近万,缴获战马三千余匹,不过,当雄八旗残部,借助骑兵的速度优势,逃回拉萨! 梁文成捧着讯息,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 当雄八旗被击溃,并不出乎他的意料,第四营列装了最先进的北京步枪,还有携带便利的山地炮,当雄八旗早晚会被击溃。 皇上看上的土地,哪一次出过意外? 如果当雄八旗学会躲避,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与第四营正面作战,那是找死! 梁文成并不关心当雄八旗死了多少人,他们是军人,死在战场,并没有值得怜惜的地方,只怪他们跟错了主子,他关心的是,刘宗敏杀了多少当地的百姓,百姓多是藏人,藏人也是百姓。 梁文成是行伍出身,对敌人不会太过仁慈,但华夏扩张土地的这些年,究竟杀死了多少百姓? 不出意外,皇上会在藏区开府立县,彻底汉化,可是,开疆拓土,必须以杀死百姓为代价吗?华夏不是总结了一套归化异族百姓的法子? 梁文成收起讯息,藏在怀中,茫然地来到乾清宫,求见李自成! 李自成照例在内书房召见了梁文成,“看文成的脸色,今日来乾清宫,不像是喜事呀!” “皇上,”梁文成有些心不在焉,从怀中掏出刚刚收到的讯息,双手奉上,“第四营在尼池大胜,当雄八旗被击溃……” 李自成接过讯息,并没有拆开,随手扔在御案上,淡淡笑道:“第四营打了胜仗,难道不是喜事吗?文成为何无精打采的样子?如果不是太熟,朕还以为,文成是图鲁拜琥派来的探子……” “第四营击溃图鲁拜琥的当雄八旗,总比吃了败仗好,”梁文成叹道:“臣担心的是,第四营大胜,转眼便是屠杀,对当地百姓的屠杀……” “文成是说,朕不该派第四营征伐乌思藏?” “臣不敢,”梁文成微微低下头,“臣只是不想看到太多的百姓遭到杀戮,第四营的仗打得越狠,将士们对藏人、蒙古人的仇恨就越深……” 李自成越发感到怪异,“仇恨敌人,是将士们最大的战斗动力,难道有错吗?” “可是,将士们对敌人的仇恨,就会延伸至敌人的百姓身上,但百姓是无辜的!” 李自成实在不明白,梁文成啥时变得妇人之仁了?是忘记了过去,还是因为年老,性格趋向保守? 他从龙椅上起身,在室内踱了几步,目光定在窗外的树干上,思索片刻,道:“文成,朕给你说一个故事!” “故事?” “大唐于武则天长安二年(公元702年)设立北庭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并存西域,用以防御吐蕃入侵。鼎盛时期,安西军和北庭军一度达到了四万四千,“安史之乱”爆发后,朝廷为平定叛乱,大量抽调安西军和北庭军,两地所剩兵力不足两万。” “……” “大唐宝应二年(公元763年),河西、陇右军镇多被吐蕃攻陷,西域与大唐隔绝,补给限于停滞,但安西军、北庭驻军没有放弃,郭昕守安西都护府,李元忠守北庭都护府,二镇和沙陀、回鹘相依,与吐蕃保持对峙。” “……” “大唐大历七年(公元772年),在等了足足九年之后,西域终于等到了大唐的回音,让吐蕃闻风丧胆的大唐驻西域将士,竟然哭成泪人……” “皇上……”梁文成的双目,也是微微发涩,如果对面不是皇上,他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为了大唐在西域的最后守军,还是为了被第四营屠杀的藏人百姓…… 李自成继续道:“除了吐蕃、葛逻禄,沙陀也转而与唐军为敌,安西、北庭都护府向大唐朝廷派出使者,但道路被阻绝,直到大唐建中二年(公元781年),讯息才传回长安,大唐朝廷才知道,安西、北庭两座军镇并没有被攻陷,坚守它们的,就是留守在当地的唐军!” “……” “唐德宗李适‘酸鼻留涕’之余,下旨所有将士连升七级,郭昕被加封为安西大都护、武威郡王,这时候,距离安史之乱结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皇上……”梁文成忽地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已经站在唐军的一边,人都会同情弱者,两万唐军,固守军镇二十余载,四面都是虎视眈眈的异族骑兵,军士们没有补给、没有后援,每伤亡一人,守城的士兵就少一人…… “事情还没有结束,仅仅过了两年,大唐的元气尚未恢复,又发生了‘泾原兵变’,唐德宗李适逃离长安,打通河西、增援西域的计划随之破产!” “皇上,西域的将士……”梁文成毕竟是行伍出身,知道大唐的将士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心中开始向唐军倾斜。 李自成没有回答,似乎陷入一种忘我的境地,“大唐贞元二年(公元786年),西域守军最后一次与大唐朝廷取得联系,此后再无音讯!” “皇上……”梁文成早就忘记了藏人百姓的事,泪水早已夺眶而出,“两万余精锐的唐军,就这样的被吐蕃人屠杀了?” “暂时还没有,”李自成的声音非常平静,“唐军又坚守了三年,此时只剩下安西、北庭两座孤立的军镇,吐蕃大军迫近天山北麓,北庭都护府坚守一年后,被吐蕃人攻破,城内唐军全部殉国!” “皇上,不要说了……”梁文成小声抽泣着。 李自成不为所动,“茫茫西域,只剩下安西一座孤城,然而,将士们没有放弃,郭昕没有放弃,他们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将西域交给吐蕃人!” “……” “大唐元和三年(公元808年),吐蕃大军大军出现在安西军镇的时候,郭昕剩余的数千将士,早已白发苍苍,他们没有粮草、没有援军、没有获胜的任何希望,但他们死战不退,因为,他们是大唐的最后一道防线!” “皇上……”梁文成老泪纵横,“他们的汉人的脊梁,他们是汉魂,他们没有死,他们永远活在汉人的心中……” “从大唐宝应二年(公元763年),至大唐元和三年(公元808年),两万唐军将士坚守广袤的西域达四十五年,如果从唐玄宗李隆基算起,大唐已经更换了六任皇帝!” “……” “安西城最后一战,也是最为悲壮的一战,包括武威郡王郭昕在内,所有唐军,全部壮烈殉国,他们不是战死,而是累了,四十五年,当年刚刚入伍的毛头小子,这时候也该白发苍苍了,这些唐军,将自己的一生,真正献给国家、民族!”李自成侧过身,口中缓缓念道:“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皇上……” 李自成终于转过身,面对着梁文成,“文成,是什么让唐军支撑这么久?” “信念,对国家的信念!”梁文成抹了一把眼泪,“他们一直坚信,大唐不会抛弃他们,只要有一丝可能,朝廷都会派出唐军打通河西走廊,接应他们回家!” “信念固然重要,但北庭、安西军镇陷落的时候,没有一名军士贪生,那时候,他们应该明白,朝廷不会来接他们回家了,”李自成的声音异常平静,“他们甚至知道,他们这些人,都将埋骨荒野,永远不可能回家了!” “皇上,他们究竟为的什么?” “文成,北庭、安西都护府陷落,当地应该残余不少汉人百姓,这些年过去了,汉人百姓何在?” “皇上……” “因为他们明白,吐蕃人虽然建国,但军民身上的野性未退,烧杀劫掠习以为常,吐蕃贵族将领,甚至普通士兵,都会对当地的汉人百姓动刀,一旦离开唐军的保护,河西、陇右,将是汉人百姓的地狱,男丁不是被屠杀,就是被抓去为奴,真正的、最卑贱的奴隶,女人不是被强占,就是被劳军,甚至被卖到遥远的极西,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文成应该没有忘记,满清是如何对待辽东的汉人吧?” 梁文成浑身一阵颤抖,“皇上,臣知错了……” “文成,朕不是为汉人复仇,而是要解救藏人,让他们尽快汉化,用汉人的文明洗去他们身上的野性,帮助他们进入文明社会,”李自成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藏人信仰佛教,很难归化为汉人,所以……” 心中却是暗道:天下没有无辜的人,只有实力不济的人,中原王朝衰落的时候,被杀的汉人还少吗?如果不是汉人数量太多,恐怕早已泯灭于历史长河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华夏较早进入农耕社会,创造、积攒了大量的社会财富,周边尚未开化的土著,又是强盗性子,如何能不眼红? 要保护汉人,只有彻底征服周边的土著,要么归化,要么死! “臣明白了……”梁文成若有所思,皇上似乎是对的,自己究竟是妇人之仁,还是安逸的日子过惯了,已经对战争本身生出恐惧? “杀戮是逼迫藏人汉化的一种手段,初期的杀戮,可以大大缩短汉化的时间,”李自成道:“朕已经给第四营传令,只要当地的百姓愿意归顺华夏,一律不得屠杀!” 第1330章 册封李?F 五月的昆明,已经是盛夏,如果在林荫下悠闲地散步,或许不会见汗,但在城外的大道飞马疾驶,人马都会挥汗如雨。 西城外的官道上,一行五人打马如飞,为首一人身着朝#鲜二品官府,大约四十出头,体态微微臃肿,但骑术似乎不差,他左手执缰,右手在额头上挠了一把汗水,口中嘟囔着:“这鬼天气……才五月,比六七月的酷暑还热……” 身边一名三十出头、书生模样的人道:“大人,昆明比朝#鲜更加靠南,气候早得多,没准已经是盛夏了!” 为首之人抬起头,遥遥地看了一眼前方的昆明城,“华夏的富庶,远非朝#鲜能比,城墙都是高大巍峨,便是这官道,如此平整、宽阔,在崇山峻岭之中不会迷路,听说还不惧雨雪,如果朝#鲜也修建了这种管道……” 从人都是默然,进入华夏境内,一路走来,都是这种宽阔、平直的官道,与朝#鲜境内的泥土官道有着天壤之别,但谁都知道,修建这种官道,耗费的银子不会少,朝#鲜有银子吗? 便是有银子,也不知道使用何种材料…… 五人来到威远门,守城的士兵看到骑兵,便拦住去路,“你们是何处的兵马?为何擅自入城?” 一名从人上前,用汉话答道:“秉告军爷,我们是来自朝#鲜的使节!” “朝#鲜?”守城的小旗官用异样的目光从五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你们不是华夏人?有通关文书吗” “回军爷,我们从朝#鲜过来,哪有通关的文书?不过,朝#鲜与华夏,乃是盟国,这一路走来,沿途并不需要通关的文书……” “如今昆明是华夏的国都,皇上与百官都在城内,外人不得擅入,”小旗官想起,上次西班牙使节洛佩斯,冒充葡萄牙人混入城内,上头查问下来,当值的小旗官被扣了半年俸禄,还被降为普通士兵,不觉抬高嗓门喝道:“我不管你们是谁,想要入城,必须有通关的文书,否则,哪儿来哪儿去!” 从人还要理论,为首之人拦住他,“父亲大人说了,来到华夏,必须遵守华夏的律法、礼仪!”他向守城的小旗官一拱手,“劳烦军爷传达朝#鲜常驻使节金大图,就说朝#鲜的使节到了,让他来此迎接我们!” “迎接?”小旗官翻了翻白眼,但还是忍住了,低头向身边的一名士兵耳语几句,那士兵离开城门,向城内飞奔而去。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金大图出现在威远门,向守城的小旗官亮明身份,然后飞步出城,见到使者,慌忙行礼道:“参判大人到了,下官迎接来迟,赎罪、赎罪!” “免礼!”参判大人一抬手,“我有要事求见华夏的皇上,你想个办法让我等入城再说!” 金大图略一沉思,道:“参判大人并非华夏邀约之人,想要入城,下官须得秉告华夏外交部,由外交部发出外交文书,才能自由出入昆明!” “那你还不快去?” “是,是,下官这就去求见华夏外交部长南居益!”金大图实在没想到,领议政大人的长子、户曹参判金?亲自来到昆明! 他不及细想,迅速赶往南正街,求见南居益,道明原委,请求南居益开出外交文书。 国外来人,而且来意不明,南居益原本是要禀明皇上的,但他已经初步判断出金?的来意,所以,并没有浪费时间入宫,先给金大图开出五人的外交文书。 金大图刚刚离开外交部,南居益便着人去乾清宫,告诉李自成:朝#鲜的使节到了,是领议政金自点的长子、户曹参判金?! 朝#鲜的行政设置,与大明非常类似,中央最高辅佐机构,叫做议政府,主官叫领议政,分别相当于大明的内阁和内阁首辅。 议政府之下,有吏、户、礼、兵、工、刑六曹,相当于大明的六部,长官称“判书”,相当于大明的六部尚书;判书之下,是判书的副手,称为“参判”,相当于大明六部的侍郎。 在朝#鲜,参判是的品级虽然不是太高,但手握实权,吏曹是六曹之首,金?是份量不弱的使节。 李自成听说金?是金自点的长子,当日便在乾清宫内书房召见。 金?没想到华夏的皇帝这么快便要召见,心中不觉大喜,看来,这次出使华夏,极有可能顺利完成主上交给的任务! 他随着小太监入了乾清宫,进入内书房,翻身跪拜于地,“下臣朝#鲜户曹参判金?,叩见上皇,上皇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李自成淡淡地道:“你是领议政金自点的长子?” “下臣正是!” “赐座!”李自成等金?欠身落座,方道:“金大人身子如何?” “多谢上皇挂念,家父身子很好,还要为我主操劳!” “那就好,”李自成淡淡一笑,“金大人是朕的老朋友,这次出访华夏,金大人为何没有亲自过来见见故人?” 金?迟疑着道:“回上皇,家父也想亲自出使……” “嗯?” “皇上明鉴,家父着下臣转呈上皇,朝#鲜国内局势不稳,别有用心之人贼心不死,”金?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李自成的脸色,“所以,家父要协助我主稳定局势,所以……所以,家父暂时不敢离开汉城……” “奥!”李自成轻轻皱眉,“李?b已薨,朝#鲜境内还有谁蠢蠢欲动?” “回上皇,都是李?b时代的一些旧臣……” 李自成点点头,李?b新亡,而且死得不明不白,朝#鲜国内有人心怀不轨,也是国之常情,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李?f和金自点度过短暂的危机,一旦控制局势,就会在国内清洗反对派,朝#鲜人清洗反对派,比华夏还要彻底。 后世的历史上,金自点就是与李?b关系不和被清洗,子孙男丁全部被斩首…… 他看着金?的双目,淡淡地道:“华夏的陆海军,分别在朝#鲜国北方和南方集结,要不要朕帮你们一把?” 金?脸上变色,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忙拱手道:“多谢上皇圣意,离开汉城的时候,我主和家父都说过,李?b已死,几个宵小之徒,难成气候,况且我主已经掌控了军队,宵小之徒便是心有不甘,也不会有机会……” 李自成明白,李?b一死,朝#鲜国内的支持者已经失去了支持的大树,没有合法的继承人,难道有谁敢公然谋反? 而且,华夏的大军就在南北边界,随时可能进入朝#鲜境内,谁嫌生命太长了想要找死?甚至不需要动用军队,汉清部的人,就能神不知鬼不觉让他永远消失…… 不过,金?直接拒绝了华夏的军士帮助,显然是李?f和金自点的意思,看来,他们对华夏有所提防。 李自成决定甩脸子让金?看看,“李?f和金自点,除收拾局势外,主要忙些什么?” “回上皇,我主和家父,先要清理宵小之徒,不出一月,等朝#鲜国内局势稳定,便要大力兴办汉语学校,还要大力推广天主教,李?b当日对盟约的事,阴奉阳违,家父数次进言无果,这才……” 李自成打断金?的话,“李?f和金自点有此想法,朕心甚悦,既然华夏与朝#鲜签订盟约,就该遵照盟约执行,朝#鲜当日出现危局,华夏出手相救,保证朝#鲜王室不倒……李?b过河拆桥,自然不得人心,朕不希望看到下一个李?b出现!” “上皇放心,我主英明睿智,又有家父辅佐,绝对不会行那忘恩负义之事!”金?心中却是暗惊,如果华夏对李?f不满,将来再要更换,朝#鲜王室已经没有继承人了,那时的朝#鲜,岂不限于混乱……不对,朝#鲜王室还有继承人,李?b有一个儿子李?ィ??ゲ还?鞘?甑暮9??坏┍换?姆錾贤跷唬??写笕ㄆ穹锹溆谒?酥?郑?/p> 如果李?f被废,与李?f走得非常近的父亲,绝对会遭到清洗,那时的辅政大臣,绝不会出自金家…… 李自成沉默片刻,道:“如此最好!”顿了一顿,又道:“小金大人这次出使华夏,所为何事?” “回上皇,下臣出使华夏,主要有两件事情,”金?十分小心地道:“其一,我主欲在国内大肆推广天主教,无奈国内传教的人手严重缺乏,上皇能否派出一些传教人员去朝#鲜协助传教……” 李自成淡淡一笑,“李?b果然是伪君子,朝#鲜国内缺少传教人员,为何不早说?这样吧,小金大人在昆明游玩两日,朕派出五十名精干的传教人员随行,每人可兴办一座教堂,不出两年,就能为朝#鲜培养一批传教人员,让天主教以最快的速度在朝#鲜开花结果,不过,他们的酬劳,须由朝#鲜方面承担!” “那是,那是,他们是为朝#鲜传教,酬劳自然由朝#鲜承担,”金?心道,不过五十人,又有多少酬劳?由朝#鲜支付酬劳,控制这些人就会更加容易,他顿了一顿,方道:“秉上皇,下臣这次受我王委派出使华夏上国,还有一样重要的事情,就是请求上皇册封我王……” 李自成明白,现在朝#鲜国内局势不太稳定,李?f急需华夏的册封,以获得合法的身份。册封不是不可以,但李?f必须严格遵守盟约,至少要在推广汉语汉话、推广天主教方面做出积极的贡献。 金?似乎洞悉了李自成心思,忙道:“上皇放心,我主和家父,已经有了推广汉语汉话的具体计划,因为朝#鲜国内并不缺少汉语教员,所以下臣并没有向上皇发出请求,华夏常驻朝#鲜使节苏清河大人,也会督促我王与家父……” “朝#鲜与华夏结盟更早,两国之间的交流源远流长,不应该落在暹罗、柬埔寨之后,”李自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朕可以立即册封李?f,不过,朕可以发出册封文书,也可以收回册封文书!” “下臣明白,下臣明白,”金?明白李自成的心思,见李自成的心情不错,遂厚着脸皮小心地道:“秉上皇,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下臣进入华夏上国,沿途走来,都是宽阔平坦的大道,非朝#鲜境内的官道可比,”金?大着胆子道:“上皇体恤,能否让匠人为朝#鲜修建一两条这样的大道?” “小金大人可知道,这种大道,修建费用昂贵,朕修建这种大道,又苦于银钱不够,这些年来都不敢提高官员的俸禄,而且,朕担心官员们原先的俸禄不够日常支出,已经在华夏国内立法,所有官员,凡有妻妾着,一律不得再娶;没有妻妾着,只需娶妻一房,不得纳妾……妻妾、子女数量少了,日常开支才能勉强维持用度,哎,都是这种大道,耗银甚巨,耗银甚巨呀……” “啊……”金?呆了一呆,但大道对他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下臣回京之后,便禀明我主,尽快筹集银两……”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既然朝#鲜能拿出银子,朕便知会辽东的第二路桥公司,一旦抽出时间,便为朝#鲜修建一条大道,”顿了一顿,又道:“华夏与朝#鲜,隔着清川河为界,朕打算开放边界贸易,让朝#鲜的臣民有机会购买华夏的物资,另外,朝#鲜国内有剩余的物资,也可向华夏出售,这边界贸易,就与修建大道一并进行吧!” 金?心中一动,“请上皇明示!” “清川河以北,是华夏乐浪府博川县,以南是朝#鲜安州,华夏和朝#鲜各自开放博川、安州为贸易城,”李自成道:“华夏与朝#鲜,共同出资修建清川大桥,华夏沿着博川、乐浪、至丹东修建大道,辽宁乃至关内的物资,就可以沿着大道源源不断流向博川;朝#鲜承担安州经平壤至汉城的大道,当然,由华夏的第二路桥公司代为修建,但银子需要朝#鲜承担!” 金?大喜,原本只想着修建一条大道,没想到李自成主动开放边界贸易,朝#鲜国小民少,国内物资远远比不上华夏富庶,如果华夏的物资源源不断流向朝#鲜,朝#鲜君臣求之不得…… 这是意外的收获! 修建大道的费用再贵,难道朝#鲜连一条大道都不能承担?华夏可是修建了无数的大道!回到汉城,王上会不会给自己记上大功? 金?想到这儿,忙向李自成拱手为谢,“多谢上皇体恤,下臣回国之后,必回奏明我王,我王也会多谢上皇的圣恩!” 第1331章 无梭织布机 第1332章 做好现在 李自成思索片刻,决定让留驻南海周边汉清部的人,在当地寻找橡胶树,不过,他并不了解橡胶树,甚至连叶片的形状都不知道,即便南海周边生长着橡胶树,名称未必就是“橡胶树”! 死马当活马医吧! 下次召见西班牙、葡萄牙的人,顺便问问他们吧,或许欧罗巴已经使用天然橡胶也说不定…… 召见王安平的时候,李自成只是告诉他,橡胶树是一种高大、树状的植物,收割的时候,用刀砍树干,就能冒出粘稠的白浆,将白浆收集起来,晒干,再经过适当的制作,就能得到想要的天然橡胶,华夏急需! 南海地区,当地土著未必称为“橡胶树”,如果能找到橡胶树,以及土著收割的橡胶,一定要学会橡胶的使用方法…… 李自成用过午膳,准备出宫看看,昆明城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在乾清宫闷了一个月,早就该出去透透气了。 刚刚走到宫门处,忽地发现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脑袋大了一圈:今日恐怕又要闷在宫中了! 郭世俊躬身施礼,“皇上要出宫吗?” “不,”李自成摆摆手,“朕算准了世俊要来,特意来宫门处迎接,来,有话咱们去书房慢慢说!”也不等郭世俊,径自回身,向内书房走去。 郭世俊愣了一会,不觉摇头苦笑,随即快步入了内书房。 王廉已经奉上茶水,李自成淡然道:“不用行礼,坐吧!” “臣谢过皇上!”郭世俊在对面落座,毫不客气地端起茶水杯,“皇上知道臣的来意?” “自然是为了新式教育的事,”李自成道“朕最近忙得很,世俊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皇上是为了第四营和第七营的战斗在忙吗?也不对呀,第四营和第七营并没有遇到挫折,皇上心烦什么呀?”郭世俊一拱手,“皇上可是天子,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哎!”李自成长叹一声,“朕在乾清宫窝了一个多月,今日正准备出宫走走,世俊就来了,说吧,是要钱,还是要什么?” 郭世俊哈哈大笑,“皇上是担心乌思藏的战斗吗?” “其实,也算不上担心,”李自成道:“朕只是希望,这场战争快点结束!” 郭世俊盯着李自成看,却是没有说话。 李自成浑身不自在,“世俊这是怎么了,朕的脸上,有你需要的答案吗?” “臣失礼!”郭世俊放下手中的茶水杯,“臣只是觉得奇怪,今日之皇上,不像平日之皇上,所以,臣看仔细些,希望不是不是被他人假冒了!” “嗯?” “今日之皇上,除了面貌上没有变化,但心境发生了变化,至少有两点与平日不同!” “世俊说说看,哪两点不同?” “其一,皇上行伍出身,也就是平常所说的‘马上皇帝’,从来不惧怕战争,甚至对战争有一种特殊的喜好,但今日之皇上,却被藏区的战斗所羁绊,据臣所知,战斗并没有不顺……” “奥?”李自成思索,或许世俊说得对,自己太关心这场战争了,藏区的面积很大,但人口很少,地形又非常复杂,即便完全征服了,也没有多少赋税,如果不是为了从南面保护河西走廊,或许这场战争,是要无限延期的。 战争的规模不算太大,胜负本身并无悬念,唯一不确定的因素,便是结束的时间,这样的战斗,自己连亲征的兴趣都没有。 天命军之所以动用两个营,一者藏区的面积太大,军士少了难以全盘掌控,二者藏区地形地势复杂,如果要早点结束战争,只有增加人手,沿着小道平推过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还有一点,皇上治理国家,一向以成熟的汉地为主,藏区不过是边缘之地,除了土地面积大,人口、出产都不会太多,否则藏区发展了数百年,也不会只有区区数十万人口,”郭世俊像一个狡猾的狐狸,目中精光一闪,继续道:“皇上一定是有所图,或者心思早已不在藏区,否则,绝对不会太过关心这场战争。” “世俊真是朕肚里的蛔虫!”李自成这才想到,华夏四疆征战,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保护成熟的汉地,成熟的汉地,才是华夏的核心,“世俊先说说,教育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郭世俊恢复了宫门外的神采奕奕,“皇上,新式教育已经推广至所有成熟的汉地,臣打算,从北五省,或是东方诸省开始,全面推行新式教育!” “世俊是要实行义务教育吗?” “臣正是这个意思,”郭世俊笑道:“臣知道,这会增加大量的教育投入,所有臣不打算一次性在全国执行,而是选择经济相对发达的省份试行。” “世俊是担心文成不给银子吧?”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世俊认为,华夏现在推行面向全民的义务教育,合适吗?” “这……”郭世俊愕然,“皇上不支持实行义务教育吗?难道皇上打算,先在边疆地区推行新式教育,尽快让边疆地区汉化?” “新式教育和汉化,朕一直都很看重,”李自成道:“不过,凡事都要量力而行,推行全面的义务教育,需要多少银子,华夏有承受能力吗?” 郭世俊一拱手,“那不是臣考虑的事,臣是教育部长,臣的职责,是要尽快在全国推行义务教育,抢在欧罗巴之前初步完成义务教育!” 李自成皱眉,“世俊,实行全面的义务教育,华夏至少要进入工业社会,工商税不次于农业税,华夏现在依然是农业大国,能负担义务教育的投入吗?而且,对华夏的国民来说,新式教育还是新生事物,想要一气呵成,百姓恐怕很难接受,世俊在推行新式教育的过程中,难道没有来自百姓方面的难题?” “有,而且还有很多,很多百姓宁愿让孩子去做童工,也不愿进入学堂,所以,臣的计划,只是在经济发达、人口素质相对较高的地区推行义务教育……” “世俊,新式教育的推广,现在已经是超前了,再要推行面向全民的义务教育,根本就不可能。” “皇上……” “华夏国土太大,人口太多,便是在成熟的汉地推行义务教育,也需要一定的条件,”顿了一顿,又道:“如有看到教育成果能带来经济上的实惠,百姓才会支持新式教育!” “……” “新式教育并非独立存在的,”李自成道:“教育必须伴随着工业化、法制化共同发展,一次性在全国完成义务教育,根本就不可能,等到将来时机成熟,进行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大规模推广,才有可能最终完成!” 郭世俊暗暗焦急,联合皇上说服梁文成容易,想要说服皇上,却是难上加难,“皇上,推行新式教育的省份,很多是县城只有一所小学、中学……” “世俊可以试着,逐渐扩大学校的规模,教育的发展、推广,是一个逐渐的过程,就像世俊告诫朕的,切记戒骄戒躁……” “皇上,臣是教育部长,如此一来……”郭世俊有些不明白,皇上一向对教育、工业化、修筑道路和扩张土地十分热衷,今日为何转了性子,不再支持推广义务教育?难道当日推广新式教育就不是冒险? 教育和修建道路,每年花了多少银子?现在华夏的经济正在好转,赋税不断攀升,皇上反而退缩了,难道皇上的心累了,开始追求稳定? 也不对呀,除了教育,工业化、修筑道路和扩张土地三项,皇上依然乐此不彼…… 李自成笑道:“世俊也不是没事可做,巩固现有的成果,做好现在!” 郭世俊叹息一声,“皇上,人的生命终究有限……” 李自成摇头,“朕刚刚想明白了,人的一生的确短暂,朕常常想到‘时不我待’,但是,华夏的国运,并非你我君臣二人所能掌控,你我二人的想法再好,也不可能管得了华夏的未来,朕的感悟只有四个字:做好现在!” 郭世俊不知道皇上究竟是对还是错,他是受到皇上的影响,这才只争朝夕,然而,皇上已经更改了华夏发展的节奏…… “世俊,朕当初想过,将华夏所有的扩张完成了,将来太子继位,华夏基本上没有了大规模战斗,只要延续朕的国策,继续对新征之地实行归化,做个守成之君,华夏就能永远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不倒,可是,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后,谁能看得清呢?即便松儿继位之后,不改变现在的国策,华夏可以按照既定的政策走下去,但他国呢?他国难道会按照华夏指定的道路前进?” “皇上的意思……” “在东方,华夏并没有真正的对手,但欧罗巴有,”李自成道:“英格兰、法兰西,还有北方的俄罗斯,这些大国迟早会与华夏发生碰撞,他们无法彻底打败华夏,华夏也不可能将他们灭国,所有,未来的华夏,并非没有敌人!” “皇上说得是……” “这是外交方面,内政呢?”李自成摇头苦笑,“天下没有永恒的王朝,也没有永恒的制度,每次改朝换代,开国皇帝都会为子孙设定一整套切实可行的制度,希望王朝可以永生,可最后呢?不是人心变了,就是时代变了……其实,归根到底,就是建国之初的各项政策,已经无法适应王朝末期的形势了……” “皇上的意思,国家政策需要不断调整?” “也叫改革,”李自成笑道:“所以,朕不是将华夏所有该做的事情做了,而是教会太子和群臣,让他们真正明白治国的道理!” “臣明白了,是臣过于拘泥了!”郭世俊沉思片刻,又道:“皇上,征服藏区之后,还会对外用兵吗?” “那是自然,难道朕会每日我在乾清宫在女人身上度日?”李自成指着郭世俊的鼻子,“朕刚才说过,朕要做好现在,应该扩张的地方,真还是只争朝夕!” 郭世俊看着李自成,默默无言,却是不住点头,皇上,这是真正成熟了,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 第1333章 甘丹赤巴 刘宗敏亲率第二师高禄部,沿着雅鲁藏布江(马泉河)与北面郭喀拉日居之间的峡谷,一路追逐当雄八旗留下的踪迹,从郭喀拉日居西麓直取达孜宗。 达孜宗是拉萨成的东大门,一旦突破达孜宗周围的群山,拉萨就会暴露在第二师的枪口下。 高禄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将军,据当地的百姓说,此处是旺波日山,距离拉萨城不过四十里,兄弟们实在太疲惫了,就在树荫下歇歇脚吧,明日一早上路,日落之前,一定可以赶到拉萨城外。” 刘宗敏勒住马缰,抬头朝山上看了一眼,山势十分陡峭,树木异常茂盛,如果打伏击,倒是一处不错选择,不过,这次进入藏区,像这种适合打伏击的地形,可以说比比皆是,但山中从来没有伏兵,倒是纳凉的好去处。 他回身看了眼身后的士兵,因为长途行军,加上高原上空气稀薄,士兵们的脸上,多是不见血色,汗水冲去污垢,用布巾一擦,一个个似奶油小生,如果当地有青楼,姑娘们是不是一个个抢着拉近闺房? 士兵们恐怕没有这样的心思,疲惫写在脸上,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如果不是一路屠杀过来,用血腥喂养着士气,这会恐怕早就没有了作战的精气神了。 刘宗敏随口骂道:“马撇,这一路走来,敌军没遇上,倒是这空气,憋得人难受!” 高禄将脸上的汗水,沿着下颌的长须抹去,“将军,少说话可以减少消耗!” 刘宗敏心中暗骂,不知道当地的百姓,是否也是像汉人这般难受,几里山路走下来,胸中早已憋着闷气,还如何耕作土地? 他看了眼前方影影绰绰的山峰,拉萨城连影子都看不到,遂无奈地道:“停止前进,在此安营扎寨,明岗暗哨不可疏忽,另外,派出两队士兵上山搜索,看看有没有敌人的踪迹,此处已近拉萨,切不可大意!” “是,将军!”高禄一边传出军令,一边道:“将军放心,敌军都是骑兵,很难隐藏踪迹,况且山坡如此陡峭,枝叶又是繁盛,骑兵很难隐藏在山上。” “话虽如此说,但大意不得,”刘宗敏翻身下马,又道:“第一师、第四师现在何处?” “在左右后方不足五十里的地方,急行军不过一日!” 刘宗敏点点头没有说话,瞥见路旁一块巨石,遂坐上去靠在树干上,“军营要远离山麓!” “属下明白!” “拿地图来!” 亲兵将一份行军地图递上,刘宗敏接过,打开放在盘着的双腿上,先找到当前的位置,发现在拉萨河以南,“我们在拉萨河以南,但拉萨城却在拉萨河之北,派出军士寻找渡口,明日先渡河!” “是,将军!” 刘宗敏合上地图,靠在树干上,微微闭上双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名传令兵小跑着过来,“将军,山腰有一座巨型寺庙,据僧人们说,这是甘丹寺,在乌思藏黄教的主寺,据说……据说地位不亚于拉萨城内的布达拉宫!” “嗯?”刘宗敏心中一动,行军途中,天命军没少劫掠寺庙,而且军士们已经知道,藏区的金银珠宝,大部分都藏在寺庙中,甘丹寺的地位越高,藏民的参拜就会越虔诚,这个甘丹寺,一定藏着不少珠宝吧? 高禄原本在指挥军士们安营扎寨,听说传令兵来了,便快步过来,“将军!” “高将军有什么见教?” “将军是不是要劫掠甘丹寺?” “难道不该劫掠吗?”刘宗敏从石头上起身,目光看向山顶,可惜,这是山背,根本看不到甘丹寺,“藏人对佛教非常虔诚,只有捣毁了寺庙,才能断了藏人的念头,当然,藏人大部分被杀,留着寺庙也没什么用处了,难道财宝白白随着寺庙陪葬?” 高禄摆摆手,让传令兵和亲兵都离开,只剩下他和刘宗敏两人,“将军,皇上传令,藏人和瓦剌蒙古百姓,只要愿意归化为汉人,不能再屠杀……” 刘宗敏道:“甘丹寺的僧侣,归顺华夏了吗?” “将军!”高禄道:“可是我们并没有去做百姓的思想工作,也没有劝说甘丹寺的僧侣……皇上说了,不能随意屠杀……” “屠杀?”刘宗敏咧着嘴笑,“高将军,没有屠杀,不把藏人杀怕了,他们会归顺华夏?” “将军!”高禄有些不满,“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将军恐怕不好交代……” 刘宗敏哈哈大笑,“都说圣心难测,其实,皇上的心思不用猜!” “将军?” “高将军,你知道皇上为何让第四营攻打乌思藏?” “第四营列装了华夏最先进的北京步枪,是皇上最为信赖的军队之一,皇上让第四营征伐藏区,也算是对第四营的信任!” “信任,对,高将军说得好,皇上是信任第四营!”刘宗敏大笑,丝毫没有担心被周围的士兵听到,“皇上知道本将军喜欢杀戮,却还是将征伐藏区的任务交给第四营,最初的时候,皇上给本将的命令,是临场决定,也就是让本将看着办,后来改为‘归顺华夏的百姓,不得随意杀戮’,高将军看不懂吗?” “这……” “皇上明知道本将喜好屠杀,却让本将领兵,”刘宗敏一脸坏笑,“皇上不是反对杀戮,他一定是在朝廷内感受到压力,这才修改的军令!” “啊……” “皇上虽然没有来过藏区,但皇上当年在西宁的时候,没少和藏人打交道,知道藏人对佛教非常虔诚,如果不能抹去佛教,很难让藏人归化,”刘宗敏道:“皇上当年在西宁地区,就是将佛教的寺庙改建为天主教教堂……” “难怪……”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刘宗敏压低声音,“千万别传出去,坏了皇上英名,你我就是罪人!” “那是当然!”高禄心道,这不过是将军的猜测,岂能随意宣扬?他看了刘宗敏一眼,“将军,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将甘丹寺抄了,”刘宗敏脸现冷色,“高将军,你亲自带人去,只要有半个不字,连人带物,一点不留,不要烧了甘丹寺,将来留作天主教堂!” “是,将军!” 甘丹寺的主持称为甘丹赤巴,第四十任甘丹赤巴叫贡却曲桑,听说汉军在旺波日山麓扎营,他心中十分不安,汉人并不信奉藏传佛教,虽然汉地有不少百姓信奉佛祖,但那是偏门禅宗,与藏人区的密宗根本是对立的。 汉军沿途劫掠了不少寺庙,他也得到一些风声,如果不是甘丹寺对格鲁派太过重要,他都想弃寺而逃…… 刚才有僧侣回报,汉军着人来半山腰查探,一定知道了甘丹寺的存在! 恰好一名头戴黄帽、身着灰色僧袍的堪布过来,贡却曲桑不管他是否有事禀报,忙用手指向庙门,“快,带着僧众去往拉萨,告诉第巴,汉军来了……” “拉萨?”堪布不明所以,“赤巴,为何要去拉萨?所有人都去吗?” 贡却曲桑没好气地道:“让你走就走,哪有那么多问题?所有人都走,一个都不要留下,不,老衲一个人留下来!” “是!” 甘丹寺的僧众刚刚离开庙门,第二师的军士就赶到了,高禄冷笑道:“将军说得不错,你们果然没有归顺华夏的意思,”他用手向前一指,“开枪,一个也别放过!” “砰,砰,砰……” 近千天命军的将士,每人最多射出两颗子弹,二百僧侣全部倒在寺门外,血液染红了寺门前斜坡上的红花绿菜,红花更艳,绿草如画…… 高禄唯恐有僧侣漏网,将今日的杀戮传出去,遂抬起右手,猛地向下一切,军士们会意:这是要打扫战场、收割伤者!他们收起步枪,上百军士拔出腰刀,任何受伤、假死者,都被补了刀。 贡却曲桑听到寺门外传来声音,知道大事不好,匆匆跑到寺门口,向外一看,第二师的军士们正在收割受伤的僧侣,他不觉呆住了,左手扶住石墙,斜斜地靠在寺门上方才没有摔倒,抬起右手颤抖着指向门外,“你们……你们将僧侣……僧侣……全部杀了?你们……你们真是……妖孽……” “妖孽?”高禄循声望去,看到一名身着大红色袈裟、脸上皱褶如同黄牛脖子的老僧,不觉冷冷一笑,“原来最大的妖孽在这儿,你就是甘丹赤巴?” “高将军,留下甘丹赤巴,可以问出寺中金银财宝的下落……” “我们这么多人,不会自己找吗?”高禄右手猛地向下一挥,“射杀!” “砰,砰!” 两省枪响,贡却曲桑倚在寺门上,一手捂住胸,一手移向面门,身子晃了一晃,沾满鲜血的双手,缓缓合在胸前,口中咕嘟着,“佛祖在天,汉人如此作孽,将来都不得好死……” 李自成忽然打了喷嚏,膝盖上的罗秀娟吓了一跳,几乎从李自成的膝盖上弹出,不觉伸手在胸口拍了两拍,“皇上受凉了?” “没有!”李自成停下手上的动作,皱眉做深思状,“谁在骂朕?” 罗秀娟白了李自成一眼,“一定是朝中的大臣们骂皇上白日宣#淫,让你等到天黑……” “大臣是不会骂朕的,不是藏人就是蒙古人,骂就骂吧,只有将死的人,才会偷偷骂人,”李自成轻轻摇头,随即将罗秀娟紧紧搂在怀中,“朕在乾清宫中闷了多日,至少有十日没有去你们的后院了……” 第1334章 高山小国 李自成一如既往,隔三差五才会去一次后院,宋玉莲便暗中鼓动皇妃们,让柳如是与和妃王婉玉、辰妃罗秀娟、景妃李雅四人,轮流来乾清宫伺候皇上。 四人自然不会拒绝,柳如是没有妃子之名,却有妃子之实,年龄又是最长,便由她给四人编排了伺候的时间表。 李自成自从那日会见郭世俊之后,日常行为并没有多少改变,除了每日批阅奏章,偶尔去工商部看看工商业的发展数据,大部分时候都在关注着藏区的战斗。 六月二十一日,第四营扫荡了拉萨城外的哲蚌寺、色拉寺、直贡梯寺、楚布寺;二十三日,第四营三个师包围了拉萨城; 六月二十四日,第七营一部南下,攻占朵甘都司治所玉树,与第四营第三师贺锦部汇合,打通了青海省与南原省的东部通道;二十七日,第七营另外一部进入格尔木,留下一个团驻守之后,大军沿着小道南下。 李自成没有等待多久,新的军报再次传至昆明。 七月一日,图鲁拜琥带着残余的当雄八旗突围出城,一路西去,第巴索南群培在拉萨城头巡视的时候,被开花弹击中,伤重不治而亡…… 李自成捧着讯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征伐藏区的战斗,终于进入最重要的阶段。 甘丹颇章政权有四大巨头:护法王图鲁拜琥、第巴索南群培、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班禅博克多”罗桑曲吉。 其中图鲁拜琥是护法王,掌握着甘丹颇章政权的军事、政治、宗教、财政大权,索南群培是第一任第巴,被藏人分别称作“天上的日月”,是实际的掌权者; 阿旺罗桑嘉措名义上是最高宗教领袖,但因为年青,并没有掌权,主要是钻研佛法,修身、养性、隐忍。 罗桑曲吉被图鲁拜琥赠与“班禅博克多”的称号,但并不住在拉萨,而是去了后藏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他自封为四世班禅,正在忙着追认已经过世的一世、二世、三世班禅…… “天上的日月”图鲁拜琥、索南群培一死一逃,罗桑曲吉不在拉萨,年轻的阿旺罗桑嘉措能挑起守卫拉萨城的重担吗?一个只会念经拜佛的年轻人,无论多么睿智,都不可能一日之间成为军事上的天才! “天上的日月”没了,藏民还有抵抗的意志吗? 果然不出所料,数日之后,第四营传来讯息:拉萨城破,在攻打布达拉宫的时候,阿旺罗桑嘉措在自己的寝宫白#宫内被军士误伤,不治而亡! 白#宫不仅是甘丹颇章政权的行政中心,也是宗教中心,在藏民的心中,任何词语都不足以表达他们的敬畏,李自成可以想象,整个白#宫,整个布达拉宫,甚至整个拉萨城,都被藏民的鲜血染成红地毯…… 或许是第四营攻破拉萨的讯息鼓舞了第七营,或许青海省西部地区人口更少,第七营也是加快了步伐。 八月底,李自成终于等到了他盼望已久的快讯:第四营攻破日喀则,后藏陷落,乌思藏战争基本结束;不过数日时间,第七营两部在玉树西部的沱沱河相遇,青海战事结束。 李自成心中明白,虽然乌思藏被更名为南原省,但藏人生活的痕迹,一时半会不可能完全抹去,藏人民族结构单一,百姓对佛教密宗虔诚至狂热的地步,如果不能从藏民的心中彻底摧毁密宗佛教,未来的南原省是否稳定,他实在无法预计。 还有,图鲁拜琥是死是逃,讯息上并没有说,如果不能完全歼灭瓦剌蒙古的骑兵,将来必有隐患…… 他取出南原省地图,目光扫视着已经非常熟悉的东部。 南原省地域太广,尽管人口不会太多,但归化起来,恐怕不会太过轻松,最好的办法,自东而西,实行逐次归化。 东部的昌都府、尼池府,甚至拉萨府、山南府,在十万汉人移民的带动下,一次性“入汉籍”、“用汉名”、“奉天主”;西面的日喀则更名宛丘府,西北的大片土地,人口太过稀少,只能立为一府,景禄府。 宛丘、景禄两府,汉人移民不足,又太过偏远,暂时以规划当地百姓为主,根据具体情形,以天主教为先导,缓缓图之;或者直接采用雷霆手段,逼迫藏民就犯…… 北面的青海省,比南原省好了不少,青海省东部,已经立下了西宁、三川、海北、海南、同仁五府,而且西宁、三川两府,还是工商业相对发达的地区。 李自成思索片刻,知道青海西部有大量的无人区,特别是西南部的可可西里,数百年后,依然无人定居,遂决定将第七营刚刚打下的西部地区,以昆仑山为界,分立两府:昆仑山以南,隶属于玉树府;昆仑山以北,格尔木是南北和东西方向的交通枢纽,就在格尔木立府吧,不过,格尔木并非汉化的称呼,必须更名。 因为格尔木在昆仑山以北,距离昆仑山不算太远,便更名昆仑府,流过府城的格尔木河,也是更名昆仑河…… 李自成将南原、青海两省做了大致的规划,便丢给人事部长宋献策,除了史可法出任南原省长,其余府县主官,都是由宋献策任命。 南原、青海两省的官员,只要对华夏忠贞即可,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官员们不可能有多少贪墨的机会,最多不过是为将来的升迁镀镀金! 南原省和青海省西部,因为人口太少,地域又太过辽阔,暂时没有修建道路的打算。 考虑道南原、青海两省的粮食不足,李自成决定先撤出第七营和第四营的主力,第七营撤往西宁、兰州,但格尔木、玉树会留下一定的军队。 第四营先撤出两个师去大理休整,等第八营派出一个师的兵力进驻南原省,第四营才能全部撤出南原省,回归备用兵力。 李自成的撤军命令尚未发出,刘宗敏便传回南原省战事的详细情形,讯息非常详尽,是用快马从南原省传来的,几乎是与上次飞鸽传会的讯息同时传回的,只是战马的速度比不上飞鸽,这才晚到三日。 战争本身太过血腥,李自成只是随意浏览一遍。 第四营屠杀了不少了百姓和僧侣,但李自成并没有责罚的打算,藏人、蒙古人都是亦兵亦民,战争正式结束之前,军士们哪有时间去辨别是兵还是民? 李自成并不反对这种杀戮,战场之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一种迂腐! 出乎李自成意料的是,讯息的一大部分,却不是关于南原省的战斗,而是南原省西部,两个不为人所知的高山小国:古格王国以及更西面另外一个小国拉达克王国。 古格王国和拉达克王国的王族,本是同源,都是吐蕃末代赞普(国王)朗达玛的后裔。 数百年前,与大唐一直对峙的吐蕃,与大唐一样,国内的矛盾日益加深。 特权的僧侣阶层,不仅占据大量良田,还不断招募青壮入寺修行,这就严重侵害了赞普的利益:寺庙是不用纳税的,而且,青壮入寺后,便不再娶妻生子,严重抑制了人口的增长,国内的兵员逐渐枯竭。 僧侣集团与赞普为代表的贵族,矛盾日益激化。 大唐长庆三年(公元823年),吐蕃末代赞普朗达玛,因为大量屠杀僧侣,最后反被僧侣刺杀,吐蕃陷入分裂:大王妃领养的永丹和小王妃生养的欧松,为了吐蕃的王位,互相争斗不休,大臣们也是分成两派,分别支持永丹和欧松,吐蕃王室分裂为两支,累年相争,战乱不已。 混战了半个世纪,结果小王妃一派战败,王孙吉德尼玛衮逃往象泉河地区,象泉河原有的地方势力布让土王扎西赞将女儿嫁给他,并在年老之际立他为王。 吉德尼玛衮的晚年,将全国的土地分封给三个儿子:长子贝吉衮占据芒域,后来发展成为拉达克王国;次子扎西衮占据布让,后来被并入古格;幼子德祖衮占据象雄,在象泉河流域发展为古格王国。 古格王国和拉达克王国的国君都是来自吐蕃国都逻些(拉萨),所以藏传佛教得以在这两国广泛传播。 藏传佛教在古格王国兴盛了数百年后,吐蕃国当年的国内矛盾,再一次出现在古格王国。 在吞并了扎西衮的布让后,古格王国的土地大增,远远大于拉达克王国,加上国内畜牧业发达,这就令南面的三个邦和斯里那王国眼红,时常发生战争。 拉达克王国虽是古格王国的近亲,但数百年过去了,血缘关系日渐疏远,加上不满古格王国吞并了同宗的布让,不但不帮助古格王国,还常常联合周边的小国攻打古格王国。 常年的战争,使古格王国的赋税、青壮人口十分吃紧,但寺庙不但占据良田不肯纳税,还鼓动青壮入寺修行,入寺庙修行的青壮,不但不用纳税、服兵役,还不肯娶妻生子…… 国王与僧侣的矛盾再次激化。 大明万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国王墀扎西查巴德的弟弟、王叔等喇#嘛首领,邀请卫藏日喀则的札什伦布寺第十六任法台罗桑却吉来古格讲经说法,罗桑却吉视察古格期间,尊称古格王叔洛桑意希欧为“法王尊驾”,并任命他为这个王国的精神领袖。 墀扎西查巴德对王叔擅自扩大影响力的行为心怀不满。 大明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西班牙传教士安夺德神父到达扎布让传教,墀扎西查巴德与安夺德一拍即合,立即确定了支持和利用天主教、反对和打击藏传佛教的政策。 墀扎西查巴德不准任何人干扰安夺德的传教工作,要求国内百姓学习天主教的教义,并出资建立教堂和教士住宅,馈赠巨额金币,经常请传教士讲经传道,让王后、王子及王室一些成员进行了洗礼,加入天主教。 他还极力贬低和降低喇#嘛们影响力,以往每次国王领兵出征前,都由喇#嘛首领为他念经和祈福,安夺德来到扎布让后,这项荣誉自然而然交给了安夺德。 国王与僧侣的矛盾越来越深。 第1335章 西南门户 墀扎西查巴德、王后、王子及王室部分人士狂热支持天主教,传教士们为了扩大天主教的影响,不惜通过诋毁和反对藏传佛教来宣传天主教,种种行为,令上层僧侣,特别是王族的僧侣们,感到十分不安。 僧侣竭力想要挽回不利的局面,继续维持原先的特权。 古格王叔洛桑意希欧向国王墀扎西查巴德提出了忠告,要他放弃支持天主教,回到多年来先辈传下的藏传佛教中来,但墀扎西查巴德对此置若罔闻。 于是王弟把墀扎西查巴德请到寺庙住了两个多月,除了王弟本人给他讲经外,还请了最博学的喇#嘛给墀扎西查巴德讲经,使他增加对藏传佛教正确性的认识;此外,王弟还将十四岁,正在学习天主教义的王子弄到寺院去,找经师给他讲解藏传佛教经典,提高对藏传佛教的感惰和认识。 王弟的作法又使传教士们非常不安,为此安夺德神父想方设法去看望国王,并找机会与喇#嘛们进行了多次辩论。 在安夺德的劝说下,古格王墀扎西查巴德向安夺德保证,在未与他商量前不做任何事情,不做任何决定。 于是传教士安夺德成了墀扎西查巴德最信任的高级顾问,寺院上层看到他们采取的对策完全失败,于是靠增强佛教力量来保卫自己,特别是招收入寺为僧的百姓人数,某一天就吸收了一百二十余平民为僧。 这种扩大僧人的行为,更加严重威慑了墀扎西查巴德正在进行战争的士兵来源,于是墀扎西查巴德决定采取迫害僧人、限制寺庙蓄僧数量、减少寺庙土地的一系列行动,没收了喇#嘛首领王弟的一些土地和收入,并警告王弟说,如果再不更改广招百姓为僧的做法,就要撤除为他服务的士兵。 墀扎西查巴德把军官派到各地,用他们取代喇#嘛首领的地方权力,逼迫大部分僧人还俗,致使古格地区五、六千喇#嘛,急剧减少到不足一百人,但习惯了不纳税的僧人们不愿还俗,不少人离开寺庙躲到山洞内继续修行,以王弟为代表的上层僧侣,一时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王弟自然不甘心失去已有的特权,他利用自己的影响秘密进行串联。僧侣们利用古格国百姓厌恶与邻国长期进行战争的惰绪,广泛发动了百姓,同时还串联了许多地方官员和军队中的军官,伺机起来进行反对古格王墀扎西查巴德、反对传教士安夺德,今儿反对天主教。 大明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王弟乘安夺德返回印度果阿、古格王墀扎西查巴德患病之机,发动了大规模的武装暴动,反对王墀扎西查巴德支持天主教、消灭佛教的错误行为,并试图解除对寺庙僧人数量的限制,恢复佛教的香火。 王弟对临时拼凑的武装力量不太放心,在发动武装暴动的同时,还请求信奉佛教的拉达克兄弟国出兵相助。 拉达克国王森格郎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森格郎吉亲自率领王国的主力,迅速赶到扎布让,包围墀扎西查巴德入住的王宫小山。 王宫修建在四壁陡峭的山上,有暗道通到东西河边取水,山上的武器,粮食储备克足,城堡坚不可摧,围攻一个多月后,战争僵持不下。 冬季降临的时候,被王宫小山搞得没了脾气的森格郎吉,准备撤军返回拉达克。 王弟害怕了,连拉达克的军队都不能攻破王宫,一旦墀扎西查巴德缓过劲来,还不扒了他的皮? 思前想后,他请求森格郎吉多停留一日。 就是这一日,改变了古格王国的命运。 王弟派人入宫告诉墀扎西查巴德,整个古格王国都已经落在他和森格郎吉的手中,只要他走出王宫,不再限制寺庙的僧侣,归还寺庙的土地,然后向森格郎吉纳贡求和,就可以获得自由,王国还是他的,自己只关注佛教和寺庙。 这时候的墀扎西查巴德,已经身患重病,又感到国内四面楚歌,大势已去,便同意议和:只要拉达克撤走军队,他就可以向森格郎吉交纳贡品。 森格郎吉同意撤军,但他提出一个要求,墀扎西查巴德应该走出城堡,像属臣那样亲自呈交贡品。 心力交瘁的墀扎西查巴德,不顾王后和王子的劝告,执意要出城拯救古格王国。 当墀扎西查巴德走出王宫后,等待他的,不仅有王弟和森格郎吉,还有数不清的拉达克军队。 御林军看到墀扎西查巴德、王后及王子等被拉达克的士兵抓捕,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上当受骗,立即扑向拉达克的军队,想要解救墀扎西查巴德和王室成员。 但在优势的拉达克士兵面前,御林军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他们边打边撤退到王宫里,顽强抵抗了一段时间后,看看胜利无望,便撤出王宫转移到后藏日喀则。 墀扎西查巴德已经皈依天主教的亲属,担心遭到王弟和拉达克军队的迫害,也是逃往后藏日喀则,古格王国完全落入森格郎吉的手中。 王弟处心积虑,却是为森格郎吉做了嫁衣,失望之余,他丢下原古格王国的僧侣,想要逃往后藏避难,结果在路途中被人暗杀! 森格郎吉委派长子英达博蒂郎吉管理原先古格王国的土地和百姓,自己押着墀扎西查巴德和他的王妃、王子等,返回国都列城,将墀扎西查巴德和王子投入监狱。 建国近八百年的古格王国,从此灭亡…… 李自成看完讯息,心中不禁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大明自永乐时代,便对藏区的喇#嘛们进行册封,进而以乌思藏都司、朵甘都司的形式,完成对整个藏区的统辖。 古格王国、拉达克王国,至少是大明的藩属国,不过,究竟是藩属国还是属地,李自成从大明的典籍中一直没有看清。 洪武八年(公元1375年),大明曾经在当地设立了俄立思军民元帅府,并且任命当地人搠思公失监为元帅,治所就在拉达克国都列城。 但古格王国和拉达克王国一直是以国家的形式出现的…… 到了明末,不仅大明失去了对古格王国和拉达克王国的监管,便是乌思藏地方的藏巴汗政权、甘丹颇章政权,也没有将古格王国和拉达克王国纳入其中,否则,拉达克王国吞并了古格王国,为何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李自成取出汉清部传回的乌思藏地区地图,地图中果然没有标注古格王国和拉达克王国的位置所在。 不过,李自成根据刘宗敏的描述,对古格王国和拉达克王国的地理位置,有一个大致的认识,“象泉河”是一个很重要的地理标识。 古格王国在喜马拉雅山东北,没有古格王国的国土,不仅南原省不算完整,而且,拉达克人就会在喜马拉雅山接近封闭的结构中,凭空打进一个楔子,南原省的安全,很难得到保障。 拉达克是一个小国,但谁能保证,小国就一定不会进犯大国呢? 东吁王朝不是依仗地形上的优势,多次进犯大明吗?如果不是华夏横空出世,云南省南部的“三宣六慰”,已经被东吁王朝逐步蚕食,还能吐出来不成? 而且,拉达克王国、古格王国与南原省的藏民之间,并没有地理上的障碍,无论是语言还是宗教,都是一脉相承,如果允许拉达克王国继续存在,承认已经发生的事实,对华夏归化南原、青海两省的藏民,会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隐患。 一不小心,藏传佛教就有可能死灰复燃,拉达克地区,极有可能成为藏民心目中新的“圣地”! 藏传佛教如果不能被连根拔起,藏人岂能安心归顺华夏? 还有一点,拉达克王国的地理位置,对华夏也是极为重要。 喜马拉雅山和北面的喀喇昆仑山,分别是世界第一和第二高山,能穿越这两座山脉的山口,实在寥寥无几,但是,这两座山脉几乎是并行的,两山之间的断裂口,本身就是最重要的通道。 拉达克王国恰好位于两山之间的断裂口。 这个断裂口,将来不仅是南原省与西方最重要的通道,也是华夏在西南方向的门户。 一旦这个通道掌握在他人之手,华夏在西南方向的战略稳定,将会仰仗他人鼻息,甚至会征战不休,华夏也会被封堵在喜马拉雅山以内,反之,如果华夏控制了这条战略要道,就能掌握战略上的主动权,退,可以闭关自保,依靠喜马拉雅山和喀喇昆仑山,阻挡外部势力入侵;进,可以开疆拓土,将华夏的实力扩张至喜马拉雅山和喀喇昆仑山以西,和平年代,还可以开辟商业通道,加强华夏的边界贸易。 李自成的目光,在拉达克王国的国土上凝视了很久,刘宗敏的这份军报,来得太及时了,如果放弃了拉达克王国,后悔都来不及。 华夏来了,古格王国和拉达克王国的过去,已经不重要了! 华夏只需要记住一点:拉达克王国西征古格王国,给了华夏出兵的借口和机会。 第1336章 大唐西域鲤鱼 李自成的目光,依然在地图上,不知不觉向拉达克的西面移动,西面部分几乎是一片空白,聊聊数个地理名词,他一个都不熟悉。 不过,从地形图上看,南原省经过拉达克王国,应该有通往叶尔羌汗国的道路。 后世的中央之国,并没有掌控拉达克地区,连接新疆和西藏之间的道路,是否穿越昆仑山的某处山口,李自成并不知道,但掌握了拉达克,华夏就多了一个选择:穿过拉达克地区,从西面绕过昆仑山,最后越过喀喇昆仑山口,进入新疆南部,也就是现在的叶尔羌汗国。 汉唐时代,中央之国对西域的经营,远胜于大明,拉达克附近,不知道有没有汉人活动过的痕迹? 李自成先是取出大汉时代的西域地图,可惜,大汗对西域的经营,主要在天山南北,南方最远便是昆仑山北麓,并没有向更南更西拓展,甚至天山南北都没有完全控制,而是“以夷制夷”,在各小国之间合纵连横,实际控制力应该十分有限。 他稍稍有些失望,收起大汉西域地图,又取出大唐时代的西域地图,扫了一眼,眼前不觉一亮,双目不由自主瞪大。 大唐虽然在西南方被吐蕃限制,西、北方向又有强大的突厥,但大唐对西域的开拓,远远超过大汉。 如果将吐蕃算进去,极盛时期的大唐,国土呈鲤鱼形,鱼嘴是渤海,辽东和山东分别是上下颌,北部鱼尾是巴尔喀什湖和咸海,南部鱼尾则是接近印度河右岸,一直到吐火罗,包括整个阿姆河与锡尔河。 有意思的是,在这份地图上,巴尔喀什湖标注为夷播海,锡尔河、阿姆河分别标注为药杀水和乌浒河,但咸海并没有标注名称。 或许咸海从来没有归属过大唐,地图不过是后人伟大的梦想,但夷播海、药杀水和乌浒河,却是真实存在于历史中。 李自成暂时放下拉达克,口中轻轻念叨着“夷播海”这个名字,“夷”,自然是对尚未开化土著的称呼,汉人习惯用“夷”称呼异族,以显示自己的高贵,积累民族心理优势;“播”是什么意思?播种吗?难道大唐时代,当地的百姓已经学会了耕种? 土著的耕种技术是否来自汉人,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夷播海周围,是否有适合耕种的土地? 这个问题,只能幸苦汉清部的兄弟了。 如果夷播海周围有耕地,李自成不介意大唐的这份地图是否属实,因为它终究会变成现实! 李自成思索片刻,暂时收回思绪,目光重新回到拉达克周围,在拉达克的西北部,有两个非常熟悉的名字:大勃律和小勃律! 凡是稍稍了解大唐历史的人,看到这两个名字,都会心潮澎湃,当年封常清和高仙芝分别攻破大小勃律的事,简直是一段传奇,是所有汉人的骄傲…… 在这份地图上,大勃律和小勃律都不在大唐的国土之内,而是在大唐以南,属于吐蕃。 封常清和高仙芝虽然攻破大小勃律,但统治的时间不会长久,并没有真正征服大小勃律,否则,好大喜功的汉人,绝不会让她们孤悬在大唐国土之外。 除了蒙元帝国,大唐之后的中央治国,从来未能染指大小勃律。 当年因为吐蕃的缘故,大唐未能彻底征服大小勃律,这有什么关系,华夏已经崛起,科技、经济、文化、人口,都不逊于大唐,大唐能做的,华夏为何不能? 华夏应该比大唐做得更好。 阻扰大唐留存大小勃律的吐蕃,已经先一步被华夏征服了,大小勃律还能远吗? 可惜,华夏的人口还是不够,华夏要归化的地方太多,即便能征服大小勃律,暂时也不会向当地移民。 但大小勃律对华夏太说,实在太重要了,绝对不能留给拉达克! 李自成忽地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一旦华夏控制了大小勃律,就可以从西面对叶尔羌汗国发起攻击,如果东面再有一支军队出河西走廊接应,征服叶尔羌的时间,就会大大缩短。 西宁的顺丰商行,早就以行商为名,将当时还称之为“汉清局”的人,送到叶尔羌境内,这些人除了传回大量的讯息,还传回了叶尔羌汗国的详细地图…… 如果从西面攻打叶尔羌汗国,第四营是最适合的,古格王国、拉达克王国、大小勃律,沿着这条路,就可以越过喀喇昆仑山口,从西面进入叶尔羌汗国。 可是,粮食呢? 华夏能穿越整个南原省,跟在第四营身后运输粮食吗?数万大军,数千里复杂的山路…… 李自成思索片刻,还是不能解决粮食问题,路途实在太远,又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高原。 就这么放弃,他实在禁不住诱惑,如果能一鼓作气征服叶尔羌汗国,华夏的北方,只剩下一个强敌瓦剌蒙古的准噶尔部,便是慢慢耗,也能将准噶尔部耗死。 怎么办? 李自成思前想后,唯一的办法,便是向沿途的百姓征集粮食。 午膳的时候,李自成根本不知道吃了什么,他一直在思索第四营的问题,征服古格王国故地,甚至是拉达克王国,本身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叶尔羌呢? 从南原省绕过昆仑山,从西面攻打叶尔羌,实在是太远了,不过,第四营从南原撤回来,横穿整个南原省,再沿着南原与青海之间的小路北上,从西宁进入甘肃,再穿越整个河西走廊,行军路程多了数倍…… 午膳之后,李自成没有像往常那样小睡片刻,而是立即着人去传召梁文成、宋献策、牛金星和郭世俊。 四人几乎同时到达乾清宫,梁文成走在最前面,入了内书房,见到李自成,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皇上,乌思藏,不,南原之战,已经进入尾声,皇上应该找宋大人讨要官员去当地安抚百姓,为何召见臣等……”看了牛金星一眼,忙道:“皇上不是又要征伐吧?” “文成还真说对了,”李自成摆摆手,“来,文成,众位爱卿,咱们坐下说话!” 梁文成顿时要一种不祥的感觉,他颤颤巍巍在李自成的对面坐下,“皇上……” 宋献策与牛金星却是双目生辉,郭世俊虽然年龄最小,却显得更加老成,靠在椅子上,脸上含着笑,一副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样子。 李自成讪讪笑道:“文成莫急,顺手牵羊而已!”便将古格王国与拉达克王国的事,简要说了一遍,他特别强调,原先的古格王国,境内已经有不少天主教徒,与华夏境内的天主教同宗同脉。 牛金星稍稍有些失望,两个荒漠的小国,他实在没有多少兴趣,不过是增加一块需要归化的土地而已! 郭世俊面色一动,思索片刻,终于没有说出来。 梁文成的面色稍稍轻松起来,“皇上是说,顺手将拉达克王国灭了?” “除了军事征伐,难道森格郎吉会主动归顺华夏?”李自成道:“如今拉达克王国的国土,不仅伸入藏区,又是喜马拉雅山与喀喇昆仑山之间最重要的交通要道,大明时代的‘俄立思军民元帅府’!” 梁文成明白,凡是前朝大明的土地,皇上一寸也不会放过,征服拉达克这样的小国,实在算不了什么,既然在交通要道上,今日华夏不去征服,明日也会被别国征服,倒不如掌握在华夏手中,“第四营不是在附近吗?” “朕也是这个意思,趁着第四营在附近的机会,顺手拿下拉达克国王,免得将来又要劳师远行!” “既然如此,就请皇上给第四营传讯吧,”宋献策叹了口气,道:“哎,臣又要为委派官员操心了!” 李自成直接忽略了宋献策的难处,你是人事部长,委派官员去外地任职,那是分内之事,“传令先不急,”他抽出大唐时代的西域地图,展开在御案上,“众位爱卿,你们先过来看看!” 三人都是看了一眼,一时不明皇上的用意,便向李自成投去探寻的目光。 李自成没法,只得亲自上阵了,他用手一指“鲤鱼图”的尾鳍下方,“此处是大小勃律,在拉达克王国的西北方向,不知道现在是否隶属于拉达克王国?” “大小勃律?”宋献策低下头,重新审视“鲤鱼图”,嘴角翕动着,道:“皇上,这个大小勃律,在大唐时代早已归汉了,只是……只是唐朝衰落后,又被吐蕃人霸占,如今大唐时代的吐蕃,已经臣服于华夏,大小勃律自然要随着归汉……” 梁文成瞪了他一眼,似乎是责怪他多事,引#诱皇上西征。 他将目光移向御案上的地图,在宋献策的指引下,方才找到“大、小勃律”所在的位置,果然是拉达克的西北方向,只看了一眼,眉头便深深皱起,似乎能夹住一朵玫瑰,“皇上?” 李自成哈哈一笑,“文成不愧是朕的知音!” 牛金星、宋献策、郭世俊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大笑起来,“哈哈哈……” 第1337章 斩了罗刹使者 这样的笑声,几乎将梁文成震晕,他摸摸脑门,用目光将三人的笑声镇住,方才转过目光看向李自成,“皇上打算经过大小勃律出征叶尔羌汗国?” 他早就知道皇上惦记叶尔羌汗国的事,叶尔羌汗国无缘无故成了皇上的囊中之物,但他一直认为,皇上会从河西走廊发兵征伐叶尔羌汗国,没想到皇上会从西部绕过昆仑山,直接断了叶尔羌的后路。 难怪皇上要征调第八营的一个师入驻南原省,将第四营完全解放出来。 李自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文成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梁文成迎着李自成的目光,并没有退缩,“皇上,即便第四营能穿越喀喇昆仑山,可粮食问题如何解决?数万大军,一旦粮食跟不上,那是要出乱子的,再好的军纪都没用!” “是呀,粮食如何解决?”李自成点点头,梁文成能一句话说到关键,眼光不错,“朕召见你们,就是要问问你们,如何解决粮食问题!” “啊?”梁文成顿时语塞,原来皇上已经做了决定! 皇上决定的事,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便是再多的口舌也是白费。 征伐的事,已经不需要讨论了,关键是粮食。 牛金星却是心中一动,皇上果然要征伐叶尔羌了,只是第四营从四面出征,粮食实在是一个问题,路途远,又隔着崇山峻岭,便是运输过去,大部分也是消耗在路途中……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似乎答案就在眼前,却已是寻不到,不禁抓耳搔腮,似乎被大量的蚊子叮咬似的。 宋献策觉得奇怪,“牛大人,皇上在问粮食的事,你抓耳搔腮做什么,除了运输,难道当地还有足够的粮食不成?” “对了,就是这句话!”牛金星不仅大喜,忙向李自成一拱手,“皇上,各位大人,不需要运输粮食,每征伐一处,就从当地征集粮食!” 梁文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西部都是高山峡谷,数万大军,便是让当地的百姓全部饿死,也无法筹集足够的粮食。” 李自成却道:“征伐拉达克,大小勃律,一个师足矣,便是加上沿途部署的军队,不会超过两个师,粮草比想象的要少!” “两个师?这……”梁文成越发认为,李自成是早就想好了,召见他们几位臣子,并非是为了协商,而是要堵住他们的口,免得他们几个出言反对。 李自成暗喜,趁机与四人商讨了一会,终于将攻打叶尔羌汗国的事情落实下来。 四人离开乾清宫,李自成当即给刘宗敏传讯:留下部分军士驻扎当地,集合重兵,尽快征服拉达克王国,在原古格王国的土地上寻找天主教徒,修建教堂,用武力传播天主的福音! 大军休整半个月时间,然后用两个师的兵力征伐大小勃律和叶尔羌汗国,自己解决粮食问题! 至于战争的借口,李自成懒得操心,刘宗敏一定能想到,甚至不需要去想,这个时代,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便是国家之间的最高准则! 征服拉达克之后,让第四营休整半个月,一是让伤兵恢复,最重要的是,让刘宗敏有时间好好想想,如何自行解决粮食问题,并从当地征集一些粮食。 征伐拉达克王国,李自成没当回事,拉达克的人口、土地,未必比得上原先的乌思藏,并非华夏势均力敌的对手,哪怕拉达克王国的地形非常复杂,以第四营的火力配备,完全可以碾压对手。 只要派出足够的官员建立官府,再加上传教士在当地的活动……不知道古格王国的天主教徒,是否还能找到,如果当年的天主教徒还能找到,倒是可以充分利用。 征服拉达克王国之后,接下来就是叶尔羌汗国了。 叶尔羌汗国的国土,大半是沙漠,人口不会太多,但毕竟立国数百年,加上恐怖教对百姓的毒害,倒是不可小视。 最适合的方式是什么? 李自成思索片刻,心中不寒而栗…… 他赶紧转换思维,强迫自己别朝最坏的方面去想。 征服叶尔羌汗国,乃是采用东西夹击的方式,第四营自西而东,第七营自东而西,两营在中部某地汇合。 第四营在征服拉达克的时候,第七营不能闲着,至少要进行战前最充分的准备。 第七营不用全师出击,一个师主战,一个师为辅,兼保护粮草通道。 既然如此,出征叶尔羌汗国的两个师,不用回到西宁,再绕道河西走廊了,直接从昆仑府(格尔木)穿越盐泽,赶往沙州,在嘉峪关外建立屯粮基地。 大军很快便要征伐叶尔羌汗国,此时不用藏着掖着,先攻打嘉峪关外的哈密八卫,将叶尔羌汗国的主力吸引过来,让第四营加快攻击的速度,减轻第四营军事和粮食上的压力…… 第七营在补给方面的压力小得多,后方有坚固的嘉峪关可以屯粮,也可以拿下哈密八卫中的某一处坚城,做为屯粮之所,减少运输的路程。 唯一让李自成有些头疼的是,叶尔羌汗国坐落在天山以南,昆仑山、阿尔金山以北,地域非常广阔,但真正的农田却是不多,中间是广阔的塔克拉玛干沙漠。 塔克拉玛干沙漠无边无际,根本无法穿越,当地人称为“死亡之海”,任何一个人、一支骆驼队,只要进入沙漠,极少有脱险的机会,就像被大海吞噬了一般。 第七营与第四营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叶尔羌汗国,会面临着一个选择:走昆仑山北麓与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之间的南路,还是走天山南麓与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之间的北路? 因为无法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这两条道路必选其一。 还有一个办法,第四营与第七营各走一条道路,以最快的速度征服叶尔羌汗国。 李自成思索良久,最终决定走南路。 天命军初次进入西域地区,对地形并不熟悉,仅仅依赖汉清部传回的一幅地形图,此外,当地的人口分布情况,以及对汉人的态度,实在难以把握。 叶尔羌汗国并非黄色人种,而是混血人巨多,非常接近白人,又是全民信仰恐怖教,百姓对恐怖教的态度,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虔诚,也就是说,叶尔羌名为汗国,但并非蒙古系的国家,而是政教合一、恐怖教占据主导地位的国家。 因为宗教、人种的问题,天命军进入叶尔羌汗国之后,即便摧毁了叶尔羌汗国的国家机器,在建立地方官府的过程中,必定不会太顺利,还是缓缓图之,不可太急。 南路靠近天命军已经掌控的南原、青海两省,而北路,隔着天山便是瓦剌蒙古准噶尔部,随时可能发生摩擦。 李自成并不担心与准噶尔部发生摩擦,天命军要连着征服南原、青海、拉达克和叶尔羌汗国,除了扫清西南边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征服准噶尔部做准备的,但在彻底征服叶尔羌汗国之前,他不想开辟新的战场。 属于华夏的东西,总是华夏的,时间会站在华夏的一边。 叶尔羌汗国的地域不小,但因为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存在,耕地、牧场少,人口就不会太多,军队更加有限,当第四营与第七营在昆仑山北麓某处汇合时,叶尔羌的军队,恐怕消耗得差不多了。 等到征伐天山南麓的时候,叶尔羌汗国或许已经不存在了,两营花在路途上的时间,一定会多于攻城的时间。 这个时候,如果准噶尔人要闹出动静,第四营与第七营,应该已经能腾出手来应付了…… 既然就要大战,一直隐伏在叶尔羌汗国的汉清部的人,也要有所行动了! 李自成先是给第七营去了信,告诉宋文,与第四营随时保持联络,确定征伐的时间,第七营先行征伐哈密八卫,时间至少比第四营提前半个月。 等到王廉将书信传出去,李自成又召见了王安平。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两点要求:一、全力配合第四营和第七营的战争,从现在开始,不惜一切代价,在叶尔羌汗国内部制造混乱;二、严密监视天山北麓、金微山一带的准噶尔人,随时与第七营保持联络。 塔尔巴哈台。 吴克善倒背着双手,跟在巴图尔身后亦步亦趋,“汗王,不要再忧虑了,难道汗王甘心向罗刹人称臣纳贡?称臣纳贡也就罢了,这每年的赋税,难道白白便宜那罗刹人?” “可是,”巴图尔犹豫不决,“不向罗刹人称臣纳贡,不向罗刹人缴纳赋税,也不用斩了罗刹的使者呀!” “汗王,罗刹人向准噶尔征税之心不死,这些年来,他们向准噶尔派出了多少使者,难道汗王都忘了?”吴克善躬着身子道:“如果不斩杀罗刹使者,怎能死了罗刹的心思?” “这……” “汗王,斩了罗刹使者,方能断了罗刹人的心思,甚至以整兵备战相威胁,罗刹人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斩杀罗刹使者,罗刹国岂肯干休?” “不斩杀罗刹使者,难道边界就安全了?这些年来,罗刹人入侵边界多少次,抢夺了多少财物,掳掠了多少青壮和女人,难道汗王不知道吗?” “不要说了!” “小人本不想说,可是,”吴克善道:“小人与汗王毕竟同宗,小人不想看到汗王和蒙古人……” 巴图尔回过身,一脸鄙视,“吴克善,你还算蒙古人吗?” 吴克善面上一红,瞬息就消失不见,“汗王,小人是归顺了汉人,汉人毕竟是我们是近亲,可是,那罗刹人呢,罗刹人红发碧眼,白面獠牙,长得像恶鬼也就罢了,听说在索伦的时候,还曾吃了不少索伦人,简直连猪狗畜生都不如……” 巴图尔心中踌躇不决,罗刹人就像是苍蝇,时不时在边境咬上一口,令人恶心,如果不能击退罗刹人,自己在臣民中威望何在? 他早就有了与北面罗刹人决战的打算,只是尚未准备好,还需要一些时间,“吴克善,如果准噶尔人与罗刹人作战,华夏会相助一臂之力吗?” “会,绝对会!”吴克善暗喜,“其一,华夏与罗刹,也有过小规模的战斗,双方已经是敌人;其二,华夏与准噶尔,毕竟同宗,关键时候,肯定会相助准噶尔人!” “那你能不能让华夏卖给我们十万支火#枪?” “十万?”吴克善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十万恐怕不行,最多两万!” “好,两万就两万!”巴图尔大喜,“吴兄弟,你如果一口答应,本王还不敢相信呢!” “哈哈,”吴克善大笑,“汗王,现在如何?” “杀!”巴图尔一挥手,“传令,将罗刹的使者砍了,着人将脑袋送回去!” 第1338章 一母之兄弟 这段时间,刘宗敏一直在搜寻拉达克王国的各种讯息,一直做着战前准备,他知道李自成的性子。 拉达克王国无辜征服古格王国,而古格王国的国王墀扎西查巴德是信仰天主教的,这两个原因中的任何一个,拉达克王国都应该灭国。 接到李自成的命令,他喜出望外,这份命令来得太及时了。 刘宗敏立即召集师长团长们开会,分派作战任务。 第四师留在拉萨,日喀则这边只有第一师和第二师,不过,对付拉达克王国,两个师已经足够了。 第二日一早,第一师的四个团,沿着马泉河分别出征象雄、布让、普兰、革吉,刘宗敏告诉赵烈和各团团长,用最快的速度攻城,入城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寻找粮仓,城中大户人家的藏粮,也要收缴。 四位团长满心欢喜,将军的意思很明白,入城之后,只要找到粮食,可以不择手段。他们可是很久没有在战场上畅快过了…… 刘宗敏亲率第二师高禄部,昼行夜伏,一路长驱直入,目标是原古格王国的国都扎布让。 扎布让是一座山城,周长不过五里,但城墙是石墙,在当地算得上是坚城,守城的是拉达克世子英达博蒂郎吉,兵力最为集中。 刘宗敏并没有直接攻城,而是先扫除周围的小城、小镇和百姓定居点,让扎布让成为一座孤城。 站在城上的英达博蒂郎吉,脑子完全懵了,第四营攻打日喀则的时候,便有百姓逃难至扎布让,没想到日喀则这么快就失守了。 他更没想到,华夏的天兵,这么快就赶到扎布让。 华夏兵锋正盛,扎布让能躲过一劫吗? 英达博蒂郎吉原先有八分自信,扎布让是一座坚城,兵精粮足,即便城墙被攻破,城内还有一座王宫,当年古格王国的国王墀扎西查巴德,就是利用王宫的复杂地形对抗了拉达克的雄兵。 王宫已经改建为将军府,但四面城墙不但没有拆除,反而有所加高加厚。 不过,从城头看到城下威武雄壮的华夏军士,英达博蒂郎吉的信心减到五分,连前藏、后藏都抵挡不住华夏的军队……一旦扎布让被围,他很难从城中突围出去。 昨日派出一支两千人的精兵出城,进行试探性攻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两千精兵全军覆没,一个也没能回城…… 这可是扎布让城中最为精锐的军士! 亲眼看着军士们倒在华夏军的枪口下,英达博蒂郎吉的心,顿时沉入谷底,这仗怎么打,华夏的军士全部是火器军…… 他的信心,顿时减到三分以下! 幸好昨日开城的时候,当时做好两手准备,除了迎战华夏军,另外派出一队军士向父王求救,希望援军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扎布让! 英达博蒂郎吉的心,正一点点收紧,哪怕华夏的军士正在城外就餐,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这些士兵,明日会攻城吗? 或许今晚就会攻城吧? 华夏军围城已经两日,却一直没有攻城,英达博蒂郎吉反而心惊肉跳,华夏军演的是哪一出? 华夏军远至,难道不是一鼓作气吗?这样耗下去,难道他们的粮食比扎布让城中的粮食还多? 不可能! 虽然做出非常肯定的判断,英达博蒂郎吉心中还是十分不安,不过,出城作战,他绝对不敢,军士们打光了,谁来守城? 希望支撑道援兵到来! 城外的露天餐厅,刘宗敏正在晚饭,一名亲兵小跑着过来,“将军,兄弟们找到了!” “奥?”刘宗敏停下竹箸,“多少人?” “五人!”亲兵道:“这些人好些担心别人知道他们信仰天主,平日根本不敢公开身份,兄弟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 “下去领赏吧!”刘宗敏三两口吃光残剩的饭菜,将碗箸丢给另外一名亲兵,“带他们去我的大帐!” “是,将军!” 刘宗敏看着跪在面前、颤颤巍巍的五名男子,勉强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这是真诚的笑,如春天般温暖,“你们起来说话吧!” “谢将军!” 刘宗敏的目光从五人脸上一一扫过,除了最左边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其余四人都是五十上下的老者,看来,在佛教盛行的地区,天主教很难传承下去,年轻的信徒少于老者,天主教还能长久吗? 难怪这些人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是天命军来到扎布让,用不了多久,天主教便有可能在扎布让地区完全消失…… 为免吓着他们,刘宗敏的脸上,刻意保持着微笑,“你们信仰天主教多久了?” 年轻人迟疑了一会,忽地用手指着身边的老者,“小人不愿意信奉天主,都是他……每日在小人的耳边叽叽咕咕……” 那灰衣老者嘴角翕动,却是没有低着头没有说话。 “没出息!”李自成瞪了年轻人一眼,“天主是唯一赐福人间的真神,信奉天主,那是你的福气!” “将军……”灰衣老者沮丧的脸上,瞬间闪过喜色,一瞬而逝。 “信奉天主有什么不好?”刘宗敏淡淡地道:“便是本将,也是天主的信徒,谁要是敢污蔑天主,本将军定拿他祭刀!”脸上虽然平静,右手却是不自觉搭上腰间的刀柄。 灰衣老者微微发抖,“将军果真是天主的子民……” “这还有假?”刘宗敏脱口而出:“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 这份祷告词,刘宗敏是用汉话说的,但保持着平日的节奏唱读,灰衣老者的眼中原本就有几分惊异,听了翻译的话,顿时喜极而泣,“果真是天主的子民,将军,小人终于找到教内的兄弟了……” “对,教内都是兄弟姐妹!”刘宗敏心中暗喜,看来,这老者倒是一名虔诚的信徒,“你不用担心,本将既然来了,自然会继续传播天主的福音!” “多谢将军!”灰衣老者跪拜于地,“将军总算来了,这些年,小人等……” “多谢将军!”另外三名老者也是随着下跪,年轻人则是犹豫了一颗,终于还是下跪,“多谢将军!” 刘宗敏明白,天主教信徒在当地是异类,信徒人数少,恐怕没少受人欺凌,他目中精光一闪,道:“都起来吧,同是教内兄弟,不可如此!” “多谢将军体恤!” 刘宗敏让五人同坐在小马扎上,“本将军可以猜到你们平日的处境,这才派人寻找你们,你们放心,本将军既然来到扎布让,就不会允许异教徒再欺凌你们这些教内的兄弟!” “感谢神!”灰衣老者口中嘟囔着,又念了几句祷告词。 刘宗敏沉思片刻,道:“你们可知道华夏?” “华夏?”五人都是摇头。 “华夏是天朝上国,国内都是汉人!” “汉人?”灰衣老者目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可是大明?” “你知道大明?”刘宗敏暗喜,“华夏就是大明,如今更名为华夏!” “果真是天朝上国!”灰衣老者喜道:“敢问将军,华夏国内,也是信仰天主吗?” “那是自然,否则,本将军如何知道祷告词?不满几位兄弟,华夏国内有大量的天主信徒,”刘宗敏忽地皱眉,“可是……” “将军……” 刘宗敏咳嗽一声,道:“本将军知道,如今照临人间的,只有天主了,可是,据本将军所知,天主只眷顾汉人!” “只眷顾汉人?” 刘宗敏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支步枪,“看,这就是天主赐给汉人的礼物,当然,像这样的好东西还有很多,只要你们继续传扬天主的福音,将来会有机会看到更多的好东西。” 几人神色都是非常恭敬,显然见识过北京步枪的威力,相互交换了眼色,还是那灰衣老者道:“敢问将军,天主为何只眷顾汉人?” 刘宗敏脸上的笑意敛去,大帐之内,一时陷入寂静,连空气也凝固了似的。 过了好一会,刘宗敏用目光在几人的脸上一扫,方才缓缓道:“你们可曾见过来自西洋的传教士?” “见过,见过!” “传教的西洋人,是不是和我们长得一样?”刘宗敏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对面的几人,缓缓启发道:“头发、眼睛、鼻子,还有身材、皮肤等……” “的是不一样,西洋人的头发是红色的!” “眼睛是蓝色的,不,还有一丝绿色……” “他们皮肤很白,身材高大,眉骨很高,第一眼看到他们,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 刘宗敏心中暗喜,看来西洋的传教士,再次帮了华夏一把,“从西洋人的长相就可以看出,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才是同宗!” “同宗?” 刘宗敏继续道:“我们何止是同宗,其实还是兄弟!” “兄弟?” “是呀,兄弟!”刘宗敏肯定地点点头,“我们的先祖,原本是一母之兄弟,只是因为当地的土地不足,其中一个兄弟,带着家眷上了高山,寻找新的的耕地,最后在此处定居下来……” 第1339章 虚张声势 灰衣老者小心地道:“将军,这是真的?” “你们看看本将的长相,难道还不明白吗?”李自成看了灰衣老者一眼,估计他是头领,“只是你们长期生活在高山地区,风吹日晒,肤色稍稍黑些,又与本家兄弟长久不曾联系,所以,语言上也有了区别!” 灰衣老者心中一动。 “这些年来,天主没有眷顾你们,让你们在此受苦,乃是因为你们忘记和背叛了先祖,”刘宗敏继续道:“天主认为,这些年来,你们能坚持信仰天主,心智已经得到磨炼,是时候了,”他喃喃地道:“所以,天主派本将军前来接你们回家!” “回家?” “是呀,回家!”刘宗敏叹道:“不是要回到原先生活的汉地,而是回归汉人,我们重新成为兄弟,有本将军在,此后再也不用受苦了!” 灰衣老者还在犹豫,年轻人却是翻身下跪,“将军,小人愿意回家!” 刘宗敏原本对年轻人没有好感,一点担当都没有,出了点事情,只会将责任推卸给老者,这还算男人吗? 按着他的军人性格,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最为快意。 不过,皇上将拉达克交给他,在文官到来之前,他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否则,和这个年轻人有多少区别? 年轻人没有骨气,也不是什么坏事,华夏正需要这样的人…… 四名老者犹豫片刻,知道拗不过,而且华夏国也是信仰天主的,最后还是跪拜于地,愿意回家! 刘宗敏当即给五人取了汉名,让他们各行其事。 灰衣老者取名苏杰,年轻人与苏杰同族,也是取“苏”姓,苏康;另外三名老者,分别取名俞光、韦甫、罗林。 苏杰和苏康连夜回村,将当地的百余教民组织起来,一两日之后,天命军就会派出队伍,去当地征集教堂,公开传播天主教。 俞光、韦甫、罗林三人暂时留在军中,等到扎布让城破之后,将在城内建立第一所天主教堂,公开、大规模传教…… 五人告辞离去,刘宗敏立即召见高禄和四位团长,“兄弟们已经休息两日,怎么样,现在还感到疲惫吗?” 高禄忙道:“将军,兄弟们虽然还有些疲倦,但气息顺畅多了,应该不会影响作战!” 团长们也是摩拳擦掌,“将军,下命令吧,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 刘宗敏点点头,冷冷一笑,“攻城,从今晚开始!” “将军?” 刘宗敏笑道:“文曜!” 二团长王文曜连忙起身,“属下在!” “你带着四个百户的军士,今晚别睡了!”刘宗敏道:“你们带着锣鼓号角,去四门外隐伏,从子夜开始,每隔一段时间,便敲响锣鼓、吹起号角,做出攻城的姿态。” 王文曜面现喜色,“将军这是用疲兵之计?” 刘宗敏哈哈大笑,“疲兵之计,也只有在敌军恐慌的时候才会产生效果,英达博蒂郎吉派出城的两千士兵被歼灭之后,城中再也没有兵马出城,他们至少感受到压力了,或许有一些作用。” 王文曜道:“依属下看,一定能行,城中的士兵被锣鼓、号角惊扰大半夜,晚上睡不好,明日守城,恐怕没有气力。” 其他三位团长都是点头,刘宗敏结束短暂的会议,让王文曜先回去准备,其余将领安心睡觉,养足精神,四更半便要攻城。 天色已经黑透,城外天命军的大营,像前两日一样,很快就熄了灯火,士兵们各自休息。 城头上火把四处游动,守军却是不敢掉以轻心,做为防守的一方,因为没有战争的主动权,他们压力山大。 或许是疲劳的缘故,城头上的火把,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接近子夜的时候,守军开始懈怠,火把几乎都熄灭了。 得到亲兵的回报,王文曜翻身起床,口中道:“这个时候,守城的士兵偷偷跑去睡觉,不是自寻死路吗?” 亲兵不敢回答,他并不知道守城的士兵是隐藏在某个角落,还是的确偷懒睡觉去了,他只是汇报自己看到的,判断敌情,那是主将的事。 王文曜穿好衣衫,低声喝道:“通知兄弟们,该行动了!” “是!” 不大一会儿,四个百户的士兵,悄无声息溜出大营,消失在黑暗中。 王文曜亲率一个百户去了南城外。 南城距离大营最近,王文曜到达后,让军士们卧伏于地,同时也在观察着城头上的动静,与刚刚收到的讯息一样,城头上只有点点星火,而且还是固定在一两处,并不像刚刚天黑那般四处游动。 火光太暗,城头上太黑,除了那几点火光,什么也看不到。 约莫一刻钟,王文曜估计,其余三队士兵,应该赶到预定的位置了,即便没有赶到,也在赶往目的地的路上,应该不会太远。 他从地上坐起,口中道:“开始!” “是!” 百余士兵一起动手,锣、鼓、铳、钹,跟乐队似的,不过,军士们并不是在奏乐,没有音乐的和谐节奏,而是十分刺耳。 最刺耳的声音,是冲锋的号角。 各种乐器声中,还夹扎着士兵们嘈杂的呐喊声,隐隐约约。 寂静的夜晚,声音起得十分突兀,先是春潮初生绵绵不绝,继而号角齐鸣,如排山倒海山崩地裂,东、西、北城外,彼此呼应,听在耳中,似乎万马奔腾,直扑城下。 城头上的守军大惊失色,难道华夏军要趁夜攻城? 早有传令兵飞报英达博蒂郎吉。 英达博蒂郎吉推开身边的美姬,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边穿衣披甲,一边大声叫喊,让所有的士兵立即赶往城头。 四面锣鼓号角声不绝,他实在弄不清华夏军的主攻方向,先平均分配士兵,等到形势明朗,再做出适当的调整。 扎布让城内一时乱糟糟的,到处都是赶往各处城头的士兵,因为在熟睡中被唤醒,士兵们很难步调一致,列队赶往城头。 恐惧笼罩着每一名士兵,既有对华夏军的恐惧,也有对黑暗的恐惧。 英达博蒂郎吉在亲兵的护卫下,就近赶往南城头,匆忙之间,跑掉了一只靴子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赶到南城头,火光之中,士兵们十分慌乱,英达博蒂郎吉大怒,这就是自己操训的精兵吗?敌军尚未攻城,自己就乱了,这还如何守城? 他甩开护卫在四周的亲兵,快步走向城头,“你们谁是这儿的将军?城头为何如此混乱?” 一个身影小跑着过来,“回世子,小人是南城的守将,小人不知世子驾到,有失远迎……” “别废话了,”英达博蒂郎吉怒道:“城头上上为何乱糟糟的?敌军有多少人攻城?” 那将领迟疑片刻,道:“城外一片暗黑……” “暗黑?”英达博蒂郎吉快步向城墙走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少敌军,将你们吓得如此模样!” “世子,危险!” “危险?难道我是来城头观风景的?”英达博蒂郎吉单手搭在女儿墙上,向城外一看,果然黑乎隆冬的,什么也看不清,“你们在城头上离得近,听号声,有多少敌军……咦,号声为何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将军道:“号声刚才就歇了,小人正感到奇怪,所以城头上有些混乱……” “嗯?”英达博蒂郎吉紧皱眉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敌军呢?” “小人不知,小人赶到城头的时候,还能听到敌军的号声,可是现在……” “敌军难道是虚张声势?”英达博蒂郎吉回身道:“快,派人去其它城门处打探!” “是!”传令兵尚未离开,已经有一名士兵气喘呼呼跑过来,双脚刚刚踏上城头,便跪拜于地,“秉告世子,东城头敌军的号声忽然不见,敌军失去踪迹!” “西城头敌军失去踪迹!” “北城头敌军失去踪迹!” 英达博蒂郎吉脑子再次懵了,愣了好一会,方才走到女儿墙边,从垛口探出脑袋,可是城下黑漆墨乌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将耳朵贴在女儿墙上仔细倾听,但什么也听不到,连往常的虫鸟鸣叫声都不见了。 英达博蒂郎吉确信,刚才的确是听到华夏军的号角声,但是此刻,华夏军在哪? 难道被城头上的勇士们吓怕了?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火光之中,军士们都是看着英达博蒂郎吉,希望他做出决定。 英达博蒂郎吉挠了挠下巴,脸上忽地露出一丝笑意,“此乃华夏军的‘疲军之计’,不用理他,都回去睡觉,不用卸甲!” “是!” 城中的守军躺到床上,刚刚合上眼,城外响声又起,英达博蒂郎吉明知道这是华夏军的疲军之计,却不敢懈怠,万一是真的呢? 城中的军士,又被号角声赶往城头。 但城外的号角声又是消失在黑暗之中,似乎从来就不曾有过。 如是者三,守军怨声载道。 战争时期,军士一夜不眠,原本算不得大事,但士兵们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屡次从睡梦中惊醒,反复折腾,比一夜不眠还要疲劳,心理上从极度紧张到极为愤怒,更是一种折磨。 英达博蒂郎吉知道,如此折磨下去,军士们非发狂不可,遂传出军令:不要理会城外的号角之声,城头上值守的士兵增加一倍,严密监视。 第1340章 轻松破城 王文曜第四次吹起号角的时候,城头上几乎没有动静,连火把都不再移动,亲兵十分失望,“将军,敌军似乎不再上当了!” “不上当?”王文曜心中一动,道:“既然敌军不再理会,咱们向城墙靠近一些!” “是,将军!” 敲着锣鼓,击打铳钹,吹着号角,军士们借助夜色的掩护,大摇大摆向城下进发,完全没有将城头上的守军放在眼中。 守军却是紧张起来。 头领犹豫不决,世子说过,不必理会城外的华夏军,他们只会虚张声势,可是,华夏军原本隐在黑暗中,现在却是靠近城墙…… 华夏军不会假戏真做,趁机攻城吧? 怎么办? 要告诉世子吗?世子被华夏的号角声搅了心智,这会去唤醒世子,万一世子生气…… 华夏军越来越靠近城墙,头领的额头上,已经冒出虚汗! 一名士兵道:“大人,要不,我们放箭试试?” “放箭?”头领大喜,“对,放箭,快放箭,如果不能击退华夏军,我们再报告世子!” “是,大家开始放箭,瞄准点!” 王文曜在缓缓走向城墙,忽地听到“嗖嗖”声响,不觉皱眉,“敌军放箭了?” “是,将军,敌军放箭!” 第四营全部列装了北京步枪,自然褪去了铠甲,身上的迷彩军服是不能抵挡弓箭的,王文曜自然不会让兄弟们白白送死! 他刚要喝令撤退,心中忽地一动。 略一沉思,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兄弟,假装中箭,大声喊疼,快!” 军士们稍稍一愣,随即停止吹拉弹,一个个抱着脑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哎呦!” “马撇,谁放箭?” “老子胳膊中箭了……” 王文曜摇头苦笑,这也太假了吧,幸好离得远,如果让城头上的守军听到了,傻子才会听不出来……咦,守军能听懂汉话吗? 他大声喝道:“大声叫喊,不要停,然后缓缓向后撤退!” 王文曜在撤退的时候,似乎听到城头上的守军发出得意的辱骂声和嘲笑声…… 四更半,天色未亮,天边刚才出现的一小片鱼肚白,此刻却被黑暗掩盖,正是天亮前最暗黑的那一段。 已经吃过早饭的天命军士兵,早已离开大营,在夜色的掩护下,分别向城门逼近,临时充当运输兵的军士,抬着三丈多长的云梯,悄悄地跟在战兵身后。 王文曜带着折腾了大半夜的四个百户,此时正在大营中休息。 第二师师长高禄、第一团团长黎朝晖、第三团团长萧云林、第四团团长谢应龙各领一军,分别扑向四座城门。 刘宗敏并没有给城中的守军留下后路。 高禄亲自负责南城门,计算着快要接近弓箭的射程了,便让军士们伏下去,其中一个千户的士兵,正对着城墙的方向一字排开,步枪指向城头,随时可能向城头扫射。 在他们的身后,另有两个千户,步枪中亦是装填了弹药。 运输兵抬着云梯,蹑手蹑脚从战兵身边走过,一步一步逼近城墙,他们知道,城头有守军,一个不小心惊动了他们,引来箭雨不说,只要他们一声喊,偷袭的计划就会破产,被迫采取强攻…… 强攻未必不能破城,但伤亡肯定会增加…… 运输兵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每走一步,距离城墙就进一步,他们小心翼翼得像是走过百蛇阵,唯恐踩着蛇的尾巴。 两三百步的距离,似乎走了很久…… 东方再次出现一丝光亮,一点一点冲破无边的黑暗,运输兵们负重前行,心中多了一份担忧,又不敢弄出动静,一个个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高禄看了眼东方出现的光亮,起初也是十分紧张,思索片刻,大不了强攻,拉萨、日喀则这些坚城拿下了,一座小小的扎布让,还能阻挡第四营的步伐不成? 这样一想,心中释然,光亮扩张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些。 运输兵已经靠近城墙,高禄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只要云梯靠上城墙,扎布让城就算破了一半。 十余名辅兵,将一架云梯竖起,云梯太长,高过女儿墙,将云梯的下脚向下拉了一截,顶端恰好搭在女儿墙顶。 辅兵们虽然精疲力竭,却还是异常小心,云梯搭上城头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不过,云梯的长度超过城墙,刚才在城头晃了一下,被一名守城的士兵发现,那士兵以为是鹰隼之类的大鸟,便搭上弓箭,想要打下来美味一顿。 他从垛口向外探出脑袋,四下打量,不觉惊呆了:城外数不清的敌军,几架云梯已经搭上城头…… 这是要攻城呀,这一次,华夏军来真的! 他想要喊出来,可是嗓子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大手捏住,嘴唇翕动着,却是发不出声音,双手不住颤抖,原本要将手中的箭矢射出去,不料手一抖,连弓带箭一起从城头落下,恰好砸在一名士兵的头顶。 幸好是自然下落,那士兵受伤不重。 高禄借着微弱的亮光,看到城头有一个黑夜蠕动,估计是守城的士兵,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了,遂低头对身边的两名亲兵道:“射击!” “砰,砰!” 两声枪响,刚才蠕动的黑影霎时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趴在女儿墙上,随即猛地向前倾斜,“啪”的一声,坠落在云梯上,跳了两跳,从云梯滑落下去。 高禄用低沉的声音喝道:“注意警戒,发现敌军露头,立即射击!” “是!”军士们齐声答,声音传至城头。 城上的守军刚才听到听到枪声,现在又听到呐喊声,情知事情不对,纷纷从垛口探头向城外看。 高禄立即道:“射击!” “砰,砰,砰……” 一阵急促而致密的枪声,露头的守军纷纷倒地,垛口被染得血淋淋的,不少尸体从垛口处探出去,极速坠落城下…… 城头残余的守军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顿时明白了:城外的华夏军开始攻城了! 便有士兵大叫:“敌袭,不好,敌人攻城了……” 高禄知道,城上的拉达克士兵传出警讯,守军很快便会赶来增援,扎布让城未必拿不下,但伤亡肯定会增加,他大手一挥,沉声道:“攻城!” 枪声未熄,但攻城的军士已经开始向云梯上上攀爬,他们要趁着敌军被打懵的瞬间,以最快的速度攀上城头。 只要攀上城头,与敌军面对面作战,天命军的优势才能充分发挥出来。 负责向城头射击的士兵,一共有三个千户,占了第二团的大半,士兵们以齐射为主,只要有守军露出脑袋、身子、胳膊,就会有无数的子弹招呼过去,密集的弹雨之下,守军只要现身,非死即伤。 为免伤着攻城的同伴,他们的枪口都是盯着云梯附近的垛口,宁愿失手,也不会放低枪口。 因为列装了步枪,士兵们身上并没铠甲,没有了铠甲就没没有了防护能力,但身子轻便,攀爬起来速度更快,不到半刻钟,云梯上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士兵。 高禄见进攻顺利,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城头的守军不会太多,只要抢在援军之前抢占城门,扎布让城就算拿下了。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前方云梯上的迷彩军服,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军士们一拥而上,瞬间便接近云梯顶端的垛口。 援军暂时未到,寥寥的守军又被打懵了,城头上不知道还剩几人活着…… 高禄感觉,这次攻打扎布让,比想象还要顺利,不过,第四营连整个乌思藏就都灭了,拉萨、日喀则这样的坚城都打下了,何况一个小小的扎布让? 打下扎布让并不难,以最小的伤亡打下扎布让,也不算太难,治理扎布让才难,不过,如何治理扎布让,那是文官们的事,与他这军人不相干。 云梯顶端的士兵,并没有急着攀上城头,而是取出挂在腰间的手雷,拔出引线,等到引线燃烧了一大半,方才扔向城头。 “嘭,嘭,嘭……” 一连串的爆炸声之后,城头升起一团团烟雾,缓缓升上低空,被晨风一吹,袅袅散去。 烟雾尚未完全散开,军士们便从垛口跃上城头,最前排的军士,纷纷拔出腰刀,双手握紧刀柄,一步步向前走,后来攀上城头的士兵,则是用步枪瞄准…… 高禄看到上百士兵攀上城头,知道大局已定,不觉笑道:“原来城头上已经没有守军,这么久了,尚未听到枪声!” 亲兵也是笑,“将军,我们是第一支入城的军队……” “怎么,又想着城中的姑娘了?”高禄瞪了亲兵一眼,“一座小小的扎布让城,就让你高兴成这样?看你那出息,也就是女人的肚皮!” 亲兵讪讪一笑,躬着身子道:“将军,属下是普通的士兵,难道还敢想着升官发财……再说,属下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 高禄顿时愣住了,是呀,第四营来到云南后,已经两三年了,而且,拉达克战争结束之后,军士们依然无法回家,还有叶尔羌汗国,打下叶尔羌汗国之后,不出意外,第四营是要驻扎在叶尔羌汗国的土地上。 多久之后,军士们才能回家? 他思索片刻,拍拍亲兵的膀子,“好好干,未必就没有升职的机会,也别眼馋,入城之后,我会向将军提出请求,如果兄弟们在扎布让城常驻,一定会建立水果楼!” 第1341章 戴罪立功 刘宗敏入城后,城中的粮仓已经被控制,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城内的一座寺庙,改建为天主教堂,寺庙的结构没有改变,只是换上新的匾额。 俞光被任命为扎布让天主教堂的主教,韦甫、罗林被任命为长老。 刘宗敏拨给俞光三个百户的军士,临时保护天主教堂,城内的任何人,包括第二师的将士们,都不得在教堂内寻泄滋事,否则,都要执行军法。 这次在扎布让城内,第二师的将士们一反常态,军纪及其败坏。 城内粮仓和大户人家的粮食早就被清缴一空,士兵们还是到处寻找,便是普通人家的少量存粮,只要被发现,也会一粒不剩被抢走。 年轻的女人,是最危险的人群,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没有一人能保全,便是躲在家中,也常常被搜查粮食的士兵糟蹋。 俞光实在看不过,几次找刘宗敏,想要劝劝刘宗敏不要在城中杀戮,祸害百姓,他们也是汉人的兄弟,迟早会回家的…… 可是刘宗敏避而不见。 俞光没法,只得派韦甫、罗林二人,带着部分士兵,将受灾受难的百姓聚积在天主教堂,只有在教堂内,第二师的士兵才不敢祸害,而且,教堂中有粮食,只有在教堂内,百姓们才能吃得饱…… 教堂庇护百姓的讯息,迅速在城内传开,越来越多的百姓蜂拥至天主教堂。 扎布让的天主教堂,是由一所普通的寺庙改建的,根本不可能承担城内所有的百姓,俞光只得在教堂外搭建了不少简易的木棚,不断收留城内的灾民难民。 百姓得到天主教堂的庇护,对俞光、韦甫、罗林等人心存感激,在三人的感召下,次第皈依天主教,成为天主的儿女。 昆明的乾清宫。 梁文成对着御案上的讯息发呆,他已经看了无数遍,已经能倒背如流,但还是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讯息。 视线能投向何处? 梁文成觉得,视线实在有些多余,不能总是盯着皇上看,如果不是担心太过失礼,闭上双目养神,倒是不错的选择。 他不敢看更不想看这个世界了。 对面一直沉着脸的,还是那个意气风发、以解救天下百姓为己任的皇上吗? 拉达克的百姓,难道就不是百姓? 第四营在扎布让制造了一系列骇人听闻的惨案……第四营还算是华夏的军队吗?皇上的心中,究竟有何打算? 李自成面色沉静,他已经沉静了一刻多钟。 汉清部的人,已经先一步送来了更为详细的讯息,在梁文成入宫之前,他已经知道扎布让城发生的一切。 又楞了一刻钟,他才轻声道:“依文成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严惩!”梁文成双臂一震,目中露出精光,“败坏军纪、残害百姓,哪一条都是重罪!” 李自成点头,“那士兵呢?” “这……”梁文成原本一头一肚恼火,但皇上的一言不发、面沉似水,他的怒火被压制熄灭了不少,略一沉思,想起了“法不责众”,总不能将所有的士兵都杀了,隧道:“第四营第二师集体违反军律,责任在于主将,士兵可以减轻处罚!” “奥?” “军士们刚刚打下乌思藏,军功尚未计算,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将功折罪,文成说得好呀!”李自成微微叹了口气,“第四营来到昆明,为了稳定南方,先后征服景迈、实兑、安南,刚刚又征服大唐都未能征服的乌思藏,如今正在征伐拉达克,还有即将要征伐的叶尔羌汗国……此次从西面远征叶尔羌汗国,不仅路途遥远、道路崎岖,沿途没有汉人接应,连汉清部的人都不熟……为了华夏,”他顿了一顿,方道:“将来第四营班师回朝,不知道今日之将士,还有多少人可以回来?” “皇上……” “文成,第四营的将士,有多久没有回家了?” “多久?”梁文成屈指一算,“加上来昆明之前的时间,已经超过三年了……” “三年?”李自成喃喃地道:“军人,能有几个三年?等到将士回家的时候,他们的父母还健在吗?孩子还认识他们吗?” “皇上,”梁文成也觉得,这些年华夏四处开疆拓土,将士们最为幸苦,文官虽然忙碌,毕竟还能与家人团聚,晚上回家,不仅有热水,还有热炕头,而出征在外的将士,不仅没有现成的热炕头,行军路上,就着凉水吃两口干粮,那是常有的事,他是行伍出身,对军旅生活绝不陌生,思索片刻,道:“皇上,要不,给士兵免罪?” “文成愿意给士兵们免罪?”李自成的脸上露出苦笑,“朕收到这份讯息的时候,独自在乾清宫坐了很久,朕问自己,文武官员开疆拓土,既可以获得足够的名望、利益,又能在史册上留名,可是,普通的士兵,能从中得到什么?华夏的士兵,如果军功突出,可以升职为军官,但真正升职的又有几人?他们将人生最美好的光阴奉献给国家,得到的又是什么?仅仅是一份粮饷,再加上军功的赏银?如果他们不是在军营,这些年能为家庭挣下多少银子?” 梁文成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皇上,将士们出征在外的辛苦,臣明白一二,但军纪不可荒废,此风不可助长,以军功折抵过错,已经是极限,绝对不能再行嘉奖……” “文成的意思,第四营第二师的将士,不奖不罚?” 梁文成点头,忽地觉得不对,忙道:“皇上,士兵可以不奖不罚,但军官绝对不行!” 李自成摇着头笑,知道自己的伎俩被梁文成识破,便道:“说起来也是朕的责任,第四营有三年时间没有轮流放假回家探亲,朕应该早点开设水果楼,朕应该下罪己诏才是呀!” “臣没有责问皇上的意思!”梁文成忙道:“况且第四营连着征伐景迈、实兑、安南和乌思藏,将士们居无定所,便是开设水果楼,亦无法保证将士们……” 李自成想想也是,隧道:“话虽然如此说,但受苦的却是在外出征的将士……” 梁文成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道:“皇上,士兵们可以免于处罚,但军官绝对不能免于处罚,否则,华夏的颜面何存?天命军军纪军律何在?” “文成说得是,”李自成平静地点点头,“惩处军官是必须的!” 梁文成面上一喜,“皇上打算如何惩处?”他心中明白,完全按照军律惩处直接责任人高禄、主将责任人刘宗敏,事实上不太可能,按照皇上的说法,是事出有因,加上又是发生在境外拉达克尚未纳入华夏,现在还不能算是华夏的国土。 李自成品了口香茗,道:“朕也问过自己自己,第四营乃是百战之军,高禄为何如此糊涂?究竟是偶尔为之,还是屡教不改?” 梁文成心道,汉清局遍布海外,哪只军队违反军纪,皇上岂能不知?隧道:“虽是偶尔为之,但惩处必不可少!” 李自成知道,今日梁文成是杠上了,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抓着第四营第二师的过错不放,叹了口气,道:“军士常年出征在外,又是乌思藏这种地势高绝、空气稀薄,连呼吸都十分困难的地方,军士们的大脑,一直都紧绷着一根弦,如果不能让军士们放松一下,或许会发生炸营之类的事情……” 梁文成知道扎营的可怕,一旦发生炸营,士兵就会自相残杀,不用敌军偷袭,自身就会伤亡惨重,但还是道:“皇上,为士兵减压,也不是如此放纵士兵,况且,军纪不可废……” “是呀,军纪不可废,”李自成叹息一番,道:“文成,其实,朕觉得,打下乌思藏,或是拉达克,倒不是太难,关键是治理!” 梁文成愕然,“治理是文官的事,与第四营与什么关系?” “治理的确是文官的事,不过,征伐拉达克,是并不在原先的计划之中,所以,文官至今没有赶至拉达克,”李自成道:“也就是说,现在的第四营,既承担武将征伐的责任,又 承担文官治理当地的责任!” “第四营治理当地?建立官府了吗?” “据朕所知,第四营已经将扎布让更名日土府,由军中的文书暂时出任知府,”李自成继续道:“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日土府城的百姓,纷纷皈依天主教,如果朕估计不错,现在的日土城,皈依天主教的百姓,已经超过六成,日土,可是原先古格王国的国都呀!” “皈依天主教?”梁文成心中一动,他心中明白,拉达克人是藏人的分支,本身对密宗佛教非常虔诚,如果拉达克人放弃佛教,皈依了天主,归化为汉人还会远吗? “皈依天主只是第一步,”李自成淡淡笑道:“高禄告诉当地的百姓,他们原本是汉人的兄弟,只因为迁居高原,方才与兄弟失去了联系,现在汉人兄弟来了,他们也该回家了!” “既是兄弟,为何残害百姓……”梁文成忽地明白了,“高禄这是恩威并重,一方面制造血腥,另外一方面,却是以天主教、汉人的身份引#诱当地的百姓……”顿了一顿,道:“如果臣估计得不错,凡是归化为汉人、皈依天主教的百姓,都能获得幸免……” “差不多,”李自成笑道:“高禄先是找到当地的天主教徒,然后将日土城内的佛家寺庙改建为天主教堂,凡是入教堂躲避的百姓,都能获得幸免,日土城内的天主教堂,早已人满为患,已经临时搭建了不少木棚……” “原来如此!”梁文成不觉长叹一声:“第四营第二师在城内祸害百姓,实际上是逼迫百姓尽快汉化、尽快皈依天主教……” 李自成哈哈大笑:“文成,高禄、刘宗敏,是不是有功于国?” 梁文成眯缝着双目,不住点头,就在李自成充满期望的时候,他忽地睁开双目,“皇上,那些被士兵们糟蹋的女人……” “文成可知道,拉达克人并不看重贞洁,女人可以嫁几个丈夫,只要是丈夫的兄弟……” 梁文成思索片刻,道:“皇上,尽管如此,但第四营残害百姓,主将不能不惩处!” “嗯?” “臣建议,直接责任人高禄,爵位降一等,军衔降两级,主将责任人刘宗敏,爵位降一等,军衔降一级,着二人戴罪立功,严加管教军士,下不为例,如有再犯,定要严加惩处!” “文成说的是,眼下第四营要连续作战,着二人戴罪立功,也是给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李自成暗喜,“不过,朕还有一点要求!” “皇上请明示!” “对第四营的处罚、批评,暂时不宜公开!” 梁文成思索片刻,猛地点头,“不公开!” 第1342章 两万支步枪 李自成以圣旨的形式,责罚了刘宗敏、高禄,降低爵位、军衔,命令他们不可再犯、戴罪立功,但他心中明白,第四营将要在陌生的地方征伐,还要自己筹集粮食,完全依军律束缚他们的手脚,根本就不可能,也就没有将二人的事放在心上。 看着面前堆积的讯息,他陷入沉思。 云南省丽江府与芒康县之间的大道,是沿着他念他翁山和芒康山之间的山谷,有茶马古道的路基可寻,加上不少藏人战俘参加劳役,道路修筑得很快,已经接近完工,但四川省雅安府与芒康之间的大道,因为要穿过横断山脉中的数座大山,又要在金沙江上搭建,速度就慢了许多。 按照原先的计划,丽江至芒康、雅安至芒康的道路完工后,并不会向拉萨延伸。 主要不是修筑道路的艰难,而是经济价值太小,整个乌思藏,也就是现在的南原省,即便加上刚刚征服的日土府,人口也不过数十万人,为了这数十万,就要修建一条横穿南原省、长度达到数千公里的大道,经济上稳赔不赚。 而且,南原省以西,征服了拉达克、大小勃律之后,更西面暂时没有对华夏有威胁的大国,道路的战略价值也是不高。 横穿南原省的大道,一定会修,但不是现在。 李自成忽地觉得,四川填南原省的十万百姓,都是安置在南原省东部,青海省的百姓,也是集中于东部,广阔的西部都是无人区,为了加强对南原、青海两省的控制,东部一定要修路。 从芒康城向北,便是府城昌都,然后是青海省玉树府,越过巴颜喀拉山口,一直通往西宁…… 对,就这样,等到丽江至芒康的大道修筑完毕,道路就要向北延伸,一旦与西宁连接起来,华夏的西部,又多了一条纵观南北的大道! 李自成亲自给第四路桥公司主管秦四海去了一封信,让他早做准备。 将面前的讯息收起来,李自成的思路,又回到第四营和叶尔羌汗国身上。 第四营第一、第二两个师,在征服拉达克和大小勃律之后,就要从西面攻击叶尔羌,所有的粮食都是自筹,时间越快越好,战争延续得越短越好! 怎样才能帮着缩短战争的时间? 上次给宋文传令,第七营必须在第四营征伐叶尔羌汗国之前,至少提前半个月时间,向东面的哈密八卫进军,将叶尔羌汗国的主力吸引过来,第四营自西而动征伐的过程中,敌军越少,战斗结束得越快。 不过,李自成总是觉得,这样的帮助还不够。 还能做些什么? 李自成思索了很久,也没有特别的好办法,但想到征服叶尔羌之后,是要在当地驻军的,整个第四营,都要驻扎在叶尔羌汗国的地盘上,一面盯着叶尔羌的百姓,一面盯着北面的准噶尔,便打算将第四营的第三师、第四师调往叶尔羌汗国方向,第八营的一个师,已经赶往南原省,他们应该自由了。 第三师、第四师自然不会随着第一师、第二师从西面征伐叶尔羌汗国,而是从东面。 既然第二营从昆仑山南麓与第四营第一师、第二师汇合,那第四营的第三师和第四师,干脆从天山南麓向西进军,也好盯着准噶尔人,免得他们浑水摸鱼。 李自成主意已定,立即给贺锦、罗泰传令,他们不必回大理休整了,直接去嘉峪关以西,一边休整,一边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直到午膳时间,李自成的脑子才休息片刻。 用过午膳,宋玉莲正在收拾碗箸,李自成预备回寝宫小睡片刻。 小太监王廉却是小跑着过来,“皇上,汉清部王大人求见!” “安平?”李自成知道,王安平求见,一定是外事,忙道:“快请!” 李自成在内书房召见了王安平。 王安平行过礼,在李自成的对面落座,顺手从怀中掏出一份讯息,双手奉上,“皇上,这是兄弟们从准噶尔部传回的讯息!” “准噶尔?”李自成见讯息已经撕开了口子,知道王安平已经看过了,他接过来放在御案上,并没有打开,“安平先说说,准噶尔发生了何事?” “皇上,准噶尔汗王巴图尔斩杀了罗刹人的使者!” “斩杀使者?”李自成愣住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准噶尔与俄罗斯,并非处于战争的边缘,双方时有摩擦不假,甚至边界上还有小规模的冲突,但距离战争还远着,巴图尔为何斩杀了俄罗斯使者? 是吴克善的挑唆,还是巴图尔早就有了对俄罗斯人作战的计划? “皇上,讯息是吴克善传出来的,”王安平道:“吴克善还在讯息中说,巴图尔想要购买两万支步枪!” “步枪?”李自成顿时明白了,这一定是吴克善的功劳! 吴克善告诉巴图尔,只要断绝与俄罗斯的关系,一旦与俄罗斯发生战争,华夏必会站在准噶尔人一方,华夏为了表达善意,可以向准噶尔人出售两万支步枪,用于对付俄罗斯人。 可是,准噶尔部一旦装备了步枪,一定会去对付俄罗斯人吗? 准噶尔人占据的天山以北,直至金微山一带,属于汉唐时代的西域北部,迟早要归顺华夏,如果天山北麓掌控在准噶尔人手中,不仅华夏的天山南麓时刻在准噶尔骑兵威胁之下,将来向西扩张,亦有可能被准噶尔人骑兵截断道路! 为了华夏的未来,准噶尔部必须征服! 吴克善以外交部副部长的身份出使华夏,一是为了稳住准噶尔部,为华夏征服叶尔羌汗国争取时间,其二是为了北方的俄罗斯,如果准噶尔人与俄罗斯人结仇,将来华夏征服准噶尔的时候,没有俄罗斯人从中作祟,难度会降低许多。 华夏无法征服俄罗斯,但华夏有足够的实力征服准噶尔,装准噶尔汗国虽然立国,但只是向现代国家转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国家,完全有可能征服…… 吴克善挑唆巴图尔斩杀了俄罗斯使者,与俄罗斯人结仇,倒是很好地完成了出使的任务,但也给华夏出了难题。 拒绝出售两万支步枪,巴图尔必定起疑心,准噶尔与俄罗斯的关系,或许不会破裂,如果向准噶尔部出售两万支步枪,不但华夏的步枪会吃紧,而且,将来征伐准噶尔的时候,准噶尔人一定会将步枪的枪口,对准华夏的天命军。 用华夏生产的步枪对付华夏人,华夏不做这种蠢事! 如何回复巴图尔? 李自成正在思索,王安平却道:“皇上可是不愿出售步枪?” “华夏的步枪十分精贵,连天命军都没有完全部署,岂能一次对外出售两万支?”李自成摇着头道:“况且,准噶尔汗国并非华夏的盟国,双方之间缺乏必要的互信!” 王安平笑道:“其实,皇上不必担心,皇上便是答应了,巴图尔拿什么来购买步枪?” “嗯?”李自成大喜,“安平真是解了朕的困局!” 其实王安平的想法,只是代表这一种思路,在这种思路的启发下,李自成可以变幻出无数的理由。 首先,是关于步枪价格的会谈。 华夏的步枪,包括西宁步枪,从来没有对外出售,步枪的造价,除了火器局,只有有限几个高层人士知道,连使用它们的军士都不知道。 在双方的会谈中,华夏可以漫天要价,等着准噶尔人还价,几个来回,数月时间,甚至一年就过去了。 一年之后,还有会谈的必要吗? 即便准噶尔人有耐心继续会谈下去,华夏也会以“久拖不绝、诚心不足”为由,永远关上会谈的大门; 其次,即便准噶尔人孤注一掷,愿意高价购买,巴图尔能拿出足够的银子吗?准噶尔汗国不过是游牧国家,国家的生存发展,主要依靠畜牧业,国内几乎没有农业和商业,他们有足够的银子吗? 如果用实物交换,比如战马、牛羊,那战马、牛羊的价格,双方也是要坐下来谈,这是又一场会谈,而会谈是需要时间的; 其三,即便双方就全部事项达成一致,还有一个生产问题。 天命军各营正在使用的步枪,华夏不会对外出售,两万支步枪不是小数目,生产上需要时间,而步枪的生产时间,只有北京的火器局知道; 还有步枪的子弹问题。 华夏的会谈代表与准噶尔人会谈的时候,会故意忽略子弹,等到步枪问题达成一致意见,再谈子弹问题,没有子弹,步枪就是一团废铁,远远比不上游牧骑兵的弯刀; 此外,运输问题、使用和教习问题,等等,如果华夏没有诚意,可以有一万个理由在会谈、交付中拖延下去。 李自成估计,不用太久,一年足矣! 他将王安平送来的讯息仔细看了一遍,原先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思索片刻,给吴克善写了一封回书,告诉吴克善,华夏同意向准噶尔汗国出售两万支步枪,让准噶尔汗国派人来昆明会谈…… 回书上并没有注明时间,暂时也不会发出去! 王安平收到的讯息,并不是吴克善传回的正式讯息,也不是巴图尔请求#购买步枪的正式文书,而是汉清部私下搜集的讯息。 接到正式的文书,李自成需要与大臣们“商讨”,耽搁一段时间,才会将同意出售步枪的讯息传出去…… 第1343章 黑山派与白山派 根据华夏外交部副部长吴克善的建议,准噶尔汗巴图尔与群臣反复商讨向华夏购买步枪一事,尤其在步枪的价格和交换的物品上,他们甚至不惜用战马交换步枪。 购买步枪的使者离开塔尔巴哈台的时候,远在天山以南的叶尔羌汗国,国内也在悄悄发生着一丝不为外人所知的变化。 叶尔羌汗国是蒙古东察合台汗国后裔建立的,但汗国的国情、人口,已经与原先的东察合台汗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大的不同,就是恐怖教渗透入叶尔羌汗国,并且与汗国的上层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已经影响了汗国的走向。 当年乌兹别克昔班尼汗率部大举南下,东察合台汗国马合木汗战死,幼子赛依德被擒,长子满速尔汗在吐鲁番继位。 赛依德在河中地区历经辗转,最后在巴布尔汗的支持下,建立自己的军队,并打败盘踞在喀什噶尔附近的杜格拉特人首领阿巴拜克,建立以喀什噶尔、叶尔羌、于阗、英吉莎、阿克苏、乌什六城为中心的叶尔羌汗国。 赛依德一直忙于征服六城地区,所以并没有入侵大哥满速尔的东察合台汗国残部,但此时的东察合台汗国,只剩下吐鲁番、哈密等几处绿洲,已经丧失了扩张的人口基础。 直到第三任汗阿不都克里木时代,叶尔羌汗国方才征服了吐鲁番、哈密等地,东察合台汗国正式灭亡。 随着叶尔羌汗国四处扩张的,还有来自西方的恐怖教。 先是撒马尔罕圣裔麦赫杜姆的第七子伊斯哈格来到喀什噶尔,并且迅速在喀什噶尔、叶尔羌、于阗、英吉莎、阿克苏地区传播恐怖教,由于狂热的信徒多是黑衣黑袍,所以被称作“黑山派”。 伊斯哈格有三个儿子:库特布丁、沙赫巴兹和叶海亚,其中沙赫巴兹早年死于阿克苏。伊斯哈格回到撒马尔罕后病故,指定幼子叶海亚为继承人,但叶海亚当时太过年幼,便由伊斯哈格生前的好友乌尔图什代行其责。 乌尔图什和叶海亚相继担任叶尔羌汗国宫廷的国师,叶海亚就是著名的夏迪和卓。 大明崇祯十五年(公元1644年),夏迪和卓病故,其幼子欧拜杜拉成为新的和卓,黑山派依然与叶尔羌汗阿布都拉哈保持密切合作。 来到叶尔羌汗国传教的,还有圣裔麦赫杜姆的长子艾敏。支持艾敏的信徒,都是身着白衣白袍,故称为“白山派”。 艾敏去世后,其第四子优素福来到叶尔羌汗国接任和卓,继续传承白衣圣教。 由于白衣派来到叶尔羌汗国之前,黑衣派已经在喀什噶尔、叶尔羌、于阗、英吉莎、阿克苏、乌什六城扎下根基,特别是国故叶尔羌城,更是黑山派和卓的天下。 优素福避开叶尔羌汗国的西部中心,带着信徒来到哈密,并且在当地娶妻生子,传播白衣圣教。 因此,叶尔羌汗国的恐怖教,基本上分作两派:西部中心地带,黑山派占据绝对优势;东部偏远的吐鲁番、哈密,则是白衣派的的天下。 叶尔羌汗国内部纷争不断,但黑山派与白山派的势力范围,一直没有发生大的变化。 直到阿布都拉哈继承叶尔羌汗位。 大明万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叶尔羌汗阿黑麻去世,为了争夺汗位,继承人进行了激烈的斗争,汗王几度易手,叶尔羌汗国急剧衰落。 大明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年),叶尔羌汗国东部的吐鲁番总督阿布都拉哈,趁着叶尔羌内战的机会,举国西征叶尔羌,夺取叶尔羌的汗位,重新统一叶尔羌汗国。 优素福在吐鲁番、哈密传播白衣圣教的时候,一向与阿布都拉哈关系密切,阿布都拉哈夺去汗位,优素福看到了扩张白衣派的机会。 优素福和卓带着儿子希达叶图拉,及时来到国都叶尔羌城,但黑山派和卓夏迪牢牢掌控着叶尔羌城的信徒,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阿布都拉哈初来叶尔羌城,也需要黑山派的支持,所以他拒绝了优素福的白山派。 无奈之下,优素福父子来到喀什噶尔,转而支持喀什噶尔总督、阿布都拉哈的长子尤勒巴尔斯。 黑山派与白山派对教徒的争夺,进入白日化阶段。 既然优素福带着白山派进入黑山派的传统领地,黑山派自然不甘落后,欧拜杜拉和卓以眼还眼,立即派出传教人员进入吐鲁番、哈密地区。 殊死搏斗。 不仅黑山派和白山派,叶尔羌汗国的上层也是明争暗斗。 阿布都拉哈年轻的时候是一位明主,但征服了整个叶尔羌之后,生性多疑的性格逐渐暴露出来,他既不信任宗室,也不信任大臣,总是不断用新贵替代失宠者。 上层统治集团对阿布都拉哈的专权日益不满,失宠的贵族纷纷离开叶尔羌城,转而支持他的长子、喀什噶尔总督尤勒巴尔斯。 在白山派优素福和卓与失意贵族的大力支持下,尤勒巴尔斯的势力日渐强大,逐渐具备了与阿布都拉哈分庭抗礼的能力。 叶尔羌国内,黑山派与白山派的斗争、新旧贵族之间的斗争、汗王阿布都拉哈与继承人尤勒巴尔斯的斗争…… 在天命军即将出征的讯息秘密传至叶尔羌,一直隐伏的汉清部的人,立即变得活跃起来。 无论是东部的吐鲁番、哈密地区,还是西部的喀什噶尔、叶尔羌,、黑山派和白山派争斗不休。 特别是英吉莎,南部的叶尔羌城是黑山派占优,北部的喀什噶尔城是白山派占优,英吉莎则是双方争夺的节点。 以宗教为外衣的战斗,背后则是叶尔羌汗国最上层的权利争夺,黑山派支持汗王阿布都拉哈,白山派则是支持汗国继承人尤勒巴尔斯。 白山派优素福和卓被黑山派压制了上百年,此时方才取得与黑山派决斗的资格,岂肯放过如此大好时机? 如果说黑山派主要目的是争夺地盘,白山派不仅争夺地盘,还是杀人为目的,优素福明白,已经加入黑山派的百姓,是很难改奉白山派的,只有杀死黑山派的青壮,才能削弱黑山派的力量。 无论是动物界还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从来都是自身,越是熟悉的同类,对自身威胁越大,仇杀起来就会越残忍! 阿布都拉哈离开吐鲁番西征的时候,敕封二弟阿不伦为吐鲁番总督,兼总督哈密,阿不伦秉承阿布都拉哈的旨意,一直支持白山派,但阿布都拉哈进入叶尔羌城之后,转而与黑山派欧拜杜拉和卓合作,令阿不伦无所适从。 而且,叶尔羌汗国的西部中心地带,黑山派在国都叶尔羌建立统治地位,与汗王阿布都拉哈合作,白山派在喀什噶尔建立统治地位,与汗国继承人尤勒巴尔斯合作…… 阿不伦一时懵了,阿布都拉哈和黑山派代表汗国的现在,而尤勒巴尔斯和白山派代表汗国的未来,他应该支持谁? 一时摸不着头绪,阿不伦干脆对黑山派与白山派的斗争不闻不问,只要不会威胁他在吐鲁番和哈密的统治,任由教徒在东部地区弄得乌烟瘴气。 每日都会有屠杀,每日都会有死伤。 杀人不用偿命,地方官对每日的死伤都是熟视无睹,教派之争,可以凌驾于汗国的律法之上。 宋文从昆仑府穿越盐泽赶到沙州,立即攻占沙州、瓜州、玉门,打通三地与嘉峪关的联系,并且将中心地带的瓜州,立为府城,做为将来攻打叶尔羌的粮草基地。 瓜州府隶属于甘肃省。 大明时代在嘉峪关以西立下的哈密八卫,除了哈密卫,其余七卫故土全部回归华夏! 瓜州府并不属于叶尔羌汗国,而是散居着各种蒙古人,是蒙古人南下的主要通道,当年各卫的指挥使,都是臣属于大明的蒙古人,因此,第七营收回七卫的土地,并没有与叶尔羌汗国发生直接的战斗。 宋文在瓜州立府,将甘肃省推进至疏勒河、党河流域,不仅延续了汉唐时代完整的河西走廊,兵峰更是指向哈密。 在亲兵的护卫下,宋文亲自策马看赶至瓜州府最西面的星星峡。 星星峡是一座隘口,一侧是星星山,一侧是红柳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出了星星峡,便是哈密地界,所以它既是河西走廊的西大门,又是哈密的东大门。 第七营在星星峡驻军,已经叩开了哈密的东大门,随时可能兵发哈密。 宋文看着大明最后的故土就在眼前,胸中早已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兵法哈密,他心中明白,早先从西宁就跟随皇上的将军们,已经一个个老去,迟早要让位于年轻人。 秦大年、李绩已经退役,下一个该是他了吧? 或许叶尔羌战争结束,就是他退役的时候! 想着大敌当前,叶尔羌内部还是纷争不休,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或许现在就是征服叶尔羌汗国最恰当的时机。 可惜,第四营尚在大勃律,按照皇上事先的约定,第七营还要等待一段时间。 宋文实在等不及了,他拨转马首,回到瓜州大营,立即给皇上上疏,要求第七营提前攻击叶尔羌,将叶尔羌的主力吸引至东面,为第四营从西面征伐叶尔羌汗国赢得时间。 第1344章 区别对待 第1345章 除恶务尽 无论是白山派还是黑山派的信徒,一时都是惊呆了,华夏的天命军,为何突然开枪?隔着这么远,竟然一枪毙命…… 城下一时陷入寂静,只有似有若无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山派信徒最先反应过来,不少人转过身子,刀枪指向天命军。 贺锦冷冷一笑,“将最前方的几人射杀了!” “砰,砰,砰……” 一阵杂乱的枪声,面朝天命军这边的十余白山派信徒,先后倒在血泊中,尸体堆做一团,尚未死绝的人,在尸堆中伸出被鲜血染红的双手,漫无目地乱抓。 惨叫声并没有延续多久,伤者很快便追随他们的真主去了…… 贺锦见黑山派的信徒依然没有动静,便向韩乐使个眼色,韩乐立即大喊:“黑山派,为死难的兄弟报仇,杀呀……” “杀呀……” 黑山派的信徒,似乎这时候方才醒悟过来,外面的这些天命军,原来专杀白山派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刚才有人喊话,天命军要帮助黑山派,灭了他们的敌人白山派…… 起初只有数人举起刀枪,扑向对面人数更多的白山派群体,但白山派的人,只要稍稍露出反抗的意思,便被天命军的军士射杀。 黑山派的信徒完全明白了,华夏的天命军,的确是来帮助自己,他们所有的子弹,都是射向白山派的信徒。 如果不是天命军及时赶到,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这边,恐怕已经落败了…… 这样一想,黑山派信徒的胆子更壮了,体内的血液上下翻飞,很快便沸腾起来,一个个举着刀枪,扑向对面白山派的信徒。 面对汹涌而来的黑山派信徒,白山派信徒没有任何胆怯,他们暂时忘记了外围的天命军,在头领的喝叫声中,纷纷拿起武器迎战。 虽然被天命军射杀了一些人,但白山派信徒的人数,还是远远超过黑山派,黑白相间的战场,白衣白帽的人,像是决了堤的洪水,逐渐将黑衣黑帽人包裹起来。 信徒们对恐怖教的虔诚,简直可以用狂热来形容,他们悍不畏死的精神和气势,绝对不亚于战场上的刀兵。 刀光剑影不息,残缺肢体乱飞,血液像是倾盆大雨,地面霎时又染上一层红色…… 贺锦冷冷一笑,原来白山派与黑山派的血液,都是红色的,混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 白山派依仗人数上的优势,逐渐取得战场商道主动权,战斗,正向着白山派所期望的方向倾斜,如此下去,全歼黑山派,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天命军参加了这场战斗。 黑山派的信徒虽然英勇顽强,但毕竟人数太少,往往一个人要应付两三个敌人,渐渐不支,被白山派的信徒逐渐挤压过来。 贺锦看不下去了,他要兑现刚才给黑山派的承诺。 每当白衣人用手中的刀枪抵抗,甚至是还击的时候,都会遭到北京步枪的偷袭,特别是战斗的结合部,大量的白衣人被射死射伤。 白衣人想要不挨枪,就不能抵抗、不能反击,不过,躲过北京步枪的人,却躲不过黑衣人的刀枪。 明白过来的白衣人都死了,不是被射杀,就是被砍杀刺杀! 白衣人浴血奋战,可惜,他们都是带伤作战,只要的手腕、胳膊有动作,就会被天命军的士兵盯上,接着便是步枪的子弹…… 黑衣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被白山派压制了数年,几乎每次与黑山派作战,都是以少敌多,大败几乎不可避免,有不少次都是被白山派全歼。 今日不同了,华夏的天命军来了! 他们难得能够扬眉吐气一会。 白山派是猛虎,不过,现在成了病虎、伤虎,而他们依然是一头头不屈的怒狮。 有数百头怒狮组成的狮群,正在撕咬、肆谑着一大群病虎。 白山派的人数至少是黑山派的两倍,原本是稳操胜券,但天命军的加入,改变了战争的走向。 看着己方的白衣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不少信徒明白了:这些人不是倒在黑山派的刀口下,而是倒在天命军的枪口,如果今日战败,他们不是败给黑山派,而是败给天命军! 后方的白衣人,立即分出一支数十人的小队,扑向外围的天命军。 但天命军的人数太多,已经将所有的白衣人和黑衣人都包围起来,白衣人的小队,只能选择一个突破点,希望将外围的天命军冲开一条口子,至少也要警告天命军,让天命军知难而退,像城中的军队那样,不要干涉他们与黑山派之间的战斗。 “砰,砰,砰……” 一阵杂乱的枪声,在这队白衣人面前组成一道致密的火力网,数十白衣人,先后扑倒在地,无一例外。 天命军直接忽略了伤者,而是调转枪口,指向战场,重新寻找着各自的目标。 不到半个时辰,原本占据人数优势的白衣人,只剩下不足五十人,明知道今日的战斗,已经没有取胜的机会,他们依然不会放下屠刀。 真正的圣教徒,从来不会相对手屈服,就算是战死,也是为圣教献身! 数十人背靠着背,围成一个近似的圆圈,刀枪指向四周。 贺锦似乎明白了,难怪皇上一向厌恶恐怖教!他的嘴角现出一丝阴冷的笑,招手让韩乐过来,耳语几句。 韩乐原先被战场商道血腥和残忍吓傻了,听了贺锦的话,脑子方才清醒过来,立即向着黑山派的信徒大声叫喊:“将军说了,白山派只剩这几个人,还要天命军出手吗?” “啊……” 黑山派与白山派的战斗中,一向胜少负多,全歼对手的机会,从来不曾出现过,今日终于有了机会。 机会是天命军给的! 头领一声令下,所有的黑衣人嗷嗷大叫着扑向残存的白衣人…… 不到一刻钟,白衣人全部倒下,被血腥刺激的黑衣人,显然没有放过他们,伤者都被补了刀。 横七竖八的尸体,汇聚成池的血液,还有散乱的肢体……战场一片狼藉。 黑山派的信徒,终于长出了一口恶气,他们一个个欢呼起来,将手中的刀枪指向天空,似乎在向真主邀功。 贺锦心中冷笑,本是同族同宗同教,只因教派出现了微小的分歧,竟然如此对待自己的同胞,真是该死…… 黑山派的头领伸出双手,用力向下一按,欢呼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他缓缓走向贺锦,距离战马前方十余步方才停住脚,微微躬身行了礼,“请问将军,你们为何帮助我们?” 韩乐主动充当翻译,将那头领的话,原原本本传达给贺锦。 贺锦神色平静,微微点头,“韩乐,问他叫什么,在城中担任何种职务!” 韩乐与那头领交谈两句,回来道:“回将军,那头领叫吾尔开西,是城中黑山派的伊玛目。” “伊玛目?” “就是哈密城中黑山派的主教、掌教!” 原来如此!贺锦心中一动,要攻破哈密城,就在此人身上了。他远远看了一眼吾尔开西,对他身上的黑袍黑帽非常不喜欢,看起来就像是心中藏着隐晦的人。 不过,为了华夏,他还是忍了。 贺锦让韩乐去告诉吾尔开西,华夏的皇上听说叶尔羌汗国内部,白山派与黑山派征战不休,所以出动大军来此,目的是结束双方的纷争。 吾尔开西听了韩乐的传言,先是面现喜色,但很快就皱了眉头。 汗国内部的斗争,黑山派占据上风,即便哈密、吐鲁番地区黑山派处于下风,那也是暂时的,只要和卓稳住叶尔羌城、莎车城和喀什噶尔城,就会向东部派出人手,甚至是军队。 汗国内部是否纷争,他并不在乎,他只关心黑山派能否发扬光大,如果纷争能提高黑山派在汗国的地位,甚至能消灭白山派,吾尔开西倒是希望,纷争得越久越好。 可是天命军来了。 天命军会一直支持黑山派吗? 如果天命军支持黑山派,就是黑山派的朋友,反之,不支持黑山派,就是黑山派的敌人! 吾尔开西让韩乐传言,天命军意欲为何? 贺锦心中不悦,天命军不但帮助黑山派打赢了这场战争,甚至还帮助黑山派全歼了他们的对手白山派,难道吾尔开西不应该感谢天命军吗? 黑山派伊玛目都亲自出战了,应该是生死存亡的战斗,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吾尔开西似乎看出了贺锦的不满,再次向贺锦行礼,“我再次感谢天命军,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贺锦这才明白,今日黑山派与白山派之间,并非是约战,而是一场遭遇战,黑山派伊玛目吾尔开西出城办事,被白山派伏击,如果不是天命军及时出现,黑山派连同伊玛目吾尔开西在内,极有可能被歼…… 即便哈密的黑山派不会被连根拔起,也是遭受重创,吾尔开西会如何感谢自己? 果然,吾尔开西躬着身子道:“请将军明言,需要银子,或者女人,我吾尔开西一定照办!” 贺锦不要银子,更不需要女人,甚至不需要粮食,需要这些身外之物的时候,他自己会去取,哈密城就在眼前,身外之物还会远吗? 他思索片刻,道:“城内还有白山派的信徒吗?” 吾尔开西目中精光一闪,忙道:“有,城内还有很多白山派的人!” “除恶务尽!”贺锦淡淡低道:“请伊玛目打开城门,我们要入城歼敌!” 第1346章 带头立功 吾尔开西听说天命军要入城,顿时警觉起来,天命军有数万大军,一旦入城,整个哈密城,岂不尽属天命军? 他的脑中,一时转过无数个念头。 贺锦的脸上,明显露出不悦之色,微微皱起眉头,“伊玛目认为,本将军的数万大军,无法攻破哈密城?”这就是**裸的威胁了,如果天命军攻破哈密城,入城之后,恐怕不是消灭白山派信徒的事了。 吾尔开西的脸上阴晴不定。 一旦攻破哈密城,天命军有可能改为消灭黑山派,亦有可能将白山派与黑山派一并消灭了,彻底控制哈密城。 和卓虽然掌控着千军万马,但毕竟远在叶尔羌城,等到和卓的兵马赶到哈密,信徒们的尸骨,恐怕都腐烂了…… 吾尔开西并不怕死,如果他的死能换来黑山派的兴旺,也算是为圣教贡献了生命,可是,一旦激怒了天命军,他们在哈密屠城,黑山派在哈密极有可能被连根拔起,那时候,他就是圣教的罪人,虽死不能赎罪…… 他的脑门上,已经现出细密的汗珠,不过,藏在黑帽里,外人应该不会看到。 怎么办? 吾尔开西知道,天命军的这位将军,绝对不是善茬,刚才屠杀白山派的信徒,可是异常果决…… 情急之下,他忽地有了想法,便躬着身子道:“敢问将军,入城后,会加入黑山派吗?” “加入黑山派?”贺锦心中一阵冷笑,如果加入恐怖教,无论是黑山派还是白山派,将来还不是被皇上活剐了? 开玩笑,华夏的将军怎么可能加入恐怖教?大不了强行攻城,一个小小的哈密,还能挡住天命军的五万大军? “将军?” 贺锦摇头,“伊玛目,本将明确告诉你,华夏的天命军,任何人都不会加入黑山派,当然,我们也不会加入白山派,不过……” “请将军明示!”吾尔开西显得十分谦恭。 “如果伊玛目心怀华夏,本将一定会以诚相待,我们可以合作!”贺锦顿了一顿,又道:“本将提醒伊玛目,如果黑山派不愿与华夏合作,本将一样会入城,至于入城之后,伊玛目就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这……”吾尔开西思索片刻,道:“如果我帮助将军入城,将军会保证黑山派的利益吗?” “伊玛目错了,”贺锦道:“本将不是保证黑山派的利益,而是保证华夏与黑山派的共同利益!” “将军说得是!”吾尔开西心中暗喜,这位将军如此真诚,应该可以信任,如果他答应自己的一切要求,倒是不敢太过信任。 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自己的帮助,以天命军的数量和令人恐怖的火器,攻破哈密应该不是难事,那时候黑山派的信徒…… 与天命军合作,黑山派还有生存、发展的机会,如果惹怒了这位将军,城外白山派的尸体,或许就是城内所有黑山派信徒的归宿! 贺锦依仗着手中的近五万大军,自然不会将吾尔开西太放在眼中,“伊玛目,如何?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吗?” 吾尔开西心中一哆嗦,如果不合作,天命军会像对待白山派那样对待黑山派吗?在天命军的数万大军面前,为了信徒,只能…… 他微微躬身道:“回将军,我愿意与天命军继续合作,也愿意帮助天命军打开城门,可是……” “嗯?” “城中的守将伊力亚,应该不会欢迎将军入城!” “说了半日,伊玛目是无法帮助天命军入城?”贺锦冷笑,“既然如此,那我们还谈什么合作?我宁愿与白山派合作,听说城中白山派的人数,远远多国黑山派……” “这……”吾尔开西心中一惊,他不怕城中的守将伊力亚,也不太害怕天命军的屠杀,天命军总不能将城中的百姓都杀了?杀光了百姓,谁给他们种植粮食? 他唯一害怕的是白山派,白山派自从来到叶尔羌汗国,一直是黑山派的死敌,只要有机会,白山派与黑山派之间,从来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伊玛目?” 吾尔开西情知推诿不得,忙道:“将军,不是我不肯帮忙,现在是白日,的确无法入城,等到晚上……” “晚上?” “将军先后撤军五里,消除伊力亚的顾虑和担忧,”吾尔开西道:“等天黑之后,南城的守将,是我黑山派的人,将军只要派出一支奇兵,可以接管南城门!” “果真?” “将军,要打开城门,我必须亲自入城,否则,守将不会轻易开门,”吾尔开西迟疑片刻,道:“我知道将军信不过我,不过,我就在城内,黑山派的信徒也会在城内,难道还会跑了不成?” 贺锦想想也是,哈密不同于汉地,除了这一片绿洲,周围都是荒漠之地,根本没有稳定的粮食、淡水供给,便是偷偷打开城门,也不会逃出多远,最大的可能,还是饿死渴死半道。 他的脸上堆起笑,“并非本将不信任伊玛目,而是本将刚刚来到哈密,并不知道伊玛目的为人!” “我的建议,将军以为如何?” “请便!”贺锦知道,强留吾尔开西不会有什么收获,如果他敢欺骗天命军,明日天命军入城,正好有了屠杀的借口。 哈密只是一座小城,不会阻挡天命军太久,便是在城外耽搁一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让军士们向后撤退五里扎营,不过,为了今晚的入城,另外派出一个团的军士,去了南城的方向扎营。 游骑眼睁睁地看着吾尔开西带着所有的黑衣人入城,贺锦却不以为意,让军士们吃过饭后,抓紧时间休息…… 夜半,天命军留在南城外的第一团任继光部,已经逼近南城门,军士们等了至少半个时辰,但南城门却没有一点动静。 任继光靠在一座小土坡上,任由寒风吹在脸上,他微微闭上双目,过了一会,又十分不甘地睁开,“城门处还没有动静?” “回将军,没有!” 任继光亲自看了眼,城头上一片黑暗,连灯火都没有,他收回目光,眉头凝成山川,两边眼角的鱼尾如同星星峡外的深川沟壑,难道吾尔开西欺骗了将军?早知如此,不如明日攻城,也省得晚上在寒风中受罪,沙漠中的寒风,干冷,阴冷,比京师的寒风,要冷凛得多…… “将军……” “嗯?” “城头上有火光了……” “啊?”任继光几乎是弹跳起来,转过身向城头一看,原本暗黑的城头上,果然出现了一丝亮光,或许只有一个火把。 这是与吾尔开西约定的暗号,城头的火光暗淡,为的是不要过早惊动城内的守军。 任继光拔出腰刀,遥遥刺向长天,“兄弟们,入城!” “将军小心!” “哈密是一座小城,还能困住一个团的天命军?”任继光亲率第一团,以最快的速度扑向南城门。 南城门已经打开,数十身着黑衣黑袍的军士,正在城门内列队等候。 任继光顾不得多礼,立即分派士兵控制南城门,等到大局已定,方才向为首的守军施礼,“各位,幸苦了!” “不幸苦!”为首者还了一礼,“将军,遵照伊玛目的旨意,小人已经完成任务,小人这就告退!” “去吧!” 任继光一边放焰火传告贺锦,一边命令抢占东城门,接应贺锦的大军入城。 不到半夜时间,第三师和第四师全部入城,并控制了四面城门。 贺锦立即展开行动,让将士们控制军营,解除城内守军的武装,敢于反抗者,立即诛杀,连守将伊力亚也被看押起来。 天明之后,吾尔开西找到贺锦,“将军已经入城,是否可以……” 贺锦淡笑,“伊玛目,城中有多少白山派的信徒?” “具体数字不详,”吾尔开西小心地道:“虔诚的信徒,至少还有一千,还有数目不详的追随者……” “一千?”贺锦心中一动,“伊玛目,城中有多少人口?” “这……”吾尔开西思索片刻,道:“城中人口总数,不下三千,加上守城的军士,应该会超过四千!” 贺锦心中思索,白山派有一千虔诚的信徒,加上外围的追随者,至少达到两千,除了守城的军士,黑山派的信徒及追随者,不过千人,真正虔诚的骨干,也就五六百。 他朝着吾尔开西点点头,“伊玛目,本将会派遣军士,协助你们去对付白山派的信徒,但仅限于虔诚的骨干,至于外围的信徒吗,一旦骨干不存在了,他们就有可能改宗换派,暂时不用惊扰。” “将军说得是,”吾尔开西暗喜,“希望这些人能改邪归正,早日改奉黑山派!” 贺锦派出第二团赵应元部,在吾尔开西的指引下,分作三个小队,在城中捕杀白山派的信徒,赵应元并不会主动杀戮白山派,只有黑山派的人应付不了,他们才会出手协助。 每次捕杀,赵应元都会主动留下年轻的女子,剩余的老弱和孩子,也被黑山派的人残忍地杀害了。 一日时间,城中的白山派精锐几乎被屠杀一空。 天命军除了得到数百年轻的女人,便是将被捕杀的信徒抄了家,银钱并没有多少,主要是粮食。 晚饭之后,吾尔开西再次求见贺锦。 贺锦又是让座,又是上茶,“伊玛目,今日之行为,还算满意?” “满意,满意,”吾尔开西端起茶水,感觉茶水太烫,又重新放下,“将军果然是言而有信之人!” “多谢伊玛目夸赞,”贺锦哈哈大笑,“伊玛目,本将协助你消灭了城中的死敌,现在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 “我们之间?”吾尔开西一愣,但很快便醒悟过来,“将军若是用得上黑山派,请尽管明言,粮食、女人、银子……只要我能办到,绝对不会推辞!” “如此甚好!”贺锦笑道:“哈密城既然归属华夏,就该按照华夏的方式治理,城内所有的百姓,无论老少男女,都要‘入汉籍’、‘说汉话’、‘用汉名’、‘奉天主’,伊玛目在城内的黑山派信徒之中威望极高,伊玛目,你能否带头为华夏立功?” 第1347章 黑白通杀 “入汉籍、说汉话、用汉名、奉天主?”吾尔开西忽然觉得全身发冷,难道天命军入城,为了就是侵占哈密?侵占也就侵占了,为何要让所有的百姓皈依天主教? “哈密城外,韩乐已经解释过了,不需要本将再解释一遍吧?”贺锦笑道:“天命军与白山派、黑山派都没有仇恨,伊玛目也看到了,哈密城外,因为白山派拒绝了天命军的条件,天命军才会协助你将白山派的信徒屠尽!” “你……”吾尔开西用手指着贺锦的鼻子,“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为了骗取哈密城?” “如果为了哈密城,本将不用欺骗,难道本将的数万大军,还不能攻破哈密城?本将只是不愿多造杀戮!” “杀戮?”吾尔开西的手指微微发抖,“难道城内外白山派的信徒,不是你们杀的?” “不,不,”贺锦摆摆手,“是你要杀他们,本将军只是协助你们,遂了你的愿而已!” “卑鄙!骗子!魔鬼!” “骗子?”贺锦笑道:“本将何时欺骗了你?本将何时答应你,要光大黑山派?” “这……”吾尔开西语塞,贺锦的却没有说过帮助他发展黑山派,都是他想当然的理解。 “本将只是与你合作,帮助你的白山派,”贺锦道:“既然是合作,当然各取所需,天命军的条件,从来没有变化过,本将看在曾经与伊玛目合作的份上,才会劝慰伊玛目归顺华夏,到目前为止,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依然存在!” “绝对不可能!”吾尔开西的右手抖动得越发厉害,“圣教徒是不会改奉的!” “在哈密城下,白山派的人也是用手指着本将,”贺锦冷冷一笑,“吾尔开西,如果你执迷不悟,现在轮到你了!” “你……”吾尔开西嘴唇翕动了半日,终于挤出几个字,“过河拆桥……卑鄙无耻……” 贺锦冷笑不止,过河拆桥、卑鄙无耻又如何?为了华夏……只有皇上需要圣名,皇上的圣名,就是武将用过河拆桥、卑鄙无耻来维护的! “吾尔开西,本将并没有为难你,只要你按照华夏的要求与天命军的合作,本将与你依然是朋友,还能保你一世荣华!” “你做梦!” 贺锦面色一凛,右手猛地向下一按。 “砰”! 一声低沉的枪声,吾尔开西的太阳穴上出现一个拇指粗细的洞穴,血液很快便填满洞穴,并且不断溢出,一条血路小蛇似的沿着脸颊不断下窜,没入黑袍的领口…… 吾尔开西奋力抬起手,想要摸摸血洞的大小,可是右手尚未起到脑门,便软软地垂下去,身子一歪,摔倒在地,再也没有了声息。 一名亲兵从灯影里走出来,边走边吹着枪口上淡淡的白烟,“将军,尸体怎么办?” “连夜拖出城外埋了!” 翌日天明,城内先是停止了屠杀,但还快就传讯讯息:杀死白山派信徒的,都是黑山派 的人,天命军为了保护城内的百姓,已经诛杀了滥杀无辜的黑山派伊玛目吾尔开西…… 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传播讯息,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大街小巷就传遍了。 下午,城内又传出新的讯息:城内所有残余的白山派信徒,只要“入汉籍”、“说汉话”、“用汉名”、“奉天主”,天命军不但不会为难,还会接纳他们为华夏的百姓,并且提供军事保护,如果与黑山派有仇,天命军还可以提供必要的帮助! 被杀怕了的白山派信徒,顿时沸腾起来,纷纷打听讯息的真实性。 与被杀的白山派骨干不同,残余的白山派信徒,对恐怖教并没有虔诚至狂热的地步,有些人加入白山派的时间并不长,真主在他们的心目中,并没有根深蒂固。 他们加入白山派,多半是为了自保,希望在哈密城过着安分、自得的生活。 并没有多少人想着报仇,他们只想着有一份耕地,依靠自己的劳动不会挨饿,有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全家人不至于受冻。 如果黑山派信徒不来找他们的麻烦,天命军又能提供军事上的保护,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何必为了教派的事,到处杀人放火? 他们对真主并没有狂热,如果有足够的力量牵引着他们,完全有可能改奉新的宗教,尤其在哈密城,一边是屠刀,一边是天命军的糖果…… 城内传出的讯息,之后都从天命军的口中得到验证。 贺锦见白山派的信徒,都没有复仇的意思,心中稍稍有些失望,便让韩乐鼓动几户白山派的信徒站出来,先是控诉黑山派伊玛目吾尔开西的罪行,随后要求天命军替他们做主。 哈密城,再一次血腥起来。 这一次,天命军成为血腥的主力,大量捕杀黑山派骨干,除了年轻的女人得以幸存,基本上全是人口杀光、家产抄没。 不过,像是约定好的,天命军只负责捕杀青壮,抓捕年轻的女人,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幼小,都交给有复仇之心的白山派信徒。 不过半日时间,哈密城内的血雨腥风便结束了,数百黑山派的骨干,连同他们的家人,被屠杀一空。 城内空出了许多无主的房屋。 与西门大街并行的一条街道,因为在大街的后方,又是民房,街道狭窄,且没有确切的名称。这条无名街道靠近中心街口的一侧,因为白山派的信徒被大量屠杀,街道两侧空出许多房屋。 贺锦出动兵力,将靠近街口这一侧的半条街圈起来,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有军士执勤,抓捕的年轻女人都被关押在这些房子中。 天命军与黑山派合作,在城中捕杀白山派信徒的时候,共抓捕了千余年轻的女人,后来与白山派信徒合作,捕杀黑山派信徒的时候,又得到四五百女人,总数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 抓捕了一千五百年轻的女人,被捕杀的男丁大约也是这个数,不过,男丁都是死有余辜。 活着的女人,需要为她们的男人赎罪。 从第一批女人入驻之后,这一带就是贺锦眼中的水果楼,不过,时间太紧,房屋还是原先的模样,并没有改装,连门楣上都没有装上“水果楼”的匾额。 天黑之后,第四师第三团安成部的军士,依次进入这片事实上的水果楼,明天,他们将离开哈密,继续西征。 根据贺锦与罗泰的意见,离开哈密城西征吐鲁番之前,每名士兵都有一次进入水果楼的机会,第三团明日便要出征,今晚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机会。 但第四师第三团并不是水果楼的第一批免费顾客,在他们之前,第四师第一团潘超部、第二团苗毅定部,于前日晚间晚间光顾了水果楼,第三师第一团任继光部、第二团赵应元部于昨日晚间光顾了水果楼。 第四师第一团、第二团已经离开了哈密,正在出征吐鲁番的路上;而第三师的第一团和第二团,则在城外清缴恐怖教的信徒,特别的狂热的死硬分子,无论是白山派还是黑山派,只要不愿选择汉化,都是歼灭的对象。 哈密城内外的百姓,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按照天命军的要求,彻底归顺华夏,成为汉籍华夏人;要么全家被杀,所有家产,包括耕地、房屋、牛羊、粮食等,被天命军没收。 贺锦用了三日时间,在哈密城建立地方官府。 哈密人口太少,覆盖范围太小,暂时立为县,将来是否立府,由皇上和朝廷决定,随行的文官曹子华为哈密知县;一直积极主动协助天命军的韩乐,被任命为税务官。 在贺锦的协助下,知县曹子华、税务官韩乐,先是将城内的人口重新登记了,这一次,贺锦的态度十分强硬,无论原先是什么身份,一律登记为汉籍,改用汉名,汉话可以慢慢学,但必须立即皈依天主教,一人违反,诛杀全家,抄没家产,不,年轻的女人可以留下来。 城内的清真寺,被改建为天主教堂,造型和结构基本上没有变化,只是更换了匾额。 只要“入汉籍”、“用汉名”、“奉天主”,百姓的家人可以保全,耕地和一切财产也可以保全,但曹子华、曹乐将无主闲置的耕地、房屋、耕牛、农具等,暂时收归官府,等待朝廷的移民。 城内的百姓登记之后,接下来才是城外的百姓。 贺锦骑着马在城内的大街小巷巡视,每次看到大街上白白脸蛋的当地百姓,他的心情就十分不爽,如果不是皇帝有令,他绝对不会给这些人任何活下去的机会,反正这些人曾经都是恐怖教的信徒…… 但他知道,皇上是对的。 如果将当地的百姓全部杀了,哈密城周围的耕地有谁来耕种?朝廷可以移民,但需要时间,而且,人数也不会太多,将当地的百姓归化为汉人,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生产,为天命军生产粮食。 至于当地百姓与华夏人面孔上明显的不同,贺锦相信,如果他们与汉人通婚,经过数代人繁衍之后,白种人的特征会越来越弱…… 不过,最后一件事,贺锦的心中倒是有了快意。 皇上允许在哈密城建立水果楼,所有的女人,都是被屠杀的白山派和黑山派信徒的家眷。 但哈密城将要驻扎的第四师第四团贾路部,不过五千余人,城中拘押的女人超过一千五百,实在太多了,粮食供应也是个问题。 经过仔细斟酌,贺锦决定,从能够这些女人中,挑选百名美女进入水果楼,其余的女人,经过军医检查后,如果身子没有问题,将离开水果楼,由官府继续拘押,留给第一批移居当地的汉人,或者由运粮队顺道带回甘肃省,出售给随军的商人。 第1348章 再传噩耗 昆明的乾清宫。 牛金星手捧着讯息,双手奉上,“皇上,第四营第三师和第四师已经攻占了哈密,还在城中立了哈密县!” “哈密城?”李自成沉默片刻,道:“算算时间,他们从星星峡出关,赶到哈密用了七八日,破城只用了一日!” “皇上……”牛金星心中一动,“皇上是说,征服叶尔羌,关键不在军事?” 李自成点头,“塔克拉玛干沙漠北侧,天山南麓,并非是连续的的耕地,而是一些绿洲,多是沿着一些河流,与河西走廊有些相似,只不过绿洲更少、更小,荒漠化更加严重。” “臣明白了!”牛金星道:“每个绿洲,可以种植一些庄稼,养活少量人口,因为百姓的数量不够,因此,一般不会出现大城,每座城池,驻军不会太多,否则,军民都没有足够的粮食……” “所以,军士们行军途中花费的时间,远远多于作战的时间,而且,因为沙漠居多,很容易迷路……” 牛金星对李自成佩服的五体投地,皇上怎的什么都懂?而且,军士们在沙漠边缘行军,最重要就是行军路线,“皇上早就让汉清部的人去叶尔羌查探地形……” “早在西宁的时候,那是还叫汉清局,便有人以行商为名潜入叶尔羌,”李自成幽幽地道:“为了华夏,他们在叶尔羌隐姓埋名多年……” 牛金星抑制住心中的冲动,抬头道:“皇上,臣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粮食,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东路军的粮食供应,”李自成道:“只要粮食充分,第三师和第四师,才能攻无不克!” “皇上说得是,臣必回竭尽所能!” “不是竭尽所能,而是必须完成!”李自成道:“趁着运输粮食的机会,将八百壮丁,连同他们的家眷,一并带到哈密,告诉曹子华,这是第一批移民,一定要安置好,为他们提供一切便利的条件,另外,与当地的百姓杂居,就近监视当时的百姓!” “臣遵旨!”牛金星思索片刻,又道:“皇上,一个哈密县,就要移民八百,将来的叶尔羌汗国,需要多少移民呀……” 哈密县?李自成思索片刻,后世的哈密,分明是“府”一级的机构,虽然哈密城不会太大,周围的耕地不会太多,能养活的人口实在有限,但哈密城控制的土地足够大,如果在哈密立县,府城应该立在何处? 府城无论立在何处,距离哈密城都是太远,不容易掌控,还是在哈密立府吧,将周围的绿洲一并囊括进来…… 他淡淡一笑,道:“牛爱卿,哈密不是县,是要立府的!” “哈密府?” “对,哈密府!” “那哈密府隶属于何省?” “这个嘛,”李自成早就思索好了,“叶尔羌国在天山以南,就叫天南省!” 天山以南?天南省?牛金星心中一动,那准噶尔部所在的天山以北,将来岂不是叫做天北省?原来皇上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不过,这是皇上和人事部要考虑的事,他微微点头,“皇上圣明,皇上,这屯粮的事……” “屯粮?” “哈密既然立府,屯粮地点是否就放在哈密?” “暂时放在哈密,”李自成道:“汉唐时代的西域,可以作为参照,不过,数百上千年过去了,原先的地形是否发生了变化,河流是否改道,甚至是否存在,等等,都要详查,沙漠之中,河流最容易改道,绿洲也会随着发生变化……” “臣明白了!”牛金星思索片刻,道:“屯粮地点,也是驻军地点,须得满足三个条件:其一,有足够的绿洲供给粮食;其二,有稳定的淡水供给;其三,位于交通要道。臣这就传令下去,着军士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和天山南麓寻找合适的地点!” “还要加上一条,”李自成道:“还要位于天山南北通道上!” “南北通道?”牛金星立即就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但还是有些担心,“皇上,天山以北,不是准噶尔部……万一……” “这只是暂时的,”李自成淡淡笑道:“所以,屯粮之所与屯兵之所,暂时要分开!” “臣明白!”牛金星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李自成虽然很少出乾清宫,但特别关注第三营与第四营在叶尔羌的战斗,简报用飞鸽传书,一日一报;详细的军报使用快马,三日一报。 不过,快马仅限于东路军,西路军刘宗敏部如果使用快马传讯,必须绕道象泉省归仁府、勃律府、列城府,然后穿越整个南原省,路程实在太远。 叶尔羌城。 哈密失守的讯息,令汗王阿布都拉哈十分恐慌,华夏是要远征叶尔羌汗国吗? 华夏是要收回大明时代的哈密卫,还是要征服整个叶尔羌汗国?他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便立即召集群臣,商讨应对策略。 朝堂上炸了锅。 谁也无法准确判断华夏的战略意图,叶尔羌汗国,从来就不是华夏的藩属国,从来没有向华夏称臣纳贡,更没有派出过使者,除了商业上的往来,叶尔羌的朝堂,根本不了解华夏。 阿布都拉哈知道,朝堂上的这些人,只会在汗国内部勾心斗角,根本没有人了解华夏,他有些后悔,北方已经有了强敌准噶尔汗国,自己早该向华夏派出使者…… 怎么办? 现在的叶尔羌汗国,早已失去了前几年的辉煌,不仅汗国内部矛盾重重,又数次遭到北方准噶尔哈国的入侵,早已风雨飘摇,如果华夏的大军西征,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大臣们都不了解华夏的战略意图,那就商讨对策吧…… 大臣们交头接耳,甚至当着阿布都拉哈的面,三个一群五个一党,开始商讨应对华夏入侵的对策。 不过小半个时辰,朝堂出现三种不同的意见: 以黑衣派和卓欧拜杜拉为代表的圣教派,主张放弃哈密,将哈密还给华夏,甚至还可以放弃吐鲁番,东部的两城,距离叶尔羌城太过遥远,又在准噶尔汗国的口边,防守起来极为不易,甚至还要运输大量的粮食。 放弃两城,既可以向华夏示好,也可以将军力集中于西部的叶尔羌成附近,如果华夏的大军继续西征,战线就会拉长,粮食迟早会出现短缺,只要汗国实行坚壁清野,华夏的军队无法得到足够的补给,自然会退去,那时候,汗国的军队正好追赶掩杀,不费吹灰之力。 欧拜杜拉除了老成谋国,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喀什噶尔城,汗王长子尤勒巴尔斯受到白山派和卓优素福的蛊惑,正在蠢蠢欲动,如果汗王从叶尔羌城抽调兵力东征,万一尤勒巴尔斯和优素福心生他念,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哈密、吐鲁番两城,都是白山派的老巢,百姓更加倾向白山派,便是城内的驻军,表面上保持中立,实际上是纵容白山派,几乎每次的争斗,黑山派都是损失惨重,新增的信徒,还比不上战死的信徒…… 黑山派得不到的东西,绝对不能留给白山派,哪怕丢给华夏也好,总好过白山派实力逐渐增强,将来与黑山派分庭抗礼。 任何时候,最大的敌人,都是自己人! 武将的态度,惊人地比较一致,都是希望阿布都拉哈立即出兵收复失地,哈密或许属于大明,但已经数百年前的事了,再说,即便大明在哈密立了卫,当地官员并非汉人,而是汗国的人,也就是说,汉人从来没有真正掌控过哈密。 天命军对哈密不宣而战,明着是欺辱叶尔羌汗国,必须坚决制止华夏的错误行为,让华夏为今日的错误付出代价…… 文官明显出现了分化。 与欧拜杜拉走得近的官员,基本上支持欧拜杜拉的主张,这些官员几乎占了文官的一半,另外一半,主要意见是介于欧拜杜拉的“弃土”与武将的“决战”之间。 这些官员认为,华夏的战略意图不明,究竟是要征服叶尔羌汗国,还是仅仅为了哈密城,必须区别对待。 如果华夏仅仅为了哈密城,倒是可以和解;反之,如果华夏是为了整个叶尔羌汗国,汗国必须坚决抵抗,为了汗国,为了圣教,军民会团结一心,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在所不惜! 当前最紧要的是,必须立即派出使者,以劳军的名义去看望华夏军,摸清华夏的战略意图,然后相机而动…… 朝堂出现了不同的意见,阿布都拉哈必须做出选择。 阿布都拉哈仔细斟酌,又询问了大臣们的想法,最后决定出兵。 他的父汗阿都剌因,倾尽心血在哈密、吐鲁番经营数十年,方才有了现在的绿洲与繁华,他是从哈密、吐鲁番走出来的,这两地是他的根本,如今的吐鲁番总督,便是他的二弟阿不伦。 绝对不能丢了根子。 对他来说,哈密、吐鲁番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国都叶尔羌! 和卓欧拜杜拉坚决反对,很多文臣跟着死谏,但阿布都拉哈不为所动,在武将的支持下,他决定两日后起兵东征,给华夏军一点教训,顺便收回哈密,最好将汉人赶回嘉峪关…… 退朝后,阿布都拉哈命令卫队抓捕城内的汉人商户,但令他沮丧的是,卫队扑了空,城内所有的汉人商户,前几日就消失了,连贵重的细软财物都带走了,显然是有预谋的。 阿布都拉哈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仅仅过了一日,不详的预感便被证实,东边再次传来噩耗:东南方向,罗布城又失守了,攻占罗布城的,还是华夏军…… 第1349章 战书 罗布城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东南缘,北部有塔克拉玛干沙漠及东天山的北山,东南部和南部为昆仑山阿尔金山山地,扼守着汉地通往西域的第二条战略通道,曾经是汉唐“丝绸之路”南线的必经要道。 罗布城的失守,表明华夏已经开辟了第二条攻击线。 阿布都拉哈便是傻子,此时也是明白了:华夏绝对不是仅仅看中哈密,而是整个叶尔羌! 叶尔羌面临灭国的危险。 在生死存亡面前,他暂时放弃了国内的教派之争,不管黑山派还是白山派,能歼灭、赶走华夏军,就是汗国的有功之臣。 阿布都拉哈更加坚定了与华夏决战的决心,生死存亡,汗国没得选择。 既然华夏国用南、北两路大军征伐汗国,汗国必须用两路大军相迎,希望沙漠与高山,能阻挡华夏军的步伐,希望真主保佑叶尔羌汗国…… 阿布都拉哈急调阿克苏总督、三子伊斯玛业勒为北路大军主将,乌什总督、三弟伊卜喇伊木为副将,黑山派和卓欧拜杜拉为军师,起兵两万去救援吐鲁番、哈密; 喀什噶尔总督、长子尤勒巴尔斯为主将,于阗守将曼苏尔伯克为副将,白山派和卓优素福为军师,组成南路大军,起兵一万五千增援扯力昌,并伺机夺回罗布城。 此外,叶尔羌、英吉莎两城的军士,分别向阿克苏、喀什噶尔方向移动,随时准备增援两路大军。 阿布都拉哈在传出军令的同时,还公开悬赏:哪一路大军先击败天命军,收回失去的土路,主将便会成为汗国的继承人,军师将成为汗国的国师…… 悬赏太过丰厚! 南北两路大军行动非常迅速,尤勒巴尔斯、伊斯玛业勒要竞争汗国的继承人,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优素福与欧拜杜拉为“国师”一职而展开竞争,他们心中都明白,如果在这场战斗中胜出,不但成为汗国的国师,还极有可能将本派发扬光大,甚至让本派成为汗国的国教…… 不过,阿布都拉哈传出悬赏之后,并没有在叶尔羌城等来喜讯,北部的吐鲁番城失守,吐鲁番总督、二弟阿不伦战死;仅仅过了一日,南部的扯力昌又告失守…… 阿布都拉哈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叶尔羌在西部的核心区,主要有六城:喀什噶尔、叶尔羌、于阗、英吉莎、阿克苏、乌什,其中喀什噶尔、于阗、阿克苏、乌什四城的主力,已经向西增援去了,只有叶尔羌、英吉莎城还驻扎着数万大军。 叶尔羌城的大军,是要维持汗王宗室家眷的,不能轻易离开,英吉莎城位于叶尔羌与喀什噶尔之间,是黑山派与白山派拉锯战的最前线,阿布都拉哈一向不太信任他们,不过军情紧急,现在顾不得了。 阿布都拉哈命令英吉莎总督、次子努尔丁亲率一万白山派军士,前去增援南路的长子尤勒巴尔斯,又从叶尔羌城抽调一万军士,从北路增援三子伊斯玛业勒。 南北两军,几乎是汗国的全部主力,北路大军以黑山派为主,南路大军以白山派为主,可是,叶尔羌城几乎是空城了…… 阿布都拉哈独自坐在王宫,目光无比阴厉,他希望,尤勒巴尔斯和伊斯玛业勒能不负众望,击退华夏的军队…… 原先还想着击溃华夏军,现在他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要击溃华夏的军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要将华夏的军队驱赶出汗国,已经是真主最大的恩惠了…… 万一尤勒巴尔斯和伊斯玛业勒不能抵挡华夏的军队…… 阿布都拉哈不寒而栗,但他安慰自己,自己和汗国,一向对真主非常虔诚,真主绝对不会抛弃汗国,抛弃自己…… 为免发生意外,他召见了黑山派和卓欧拜杜拉的长子、叶尔羌城的伊玛目舒艾布,让他带着秘旨前去吐鲁番前线,相机而动,如果不能击败华夏的军队,那就与华夏会谈,哪怕割让哈密、吐鲁番,也是在所不惜! 刘宗敏亲率第一师赵烈部、第二师高禄部,历尽千幸万苦,终于沿着什约克河谷,穿越了喀喇昆仑山口,进入克勒青河。 克勒青河是叶尔羌河的上源,只要沿着河流走下去,就是叶尔羌汗国的国都叶尔羌城。 刘宗敏看着精疲力竭的军士,实在不忍心行军,便让大军休息了一日。 按照原先的计划,大军翻阅喀喇昆仑山之后,将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沙漠南缘向东,与第七营第三、第四师汇合,但刘宗敏知道,第七营第三、第四师已经行了半程,并且拿下了扯力昌城,与他的大军只隔着一个于阗城。 但叶尔羌汗国的重镇,基本上都是集中在北方。 与赵烈、高禄紧急磋商后,刘宗敏决定,只派出一个团的军士,去攻打兵力空虚的于阗城,接应第七营的第三、第四师,自己亲率主力,先拿下叶尔羌汗国的国都叶尔羌城,然后走北路接应第四营的第一、第二两个师,尽快征服叶尔羌汗国。 沿着克勒青河谷下行,沿途已经能看到一些绿洲,不过,这些地方只有普通的百姓,并没有叶尔羌汗国的驻军,只要百姓们不与天命军为敌,还能贡献一些粮食,刘宗敏暂时不会扰民。 下山的时候,并没有宽阔的官道,但比起穿越归仁、喀喇昆仑山,已经算是坦途了,大军非止一日,前面的黄沙逐渐多起来,特别是傍晚,时常能看到黄沙漫天,稍不小心,沙子就可能钻进军士的眼中。 行军途中,沙漠基本上是死地,既没有粮食供给,也很难找到淡水,但刘宗敏却是非常兴奋,沙漠就在眼前,叶尔羌城还会远吗? 一路之上,虽然有不少耕作的百姓和放牧的牧民,但这些百姓似乎都很友好,甚至还有人主动与大军打招呼,一点也不怕。 刘宗敏暗笑,叶尔羌的百姓,难道不知道要灭国吗?也许,灭国对他们并非坏事……只要百姓不是向叶尔羌城方向移动,他基本上不会干涉。 大军行至叶尔羌城二十里外,城内的阿布都拉哈方才得到讯息。 四万华夏大军,而且都列装了火器……阿布都拉哈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实在不明白,天命军为何如此迅速赶至城下,难道北路或者南路的汗**队,完全被击溃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刘宗敏是从西面翻越喀喇昆仑山来的! 怎么办? 阿布都拉哈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天命军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叶尔羌城,就是因为补给不足,所以,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攻城。 城内的这点残兵,能守住汗城吗? 阿布都拉哈虽然没有任何信心,却还是将军队分派至各座城门,能阻挡一时是一时。 汗**队的主力,都是派往东部,便是没有被天命军击溃,想要回援叶尔羌城,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再说,派往东部的南北两路援军,都是面对强敌,他们要是撤回来,东部的战事怎么办? 被天命军围困在叶尔羌城,绝对无法长久,即便天命军不能破城,城内也没有多少粮食,最近数十年,叶尔羌战乱不止,百姓的耕作受到严重的影响,城内根本没有多少粮食…… 万般无奈之下,阿布都拉哈决定向真主求救。 黑山派和卓欧拜杜拉随军出征,伊玛目舒艾布也是去往东方宣读秘旨,城内威望最高的,只剩下欧拜杜拉的次子达尼亚。 没办法,阿布都拉哈以汗王的身份,命令达尼亚作法,向真主求救。 阿布都拉哈的命令刚刚传出去,守城的士兵便传来天命军的战书,战书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给他留下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天黑之前,如果不能开城纳降,天命军攻入城内,将会进行屠城。 阿布都拉哈气得浑身发抖,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无计可施,出城作战,简直就是送死,最好的办法,就是龟缩在城中,利用城墙与天命军周旋,受气没关系,只要天命军能撤军…… 一场不战,就这样向天命军投降,即便汗国能保存下来,他又如何向城内的官民们交代? 阿布都拉哈给城外的天命军回信:战! 刘宗敏接到回书,不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露出笑意,如果阿布都拉哈过早投降,他就没有屠城的理由了! 赵烈似乎明白了刘宗敏的心思,“将军,叶尔羌的百姓本来就不多,如果屠城,将来谁给天命军生产粮食……皇上亲征的时候,从来没有屠城……” “赵将军,你不懂,”刘宗敏笑道:“皇上之所以为皇上……皇上的英明不,是我们这些武将所能相比的,再说,叶尔羌的居民,绝大部分都是狂热的恐怖教徒,如果没有杀戮,将来文官如何能镇守?” “将军……” “赵将军不用担心,一切有本将,”刘宗敏道:“赵将军难道忘了南原省的事?” “这……”赵烈这才想起,第四营在征伐乌思藏的时候,就曾屠杀过不少藏民,但皇上并没有责罚,当朝廷内大臣们指责将军滥杀无辜的时候,皇上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训斥一番…… 刘宗敏拍拍赵烈的膀子,“赵将军,不用想屠城的事,先想想如何破城吧,先让兄弟们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攻城!” “属下遵命!” 第1350章 南北都有边患 第二日辰时,刘宗敏的大军准时向城下移动,到了城下,二话不说,直接包围了叶尔羌城,不过,主攻的方向是西城。 两个师所有的山地炮,全部集中在西城外,另外三座城门外,各有一个团,其余的五个团,也是集中于西城外。 刘宗敏并没有试探性攻城,先是用火炮猛攻,直到城头上看不到守军,然后炮火向城内延伸,连着轰炸了大半个时辰,方才使用步兵攻城。 果然不出意料,城内的守军,不是伤亡于开花弹,便是被开花弹吓傻了,在步兵攀登城墙的过程中,竟然没有遭到抵抗。 战斗比刘宗敏想象的还要顺利。 叶尔羌城是刘宗敏进入叶尔羌境内拿下的第一座城池,有了叶尔羌城,大军算是在叶尔羌境内立下根基,必须好好经营,尽快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占领、汉化,做为大军的屯粮基地和依托。 刘宗敏入城之后,立即传出军令:城中的守军,包括汗王阿布都拉哈和文武官员,一律诛杀! 至傍晚时分,阿布都拉哈的汗王宫被攻破,百官和守军基本上被诛杀殆尽,幸存的士兵,早已脱下铠甲,汇入百姓之中,刘宗敏这才放下屠刀。 刘宗敏知道,叶尔羌成是黑山派的老巢,在城内的影响力巨大,第二日一早,便传出新的军令:黑山派的人,因为协助阿布都拉哈守城,一律诛杀! 凡是身着黑袍戴着黑帽的人,都是天命军诛杀的对象,除了年轻的女子可以幸存,男女老幼格杀勿论,家产抄没。 城中顿时成了屠宰场,无论是王室的成员,还是城内的高官,基本上都是黑山派的人,军士们屠杀、抄家的时候,除了年轻的女人,还缴获了不少粮食和银子,这是离开南原省宛丘府之后,斩获最多的一次。 一日之间,城中富贵之家被屠杀一空。 第三日,刘宗敏又传出军令,城中的白山派,并没有打开城门,接应天命军入城,也是罪不可赦,论罪当诛,不过,只要他们愿意“入汉籍”、“用汉名”、“奉天主”,天命军就会饶恕他们的一切罪行,犹豫不决的人,一律诛杀、抄家! 叶尔羌城内并没有多少白山派的信徒,但今日主要不是为了屠杀,而是在前两日屠杀的基础上,以威慑、劝慰为主,也是耽搁了一日的时间,不过,绝大部分白山派的信徒,都是归化为汉人。 再一日,赵烈、高禄各率一军暗暗离开叶尔羌城,直扑西北方向的英吉莎、喀什噶尔,刘宗敏则是留在城内,继续归化残余的百姓。 叶尔羌战场的喜讯,不断传至昆明,李自成召开临时朝会,正式将天山以南、昆仑山以北的广阔地域立为天南省。 喀什噶尔更名喀什,做为天南省首府。 天南省东部,哈密已经立府,吐鲁番更名火州府; 火州府以西,铁门关峡谷扼守着东西方的通道,背靠霍拉山和库鲁克山,山前有一大片绿洲,早在大唐时代已经开发为耕地,又东临鱼海(博斯腾湖),无论是交通还是农业、水源,都有很大的潜力,被立为渠犁府。 渠犁府是沿用了大汉时代的古国名,也是天南省唯一跨过整个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府,最南面靠近昆仑山的罗布城和扯力昌城,分别更名若羌县和且末县,都是隶属于渠犁府。 不知道将来能否修建一条横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大道? 从渠犁府向西,塔克拉玛干沙漠已经太过广阔,现有的交通工具已经无法穿行,只能在南、北缘分别建立地方官府了。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北面,叶尔羌的阿克苏城更名姑墨府,沙漠南部,设置了于阗府。 再往西去,在天山南麓与塔克拉玛干沙漠沙漠之间,葱岭以东,设置了蔚头府,蔚头府特别之处在于,这块几乎全部为高山的地域内,生活着吉尔吉斯(柯尔克孜族),吉尔吉斯人的宗教非常复杂,既有信仰原始的萨满教,亦有信仰藏传佛教,但也有不少百姓开始皈依了恐怖教。 在整个天南省的最西部,靠近葱岭,才是天南省的首府喀什,叶尔羌城更名莎车县,英吉莎城更名桢中县。 按照李自成的习惯,天南省的首府,应该放在地理中心,这样可以更好地照拂全省,但李自成力主将首府放在喀什,明面上的原因,是喀什城周围的绿洲更大,能容纳的人口最多,实际上原因,他自己没说,朝廷很多官员都是心知肚明。 天南省以“省”的身份回归华夏,历史还是第一次,比汉唐的“都护府”之类,前进了一大步,只要朝廷腾出手来,还会向天南省移民,甚至要修筑嘉峪关至喀什的大道…… 立省、立府之后,接下来还要大规模立县,名称尽可能恢复汉唐时代的地名、国民,这些小国都已经不存在了,但可以给后人留下一些纪念。 此外,华夏要在天南省推行汉话,很多地名需要更改过来。 首先是塔克拉玛干沙漠,读起来朗朗上口,但毕竟不是汉化的称谓,“拉玛干”就是沙漠的意思,塔克拉玛干沙漠,显然是语义上的重复,更改为塔克沙漠。 一些有影响的大河,也要适当改名,比如塔里木河更改为塔里河,塔里河的几大主要支流,叶尔羌河、喀什噶尔河、阿克苏河分别更名为莎车河、喀什河、姑墨河,流经蔚头府的克孜勒苏河,更名为红水河,流经且末县的车儿臣河,更名且末河,于阗河的上游,玉龙喀什河更名白玉河,喀拉喀什河更名马玉河…… 湖泊、山峰也要汉化,比如著名的博斯腾湖,恢复大唐时代的“鱼海”,喀喇昆仑山更名黑磐山,阿尔金山更名米兰山,觉罗塔格更名觉罗山,博格达山更名奇合山…… 需要更改称谓的地方还有很多,等地方官府建立起来,将来根据需要一个一个更改。 大臣们都知道李自成的性子,给新征之地命名,优先采用汉唐古名,其次是从《诗经》中寻找,其实,只要土地属于华夏,名称的来源并不重要,谁也不会扫了皇上的兴致。 这次的朝会上,也谈到了驻军问题。 战争结束后,第七营回归甘肃,负责保护粮食运输通道,而第四营驻扎在天南省。 不过,从罗布泊至于阗府的整个南部,只有一个团的驻军,整个第四营,几乎全部部署在从哈密至喀什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北部,重点驻扎在火州、渠犁、姑墨、喀什四府。 大臣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天南省南部,隔着昆仑山,还是华夏的南原、青海两省,而北部隔着天山,乃是瓦剌蒙古的准噶尔部,是华夏现在的边疆。 朝会快要结束时,大臣们方才发现,今日之朝会,基本上没有探讨什么,主要是皇上说,他们只是听众。 大臣已经习惯了,但他们心中不爽,而且,这次连着对外战争,朝廷花费华元无数,但收获是多少,军方并没有给出详细的数据,更没有给出缴获出银子的去向。 便有人提出责问:华夏新增了南原、象泉、天南三省,土地面积扩大了不少,但三省的人口并不多,每年的赋税,还不够官员的河俸禄和军队的粮饷,明显就是赔本的买卖,而且,三地出产的粮食,明显比不上当地的消耗,朝廷每年还要从南方的成都、昆明和北方的兰州、西宁长途运输粮食,实在劳民伤财…… 如果站在经济角度,这样责问的确有道理,李自成曾经告诉大臣们,对外战争,本身也会有经济收入,但这次的战争,延续了一年多,经济上的收入实在少得可怜。 李自成心中“理亏”,微微探口气,道:“粮食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最多三年,当地就能实现自给。” “就算粮食可以自给,可银子呢?难道华夏要永远向三省撒钱?” 李自成板着脸,“朕问你们,汉唐时代,朝廷为何远征西域?” “彼时有匈奴、突厥作乱,而今日之西域,并没有威胁华夏……甚至北方的草原,已经被华夏征服,并没有华夏的敌人……” “你们错了,”李自成道:“即便北方征服的土地上不会出现反复,华夏的北方,还有两个非常强大的敌人。” “两个?”梁文成道:“除了准噶尔人,还会有谁?” “便是准噶尔人,现在并不是华夏的敌人……” 李自成从龙椅上站起来,沿着大殿踱了两步,“现在的准噶尔汗国,羽翼尚未丰满,但数十年,甚至十数年之后,便会成为华夏的强劲敌手,而且,准噶尔的更北方,还有一个更为强大的俄罗斯,也就是你们眼中的红毛罗刹人……” “这……” “西域之地,虽然地广人稀,但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一旦失去这些大山大河,华夏的西部防线,就会留下不少漏洞,甚至像前朝大明一样,退缩至嘉峪关,不但将半个河西走廊丢给游牧部落,而且终大明一朝,从来没有像汉唐那样,真正解除北方游牧部落的边患……”李自成继续道:“而且,西洋人已经来到东方,如果不能及早谋划,迟早也会成为华夏的劲敌……” 大臣们这才想起,汉唐都是干净、彻底击败了北方的游牧部落,但大明从来没有解除北方蒙古人的边患,难道与西域有关? 还有,西洋人真会成为华夏的南方边患吗? 第1351章 标准配置 “汉唐时代,虽然都曾征服了西域,甚至在西域建立军政合一的都护府,但从来没有解除游牧部落对河西走廊的威胁,所以,最终都是丢了西域,丢了西域之后,再也无法牵制北方的游牧部落,即便没有内乱,汉唐也会灭亡于北方的游牧部落……” 大臣们都是一惊,按照皇上的说法,没有西域的牵制,中央治国无法彻底征服北方的游牧部落;如果不能征服北方的游牧部落,又无法保护河西走廊,从而完整对西域的征伐。 难道这是一个历史的死结? 幸好华西征服了北方的蒙古各部,以及南方的藏人,将河西走廊真正纳入汉地,如今又征服了半个西域,巩固对北方草原的占领…… 是华夏的实力强过汉唐,还是皇上的眼光强过汉唐的一个个明主? 李自成淡淡笑道:“彻底解除北方边患的法子,朕已经找到了,关外的草原、河西走廊、加上整个西域,三地必须完全由华夏掌控,缺一不可!” “那准噶尔部呢?” “准噶尔部是华夏在北方的最后隐患,必须征服,华夏才算真正解除北方边患!” 梁文成小心地道:“皇上,准噶尔之后,不是还有俄罗斯吗?” “俄罗斯的核心土地和利益,远在欧罗巴州,朕不会,未来的华夏皇上,也不会远征俄罗斯,”李自成道:“只要将俄罗斯的野心压制在欧罗巴州,就算完成任务,”顿了一顿,又道:“华夏无法单独征服俄罗斯,俄罗斯同样无法征服华夏,双方之间可能会有一些摩擦,甚至是小规模的战斗,但双方都不会动摇国本。” “皇上,如果征服准噶尔,华夏的北疆,将永远无忧吗?” 李自成暗自叹息,天下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战争是国事的一部分,与国家相伴而生,只要“国家”存在,“战争”就会永远存在,无非是规模的大小、主动战争与被动战争、战争的经济效益等不同而已。 “征服准噶尔之后,华夏的北疆,将不会再有大规模的战斗,而且,战斗的规模、频率,都是可控的,甚至会带来经济上的收益,”他微微点头,又道:“这次西南方向的战争,延续了一年多的时间,消耗了大量的粮食、银钱,但本身并非没有收获。” “……” “首先,彻底解除了游牧部落对河西走廊的威胁,现在的河西走廊,已经不是华夏的边疆,”李自成继续道:“其次,战争并非没有缴获,朕将各地缴获的粮食、银子集中起来,等到第四路桥公司腾出手来,将修筑一条从嘉峪关至喀什的大道!” “嘉峪关至喀什?那要多少钱粮……” “朕会量力而行,先修筑嘉峪关至哈密的大道,”李自成道:“这条大道,也会是商道,‘丝绸之道’,只要沿途通畅,将来不愁没有商业税!” 原来如此! 大臣们都是想到了南方出海口的事,当年皇上力排众议,不仅开了海禁,还鼓励海上贸易,甚至帮助商家组建了金凯贸易公司和明光贸易公司,如今,海商的商业税,几乎令人眼红…… 皇上永远是对的! 大臣们都知道李自成有征伐准噶尔的心思,却谁也没有劝阻,朝堂安静了好一会,梁文成方道:“皇上,西洋人从海上入侵东方,如何解除海上的边患?” “永远无法解除,”李自成摇摇头,“西洋人是杀不完的,潜在的战争永远存在!” “这……”朝臣们都是大惊,难道华夏也和大明一样,永远在边患中消耗国力,直至灭亡…… 李自成回到龙椅上,淡淡一笑,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只要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战争或许永远不会存在,又或许战争是存在的,但战争本身,对华夏是有利的!” “……” “朕联合东方诸国成立《亚盟》,彼此互相帮助,一旦遭到入侵,东方各国会联合对西洋人作战,”李自成道:“此外,西洋诸国,本身也会有矛盾和利益上的冲突,朕可以拉拢一批、打击一批,利用西洋人的力量牵制西洋人,不出意外,朕会与部分西洋国家结盟,用同盟的力量震慑另外一部分西洋人……” 他有些懊恼,西班牙使臣洛佩斯离开昆明之后,快要半年了,到现在都没有讯息,不知道西班牙国王菲利佩,是否愿意与华夏、葡萄牙成立新的同盟。 朝会结束后,李自成独自回到乾清宫,先是给第四路桥公司的主管秦四海传讯,让他立即抽调部分技工、青壮去嘉峪关,汇合当地的战俘,先行在当地勘察路线、修筑路基。 在信的末尾,他告诉秦四海,第四路桥公司的青壮,在完成嘉峪关至喀什的大道后,将有部分青壮完成服役期, 或许因为年老、裁员而离开路桥公司,如果这些人愿意在天南省定居,当地的官府不仅会发放耕地、房屋、农具等,还会根据人数、年龄等,尽可能发放年轻的叶尔羌女人…… 午膳时间未到,李自成从内书房出来,正要去晒晒太阳,一名小太监飞跑过来,“皇上,汉清部的讯息!” 李自成接过一看,原来的李松从慈恩岛传回的讯息。 李松在讯息中说,除了在箱馆立县外,还在北方的兰越立了县,慈恩府的位置,也是初步确定了,当地阿伊努人称为“大河川”,译为汉文,叫做“札幌”,札幌之南有札幌山,还有一条体量极大的札幌河…… 在征服慈恩岛的过程中,与阿伊努人有过战斗,但亦有不少阿伊努人归化为汉人,箱馆、兰越的土地上,都有归化为汉人的阿伊努人从事耕作。 李松告诉他,慈恩岛很大,已经征服的地区,还不到整个岛屿的两成,主要是移居的汉人太少…… 李自成思索良久,暂时没有大规模移民的计划,华夏要移民的地方实在太多,暂时顾不上慈恩岛了。 不过,慈恩岛既然立府,总该有个归属,既然距离安东都督府最近,那就隶属于安东都督府吧,周奎老成持重,就在岛上担任知府吧。 回信的时候,李自成除了勉励李松继续扩张底盘外,还告诉李松,华夏暂时不可能大规模向慈恩府移民,必须以归化阿伊努人为主,可以向慈恩府小规模移民,也可以自己想办法吸引华夏的百姓去慈恩岛定居,除了五年以上的罪犯,一律不得强制移民。 午膳的时候,李自成还在想着李松的事,心中有些不忍,但想到有五百亲兵和吴二毛的无影战队护卫,应该不会有危险,最多生活苦一些,也就放弃了撤回李松的打算。 除非李松吃不了苦头,主动要求调回。 下午,李自成在乾清宫内书房召见了国防部长牛金星、副部长翟修文、海军司司长/p> 接到皇上传召的讯息,三人就明白,皇上一定是要问海军的事,?┚褪亲詈玫闹っ鳌?/p> 果然,李自成一开口,便是问海军三大舰队之事。 牛金星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隧道:“华夏的三大舰队,以南海舰队最强,列装了十艘成都级战舰、二十艘重庆级战舰,实现了‘一大二小’的标配,松江造船厂设置出专门的运输船黄山级,满载排水量两千石,约一百吨,每艘可运送全副武装的陆战军士兵八百人,已经列装了六艘,此外,还列装了苍鹰级高速哨船20艘,初步实现了标准列装。” “西海舰队呢?”李自成觉得,运输船一次只能运送不足一个团的陆战军,数量太少,不过,现在最需要的,是海军,而不是陆战军。 “回皇上,西海舰队现有成都级战舰八艘,重庆级战舰十四艘,加上缴获的西班牙战舰‘大理’号、‘丽江号’,也是‘一大二小’的配置……” “‘大理’号、‘丽江号’不能发射开花弹,只能用于操训,无法真正发挥战斗力!” “这……” “缺少两艘重庆级战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将来补足便是,至于‘大理’号、‘丽江号’,交给预备役军士操训吧!” “是,皇上!”牛金星又道:“西海舰队还列装了四艘黄山级运输船和十三艘苍山级高速哨船,虽然数量比不上南海舰队,但也基本上实现了华夏海军的标准配置。” 李自成点头,顿了一会,又道:“北海舰队呢,舰船的数量应该更少吧?” “北海舰队有成都级战舰七艘、重庆级战舰十艘,两艘黄山级运输船和一些老式运输船,苍山级高速哨船十艘……” 李自成皱眉,“为何没有实现标准配置?是生产速度跟不上吗?” “皇上说的是,船厂正在加紧生产!” 李自成道:“北海舰队,基地附近并没有强大的敌国海军,重庆级战舰更能发挥作用,尽快给他们补上。” “臣遵旨!” “军士们操训如何?” “海军初步编制了统一的操训大纲,军士们按照大纲统一操训,考核的标准一致,甚至预备役军士加入战兵,可以在一个月内与战兵完成协同作战,”牛金星道:“南海舰队和北海舰队的海军将士已经操训成熟,随时可以上战场,但西海舰队的部分军士,因为操训的时间不足,尚不足以成军……” 李自成明白,西海舰队增加了部分编制,虽然是从陆战军调过去,但要完全熟悉海战,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加紧操训,尽快形成初始战斗力,我们的敌人,不会等着我们操训!” “臣遵旨!”牛金星迟疑片刻,究竟还是忍不住,“皇上,开年有海战任务吗?” “无论是否有海战任务,军士们必须随时保持战备状态,”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多在外海操训,尽快熟悉、绘制更多的海疆图!” “臣会立即将皇上的命令传达下去!” 李自成沉思片刻,又道:“大型战舰上,有没有突破?” 牛金星摇头,“据说曹建已经设计了一种排水量一万石、约五百吨的巨舰,不过,巨舰尚在图纸上,尚未进入生产阶段……” 李自成明白,要设计出更大、更先进的战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心中再急,也不能违背事物发展的自身规律,“告诉曹建,让松江造船厂的工人,初步理解大舰、巨舰的建造原理,一旦有了合适的图纸,以最快的速度生产出来……” 第1352章 胜负难料 李自成关心三大舰队的建设,并非心血来潮,而是一贯的策略,他知道,未来的战争,将从陆地转向海洋,华夏的海疆面积太大,不可能处处设防,唯一的办法,便是从海上截杀,御敌于国门之外。 当今世界,已经进入海洋时代。 华夏周边的陆地上,只有一个强敌俄罗斯,在军事、工业技术根本性进步之前,华夏与俄罗斯,谁也无法吞并对方,小规模的战争,并不是坏事,除了让军士得到实战操训之外,还能让朝廷记住,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保持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 敌对势力从来不会消停! 国家长治久安唯一的法子,是让敌对势力不敢,而不是不忍。 华夏的三大舰队,组建已经有数年之久,特别是南海舰队,加上以前在长江、西海的时间,已经有十余年,不过,海战的机会太少。 华夏周边的沿海,要么是一击即溃的小国,要么是西洋的强国,都不是练兵的对手。 但李自成知道,最先进的装备,并不能造就一支强大的海军,强大的海军是在战场,用军人的热血和生命造就的。 现在的华夏,北方暂时停止大规模开疆,西面南原、象泉、天南刚刚立省,消化这么一大片土地,需要一定的时间。 最可能开战的地方,还是南方。 当年迁都昆明,不仅是为了云南省的“三宣六慰”,最主要还是为了出海口,以及由此带来的一系列海战。 海上最大的敌人,还是荷兰东印度公司。 虽然华夏从荷兰东印度公司手中收回台湾,并且签订了贸易条约,但华夏海军、海上贸易的发展,还是受制于麻六甲海峡,确切地说,是受制于荷兰东印度公司控制的麻六甲海峡。 南海舰队与西海舰队,只能隔着马来半岛相望,却不能汇合、交流,东部的海商,亦无法经过麻六甲海峡远赴西洋…… 重新修订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合约,才能突破桎梏。 修订合约是需要条件的,在合约尚未到期之前,要提前中止,除非以武力做后盾。 即便合约到期,是否续约,或者重新签订合约,也是要用实力讲话的。 如果修订合约,华夏需要争取什么样的利益? 原本要等西班牙的使者洛佩斯,不过,洛佩斯何时才能赶到昆明,并没有确切的时间,谁知道他来不来? 现在西南的战事告一段落,正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摊牌的最佳时机…… 李自成思索良久,直到宋玉莲催促晚膳,他才暂时放下南方海疆的事。 次日上午,李自成正在内书房批阅奏章,王安平突然求见。 李自成让王廉通传,目光继续落在奏章上,“安平,北方有什么讯息传来?” 王安平一愣,“皇上怎的知道是北方的讯息!” “南方海域,华夏不找别人的麻烦,他们就烧高香了,”李自成淡淡地道:“如果朕猜得不错,应该与俄罗斯人有什么关系吧?是准噶尔部还是北山都督府?” “是准噶尔部,”王安平袖出一份厚厚的讯息,“准噶尔汗巴图尔,在吴克善的鼓动下,斩杀了俄罗斯的使者,俄罗斯西伯利亚总督大怒,欲待兴兵问罪,被准噶尔人探得讯息,现在准噶尔部正在积极备战……” 李自成心中一动,俄罗斯与准噶尔,这就要打起来了? 无论是人口还是装备,俄罗斯都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论国家实力,准噶尔部并没有对抗俄罗斯的人实力。 不过,准噶尔部也有自己的优势。 俄罗斯人劳师远征,补给消耗巨大;俄罗斯的敌人,并非只有准噶尔部,强敌主要在欧罗巴洲,绝对无法以倾国之力与准噶尔部决战,而准噶尔的后方,只有华夏,如果交好华夏,可以放手一搏…… 战争是否能打起来,现在无法准确判断,但华夏必须未雨绸缪,这场战争,对华夏有什么影响? 李自成思索片刻,道:“讯息是吴克善传出来的,还是汉清部传出来的?” “是汉清部的兄弟私下传出来!” 李自成点头,拆开讯息,仔细看了一遍,微微眯起双目,却是没有说话。 “皇上,现在怎么办?” “继续查探!”李自成道:“吴克善应该很快便有讯息传回!” “或许已经在路途中了,”王安平道:“臣觉得有些怪异!” “为何?” “准噶尔虽然不是华夏的盟国,但双方正在会谈,而且吴大人出使准噶尔部未归,至少算得上是朋友,”王安平道:“巴图尔得知俄罗斯人厉兵秣马,为何不向华夏求援?难道巴图尔非常自信,以准噶尔人的力量,能独立对抗俄罗斯人?” “会谈的双方,就是朋友吗?”李自成淡然一笑,“你的讯息是飞鸽传书来的,不出意外,巴图尔很快便有讯息传来。” “皇上,”王安平迟疑片刻,道:“皇上,巴图尔会向华夏求救吗?” “会不会求救,朕不能确定,不过,”李自成笑道:“巴图尔一定会向华夏示好,他至少要稳住南线,如果华夏趁机出兵,准噶尔部就会腹背受敌……” 王安平的心中震颤不已,皇上刚刚得到讯息,就将巴图尔的心思看透了,他思索了好一会,方道:“皇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李自成将御案上的茶水杯端在手中,视线似乎定在茶水杯上,“朕先看看巴图尔的态度,准噶尔部与俄罗斯决战,巴图尔究竟与几分自信……” “皇上说的是!”王安平的心中,倒是希望准噶尔部与俄罗斯打起来,二虎相争,华夏这条巨龙,才能渔翁得利,华夏一定会参与,但不是现在,加入得越晚,对华夏就越有利,获得的利益也会越多。 李自成正在思索,王廉在外面敲门,“皇上,外交部南大人求见!” “南居益?”李自成心中一动,准噶尔人来得好快!准噶尔人没有信鸽,战马无论如何跑不过信鸽,他们的信使,一定在汉清部之前就传出讯息。 难道局势已经明朗化了? 王安平的嘴角翕动,“皇上,臣回避一下……” “不用,”李自成让王廉去传南居益,“南爱卿来访,多半是为了准噶尔的事,安平听听也好,收集讯息的时候,也会更加明确重点!” 南居益推开门进来,“臣见过皇上!”看到王安平在座,先是一愣,随即笑道:“王大人一向深居简出,见到真颜可是不易呀!” “南大人是大忙人,哪有时间……”王安平还礼,“再说了,在下与南大人的职责不同,平日自然交往不多,南大人不要见怪才好!” “哪里,哪里……” 李自成摆摆手,“你们就不要在朕的乾清宫惺惺相惜了,南爱卿求见朕,究竟有何要事?” “皇上,”南居益压低声音,道:“今日真是奇了怪了,臣平日与准噶尔的使者商谈步枪的价格,他们是一分银子都舍不得,用战马交换时,更是看得紧,需要一匹一匹谈,但今日……” “如何?”李自成的心中,已经猜得**不离十。 “今日不知怎的,他直接将步枪的价格增加了三成,”南居益道:“而且,一半是用战马来交换!” “一夜之间增加三成?” “对,皇上,这已经非常接近我们的报价了,臣这边恐怕扛不住了……” 李自成沉默片刻,冲着门外道:“王廉,立即让汉阳部查一查,昨日可有什么生人入城,特别是俄罗斯人!” 王廉离开后,李自成看了眼南居益,“南爱卿继续说!” “皇上,使者突然加价,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求尽快交货,臣这边已经没法拒绝了,当初没想到准噶尔人加价,所以,臣一点点在降价……” “看来,安平带来的讯息是真的,”李自成面含微笑,心中却是乐开了花,“南爱卿,既然无法拖下去,那就签订合约吧,按照这个价格,华夏有得赚!” “皇上……” “巴图尔还是不信任朕呀,”李自成叹息一声,“他宁愿用高价购买步枪,也要自己独立面对俄罗斯人,有种!” 南居益却是心中不安,“皇上,真要签订合约吗?华夏的步枪一旦流出去……要不,臣想想办法毁了合约……” “不必!”李自成摆摆手,思索片刻,道:“不过,你告诉准噶尔使者,荷兰人在南方作恶,华夏要集中军力对付荷兰人,步枪没有现#货,要生产两万支步枪,至少要八个月的时间,加上还要为华夏军队补充一批,至少要一年!” 南居益大喜,“皇上,臣明白了,步枪生产结束后,运输至准噶尔部,需要半年时间,等准噶尔的士兵学会了使用步枪,至少还要三个月,还有,生产子弹也是需要时间……” 王安平大笑,“这样一来一去,就是两年了,准噶尔人与俄罗斯的战争,也该结束了……” 南居益忽地小心地道:“皇上,准噶尔能打赢俄罗斯人吗?” “那就要看俄罗斯愿意付出多少了,”李自成道:“俄罗斯的主要敌人在欧罗巴洲,如果在东方全力一战,准噶尔人只有被屠杀的命运,不过,俄罗斯不会,也不敢将所有的兵力抽调至东方,那样的话,他们的国都都保不住!” “皇上的意思,准噶尔与俄罗斯的战斗,胜负难料?” “胜负难料!”李自成道:“所以,安平,你的人给朕盯紧了这场战争,哪怕是前线,也要派人看着,随时禀报朕!” “臣遵旨!” 南居益准备起身离开,犹豫了一会,终是道:“皇上,臣要将华夏攻打荷兰人的事,告诉准噶尔人吗?” 李自成哈哈大笑,“告诉准噶尔人,让他们安心与俄罗斯人作战,朕没有欺骗巴图尔,华夏很快就会与荷兰人作战!” 第1353章 偷袭麻六甲 第1354章 坚决歼灭 小屋内有五名荷兰士兵,他们也是守城的士兵,因为天冷,便留下两人在城头上巡视,其余的士兵去了暖和的小屋内睡觉,他们压根就不会想到,有人从城内偷袭。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到枪声,随后又是一声惨叫,便有士兵警醒,“不好,有人偷袭!” 士兵们都是一跃而起,虽然隶属于东印度公司,但他们都是专职士兵,警惕性很高。 点亮灯烛后,五名士兵快速穿戴完毕,又将火#枪装填了子弹,却是没有急着开门,外面情形不明,他们非常小心。 为首的头领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辨别了一会,门外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听不到,他皱了眉头,“难道刚才听错了?” “大人,还是先看看吧,万一……” 头领用食指向前一点,两名士兵抽下门闩,另外两名士兵猛地冲出去,两支火#枪已经指向正前方。 风紧一阵松一阵,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头领带着剩余的两名士兵缓缓走出小屋,五支火#枪指向不同的方向,他冲着城头的方向喊了一声,“琼斯,有情况吗?” “砰,砰,砰……” 黑衣人的枪口,借助淡淡的亮光,枪口早就对准了小屋的门口,首领原本还想等等,看看小屋内究竟有多少荷兰士兵,但荷兰人冲着城头喊了一声,估计是和城头上的守军联络,这才下达了开枪的命令。 八颗子弹,都是瞄准了荷兰人的胸口,因为角度问题,只有四人中弹,惨叫之声不绝,甚至没有受伤的那名士兵,也是吓得大叫。 黑衣人首领亲眼看到有四名荷兰人倒下,但最后一名士兵的枪口,已经指向这边,不觉皱了眉头。 他们手中用的是荷兰人的火#枪,与华夏的步枪一样,都是单发,这时候再装填子弹已经来不及了,身上又没有铠甲防护,如果这个时候冲上去,必然会有人中枪。 黑衣人首领正要分兵去打开城门,忽听得“砰”的一声,原来那荷兰士兵惊慌之下,随意向黑影子中开了枪。 没有子弹了! 黑衣人首领觉得机不可失,忙大喝一声:“杀过去!” 身边的七名黑衣人弃了火#枪,拔出靴子里的短刀,纷纷向小屋的门口扑去,一阵乱刀,不仅那名荷兰士兵,连伤兵都杀了。 黑衣人首领一面让人释放焰火,一面低声喝道:“快,打开城门!” 除了留下一人在释放焰火,其余的七人,都是奔西城门而去,解开铰链,先是合力放下吊桥,然后打开厚重的城门。 西城头上,一支蓝色的焰火直冲天际,在空中炸出一朵绚丽的花朵,瞬息就消失在夜空里。 西海舰队陆战军第一营第一团团长凤鸣来看到焰火,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得手了,他们得手了,快,入城!” “团长小心,城内情况不明,又是天黑……” “放屁!”凤鸣来站起身,在有些发麻的大腿上揉了揉,“如果他们失手,还会有焰火吗?荷兰人也有这样的焰火?不会这么巧吧?快,入城,一旦惊动城内的荷兰人,他们几个肯定顶不住!” “是,入城!” 凤鸣来亲自打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西城门,黑衣人站立两排,在城门内接应,一个个躬身道:“团座!” “你们辛苦了!”凤鸣来拍拍黑衣人首领的膀子,“伤亡如何?” “回团长,有两名兄弟没有及时赶到城头,不知道……” 凤鸣来微皱眉头,“我会去找他们,”顿了一顿,又道:“怎么样,惊动荷兰人了吗?” 黑衣人首领躬身道:“回团长,枪声或许惊动了荷兰人,不过,荷兰人暂时没有动静……” 凤鸣来点点头,“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城内的荷兰人就交给我吧!” “团座,我们不累!,我们要找回失踪的兄弟……” “执行命令!” “是!” 话音刚落,黑暗中便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叽里呱啦的呼喊声,凤鸣来亲自抓过一支填装了子弹的步枪,大声喝道:“兄弟们,荷兰人来了,列队应战!” “是!” 陆战军的军士,迅速在西城门内列出三排的战斗阵型,队列不是直线,而是一段弧线,护卫着后方的城门。 凤鸣来知道,荷兰人也是列装火#枪,只是不知道这种火#枪的射程,他不敢大意,度量着荷兰人进入四百步的距离,便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砰,砰,砰……” 微弱的火光之下,荷兰人的淡红色军服清晰可见,四百步的距离,西宁步枪的准头不会太高,加上又是夜晚,伤亡的荷兰人不算太多,但伤兵的哭叫声却是非常?人。 荷兰士兵大惊,没想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对面的火#枪还能伤人,在长官亚当斯的指挥下,士兵们迅速散开,纷纷躲在土墙、树木的背后,队伍一时大乱。 凤鸣来让军士们改齐射为点射,步枪的准头虽然不会太高,但总能射杀几名荷兰人,再说,只要步枪保持发射,荷兰人就不敢靠近,就会一直被动挨打,消耗下去,他们迟早会撑不住,要么撤退,要么被歼灭。 果然,对面传来了荷兰人的声音,不像是怒骂,明显是喊话。 随军翻译忙道:“团座,荷兰人责问,我们是谁,为何偷袭麻六甲城!” 凤鸣来冷笑着道:“想要知道我们是谁,立即放下武器投降,我们优待战俘,除此之外,只有战场上见真章了!” 翻译依言传话,不一会儿,对面传来荷兰人的声音,“你们究竟是谁,如果不缴械投降,一会就要开炮了!” 凤鸣来干脆放弃搭话,却让两侧的士兵,缓缓推进,向荷兰人包抄过去。 亚当斯得不到回应,只得胡乱开枪还击,可惜,他们的火枪射程不够,也就给自己壮壮胆。 麻六甲城内的总督范达姆被惊动了,他带着护卫循着枪声赶到西城,问明情况,顿时大惊失色,敌军已经攻破了西城门,他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借着火#枪射击时发出的淡淡火光,范达姆亲眼看到,荷兰士兵不断倒在血泊中……他的心在滴血,伤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但都是身边的荷兰人发出的,对面为何没有惨叫声? 东印度公司的火#枪一向是制敌的重要火器,对面不可能没有没有伤兵,究竟怎么回事? 范达姆将守将亚当斯招过来,“为何对面没有惨叫声?” “这……”亚当斯支支吾吾,“或许对面没有伤兵……”他刚才亲眼看到,四百步外,对面就开枪了,己方还有不少士兵中弹。 “没有伤兵?” “总督大人,对面的火#枪,射程比我们远,射速似乎也快……” “什么?”范达姆大惊,因为发怒,他的身子微微发抖,“对面是什么人?不可能是海盗,海盗不会有如此先进的火#枪……” “总督大人,属下也认为,对面不是海盗,而是某国的正规军,不过,如此射程的火#枪,属下实在不知道……” “喊过话了吗?” “喊过了,对方不应,对方只是让我们放下武器投降……”亚当斯小心地道:“对方来来回回只有这一句话,总督大人,怎么办?” 范达姆的耳边,除了子弹的呼啸声,便是东印度公司伤兵的惨叫声,这些都是东印度公司的私兵,从招募到操训,以及平日的粮饷,都是东印度公司支付,士兵出现伤亡,还要向他们的家人支付抚恤金…… 怎么办? 向对面不明身份的人投降,范达姆实在不甘心,但就这样耗下去,伤亡就承受不起,撤军也不能解决问题,敌军既然入城,一定会衔尾追击,麻六甲城就这么大,又能撤至何处? 难道撤出城外,将麻六甲城拱手让给敌人? 范达姆打个冷战,麻六甲城控制这麻六甲水道,每年给东印度公司带来数不清的赋税,一旦撤出麻六甲城,港口定然不保……如果将水道拱手让给他人,自己就是东印度公司的罪人…… 再说了,城外情况不明,谁知道城外有没有伏兵? 情急之下,范达姆忽地有了主意,“亚当斯,据你估计,对面的敌人是谁?” “西班牙和葡萄牙,属下都熟悉,他们绝对没有这种火#枪,”亚当斯道:“便是英格兰,也不可能造出这种火#枪……” 范达姆喃喃地道:“不是欧罗巴人,难道是东方人?” “属下也怀疑是东方人,”亚当斯道:“东方诸国中,只有华夏有可能生产出这种火#枪……” “华夏?”范达姆恍然大悟,“一定是华夏!”他从身边的职员中找出一名会说汉话的人,让他向对面喊话:“你们可是华夏人?” 凤鸣来听到对面传过来的汉话,不觉吃了一惊,难道荷兰人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他思索片刻,决定不予理睬,同时让翻译用荷语向对面喊话:“我们已经占据了麻六甲城,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人员,如果执迷不悟,我会坚决歼灭你们!” 第1355章 落荒而逃 亚当斯的怒火,早已被第一团的子弹打灭了,心中万般不甘,还是向范达姆道:“总督大人……”意思是要范达姆拿主意,范达姆是麻六甲城的总督,是最高的官员,如此重要的时刻,必须由他做出决断。 “嗯?”范达姆犹豫不决,但心中的天平,并没有向投降这条路倾斜,他也无法承担丢失麻六甲城的重责,麻六甲城可是遏制麻六甲黄金水道的枢纽,赋税高得惊人……但士兵们都是被动挨打,僵持下去,伤亡会更大,“要不,咱们先撤军,等到天明之后,看清形势,再与对面的敌人决战……” “总督大人,此时撤军,等到天明之后,麻六甲城恐怕大部分已经落入敌手,”亚当斯心道,天明之后,敌军火器在射程的优势,将会充分发挥出来,那还打个屁。 范达姆想想也是,如果麻六甲城大半落入敌手,剩下一个总督府又能坚守多久?情急之下,想到城外的港口,“亚当斯,能否着人去码头调回部分火炮?” “总督大人,城外形势不明,谁知道城外有没有伏兵?”亚当斯不以为然,“再说了,将港口的火炮拆卸,再运送过来,需要多长时间……” 范达姆心急如火,但一时又想不出切实有效的办法,正要朝亚当斯怒吼几句,忽听得两侧的士兵一片喧哗,原来第一团的军士已经从两侧包抄过来。 亚当斯大惊,“总督大人,快撤,迟了就来不及了……”明知道撤回总督府不是最佳的选择,他只能饮鸠止渴了,总比被敌军包围、当场击毙好! 范达姆尚不及回答,被吓破了胆的士兵,纷纷拖枪往回跑,反正将军已经下令,他们并没有违反军令。 范达姆见军士乱了,遂长叹一口气,跟着乱军向总督府撤退,指望总督府的院墙能抵挡一刻。 就算抵挡至天明又如何,援军尚在巴达维亚,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赶到…… 凤鸣来见对面的荷兰士兵撤退了,心中不觉大喜,衔尾追击,射击后背,西宁步枪的命中率更高! 一声令下,军士们嗷嗷大叫,追在荷兰士兵的身后,边跑便开枪,黑暗中不用瞄准,只要将枪口放平了就行。 可惜,士兵们装弹的时候,需要停下来,这样一耽搁,荷兰人有充分的时间退回总都督府。 凤鸣来绕着总督府行了半圈,暂时放弃了进攻的打算,他分出一个千户,四面包围了总督府,以零星的枪声威慑荷兰人,阻止荷兰人突围,等城内其余地区的战斗结束,再集中力量攻打总督府。 另外分出两个千户,抢占所有的城门,并搜查荷兰人的各个定居点。 他亲率两个千户,带着所有的山地炮,从南城门出城,前去攻打码头。 城内的枪声,早已惊动了码头上的守军,但夜晚形势不明,又没有收到城内传出的军令,码头上的荷兰士兵,虽然荷枪实弹,却没有增援城内的打算。 大部分士兵认为,可能是汉人或是土著暴乱,城内的士兵,应该能够应付,当城内的枪声逐渐稀疏下来,他们不仅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不出意外,天明之后,城内会有一部分汉人和当地的土著被杀,年轻的女人将会分配给他们,恪尽职守的士兵,将会优先挑选女人。 他们这些士兵,比文职人员都不如,荷兰的白种女人就别想了,能分配到一个土著女人就该谢天谢地了。 士兵们打着哈欠,正要回营睡觉,猛听得“轰隆”之声,爆炸声就在他们的身边,有倒霉的士兵立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好,敌人偷袭!” 码头上的荷兰士兵,大部分都是专职士兵,又是身经百战,警觉性并不差,凭着经验,他们知道,码头遭到炮击,可是,为何脚边也有爆炸声? 难道敌军的火炮还能放在脚边不成? 反应过来的士兵,立即向爆炸的方向胡乱开枪。 可是爆炸声飘忽不定,就像是云雾中的闷雷,除了爆炸之后发出的火光,根本不知道炮弹要落向何处。 码头上也有火炮,而且还是大口径的岸炮,但炮口是对准海峡方向的,又是固定炮台,除非拆卸下来,根本无法还击。 凤鸣来见开花弹已经将码头犁了一片,遂命令停止炮击,“都看清敌军的位置了?”原来炮击的目的,只是为了看清守军的位置! “看清了!” “杀过去!” “是!” 沉默片刻后,便是传来了“砰砰”的枪声,致密而杂乱,荷兰士兵顿时一片惨叫。 开花弹的威力虽然巨大,但发射速度慢,真正的杀人利器,还是步枪。 荷兰士兵知道,从枪声开始的那一刻,敌军开始正面进攻了,他们在军官的指挥下,借着各种掩体进行还击。 夜色深深,但激烈的枪声早已将黑夜击得支离破碎,微弱的火光下,呼啸而至的子弹,肉眼几乎可见。 荷兰士兵悲哀地发现,他们一向引以为傲的火#枪,此刻简直是一堆废铁,因为射程不足,他们完全是被动挨打。 对,完全是被动挨打。 敌军的子弹可以钻进他们的脑颅,穿越他们的胸膛,但他们的子弹,却是距离敌军的身子还有好长一段路。 这怎么可能? 但这就是现实! 敌军缓缓向他们迫近,距离越近,准头越高,伤亡就越大,他们自己手中的火#枪,只能给自己壮胆,不,开始是壮胆,现在连壮胆都不配,明知道够不着敌军,只能越打越恐怖! 除非他们离开阵地,向敌军压过去。 再如此密集的子弹面前,如果离开掩体,或许等不到接近敌军,自己人就被打光了…… 怎么办?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有士兵提出大胆的建议:放弃码头,登上战舰! 放弃码头? 指挥官乔斯犹豫不决,一旦放弃码头,他将承担失地之责,而且,现在城内的情形不明,万一敌军的海军从码头登陆,然后攻击麻六甲城,他将是东印度公司的罪人! 不放弃码头又能如何?码头守得住吗? 敌军人数更多,火#枪射程更远,而己方,连援军都不知道在哪,除了阵地上的掩体,完全就是敌军的靶子…… 在乔斯的纠结中,东方终于露出一丝曙光,已经能看得清敌军的身影,他的脸上也是露出一丝笑意,日光一出,敌军便无所遁形,偷袭将变成阵地战。 看着看着,乔斯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 虽然有掩体防护,但码头上的守军,还是伤亡过半,惨叫声都是在他的身边,而对面数不清的敌军,似乎看不到伤亡,更听不到伤兵的惨叫声…… 乔斯知道,士兵受伤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发出惨叫之声,在无法得到救治的时候,惨叫声不能止血,但能暂时减轻痛苦。 对面的敌军没有发出惨叫之声,唯一的可能,是没有伤兵! 乔斯的脸上逐渐凝结了一层寒霜,一边倒的战斗,这仗还怎么打,不,这不是战斗,而是屠杀,他们是被屠杀的一方。 日光对双方都是宝贵的,对面的士兵,正从三个方向呼啸而来,如万马奔腾,如春潮初生,如阿尔卑斯山的雪崩! 在他的正前方,一面鲜艳的红色九州旗正迎风飘扬着,似乎在向他招手,又似乎是在嘲笑。 乔斯最后看了眼对面的阵地,九州旗,他记住了,士兵们身上怪异的服装,他也记住了。 他从掩体里站起身,挥手之间,传出无奈又绝望的命令:“撤军,上船!” “砰!” 一颗子弹,不偏不倚,恰好击中乔斯的前胸。乔斯的身形一顿,半转的身子顿时僵住,手中的火#枪砰然落地,他抬手想摸摸胸前的创口,可是手刚刚抬到腰眼便软软地垂下去,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乔斯虽然死了,但撤军的命令已经传达下去,荷兰士兵顾不上乔斯的尸体,迅速向最近的码头撤退,抢着向舰船跑去。 凤鸣来一看不好,忙命令士兵压上去,“荷兰人要跑,快追!” “追!” “杀!” 无论手中的步枪里是否装填了子弹,士兵们都是呼喊着向前冲,这个时候,气势比子弹更为重要,只要能将荷兰人截留下来就是胜利。 能截留一个是一个! 凤鸣来虽然竭力追赶,但由于距离太远,足有四百步,荷兰人还是从容地登船了,而且还是两艘最大的战舰,肉眼看上去,这两艘战舰,比华夏的“成都级”战舰还大! 看着战舰起锚,他急得大叫,“岸炮,快,发射岸炮!”荷兰人逃离了港口,原先的岸炮就落入第一团军士的手中,岸炮比山地炮的口径大得多,射程可能也远些,至少能遏制海峡的一部分。 “轰……隆……” 士兵们来不及瞄准,先将搬运过来的炮弹发射出去,可惜,数枚实心弹,并没有击中荷兰人的战舰。 凤鸣来急了,“校准,再发射!” 十多门岸炮,次第向荷兰人的战舰发射,终于有两枚实心弹击中目标,甲板上被撞开两个大洞,似乎有士兵中弹…… 荷兰战舰落荒而逃,荷兰人根本没有还击,操帆手以最快的速度,控制着向麻六甲海峡的东面出口驶去,欲待赶往巴达维亚,与东印度公司总部汇合。 凤鸣来见战舰去得远了,只得恨恨作罢,着人登上滞留在港口的舰船,扣押了这些无主的舰船。 第1356章 九颗星的军旗 凤鸣来将码头搜寻一遍,原来停靠的商船,可能听到枪炮声之后,早已起锚逃走,只剩下荷兰人的运输船和两艘小型战舰,他将这些舰船控制起来,留下一个千户驻守,自已带着一个千户和所有的山地炮回到城内。 此时第一团的军士,已经完全掌控了城门和大街小巷,除了陆战军的士兵,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一名百姓,更没有荷兰人的身影,往日热闹的马六甲几乎成了西海舰队陆战军第一团的军营。 看到凤鸣来入城,早有士兵迎上来,“团座,除了总督府,城内的荷兰人已经全部抓捕了,一共四十三人!” “才四十三?”凤鸣来稍稍有些奇怪,这点人手,就能维持整个麻六甲城的正常运转吗?如果华夏占据了麻六甲城,是不是有这些汉人就够了?这样的话,根本就不用移民,或许当地就不止这些汉人吧? “团座,除了总督府,城内就只有这些荷兰人,那些为荷兰人服务的土著,也要抓捕吗?” “暂时不用,免得造成恐慌!”凤鸣来道:“先看押好荷兰人,别让他们跑了!” “是,团座!” 凤鸣来来到荷兰人最后的据点总督府,远远便听到枪声,但枪声比较稀疏,显然不是在强攻。 早有千户官迎上来,“团座,荷兰人龟缩在总督府不肯投降,攻吧?” 凤鸣来并没有说话,而是从外面打量着总督府的围墙,至少有一丈高,不知道是否厚实,如果不能直接炸开围墙,那就用火炮试试,逼迫荷兰人投降。 如果荷兰人还有抵抗的决心,最后的法子,只能是强攻了,到了这个时候,麻六甲城必须尽快拿下,无论死多少人! 他看了眼总督府广场前飘扬的红、白、蓝三色旗,用手一指,“将山地炮集中起来,猛攻总督府!” “是,团座!” 炮兵们度量距离,将二十门山地炮全部集中于总督府大门前,这是对荷兰人最大的蔑视了。 “轰……隆……” 二十枚开花弹,几乎同时飞向总督府,究竟有多少枚开花弹命中目标,围墙外根本看不到,但随着浓烟而起的木屑、灰尘可以判断出,命中的开花弹不少于一半。 凤鸣来的脸上漾起笑意,大不了将整个总督府轰平了,荷兰人还能躲在地底下不成?“继续炮击,看看荷兰人还能撑多久!” 开花弹雨点般地落在总督府,围墙外几乎能听到荷兰人的哭叫声。 不出凤鸣来所料,开花弹刚刚轰炸了三轮,围墙内就举起白旗,“别发射炮弹了,我们投降!” 凤鸣来一摆手,炮兵停止射击,不一会儿,围墙的大门打开了,先是走出一名身着红色军服的荷兰士兵,士兵一手举着白旗,看到无数的枪口,他吓得大叫:“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 不一会儿,大门内走出一名高个子荷兰人,他的服装与刚才的那名士兵的服装几乎完全一致,但头上带着黑色的大檐帽,估计是一名军官。 军官扫了眼周围的陌生的士兵,冷冷地道:“你们是谁?” 亲兵听了翻译的话,正要回答,凤鸣来摆摆手,向前跨出两步,朗声道:“华夏西海舰队陆战军第一营第一团!” “果然是华夏国的军队!”军官扫了凤鸣来一眼,“荷兰东印度公司麻六甲城守将亚当斯!” 凤鸣来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做为胜利者,他有权微笑,“请交出武器,华夏优待战俘!” 亚当斯将自己的佩剑解下,仍在一边,“你们是华夏的军队,为何攻打麻六甲?” “亚当斯先生,你的任务,是带着总督府内所有荷兰人向在下投降,”凤鸣来笑道:“亚当斯先生想要知道为什么,本将可以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亚当斯点点头,转身朝后面说了句什么,从大门缓缓走出一位稍胖的荷兰人,他身着蓝色大衣,头戴红色大檐帽,双手捧着自己的佩剑,面色阴沉似水。 凤鸣来心中一动。 亚当斯道:“麻六甲城总督范达姆,请华夏主将接受范达姆先生善意的投降,并保证所有东印度公司人员的安全!” “范达姆先生、亚当斯先生放心,本将凤鸣来向你们保证,只要东印度公司的人停止抵抗,向本将投降,本将保证他们所有人的安全!”凤鸣来在亲卫的保护下,迎上前去,接过范达姆手中的佩剑,“范达姆先生,麻六甲城的战争结束了!” 总督府内的荷兰士兵次第出来,一个个向第一团缴了枪,最后出来的是文职人员,大半都有火#枪。 范达姆冲着凤鸣来道:“这些是文职人员,并非战俘!” 凤鸣来摇头,“所有荷兰人,都是战俘!”他指着文职人员手中的火#枪,“他们手中的火#枪,难道不会伤人?” 两百余荷兰战俘,与原先的四十三人押送一处,都用绳索绑缚了,范达姆、亚当斯虽然提出抗议,但凤鸣来根本置之不理,“战俘有说话的份吗?” 让凤鸣来稍稍有些意外的是,总督府中搜出二十余荷兰人女人,他虽然不明白这些女人的身份,但从容貌上,初步确定这些女人是荷兰人。 凤鸣来一面着人审问这些女人,一面着人搜查整个总督府,陆战军攻破麻六甲城,昨夜并没有搜到多少财物,现在就指望这总督府了。 不到半个时辰,便有士兵回报:二十余女人,虽然都是白皮肤的欧罗巴人,但只有一半是荷兰人,其余的一半,分别是西班牙、葡萄牙和英格兰人,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抢劫了他们的商船和货物,杀死了他们的男人,劫持了这些女人,留在麻六甲城享用的…… “杀人越货?”凤鸣来大怒,原来东印度公司也会从事海盗勾当? 他亲自审问了被劫持的女人,好言安慰她们,承诺将来会释放他们,因为葡萄牙已经是华夏的盟国,被劫持的葡萄牙女人,享受了单独关押,好酒好菜供着,除了暂时没有人身自由,比城内百姓的待遇还要好。 这些女人们感动之余,既向凤鸣来控诉荷兰人的罪行,也提供了不少讯息。 其中两名女人,分别是范达姆、亚当斯的女人,对两人的日常习惯十分清楚,在她们的指引下,凤鸣来找到了总督府内隐藏的银库…… 两艘逃离码头的荷兰战舰,终于摆脱岸炮的炮火,操帆手以最快的速度逆风而驶,行了大半日,前方的淡马锡岛已经遥遥在望。 淡马锡岛是麻六甲海峡最东部,过了淡马锡岛,沿着苏木都刺(苏门答腊岛)南下,便是爪洼海,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巴达维亚,就在爪洼海南面的爪洼岛上。 巴达维亚总部应该不知道麻六甲城被偷袭一事,但爪洼海上,或许有东印度公司巡游的战舰,只要离开水道,战舰就安全了。 荷兰人为了加快速度,已经更换了三拨操帆手,在码头与敌军激战时,包括操帆手在内,有不少水手被杀,战舰上的操帆手非常紧缺,至少有一半操帆手是由其他水手临时出任,他们虽然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但战舰实际上的速度并不快。 已经过了午时,但战舰上的士兵、水手们,连早饭都没吃。 如果轮流着用餐,并不是没有时间,战舰上并不缺少时间,而是缺少粮食,因为被敌军追逐突然登上战舰,战舰上并没有补给,也就是说,在得到巴达维亚总部之前,船上没有粮食,也没有淡水。 除非在爪洼海上遇到东印度的战舰或是商船,否则,战舰上的人,只能忍饥挨饿了。 战舰上的荷兰人后悔了,早知道敌军不会乘船追赶,当时应该登上运输船,哪怕是商船也好,那些船只上都有现成的补给。 原先停泊在麻六甲港口的商船,也是离开了码头,不过,这些商船都是向西去,与他们不同道,否则,倒是可以从商船上购买一些粮食和淡水。 日头已经偏西,战舰上的水手,早已经精疲力竭,不过,他们不敢休息,只有出了水道,他们才会初步安全,沿途虽然有小型的补给码头,但他们不敢靠岸,谁知道敌人会不会在补给地埋下伏兵? 海面上的北风,带着丝丝的腥味,海鸟在战舰的周围打着旋,似乎寻找着它们的美味,水手们轻松了一大截,有水鸟的地方,应该是水道的出口了。 ?望哨上的领航兵,原本恹恹欲睡,被海风一吹,精神稍稍好些,他揉了揉双目向前一看,不觉大喜:“战舰,我们的战舰来了!” “我们有救了!”迟疑了一刻后,甲板上发出一片欢呼声,虽然水道的出口距离巴达维亚很远,但总部的战舰在附近巡游,也是完全可能,整个爪洼海,基本上是东印度公司的内海。 “是我们的战舰吗?”有人不放心。 “即便是商船,也会有补给,我们可以购买粮食和淡水……” “没带钱也关系,可以……” 众人的期盼中,对面顺风而来的战舰越来越近,领航兵看着看着,心中忽地大惊,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双目,揉了揉睡眼,并没有看错,“咦,不是我们的战舰,也不是西班牙、葡萄牙和英格兰的,战舰上悬挂着九颗星的旗帜,会是谁呢?” 第1357章 华夏海军 欢呼的人群,顿时呆住了,在这一片海域,除了东印度公司的战舰和商船,其余的商船,基本上都是西班牙、葡萄牙的,亦有少量英格兰的商船,但东面向水道入口处驶来的战舰,显然是陌生的战舰。 从甲板上,肉眼就可以看到,来的是战舰,并不是商船,大大小小超过十艘,红底黄字,九颗星星,这究竟是哪一国的战舰? 有人将欧罗巴各国的海军旗帜挨个在脑中过了一遍,依然找不到答案:不对,绝对不是欧罗巴的海军! 忽然有一名曾经在福摩沙(台湾)服役的士兵想起来了,“华夏,这是华夏的海军!” “华夏的海军?” “华夏的海军来此做甚?” “我们似乎没有收到他们要通过麻六甲水道的请求吧?” “不对,刚才攻打港口的敌军,似乎就用这种军旗……” 甲板上的水手和士兵,一时惊呆了,因为主将乔斯已死,荷兰人群龙无首,在经过激烈的争吵后,两艘战舰初步达成一致意见,他们决定迎战。 华夏海军顺风而来,速度快了很多,要想突破水道进入爪洼海,已经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水道内决战。 虽然华夏海军的战舰更多,但水道内比较狭窄,再多的战舰也是施展不开,数量上的优势,并不能转化为胜势。 荷兰人度量距离,开始调整方向,将战舰横过来,右舷炮对准出口方向。 “成都号”甲板上,南海舰队司令周坤一直用望着远镜观察水道内的战舰,从悬挂的三色旗上,他已经确定,对面是荷兰人的战舰,可惜,只有两艘,太少了,“传令,封锁水道出口,将荷兰人堵在水道内!” “司令大人,水到狭窄,战舰施展不开,我们无法发挥数量上的优势!” “这一次,用‘重庆级’战舰决战,‘成都级’战舰在外围护航!”周坤心中暗喜,皇上设置的战舰“一大二小”配置,难道就是为了这种水道内的战斗?难道皇上早就知道,南海舰队要在麻六甲海峡内与荷兰人战斗? 五艘“成都级”战舰缓缓降速,两艘封锁水道的出口,另外三艘稍稍靠后,策应外围的三个方向,五艘“重庆级”稍稍拖后,另外五艘则是离开队列,行至队伍的最前方,进入水道内之后,方才转向,以左舷对准荷兰人的战舰。 在风力和操舵手的共同作用下,双方的战舰越来越近。 炮手们都是盯着对方的战舰,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后方的周坤,心中非常紧张,南海舰队从数量上占据压倒性优势,胜利并没有悬念,关键是人员的伤亡和战舰的损毁情况。 水道内只有两艘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孤舰,即便摧毁它们,也算不上多少军功,荷兰人的主力战舰尚未现身,他们才是南海舰队的主要目标。 既要摧毁敌舰,又要减少己方的损失和伤亡。 “轰……” 两艘重庆级战舰开始试水了,但试水弹落在荷兰战舰的百步外,尚未进入舰炮的射程。 战舰上的荷兰人吓得不轻,这么远的距离,华夏的舰队就试水了?不过,炮弹明明在百步外,快要进入射程了…… 他们原本就是勉强迎战,因为没有粮食、淡水,必须冲破华夏舰队的堵截,尽快进入爪哇海,与总部的海军汇合,战舰上没有统一的最高指挥官,各类水手也不齐整…… “轰……” 南海舰队第二次试水,这一次落弹点距离荷兰战舰更近,最近的炮弹落水后,溅起的水花几乎落到战舰上。 荷兰人虽然紧张、恐惧,但仍然没有试水。 试水不是白白消耗炮弹,而是为整个舰队寻找最佳的攻击距离,只有接近舰炮的射程,舰炮才会发射专门的试水弹。 “轰……隆……” 就在荷兰人惴惴不安的时候,重庆级战舰第三次开炮了,这一次不是试水,而是真正的炮击,二三十枚开花弹,画着优美的弧线,飞向对面更为高大的荷兰战舰。 有五六枚开花弹落在荷兰战舰的甲板上,甲板顿时被炸出数个黑边的大洞,大洞内冒出袅袅的烟雾,隐隐约约的,像是丹青妙手在作画。 原本在甲板上观望的士兵,顿时被炸得支离破碎,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留下,一艘战舰的四角帆,还被开花弹穿越了一个大洞,附近的操帆手吓了一跳,险些从桅杆上摔下来。 舰炮与陆地跑不同,发射的时候,由于战舰摇晃,加上目标舰一直在移动,命中率一般不会太高,南海舰队的舰炮,即便由熟练的炮手操控,命中率也不过一成左右。 如果比较各种火炮的命中率,陆地跑最高,其次是守护码头的岸炮,舰炮则是最低。 但今日是在水道内作战,风浪很小,战舰相对平稳,所以舰炮的命中率会适当提高,刚才的第一波炮击,命中率竟然达到两成。 第二波炮击的时候,五艘重庆级战舰的左舷炮几乎是齐射,一共向荷兰战舰倾#泻#了四十五枚开花弹。 甲板、舷炮、桅杆等等,都是开花弹的目标,甲板上一片狼藉,有一枚开花弹落在荷兰战舰的右舷炮附近,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几乎将右舷炮掀翻,结果右舷炮的底座被炸得变形,严阵以待的三名炮兵,直接被掀上天空,然后下了一阵血肉雨…… 南海舰队的开花弹,荷兰人在福尔摩沙(台湾)战斗中就见识过,当时南海舰队刚刚进入大海不久,不仅战舰数量少,战舰上的舰炮数量也少,军士们几乎没有在大海上作战的经验,但凭着舰炮的射程和开花弹的优势,加上军人长时间练就的血性,硬是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打成平手。 荷兰人知道很难取胜,即便取胜,自身也会付出巨大的伤亡,所以宁愿交出福尔摩沙,也要与华夏签订和约。 今日的战斗与当日完全不同,南海舰队的主力战舰“成都级”都在外围护卫,便是“重庆级”,也只是出动了一半。 两艘荷兰战舰,并非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小型舰队,没有统一的指挥官,缺少专一的水手,完全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两艘独立的战舰。 因为缺少食物和淡水,他们必须冲破南海舰队的堵截,进入爪哇海域与东印度公司总部的战舰汇合,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但遭到南海舰队的迎头痛击之后,不少士兵都是心生恐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作战,不,他们暂时只是挨打。 两艘战舰被华夏的舰炮压制,炮兵实在忍不住了,虽然距离舰炮的射程尚有一段距离,他们还是开始试水。 炮弹落在双方战舰之间,距离南海舰队至少有半里。 试水不仅威慑对方,给己方的士兵壮胆,也会暴露舰炮的射程。 南海舰队的士兵发出轻蔑的嘲笑,既然在荷兰舰炮射程之外的安全距离,那就抓紧时间开炮,注意力越集中,开花弹的命中率越高。 “轰……隆……” 重庆级战舰又是一波炮击,其中两枚开花弹几乎同时落在一颗桅杆之下,随着两声巨响,桅杆剧烈晃动了一下,顶端的三名操帆手立脚不住,纷纷从坠落下来,“啊……啪……”,三名操帆手先后在甲板上摔成肉泥…… 桅杆底部被炸毁了一大半,顶端有操帆手在活动,受力不均,被海风一吹,“啪”地一声,重重地砸在甲板上,将正在甲板上收拾的两名士兵压成肉饼。 桅杆折断,出师不利,加上尚未进入舰炮的射程,一直白白挨打…… 折断桅杆的那艘荷兰战舰,士兵们吓坏了,忙调转舰首,欲待向水道的西面窜逃,另外那首战舰忙打出旗语询问原因,但这艘战舰并没有回复,只是没命地逃跑。 另外那艘战舰看情势不对,唯恐落在后方成为华夏海军的靶子,也是调转舰首逃跑。 正在开炮的重庆级战舰,士兵们发现了荷兰人的意图,一个个张嘴便骂: “不好,荷兰人要逃跑!” “马撇,这还没有转向,一个回合未满,荷兰人就要跑了……” “追,不能让他们跑了……” 首舰“重庆号”忙打出旗语,一面知会各舰追击,一面询问旗舰“成都号”上的周坤,汇报战场状况。 周坤面色一喜,战斗刚刚开始,荷兰人就逃跑了?难道这不是荷兰人的分舰队?他用望远镜向战场扫视,可是距离实在太远,望远镜里只看到白茫茫的海面。 “司令大人,怎么办?” “传令,追击,一定要俘获这两艘荷兰战舰!”周坤并不是看重这两艘荷兰战舰,这种战舰,吨位与南海舰队的“成都级”差不多,华夏已经能批量生产,算不得稀奇,他是不想给荷兰人喘息的机会,不能让这些荷兰人将讯息传回巴达维亚。 “司令大人,万一荷兰人有埋伏……” “不用担心,”周坤冷冷一笑,随即用手摸着下巴,喃喃地道:“他们也该来了吧?” 麻六甲水道的西端,二十余艘各国的商船,已经接近西端出口,再有半个时辰,就能离开水道进入无边无际的大海。 昨夜麻六甲城和港口被偷袭,他们都是魂飞魄散,他们只是海商,来到遥远的东方是为了求财,不是为了战斗。 虽然荷兰人征收高额通航税,但他们还有银子赚,他们不想惹是生非,他们只想挣银子,可是如今……不知道袭击港口的是什么人,今后的马六甲水道,他们还能通航吗?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上,人员都是无精打采的,离开港口避险的时候,他们相信,士兵们一定能守住港口,所以没有走远,而是在不远处观望,直到港口彻底沦陷…… 这样一等待,他们的商船就落在最后方。 各国的商船,杂乱无序,商船上的人,各怀心思。 行在最前面的葡萄牙商船,忽地观察到前方海面上有一条黑线,不,是大量的黑点。 凭着多年的航海经验,他们知道,那不是海鸟,而是海船,因为太远,分不清是商船还是战舰,更看不清海船上悬挂的国旗。 第1358章 通航税 黑点越来越大,果然不出所料,是双层甲板的战舰,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旗帜的图案,不知道是哪一国的战舰。 战舰将要进入麻六甲水道,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战舰,不过,既然麻六甲城被和港口被偷袭,这次来的是不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战舰,应该很难说…… 施罗保打出旗语,让运输船稍稍放缓速度,让跟在后面护航的武装船压上去,万一是海盗,或者是敌对的武装,武装船还能抵挡一阵。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此处有战舰,当初就该向东行驶,或许能得到荷兰战舰的庇护。 这时候再掉头向东,已经来不及了,狭窄的水道不同于无边无际的大海,商船掉头非常困难,而且后面还有西班牙、英格兰和荷兰的商船,水道内非常拥挤,便是掉头,也逃不过高速行驶的战舰。 这个时候,大家必须同心协力,依仗集体的力量,或许能度过难关…… 施罗保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向后方的商船打出旗语,告诉他们,前方水道的出口,有不明舰队出现,希望大家能同舟同济,万一是海盗什么的,须得集中各个商队的力量,才有可能保证人员与货物的安全。 后面的商船上一阵骚乱。 前方的战舰越来越近,施罗保正心神不宁的时候,桅杆上的领航员忽地大叫:“东主,是华夏的海军!” 华夏的海军? 施罗保心中一动,不觉盘算起来,华夏已经是葡萄牙的盟国,如果是华夏的海军,对自己的商队未必是坏事,至少华夏的海军的不会劫掠盟国的商船吧?他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冲着领航员大声喝道:“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是华夏的海军,我看到战舰上的九州军旗了!” “九州军旗?”施罗保从腰间取下千里眼,放在右眼上,又闭上左眼,将视线集中于一点,不错,的确是九州军旗。 应该是华夏的舰队! 领航员又道:“东主,现在怎么办?” “打出旗语,告诉他们,我们是葡萄牙的商船,看他们如何回答!” “是!”领航员靠在桅杆上,慌忙打出旗语,不一会儿,对面华夏战舰的甲板上,有人用旗语回应,“东主,他们问,是不是施罗保的船队?” “我的船队?”施罗保大喜,原来华夏的这支舰队,竟然认识我,“告诉他们,是我的船队,我就在船上!” 过了一会儿,领航员道:“华夏的海军说,如果东主在船上,他们不会为难我们,但需要检查,以免他国船队夹在其中。” “那是,那是!”施罗保再也顾不得后面他国的船队了,刚才“齐心协力”是他倡导的,这时候早丢爪哇国了,“告诉他们,我们会配合华夏的舰队!” “东主,华夏的舰队问,除了我们,是否有他们的船队随行?” 施罗保略一思索,道:“告诉他们,后面还有西班牙、英格兰与荷兰的船队,”想了一想,又让水手们悬挂起葡萄牙的国旗,昨晚走得匆忙,又不知道偷袭港口的是哪支军队,所以他一直没有悬挂国旗。 华夏的战舰率先进入麻六甲水道的出口处,将所有的商船全部堵在水道的出口附近,施罗保让自己的商船向旗舰“昆明号”靠近。 立在甲板上的郑芝龙,拱手施礼道:“果然是施罗保先生!” “原来是郑司令到了!”施罗保慌忙还礼,“不知郑司令这是去哪……” “军事机密,恕难奉告!”郑芝龙向前一指,“悬挂葡萄牙国旗的,都是你的船队吗?” “是,是,”施罗保似乎明白郑芝龙的心思,“小人绝对不会让他国的船队混入进来。” 郑芝龙用鹰隼般的目光扫了一眼,见悬挂葡萄牙国旗的船只,不过五六艘,“施罗保先生,你们通过麻六甲水道,纳税了没有?” “纳税了,纳税了!”施罗保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向对面扬了扬,这才想起,隔着这么远,郑芝龙#根本看不到,又放下小船,将纳税的文书送过去。 心中却是不解,麻六甲水道是荷兰人控制,为何华夏的舰队过问纳税的事? 郑芝龙查验了纳税文书,交还过去,“施罗保先生,你们走吧!” “多谢郑司令!”施罗保躬身行了礼,想起什么,又道:“郑司令,后面西班牙、英格兰的商船,也在麻六甲缴纳了赋税……” “他们又不是华夏的盟国!”郑芝龙大声道:“施罗保先生,管好你自己的船队,快走吧!” “是,是!”施罗保暗自庆幸,幸好葡萄牙与华夏结盟…… 郑芝龙又是大声道:“施罗保先生,下次经过麻六甲水道,记得向华夏纳税,你是我们的老朋友,放心,赋税肯定比现在少!” “多谢郑司令!”施罗保这才知道,原来昨晚偷袭麻六甲城和港口的,一定是华夏的军队。 华夏这就掌控麻六甲水道吗? 如果麻六甲水道由华夏掌控,葡萄与与华夏是盟国,自己又认识不少华夏的高官,就像郑芝龙所说的那样,通航税应该比现在少吧? 幸好葡萄牙是华夏的盟国! 施罗保越来越感觉到,当初与华夏结盟,实在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葡萄牙的商船并没有与华夏的战舰直接接触,双方交错而过,郑芝龙看了眼前方的西班牙、英格兰国旗,冷声道:“打出旗语,命令他们,停船接受检查!” “是,司令大人!”传令兵打出旗语后,很快就回复道:“司令,他们问,我们为何要检查他们的商船?” 为何?凭老子是战舰! 郑芝龙冷哼一声,“告诉他们,如果不接受检查,老子炸毁他们的商船!” “司令,他们说,为何葡萄牙的商船可以通过?” “葡萄牙是华夏的盟国,”郑芝龙在西海航行了这么久,方才遇上这点“敌人”,心中早就不耐烦了,“告诉他们,立即停船接受检查,否则,老子立马开炮!” 西班牙与英格兰的商船,经过短暂的协商,打出旗语回话:你们要检查什么? 郑芝龙道:“告诉他们,老子要检查检查,他们的船上有没有违禁的货物!” “司令,他们说,船上没有违禁的货物,都是从正规渠道购买的货物。” “他们说了不算,老子偏要检查,”郑芝龙道:“告诉他们,老子没有耐心!” 传令兵打出旗语后,西班牙与英格兰的商船之间,不断用其余传递讯息,显然在协商,共同进退。 郑芝龙皱眉,“传令各战舰,准备炮击商船!” 各艘战舰接到军令,纷纷转舵,将舰身横过来,炮兵们顿时忙碌起来,给舷炮褪去外衣,开始调试舰炮。 这是开炮的前奏了。 战舰对商船,那是碾压,对方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对面的商船一看情势不对,慌忙打出旗语:愿意接受检查! 郑芝龙冷冷一笑,不见棺材不掉泪,早这样不是省得舰队费事?想要与西海舰队对抗,你们就要付出代价。 这是西海舰队第一次出海作战,虽然是面对商船,如果对方不肯屈服,他不介意用战舰欺负对方。 海上相遇,实力从来都是第一。 在投靠大明(华夏)之前,他在大海上亦商亦盗,荷兰人不是依仗军事上的实力,常常欺凌郑氏的商船吗?现在华夏的海军强大了,他可以不报复荷兰人和其他的西洋人,但他们必须遵守华夏的规则。 荷兰人当年的做法不错,海上是用实力说话的,不过,现在的华夏的,并不是任人欺凌的弱者,相反,华夏的海军,可以制定海上航行的规则。 如果违反#华夏的规则,无论是荷兰人,还是西班牙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西海舰队的战舰,将西班牙与英格兰的商船逼停,士兵们象征性登船检查,商船上多半是丝绸、茶叶、瓷器、棉布、服装等常见的货物,并没有火器等违禁物品。 就这样将商船释放了,郑芝龙实在不甘心,思索片刻,他让传令兵向登船检查的士兵打出旗语:这些商船,向华夏纳税了吗? 不用传令兵回答,他心中明白,这两支商队不可能向华夏纳税! 果然,传令兵立即回报,商队并没有向华夏纳税,而是在麻六甲的港口向荷兰人缴纳了通航税,还有纳税的文书凭证。 郑芝龙乐了,你们否向荷兰人纳税,老子不管,老子只管你们是否向华夏纳税,有了麻六甲港口纳税的文书凭证,老子都不用登船查货,很简单,按照荷兰人的纳税标准,向华夏再纳税一次! 西班牙人、英格兰人是否满意,那是他们的事,老子满意就行。 在枪炮的逼迫下,西班牙商船和英格兰商船又缴纳了一次通航税,生命总是比银子更重要。 不过,在离开麻六甲水道之前,郑芝龙让传令兵告诉商船的主人,下一次经过麻六甲水道的时候,不用重复纳税,只要向华夏纳税就行。 西班牙商船和英格兰商船追随者葡萄牙商船的步伐,先后离开了水道,进入西面茫茫的大海,郑芝龙将目光投向最后面的荷兰商船。 荷兰商船的数量最多,接近三国商船之和,大小商船,加上护卫的武装船,不多不少,正好十艘。 第1359章 瓮中捉鳖 郑芝龙把手一招,前部五艘“重庆级”战舰逼上去,同时传令兵打出旗语,命令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抛锚,接受检查,如敢违抗,开炮击沉。 为了吓唬商船上的荷兰人,郑芝龙命令上前的战舰,都褪下炮衣,随时可能开炮。 哪怕在麻六甲水道这样狭窄的水道内,威胁最大的也是舰炮,荷兰人的商船上也有舰炮,但舰炮的数量少,又是比较老旧的那种,应付海盗、杂牌军还行,在西海舰队的战舰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或许是看到前面的葡萄牙等国商船都是有惊无险地通过水道进入大海,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也没有过多地顽抗,而是停船接受西海舰队的检查。 郑芝龙通过旗语告诉登船检查的士兵,一要检查商船是否向华夏纳税,如果没有,必须补充纳税,没得商量;二要严查商船上有无华夏违禁的货物,如果有违禁的货物,立即扣留商船。 这第一条还好,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大不了吃哑巴亏,像西班牙、英格兰商船那样,补缴一份通航税,但第二条就难了。 华夏的违禁货物是什么? 似乎华夏的律法并没有明文规定,连皇上都不能完全确定。 不过,没关系,郑芝龙有自己的标准,就看商船上能查出什么。 夕阳逐渐西下,在远山的背后留下万道霞光,海面上也是波光粼粼。 郑芝龙立在甲板上,目光似乎在看着海面上的波光,心中却是思索,实在不行,直接将这些荷兰船只扣下来,反正华夏与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已经是战争状态,至少双方现在是敌人。 不过,战争总会结束的,皇上告诉他,华夏暂时不可能远征荷兰,最大的可能,战争结束后,双方还是会签订新的和约,不过,和约应该对华夏更为有利。 如果能找到荷兰商船上的违禁货物,那是最好的结果,自己可以冠冕堂皇地扣押商船,将来又不用承担责任…… “司令大人,荷兰商船上发现土著女人……” “嗯,土著女人?”郑芝龙收回目光,荷兰人在麻六甲经营很久了,招聘土著女人在码头甚至商船上服务,也是常有的事。 “司令大人,商船上还有汉人女子……” “什么,汉人女子?”郑芝龙心中一动,立即大声道:“这是贩卖人口,扣押商船!” “司令大人,商船上的荷兰人说,这些女人是自愿在船上服务的,他们支付了酬劳……” “放屁,汉人女子怎会自愿去荷兰人的船上服务?一定是荷兰人强迫的,什么酬劳,还不是掩人耳目?”郑芝龙不需要真相,他只需要借口。 十艘荷兰商船和武装船全部被扣押,所有的荷兰人都抓捕,土著土人和汉女都带到西海舰队的战舰上。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很快便要黑下来了。 郑芝龙并没有立即审问带过来的女子,而是让舰队抛锚休息,被俘的荷兰人集中关押在一艘商船上。 附近并没有码头,商船只能和战舰一样,在水道中心点偏北的地方抛了锚。 晚饭之后,亲兵将商船上荷兰人头领带过来,郑芝龙问明情形,知道陆战军已经占据了麻六甲城和港口,心中不觉大喜。 这次西海舰队与南海舰队共同出击,在正式海战之前,西海舰队的陆战军,已经端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在麻六甲城的老巢,算是立下了头功。 不过,听说有两艘荷兰战舰沿着麻六甲水道向东出逃,郑芝龙担心偷袭的讯息被泄露出去,便分出一支小型舰队在外围备战,又派出哨船向东巡视,在五十里和百里外立下两道岗哨。 睡到下半夜,郑芝龙被亲兵唤醒,“司令大人,哨船传来讯息,发现荷兰人的战舰?” “荷兰人的战舰?”郑芝龙一骨碌爬起来,“有多少战舰?” “哨船上的兄弟说,只有两艘战舰……” “两艘?难道是从从港口逃跑的那两艘战舰?”郑芝龙一边穿上袄裤,一边快速思索,推开舱门的时候,方道:“荷兰人的战舰,为何没有去往巴达维亚?难道后方有南海舰队的战舰在追逐?” “这个……哨船上的兄弟没有说,或许天黑看不清……” 郑芝龙快速披上外衣,来到甲板上,用望远镜向东面一看,望远镜能聚光,虽是黑夜,海面上也能看到大概,但除了起伏的波浪,什么也看不到。 “荷兰人的战舰现在何处?” “回司令,荷兰人的战舰在百里外,不过,哨船回来传讯这段时间,荷兰人的战舰还在前进,此时应该在六七十里外了!” 郑芝龙放下望远镜,在甲板上踱了两步,右手猛地向下一挥,“传令,派出外围的舰队拦截,天黑看不清楚,能不战斗就不战斗,用舰炮吓阻就行。” “是!” 传令兵已经离开,又被郑芝龙唤回,“让哨船贴近海岸线,去荷兰战舰后方查看,如果遇上南海舰队的兄弟,告诉他们,西海舰队绝对不会放跑这两艘荷兰战舰,来个瓮中捉鳖!” “属下明白!” 只有两艘荷兰人的战舰,应该是一场小规模的海战,郑芝龙#根本不需要亲自指挥,不过,西海舰队组建以来,这是第一次海战,军士有一小半是第一次参加战斗,他不敢大意,一直在甲板上等待讯息,以便及时做出应多措施。 大量“苍鹰级”哨船被派出去,在战场与“昆明号”之间来往穿梭,用最快的速度传递战场的讯息。 一个多时辰之后,郑芝龙方才弄清了战场的情形。 两艘荷兰战舰,被南海舰队五艘“重庆级”战舰追逐,但逃跑的速度并不快,一直未能摆脱尾随追击的战舰。 但“重庆级”战舰并没有装备前后主炮,炮击荷兰战舰的时候,必须将舰身横过来,用左右舷炮射击,这样一来,就会耽搁不少时间,既没有摧毁荷兰人的战舰,也未能俘获它们。 郑芝龙心中暗喜,周坤还是那个周坤,南海舰队没有让他失望,五艘“重庆级”战舰就敢追着两艘荷兰战舰,据说荷兰人的这两艘战舰,吨位比“成都级”还大,舰炮的数量不会少。 南海舰队追逐了这么久,该轮到西海舰队了。 郑芝龙立即传出军令,派出一支由五艘“重庆级”战舰组成的小型舰队,前去拦截荷兰的战舰。 至天明时分,两艘荷兰战舰,被东西十艘“重庆级”战舰前后夹击。 荷兰战舰上缺水缺粮,士兵们已经一日一夜滴水未进,早就疲惫不堪,舰上的水手又是不够,不少士兵都是临时充当操作的水手。 他们原来有逃生的愿望,胸中憋着一口气,西面拦截的五艘“重庆级”战舰,就是压垮他们战斗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在狭窄的麻六甲水道中,夺路而逃是不可能的。 天明时分,郑芝龙得到讯息,两艘荷兰战舰挂出白旗,向西海舰队和南海舰队无条件投降。 战斗结束后,郑芝龙派出哨船向周坤汇报,同时舰队起锚,来到麻六甲城南的港口。 俘获的荷兰战舰、商船,都留在麻六甲港口,连同荷兰战俘、商船上的货物和女人,一并交给城内的陆战军第一营第一团凤鸣来部。 南海舰队的五艘“重庆级”战舰,离开港口向东驶去,与主力战舰汇合,郑芝龙从麻六甲城内补充了一部分粮食、淡水、蔬菜等,随后也是向东驶去。 西海舰队的主力穿过麻六甲水道,进入爪洼海的时候,南海舰队的主力早已南下,只留下部分哨船在后面接应。 郑芝龙从淡马锡岛又取了部分补给的物资,随后在哨船的指引下,沿着苏木都刺岛的近海快速南下,追赶前方的南海舰队主力。 一路上非常顺利,并没有遇上荷兰人的巡海舰队。 西海舰队在旧港东南的邦加岛海域,与南海舰队的主力汇合。 “昆明号”缓缓降速,几乎与“成都号”并驾而驶,郑芝龙曾经是南海舰队的副司令,是周坤嫡系属下,所以“昆明号”一直比“成都号”落后半个舰身,直到两舰完全停下来。 郑芝龙通过软梯登上小艇,亲自划水靠近“成都号”,从软梯爬上去,周坤已经在甲板上等候,“郑司令!” “周司令!” 两大舰队的司令,紧紧拥抱在一起,自从离开南海舰队去大光组建西海舰队,郑芝龙这是第一次与周坤会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坤拍拍郑芝龙的后背,“郑司令,西海舰队准备得如何了?” “报告周司令,西海舰队准备好了,所有将士,随时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 周坤心中一动,在郑芝龙的膀子上拍了拍,“郑司令,你是西海舰队司令,不惜如此!” 郑芝龙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西海舰队司令,与周坤平起平坐,不再是周坤的属下了,他笑了笑,“周司令,无论何时,属下都是你的属下!” 周坤摆摆手,“郑司令,咱们来说说攻打巴达维亚的事。” “属下听周司令的!” “郑司令,这就不对了,”周坤淡淡一笑,“郑司令,咱们先谈谈攻打巴达维亚的事,你对荷兰人更了解,说说你的看法吧!” 郑芝龙恭恭敬敬地站好,“周司令,那属下就畅所欲言了!” “畅所欲言,”周坤道:“如何打败荷兰的主力舰队,攻占巴达维亚,才是正经,皇上在等着我们回话呢……” 郑芝龙虽然有了考量,但还是迟疑了一会,道:“周司令,咱们不如如此如此……” 第1360章 顺塔故国 巴达维亚位于芝里翁河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所在,但并不临海,距离最近的码头,至少还有五里。 为了运输货物上的便利,第四任东印度公司总督科恩,在当地招募了一批工人,从巴达维亚至港口码头,修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后来,历任总督都十分重视这条道路,不断修缮、拓宽,现在是整个爪哇岛上最平整、最宽阔的大道。 夕阳西下,天边只剩下一些淡淡的晚霞,码头上的搬运工,暂时停止劳作,准备回到城内过夜。 杨育新也是走在人群中,他似乎想着什么心思,时而眉头凝成“川”字,时而摇着头叹气。 他是汉人头领,荷兰人称为甲必丹,刚才的码头上,两名汉人搬运工因为手脚慢点,被荷兰监工殴打,他亲自为汉人搬运工求情,荷兰人不仅不卖他的面子,还将他呵斥一顿。 荷兰人甚至威胁他,如果不能约束汉人,他们将招募更多的土著代替汉人,让巴达维亚城内的汉人失业…… 杨育新向路面吐了口水,心中却道:“土著?土著们一个个比猪还懒,他们能代替勤劳俭朴的汉人吗?” 他的心中非常忧虑,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当地的汉人。 首任甲必丹苏鸣岗去世之后,他就接任了汉人甲必丹之职,这些年来,他真是受够了。 既要维护荷兰人的利益,又不能太过压榨汉人同胞,哪一个群体,他都不能得罪,他感觉自己就是最孤立无援的那个人。 杨育新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是在两个鸡蛋上跳舞,哪个鸡蛋都不能踩破,如果踩破了任何一个鸡蛋,后果都是不堪设想。 他似乎理解了当年的苏鸣岗。 苏鸣岗在担任甲必丹十八年之后,曾经以思乡为由,辞去了甲必丹的职务,返回祖籍福建,但因为战争的缘故,在东番岛(台湾岛)滞留了两年之久,因为无法回乡,不得已重回巴达维亚,再次担任汉人甲必丹,直至死亡…… 自己要不要辞职? 杨育新一边走一边思索,不知不觉来到城门处,两名守城的荷兰士兵拦住了他,都向他伸出了右手。 他心中一惊,昨日刚刚交了入城费,这些荷兰士兵,又要干什么?“入城费,昨日不是给了吗?” “昨日你还吃饭了呢,难道今日就不吃饭了?” “你……”杨育新气得发抖,“入城费不是每月交一次吗?昨日不是交了一个月的入城费?为什么今日又要?” “昨日的入城费,你是替所有汉人交的,”一名荷兰士兵哈哈大笑,“今日的入城费,是为你一人交的,”他用手用手一指周围的汉人,“只要你交了入城费,他们就不用交了;如果你不交,他们一个也别想入城,今晚就在城外露营吧!” “我要向总督大人投诉你们!” “投吧投吧,”那士兵冷冷一笑,“巴达维亚是荷兰人的巴达维亚,不是汉人的巴达维亚,总督大人会听你的?” 另外一名士兵也道:“你们汉人连土著都不如,如果不是依靠东印度公司,连饭都没得吃,还有力气投诉,哼!” “你……”杨育新顿时无语,是呀,甲必丹又如何,还不是荷兰人手中的一条狗?前任甲必丹苏鸣岗是东印度公司的评政院议员,有权参与处理荷兰人与当地汉人的关系,而他这个甲必丹,连评政院议员都不是。 既无法协调荷兰人与汉人的关系,又要协助荷兰人管辖当地的汉人,本来已经十分困难,荷兰士兵还要当众索贿,这是对他的羞辱。 他越来越感觉,自己就是荷兰人的一条狗。 杨育新一怒之下,真想辞去甲必丹之职,可是,辞职又如何,新的甲必丹,不会比他的日子更好过,甲必丹之下的汉人,日子恐怕更难过…… 没有国家的汉人,难道就该忍受荷兰人的欺凌吗? 杨育新不知道华夏国,却知道大明,但大明会关心流落在爪哇岛上的汉人吗? 更重要的是,爪哇岛上的汉人,在爪哇岛上已经生活了数百年,他们不是来自大明,而是来自大宋。 当年崖山之战,大宋精锐尽没,丞相陆文夫抱着幼主投海自杀,但炎黄子孙的血脉并没有就此断绝。 陆秀夫的小儿子陆自立决定保存实力,以图再举恢复大宋河山,所以,他与战败后的其他遗民乘坐船只,逃到了南洋的爪哇岛。不久,陆自立被众人选为头领,他打算暂时休养生息,然后再寻求机会以求光复大宋。 可是,这些残兵败将毕竟实力单薄,最终,他的心愿没有达成。 陆自立来到了爪哇岛之前,这个岛上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内乱,他们趁着大乱之势,占领了岛屿北方一个名为顺塔的地方,并且在这里建立国家爪哇顺塔国,陆自立自立为王。 顺塔国延续了数百年,直到大明时代,还曾派人前去京师朝贡。 西班牙人来到爪哇之后,依仗火器上的优势,攻灭了顺塔国,汉人被迫沦为西班牙人的属民,荷兰人赶走西班牙之后,建立了巴达维亚城,原先顺塔国的汉人,又成为荷兰人的属民。 汉人一向勤劳俭朴,遇事优势委曲求全,所以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宁愿雇佣汉人…… 数百年来,爪哇岛上的汉人,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哪怕建立了顺塔国,与当地的土著相比,人口上也是绝对劣势,很难完全保证汉人的利益。 但岛上的汉人,秉承了陆自立的遗训,依然保持着汉人的语言、风俗、服装等,与周围的土著,以及后来的西班牙人、荷兰人,是明显不同的族群。 中土的汉人,还会接纳他们吗? 接纳又如何,他们已经回不去,巴达维亚附近,到处是荷枪实弹的荷兰士兵,海上又是荷兰人的商船和战舰…… 杨育新知道胳膊抗不过大腿,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仅有的半两银子丢过去,“就这么多了,你们如果不让我们入城,我的人在城外出现任何问题,你们自己去和总督大人解释吧!” 一名士兵伸手接过银子,在掌心掂了掂,似乎是嫌少,不过,一顿酒钱还够,便冲着另外那名一挥手,放这些汉人入城。 城门处基本上都是汉人和当地的土著,他们的脸上明显是忿忿不平,但都是敢怒不敢言,一个个低着头从荷兰士兵身边走过,最后向地面上吐了口水。 天色逐渐暗下来,巴达维亚的四面城门都是关闭了,城内的青楼、酒馆顿时热闹起来,不过,寻欢作乐的,多半是东印度公司的职员和士兵,汉人与土著,只能勉强维持生存,哪有多少余钱去娱乐场所消遣? 商船与战船次第归港,码头附近,海面上恢复平静,只有舰船经过的地方,留下一丝涟漪。 夜深人静,海风小了些,但远离码头的地方,西北风还能掀起半尺高的海浪。 在爪哇海的西北部,靠近苏木都刺岛的交接处,一支由近百战舰、运输船、哨船组成的舰队,正顺风而下。 领头的的“成都号”战舰,夹在队伍中间的“昆明号”战舰,却是一反常态点起了灯火,不过,灯火的前方,用黑布遮挡了大半圈,只有后方才能看到光亮。 这支舰队几乎趁黑航行了一夜,黎明的时候,“成都号”战舰上的灯火,忽地闪了三下,随即后面的“昆明号”战舰上的士兵,掀开罩在前方的黑布,让灯光露出来,也是连着闪了三下。 周坤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只要大部分战舰跟上来,他就有偷袭成功的把握。 此时巴达维亚的外港,荷兰士兵正在梦乡中,只要不是地震海啸,他们根本不会醒来,习惯了安逸的日子,士兵们通常都能睡到自然醒。 南海舰队与西海舰队合兵一处,最大型的成都级战舰在前,重庆级战舰居中,最后面才是运输陆战军的运输船。 苍鹰级哨船虽然很小,但非常灵活,早已分散在舰队的四面,有些哨船已经贴近海岸线,正在寻找码头之外的登陆地点。 天蒙蒙亮的时候,十余艘成都级战舰突出在舰队的最前方,南海舰队的旗舰“成都号”、西海舰队的旗舰“昆明号”,却是稍稍退后,让后面的重庆级战舰压上去。 海面上水雾蒙蒙,码头上即便有人,也看不清海面的战舰,但周坤、郑芝龙早已对港口定位,知道荷兰人的战舰,大部分都是停泊在码头。 港口上一直静悄悄的,似乎任由南海舰队和西海舰队布局。 不一会儿,周坤和郑芝龙,集中了大部分战舰,将舷炮对准港口,特别是停泊在港口的荷兰战舰。 与此同时,运输船在哨船的指引下,集中于港口西北十里左右的一处自然码头,在晨曦的掩护下,南海舰队的陆战军源源不断登陆。 等到大半军士登陆之后,陆战军方才向周坤传递了讯息。 周坤接到讯息之后,也不知会郑芝龙,而是给舰队下达了军令:开炮! 第1361章 周坤的心思 “轰……隆……” 十艘“成都级”、近二十艘“重庆级”,半边舷炮加起来,舰炮超过三百门,开花弹雨点般倾#泻向港口,码头、军营、停泊在港口的战舰等等,周坤的目标,第一波是要尽量损毁荷兰人的军事力量。 港口顿时一片狼藉。 火光、烟雾,加上持续不断的爆炸声,撕裂了尚未完全褪去的晨曦。 军营中的荷兰士兵被炮声惊醒,在军官的督促下,慌忙穿衣起床,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不少士兵冲出营房,想要看个究竟。 开花弹似乎杂乱无章,但至少有三成是射向营房的,许多荷兰士兵在睡梦中永远闭上了双目,穿衣起床的士兵,亦有不少人倒在血泊中。 荷兰士兵惊恐地发现,炮弹落地后,还会发生爆炸: “天啦,这就是传说中的开花弹吗?” “现在的欧罗巴,似乎没有哪一国的军队装备了开花弹,难道是华夏?” “对,只有华夏海军的舰炮,装备开花弹……” …… “轰……隆……” 两枚开花弹,商量好似的,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同一座营房上,顿时将这一座营房整个摧毁,营房内猛地穿出一股巨大的烟柱,冲天而起…… “我的妈呀……” 周围的荷兰士兵吓得大叫,这样的一股烟柱,营房内的同伴不是被炸坏了身子,也会被烟雾呛死…… 周坤立在成都号的甲板上,一直用望远镜扫视着港口,看到这股烟雾,嘴角不觉露出一丝无意识的笑容,华夏的开花弹,就是能碾压一切欧罗巴的火器! 荷兰士兵被重创之后,逐渐清醒过来,在军官的指挥下,一部分海军和水手跑向战舰,开始升帆迎战,另外一部分士兵,则是进入港口的岸炮阵地。 周坤这才发现岸炮的位置,便让传令兵挥动小旗传令:集中一半舰炮轰炸岸炮,另外一半舰炮,全力轰炸荷兰的战舰,在荷兰战舰进入备战的过程中,争取解决三成的战舰! “轰……隆……” “成都级”和“重庆级”战舰,炮手都是用最快的速度装填炮弹,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开花弹抛射出去。 军士们心中都清楚,这一次的海战,可能是最大也是最后一次海战,只要打赢了这场海战,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巴达维亚可能不保,战斗也就基本结束了;如果南海舰队和西海舰队组成的联合舰队不能取胜,也就没有了取胜的希望…… 这次是偷袭巴达维亚的外港,又几乎集中了华夏最强的两大舰队,对海军来说,就是倾力一战了。 这个时候,士兵们是不会吝惜开花弹的。 一阵弹雨之后,荷兰的战舰逐渐升起了四角帆,不过,在参战之前,不少战舰已是伤痕累累。 码头那边,荷兰士兵进入岸炮阵地,开花弹就在头顶,甚至在岸炮附近爆炸,有两门岸炮被炸毁,炮兵伤亡惨重,但总算进入反击模式,士兵们开始调试岸炮,然后装填炮弹,瞄准,射击,炮兵虽然心中紧张、恐惧,但敌军来袭,他们被迫硬着头皮迎战。 “轰……” 荷兰的岸炮终于反击了,第一波炮击,根本来不及瞄准,先得将敌军的气焰压下去。 但炮兵们悲哀地发现,岸炮射出的炮弹,根本够不着敌人的战舰,目测之下,炮弹落在大海中溅起的水花,距离敌人的舰炮至少超过一里。 难道是岸炮没有调试好? 岸炮的射程怎么可能比不上舰炮? 一名负责调试的炮手,将目光投向海面上的战舰,不提防忽然一枚开花弹从天空落下来,恰好在他的脚前爆炸,只听到一声巨响,整个人飞上半空,落到地上的时候,却是变成一堆血肉,四分五裂…… 荷兰的炮手再次调试岸炮,所有的炮手都是将岸炮的射程加到最大,但令他们绝望的是,岸炮的炮弹,依然够不到海面上的战舰。 岸炮的炮兵,只好撤回来,否则就是挨打,不过,岸炮都是固定在阵地上,一时半会无法移动,只能任由华夏的开花弹肆虐。 港口那边,荷兰人的战舰基本整装结束,随时可能开炮还击,周坤分出“成都级”战舰,专门对付荷兰人的战舰,只留下“重庆级”战舰继续轰炸港口,吸引荷兰人的注意力。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港口的荷兰士兵,十分悲哀地发现,一群身着怪异服装的士兵,正向码头逼近。 被逼上绝路的荷兰士兵,顿时大怒,刚才岸炮无法炮击海面上的敌军战舰,只能完全挨打,现在敌军竟然从陆路来攻打港口,难道东印度公司的火炮火#枪都是废铁? 荷兰士兵迅速组织一队数百人的士兵,列出战斗阵型,出港口迎战。 南海舰队陆战军第一营主将江盘面现冷笑,才数百士兵,就敢出码头送死?他伸手向下一按,让所有的士兵都停下来,“战斗阵型,准备迎战!” 荷兰士兵见入侵港口的敌军士兵停下脚步,不禁大喜,看来东印度公司的名头,就能抵得上一万雄兵!在军官的指挥下,士兵们也是列出三列横队,在保持队形的前提下,继续向敌军靠近。 “砰,砰,砰……” 隔着四五百步,陆战军的军士率先开枪,荷兰士兵比较集中,又没有料到陆战军队的士兵隔着这么远就开枪,走在最前方的士兵,纷纷扑倒在地。 “啊?” 除了伤兵的惨叫声,随军的荷兰军官也是大吃一惊,难道敌军火#枪的射程,也是远远超过东印度公司的火#枪?他的心中凉了半截,忙搭起眼睑向前一看,正赶上陆战军的第二排士兵射击。 噼噼啪啪声中,更多的东印度公司的士兵惨叫着倒地,最前方几乎都是受伤翻滚的士兵。 东印度公司的士兵,勇敢地出码头迎敌,难道就是送死? 他有心要让士兵们开枪试试,但仔细一看,这个距离上,完全就是浪费子弹,吞了口吐沫,还是忍住了。 “砰,砰,砰……” 陆战军的第三排抢手射击了,更多的荷兰士兵倒在血泊中,最前方的士兵,双腿还在机械地行走,却是瑟瑟发抖,步伐不知不觉慢下来。 荷兰军官一看,这般向前冲,恰好成为敌军的靶子,而且,这一眨眼的时间,军士们已经伤亡过半,他忙冲着惊疑不定的士兵们喊道:“撤,快撤回码头!” 东印度公司的士兵,也算操训有素,主动离开码头出战的时候,都能排出整齐的队列,但在生死存亡面前,听到军令,却是一哄而散,都想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码头。 “射击!”江盘见荷兰士兵这么快就撤兵,顿时有些后悔,早知荷兰人如此畏死,应该向前推进百步再开枪,或许能全歼这些荷兰士兵,现在荷兰人撤退,只能用乱枪射击了,荷兰士兵就这么多,射杀一个就少一个! 步枪射程上的巨大优势,给了陆战军的士兵更多的信心,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装填子弹,然后将子弹射出去,奔跑的时候,已经顾不上瞄准了。 荷兰士兵在撤退的时候,伤亡的人数比刚才更多,回到码头的士兵,还不足原先的两成…… 这一次吃了亏,码头上的荷兰士兵,再不敢出击,而是以码头上的阵地为依托,妄图守住码头。 江盘一面指挥军士们收割荷兰伤兵,一面向码头逼过去,因为不知道荷兰火#枪的射程,不敢太过靠近,不过,他命令军士们包围了码头,切断了码头与巴达维亚城的联系。 周坤见陆战军已经包围了码头,为免误伤他们,遂停止炮击,让“重庆级”战舰,也是加入海战,向荷兰舰队包围过去。 此时的荷兰战舰,被占据上风头的“成都级”战舰压制在海岸线附近,炮战之中,“成都级”不仅数量多,舰炮有射程上的优势,又是威力巨大的开花弹。 荷兰战舰只有六艘逃出港口,但其中的五艘受到不同程度的炮击,属于带伤作战,正苦不堪言。 不过,六艘荷兰战舰中,其中有两艘是排水量达到四百吨的“豪达”号与“莱顿”号,每艘战舰上的火炮数量达到六十二门,接近荷兰国内最庞大的“阿姆斯特丹”号。 周坤看到“豪达”号与“莱顿”号出港的时候,早就动了心思,他让所有的“重庆级”战舰全部压上去,不留后手的目的,就是想要迫降其中的一艘。 华夏的造船工业已经得到巨大的发展,也储备了大量的木料,却一直无法制造出这种巨舰。 虽然皇上向西班牙人讨要巨舰的图纸,但谁知道西班牙人给不给?而且,画在图纸上的东西,不如真实的战舰来得实在。 如果将这两艘荷兰人的战舰带回松江金山造船厂,不出半年,曹建应该就能模仿出来…… “轰……隆……” 各艘“成都级”战舰,拼命将开花弹砸向荷兰的战舰,特别是“豪达”号与“莱顿”号,战舰越大,受到炮击的可能性也会越大。 战舰上的荷兰士兵见无路可退,只得开炮还击,为了将炮弹砸向敌军的战舰,他们顶着头顶上雨点似的开花弹,逆风向敌军的战舰靠近。 第1362章 军人不管会谈 第1363章 战争原因 维尼瑞尔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一夜,江盘没有食言,天明之后,果然开始攻城,不过,并没有采用云梯强攻,而是先用山地炮向城头炮击,等到荷兰士兵从城头撤离后,又是延伸炮火,向城内轰炸了片刻,直到晌午,方才收兵回去。 周坤听说维尼瑞尔主动向陆战军派出使者,便将港口的事情安排好,亲在来到巴达维亚城下,问明详情。 他与江盘的想法不一样,皇上告诉过他,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和平,华夏无法让遥远的荷兰灭国,只能通过战争手段,为华夏谋取更多的经济利益。 华夏与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战争结束之后,荷兰人还会在南海存在,但必须让出部分利益,特别是麻六甲海峡的控制权。 这些利益,最后是要通过和谈来实现,既然维尼瑞尔主动派出使者,先探探他的底线也好。 午饭之后,江盘并没有攻城,周坤向城内派出使者。 使者回来告诉周坤,东印度公司总督维尼瑞尔,希望与华夏和谈,避免因战争给双方带来更大的损失。 周坤陷入沉思,联合舰队攻占了麻六甲城和巴达维亚的港口,包围了巴达维亚城,击毁、俘获大量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船与货物,抓捕了不少东印度公司的职员和士兵,维尼瑞尔竟然没有生气? 愿意与华夏和谈? 这个维尼瑞尔,难道眼中只有利益吗?不对,如果是为了利益,这次南海舰队与西海舰队对东印度公司不宣而战,给东印度公司造成的经济损失不会小,维尼瑞尔暴跳如雷才对…… 周坤有些搞不懂维尼瑞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该如何向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们交代? 江盘不以为然,“司令大人,既然我们已经包围了巴达维亚城,不如先破城,巴达维亚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老巢,城内一定会有不少金银和财物……” 按照他的想法,华夏与东印度公司,已经撕破脸,还有什么顾忌的,利益最大化总不会有错。 周坤摇头,他知道皇上的心思,华夏与东印度公司,最终是要通过和谈解决问题,华夏是一个大国,不是海盗,须得顾忌名声,至少要言而有信,以后还要与西洋各国打交道的。 战争是为了展示实力,实力越强,获得的利益就会越多,如果没有战争,谁会知道你的实力? 华夏与西洋人的战争,与东方的诸国诸民族的战斗完全不同,谁也不能让对方灭国,战争只是为了利益,也就是说,战争是用武力索取更大的利益。 “既然维尼瑞尔愿意和谈,我们就派人和谈!” 江盘不解,“司令大人,和谈不是文官的事吗?” “和谈的确是文官的事,不出意外,外交部的人,很快就会过来,这次向昆明传送军报,将维尼瑞尔要求和谈的事,告诉皇上,”周坤道:“不过,在外交部的官员达到巴达维亚之前,我们暂时代表华夏与荷兰人会谈一番。” “司令大人,我们有必要与维尼瑞尔和谈吗?” “有必要,”周坤笑道:“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华夏的利益!” “如果不需要战争手段,就能实现同样的利益,你还愿意用战争吗?”周坤长叹道:“战争毕竟要消耗更多的物资。” “司令大人……”江盘小心地道:“这个维尼瑞尔,会满足华夏的利益需求吗?” “不知道,”周坤道:“我已经向城中派出使者,维尼瑞尔如果真心和谈,必回派出正式的和谈使者,我给他三日时间。” “夜长梦多呀!”江盘道:“司令,给属下一日时间,属下必能破城!” “荷兰的援军在哪,海上的舰队吗?”周坤笑道:“我还担心他们不来呢!” 果然不出周坤所料,当日晚间,维尼瑞尔便派出正式的和谈使者,周坤亲自接见了使者斯蒂文森。 第一次正式接触,双方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和停战条件。 斯蒂文森代表维尼瑞尔,向周坤提出: 一、恢复领土原状,华夏的海军归还麻六甲城及港口,归还巴达维亚的港口; 二、归还东印度公司的职员和士兵,归还东印度公司的战舰、商船、货物; 三、赔偿东印度公司的由此造成一切损失,损失的财务,由东印度公司核查后,再提出具体的数字; 四、严惩凶手,将主要肇事者交给东印度公司处置。 斯蒂文森还向周坤口头提出,如果华夏同意了东印度公司的诉求,华夏与东印度公司之间签订的《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友好通商条约》依然有效。 周坤明白维尼瑞尔的心思,当联合舰队展示了实力之后,东印度公司并不希望与华夏进行军事战争,而是希望像以前一样,继续闷头发财。 闷头发财可以,只要不触犯华夏的利益。 他冲着斯蒂文森淡淡一笑,“据本司令所知,麻六甲城并不属于东印度公司,而是属于葡萄牙。” “葡萄牙,不,”斯蒂文森摆摆手,“郑司令,东印度公司的战舰,早就从葡萄牙手中夺下了麻六甲城,有条约……”他忽然说不下去了,这个面含微笑的司令,原来笑里藏刀呢! 周坤哈哈大笑,“斯蒂文森先生的意思,谁的舰队强大,谁夺取了麻六甲城,麻六甲就属于谁,是吗?” “这……”斯蒂文森支吾片刻,道:“郑司令,如果凭借战舰的强大,就可以随意夺去别人的土地,岂不是海盗行为?” “原来斯蒂文森还知道不能持强凌弱?”周坤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那荷兰的东印度公司为何要夺取葡萄牙人的麻六甲城?” “郑司令,这似乎与华夏没有直接关系吧?”斯蒂文森道:“彼时葡萄牙、西班牙语荷兰,原本属于同一个国家,麻六甲城属于谁都是一样……” 周坤寻思,数十年前,西班牙、葡萄牙与荷兰,的确属于同一个国家,至少名义上属于同一个国家,一直到今日,西班牙尚未正式承认葡萄牙独立呢。 他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斯蒂文森先生,麻六甲城与华夏,可是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的,难道荷兰人不知道吗?” “嗯?” “二百余年前,华夏当时还叫大明,有一个叫郑三保的人,带着大明舰队经过麻六甲,当地的酋长将麻六甲城送给了大明,做为货物中转基地,相当于现在的商馆,”周坤笑道:“但是,百年之后,葡萄牙人来到麻六甲城,趁着大明国内多事之际,武力夺取麻六甲城,现在华夏来了,自然要收回麻六甲城!” 斯蒂文森不服,“郑司令,当地酋长将麻六甲城送给华夏,不,送给大明,有条约为证吗?” “彼时当地的酋长国与大明友好,送一个麻六甲城给大明,需要条约吗?需要知会你们西洋人吗?”周坤脸上的微笑敛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嘲讽似的冷笑,“就像是朋友之间,互相赠送一些礼物,需要用条约来约束吗?” “这……”斯蒂文森思索片刻,道:“可是土地不同于一般的财物……” “荷兰的国土属于荷兰,有条约为证吗!” “有!”斯蒂文森道:“荷兰独立为国,有西班牙人参与签订的《威斯特伐里亚和约》!” “那西班牙的国土属于西班牙,有条约为证吗?” “这……” “斯蒂文森,这不对了?”周坤的脸上再次露出一丝笑意,“土地属于谁,除了条约,还有一个约定俗成。” “可是,麻六甲城属于大明,有何为证?” “斯蒂文森先生去过麻六甲城吗?” “嗯?” “那斯蒂文森先生可知道,麻六甲也叫三保城,”周坤的脸上现出得意之色,“而且,城内还有三保山、三保井,算不算证明?” “麻六甲城是否属于大明,在下不知道,”斯蒂文森强词夺理道:“即便属于大明,也就是今日之华夏,那也是葡萄牙人夺取的,郑司令应该去找葡萄牙人才对。” “本司令也想找葡萄牙人索回,可是麻六甲城并不在葡萄牙手中,”周坤道:“难道葡萄牙人还能用海水造出一座麻六甲城不成?” “这……” “还有,荷兰人占据麻六甲城这些年,向当地的百姓和过往的商船征收了多少赋税?”周坤的脸上,不知不觉变得冷凛起来,“斯蒂文森先生,这些赋税,你们早就应该归还华夏吧?” “什么,赋税?”斯蒂文森几乎要跳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东印度公司的赋税,已经分给各个股东了,而且,这些赋税也不属于华夏……” “是不是给股东分了,那是你们的事,华夏只需要你们归还赋税,连本带利!”周坤的脸上,是非常温和的微笑,“不仅这几年,便是葡萄牙人占据麻六甲城的那些年,你们也得将赋税归还我们。” “那时候的赋税,是葡萄牙人征收的,你们应该向葡萄牙人去要!” “彼时葡萄牙、荷兰,不是同属西班牙,是同一个国家吗?找谁要都是一样,”周坤淡淡地道:“况且你们从葡萄牙人手中得到的麻六甲城,自然由你们归还赋税!” “绝对不可能!” “本司令知道,在利益面前,和谈很难有结果,有些事情必须用战争来解决,”周坤道:“斯蒂文森先生,你们过于贪婪,将原本属于华夏的赋税分了,这才是战争的原因,这次的战争,已经由此而造成的伤亡,全部由你们负责!” 第1364章 邀请破城 周坤与斯蒂文森连着会谈了两日,双方的要价相差太大,并没有达成任何协议,连临时停战的条件都没有达成。 在达成协议之前,华夏与东印度公司还是处于战争对峙状态。 江盘每日都会派出军士,去城外耀武扬威一番,因为巴达维亚城内的火炮,第一日便毁于陆战军的山地炮,所以江盘不再向城内开炮,而是用步枪向城内扫射。 城内的守军知道华夏的火#枪厉害,只要看到华夏的军士靠近城墙,或者躲在城墙后方,或者远远逃离城头。 东印度公司的士兵不会还击,华夏的士兵不会攻城,双方令人意外地达成默契。 天黑之后,江盘吃过晚饭,刚刚上床休息不久,忽地有亲兵来报,“将军,有人求见!” “求见?”江盘以为是城内的荷兰人,隧道:“和谈的事,去找司令大人,找我做什么,我只管打仗!” “将军,不是会谈的事!” “嗯?”江盘披衣起床,这么冷的天,要起来穿上冰凉的外衣,他十分不情愿,“究竟是谁?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亲兵点上灯烛,快速靠近江盘,小声地道:“将军,是城内的汉人!” “汉人?城内有汉人吗?” “属下查验过了,他们的确是汉人!” “他们求见我做什么?”江盘忽地心中一动,“他们是如何出城的?” “这个,属下不知!” 江盘将棉衣棉裤穿好,方才道:“让他进来吧!” “是,将军!”亲兵出去后,很快便转回来,身后跟着一名年近五旬的老者,老者头戴一顶青灰色学士帽,身着灰白色长衫,倒像是中土的士绅。 老者见到江盘,翻身跪拜于地,“草民杨育新,叩见将军!” “起来吧!”江盘扫了一眼,皱着眉头道:“你是汉人?” “草民的祖上是汉人,草民自然是汉人!” “嗯?” “不瞒将军,草民的祖上是大宋的子民,追随先王陆自立来到爪哇!” “大宋子民?陆自立?” 杨育新将祖上追随陆自立来到爪哇的事,详细说了,江盘叹息不已,“老人家的祖上,一直居住在爪哇吗?” “正是,一直居住在爪哇岛!” “老人家深夜求见本将,为了什么?” 杨育新小心地道:“将军连日攻城而不破,老朽联络城内的汉人,想要助将军一臂之力!” “老人家有破城的法子?”周坤正在与城内的荷兰人和谈,江盘并没有攻城的打算,否则他早就攻城了,每日向城头放几枪,不过是告诉荷兰人,华夏现在是荷兰的敌人。 但杨育新是城内的汉人百姓,他主动帮助破城,情形就不同了,如果能攻破巴达维亚,那是顺应民意。 “回将军,老朽已经联络了一部分汉人,只要将军愿意,他们可以帮着抢夺城门!” 江盘心中暗喜,思索片刻,道:“老人家,城内有多少汉人百姓?” “至少有数百人,老朽已经挑选出三十青壮,他们愿意誓死抢夺城门!” 江盘沉默片刻,目光微微一挑,道:“可是,你们只是百姓,荷兰士兵则是全副武装,你们如何抢夺城门……” 杨育新忙躬着身子道:“将军放心,老朽已经安排好了,”似乎是怕江盘不放心,又道:“草民等在城内生活久了,对地形非常熟悉,而且,老朽连着观察了两日,一到天黑,东城门只有三名守军!” “如果抢夺城门,你们必有伤亡……” 杨育新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不瞒将军,在巴达维亚城讨生活,我们都是……如果能够离开巴达维亚,老朽等求之不得……” “老人家是想离开巴达维亚?”江盘不解,“老人家,你们在爪哇生活了数百年,难道愿意离开吗?” “将军啦……”杨育新顿时老泪纵横,“在荷兰人手下讨生活,老朽等生不如死……老朽希望,希望……” “老人家别急,”江盘让杨育新坐到马扎上,“老人家是要回归中土吗?” “如果不能回归中土,也不能留在巴达维亚,”杨育新擦了把眼泪,道:“将军破城之后,会留在巴达维亚吗?如果将军留在巴达维亚,老朽等也可留下来……” 江盘并不知道皇上的心思,联合舰队虽然击败了东印度公司的舰队,但华夏的军队是否在爪哇岛常驻,或者说,华夏是否趁机在爪哇岛开府立县,他实在吃不准,“老人家放心,如果华夏要征服整个爪哇岛,你们就留在巴达维亚,如果本将撤出巴达维亚,一定会带着你,还有城内所有的汉人,一同离开,或者回中土,或者去为华夏开疆拓土,总之,华夏绝对不会丢下你们不管!” 他知道杨育新的担心,如果巴达维亚城的汉人协助陆战军夺取城门,一旦陆战军撤退,荷兰人必定会对这些汉人实施报复,搞不好又是像吕宋岛那样,又是对当地汉人的一场屠杀。 巴达维亚城可以不攻,但汉人的安危不能不顾,天命军就是为了帮助和保护汉人百姓而生的,海军亦不例外! “如此,老朽代表城内的汉人,多谢将军了!”杨育新要给江盘下跪,被江盘止住,“老人家不须如此,华夏的天命军,就是为了帮助各地的汉人的……” “原来如此!”杨育新大喜,“老朽在爪哇可是孤陋寡闻了……” 江盘使劲点头,他似乎明白了,皇上为何将解救天下的百姓,当做天命军的军律,看着杨育新幸喜若狂的样子,心中唏嘘不已,“老人家,你已经出城,如何与城内的百姓联系呢?” “举火为号!”杨育新从马扎上站起身,双手比划着,“老朽只要在东城外点起篝火,城内的壮丁,看到篝火就会开展行动,然后在城头上点起火把……” 江盘点头,现在是冬季,在城外远远点起篝火也是常事,不会引起城头上守军的警觉,周司令虽然不主张攻城,但送上来的机会,他也不会放弃吧? 杨育新唯恐江盘不信,忙道:“将军放心,老朽既然出城,就留在城外做为人质!” “老人家言重了!”江盘笑道:“攻城事大,本将要请示司令大人!”他让亲兵给杨育新奉上茶水,“老人家稍坐,本将去去就来!” “将军请便!” 江盘离开大营,立即求见周坤,周坤听说城中有汉人百姓接应,不太放心,“江盘,万一是荷兰人的奸计……” “属下仔细观察,杨育新不像是说谎,而且自愿留在军中做人质,”江盘倒是希望建功立业,如果不是周坤按着,他早就打算攻城了,“司令大人,城内不过数百荷兰人,便是设下伏兵,又能奈我何?” 周坤想想也是,荷兰人的火器比不上南海舰队的陆战军,区区数百人,怎能阻挡陆战军入城?便是有奸计,陆战军也可以趁虚而入,他原先还希望用和谈的方式结束战斗,但两日的会谈,他彻底死心了,如果不能完成军事征服,根本不可能与荷兰人达成和议,“攻城可以,须得小心从事!” “司令大人放心,属下不会拿兄弟们的生命儿戏!” 江盘回到军营,立即让传令兵去传令,所有士兵立即起床备战,先用冷水洗把脸,等脑子清醒之后,再等待新的军令。 他亲率一个千户的军士,带着杨育新,以及引火用的柴薪等,出营后小心地来到东城外。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万籁无声,寒风吹在脸上冷得彻骨,但听说可以破城,军士们倒是精神抖擞,只要拿下巴达维亚城,这次的战斗才算完美。 如果强攻,陆战军并非不能破城,军士们都是信心满满,但周坤认为,反正最终是以和谈结束战争,就没有必要白白牺牲军士攻城了。 但士兵们却不管这么多。 攻破巴达维亚,至少不用在城外受冻,入城之后,多少还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江盘让军士们隐藏起来,只留下几名军士点起篝火,假装在城外烤火,顺便还烤些猪肉,他原本打算让这几名烤火的士兵换上百姓服装,但杨育新提醒他,周围都是陆战军的军营,如果有百姓深夜烤火,更会引起城内守军的警觉。 江盘认为杨育新说得有理,干脆让军士穿上军服再烤火,城头上的守军见了,也会认为是值守的士兵耐不住严寒,在此烤火取暖。 已经煮熟的猪肉,在篝火上一烤,不到一刻钟,表面已经变得焦黄,淡黄色的猪油滴在篝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跟炒芝麻似的,用力吸一下鼻子,香味直冲脑髓,随风一吹,几乎送上城头。 看着香喷喷的猪肉,三名士兵明知道有任务在身,还是忍不住大口咀嚼起来。 面对着城墙方向的士兵,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流油,目光不自觉看向城头,可惜,城头上并没有火把出现。 江盘与普通士兵一样,趴在篝火的阴影里,等了一柱香的时间,不觉焦躁起来,“老人家,这么长时间了,为何城头上没有动静?” 杨育新抬起双目看向城门的方向,“将军莫急,壮士们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打开城门的……咦,火把,火把出现了……” 第1365章 历史传承 就在杨育新看向城头的时候,火把出现了,瞬间熄灭,随后又亮了两次。 这是他与城内壮丁约定的信号,看到信号,杨育新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信号,将军,信号出现了……” “嗯?”江盘翻身而起,揉了双目,不错,城头果然有火把,“兄弟们,快,抢占城门!” 陆战军的士兵,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按照事先的部署,排着队扑向城门,为免惊动城内的守军,他们并没有出声,连脚步都非常轻。 因为期待与兴奋的缘故,军士们早已忘却了刺骨的寒风,两三里的路程,只有短短的一瞬,前部的军士已经接近城墙,他们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扑向城门洞。 江盘带着杨育新,走在队伍的最后方,看着城门洞像一只张开大嘴的巨兽,心中还有一丝担心,不过,一直没有传来枪声。 如果荷兰人在城门处埋下伏兵,一定会有枪声…… 他看了眼身边的杨育新,见杨育新的脸上似乎有着一丝焦虑,心中反而释怀,如果杨育新是奸细,他应该充满期待才对,期待着陆战军被荷兰人伏击! 果然,城门处传来欢呼声。 陆战军的军士,已经占领了东城门,他们再不需要偷偷摸摸了,不等江盘下令,他们已经在尽情释放自己。 江盘入城后,除了封锁东城门,另外分出五个百户的军士,前去抢占北城门,接应城外的军士入城。 只有零星的几声枪响,战斗并不激烈。 至下半夜,陆战军第一营第一团全部入城,在汉人百姓的协助下,城内荷兰人的定居点都被清理了一遍,东印度公司的总督府被包围。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维尼瑞尔,眼见大事已去,并没有激烈抵抗,于天明时分向陆战军缴械投降,巴达维亚城战斗结束。 周坤入城后,城头上已经换上了华夏的九州军旗,他用陆战军接管了城防,荷兰战俘集中关押。 城内建立了以杨育新为首领的临时官府,在杨育新的领导下,汉人自动走上街头,维护城内秩序。 江盘一面清点金银、粮食、财物,一面着杨育新统计巴达维亚城内外的汉人,凡是与汉人有姻亲关系、朋属关系等,愿意成为汉人的,都在登记之列。 周坤亲手赶制了军报,飞鸽传书昆明。 巴达维亚城的陷落,战争基本上结束,荷兰东印度公司,只剩下一支舰队孤悬在大海上。 周坤虽然不知道这支舰队还剩下多少士兵和战舰,但失去母港的舰队,补给将日益困难,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让舰队小心提防,同时派出哨船远远警戒。 昆明的乾清宫。 李自成手握汉清部用飞鸽传来的最新军报:联合舰队突袭巴达维亚港口,东印度公司的舰队被打残,联合舰队占领港口! 军报出自周坤之手,非常简短。 但李自成心中明白,周坤有闲心亲手书写军报,前线的战事并不紧张。 东印度公司的海军比较令人忌惮,连舰队都打残了,附属的陆军也就失去了威胁,只要南海舰队愿意进取,攻破巴达维亚城是早晚的事。 李自成思索片刻,他没有召见梁文成、牛金星,而是在第一时间召见了外交部长南居益,两人密谈了一个多时辰。 隔了三日,详细的军报才传至昆明,几乎在同时,联合舰队攻破巴达维亚的讯息,也是通过飞鸽传书,以最快的速度传至昆明。 李自成得知郑芝龙身受重伤,也就有了彻底停战的打算,他让外交部长南居益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巴达维亚,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开始会谈。 下午,梁文成求见,李自成按照惯例,在乾清宫召见了他,“文成此时求见,是为了联合舰队的海战?” 梁文成点头,“臣的确是为了这次的海战,不过……” 李自成淡淡一笑,“文成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皇上,南海地区的海战,将来以什么方式收场?”梁文成道:“臣虽然关心,心中实在没底……” “文成心中恐怕有了计较吧?”李自成笑道:“荷兰远在欧罗巴,华夏不可能远征荷兰!” 梁文成这才放下心来,“皇上,听说郑司令受伤了……” “是呀,南海南边,都是周坤在支撑着,”李自成站起身,踱了几部,喃喃地道:“郑芝龙知道华夏海军需要巨舰,他是用生命留下了‘莱顿’号……” “皇上……”梁文成随着站起来,“现在南海那边……” 李自成点头,“朕已经派南居益过去了,不出意外,华夏与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将重新签定条约。” “皇上,如果与荷兰人会谈,他们会不会将‘莱顿’号要回去……” 李自成用惊诧的目光看着梁文成,华夏的这位总理,真是太实在了,“文成,‘莱顿’号是郑芝龙用生命换来了,岂能还给荷兰人?别说‘莱顿’号,华夏已经占领的土地,都是军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岂能轻易吐出来?” “这……”梁文成的额头上渗出汗珠,“皇上,荷兰人占据的马六甲城和巴达维亚城,都被联合舰队攻破了,如果不还给荷兰人,岂不将荷兰人逼上绝路?” 李自成摆摆手,“弱肉强食的道理,难道文成没听说过吗?” “弱肉强食?” “以前大明弱而满清强,满清便侵占了大明的辽东,满人都是高高在上,辽东的汉人为奴为婢,彼时有谁来帮助、解救受苦的汉人?”李自成道:“等到华夏崛起,国力强过满清,华夏依靠强大的军事力量,迫使满清亡国灭种,又有谁为满清出头?” “皇上,据说荷兰是海上强国,东印度公司只是他们的一家海上贸易公司而已……” “文成说得有理,荷兰的确的海上强国,华夏暂时并没有征服荷兰的打算,所以,朕才会派出南居益去巴达维亚与荷兰人会谈,”李自成倒背着双手,缓缓移动步子,“听说东印度公司的旗舰‘巴达维亚’号比‘莱特’号更大,如果东印度公司不是有国家做后盾,朕岂能允许他们的舰队在爪哇海游荡?” “皇上,万一荷兰国为东印度公司复仇……” “文成放心,”李自成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意,“东印度公司将讯息传回荷兰,荷兰派出舰队来到东方,一来一去,至少有一年半至两年时间,等到那时,曹建应该早就将‘莱顿’号的性能吃透了吧?” “皇上是说,华夏也要建造这种巨舰?” “荷兰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华夏不发展海军,难道任由荷兰人欺凌?”李自成拍拍梁文成的膀子,“文成不必担心,联合舰队攻下了麻六甲城,仅仅通航税,已经足够三大舰队扩军,不需要税务部额外拨银子,而且,通航税是长久之计,以后还会有结余!” “荷兰东印度公司岂能忍受丢了麻六甲水道的控制权?” “所以,华夏才要尽快提高海军的实力,说到底,实力才是保障,”李自成道:“其实,荷兰人也不用太过委屈,麻六甲城,是他们依靠武力从葡萄牙手中夺取,朕要说起来,麻六甲城原本就该属于华夏。” “属于华夏?” “文成不会不知道,当年郑三保下西洋的时候,曾经在麻六甲城建立补给基地与货物仓库,从那时开始,麻六甲城已经属于大明,也就是今日的华夏,”李自成笑道:“华夏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荷兰人有什么想不通吗?” 梁文成实在想不明白,绕来绕去,皇上似乎有理了,自己反而成了为荷兰人说话的奸细?他摇了摇头,“皇上,荷兰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李自成也不回应,却是踱到挂壁上的一副地图前,“文成既然来了,就过来看看吧!” 梁文成跑过去一看,原来是麻六甲水道附近的地区,他马上就明白了皇上的心思,“皇上是要在麻六甲立省?” 李自成点点头,目光还是落在地图上,“当年大明停止下西洋之后,麻六甲城才会被葡萄牙攻陷,这些年来,葡萄牙人、荷兰人从麻六甲城征收来了多少赋税?” “可是,皇上,麻六甲城远离华夏大陆……” “不,麻六甲城域与夏大陆,已经有陆路相通,”李自成指着地图的上部,“文成看看这儿,麻六甲城的北部,是云南省塔威府和西海府!” 梁文成大惊,难道皇上早就惦记着在麻六甲水道附近立省了?难怪皇上非要打这一场战争…… 李自成道:“朕已经想好了,从塔威府开始,一直到麻六甲水道,建立柔佛省。” “柔佛省?”梁文成小声念叨着,“皇上,首府放在麻六甲城吗?” “麻六甲城太过偏南,应该放在这儿,”李自成用手向西北方向一指,“此处是一座小城,布城,更加靠近柔佛省中部,又是靠近水道,发展潜力更大,此外,麻六甲城也要立府,三保府。” “皇上这是为了纪念郑三保?” “不错,这可是华夏为数不多的早期开疆者!” 梁文成一时不知道不知道说什么好,皇上为何总是能抓住历史传承?思索片刻,道:“皇上,经过麻六甲水道的商船,还是在三保府缴纳通航税吗?” “朕有些拿不定主意,”李自成指向水道最东面的淡马锡岛,“朕打算在此立下淡马府,将来来往船只经过麻六甲水道,便在岛上停船纳税,如何?” 梁文成思索片刻,总算发现自己的一点价值,“皇上,商船可以在淡马府停靠纳税,但三保府不能废,应该允许商船停靠,一者淡马岛未必有合适的港口,即便有合适的港口,也需要时间修建;二者,一旦离开商船,三保府必定凋零,将来经过麻六甲水道的,主要是葡萄牙、西班牙商船,都不是华夏的敌对国!” “文成说得有理,”李自成点头,“朕会着人去淡马岛寻找大型码头!” 梁文成的目光还是落在地图上,心中忽地一动,“皇上,麻六甲水道的北部,有多处港口,为何南岸没有港口?” “嗯?”李自成看了眼地图,马上就反应过来,“水道之内,西北风居多,在海浪的冲刷下,南岸自然陡峭,很难形成港口!” 第1366章 打起来了 李自成送走梁文成,独立在乾清宫内书房思索片刻,将柔佛省的事基本定下来,虽然南居益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维尼瑞尔的和谈尚未开始,他已经决定了,华夏必须要将麻六甲水道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通航税是一方面,自由通航权更重要。 因为柔佛省与云南省有陆路相连,也不用等到和谈结束了,先派出文官去柔佛省任职,将柔佛省控制下来再说。 李自成正打算召见人事部长送献策,让他尽快向柔佛省派驻官员,小太监王廉来报:“皇上,汉清部王大人求见!” “安平?”李自成估计,王安平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入宫求见,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快传!” “奴才遵旨!”王廉很快便将王安平带进内书房,不用吩咐,给王安平奉上茶水,随手带上宫门出去。 王安平行过礼后,向木椅上一座,双目中闪出兴奋的光芒,“皇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什么打起来了?”李自成淡淡一笑,“安平主管汉清部这么久了,还会如此兴奋,一定是发生了大事吧?” “是呀,皇上,”王安平从怀着取出一份简短的讯息,“皇上,准噶尔人与俄罗斯人打起来……” “准噶尔人与俄罗斯人?”李自成大喜,一把抢过王安平手中的讯息,想了一想,并没有打开,“安平还是简单说说吧!” “皇上,有地图吗?” “北方的地图在这边,”李自成起身,将王安平引入西北角,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北方地图,“安平看看,战争发生在何处。” 王安平的目光在地图上搜寻片刻,用手一指,“这儿,鄂毕河东岸,俄罗斯西伯利亚总督巴什科夫派出托木斯克守将雅科夫列夫和一支三千人的部队,从托木斯克出发,经过库兹涅茨克南下……” “才三千?”李自成有些失望,“准格尔部能集中的骑兵,不下八万吧?” “皇上,准噶尔部的确可以拼凑八万骑兵,但八万骑兵不可能全部用于北伐俄罗斯,乌兰伯勒奇尔还有一个瓦剌盟主鄂齐尔图汗,巴图尔不能不防,”王安平道:“而且,雅科夫列夫虽然只有三千士兵,但全部列装了火器,还有哥萨克骑兵,战斗力非常强悍,西北一线,准噶尔人正节节败退,准噶尔已经丢失了数地,巴图尔不得不征调主力前去迎击。” “主力?” “据兄弟们传回的讯息,巴图尔动用了五万精锐骑兵,准备反击俄罗斯人。” “五万?” “是呀,巴图尔对于俄罗斯人不断蚕食领地的行为,早就厌烦了,在斩杀俄罗斯使者之前,就有了彻底反击俄罗斯人的计划。” “彻底反击?”李自成心中一动,既然巴图尔准备与俄罗斯人拼命,那就让东北各军安份点,不可越界挑衅,不可惹是生非,只要俄罗斯人不越界生事,不得主动出击。 他要给俄罗斯人造成假象,华夏对北方的严寒地区,没有什么兴趣,更没有扩张的愿望。 如果俄罗斯感受不到华夏在南方的压力,或许会将东西伯利亚的军队调过去对付准噶尔人,扩大战争的规模。 “皇上,俄罗斯士兵虽然只有三千,但依仗火器,或许能立于不败之地,即便失败了,也能全身而退,”王安平道:“准噶尔人吃了大亏,巴图尔自然善罢甘休……” 李自成点头,俄罗斯的火器,虽然比不上华夏,但比准噶尔人的武器先进得多,已经隔着代差了,加上有勇猛善战的哥萨克骑兵辅佐,准噶尔人自然讨不到便宜,不过,巴图尔调动五万大军出征,这是要与俄罗斯拼命了。 数量能弥补质量上的不足。 如果华夏不参与,俄罗斯人恐怕占不了便宜,不知道俄罗斯会不会增兵,俄罗斯的重心在欧罗巴洲本土,除了东西伯利亚的驻军,还有军队可调吗? 王安平小心地道:“皇上,准噶尔部重兵去北方与俄罗斯人决战,我们……” 李自成摇头,“战况不明,不可轻举妄动,朕会让天南省的第四营处于备战状态,但不可越界进犯准噶尔人!” “皇上,机不可失呀,”王安平急道 :“一旦准噶尔人击溃俄罗斯人,主力回迁……” “准噶尔人主力尚在,华夏并没有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不可轻动!”李自成的意思,准噶尔人与俄罗斯打起来,双方关系恶化,将来华夏出征准噶尔部,准噶尔人已经失去了俄罗斯这个强援。 这还不够,如果准噶尔人与俄罗斯的战争中,大量的军士伤亡,这才符合华夏的利益,将来华夏征伐准噶尔部的时候,可以减少伤亡。 可惜,俄罗斯才拼凑三千人,无论胜负如何,准噶尔人伤亡都不会太大。 要征伐准噶尔人,还是依靠华夏自己。 第四营已经休整了数月,只要粮草跟得上,随时可以出征了,既然准噶尔人与俄罗斯人打起来了,先让他们打一段时间再说吧,避过最严寒冬季,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看时机再出兵不迟,现在华夏的北方,只有准噶尔与俄罗斯这两个敌人,不急! 李自成让王安平给汉清部传令,密切关注准噶尔人与俄罗斯的战争,另外一方面,又给第四营传令,随时做好出征的准备。 新元的前一天,除了出售生活百货的商行,华夏的各行各业都已经放假,昆明城内,到处是欢笑的百姓,家家户户都在迎接新年,各地的官员按照惯例,都是停止向朝廷上折子。 李自成懒洋洋地在乾清宫晒太阳,和普通的百姓一样,他也在等待新年的带来,不过,有宋玉莲、柳如是他们在后宫忙碌,生活上的事,他是搭不上手,只能无聊地独自在躺椅上晒太阳,顺便想想自己的心思。 快要中午的时候,巴达维亚传来讯息。 南居益用快船传回正式讯息,被俘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维尼瑞尔,同意婆罗洲和苏木都刺岛属于华夏,同意双方互不赔偿,但死活不肯放弃麻六甲城和爪哇岛,坚决要求归还被俘的荷兰战舰“莱顿”号。 此外,这次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作战,联合舰队从麻六甲城、巴达维亚等地,斩获现银超过百万两,还有价值数十万的货物。 李自成靠在龙椅上,双目迷成一条缝。 如果华夏可以做出让步,应该在哪儿做出让步?华夏需要让步吗? 东印度公司的总部都被华夏一锅端了,维尼瑞尔自己被捕,他哪来的底气拒绝华夏的要求?东印度公司不是一个股份制企业吗,和谈无限制拖下去,企业哪来的利润? 李自成感觉到,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维尼瑞尔或许掌握着华夏不知道的讯息,难道是荷兰政府在背后支持东印度公司? 他独自思索了很久,虽然有些担心荷兰政府派出远征舰队,但还是决定,麻六甲城和马六甲水道必须掌握在华夏手中,这个没得商量,华夏已经在麻六甲水道北面立省了,岂能再归还东印度公司? 麻六甲水道,已经被更名为三保海峡! 至于荷兰战舰“莱顿”号,可以归还东印度公司,不过,现在不能归还,必须让松江金山造船厂的曹建看看。 以华夏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完全驱逐荷兰东印度公司…… 李自成提笔给南居益回信:爪哇岛可以留给荷兰东印度公司,但麻六甲城不可能归还他们,至于“莱顿”号战舰的事,先送往松江金山造船厂,归属暂时不论。如果维尼瑞尔不肯松口,那就拖下去,反正华夏占据绝对的主动; 东印度公司还有一支舰队孤悬在爪哇海,尽可能招引这支舰队投降,免得舰队骚扰华夏沿海城市和百姓,这支舰队并没有最后战败,只要投降,人员不用拘禁,保证部分人身自由,将来和谈结束,人员与战舰都会如数归还东印度公司; 这次的斩获,货物尽快出手,免得腐烂变质价值受损,现银立即运往三保城(麻六甲城)。 有了这些银子,就可以在淡马府修建港口了,如果有必要,可以从淡马府开始,修建一条与三保海峡平行的大道,直通柔佛省首府布城,将来再向北延伸,与云南省的大道连接起来,华夏的陆地,就会自然延伸至三保海峡…… 想着想着,李自成自己就笑起来,自己还是那种修建道路的基建狂魔吗?华夏的成熟区,还有很多道路需要修建,柔佛省毕竟是新征之地,而且东印度公司总督维尼瑞尔尚未松口。 不过,三保海峡,华夏无论如何不会还给东印度公司,哪怕荷兰政府派出远征舰队! 李自成又给联合舰队传出讯息,嘱咐郑芝龙回大光母港养伤,西海舰队全部撤回西海各基地,南海舰队的主力,暂时留驻巴达维亚,直至和谈结束。 南海舰队的主要防区在南海,西海舰队的主要防区在西海。 随后,李自成又给金凯贸易有限公司东主郑芝彪、明光贸易有限公司东主陈川尧传讯,让他们新元期间,立即来昆明一趟。 第1367章 远洋贸易权 华夏永昌九年(公元1651年)正月二十,李自成在乾清宫召见了金凯贸易有限公司东主郑芝彪、明光贸易有限公司东主陈川尧。 “草民参见皇上!”郑芝彪、陈川尧虽然是华夏商界领袖级的人物,但在李自成面前,还是十分紧张,行了大礼后,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大气也不敢喘,唯恐惊着四面墙壁。 “两位东主不用拘束,坐!”李自成等两人在对面侧首落座,方才笑道:“两位东主,这段时间,贸易公司盈利如何?” 郑芝彪一惊,忙道:“皇上,草民并没有偷逃税款!” 陈川尧也道:“是呀,皇上,草民的公司虽然盈利不少,但税款一分钱都没少!” “两位东主挣了银钱,不忘报效国家,不错,”李自成哈哈大笑:“税款的事,自然有税务部分去彻查,朕这次召见你们,只是单纯想了解公司的盈利率如何,与以前相比,有没有增加?” “盈利率?”郑芝彪一愣,随即道:“皇上,草民的金凯公司,虽然将货物卖给荷兰人,盈利率还不到荷兰人的零头,但与以前相比,不但收入稳定,盈利率也是高了不少……” 李自成笑道:“郑东主能否具体说说?” 郑芝彪原先还认为,盈利率是商业机密,轻易不能示人,不过,金凯公司有朝廷的人常驻,对皇上来说,公司几乎没有机密,而且当年组建金凯公司,还是在皇上的协助下促成的,隧道:“各种货物的盈利并不相同,大致盈利与货款总价相当,”顿了一顿,又道:“据说连东印度公司的零头都不到,东印度公司的盈利,动辄数倍、数十倍……” 李自成将目光投向陈川尧,陈川尧忙道:“草民的明光公司,主要交易对象是葡萄人和英格兰人,盈利率大约是货款的一倍半……” 李自成摇摇头,一倍半的利率,似乎很高了,但海上贸易危险性很大,风浪、海盗甚至敌国势力等,都可能成为贸易公司的敌人,与陆上贸易相比,这点利润还是很低的,他思索片刻,含笑道:“你们敢不敢像西洋人的贸易公司那样,赚取更高的利润?” “更高的利润?”郑芝彪、陈川尧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闪着攫取的光芒,商人哪有嫌弃利润高的? “对,只要你们有胆量!” “请皇上明示!”两人恨不得叩头谢恩。 “南海周边,都是华夏的土地,这些地方与华夏大陆之间的贸易,逐渐放手,留给国内的小型贸易公司吧,”李自成淡淡一笑,“朕给你们二位,专门的远洋贸易权!” “远洋贸易权?”两人脸上一喜,随即却是现出忧虑之色,“皇上,远洋贸易风险太大……” “做贸易哪有不担风险的?”,李自成暗叹,汉人进入农耕时代早,过惯了安逸的生活,加上文化内敛、生活的国土太大,所以缺乏必要的冒险精神,他淡淡一笑,道:“如果有西海舰队为你们护航呢?” “护航?”郑芝彪大喜,“皇上是说,用西海舰队为草民的金凯公司护航?” “西海舰队是华夏的舰队,不是私人舰队,不会专门为金凯公司护航,”李自成注意到,郑芝彪的脸上果然露出一丝阴霾,遂笑道:“不过,西海舰队也会向西扩张,正好与你们的贸易公司同行!” 郑芝彪、陈川尧都是面露喜色,虽然西海舰队是为了向西扩张,但与贸易公司通行,实际上就是给贸易公司护航,两人对视一眼,郑芝彪道:“有西海舰队护航,草民自然求之不得,草民愿意开展远洋贸易!” 李自成点点头,心中还算满意,海上贸易所带来的巨额,商家岂能拒绝?如果郑芝彪、陈川尧拒绝了,他可以换一拨海商。 “不过,这是华夏商家第一次开展远洋贸易,即便拥有海航图,也会有许多未知的风险,海上的风浪、无处不在的海盗、敌国的战舰、沿海国对华夏海商的态度,甚至选择什么样的海船等等,都要考虑进去,”李自成觉得,第一次走出国境,开展跨国海上贸易,步伐不用迈得太大,,“你们两家,先组建小型的贸易船队,试着向西行进,沿途出售货物,朕会先派出西海舰队,沿途拔除荷兰人的商馆,建立华夏自己的补给基地。” 郑芝彪大喜,“皇上,如此一来,草民的贸易船队西行,必定非常顺畅,如果需要,草民会拨出银子和人手,帮助维护补给基地。” 他比陈川尧更积极,西海舰队的司令,是他大哥郑芝龙,贸易船队一定会得到西海舰队的特别照顾。 陈川尧不住点头,双目中已是现出期待之色,他的明光公司总部在实兑,对海上贸易的路线和海上贸易的利润更为了解。 李自成知道两人的心思,但华夏沿海路向西扩张,离不开商人的支持,西海舰队与贸易船队联合向西扩张,既能互相帮助,合作共赢,增加华夏的赋税,又能减少海军扩张时建立补给基地的成本,特别是扩张的初期,与商家合作,才能体现出经济利益,“两位东主回去之后,便开始组建小型船队,第一次不用太远,将货物沿途出售,利润也会高于转手出售给西洋人!” “草民回去之后,便会立即组建远洋船队!” “草民也是!” 李自成瞄了二人一眼,心中忽地一动,沉默片刻,方道:“朕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最终打通远洋贸易路线,但朕知道,远洋贸易,一定会给商家带来意想不到的盈利,两位东主都是华夏人,进行远洋贸易的时候,一定要互相合作,相互扶持,千万不要恶性竞争,互相出卖对方,甚至出卖华夏的利益,朕可以给你们远洋贸易权,也可以收回这项专有权利!” 两人都是吃了一惊,特别是郑芝彪,原本还想着利用与郑芝龙的关系,打压陈川尧一头,没想到……他知道被皇上看破了心思,心中一急,额头上顿时冒出细密的汗珠,好似刚刚跑了一趟马拉松刚刚归来。 李自成轻皱眉头,“特别是郑东主,千万别想着与郑芝龙的关系,华夏是讲究律法的,如果让西海舰队为金凯公司谋取私利,到头来牵连的不仅是金凯公司,还有郑芝龙!” 郑芝彪慌忙离座,匍匐在地,“皇上赎罪,草民不敢,草民必定会遵守华夏的律法,与陈东主互相扶持!” 陈川尧也是离座,跪拜于地,“皇上放心,草民以项上人头作保,草民必会与郑东主合作,共同维护华夏的利益。” “起身吧,你们明白朕的苦心就好!”李自成等二人落座,方才淡淡地道:“在商言商,商人逐利,原本无可厚非,但‘盗亦有道’,商人逐利的同时,不能损害华夏同行的利益,更不能损害国家的利益,否则,朕定不会轻饶!” “草民多谢皇上教诲!” “探寻海上贸易路线,开始的时候,会有一些困难,”李自成扫了两人一眼,道:“凡事要循序渐进,不可太急,如果需要,朕可以让华葡贸易公司帮助你们寻找贸易路线。” “草民多谢皇上!” 郑芝彪、陈川尧离开乾清宫之后,李自成心情不错,独自在内书房踱了几步,提笔给郑芝龙写了一封亲笔信,让他派出小型舰队和陆战军,根据葡萄牙人施罗保留下的贸易据点图,沿着海岸线向西前进,逐次拔除荷兰人的商馆和贸易据点,建立华夏的海军基地和贸易据点。 华夏与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在签订和约之前,还是敌对势力,也不用担心激怒被俘的东印度公司总督维尼瑞尔。 趁机拔除荷兰人的贸易据点,也算是给维尼瑞尔施加一些压力,如果维尼瑞尔知道的话。 李自成原先还想着尽快与维尼瑞尔达成和约,现在已经改变注意了,就这么吊着,可以不断蚕食荷兰人的商馆和贸易据点,造成事实占领,最后和谈的时候,对华夏更为有利…… 郑芝龙刚刚养好伤,心中正憋着一股闷气,接到李自成的来信,顿时喜出望外,恨不得亲自出海,指挥这场向西方扩张的小规模战争。 但他知道皇上的心思,西海舰队向西洋的方向开疆拓土,朝廷随后不会有大规模的移民,只能依照荷兰人的方式,在沿途的海岸建立点状海军基地和贸易据点,除了拔除荷兰人已经建立的商馆和贸易据点,做为西海舰队新的基地,他暂时不会向新的地区扩张。 郑芝龙思索良久,决定派出一艘“成都级”战舰和两艘“重庆级”战舰,还有部分运输船和哨船,一个千户的陆战军,从实兑港口出发,沿着海岸线向西推进。 他告诉随军出征的指挥官,现在的华夏,与荷兰东印度是敌人,不必有所顾虑,放开手脚,以最快的速度拔除荷兰人的据点,只要有一丝可能,尽量结交当地的土著,将华夏的九州军旗留下来。 第1368章 赔偿款 农历四月,昆明已经进入夏季,但气候比较温和,并没有极端的炎热,不过,梅雨季节随之来临,天空时常淅淅沥沥的,地面上很少有干燥的时候,如果不是纵横全省的大道,交通极有可能陷入瘫痪。 李自成撑着一把油纸伞,和柳如是行在南城外的金碧路上,他们并没有购物的打算,只是来云津市坊闲逛,感受一下云津市坊的繁华。 虽然天空这下着小雨,但金碧路上还是十分繁忙,雇工们冒雨搬运货物,多数是从刚刚到达的马车上,将货物卸下来,极少有货物装运上车的。 像李自成这样沿着金碧路闲逛的人很少,便是购买货物的顾客,也是行色匆匆,谁也不知道,这个撑着油纸伞沿着东瞅瞅西瞅瞅的中年人,竟然是皇上,带着他的爱妃、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 行至一家首饰商铺,一直面色平静的柳如是,忽地侧首看了一眼,目光明显亮了一下,李自成笑道:“如是,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不好吧……”柳如是想起上次在南京,李自成带着她进首饰店的事,当时还不是他的女人,却接受了他的耳环,脸上不觉一红。 李自成显然意会错了,“如是不用担心,给和妃她们,每人挑选一样首饰!” 柳如是嫣然一笑,“皇上好偏心,那留在北京的皇后她们呢?” “她们?”李自成哈哈一笑,“等回京的时候,朕自然会给她们挑选一些礼物,到时候如是可要帮助朕挑选一番。” 柳如是轻轻点头,正要说话,忽地前面一阵惊呼:“西洋人,他们是西洋人!” “这些西洋人,连一把油纸伞都买不起,淋得像落汤鸡……” “哈哈,鄙人的商铺有油纸伞出售,还有干爽的衣服,不过价格不便宜,不知道你能不能买得起……” …… 李自成抬头一看,果然有几名红头发的西洋人,因为没有打伞,都被淋成了落汤鸡,看着看着,心中忽地一动。 昆明的百姓,时常能看到西洋人,见怪不怪,除了等待顾客上门闲着无聊的店小二,大部分路人都是看上两眼,随后忙着自己的事。 柳如是轻蹙眉心,贴着李自成的耳朵小声地道:“皇上,这些西洋人,也不怕淋雨生病……既然他们来到华夏,要不要帮他们一把,免得生病了拖累华夏……” “如何帮助他们?” “要不送他们几把雨伞,嗯,再送几件干爽的衣服……大不了奴婢不买首饰了……” “别管他们了,他们已经来到昆明,外交部的官员会帮助他们,”李自成淡淡一笑,“如是,还是快点挑选首饰吧!” 柳如是神色一动,“皇上认识他们吗?” “老熟人!”李自成挽着柳如是的细腰,推着她进入首饰店,恰好避开那几名西洋人。 “他们是来找皇上的吗?”柳如是回身看了一眼,恰好几名西洋人从首饰店门外走过,不觉吃了一惊,唯恐他们听到自己的话,“要不,我们回去吧,首饰的事,可以改日再买!” “不急,他们来到昆明,先要拜会外交部。”李自成收起油纸伞,伸手向前一勾。 小二急忙迎出来,“两位客观,小店虽然铺面不大,但首饰都是精品,特别适合妇人这样的美艳之人……”说到这儿,目光却是在柳如是的脸上停住。 他原先说的是应景话,并没有细看,走到柳如是面前,看到柳如是的一张脸,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这个女人虽然年龄不小了,但脸蛋却是如此漂亮,简直比传说中的仙女还美…… 柳如是却是柳眉倒竖,狠狠瞪了小二一眼,拉着李自成的胳膊气呼呼地道:“走,不买了……” 李自成暗笑,女人生得美,难道是一种过错?小二欣赏美,似乎也没有过错吧?这要是放在后世,柳如是应该给出一个很傲娇的表情才对吧? 小二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忙躬着身赔礼道歉,“小人冒犯了妇人,小人该死,妇人息怒……”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李自成,希望李自成为他说句好话,这样的雨天,好不容易来了一位顾客,还是大富大贵的那种…… 柳如是余怒未息,已经转过身拉着李自成就要出去,李自成将她轻轻一带,“如是,小二也不容易,你看,店铺内只有我们两个顾客,小二已经道过歉了……” 柳如是剜了小二一眼,从鼻孔里喷出一个字:“哼……” 李自成也是瞪了小儿一眼,“还不快将上等饰品拿出来?” 小二忙答应一声,“妇人放心,小人这就将本店的上等品拿出来……” 柳如是在李自成的劝说下,挑选了一枚黄金簪子,又给王婉玉、罗秀娟、李雅各挑了一样饰品,方才打着伞出去。 回到乾清宫,果然亚洲司司长马绍愉在等待,见到李自成,不觉大喜,“微臣见过皇上!” 李自成一挥手,“马爱卿,进来说吧!” 柳如是福了一福,径自去了,李自成带着马绍愉进入内书房,“马爱卿,洛佩斯连湿衣服都没换,就赶着去外交部?” “原来皇上知道洛佩斯来了?”马绍愉讪讪一笑,“皇上,外交部南大人去了巴达维亚,张大人去广中省任职,吴大人去了准噶尔,所以微臣只好接见了洛佩斯……” 李自成摆摆手,南居益、张献忠、吴克善都不在昆明,外交上的工作,总得有人做,“马爱卿,洛佩斯急着求见外交部,是不是带来什么好的讯息?” “皇上,大喜呀!”马绍愉压制不住兴奋,颤抖着道:“洛佩斯说,西班牙国王菲利佩,愿意与华夏结盟,甚至组建华夏、西班牙、葡萄牙三国同盟……” “奥?” “不过,”马绍愉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洛佩斯说,具体的条款,还需要商谈,原来一直是南大人在谈,现在南大人不在昆明……洛佩斯似乎是希望华夏能免除一百三十万的赔偿款……” “不可能!”李自成面色一沉,“这是当初就谈好的,不可能再更改!” 他还指望这用这些钱去修路,怎么可能让西班牙人反悔?再说,没有这些赔偿,难道吕宋岛上的数万汉人百姓就白死了? 如果不能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华夏与西班牙之间,将永远有一根荆刺,不可能发展为盟国! “皇上……” “你让洛佩斯午后来乾清宫见朕,朕当面和他说!”李自成怒气冲冲地道:“华夏不是求着与西班牙结盟!”顿了一顿,又道:“结盟是双方的自愿,也是双方的需要,洛佩斯应该明白,华夏需要什么,他更明白,西班牙需要什么!” “微臣明白了!”马绍愉忙道:“微臣告退,微臣这就去知会洛佩斯!” 李自成感觉到,南居益去了巴达维亚,外交部的人员中,似乎对欧罗巴各国的情形,知之甚少,看来有必要成立欧洲司,培养专门针对欧洲的外交人才。 午膳之后,没有在内书房召见洛佩斯。 洛佩斯在马绍愉的陪同下,来到乾清宫,向李自成行了天主教的抚胸礼,“小人见过皇上!” “远来是客,洛佩斯不必多礼!”李自成给洛佩斯、马绍愉赐了座,“洛佩斯先生离开昆明,快要一年了吧?” 洛佩斯学着汉人的样子,拱手道:“是呀是呀,小人回到马德里,再来到昆明,快要一年了,小人万分焦急,早就盼着来昆明求见皇上……” 李自成淡然一笑,“洛佩斯先生这么急着来见朕,一定带来了朕希望的讯息吧?” 洛佩斯站起身,非常郑重地向李自成的鞠躬,“皇上说得是,鄙国国王菲利佩、首相阿罗等朝臣,都是愿意与华夏结盟,小人这才匆匆赶到昆明!” “奥?”李自成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故意面露喜色,“如此说来,菲利佩国王已经签下了文书,就等着朕了?” “这……”洛佩斯不自觉摇头,“皇上,结盟毕竟是两国间的大事,需要从长计议!” “不知道洛佩斯先生如何从长计议?”李自成淡淡地道:“难道以前商谈的条款,现在都不算数了?还是要将以前的条款全部推倒,重新进行协商?”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洛佩斯见李自成变了脸色,心中忐忑不安,“菲利佩国王和阿罗首相同意大部分条款……” “也就是说,他们对有些条款不满意?”李自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开始时的笑意丝毫不见,“洛佩斯先生,菲利佩国王和阿罗首相,究竟对哪些条款不满意?” “这个……”洛佩斯支吾半天,见李自成一直盯着他,遂勉强道:“皇上,关于赔偿款的事……” “赔偿款怎么了?”李自成微微皱眉,“难道菲利佩国王和阿罗首相认为,人的生命是无价的,这些赔偿款太少?” “咳,咳……”洛佩斯顿时捂着脸,迟疑片刻,方道:“皇上,华夏地大物博,赋税庞大,而西班牙国小民弱,赋税远远比不上华夏……”顿了一顿,他一咬牙,道:“皇上能否看在两国结盟的份上,免了这笔赔偿款?” 第1369章 新的矛盾 “啪!” 李自成一掌拍在御案上,将洛佩斯、马绍愉吓了一跳,“洛佩斯先生,朕看在你长途跋涉的份上,否则,非治罪不可!” “皇上……”洛佩斯暗暗揉着发慌的胸口。 “洛佩斯先生认为,西班牙士兵屠杀了数万汉人,因为结盟,这事就算过去了?”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皇上,西班牙财政危机,实在无法支付这笔赔偿款……”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李自成冷冷地道:“既然做出了事情,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朕可以不要这笔赔偿款,但华夏必回连本带利屠杀足够的西班牙人!” “皇上……”洛佩斯大?澹?了计?蹋?溃骸盎噬希?绱艘焕矗?焦?崦说氖拢?欢崾艿接跋臁/p> “对屠杀的汉人进行赔偿,是两国结盟的基础,如果不能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便是西班牙愿意,华夏也不可能与西班牙结盟!”李自成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洛佩斯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似乎在使用唇语。 李自成冷冷一笑,“洛佩斯,在欧罗巴,西班牙有多少有份量的朋友?” “有份量的朋友?”洛佩斯不明白,李自成为何话题一转,不过,恰好给了他转换思路的机会,“西班牙是天主教国家,上至国王下至臣民,都是信仰天主,所以天主教国家,都是西班牙国的天然盟友!” “据朕所知,欧罗巴大陆上的强国,英格兰、法兰西、荷兰等,因为宗教战争的缘故,都不是西班牙国的朋友吧?” “他们……他们原本就不是西班牙国的友邦……” “欧罗巴信仰天主教的国家,神圣罗马国四分五裂,自身难保,已经算不上强国,教皇国日益衰落,只是依靠天主教的力量,勉强维持着国家没有分裂,”李自成道:“他们即便是西班牙的朋友,也算不上什么份量,自身还要对别国割地、赔款!” “这……”洛佩斯实在不明白,李自成为何对欧罗巴的情形了如指掌,他如坐针毡,如同被剥光了衣服的处子,站在大庭广众面前…… “一旦别国对西班牙用兵,西班牙并没有可以依靠的盟友,”李自成冷声道:“跟着神圣罗马国、教皇国,只能随着他们一起没落!” “西班牙并不依靠他们,”洛佩斯暗自惭愧,西班牙原本是欧罗巴的第一强国,如今却是沦落到仰人鼻息的地步,李自成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像英格兰、法兰西、荷兰等国,虽然没有进攻西班牙本土,却是不断蚕食西班牙的美洲商馆,而以前的盟友神圣罗马国、教皇国,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小人明白,所以小人向国王与首相进言,坚决支持与华夏结盟。” “朕说这么多,是告诉你洛佩斯先生,华夏不是求着与西班牙结盟,”李自成道:“朕只是不忍看到曾经的日不落帝国,就这么沉沦下去,这才提出结盟。” “小人明白皇上对西班牙国和对小人自身的恩德,”洛佩斯起身,深深鞠躬,“皇上的恩德,小人铭记于心!” “可是你们没有诚信,一个没有诚信的国家,是不值得结盟的,”李自成摇着头叹息一声,“朕是想帮助西班牙,但是朕失望了!” “皇上,小人是信守诺言的,只是……” “洛佩斯,朕没有心思听你的解释,”李自成冷冷地道:“咱们回到原点,朕不再要求你们任何赔偿,朕还是按照大臣们议定的法子,也就是杀人,西班牙屠杀了数万汉人,连本带利,华夏杀十万西班牙不算过分吧?” “皇上……” “华夏这么大,朕日理万机,哪有空闲听洛佩斯先生扯皮?”李自成摆摆手,打断洛佩斯的话,“放心,你是使者,朕暂时不会为难你,朕会派出军队,全球绞杀西班牙人!” “皇上息怒,”洛佩斯小心地道:“皇上,三思呀!” “朕已经思索了很久,正因为付出太多的精力,朕才对西班牙国国产生绝望的情绪,”李自成摆摆手,“幸好这段时间,华夏与西班牙都没有损失,只是那些该死的西班牙,多活了大半年!” “皇上,鄙国国王菲利佩,也不是要求华夏完全豁免赔偿款,只是希望华夏能适当减免……” “朝令夕改,与缺乏诚信有什么不同?”李自成摆摆手,“朕国事繁忙,洛佩斯,走吧,快快出城,如果朕改变注意,你恐怕连昆明城都出不去!” “皇上息怒呀!”洛佩斯见马绍愉请他离开,不由大急,“皇上,华夏与西班牙结盟,也不是没有好处,小人这次带来了巨舰的图纸,只要小人稍加点拨,华夏就能生产出巨舰,快速提高海军的战斗力!” “不用了,”李自成摆手,示意洛佩斯快快离开,“华夏的海军打败了荷兰东印度公司,东印度公司的巨舰‘莱顿’号,如今就在华夏的造船厂,以华夏人的聪明智慧,有了现成的战舰,难道还需要图纸?” 洛佩斯顿时呆住了,他在来昆明的路上,遇上了华夏的西海舰队,知道荷兰东印度公司惨败于华夏,总督维尼瑞尔被俘,没想到华夏已经将荷兰人的“莱顿”号送往造船厂,有了现成的战舰,模仿起来自然不难,他急得头上冒汗,在马绍愉的催促下,却是急中生智,“皇上,战舰是战舰,如果有了图纸,知道具体的尺寸,制造战舰一定能事半功倍!” “不用了,无非多花些时间,总能造出巨舰,”李自成道:“为了这份没有多少用处的图纸,华夏还要与西班牙结盟,保护言而无信的西班牙,不值!” “皇上,西班牙还有通往美洲的海航图!”洛佩斯认为,这可能是华夏最后一件感兴趣的事了,幸好只有西班牙掌握横渡太平洋的航线。 “海航图?”李自成哈哈大笑,将后世知道的点滴知识释放出来,“华夏已经派出航海队寻找通往美洲的航线,初步探出了黑潮航线,不出意外,最多一两年,就能绘制出详细的海航图!” 洛佩斯又是一呆,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华夏怎的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海军打败了强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正在拔除东印度公司的沿途贸易据点,连黑潮航线都探出了,西班牙人引以为傲的独家航线,岂非失去了保密的意义? 最关键的是,一旦华夏找到了黑潮航线,西班牙对华夏,就会失去最后一点吸引力,以华夏皇帝的性子,即便不是为了给汉人复仇,仅仅为了经济上的利益,也会打击从美洲横穿太平洋的西班牙商船。 华夏掌握黑潮航线的同时,就是西班牙失去黑潮航线的时候。 如此一来,西班牙在美洲的商馆和据点,也会遭到华夏的打击…… 洛佩斯越想越怕,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西班牙国家,华夏这个盟友,千万不要错过了,能帮助西班牙对付欧罗巴列强的,只有华夏! 他回身向李自成施礼,“皇上,美洲都是未曾开化的土著,遍地都是物产,粮食、黄金、白银、橡胶等,富裕程度,远远超出想象,只要华夏开通美洲的航线,保证日进斗金,英格兰、法兰西、荷兰等国,都已经在美洲扩张土地,迟延一两年,土地都被他们控制起来,华夏的舰队即便到达美洲,也是徒劳无功,除非用武力向这些国家夺取土地,”顿了一顿,又道:“为了美洲的商馆,英格兰与荷兰两国几乎打起来了……” “嗯?”李自成面色一顿。 洛佩斯满脸茫然,不知道李自成对哪句话感兴趣。 “你刚才说什么,英格兰与荷兰几乎打起来了?战场在哪儿?” 洛佩斯脸上一红,忙正色道:“英格兰与荷兰的矛盾,除了荷兰人利用海上优势处处排挤英格兰商人,垄断海上贸易,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在美洲,两国都对分配的商馆和贸易据点不满!” “洛佩斯,你详细说说,如果对朕真诚,朕或许可以重新考虑与西班牙结盟!”李自成并不关心荷兰人为何与英格兰人闹矛盾,他只关心双方的矛盾有多重,如果是你死我活的矛盾,迟早会开战,荷兰海军为了对付家门口的强国英格兰,绝对无力再增援远在东方的东印度公司。 如此一来,华夏与东印度的战争,也算彻底结束了。 洛佩斯起初不明白李自成为何对荷兰语英格兰之间的战争感兴趣,但想到华夏的海军刚刚打败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海军,心中便明白了几分,“皇上,在欧罗巴洲,法兰西陆军堪称第一,荷兰的海军堪称第一,不但战舰、武装商船吨位第一,拥有的大型战舰也是第一,所以,荷兰人常常切断英格兰人的贸易路线,但英格兰也是欧罗巴的强国,久而久之,自然要对荷兰人发起反击,据小人估计,现在的海军实力,英格兰仅仅排在荷兰国之后,自然不堪忍受荷兰人的欺凌……” 第1370章 华夏的利益 李自成自忖,荷兰是先发的海上强国,属于守成大国,英格兰是崛起大国,经过国内的一系列改革之后,很快就会走上富强之路。 一个要维护既得利益,一个要争取最大的利益,守成大国与崛起大国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荷兰与英格兰,就是典型的守成大国与崛起大国。 双方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只是战争的时间和规模不可确定。 现在的荷兰国,主要对手应该是威胁本土利益的英格兰,而不是远在东方的华夏,与东印度公司的利益相比,荷兰的本土,才是根本。 华夏可以趁机将东印度公司连根拔起,不过,拔起之后呢? 东西方贸易的巨大利润,华夏不会舍弃,欧罗巴各国同样不可舍弃,赶走荷兰人,还会有英格兰人、法兰西人等等,最终还是战争。 况且,英格兰、法兰西的国土、人口远胜于荷兰,一旦英格兰、法兰西崛起,国家的战斗力肯定要胜过现在的荷兰。 如果留下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就能牵制英格兰、法兰西一部分力量…… 李自成等洛佩斯将荷兰与英格兰的关系完整分析一遍,并没有表态,只是点点头,“洛佩斯先生,美洲出产粮食、橡胶吗?” “是呀,皇上,美洲物产之丰富,远远超出我们的想想,”洛佩斯希望将华夏的力量引入美洲,现在的美洲,群雄逐鹿,英格兰、法兰西、荷兰都是虎视眈眈,甚至葡萄牙也想分一杯羹,而西班牙比较孤立,原先的商馆和据点,不断遭到侵蚀,只有华夏的海军才有可能对抗欧罗巴的列强,至少能牵制列强的一部分力量,况且,横跨太平洋的航线,可能是西班牙唯一吸引华夏的东西,“粮食就不说了,橡胶可是美洲的特产!” “特产?”李自成心中一动,难怪南海周边找不到橡胶。 “是呀,只有美洲的大森林才出产橡胶,”洛佩斯见李自成感兴趣,忙道:“皇上,橡胶可是好东西,如果用作车轮,马车既平坦又快捷。” 李自成暗惊,难道欧洲人已经用橡胶做车轮?看来华夏要抓紧了,不过,美洲距离华夏,实在太远了,“洛佩斯,橡胶树可以移植吗?” “这个……小人不知!”洛佩斯心中暗喜,“皇上需要橡胶树吗?” “朕的确需要橡胶树,也需要橡胶,”李自成笑道:“不过,华夏的船队,不久之后便能探测到通往美洲的航线,需要多少,我们可以自己去取。” “皇上,华夏的确可以探测到航线,但需要时间,”洛佩斯担心,一旦华夏的舰队出现在美洲,如果不是西班牙的盟友,为了橡胶,肯定会抢夺别国的土地,西班牙在美洲,就像是没有朋友的孤魂野鬼,又占据了最广阔的土地,最大的可能,华夏是要抢夺西班牙的土地,既然如此,不如将华夏这股祸水引向英格兰、荷兰等国,“如果皇上愿意,小人倒是可以献出海航图,如果皇上需要橡胶树与香蕉,小人也可以帮忙!” 李自成盯着洛佩斯,良久方道:“条件是,华夏与西班牙结盟?” “皇上误会了,”洛佩斯道:“鄙国国王与首相,都是信守承诺之人!” “奥?”李自成皱眉。 洛佩斯忙道:“皇上容秉,鄙国因为战败,被迫向法兰西等国赔款,现在国库实在匮乏,所以才向皇上请求豁免赔款,既然皇上认为,此等作法是背信弃义所为……” “嗯?” 洛佩斯一咬牙,“小人愿意收回请求,按照原先的商定执行!”他从怀着掏出一份文书,“皇上,鄙国国王已经签字,只要皇上签字,两国结盟就能立即生效!” 李自成知道,洛佩斯身上,定然不是一套文书,他既不说破,也没有接过文书,“洛佩斯,两国结盟,乃是大事,不能草率!” 洛佩斯急了,“皇上,这是以前商定好的文书!” 李自成却是摆摆手,谁让你早先藏着掖着?“今日朕乏了,今日到此为止吧,明日朕着外交部的官员,与你重新商讨此事,如果双方都满意,方可签订同盟条约!”又向马绍愉使了眼色,遂端茶送客。 “皇上……”洛佩斯担心夜长梦多,如果不能与华夏结盟,不但无法完成国王交给的任务,自己打算从事东西方贸易的事,也会化作泡影。 李自成摆摆手,马绍愉连拉带拽,将洛佩斯拖出乾清宫。 不一会儿,马绍愉回到内书房,“皇上,洛佩斯已经回到驿馆了!” 李自成点头,“与西班牙结盟一事,马爱卿可看明白了?” “结盟?” “现在南爱卿、吴爱卿都不在昆明,与洛佩斯会谈的事,就交给爱卿了,”李自成道:“大方向上次已经谈妥,爱卿必须明白华夏的需求!” “除了橡胶和橡胶树一事,华夏还有何求?”马绍愉道:“微臣请皇上明示!” “橡胶与橡胶树一事,越快越好,越多越好,但不要说是朕的意思!” “臣明白!”马绍愉心道,就当自己这个臣子,投皇上所好罢了。 “赔偿的银子、巨舰的图纸、横跨太平洋的海航图、承认吕宋属于华夏,还有欧罗巴各国的讯息,”李自成道:“原先谈妥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还要增加通往西洋沿岸的商馆,华夏和西班牙可以相互使用对方的补给地!” “臣明白!” 李自成总觉得还有哪儿不对,思索片刻,不觉点头道:“在达成最后盟约之前,找机会询问洛佩斯,有无从事海上贸易的兴趣,如果他有兴趣,你以私人身份,建议他尽快组建贸易公司!” “只要洛佩斯从事海上贸易,必然要借用华夏开放的港口,也就不敢欺骗华夏出卖华夏的利益……” 李自成哈哈大笑,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如果华夏与西班牙达成盟约,洛佩斯就是华夏的朋友,与华夏的贸易公司,可以互相照应!” 马绍愉离开乾清宫之后,李自成独自思索片刻,想到巴达维亚的南居益,便提笔给他写了亲笔信,信中告诉南居益: 其一,整个婆罗洲,麻六甲水道及北面的柔佛省、南面的苏木都刺岛,全部归属华夏,华夏不会干涉荷兰东印度公司继续在爪哇岛行商,但爪哇岛上的汉人、汉土混血人,只要愿意回归华夏,荷兰东印度公司不得干涉; 其二,华夏归还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职员、士兵和商船,但已经没收的财物和战舰不再归还,职员中的汉人,是继续在东印度任职还是回归华夏,由他们自行决定; 其三,自非洲东海岸向东,荷兰东印度公司将所有的商馆和贸易据点移交给华夏; 其四,双方互不赔偿,自和约签订之日起,结束战争状态; 其五,如果双方愿意,可以签订新的通商条约…… 李自成还在信中告诉南居益,这些都是硬性条款,不可更改,如果维尼瑞尔不肯签约,华夏将无限制扩大战争,将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方的势力连根拔除,甚至会入侵荷兰本土与荷兰在美洲的贸易据点,由此造成的一切损失,都由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承担。 他还告诉南居益,必要的时候,将荷兰海军正在与英格兰对峙、无力东顾和西海舰队正在逐次拔除荷兰东印度公司贸易据点的讯息,透露给维尼瑞尔…… 李自成相信,维尼瑞尔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荷兰东印度公司不是普通的海上贸易公司,而是有国家参股的贸易公司,具有国家的某些职能,比如垄断贸易、殖民掠夺、与别国签订条约等,只要维尼瑞尔代表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条约上签字,就会具备国家效力。 当然,如果南居益现在与维尼瑞尔签订条约,只是一份停战条约,标志着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结束敌对状态,如果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继续合作和进行贸易,还需要签订一份贸易条约,取代原先的《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友好通商条约》。 以华夏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将东印度公司连根拔起,全面驱逐出南海,但这样一来,必定开罪荷兰政府,给双方未来的合作制造障碍。 任何决定,都是为了本国的利益。 以华夏现在的实力,不宜将荷兰人赶出东方,彻底扼杀荷兰人在东方的贸易,按照正常的发展趋势,将来还有一次华夏与荷兰人的战争,才能攫取更大的利益,况且华夏新增的土地太多,根本无力开发,还不如让荷兰人将爪哇岛开发为属地,将来为华夏做嫁衣。 还有一点,荷兰并不是欧罗巴洲最强大的国家,荷兰国土和人口不足,注定只是昙花一现,华夏的真正对手,并不是荷兰。 按照后世的发展规律,英格兰与法兰西,才是华夏的劲敌,必要的时候,华夏还要与荷兰合作,甚至是结盟。 抑制英格兰与法兰西,才是华夏最大的利益。 这也是李自成没有连根拔除荷兰东印度公司,在维尼瑞尔被俘的情形下,主动与他和谈的原因。 信息的最后,李自成告诉南居益,趁着南海舰队掌控巴达维亚的机会,将岛上的汉人迁往苏木都刺岛的旧港,或者前往柔佛省的三保府、淡马府。 第1371章 锡兰岛 马绍愉与洛佩斯会谈了十日,双方反复斟酌、协商,终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华夏与西班牙的盟约,也是最后定稿。 李自成看着西班牙国王菲利佩已经签过字的文书,脸上微微一笑,提笔署上自己的名号。 《华夏与西班牙友好同盟条约》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原先商定好的,是以《华夏与葡萄牙友好同盟条约》为蓝本,为将来合并两个同盟条约打下基础。 马绍愉与洛佩斯反复探讨的,乃是是另外一个条约《华夏与西班牙友好通商条约》。 《通商条约》不如《同盟条约》正规,马绍愉与洛佩斯达成的协议,基本上都写在这份《通商条约》中。 两份条约签字后,都会立即生效,华夏朝廷以总理梁文成为首,为洛佩斯准备了庆功宴会,既是祝贺洛佩斯顺利完成菲利佩交代任务,也是祝贺华夏与西班牙结束过去,开创全新的未来。 华夏与西班牙成为新的盟国,在国际事务中应该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必要的时候,还要从军事上互相帮助。 但两国暂时不会组织联合舰队。 一者西班牙的舰队远在欧罗巴洲,华夏的舰队都在东方,双方相隔万里以上,短时间内很难会面。 二者洛佩斯不想惹怒欧罗巴的列强,华夏的舰队在东方没有敌手,但能否对付欧罗巴列强的舰队,需要实战来检验,没有检验之前,洛佩斯不想太过招摇,只要华夏的舰队不招惹西班牙的商船,他就谢天谢地了。 李自成乐得清闲。 两国既然结为盟国,军事互助是必然的,他将军事上的事情,完全交给国防部,由国防部拿出具体的合作方案。 李自成没有参加宴会,当梁文成与洛佩斯等人在觥筹交错的时候,他独自在乾清宫审视着两份最新的条约。 从这两份条约中,华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百三十万两赔偿银,西班牙第一年支付五十万两,其中的三十万两,用于寻找吕宋岛受害汉人遗孤,以及对他们进行适当的赔偿,其余的二十万两,以及明、后两年支付的八十万两,全部用于修路。 现在最需要的道路,不是南原省、青海省的道路,而是天南省的道路。 第四路桥公司的大部,已经在修筑嘉峪关至哈密的道路,西班牙人赔偿的百万两银子,将用于修筑哈密至天南省首府喀什的道路。 洛佩斯带来的西班牙最大战舰的图纸,李自成着人复制了一份,原件派出专人送至松江金山造船厂,交给曹建,让曹建根据图纸与荷兰的战舰“莱顿”号,设计出华夏自己的战舰,只要技术上许可,战舰越大越好、行驶速度越快越好。 购买橡胶和橡胶树的事,需要一定的时间,好在洛佩斯组建了卡门贸易公司,由卡门贸易公司对华夏供货。 李自成捧着洛佩斯献出了横渡太平洋的航海图傻笑。 他并不确切知道这条航线,对于黑潮航线,只是知道名称而已,根本不知道航线的具体位置。 洛佩斯听到“黑潮航线”这个名称时,还以为华夏初步探出了这条航线。 李自成在海事人员的解读之后,方才知道,横跨太平洋的黑潮航线,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环形航道。 冬季的时候,从日本以东海面的西风带,借助信风和暖流,最多两个月,就能抵达美洲大陆;然后在夏季,从墨西哥西海岸的阿卡普尔科港向东,借助洋流和风力,最多四个月可以抵达清玉府(马尼拉)。 由于帆船对风力和潮流依赖很大,一年只能有一个来回,错过了时间,就只能等到来年了,如果在大海上逆风形式,或许大半年都无法横渡太平洋,万一偏离了航道,或许永远都无法回归陆地…… 最初发现这条黑潮航线的,是一名叫做乌尔达涅塔的西班牙舵手。 西班牙人对这条航线是严格保密的,不仅西班牙国内没有几个人知晓,便是美洲的贸易公司,也只有有限的高层人物知道,经过航道的工人和水手,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具体位置。 这次洛佩斯将海航图交给华夏,一是为了与华夏结盟,尽快将华夏的海军引向美洲,二是因为李自成说出了“黑潮航线”,洛佩斯以为华夏已经探得了大概,隐瞒下去已经没有多少意义。 李自成明知道远航十分危险,还是将探寻黑潮航线的任务交给孙标,孙标的船队,经验最丰富,也是他最信赖的。 等到孙标探寻出准确的航道,舰队才会去往美洲淘金…… 七月初,外交部长南居益从巴达维亚回到昆明。 南居益带回了《巴达维亚条约》,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维尼瑞尔已经在条约上签字,只要李自成同意并签名,条约就会生效。 《巴达维亚条约》的内容,基本上就是李自成当初的设想。 再次之前,维尼瑞尔已经接到讯息,荷兰政府与英格兰、法兰西关系十分紧张,政府不可能派出大型舰队远征华夏,当南居益告诉他,华夏的西海舰队,正在逐次拔除荷兰东印度公司沿途的商馆和贸易据点时,他想都没想,立即在条约上签字认可。 如果不签约,战争不会结束,华夏的舰队可能沿着海岸线一直打到欧罗巴洲,东印度公司的商馆和贸易据点被全部拔除,将来如何进行海上贸易? 《巴达维亚条约》只是一份停战条约,确定了战后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关系,以及各自的势力范围。 荷兰东印度公司承认麻六甲水道(三保海峡)、马来半岛(柔佛省)、苏木都刺岛、婆罗洲属于华夏;华夏承认爪哇岛及以南部属岛屿属于荷兰东印度公司。 华夏归还荷兰东印度公司被俘的人员和商船,但战舰和缴获的财物,折抵这些年麻六甲水道的通航税,不在归还之列。 荷兰东印度公司向华夏移交非洲好望角以东一切商馆和贸易据点,但华夏不得入侵好望角以西东印度公司的商馆和贸易据点。 双方不再有其它方面的赔偿,协商解决分歧,结束战争状态…… 根据《巴达维亚条约》,荷兰东印度公司损失了麻六甲水道和婆罗洲的部分土地(苏木都刺基本上不受荷兰东印度公司管辖),还有几艘战舰和大量的现金、货物,损失巨大,但东印度公司和其总部所在的爪哇岛总算保住了,收拾一番,东印度公司就能正常运转…… 不过,现在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航线被华夏包围,从非洲的好望角至麻六甲水道(三保海峡),沿途都是华夏的商馆、贸易据点和土地,无法独立开展贸易活动,维尼瑞尔要求华夏承认原先的《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友好通商条约》继续有效。 或许维尼瑞尔自己都知道,华夏不太可能继续承认这份通商条约,所以,他派出职员随南居益来到昆明,要求华夏的皇帝做出答复。 李自成没打算逼死维尼瑞尔,否则就不会将爪哇岛留给荷兰东印度公司了,他指示华夏朝廷,成立以南居益为首的会谈小组,成员包括工商部、国防部的官员,与东印度公司的使者进行会谈,准备与荷兰东印度公司重新签订通商条约。 七月十五日,李自成按照惯例,召开了三院十部主官参加的小型朝会。 牛金星通报了南海战争的状况,南居益通报了《华夏与西班牙友好同盟条约》、《华夏与葡萄牙友好通商条约》、《巴达维亚条约》,群臣唏嘘不已,不到半年时间,华夏又增加了大片土地,特别是三保海峡,那可是一本万利的摇钱树…… 随后,宋献策根据李自成的意见,将婆罗洲更名罗曼岛,岛上立罗曼省,以东北部的港口沙巴府为首府;三保海峡南部的苏木都刺岛更名为金山岛,岛上立金山省,以旧港为首府,以巴达维亚迁居旧港的汉人首领杨育新为旧港知府。 两省所缺的官员,将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任职…… 李自成在梁文成的白眼中,像群臣保证,华夏暂停在南海周边扩张的步伐,让南海周边各省的百姓修生养息。 南海周边,北面是广东省与广西省,西面是广中省、广南省与柔佛省,东面是吕宋省,南面是罗曼省与金山省,南海已经成了华夏的内海,哪还有未征之地? 不过,华夏的确需要时间消化这些土地,尤其是新征的柔佛省、罗曼省、金山省,汉人数量太少,又被当地土著不同程度地同化,需要唤醒他们的汉人意识,让他们尽快回归华夏,与汉人有姻亲关系的土著,将是第一批归化的重点…… 南方总算安定下来了,如果没有新的西洋舰队来到东方,至少十年时间内不会出现大的变故,李自成心中高兴,一路哼着小调回到乾清宫。 正要入宫门,没曾想王安平在宫门处等候,他心中一惊,“安平为何在此?” “皇上,大喜呀!”王安平拱手行礼,“皇上,要不先进书房,臣再详细说说?” “进书房!” 王安平入了内书房,顾不得就坐,“皇上,臣带来了一份海疆图!”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摊开在御案上,“皇上请看,这是印度大陆的最南端,西海舰队的远征分舰队已经到达此处。” “西海舰队在印度大陆上建立基地了吗?”李自成扫了一眼,附近并没有自己的熟悉的城市和港口。 “皇上如果看到这儿,或许就不用关心印度大陆了,”王安平用手向东南角一指,“皇上,此处是一个巨大的岛屿,与印度大陆并不相连,算不得莫卧儿王国的土地。” 李自成的目光移向东南,果然有一个巨大的岛屿,与印度大陆之间只隔着一道狭窄的海峡,他看了片刻,忽地失声叫道:“锡兰岛?” 第1372章 北方的强敌 王安平不知道皇上为何知道锡兰岛,难道是从大明的典籍中看到的?似乎大明的典籍有过记载…… 不过,来源已经不重要了,“皇上,锡兰岛比台湾岛还大,足够立省,如果华夏完全控制了锡兰岛,就能控制东西方贸易的通道!”他的手指,沿着锡兰岛一点点向南移动,“锡兰岛以南的海域,有不少不连续的海岛,只要能控制这些海岛,就能绕过奥斯曼帝国的海域,直接通向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 “嗯?”李自成仔细一看,从锡兰岛至好望角之间,果然有许多项链似的的海岛,一直通往非洲的最南部,海岛的尽头,便是上次张献忠提到的马达加斯加岛,过了马达加斯加岛,便是非洲最南部大陆。 如果华夏控制了锡兰岛和马达加斯加岛,就能完全控制这段航道,比原先沿着海岸线的航道,还近了不少。 “皇上,这是一片陌生的海域,需要舰队去探险,”王安平的脸上有一些担忧,“这份海疆图,臣是从葡萄牙手中得到的,据葡萄牙人说,他们只是发现了这些海岛,有些海岛还是估计的,并不知道确切的位置,他们原本是要寻找这条航道,可惜,荷兰人来到东方,侵占了他们沿途大部分商馆,他们已经无力寻找……” “他们无力寻找,正好可以交给我们!”李自成心中大喜,既然是探险,便有冒险的成分,没有危险,怎会有收获?更重要的是,如果西海舰队控制了这条航道,才算真正控制了印度洋。 他当初组建西海舰队的时候,最终的目标,就是为了印度洋。 “皇上,要立即占领锡兰岛吗?”王安平确信皇上是要控制这条航道,脸上转忧为喜,心中已是充满期待,“皇上,葡萄牙人早就在锡兰岛上的加勒建立商馆,但商馆却是被荷兰人抢占,现在荷兰人要移交好望角以东沿途的商馆和贸易据点,西海舰队正好可以趁机登上锡兰岛……” 李自成将整个地图看了一遍,心中一动,东西方的贸易,最终是要依赖红海与苏 伊士运河,直通地中海,用最短的距离将欧洲与亚洲连接起来。 从锡兰通往马达加斯加岛的这条航道,是要绕过红海与苏伊士运河,并不是最短的道路。 他用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心中却是明白,苏伊士运河是人工运河,现在并不存在,不知道何日才会成为现实。 不过,即便将来开通了苏伊士运河,东西方贸易路线可以绕过非洲,却绕不过锡兰岛,锡兰岛就是东西方贸易路线上最重要的节点和最大的岛屿。 锡兰岛必须属于华夏! 李自成想到此处,立即道:“立即传令西海舰队,先在加勒登陆,然后逐渐占据整个岛屿!” “是,皇上!”王安平用飞鸽传书的方式给西海舰队传讯,速度上比战马和海船快得多。 七月底,南居益与荷兰人达成了关于海上贸易的协定,南居益的意见,荷兰东印度公司并不是华夏的盟国,甚至连国家都是算不上,只同意签订《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通商条约》,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职员,担心华夏与西班牙、葡萄牙关系更好,非得加上“友好”两字。 南居益将协议文书送至乾清宫,李自成考虑到,荷兰现在的繁荣,已经是极限,以荷兰本土的土地和人口规模,衰落是必然的,便同意加上“友好”两字。 新的《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友好通商条约》的签订,原先的通商条约自动废除,新条约并没有时间限制,也就是说,双方随时可能废除这份条约。 根据新的《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友好通商条约》,荷兰东印度公司有权与华夏贸易公司进行贸易,但必须遵守华夏的律法,在华夏指定的贸易港口进行贸易和停靠。 荷兰东印度公司可以在华夏的商馆和贸易据点停靠,并获得补给,华夏的贸易公司,也可以在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馆和贸易据点获得补给,双方都必须给予对方必要的保护和帮助…… 对荷兰东印度公司来说,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恢复贸易,特别是他 们非常看重的香料贸易,依然控制在手中。 华夏也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商业利益。 首先,打通了三保海峡(麻六甲水道),华夏的南海舰队和西海舰队,可以合二为一,也可以联合作战;华夏的商船可以自由通过三保海峡。 其次,华夏正式获得三保海峡的通航税。 再次,华夏的海上贸易公司,可以通过三保海峡,甚至借助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馆和贸易据点,直接去欧罗巴洲进行交易…… 李自成并不担心东印度公司沿途使坏,如果华夏的贸易公司被坑,南海舰队和西海舰队会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上找回来! 《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友好通商条约》并不是一个双赢的条约,但荷兰东印度公司维护了自身的最大利益,没有这份条约,荷兰东印度公司将在东方寸步难行。 条约给东印度最大的好处,就是失去了好望角以东的各个商馆和贸易据点。 当年东印度公司为了掌控东西方贸易的通道,从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手中抢占了沿途贸易据点,但随着华夏的崛起,东印度公司肯定无法像以前那样轻松在掌控东西方贸易的通道了。 既然无法全面掌控这条通道,失去商馆和贸易据点,对东印度公司更有利,可以减少运行成本,东印度公司的本质,毕竟是企业,减少运行成本,就可以增加利益。 而且并不影响东印度公司的正常贸易,东印度公司将好望角以东的商馆和贸易据点移交给华夏以后,可以无偿使用华夏在沿途设立的贸易据点,可以购买粮食和淡水补给,免收停靠税,没有交易的货物,是不需要纳税的…… 这样的待遇,与东印度公司自己的商馆差不多。 在李自成的心目中,华夏最大的好处,并不是获得商业上的利益,而是南方海域彻底安定下来。 他可以将主要精力投向北方。 华夏的北方,还有一个强敌俄罗斯,加上一个潜在的敌人准噶尔汗国。 第1373章 以进为退 俄罗斯和准噶尔汗国,为了各自的利益,正在鄂毕河、额尔齐斯河一带苦战。 李自成非常关注战争局势的发展,但战局非常胶着,即便没有南方的羁绊,他也无从下手。 准噶尔汗王巴图尔,为了彻底解除俄罗斯的骚扰,动用了五万骑兵,几乎是倾力一战了;俄罗斯西伯利亚总督巴什科夫,在三千主力的基础上,又从各处抽调了士兵,虽然战场上有士兵伤亡,但俄军人数不降反升,增加至五千余人。 对巴什科夫来说,这几乎是他能动用的全部力量,也是倾力一战了。 只要打败了准噶尔部的这支主力,就有可能解除准噶尔人的武装,以后俄罗斯人就可以自由南下,不但可以向准噶尔人征调赋税,准噶尔人的财物、女人,都是不设防,想要多少就是多少。 俄罗斯的军队虽然只有五千,但全部列装了火器,又依托早期修建的城墙,竟然立于不败之地。 巴什科夫一直在等待最后的机会。 准噶尔人的五万大军,由国内最善战的名将孔金亲自指挥作战,一直占据着战场的主动权,或许伤亡比俄罗斯人更大,但是他将俄罗斯人压制在有限的几座城池内。 战争是由俄罗斯人直接挑起的,但孔金依靠人数上的巨大优势,逐渐将战场推进至俄罗斯人的控制区,兵峰前部,已经抵达俄罗斯人控制的托木斯克城。 孔金的担忧,不是军事上的胜负,而是后勤补给。 大量的壮丁出征在外,影响了国内的生产,粮食的压力越来越大。 战场最近的南方,正是准噶尔汗国的农垦区,因为战争的破坏,百姓几乎颗粒无收,连当地的百姓都是无粮可食,军队只能依靠更远的畜牧区提供补给,但牛羊肉的产出非常低,又缺少壮丁从事劳作,补给越来越困难。 巴图尔已经传话,让孔金从占领去搜刮一些粮食。 但五万大军,从俄罗斯人的土地上搜刮补给,谈何容易?俄罗斯人一向都是视财物如生命,撤退的时候,怎么可能留下大量的粮食、财物?别说 粮食,连空闲的房子里都被搜刮一空…… 天气逐渐转寒,原本旺盛的牧草,已经逐渐枯萎,不仅人的粮食,战马的草料也是变得紧张起来。 孔金在一处斜坡上招见色凌、苏迈尔两员副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色凌知道准噶尔骑兵的处境,陪着小心道:“大将军,如果不能解决粮草问题,我们只能退兵了,天气已经转寒,没有充足的粮食,人马不是饿死,也会冻死……” 孔金狠狠地甩了响鞭,“马撇!”汗王为了北伐俄罗斯人,已经准备了数年,这次好不容易集中了五万大军,却被俄罗斯人的城墙堵住,进退不得,难道大好局面难道就此葬送? 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如果大军撤退,俄罗斯人一定会尾随而来,以俄罗斯人的战斗力,留守的边军定然不敌,不但征服的土地要丢,连原先的边界恐怕都保不住。 俄罗斯善于筑城,然后以城池为依托,依仗火器的优势,一点点向前渗透,他们就像踩不死的蚂蚁、扑不尽的蚊虫,长期下去…… 色凌的眉心凝成一道深深的“川”字,他知道孔金十分不甘,他自己又何尝甘心?大好的局面,就是因为粮草不足,还有这鬼天气! 苏迈尔最为年轻,刚刚过了三十,可能身子更为耐寒,他敞开胸甲,露出里面的羊皮袄,“大将军,要不,我们再攻打一次攻打库兹涅茨克,城内的守军早就战战兢兢,如果打下了库兹涅茨克,就能在城中留下一支人马,阻止俄罗斯人南下。” 孔金心中一动,如果大军必须撤退,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以进为退。 如果能在库兹涅茨克城中留下一队骑兵,不但可以阻止俄罗斯人南下,明年开春天气转暖之后,对俄罗斯人用兵,就可以用库兹涅茨克城屯粮,至少将战线向北推进。 他将马鞭狠狠地抽在一丛荆刺上,“好,就这么干,苏迈尔,明日辰时,你带着本部人马攻城,我给你三日之间!” “多谢大将军成全!”苏迈尔躬身行了礼,心中已经在憧憬着破城之后的情景, 库兹涅茨克城中,不但有俄罗斯士兵,还有俄罗斯大人的粮食和烈酒,还有不少俄罗斯的白皮肤女人,破城之日,他要喝着俄罗斯的烈酒,睡着俄罗斯的女人,然后将烈酒撒在俄罗斯女人白色的肚皮上。 他是胜利者,他有权享受一切! 苏迈尔最先离开斜坡,回到自己的军中,立即传下明日攻打库兹涅茨克的军令,见士兵们懒洋洋的,便加了一句:破城之后,三日不禁! 准噶尔的勇士们方才一阵欢呼。 库兹涅茨克只是一座小城,城内的粮食、烈酒不会太多,白皮肤的俄罗斯女人,恐怕连千夫长都不够,但总会有希望,女人不像烈酒,千夫长用过了,他们还有机会再使用一次。 至少城内有遮挡寒风的土墙茅草屋,比帐篷更加暖和,有了城墙做依托,城内也会更加安全,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被俄罗斯偷袭! 苏迈尔被勇士们的情绪感染了,心中不禁澎湃起来,他眯缝着双目抬头看天,日头已经挂在山顶,“勇士们,吃过晚饭早点睡觉,什么也别想,明日攻城,就城内那点缩头缩脑的俄罗斯士兵,老子一日就能破城!” “破城!”周围的士兵大声应和这,就像是战前动员,不过,战斗明日才会打响,今日晚饭之后,士兵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休息。 或许士兵们都知道,明日的战斗不会太轻松,为了积蓄体力,欢呼一阵后,都忙着去吃晚饭。 翌日早饭之后,苏迈尔亲率本部一万骑兵,进逼库兹涅茨克城下,为了给俄罗斯更大的教训,他将军士分做四拨,四面围住库兹涅茨克城,他要全歼城内的俄罗斯人,不放走一名逃兵。 城头之上,俄罗斯人似乎知道苏迈尔要攻城,一个个如临大敌,紧张得不得了,不过,从稀疏的人影可以看出,城内的俄罗斯士兵并不多。 苏迈尔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就这点俄罗斯人,就是用人命去填,十个换一个,也能攻破库兹涅茨克城。 与孔金、色凌这些身经百战的名将不同,苏迈尔还年轻,他不管人命,只要军功! 第1374章 大溃败 俄罗斯人修建的城池中,都部署了火炮,库兹涅茨克城也不意外,四处城头上,都有数门火炮。 准噶尔士兵出现在城外的时候,除立在城头上的步兵严阵以待,炮手们已经在调试火炮,观测兵则是用自己的方式度量着准噶尔人距离。 “轰……轰……” 当准噶尔士兵呼喊着进入火炮的射程时,城头上的俄罗斯人毫不犹疑向城下开炮了,一枚枚黑乎乎的实心弹,呼啸着飞向城外的骑兵。 在空旷的野外,实心弹的打击范围并不小,除了着弹点的骑兵被砸成肉泥,只要没有足够的碰撞卸下实心弹的力量,实心弹便会蹦跳着向前翻滚,直到最后停止。 实心弹的攻击范围,并不是一点,而是一条近似的直线! 被实心弹直接砸中的士兵,几乎来不及惨叫,最多只有一声闷哼,但受伤的战马,和那些被蹦跳的实心弹砸中的士兵,却是悲鸣不已,的确是人嘶马叫! 受伤的战马横冲直撞,又将附近的骑兵撞翻。 虽然只有数枚实心弹,伤亡的士兵用两只手就可以数得出来,但准噶尔骑兵却是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对于从头顶落下来的实心弹,士兵们丝毫没有办法,弓箭、弯刀不能进攻,铠甲、头盔不能防守,在沉重而又快速的实心弹面前,他们只白白挨打。 士兵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这片区域,一旦靠近城墙,进入火炮的盲区,火炮也就失去作用,成为一堆废铁。 苏迈尔立在队伍的后方,看着实心弹肆虐着准噶尔的骑兵,他气得狠狠地甩了马鞭,“朝中的文官都是废物,如果当初从华夏购买到火炮,勇士们也不会白白挨打,华夏也真是,明知道准噶尔人与俄罗斯人就要决战,如果出售一批火炮,哪怕只有十门,老子也能让城头上的俄罗斯吃点苦头,或许能炸开城门也说不定……” 李自成正在翻阅准噶尔汗国与俄罗斯作战的讯息,忽地打了喷嚏,将王廉吓了一跳,“皇上是不是昨晚受凉了……景妃也真是,晚上也不替皇上盖好被子……” 李自成摆摆手,“这是谁在骂朕?” “谁敢骂皇上?找死!” 李自成用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心中还在想着讯息上的事,“已经八月份了,北方快要下雪了吧?” 王廉一愣,“皇上?” 李自成淡淡一笑,“王廉,如果北方下雪,战马会不会缺少草料?” “这……应该会吧!”王廉并没有去过关外,他哪知道战马草料的事,只能凭空想象,“不过,奴才听说,骑兵都会预先备好过冬的草料。” “话是这么说,可是战争时间长了,草料怎会充分?”李自成双目内敛,“如果战争继续胶着,准噶尔人会撤兵吗?” “啊?” 李自成却又在想着下一个问题,他似乎是在问自己,而不是问王廉,“如果准噶尔人撤军,俄罗斯人会尾随追击吗?”他的脸上明显有一丝失望,准噶尔人好不容易与俄罗斯人打起来,却是不胜不败的局面,如果准噶尔人就此撤兵,双方的伤亡都不会太大,主力都得以保存! 对华夏来说,这绝对不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华夏最近的第四营,还在天山以南,根本无法推波助澜。 李自成思索了片刻,通过汉清部给吴克善传出密令,命他适当接触瓦剌盟主鄂齐尔图汗,看看是否有什么收获。 库兹涅茨克城下,准噶尔骑兵终于迫近城墙,进入火炮的盲区,城头上的火炮停止了轰鸣。 苏迈尔也随着骑兵前进,离得越近,战场的情形看得越清楚,在前进的过程中,连地上的尸体都看得清清楚楚,根据他的目测,死亡的勇士应该在两成至三成之间。 城头上,俄罗斯士兵又端起了火#枪,他们的火#枪技术来源于欧罗巴洲西部的国家,是华夏跳过的那一代火#枪燧发枪! 燧发枪的射程,稍稍超出游牧部落的弓箭,又是从城头居高临下,能达到百步开外,综合折算,应该是弓箭的一倍半至两倍。 准噶尔骑兵虽然手持弓箭备战,但他们还是率先进入俄罗斯燧发枪的射程,一阵“噼噼啪啪”声响,大量的骑兵从战马上坠落下去。 从高速奔驰的马背上摔下去,即便没有摔死,也会被后面的马蹄践踏成泥! 无主的战马失去控制,又受到惊吓,在战场横冲直撞,又撞翻了不少骑兵…… “嗖、嗖、嗖……” 终于进入弓箭的射程,准噶尔骑兵如同一群饿狼,纷纷射出手中的箭矢,上千士兵齐射,根本不用瞄准。 俄罗斯士兵已经知道准噶尔人弓箭的厉害,看到准噶尔人在马上做出射箭的姿势,纷纷躲到城墙的后方。 第一波箭雨,俄罗斯人伤亡并不大,等到第二波箭雨的时候,准噶尔骑兵改为抛射,箭矢斜斜地飞向天空,到达最高点之后,几乎笔直地从天空坠落。 俄罗斯人即便躲在城墙后面,也很难躲过这波箭矢…… 准噶尔人的数量优势,这一刻充分体现出来了,趁着俄罗斯人躲避箭矢的机会,他们迅速靠近城墙,将临时用树木绑缚的最简易的云梯靠上城墙。 准噶尔人比正宗的蒙古人还要凶狠,云梯刚刚靠上去,士兵们就从马背上跳跃下来,迫不及待攀上云梯,似乎不是去送死,而是去抢夺女人…… 躲在城墙后面的俄罗斯士兵,冒着箭雨从城墙的垛口探出脑袋,燧发枪、石头、开水、烧热的动物油脂等等,纷纷从城头降落,还有不少士兵用长刀挑开靠在城墙上的云梯…… 与蒙古人一样,准噶尔人一直不善于攻城,折腾了一小会,丢下一地的尸体后,云梯就散架了,只剩下数根光秃秃的木头,攀上云梯的士兵,也是从云梯上摔落下去。 准噶尔士兵急得像是没头的苍蝇,却无法攀上城头,只得跑到城门洞内躲避俄罗斯人的燧发枪,顺便撞击城门。 战场转移至城门洞内,准噶尔人要撞开城门,但城门早已被俄罗斯人用巨石封堵,连着撞了两日,丝毫没有结果。 苏迈尔急得团团转,但他的身边并没有汉人那种能工巧匠,临时绑缚的云梯,又无法承重,城门又撞不开…… 便是用人命去填,也没有破城的机会…… 晚饭的时候,苏迈尔自知无法向孔金交代,心中郁闷,独自饮了不少马奶酒,连铠甲都没脱,仰面躺在行军床上。 睡到下半夜,忽然传来一片嘈杂之声,苏迈尔被亲卫唤醒,“将军,不好了,敌军偷营了……” “偷营?”苏迈尔大惊,慌忙翻身起床,随手摸了一把弯刀,刚刚逃出大帐,尚未找到战马,便被迎面砍了一刀,倒在血泊中。 此时准噶尔人的大营,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不少士兵被烧得惨叫,却找不到逃生的路线,好不容易逃出火海的士兵,也很难逃过俄罗斯人的火#枪和长刀…… 哥萨克骑兵首领卡尔佐夫、卡洛夫斯基,各领着一个千户的哥萨克骑兵,士兵们呼喊着,不时发出兴奋的尖叫,他们奔驰在火海外围,基本放弃了火#枪,长刀更为直接,更能快意恩仇! 只要准噶尔士兵从火海中逃出来,等待他们的不仅有新鲜的空气,还有哥萨克骑兵寒光闪闪的长刀…… 不到半个时辰,大火渐渐熄灭,士兵们死亡之前发出的惨叫声,也是渐渐消失不见,库兹涅茨克城外一万准噶尔骑兵,除了攻城的时候已经战死者,绝大部分都被哥萨克骑兵歼灭! 卡尔佐夫、卡洛夫斯基并没有打扫战场,根据原先的计划,他们兵分两路,直扑前方数十里外的孔金主力大营,雅科夫列夫亲率两千抢手随后接应。 孔金原本没想到俄罗斯人会趁夜偷营,但苏迈尔部败逃的士兵,带来了苏迈尔兵败身亡的讯息。 军心一时不稳。 卡尔佐夫、卡洛夫斯基的骑兵很快就赶到孔金部的大营,这一次,他们知道准噶尔数量众多,并没有直接放火烧营,而是用火炮开路,巨大的轰鸣声,让原本就心惊胆战的准噶尔骑兵几乎吓破了胆。 孔金知道,俄罗斯军队的人数不会太多,他原本还想整兵作战,但夜晚天黑,骑兵情急之下连战马都找不到,根本没有作战的决心,连军令都无法传达。 只要有一小队士兵逃跑,其余的士兵都会跟着逃跑…… 孔金呼喊不止,眼见大势已去,忙在亲卫的帮助下,抢了一匹战马,向南落荒而逃,再也顾不上他的骑兵勇士了。 卡尔佐夫、卡洛夫斯基趁夜向南追杀百里,准噶尔士兵血流成河,在色凌部的接应下,孔金部的败兵方才停住脚步。 至天明时分,垂头丧气的孔金,一边将苏迈尔大骂一顿,一边聚拢溃兵,但三万骑兵,折损了一万有余,这还不包括伤兵。 对准噶尔汗国这样的游牧部落来说,折损了两万人马,已经是大溃败了,孔金虽然万般不甘,但粮食供应不上,加上天气严寒,战马草料又是不足,只得与色凌合兵一处,带着残兵败将向塔尔巴哈台撤退。 第1375章 再次迁都 李自成得到准噶尔骑兵战败的讯息,已经是九月中旬了。 国防部长牛金星的眼中,稍稍有些失望,“皇上,准噶尔部主力骑兵得以撤回塔尔巴哈台……” 李自成摇摇头,沉思良久,方道:“牛爱卿,昆明此刻还是秋高气爽,但关外恐怕是银装素裹了吧?” “皇上是说,开春以后再向北进兵……” 李自成并没有回答,却是道:“牛爱卿,准噶尔人兵败之后,俄罗斯人会不会尾随南下?” “应该不会吧?”牛金星道:“关外此时已是冰雪天气,不但容易迷路,而且,战马的草料也无法得到保障……”顿了一顿,又道:“五千俄罗斯士兵,就能击败五万准噶尔骑兵,而且还是重创,以这样的战斗力,俄罗斯并不需要急着南下,开春之后,有得是机会!” “未必!”李自成知道,俄罗斯人原本就是生活在更北方,习惯了冰雪天气,他们应该有自己独特的辨识道路的方法,又不惧寒冷,“牛爱卿可还记得,当年俄罗斯人从北山南下黑龙江流域,就是在冬季,因为缺少粮食,还将的当地土著捕获来烤着吃,被当地的土著称为红毛鬼罗刹……” 牛金星心中一动,脸上明显抽动了一下,“皇上,我们要不要告诉准噶尔人……” “如果俄罗斯继续南下,现在告诉准噶尔人,恐怕来不及了,”李自成有一种感觉,俄罗斯人一定会南下,五千士兵,已经是西伯利亚总督巴什科夫的极限了,他几乎集中了所有驻防西伯利亚的俄军,如果不趁机侵占一些土地,仅仅歼灭准噶尔士兵,胜利的意义不大,“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双方的战争,一时半会应该不会结束!” “皇上,那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 “迁都!”李自成当初迁都昆明,除了要征服东吁王朝,打通印度洋方向的出海口,主要的目标就是南方的海域,现在南方的海域通过一系列条约已经稳定下来,当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迁都昆明之前,李自成打算用五年时间稳定南方,现在南方陆地和海洋都稳定了,广西、贵州、四川、缅甸诸省,归化工作基本结束,云南省的建设,已经上了新的台阶,主要目标已经实现。 到明年就满五年了,是该迁都的时候了。 “迁都?”牛金星一愣,随即面色一喜,“皇上要回北京吗?” “北京应该是华夏永久的首都,”李自成淡淡一笑,“不过,回北京之前,朕打算先迁都西北,牛爱卿说说,是迁都西安,还是迁都兰州?” “西安?兰州?”牛金星马上就明白了皇上的心思,“皇上,先要拿下准噶尔汗国吗?” “拿下准噶尔汗国,西北方向未必就能稳定。”李自成心中的西域,范围非常广泛,除了天山南北,还有天山以西。 “皇上是说,还有更北面的俄罗斯?” “俄罗斯人侵略性非常强,始终会是华夏的敌人,”李自成道:“牛爱卿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华夏即便掌控了天山南北,当地的耕地非常少,根本无法养活太多的百姓,况且,还有大量的驻军,粮食怎么办?” “粮食?”牛金星心道,天山南北,都是以荒漠为主,金微山以北,因为气候过于严寒,能否开发耕地还说不准,便是能开垦出耕地,数量也不会太多,无法养活大量的人口,“皇上,最好的办法,还是从甘肃、青海运送粮食过去,汉唐时代,西域的粮食也是也是不足,多是沿着河西走廊运送粮食,现在修建了大道,运输粮食应该更加便利!” “如果向西域地区大量运输粮食,必定难以持久,”李自成明白,天山南北都是以沙漠为主,粮食要想实现自给,甚至要养活当地的驻军,实在太困难了,以当下的科学技术,耕种技术无法取得突破的情形下,根本就不可能,“长期向西域运送粮食,对朝廷来说,会是很大的负担,时间久了,朝廷必回放弃西域。” “皇上是要派出军队屯田?” 李自成摇头,“牛爱卿可知,朕为何将天南省的首府放在喀什?” “喀什?”牛金星恍然大悟,“皇上,天南省要向西拓展吗?或者在天南省以西,再立一省,喀什以西,越过葱岭,便是大汉时代的大宛国,是不可多得的农耕之地……” 李自成点头,他当初将天南省首府放在喀什,实际上就是瞄准了这个大宛国,这个时代,叫做费尔干纳盆地,属于蒙古人后裔建立的布哈拉汗国。 布哈拉汗国不仅占据了整块费尔干纳盆地,还有更西面大量的平原,华夏不求灭了布哈拉汗国,只要占据费尔干纳盆地,加上更西面的部分平原,让整个天山归属华夏,华夏的西域地区,就有了足够的粮食。 天山以西,虽然亦有不少沙漠,但地形上比天南省好得多,无论是耕地还是淡水,都是非常丰富。 按照他早先的计划,出嘉峪关之后,便会进入荒漠地带,沿途每隔五十里左右,或置一县城,或置一小镇,耕地和淡水实在不够,便置下一座村庄。 五十里的距离,基本上是步行一日的路程,既保证商贾、百姓通行,又能减少淡水的消耗。 大部分人口,应该生活在喀什为中心的绿洲附近,甚至生活在葱岭西面的费尔干纳地区…… “皇上,如果是为了解决西域的事,应该迁都兰州,西安毕竟太远了!”牛金星此时才算完全明白了皇上的心思,“皇上,何时开始迁都?” “新元之后吧,”李自成在昆明生活了五年,对昆明有了些许依恋之情,而且西南的各项建设正开展得如火如荼,此时离开,实在有些舍不得,不过,为了华夏,暂时必须离开昆明,国都距离战场越近,调度起来越容易,“朕立即知会甘肃省长宋一鹤,让他先整理出部分房子!” “皇上,新元不过两个半月……”牛金星心道,华夏迁都兰州,皇上带着三院十部的官员过去,便是修建皇宫,怎么着也要一年吧? “牛爱卿不必担心,”李自成笑道:“兰州城内,原先的天命都督府一直闲置着,只要将天命都督府修缮一番,朕呆在兰州,时间不会太长!” 第1376章 停止在甘肃募兵 李自成一面关注北方俄罗斯人与准噶尔人的战事,一面开始整编第九营和第十营。 第九营有两个师,第一师何一德部驻扎在昆明,第二师张拱日部驻扎在贵阳,因为广西省归化工作已经结束,加上修筑了贯通南北和东西的大道,土司势力已经完全消除,李自成将第二师张拱日部调往广中省,接替李定国的第十营。 第十营原先只有两个团,调回昆明后,这两个团扩编为第一师,王尚礼任第一师师长,张胜、高文贵、马维兴、张先壁分别担任团长; 原第九营第一师何一德部划归第十营,番号为第二师,何一德仍然担任师长,张应祥、徐恩盛、金声桓、常登为团长。 第十营经过半个月整编后,全部列装北京步枪,以及相应的山地炮、火药包、手雷等。 李自成给第十营三个月的操训时间,三个月后,士兵必须掌握各种火器的基本性能。 不出李自成所料,哥萨克骑兵依仗火器上的优势,果然尾随着准噶尔人的败兵南下,不过半个月时间,深入准噶尔境内四五百里,沿途烧杀、掠夺,百姓枉死者不计其数,准噶尔汗王巴图尔雷震震怒,将孔金责骂了一顿,命令他带着残兵前去迎战,务要将俄罗斯人驱出国土…… 华夏永昌十年(公元1652年)三月,华夏国正式迁都兰州。 这次迁都,文武百官主要分作三拨:李自成亲率自己的亲兵先行,随后是第十营第一师护送三院十部的主要官员、李自成的妃子、太监管女等,三院十部的低级官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等昆明的事情处理完毕,由第十营第二师护送至兰州。 李自成拒绝了一切送行人员,带着两个团的亲兵离开昆明,沿着西面的大道一路急性,到了楚雄,方才放缓马速。 昆明建筑队正在楚雄城内建设,城内的建设基本结束,眼看着就要解散回家,李自成让何小米给这些人传讯,愿意回家务农的,可以回家,想要继续挣钱,等楚雄城内修建结束,立即去往兰州。 从楚雄去往兰州,一路上都有大道,先是沿着华夏的西环大道,在四川广元转兰州至成都的大道,不过半月,便能赶到兰州。 行至陇南府境内,大道上不时能看到骑着自行车的货郎,正沿途叫卖,看到飞速奔驰的骑兵,货郎们纷纷停下自行车让路…… 兰州城外,甘肃省长宋一鹤、第七营主将宋文带着上百文武前来迎接,或许是预先做了安排,城外的大道上并没有普通的百姓。 李自成看着跪了一地的文武官员,微微皱了眉头,随意摆摆手,“免礼平身!” “谢皇上!” 宋一鹤的头发已经花白,却小跑着来到李自成的马前,“皇上,现在入城吗?” “先入城吧!”李自成连着行军多日,身上正有些疲乏,“宋爱卿,天命都督府修缮得如何了?” “回皇上,修缮已经结束!”宋一鹤小心地道:“只是……只是远远比不上京师的皇宫……” “罢了,朕先去看看吧!”李自成并不打算在兰州常驻,初步估计,大约三年时间,国都和朝廷的文武官员,就会回到北京,临时皇宫用不着奢华,能住就行! “皇上,请!” 宋一鹤亲自在前方 引路,引导着李自成来到老城的西北角。 兰州城内的天命都督府,原先是朱识鋐的肃王府改建的,李自成再熟悉不过了。 来到熟悉的府门前,原先的“天命都督府”五个大字,已经被撤除,换上金碧辉煌的两个更大的字——皇宫! 宫门前有一队士兵驻守,不知道是第七营的军士,还是兰州的城防兵,看到李自成,军士们纷纷下跪。 李自成摆摆手,让他们起身,这才翻身下马,穿过朱红色的宫门,身后的何小米,不声不响地让守卫的军士撤去,换上李自成的亲兵。 第一进的青砖瓦房,已经用明黄色粉刷一新,大殿正门门楣之上,用宝蓝色油漆书写着“皇极殿”三个大字。 宋一鹤见李自成举头细看,忙走过来道:“臣根据皇上的意思,将此处修缮为皇上朝会的大殿……” 李自成点点头,此处大殿面积最大,应该能容纳数百人上朝,他在皇极殿殿门前停住脚步,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还是去寝宫看看吧,最好能洗个温水澡。 穿过中间的廊壁,后面是的花园和池塘还在,池塘水色青绿,清澈见底,枯萎的陈年残荷,已经被打捞一空,只有三两株嫩叶,露出尖尖的上角,真有一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感觉,走到近前,一只花背白肚皮青蛙受惊,“噗通”一声,跳入池水中,双脚一蹬,在池底翻出一股浑浊的泥水…… 李自成在倒数第二进挑了中间的位置做为自己的寝宫,将最后面一进,连同菜园地留给柳如是她们。 何小米派出亲兵,将所有的房子搜索一遍,又布下明岗暗哨,方才让李自成入驻,一边着人去烧热水。 宋一鹤将自己的厨子和预备的菜肴留下来,暂时给李自成准备晚膳,厨子会一直留在兰州的皇宫,指导宋玉莲她们来到兰州。 李自成躺在温水中美美地泡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在何小米的伺候下穿衣起来,那边厨子已经备好了晚膳,他匆匆用过晚膳,连夜召见了甘肃省长宋一鹤、兰州知府陆先遥。 宋一鹤可能知道李自成的心思,主动向李自成汇报,“皇上,去年甘肃省上交的赋税,一共是一百四十六万五千元,比前年增长了接近两成!” “一百四十六万?”李自成凝眉沉思,甘肃省人口少,但总量却接近全国的平均水平,人均应该位于全国的前列吧?“这些赋税中,工商税和农业税分别是多少?增长率又是如何?全省还有多少尚未开垦的耕地?” 宋一鹤不知道皇上为何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略一思索,道:“回皇上,甘肃的赋税中,农业税占了大头,接近一百万,工商税超过五十万两,但增长速度上,农业税增长不足一成,还是工商增长更快,接近三成……” “三成?”李自成吃了一惊,三成的增长率,实在有些骇人,难道甘肃的工商业进入井喷时代了?还是华夏的工业革命,将率先在甘肃省打响? “皇上,甘肃省农田数量有限,每年虽然有所增加,但增加的数量有限,所以,农业税比较稳定,增加的部分,主要是农业特产税,如茶税、葡萄税等,但工商税的增长,似乎没有上限……” 李自成点头,农业税主要来自农田,农田不可能没有节制地增长,所以农业税一般会比较稳定 ,如果不是发展茶叶、葡萄等特种农业,农业税一般不会增长,灾荒年份,因为减免的缘故,甚至还有下降的可能。 工商税就不同了,工厂的产出,可能无限地增加,产出多了,税收也就随着增加,不过,赋税增加的同时,百姓应该得到经济发展的红利,绝不能因为发展经济而牺牲百姓的利益。 如果用暂时牺牲百姓利益的方法,帮助工商得到发展,等到工商业发展至一定的规模,反过来再哺育农业和农业人口,未必不是一种发展模式,但李自成不希望采用这种模式。 国家要强大,百姓更要致富。 国家的发展,应该建立在百姓富裕的基础上,二者相辅相成,才能建立良性循环,那种牺牲百姓来提高国家税收的方式,绝对不会长久。 甘肃是华夏的西部边陲,百姓的凝聚力远远不如华夏的成熟区,如果不能保障百姓的利益,百姓为何要跟着华夏? 他看了宋一鹤一眼,淡淡地道:“宋爱卿,甘肃赋税增加的速度惊人,百姓的生活呢?” “皇上放心,臣严格按照华夏的赋税执行,臣不会让利于民,但也绝不会为了自己的政绩,向百姓多征一分赋税,”宋一鹤向李自成一拱手,又道:“甘肃百姓,多数是胡人归化而来,如果不能解决衣食住行问题,民心必然不稳,赋税也就不会长久……” “宋爱卿真是百姓的父母官!”李自成微微颔首,“宋爱卿能将百姓放在心头,朕心甚慰!” “这都是皇上的教诲,”宋一鹤道:“皇上曾说,天命军的存在,就是为了天下受苦的百姓,臣从来不敢忘!” 李自成点头,他忍住要说说“鱼水关系”的冲动,看了眼陆先遥,“陆爱卿,兰州是甘肃的首府,经济情况如何?” 陆先遥忙拱手道:“回皇上,兰州是甘肃的首府,又是工商业比较集中的地方,经济在全省自然首屈一指,甘肃省的赋税,三成来自兰州,兰州工商税则是占了全省的一半以上……这都是当年皇上打下的基础,论起功绩,都是皇上的……” 李自成摆手,“谁的功绩并不重要,陆爱卿现在是兰州知府,在增加赋税的同时,更要保障百姓的富足,百姓富足,才是国家长治久安之道!” “臣受教!” 李自成品了口茶水,又道:“两位爱卿,甘肃省和兰州府发展形势喜人,有没有什么不足之处,或是有什么制约经济发展的因素存在?” 宋一鹤与陆先遥对视一眼,犹豫片刻,终是道:“皇上,制约甘肃发展的最大因素,是人口。” 李自成点头,陇地多山,耕地相对较少,这是全国尽知的事,耕作山地,花费的劳动力相对较多,但甘肃省毕竟是华夏的西部边陲,是华西族与异族争夺的交界之处,长期遭受战火的洗礼,人口自然不足。 不过,随着华夏的扩张,甘肃省已经成了华夏的内陆,又有了西部的出海口,人口、经济必定得到发展,但需要时间。 他想到当年在西宁建立割据政权的时候,当时便将河西走廊控制在手中,但沿袭了大明时代军镇的某些做法,继续在河西走廊三府征兵,这个政策一直沿用至今,隧道:“从即日起,华夏停止在河西走廊和整个甘肃省募兵,甘肃省军镇的地位,完全废除!” 第1377章 华夏的胸怀 废除甘肃省军镇的地位,停止从甘肃省募兵,并不表示华夏会停止募兵,普通士兵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自然退役,而且,每次战斗,军士都会有伤亡,必须不断补充新鲜血液。 华夏国防部建立的军事预备役制度不会废除,但募兵的对象,主要转向人口大省,甚至还包括刚刚归化为汉人的边疆百姓。 像甘肃、青海东部这种需要修生养息的地方,不仅要减少募兵的指标,还要利用经济上 的优势,将别处富余的百姓吸引过来。 甘肃省已经失去大明时代军镇的作用,转而成为华夏“工业立国”示范地! 李自成与宋一鹤、陆先遥商谈一番,除了经济上的优势,并没有特别的法子吸引人口入甘肃,便打起了河西都督府的主意。 河西都督府原本就是一个过渡时期的省级地方官府,迟早是要与周边省份合并的,不是与青山都督府合并,就是与甘肃省合并。 现在甘肃省人口不足,那就与甘肃省合并。 合并之后,除了增加甘肃省人口,也能将成熟的汉地扩大至大戈壁的南缘,消除游牧民族滋生的土壤。 现在的甘肃省,西部已经延伸至瓜州府,恰好与河西都督府无缝对接。 李自成当即决定,撤销河西都督府,以龙首、黑水、贺兰三个府的形式,加入甘肃省。 河西都督府成立以大明崇祯七年(公元1634年),已经度过了十八个年头,土地上的蒙古人,早已归化为汉人,如果与甘肃省合并,成为甘肃省的一部分,汉化会更加彻底。 河西都督府的面积很大,抵得上成熟汉地的一个省,但人口并不多,加入甘肃省,只能部分解决甘肃省人口不足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利用经济上的优势,将三府的青壮吸引至比较成熟的汉地,可以适当减少牧民的数量。 河西都督府北靠戈壁山(戈壁阿尔泰山),南邻甘肃省河西走廊和会州府,是大戈壁荒漠向高原地区的过度地带,境内有金字沙漠(巴丹吉林沙漠)和格兰沙漠(腾格里沙漠),土地荒漠化非常严重,草原并不多,零星分布在沙漠与高山之间,如果条件允许,李自成一直想治理这些沙漠。 这次撤销河西都督府,减少当地牧民和牲畜的数量,适当缓解原本就比较荒漠化的土地。 特别是荒漠化最严重的贺兰府,最好将所有的牧民都迁走。 河西都督府是华夏第一个被撤销的都督府,也是李自成心目中唯一一个原本就不打算立省的都督府。 李自成又问了当地的道路问题,迁都昆明的时候,他在昆明修筑了大量的道路,不仅打通了华夏成熟汉地环形大道的西环、南环,还让交通闭塞的云南省,一举成为华夏交通最为便捷的省份之一,与周边的四川、贵州、广西、广东、南原、青海各省,联系的通道大大加强。 可是,甘肃省的交通,已经非常便捷。 当初将天命都督府移驻兰州的时候,李自成就在甘肃省修筑了 大量的水泥道路,陇右的兰州、巩昌、洮州、陇南四府,不仅有大道与陕西、四川、青海连接起来,内部的大道也是纵横交错,府府相通,大部分县城也都通了大道。 河西走廊地区的凉州、甘州、肃州,也有横贯东西的大道,加上新立的瓜州府有通往哈密的大道,干道已经全部贯通。 兰州府北面,完全依靠陕西汉人移民立下了会州府,如今的会州府,也有主干道直通贺兰府。 甘肃省的交通,比李自成想象的要好,而且全省主干道全部打通,失去大规模修建道路的意义。 宋一鹤、陆先遥离开之后,李自成摊开华夏的大图,将目光落在山西、陕西两省。 第一路桥公司的人数不多,但一直在北京周边修筑道路,现在整个河北省的道路,已经比较发达,甚至边墙内外的张垣府、大宁府,都已经通了大道,而且延伸至关外。 夹在河北省与甘肃省之间的山西、陕西两省,就成了北方交通最落后的省份。 因为华夏环形大道的存在,山西、陕西两省,已经有了横贯东西的干道,但南北方向,却没有干道,特别是山西省,东面是太行山脉,西面是吕梁山脉,交通对南北方比较依赖,却没有一条南北方向的干道。 山西、陕西两省,还是通往关外的要道,现在漠南蒙古已经臣服,百姓归化为汉人,必须加强关内与关外的联系,让蒙古人汉化不可逆转…… 李自成的目光,不自觉移向关外。 山西省北部,大同府已经有通往关外的大道,延伸至青山都督府的雄思府,加上河北省张垣府通往雄思府的大道,关外的大门已经打开,只是道路太少,太过依赖雄思府…… 西面的河西都督府即将归属甘肃省,完全切断了青山都督府的西路,北面的戈壁山与大戈壁,地势上已经阻绝了青山都督府的蒙古人,西面西南都督府的蒙古人,归化期比青山都督府更早,只剩下一个南方。 如果向南方修筑一系列通道,加强与汉地的交流和融合,就能加快青山都督府的归化速度…… 李自成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又思索了很久,初步为山西、山西两省和青山都督府规划了主干道。 山西省以太原为中心,修筑一条纵贯南北方向的大道,南通最南部的泽州府,北接大同府,与通往青山都督府雄思府的大道连接起来; 陕西省修筑两条南北方向的主干道:一条是秦直道,从西安府咸阳县开始,向北经过延安府,从榆林府越过边墙,进入青山都督府,经过五原府,最后到达秦直道的尽头,如今的九原府。 另外一条,从凤翔府开始,南接华夏的西环,北通平凉、固原、宁夏三府,一直延伸至青山都督府的朔方府。 青山都督府境内,除了雄思、九原、朔方、五原四府与山西、陕西对接,再修筑一条横贯东西的大道,自东向西,将雄思、云中、九原、朔方四府连接起来,这条大道一旦完工,北京至青山都督府首府云中府的距离,比北 京至太原还近。 整个青山都督府,只有五府,其中雄思、云中、九原、朔方四府东西向排列,几乎呈一条直线,五原府在九原府以南的秦直道上。 如果五座府城全部通了大道,加强与山西、陕西在商业上的联系,将来在山区寻出几处矿石,必要的时候,加强人员流动,必能促进民族融合…… 李自成的嘴角不觉动了动,他的心中,不是想着丰功伟绩,而是想着华夏永远解决了北方的边患,女真人、蒙古人的铁骑没有攻破的边墙,如今华夏主动打开了! 如果华夏一这样的胸怀发展下去,边墙将永远不会修复,只会成为华夏百姓前来驻足观看的一道风景,不知道这些边墙,还能延续多少年…… 李自成的思绪,还是停留在地图上,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一画,如果从朔方府向西,穿越金字沙漠,至黑水府、哈密府修建一条大道,从北京通往西域的大道,会缩短不少吧? 不过,这条大道上不会有多少人口,经济意义不大,等到华夏真正繁荣的那一日,或许会修建一条穿越沙漠的观光大道…… 李自成又是思索了很久,直到睡意袭来,方才沉沉睡去。 翌日起床后,李自成的脑中,想的还是修建道路的事,交通部下属的四大路桥公司,第二路桥公司在东北修建道路,东北的道路会一直向北方延伸,根本无法抽调过来;第三路桥公司在江南诸省修建大道,第四路桥公司刚刚去了天南省,横贯天南省的大道距离完工还早得很,只有在河北省修路的第一路桥公司,相对比较空闲。 他当即给第一路桥公司传讯,让第一路桥派出技术人员,前来山西太原,勘察南北方向的大道,所有的工人随后也要来到太原,先修筑太原至大同的大道。 李自成只是设置出大致的主干道,具体的情形,将交给交通部,不过,交通部长的官员尚未抵达兰州,他只能临时客串一把。 早膳过后,李自成换了便装,带着百余亲兵,沿着西门大街来到西城门。 现在的兰州老城,地形上已经与新城连接为一个整齐,老城的西城墙就显得有些多余,城门处连守卫的士兵都没有。 出了西城门,迎面便是新城的兰州路,横贯东西的兰州路,是一条宽阔、崭新的水泥大道,实际上整个兰州新城的街道,都是水泥大道,类似于昆明南城外的云津市坊。 仅仅一墙之隔,新城区整洁、高端,与老城区的的狭窄、拥挤,形成鲜明的对比,完全就是两个等级的城市。 李自成沿着兰州路走了一小段,心中更加坚决,兰州老城必须整治,他甚至有一种设想,等到整个兰州城面貌一新的时候,是否有必要将兰州更名为西京? 来到新城的中心点,向南拐上南北方向上的西宁路,不过两三里,便是兰州科技高等学校,这是兰州的第一所高学,由王徵领导组建,王徵也是兰州科技高等学校的第一任校长,王徵去世后,继承他衣钵的长子王永春,成为新的校长。 。 第1378章 孤军深入 李自成来到兰州科技高等学校,不是要看望王永春,而是要看看蒸汽机研究得如何了,从王徵开始,已经十几年了,蒸汽机的研究,几乎没有进展。 王永春已经知道,皇上要亲自来兰州科技高等学校视察,早早就等在大门口,看到李自成一行,他慌忙下跪,“草民王永春,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李自成微微躬身,将王永春搀扶起来,心中却是不胜感慨,当年风华正茂的王永春,如今已经步入暮年,就像他父亲一样,有些老态龙钟了,他应该还不到五十吧? 王永春起身后,在李自成面前微微躬身,“皇上,这边请!” 李自成随着王永春进入校园,此时正是早课时间,学生都在教室内,偶尔有一名教员匆匆走过,看到李自成这一群人,只是侧目看上一眼,并不会太过关注,都是去忙自己的事。 依照李自成的性格,进入校园后,便要直奔主题,看看王永春的研究进展,但看着王永春耳鬓的白发,他忽然改变注意了。 这些华夏早期的科研人员,为了华夏和自己钟爱的科学,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和时间,除了科学,他们或许没有的爱好和业余时间,数十年如一日…… 李自成为了减轻王永春的压力,在校园内转了一圈,方才来到他的研究室,“永春,蒸汽机的研究,一直没有进展吗?” “皇上,草民惭愧!”王永春的脸上,明显有羞愧之意,“皇上,草民从来没有放弃对蒸汽机的研究,但……” “如果一直研究下去,总会有收获的,”李自成心中知道,这个研究方向不会出错,肯定是某处有什么欠缺,或许是理论,或许是工艺,或许是材料,“科学研究,是在未知的道路上前进,从来都不是坦途,永春不用自责,朕也不会给你们限定时间,总有一日,蒸汽机会研发成功,那时候,不仅永春个人,便是整个兰州科技高等学校,都会名扬天下!” “草民多谢皇上体恤和鼓励!” 李自成摆手,“永春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 “皇上请看!”王永春指着墙角一部半成品蒸汽机,“皇上,草民严格按照图纸铸造了这种机器,可是这气缸……”他指着裸露在外的乳白色气缸,“草民想尽了办法, 但气缸总是会漏气……” “奥?”李自成伸手在气缸上摸了摸,没发现什么问题,不觉皱了眉头,思索片刻,心中忽地一动,“难道是草料的强度不够?” “材料的强度?” 李自成用力在气缸上捏了一把,气缸稍稍有些变形,他摇了摇头,“果然是强度不够!” “可是,草民用的是最坚硬的钢铁了!” “不是你的问题,”李自成的眼中有一些失望,既然钢铁的硬度不够,蒸汽机不可能制造出来,而且除了气缸,整个蒸汽机上,还有多处使用的是特种钢,以华夏现在的冶铁水平,应该无法铸造出符合要求的钢铁,“看来,朕得整顿钢铁行业了!” 王永春不解,“皇上?” 李自成道:“永春,这些日子没有成果,很可能是钢铁问题,钢铁的硬度不够,气缸的气密性也就无法得到保证,而且,除了气缸,机身、模具等,还有很多地方用到高强度钢铁,如果冶铁技术无法突破,蒸汽机永远不可能制造出来!” “皇上,草民能做些什么?” “永春继续完善蒸汽机的理论,如果可能,将已经研究出来的科学成果,尽可能转化为具体的商品,”李自成面色有些沉重,道:“钢铁的事,就交给朕吧!” 从兰州科技高等学校回到皇宫的路上,李自成再无心欣赏街景,他的脑中,一直在思索钢铁的事。 如何快速发展钢铁技术? 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扩大钢铁厂的规模,只有大型钢铁厂,才有可能集中人力、物力,进行技术开发与革新,生产出符合市场需求的特种钢铁。 小企业追求利润,大企业长久,而技术革新是保持企业长久的最有效手段。 在他的印象中,后世的中央之国,有十大钢铁联合企业,但这个时代,因为交通问题,大型钢铁厂的附近,必须有大型、优质的铁矿石。 华夏可以没有十大钢铁厂,但必须有自己的大型钢铁厂,是国有的钢铁厂还是私人的钢铁厂,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钢铁厂要有技术革新的意识。 李自成并不确切知道华夏铁矿石的分布,除了四川的攀枝花,这个时代究竟发掘了哪些大型铁矿石,只能去问工商部长王胤昌了。 可 惜,现在的王胤昌,还在来兰州的路途上。 午膳之后,李自成小憩了一会,起床后来到为他专门准备的内书房,将最近一段时间收到的关于俄罗斯与准噶尔战争的问题,集中处理了一下。 战争还是僵局。 不过,战场发生了转移,深入准噶尔汗国境内。 雅科夫列夫率领四千俄军深入准噶尔境内,依仗火器的优势,在准噶尔汗国境内肆虐准噶尔人和准噶尔的土地,准噶尔大将军孔金受到准噶尔汗王斥责后,带着数倍准噶尔骑兵前去迎战。 孔金虽然发狠要歼灭俄罗斯人,但雅科夫列夫异常狡猾,几次决战,都是以火炮为先导,又用哥萨克骑兵护卫两翼,孔金白白折损了不少骑兵,并没有多少收获。 而且战争在准噶尔汗国的国土上展开,势必会影响准噶尔人的劳作,影响准噶尔人的粮食生产,战场周围,无论是耕作的农民,还是放牧的牧民,都是躲得远远的。 他们害怕战争,更害怕武装到牙齿的俄罗斯士兵。 汉清部的人在传回讯息的同时,也说出自己的估计,这样的僵局,应该不会太久,如果俄罗斯人不肯退兵,准噶尔人可能会做出一定的让步。 春天的时候,天气转暖,农民需要播种,牧民需要协助牲畜交#配、受孕,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初,如果战争还不能结束,战场周围的农民和牧民,都会误了粮食生产,即便百姓能活下来,可能也要挨饿…… 李自成思索片刻,不觉摇了摇头。 战争发生在准噶尔人的土地上,破坏了准噶尔人的生产,影响力准噶尔人的收成,对于没有储存习惯的准噶尔人来说,影响的确很大,甚至会发生饿死人的事情。 但准噶尔的身后,还有一个华夏,至少华夏是准噶尔汗国表面上的朋友,如果准噶尔汗国缺少粮食,可以向华夏购买。 俄罗斯人就不同了。 四五千士兵深入敌境数月,就算他们劫掠成性,从准噶尔人的土地上掠夺了足够的粮食,但是消耗的弹药怎么办? 准噶尔汗国境内,绝对没有弹药让他们劫掠,而且汉清部的人,也没有发现俄罗斯人的后勤补给车队,这支俄罗斯军队,完全是一支孤军。 雅科夫列夫究竟要做什么? 第1379章 锡兰岛 三院十部的官员终于赶到来到兰州,李自成先是召见了交通部长李琬,将山西、陕西、青山都督府修建“三纵一横”四条主干道的事,完全交给他,然后又召见了工商部长王胤昌,让他将华夏全国的大型钢铁厂挑出来。 护送三院十部主官来兰州的第十营第一师王尚礼部,并没有在兰州停留,而是立即护送第二批迁往天南省的百姓,前往火州府。 第二批迁往西域地区的百姓,只有五千余人,将定居在火州府和渠犁,和当地驻军一起,扼守着铁门关东西,如果他们能在当地生根发芽,天南省东部的哈密、火州、渠犁三府,都将出现汉人占据主导的局面,对于归化当地残余的异族,有着极其重要的推动作用。 王尚礼部到达天南省之后,将接替第四营第一师赵烈部,驻扎在天南省东部的哈密、火州、渠犁三府,被接替的赵烈部,在完成交接手续之后,将驻扎原地待命。 两日之后,工商部长王胤昌求见李自成。 他带来了华夏主要钢铁厂的详细讯息。 现在的华夏,除了四川省建昌府的攀枝花,还有河北省北京府遵化县、江南省太平府、山西省泽州府、湖广省武昌府兴国县、黄州府黄梅县等几处冶铁中心。 每一处冶铁中心,附近都有丰富的铁矿石,是自然形成的中心。 这些大型钢铁厂,都是华夏从大明官府手指接管过来的官厅,现在都隶属于工商部,产量各有千秋,总体来说,华夏的铁矿石,主要集中于南方。 李自成认为,湖广省武昌府兴国县、黄州府黄梅县,矿石来源于同一山体,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内耗,应该合并为同一家炼铁厂。 经过与王胤昌商量,他决定优化资源和人力配置,组建四川建昌、北京遵化、江南太平、山西泽州、湖广武昌五大钢铁厂,同时,五地也将成为华夏的冶铁中心。 组建五大钢铁厂,并不排斥新的钢铁厂出现,华夏的领土越来越大,谁知道会不会在新增之地发现大型铁矿石厂? 六月初,李自成正在皇宫的后院陪着柳如是她们种菜,郑芝龙传来讯息,西海舰队在锡兰岛加勒城登陆后,已经站稳脚跟,完全掌控了原先荷兰人的整个贸易据点。 郑芝龙虽然没有明说,却是在信中透露一些想法,由于荷兰人和早先的葡萄牙在当地征税很重,加勒城内的百姓,对华夏的西海舰队十分欢迎,不少人主动给西海舰队当向导…… 他还告诉李自成,加勒城位于锡兰岛西部,土著原本是信仰佛教的僧伽罗人,但因为葡萄牙人、荷兰人先后来到锡兰岛,促使了土著的分化,建立了不少小国,其中以科特国和锡塔瓦卡国,他们甚至能组建上万的土著军队。 科特国主要在沿海地区,因为与葡萄牙人合作很久,不少百姓已经改奉天主;锡塔瓦卡国的土著也是僧伽罗人,与科特国同宗同源,但他们拒绝与葡萄牙、荷兰人合作,坚守原先的佛教,在联兵多次打击之下,已经退居内陆,只是时而来科特城骚扰一番。 李自成不 觉冷笑,僧伽罗真是不知死活,西洋人已经入侵来了,自己还要分裂,不是加速灭亡是什么? 既然锡兰岛上的土著尚未开化,华夏的西海舰队来了,自然要帮助他们,况且锡兰岛扼守东西方海上航线,华夏岂能错过? 华夏的贸易公司应该会跟进,随着汉人数量的增加,掌控起来,难度会减小。而且,西海舰队会在锡兰岛建立大型基地,军事威慑力无处不在,只要华夏愿意,锡兰岛迟早是华夏的! 加勒府隶属于哪一个省? 李自成心中盘算,锡兰岛远离华夏大陆,岛屿的面积很大,最大的可能,将来是要单独立省! 他当即给郑芝龙传讯,以加勒城为中心,在当地开府立县,迅速掌控加勒城周边地区,并缓慢向四面渗透,除非遭到土著势力的严厉反抗,不可采用过激的手段! 安东都督府慈恩府. 太子李松愁眉不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慈恩岛上除了原先的箱馆、兰越两县,只增加了江别、夕张两县,汉人人口太少,再要向前推进,已经十分困难,阿依努人接近白种人,与汉人在长相上明显不同,归化起来十分困难,多次发生流血事件,效果还是不甚理想。 知府周奎从推门而入,“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松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周大人,坐吧,别顾着行礼,父皇将归化慈恩岛的任务交给我,眼下归化工作陷入困境,我忧心如焚呐……” 周奎谢过李松,方才就坐,“太子是担心归化慈恩岛的时间过长?” “是呀,华夏土地扩张的速度很快,去年在南海地区增加了柔佛、罗曼、金山三省,”李松摇着头叹息,“可是,我在这边,连一个慈恩府都未能归化结束!” “太子殿下不必妄自菲薄,”周奎道:“整个慈恩岛,大小不亚于一个省份,而且,太子是在慈恩岛归化阿依努人,而朝廷不过是在柔佛、罗曼、金山三省建立汉化的地方官府,但归化工作远远没有结束,不仅这三省,便是广中、广南,以及关外诸地,归化工作也没有结束,否则皇上早就撤销了各个都督府。” “话虽如此说,但慈恩岛上汉化工作,最近并没有多少进展……” “微臣是慈恩知府,让太子殿下忧心,都是微臣的错,”周奎拱手表示了歉意,沉思片刻,道:“太子殿下要在岛上扩大汉地,最终完成对慈恩岛的规划,实际上也不是太难……” 李松双目一亮,“原来周大人早就有了法子?” “启禀太子殿下,微臣是有法子,只怕太子不肯用!”周奎的脸上,有些玩味的笑容。 “周大人请说!”李松轻皱眉头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年轻时候的李自成,“周大人有了法子,为何不早说?”只要不是大量杀人,什么法子他都愿意听取。 “太子殿下,不是微臣不说,是微臣怕殿下不会同意,”周奎道:“但凡有别的法子,微臣就不会提出来……” 李松显然没有多少耐心,“周大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周奎拱手行过礼, 算是告罪,“天子殿下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何让太子带上五百列装了步枪的亲兵?” “亲兵自然是为了护卫我的安全!” “维护太子殿下的安全,也是说得过去,”周奎道:“如果仅仅是护卫殿下的安全,皇上为何让吴二毛和无影战队随行?殿下别忘了,无影战队从来都是攻击对方之要害,何曾防守过?” “周大人的意思……” “或许皇上希望太子早些归化慈恩岛,所以不仅派出五百亲兵随行,还派出了无影战队!” “难道父皇的意思,是让我用无影战队和亲兵强行征服慈恩岛?” “如果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强行征服,微臣揣摩,这就是皇上的真实意思!” “可是这样会死很多人的……” “太子殿下,这是征服!”周奎在心中给出一个白眼,征服一个部落,很难用和平的手段,除非部落的百姓原本就心向华夏,“殿下,慈恩岛上都是阿依努人,他们不会轻易屈服的,除非殿下在岛上立威!” 李松深思片刻,还是拿不定主意,“周大人,让我好好想一想!” “如果殿下有更好的法子,就当微臣没说,”周奎微微低头,“可是,殿下应该明白,征服一块土地的过程,应该都是血腥的,华夏新增的土地,哪一次不是通过战争?” “可是,将岛上的阿依努人都杀了,将来如何治岛?便是已经开发出来的耕地,也会逐渐荒芜……”李松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周奎唏嘘不已,李松的性子,军事才能和魄力上远远比不上皇上,对华夏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叹息一声,道:“至于治理慈恩岛,应该有两个法子。” “周大人快说!” “其一,以太子殿下现在的影响力,只要从山东移民一两万,就是基本上就能控制全岛,”周奎轻捻着颌下的长须,道:“其二,充分发挥无影战队的战斗力,将为首的阿依努人和坚决反抗的死硬分子一一除去,趁着阿依努人混乱的时候,再用亲兵横扫,也不用全部屠杀,胆小怕事的百姓,倒是可以留下一些,彼时岛上汉人占据优势,不怕他们反抗……有无影战队存在,即便有人反抗,我们也可以逐县清除领头的人物。” 李松仔细思索,周奎似乎说得有理,父皇将无影战队交给他,不仅是为了保护他,必要的时候,就是他手中最锐利的长剑。 当初天命军第八营征服东吁王朝的时候,他就是化名李奇微,随着舅父高立功四处征战,大军每到一处,都是处决当地的头人和反抗者。 如今的慈恩岛,与当初的东吁王朝倒是十分相似。 原来父皇早就看清了慈恩岛的局势! 如果杀掉一部分阿依努人,就能征服慈恩岛,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李松长叹一声,“周大人说得不错,从明日开始,我就让无影战队去暗杀各地阿依努人的首领!” 周奎大喜,忙抱拳行礼,“依照这种法子,半年时间,慈恩岛可下,一年时间,慈恩岛必定全部控制在我们的手中!” 。 第1380章 下一仗,朕必须亲征 华夏军民齐下,向锡兰岛渗透,并没有提起李自成的兴趣,华夏已经迁都兰州,他最为感兴趣的,是俄罗斯人与准噶尔人的战斗。 这场战斗,不仅关乎着准噶尔汗国的命运和俄罗斯的国运,也关乎着整个东北未来的局势和未来归属。 华夏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这场战争,却是与华夏休戚相关! 直到第十营第二师何一德部护送着三院十部的官员们来到兰州之后,李自成方才等到了他所期盼的讯息。 讯息是用飞鸽传过来的,非常简单:卡尔佐夫率领千余哥萨克骑兵,长途奔袭瓦剌盟主鄂齐尔图汗所在的乌兰伯勒奇尔城,并利用火器的优势,正在猛攻乌兰伯勒奇尔,城内守军伤亡很重,城池随时可能被攻破! 李自成大惊,这个卡尔佐夫,胆子不是一般大。 以千人的军队,就敢离开主战场,突袭乌兰伯勒奇尔,俄罗斯人在火器上的优势,能完全弥补人数上的不足吗? 这个卡尔佐夫,他究竟想干什么? 是为了拿下乌兰伯勒奇尔,建立永久的基地,还是扩大战场,让准噶尔人疲于奔命?俄罗斯军队总共才四五千,他们能吞得下庞大的准噶尔汗国吗? 如果攻破乌兰伯勒奇尔,除了弹药,俄军将不再缺少粮食补给…… 雅科夫列夫将军,究竟是逼迫准噶尔人议和、臣服,还是想一口吞了准噶尔汗国? 这样的局面,自己没想到,准噶尔也一定不会想到,巴图尔恼羞成怒之后,会采取哪些军事行动?这次事件会不会成为这次战争的转折点? 如果是转折点,战争将朝向对谁最有利的方向发展? 俄罗斯?准噶尔?还是华夏? 乌兰伯勒奇尔被围攻,对准噶尔人来说,一定是灾难,鄂齐尔图汗掌控的人口不多,但他毕竟是瓦剌盟主,在瓦剌各部威望很高,巴图尔不可能不派兵增援。 何况围城的哥萨克骑兵,还是准噶尔人引来的,于情于理,巴图尔都有义务驱逐这些哥萨克骑兵,除非他不想担任准噶尔汗王了。 巴图尔如何增援乌兰伯勒奇尔城? 李自成隐隐有一种感觉,俄罗斯人在战略上的见识,远远超出准噶尔人,或许准噶尔人就要溃败了! 三日之后,汉清部再次传来讯息:巴图尔摸不准俄罗斯人的战略意图,唯恐俄罗斯人再次奔袭塔尔巴哈台,命令前线掌控主力部队的大将军孔金分兵增援乌兰伯勒奇尔。 孔金在大营中虚设锦旗,却趁夜率领主力前往乌兰伯勒奇尔,行至半途,遭到雅科夫列夫主力的伏击,伤亡惨重,又被另一位哥萨克将领卡洛夫斯基率军冲杀一阵,全师溃败,孔金畏罪自杀…… 李自成心中也是惊讶,这么简单的“围点打援”策略,孔金竟然看不透?或许是王命难违,或许是仗着手中的数万大军,他并不担心被偷袭…… 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结果已经发生,再也不会更改。 准噶尔人惨败,主力骑兵损失惨重,巴图尔即便能将国内的骑兵集中起来,也 是需要时间,乌兰伯勒奇尔可就危险了。 上次看到卡尔佐夫奔袭乌兰伯勒奇尔,李自成尚不能判断俄罗斯的战略意图,这次的大战之后,俄罗斯人的战略意图就十分明显了。 俄罗斯暂时不会完全吞并准噶尔汗国,而是挟胜利之威,从准噶尔汗国索取他们所希望的利益。 以俄罗斯人的性子,这些利益当中,除了要求准噶尔人臣服,向他们缴纳赋税之外,恐怕还会提出领土要求。 如果这个目标达成了,准噶尔汗国的土地、人口越来越少,国家越来越弱,再有两次这样的战争,恐怕准噶尔就要灭国了! 李自成暗叹:俄罗斯人太谨小慎微,如果是华夏,很可能一次性就灭了准噶尔汗国。不过,俄军才四五千军士,即便灭了准噶尔汗国,恐怕也是无法收拾乱局,准噶尔人毕竟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有一定的民族凝聚力,与东北地区的游牧、渔猎部落完全不一样。 歼灭了准噶尔汗国的主力骑兵,俄罗斯人该撤军了,否则他们不会大量消耗弹药,剩下的利益所求,应该会交给文官们。 李自成心中一动,如果俄罗斯人与准噶尔人的战争就这么结束,华夏利益何在? 他思索片刻,让王安平立即用密信飞鸽传书吴克善,让吴克善告诉准噶尔汗王巴图尔,华夏可以立即出兵帮助准噶尔人,但需要两个条件:其一,准噶尔汗国必须为出征的华夏军士准备充足的粮草;其二,将天山北麓的轮台县割让给华夏。 这两个条件不温不火,如果条件过高,比如数百万两银子,准噶尔人肯定拿不出来,如果条件低了,巴图尔恐怕不敢相信,这个时代,谁会做赔本的买卖?想华夏购买两万步枪的会谈,因为价格问题,拖延了好久,到现在都没有落实。 李自成却是十分看重轮台县。 大汉时代,这里叫车师国,是一个农牧混合型的国家,大唐时代,唐军已经在轮胎屯田,说明轮台是天山北麓少有的耕地;后世的时候,轮台更名迪化、乌鲁木齐,成为整个西域地区的行政中心,战略位置可见一斑。 李自成看中轮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道路。 从天山以南翻越天山进入北麓,道路不会只有一条,但在天山东部,经过轮台县的这条通道,是最为便捷的一条。 火州府的西北,是博格达山,博格达山与天山主脉之间,有一道天然的断裂口,已经被开辟出一道长约二百里的山间谷地,称为“柴窝堡谷地”,谷地内有淡水湖,名为柴窝湖,可以为路人提供淡水补给。 柴窝堡谷地的北部出口,便是轮台县。 李自成已经有了在天山以北立省的打算,如果从甘肃省河西走廊来到西域地区,通往天山北麓最便捷的大道,便是柴窝堡谷地,穿越柴窝堡谷地,眼前便是轮台县。 轮台县或许无法成为天山北麓的行政中心,但交通枢纽的地位,却是无法否认的。 如果华夏控制了轮台县,就打开了通往天山北麓的大门。 李自成甚至取来地图看了一眼,不错,就是这个轮台县。 他的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意,俄罗斯打到乌兰伯勒奇尔,屠杀了数万准噶尔骑兵,现在想全身而退,恐怕没那么容易。 李自成思索片刻,着小太监王廉给第十营第二师传讯,让他们立即动身,赶往天南省首府喀什,接替整个第四营。 又给驻扎火州府的第四营第一师赵烈部传命,让第一师进入备战状态,随时等待命令。 当日下午,李自成召见了梁文成、牛金星。 梁文成可能听到什么风声,加上牛金星也在,便主动道:“皇上,征服准噶尔人的战争,这就要打响了吗?” “这场战争迟早是要来的,今日华夏不能征服准噶尔,来日准噶尔人必会骚扰华夏,”李自成淡淡地道:“朕召见你们,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这场战争如何打,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为华夏争取更多修生养息的机会。” 梁文成撇撇嘴,真要修生养息,华夏就不应该参与这场战争,俄罗斯人与准噶尔人打成什么样,与华夏有什么关系? 牛金星却是道:“准噶尔新败,国内人心浮动,士气必定低落,皇上,华夏此时出兵,是不是与俄罗斯人瓜分准噶尔汗国?” “瓜分?与俄罗斯人?”李自成心中鄙视,毫不留情的地瞪了他一眼,“牛爱卿认为,俄罗斯人性子如何?” “这……” “如果准噶尔人是一头孤狼,俄罗斯人就是一头猛虎,比准噶尔人更加贪婪,”李自成道:“俄罗斯人自从东出乌拉尔山脉,不过百年时间,已经东扩至大海……”忽地发觉梁文成与牛金星都是瞪着眼,方才想起,他们根本不知道俄罗斯国的实际位置,更不知道乌拉尔山脉在何处,隧道:“俄罗斯人被称为罗刹,甚至杀人而食,其贪婪性可见一斑!” 牛金星于是试探着道:“皇上要出兵准噶尔吗?” “朕打算趁机出兵乌兰伯勒奇尔,先看看情形再说!”李自成的意思,如果准噶尔汗王巴图尔同意,先派出第十营第一师赵烈部增援乌兰伯勒奇尔。 梁文成道:“皇上,等到赵烈部赶到乌兰伯勒奇尔,或许乌兰伯勒奇尔城已经丢了!” “丢了可以再拿回来,”李自成淡淡笑道:“如果赵烈部帮着夺回乌兰伯勒奇尔,以后形式如何发展,朕实在无法预料!” 牛金星道:“皇上,对华夏来说,乌兰伯勒奇尔可是一座远在极北的孤城……” “孤城?”李自成哈哈大笑,“乌兰伯勒奇尔以南,与华夏的天南省的确相距甚远,但东面呢?” “东面?”牛金星这才反应过来,“皇上,乌兰伯勒奇尔距离金微山很近,金微山以东的安西都督府,便是赵烈部的补给地……” 梁文成明白,皇上是铁了心要打准噶尔,遂气呼呼地道:“皇上,臣年老力衰,打完了这仗,臣便告老还乡!” “高老还乡,这怎么行?”李自成看了眼梁文成,见他已经满头白发,比同年人更显得老态龙钟,便叹口气道:“文成要享清福也可以,不过,等朕打完下一仗,下一仗,朕必须亲征!” 第1381章 焦躁不安 吴克善从塔尔巴哈台飞鸽传回正式讯息,他在讯息中说,巴图尔完全接受了华夏出兵的条件,只希望华夏尽快出兵,交割轮台县的文书,将随后以快马送达兰州,华夏可以派兵先行接管轮台县。 李自成面目含笑,巴图尔同意了华夏开出的条件,第一步目标算是实现了。 他立即飞鸽传书在火州待命的第四营第一师赵烈部:全师出击,北出柴窝堡谷地,先去解乌兰伯勒奇尔之围,视情形决定下一步行动。 这次华夏出兵,自身也会有所斩获,至少得到交通枢纽轮台县,不仅控制了整个柴窝堡谷地,还在天山北麓得到一块根据地,进可攻,退可守。 华夏的收获,远远不止一个轮台县…… 赵烈正在火州府等得心焦,接到李自成的命令,当日便冒着酷暑,开始穿越北面的柴窝堡谷地,幸好两侧树木旺盛,为通行的大军遮挡了炎炎烈日。 出了柴窝堡谷地,大军折而向东,沿着金微山西麓的荒漠边缘,向北一路疾驶。 金微山东麓,便是华夏的安西都督府,行军路上,时而能在山间遇上来自东麓的华夏牧民,看到九州军旗,牧民的表情十分复杂,但大部分牧民还是向军士们招手,示意自己不是敌人。 赵烈只顾着行军,除了偶尔挥手致意,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这些牧民。 他的身上,带着汉清部绘制的简易地图,不过,地图并不准确,河流、山川的位置,很难与现实完全吻合。 好在大道的标注并没有错误,军士们并没有跑冤枉路。 距离乌兰伯勒奇尔还有七八十里的时候,赵烈已经感受到战争的影响,道路上随处可见向南逃难的百姓,但百姓多半赤手空拳,身边根本没有他们最喜爱的牛羊。 从百姓的口中,赵烈知道,乌兰伯勒奇尔已经在一日前被俄罗斯人攻破。 更令赵烈意外的是,在逃难的百姓中,遇上了瓦剌盟主鄂齐尔图汗,鄂齐尔图汗穿着牧民的衣服,还在腰间结了绳索,除了双目清明之外,比普通的牧民还要牧民。 赵烈并不认识鄂齐尔图汗,鄂齐尔图汗是听说华夏派来援军后,主动亮明身份的,“赵将军,老毛子不是人,难怪被称为罗刹……”他缓上一口气,继续哭诉道:“城内财物粮食被劫掠一空,百姓被杀者不计其数,便是出城逃命,也不得携带任何财物,没有财物,出了城又能如何,还不是一个死?” “马撇,老子这就打回去!”赵烈一拳打在马背上,将战马吓了一跳,险些受惊,他对准噶尔人没什么好感,但也没有恶感,不过,这次的任务,就是来解救乌兰伯勒奇尔,俄罗斯人在乌兰伯勒奇尔城内作恶,他自然看不下去,“俄罗斯人还在城内吗?” “应该还在城内,这么多粮食,他们一时半会不可能搬空!” “既然如此,老子连粮食带俄罗斯人,一锅端了!”赵烈听说粮食还在,双目顿时放光,这次增援准噶尔人,巴图尔负责给他们提供粮食,所以他们轻装急行,身上只带了干粮,原本准备去乌兰伯勒奇尔领取补给,没想到城中的粮食已经落入俄罗斯人手中。 既然俄罗斯人并没有将粮食运走,那就不劳烦他们了,天命军的事情,天命军的将士自己来。 赵烈决定,立即向北进兵,尽快夺回乌兰伯勒奇尔城和城中的粮食,免得被俄罗斯人运走了。 但鄂齐尔图汗已经被俄罗斯人的火器吓破了胆,又不知道天命军的战斗力,并不敢随军回去,只是派出几名向导给赵烈部带路。 赵烈心中鄙视,一向无所畏惧的准噶尔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看来,夺取乌兰伯勒奇尔城后,不能再交给鄂齐尔图汗了。 有了向导带路,赵烈急行军半日,至晚间扎营的时候,距离乌兰伯勒奇尔城只有不到四十里了,派出的游骑回报,城头能看到双头鹰旗,俄罗斯人应该没有撤走。 卡尔佐夫部的哥萨克骑兵十分骁勇,又在城外四处游荡,游骑不敢太过靠近城墙,并不知道城内的具体情形,但不时看到百姓从城内出来逃生,出城盘查应该不会太过严格。 赵烈思索良久,如果用奇谋,可以在这些逃难的百姓身上做做文章,适当减小攻城时的伤亡。 但他不屑,也不需要。 第一师四个团两万余人,都是列装了华夏最先进的北京步枪,而此时的城中,只有千余哥萨克骑兵。 哥萨克骑兵的名头很大。 赵烈不知道哥萨克骑兵的战斗力究竟如何,但他知道,哥萨克骑兵也是肉身,在步枪和山地炮面前,一样会死。 这一次攻城,正好就近看看哥萨克骑兵真正的战斗力。 天明之后,赵烈便率军前行,今日不用急行军,天黑之前赶到乌兰伯勒奇尔城下即可。 军士们难得地轻松了大半日,一路上晃晃悠悠,还向逃难的百姓打探城内的讯息,直到申时,方才抵达南城外十里处。 赵烈不由分说,让四个团分别在一处城门外扎营,知道城内的俄军有火炮,军营必须远离俄军的炮火,距离城头不得少于五里。 四处城门被围的讯息,迅速传达给卡尔佐夫。 卡尔佐夫顿时吃了一惊,一把扔了酒盏,推开怀中的准噶尔女人,又挥手让两名娇滴滴的舞女离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动片刻。 城外为何会出现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准噶尔人的主力,不是被雅科夫列夫和卡洛夫斯基联合击溃了吗? 没有人能回答卡尔佐夫的问题。 舞女们离开后,大厅内一片寂静,烈性的伏特加酒,填充了一切可以填充的地方,室内因空气稀薄而令人窒息。 过了好一会,一直大气不敢喘的亲卫小心地道:“大人,城外的旗号是九颗星星,应该不是准噶尔人的援兵!” “九颗星星?”卡尔佐夫并未听说过这种军旗,便让亲卫四处问问,有无士兵见过这种旗帜。 他心神不宁,便亲自去往南城头查看,落日余晖下,大营门前的旗杆上,一面巨大的九州军旗,正迎风飘扬,殷红如血! 九州军旗不如狼头旗、虎头旗、鹰头旗狰狞,显得比较温和,甚至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使用这种军旗的军队,不过是一群温顺的绵羊。 卡尔佐夫看着看着,深锁的眉头不知不觉加深了,城外是整齐的军营,便是营中走动的士兵,也是排着整齐的队列,这些人绝对不是散兵游勇,而是操训有素! 他的心中越发慌乱,但他不能在军士们面认怂,为了鼓舞士气,他装着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骂道:“人数多又如何,哥萨克的勇士,哪一次不是以少胜多?” 但城头上的俄军士兵并没有做出回应,一个个用呆滞的眼神望着城外连成一大片的军营。 卡尔佐夫知道军士们的担忧,为了攻打乌兰伯勒奇尔城,他们不惜弹药,身上的弹药消耗得差不多了,城外的这些士兵,便是站在城墙下任由他们射击,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子弹。 最后解决战斗,还是要依靠弯刀。 原本以为攻破乌兰伯勒奇尔城之后,战斗基本上就结束了,没想到敌军这么快就包围了乌兰伯勒奇尔城。 卡尔佐夫甚至怀疑,准噶尔人是不是故意让他们入城,然后打算聚歼…… 他百无聊奈地在各城头转了一圈,刚刚回到入驻的汗王宫,便有亲兵回报:“大人,已经查出来了,城外是华夏的天命军!” “华夏?天命军?”卡尔佐夫顿时滚圆了双目,他虽然没有在战场上遇上天命军,但从东面回来的军士告诉过他,华夏国已经列装了火#枪火炮,火器甚至要优于俄罗斯的火器。 更为重要的是,华夏军的战斗力太强,俄罗斯在东面的黑龙江流域吃过不少苦头,这才退回北山以北,暂时与华夏以北山为界。 如果人数相当,他有信心击败华夏的步兵,但人数上的巨大差异…… “是呀,大人,有兄弟从东面过来,曾经参加过对华夏的战斗,他说,便是他死了,也不会忘记华夏的九州军旗……” 卡尔佐夫的目光显得阴戾起来,华夏军队给士兵留下如此刻骨铭心的记忆,可见当时的战斗不是一般的惨烈,城内的哥萨克骑兵不过千人,而且弹药即将耗尽,还能守得住乌兰伯勒奇尔城吗? 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危险。 雅科夫列夫、卡洛夫斯基在击溃了准噶尔人的主力之后,会不会向这边靠拢?如果雅科夫列夫、卡洛夫斯基不来,他的军队将成为一支孤军…… 不过,华夏军也是一支孤军,他们远来乌兰伯勒奇尔,也会缺少补给…… 但卡尔佐夫燃起的希望很快就熄灭了,华夏军的确是孤军,但他们是来增援准噶尔人的,在准噶尔的土地上,不用担心补给问题,准噶尔的军民,都会是华夏军的后盾。 卡尔佐夫心中越发焦躁,早知道华夏的军队这么快就赶到乌兰伯勒奇尔,他应该带着粮食早些离开,反正迟早是要放弃乌兰伯勒奇尔城的…… ps:书友们,我是蓝盔十九,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1382章 哥萨克骑兵 赵烈让军士们早早吃过晚饭上床休息,又亲自安排了明岗暗哨,以及外围巡游的游骑,方才回到自己的大帐休息。 士兵们昨日行军速度不快,强度甚至比不上平日的操训,加上休息了一夜,天明起床后,一个个精神抖擞。 赵烈并不急着攻城,俄罗斯人已经是瓮中之鳖。 他沿着城墙巡视了一周,发觉南城外最开阔,最适合大规模攻城战,便确立了“南城主攻、北城辅攻、东西两城保持威慑”的战略。 第一师有六十门山地炮,其中四十门集中于南城外,二十门集中于北城外。 东、西城外并没有山地炮,暂时也没有攻城的打算,但士兵们在城门外建立防守阵型,如果俄军从东、西城门处突围,他们才会派上用场。 赵烈站在南城外,他要亲自指挥第三团牛可敬部攻城。 四十门山地炮,在南城外一字排开,黑乎乎的炮口,已经在瞄准城头。 卡尔佐夫似乎明白了天命军的主攻方向,他立在士兵丛中,从垛口向下探出脑袋,天命军火炮的数量让他十分担心,数十门火炮轰炸之下,城墙受得住吗? 万一城墙出现坍塌…… 城头上俄军的火炮已经完成了校准,只等着点火发射了,不过,天命军的火炮,应该在俄军火炮射程之外,如果这时候发射,只能是白白浪费宝贵的炮弹。 只要华夏军的火炮移动一些,哪怕只有五百步,他就会让炮手们试着开炮,可惜,华夏军的火炮似乎固定在城墙外一千五百步开外,看样子,暂时是不会向前移动了。 不过,这么远的距离,又是向上发射,华夏军的炮弹能落到城墙上吗? 卡尔佐夫从垛口缩回脑袋,在城头上扫视一番,除了炮兵,士兵们都是准备好了,一个个怀抱着火枪,脸上神情肃穆,只等着最后的命令。 可惜,俄军并不是主攻的一方,只能等待,非常被动地等待着天命军的士兵前来攻城。 卡尔佐夫绝对相信哥萨克骑兵的战斗力,但这是攻城战,战马无法发挥作用,在绝对的劣势面前,他也不敢冒险出城与天命军决战。 与数日前相比,俄军从攻城的一方,转化为被动防守的一方,战场的优劣已 经发生了变化。 他对城头上的哥萨克士兵十分满意,虽然人数少得可怜,但士兵们的脸上,都是罕见的决绝,任何一名士兵的脸上,都看不到害怕、恐惧。 “轰……隆……” 天命军终于开始炮击了,第一波是测试距离,只有十余枚开花弹飞向城头,有的落在城墙外,有的落在城墙上,还有数枚开花弹落在城头上,在城头炸出一个个弹坑。 卡尔佐夫吓了一跳,“天命军的炮弹,为何落地后还会发生爆炸?”他亲眼看到,有两名士兵,就是被爆炸送上天,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是一堆碎肉和血沫…… 传说华夏军的火器厉害,原来是真的! 卡尔佐夫大怒,忙给城头的炮兵传令:“开炮,压制城外华夏军的火炮!” “大人,我们的火炮射程不足……” “笨蛋,吓唬华夏军也是好的!” 城外天命军的炮手,经过第一波的试射,已经测算出距离,第二波炮击的时候,就是齐射了,四十枚开花弹,几乎同时画着弧线飞向城头。 看着城头上冒出的火光和烟雾,赵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等到城头上看不到俄军的时候,方才吐出几个字:“炮火延伸五百步,全覆盖轰炸!” 又轰炸了几波开花弹,赵烈方才让炮手们停止射击,枪手们顶上去,“瞄准城头,不允许任何一名俄军向下观望!” “是!” 枪手们进到二百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城头上的火炮即便没有被炸毁,也无法向这个距离射击,而俄军的火枪,又达不到这个距离! 赵烈长途行军的时候,并没有携带攻城的器械,破城的唯一方法,便是炸开城门,他把手一招,两名抱着巨型火药包的士兵,快速向城门洞冲去。 与此同时,枪手们开始向城墙的垛口内射击,尽管他们没有看到俄军的影子。 两名怀抱火药包的士兵,躬着身子低着头,受惊的野兔一般,向着城门洞内一路狂奔,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城头上的俄军。 幸好城头上的俄军被开花弹赶下城头,除了伤兵在哀嚎,城头上并没有俄军,连观望的士兵都没有。 赵烈暗自庆幸,多亏刚才是炮火全覆盖,俄军在城头待不住 ! 怀抱火药包的两名士兵,进入城门洞内,方才是安全的,他们小心地将两个巨型火药包固定在城门最薄弱的中部,然后清理引线,一直拖到城门洞外。 一名士兵点燃引线,然后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跑。 “嘭!” 一声巨响,城门处冒出一股浓烟,火光之下,看不清城门,但赵烈从火光的方向上就能判断出,木制的城门应该是被炸开了。 他不等烟雾散尽,立即派出数百军士抢夺城门。 城内的俄军,压根就没想到天命军这么快就用火药包炸开城门,而且刚才被天命军的开花弹压制,早就退离城头,等到炮声一停,他们再赶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天命军的士兵,比俄军士兵更早赶到城门处,从城门中心的破洞中钻进去,入得城内,方才欢呼起来。 士兵们一边打开城门,清理残余的木屑,一边在城内建立防守阵型,防止城内的俄军士兵反扑。 防守阵型越来越大,并且逐渐向外围移动,等到俄军士兵赶到的时候,城门内已经建立了一支上百人的防守队伍。 “砰,砰,砰……” 双方的士兵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交上火,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北京步枪射程上的优势,根本无法发挥出来。 子弹雨点般乱飞,倒地的伤病发出绝望的惨叫。 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伤兵,每名士兵都用最快的速度装填子弹,然后将子弹射出去…… 天命军的步枪,装填子弹要便利得多,速度至少是俄军士兵的两倍,城门洞内,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兵加入进来。 俄军伤亡惨重,卡尔佐夫被迫让军士后撤,这样一来,城门内就通畅多了,城外第三团的军士,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来。 天命军的一个团,从南城门入城,宣告乌兰伯勒奇尔城破,城内残余的哥萨克士兵,想要从东、西城门突围,被城外的天命军枪手们一阵齐射,丢下大片尸体后,被迫撤回城内。 卡尔佐夫利用城内的建筑物抵挡了半夜,但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次日天明,他的身边只剩下三、四十士兵,无奈之下,被迫向天命军投降。 这是哥萨克骑兵第一次向华夏的天命军投降。 第1383章 每个时辰 李自成接到赵烈部攻占乌兰伯勒奇尔的讯息,立即给赵烈回讯,命他先控制乌兰伯勒奇尔城,严密关注俄军和准噶尔军的动向,并授他临时自决权,如果事情紧急,不必请示,相机而动。 踱了两步,又给高一功、王俊卓、罗文峰传令,命令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向西移动,与第四营第一师赵烈部保持联络,随时准备相互接应。 将这两份讯息传出去,李自成长出了一口气,不过,要向准噶尔部大规模进兵,还需要一个充分的理由。 思索了很久,又给吴克善写了一封密信,装在小竹筒内,用飞鸽传出去。 李自成将一切处理完毕,因为暂时不会进兵,并没有召见牛金星,只是让小太监王廉给他传讯,命他给天南省驻军运送充足的粮食和弹药。 十日之后,北方再次传来讯息:在吴克善的劝说下,瓦剌盟主鄂齐尔图汗,愿意投靠华夏,将乌兰伯勒奇尔城和周围的土地、牧民全部献给华夏。 吴克善和赵烈商议,接受鄂齐尔图汗的献礼,将乌兰伯勒奇尔城更名福海。 李自成大喜,当时便要在福海立府,但打开地图一看,发现福海城与天山北麓的轮台县相距太远,便是与隔着金微山的安西都督府,也有不少的路程,遂暂时放弃了立府的想法。 不过,他给吴克善和赵烈传讯,对于鄂齐尔图汗,征求个人意见,愿意继续呆在福海城的,华夏不会干涉,如果愿意来华夏京师的繁华之地,他会在十王府街赐给府邸,加封爵位。 又令被第十营第二师接替的第四营的三个师,开始向北方的姑墨府集结,等待新的命令。 来讯息,俄军撤退回库兹涅茨克,并没有向准噶尔提出任何利益,也没有与准噶尔人进行和谈。 李自成立即返回皇宫,独自坐在御案前思索,既然俄罗斯人走了,那就轮到华夏了。 准噶尔人的悲剧,是夹在华夏与俄罗斯两个大国之间,准噶尔人最大的悲剧,是夹在华夏与俄罗斯两个大国之间,在文化、经济上却是非常落后,又不会左右逢源,充当两国之间的友好使者。 巴图尔想要统一西蒙古人的野心,决定了准噶尔汗国不会成为华夏与俄罗斯之间的缓冲地带,即便准噶尔人没有后世与中央治国的纠葛,他也不会允许准噶尔汗国继续存在。 从文化渊源和人种上说,准噶尔人与汉人更为接近,准噶尔人应该加入华夏,而不是俄罗斯…… 李自成独自思索很久,决定在午膳之后召见梁文成、牛金星,想了一想,又加上宋献策,准噶尔汗国虽然落后,但地域广阔,又是北方的寒冷地区,征服准噶尔汗国毕竟是一件大事。 前面的大厅太过空旷,他决定在后面的书房召见三人。 梁文成、宋献策、牛金星三人先后进入内书房,行礼后被安排在对面就坐,梁文成似乎明白李自成的心思,主动道:“皇上要出兵准噶尔吗?” “准噶尔汗王巴图尔,一心想要统一瓦剌各部,这才造成和硕特步南下青藏,土尔扈特部西迁伏尔加,杜尔伯特部被排挤至额尔齐斯河中游的寒冷地带,狼子野心可见一斑,”李自成正色道:“对自己人都是如此,何况是对华夏?” “……” “假以时日,等到准噶尔汗国强大起 来,一定会成为华夏新的边患,游牧民族的侵略性,决定了他们不会消停,数千年来都是悬在华夏民族头上的一把利刃,他们屠杀的汉人还少吗?”李自成冷哼道:“秦汉之匈奴、大唐之突厥、大宋大明之蒙古,还有中原王朝衰弱时的种种劣迹,五胡乱华,汉人险些绝种……” “……” “准噶尔新败于俄罗斯,精锐骑兵伤亡惨重,连大将军孔金都自杀了,国内一定混乱不堪,百姓恐慌,经济萧条,延误农耕,耽搁牲畜产仔,”李自成越说越气,脸上都变了色,“既然准噶尔汗国非灭不可,现在岂不是最佳的时机?” “皇上息怒!”梁文成先是拱手告罪,方道:“华夏刚刚与准噶尔示好,这一转眼就要灭了准噶尔汗国,背信弃义,岂是华夏大国之所为?”说完之后,目光在宋献策、牛金星梁上扫了一眼。 牛金星道:“皇上刚刚给第四营刘将军传讯,此时讯息恐怕尚未到达喀什,”顿了一顿,方道:“皇上,能否缓上几日,给刘将军一点时间……” 宋献策低着头谁也不看,“臣一切都听皇上的,皇上要在准噶尔汗国立省,臣就准备一些官员前去任职,至于该不该攻打准噶尔人,何时攻打,臣并非主管军事,轮不到臣多嘴!” 李自成暗笑,宋献策表面上两面不得罪,实际上还是支持自己打下准噶尔部之后,在当地立省,这段时间,他恐怕已经在物色去准噶尔地任职的官员了,不过,梁文成与牛金星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他依旧伴着面孔,道:“既然如此,朕就给巴图尔半个月时间!” “半个月时间?”梁文成有一种被骗的感觉,“皇上,半个月时间,巴图尔能做什么?” 牛金星冷笑不语。 “滑头!”李自成骂了一句,方道:“朕给吴克善传讯,让他告诉巴图尔,北方有强大的俄罗斯,随时可能继续进犯准噶尔汗国,上次不过是四五千的偏师,就搅得准噶尔汗国无法安身,精锐骑兵折损颇多,如果没有华夏的支持,准噶尔汗国绝对无法长久,为保准噶尔百姓安宁,准噶尔汗国应该学习鄂齐尔图汗,彻底归顺华夏,只要归顺了华夏,华夏会保护所有的准噶尔百姓!” 牛金星笑道:“皇上,巴图尔会听劝吗?” “朕只是说出实情,巴图尔能否审时度势,那是他的事!”李自成道:“朕也不指望巴图尔会放弃他的雄心,所以朕只给他半个月的时间。” 梁文成脸上一片乌黑,皇上都四五十了,还和年轻时一样,谁被他盯上,肯定逃避不了自己的宿命,“皇上……” “朕知道文成的心思,”李自成的脸上,忽地漾出一丝笑意,“朕并非穷兵黩武之人,看南疆,朕不是罢手了吗?只要没有敌国进犯华夏,华夏乐得闷头发财!” “皇上,既然如此……” “朕这是替大明还债,替朱氏王朝背黑锅!”李自成笑道:“大明积贫积弱,欠债太多,朕只是替大明拿回应该属于华夏民族的东西!” “这……” “文成放心,打完了准噶尔汗国,朕再打一次俄罗斯,华夏的疆土就能基本定型,”李自成唯恐梁文成吓出心脏病,忙道:“俄罗斯是大国,华夏无法让其灭国,朕只是斩断他们东侵的魔爪,将俄罗斯人赶走欧罗巴大陆!” 梁文成叹了口气,“皇上,臣还是有些担心,臣想……” “文成还是想辞去总理一职?”李自成笑道:“文成放心,等打完了俄罗斯,只要文成还有这样的想法,朕绝不强求,让回家安度晚年!” “多谢皇上成全!”梁文成还是忍不住,“皇上,华夏当下掌控的国土,比大汉大唐大明,不知多了多少,地域如此广阔,国家如何治理……”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文成还记得王徵和兰州科技高等学校吗?” “兰州科技高等学校?臣知道,不过……”梁文成小心地道:“王先生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王先生的确过世了,但他的长子王永春,继承了父亲的遗志……” “遗志?” “王氏父子一直在研制一种机器,一旦这种机器成功了,可以安装到车船上,”李自成道:“以安装到车上为例,不但不用牛马驱赶,速度还会大大增加,抵得上奔马……” “奔马?”梁文成一伸舌头,“那得有多快……” 李自成不敢太过托大,便以时速五十公里计算,隧道:“每个时辰,正常行驶二百里!” “二百里?”连牛金星都惊讶不已,“皇上,是一日行驶二百里吗?”他的想法,每日行驶二百里,这只是正常速度,而且牛马需要喂养,如果能研制成功,已经是逆天了。 不过,皇上已经创造过许多逆天的事,再多一次,也不算过分,反正朝臣们都习惯了。 李自成摇头,“不是一日二百里,是每个时辰二百里!” “每个时辰?”梁文成几乎惊掉下巴,过了好一会,方才喃喃地道:“如果每日行驶五个时辰,岂不是日行千里?” “理论上是这样,”李自成微微颔首,“如果事情紧急,还可以连夜行驶,因为有灯光,速度基本上不变!” “啊……”一直冷眼旁观的宋献策,不觉叫出声来,“皇上,真有这种车吗?” “有了这种车,将来巡视华夏,是不是便利多了?”李自成看了梁文成一眼,道:“从华夏的北疆至南疆,从东疆至西疆,应该不会超过半个月吧?三位爱卿,们说说,如果这种车研制成功,华夏是不是变小了?” “那是,那是!”梁文成反对李自成一直扩张土地,除了穷兵黩武会消耗华夏的国力,最大的原因,还是管理问题,国家越大,治理起来就会越复杂,如果这种车研制成功,华夏的国土不会变小,但管理的难度会大大降低,无论是视察全国还是调动军队,时间上都不会太多,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皇上,这种车何时能研制成功?”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科学上的突破,除了需要必备的条件,还需要科学家的顿悟。 但李自成不愿意让梁文成他们失望,便微微笑道:“这种机器已经研制得差不多了,现在还需要两个条件!” 梁文成这才想起,皇上来到兰州后,第二日便去了兰州科技高等学校,难道就是为了这种机器?他几乎忘了进兵准噶尔的事,“皇上,需要哪两个条件,臣一定竭尽所能……” “已经在准备了,文成不必担心,”李自成笑道:“一是优质钢材,华夏的五大钢铁公司已经在加班加点研制;二是橡胶,最多一两年,华夏就会有橡胶了!” 第1384章 熟悉的身影 李自成虽然对蒸汽机非常渴求,但他并没有催促李永春,科技上的事情,必须循序渐进,万万不可冒进,否则将后患无穷。 他对这事不急,按照蒸汽机的研制水平,华夏在全世界处于领先水平——或许除了华夏,现在根本没有别的国家在研制蒸汽机。 仅仅过了两日,李自成便接到讯息:西班牙卡门贸易公司东主洛佩斯求见! “洛佩斯?”李自成顿时大喜,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快传!” 洛佩斯一脸疲惫,见到李自成,勉强振作精神,“皇上,小人幸不辱使命!” 李自成起身,拍拍他的膀子,“洛佩斯,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这一次一定赚了不少银子吧?怎么样,是从美洲回来吗?” “小人没有去美洲,货物是从美洲的商船上买来的,”洛佩斯苦着脸,“皇上,这次海贸,小人可是一分钱没得赚!” “没赚钱?为何?”李自成道:“海上贸易的利润不是很高吗?” “本来是有钱赚,不过,小人这是重新经营东方贸易,货物不敢购买太多,”洛佩斯的脸上,稍稍有些失落,“这次贸易,最大的两艘海船,分别装载橡胶和橡胶树……” “橡胶和橡胶树?”李自成以为,洛佩斯会带来橡胶的讯息,没想到洛佩斯直接将橡胶和橡胶树运过来了,不觉奇道:“真的?” “小人怎敢欺瞒皇上?”洛佩斯道:“为了这两船橡胶和橡胶树,小人这才没钱赚……” “嗯?” “皇上,这些橡胶和橡胶树,是小人献给皇上的礼物!” “礼物?”李自成这才明白,洛佩斯从美洲的西班牙商人手中购买了两大船橡胶和橡胶树,然后转送自己,不但没有盈利,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请皇上收下橡胶和橡胶树,成全小人的一片心意!” 李自成心道,在商言商,洛佩斯能将橡胶和橡胶树运过来,对华夏来说,已经是功德无量,如果还要让他遭受经济上的损失,实在太不通人情了,华夏不会吃亏,但也不会坑害朋友! 他淡淡一笑,道:“洛佩斯,这两船橡胶与橡胶树,从美洲运抵华夏,大约消耗多少银子?” “大约五万两……”洛佩斯忽地顿住花头,有些不安地道:“皇上……” 李自成哈哈大笑,伸手向对面一指,“洛佩斯,先坐下喝杯华夏的极品毛峰,咱们慢慢谈!” “小人多谢皇上!”洛佩斯揭开杯盖,不觉惊叫道:“皇上,这是什么茶,怎地香气四溢……” “这是雨前黄山毛峰,整个华夏,只有不到五亩的茶地,想要喝到真正的毛峰,机会实在不多!” “小人再次多谢皇上!” “不必如此,我们是朋友嘛!”李自成品了口茶水,感觉没有洛佩斯说的那么夸张,“洛佩斯,你给朕献上橡胶和橡胶树,朕还感谢你呢!你是商人,朕也不能让你在经济上吃亏!” “ 皇上不必介意,这是小人心甘情愿献给皇上的!” 李自成摆摆手,“洛佩斯,西班牙欠华夏的银子,今年应该要还三十万两吧?” “嗯……”洛佩斯似乎明白了什么,忙道:“是要还三十万两!” 李自成笑看这洛佩斯,“这样吧,今年就还二十五万两,另外的五万,就当是朕购买的橡胶树吧!” “皇上,这不好吧?”洛佩斯岂能不明白李自成的意思?对于西班牙政府来说,还是要归还三十万两,只不过其中的五万两,不用交给华夏,而是转交给他。 “怎么,你是担心西班牙政府知道?”李自成笑道:“便是知道又如何,你并没有出卖西班牙的利益,朕只是用该得的银子购买橡胶和橡胶树而已!” 洛佩斯岂能不明白李自成的心思,他是商人,岂会不重视利益?便是他不看重利益,卡门贸易公司的其他股东,也会看重公司的分红! 他慌忙起身,向李自成躬身行了礼,“如此,小人再次感谢皇上!” “我们是朋友,不须多礼,”李自成笑着摆手,“洛佩斯,橡胶和橡胶树,现在何处?” “在大光码头!”洛佩斯道:“小人正要问皇上,橡胶和橡胶树,要在何处交货,小人便运往何处……” 李自成考虑到孟棉有通往云南的大道,然后转往南京、天津,隧道:“橡胶在孟棉港交货,至于橡胶树……” “……” 李自成思索片刻,橡胶树是热带作物,应该运往南方,南海周边诸省,都是橡胶产地,不过,柔佛省与华夏大陆有陆路相通,这第一批橡胶树,就放在柔佛省吧,正好柔佛省首府布城,并不是贸易港口,出产又不足,“至于橡胶树,劳烦运往三保海峡西端的布城府,朕让当地的官府接受、清点!” “小人明白!” 李自成忽地想到一个问题,“洛佩斯,橡胶树运往布城府,当地的百姓会种植吗?还有,等到橡胶树成熟的时候,当地的百姓会割胶吗?” “皇上放心,小人在购买橡胶的时候,一并购买了技术!” “如此甚好!”李自成大喜,橡胶的问题,基本解决了,蒸汽机的事,只等着炼钢技术的进步了,华夏以倾国之力大炼钢铁,技术上的进步还会远吗? 原本是给梁文成他们画饼,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他自己都有些踌躇满志了。 “皇上,橡胶和橡胶树,以后还要吗?” 李自成思索片刻,天然橡胶要使用很长时间,即便合成橡胶出现,天然橡胶也不会完全退出市场,除了尚未研制成功的蒸汽机,自行车也需要大量的橡胶,一个柔佛省,就能种植多少橡胶?南海周边,还有吕宋、罗曼、金山诸省,多少橡胶树也不多,便道:“要,有多少要多少!” “小人明白,小人回去之后,让美洲那边继续向华夏运送橡胶和橡胶树过来!”洛佩斯离开皇宫的时候,将西班牙尚欠华夏的另外二十万五万两银子支付了,李自成 让总理府出具了收到三十万两白银的收条,回去之后,他会向西班牙政府索取三十万两。 洛佩斯离开兰州,李自成将心思转回准噶尔汗国,但北方飞鸽传回的讯息非常简单,只是说巴图尔不肯归顺华夏。 吴克善还在做说客,但估计成功的希望不大! 这正是李自成希望的结果,如果用战争解决问题,虽然所费更多,但也更彻底,既然撕破脸了,天命军的步枪和山地炮,就不再是威胁敌人的摆设。 这一日,李自成用半上午的时间快速浏览完一日的奏章,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内容,便将奏章丢给小太监王廉,让他在每一份奏章上代批“已阅”两字。 他打算去皇宫外走走。 昆明建筑队正在兰州城内大肆建设,东西、南北的方向的四条主干道,已经改建为宽阔、平坦的水泥大道,直通四座城门。 主干道完工之后,昆明建筑队一分为二,小部分工人将根据商户的需求,沿着四条主干道修缮商铺和民房,大部分工人将进行老城改造。 根据昆明市政建设的经验,整个兰州老城将分为东、西、南、北四部分,先修建次干道、街道,再修缮商户的商铺,统一修建两层的水泥混凝土结构。 官府出钱修路,商户出钱修房,兰州老城将会像新城那样面貌一新。 普通百姓的房屋也要修缮,不能成为城市面貌的死角。 家中有余钱的富裕百姓,如果自己出资,将优先和商户一到,由昆明建筑队统一施工;余钱不足的百姓,房屋修缮暂缓一步。 按照李自成的想法,兰州是国都,不能放弃一户百姓,老城必须向新城看齐,以绝对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 老城改造的最后,将对城内贫困户的房屋进行改造,余钱不足的百姓,官府出资一半,百姓自筹一半,属于资助性质;实在过于贫困的百姓,将由官府全资修缮,这就是扶贫了。 李自成换上便装,带着何小米和一众亲兵出了皇宫,迎面便是西门大街。 宽阔的水泥路足足有三丈宽,可以并行四辆马车,大道两侧,几乎都是建筑工地,工人们正忙着拆房、修缮、搬运材料,还有身穿官府的人在指指点点,应该是现场指导。 李自成行了数步,见大道上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浑浊的气息,便失去了视察的兴趣。 正踌躇间,忽见从街心方向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凝眉一看,却是孙标。 孙标是静妃孙梦洁的亲弟弟,华夏航海船队的队长,领千户衔,授海星男爵,这个时候,他不是在大海中寻找黑潮航线吗? 孙标显然看到了李自成,急性两步,翻身跪拜于地,“微臣孙标,叩见皇上!” “起来说话!”李自成微微躬身扶起孙标,小声地道:“朕微服出巡呢!” 孙标起身后,讪讪地挠着后脑勺,“微臣……” 李自成恰好打算回去,便摆摆手,“走,随朕回宫说话!” 第1385章 美洲和亚洲如此接近 兰州的皇宫比昆明的皇宫更为简陋,更不用说北京的皇宫了,李自成知道,兰州定都的时间不会太长,因此不允许大兴土木,连专门处置政务的宫殿都没有。 召见孙标,照例是在内书房。 孙标再次要行礼,被李自成止住,“坐吧,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 “微臣多谢皇上!”孙标特意来兰州求见李自成,原本有一肚子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竟是当场愣住了。 李自成哈哈一笑,“孙标,黑潮航线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话匣子打开,孙标的话就多起来,“皇上,微臣根据西班牙人提供的图纸,从日本以东,沿着黑潮航线,历时两多月,果然到达一片陌生的土地,那边有不少欧罗巴人,据说是西班牙人居多……” 李自成微微点头,“这就是美洲了,你在何处登陆?” “在一个叫耶瓦布埃纳的港湾登陆!”孙标道:“据说那是西班牙人的土地,隶属于新西班牙总督区,但没有开发出正式的港口,附近只有几户百姓……” “新西班牙总督区?” “皇上,这也是微臣后来从西班牙人口中得知的,西班牙在美洲,有两个庞大的总督区,除了这个新西班牙总督区,南面还有一个秘鲁总督区……” 屁! 李自成十分鄙视,美洲是印第安人的家园,与西班牙何干?西班牙人不过是抢占了印第安人的土地而已,他们肯定杀了不少印第安人吧? “孙标,你继续说!” “是,皇上!”孙标饮了半口茶水,道:“微臣根据西班牙人的指示,沿着海岸线南下,大约行了六七日,抵达一个叫阿卡普尔科的港口,阿卡普尔科距离新西班牙总督区首府墨西哥城很近……” “什么,墨西哥城?”李自成终于听到一个熟悉的地名,面上不禁一喜,孙标从耶瓦布埃纳向南,到达阿卡普尔科,在墨西哥城附近,应该都在北美洲。 耶瓦布埃纳、阿卡普尔科这两个地名不太熟悉,但肯定在墨西哥城的北方和附近,思索片刻,大致知道了它们的位置。 后世的星条旗国,太平洋沿岸都一系列闻名世界的城市,不知道耶瓦布埃纳是不是其中的一个?或许改了地名…… 孙标奇道:“皇上知道墨西哥城?” “奥,知道一些,听西班牙使者洛佩斯说的,”李自成忙岔开话题,“孙标,你继续说,船队还去过哪些地方?” “没有了,”孙标摇头,“微臣就是从阿卡普尔科起航的,用了近四个月的时间,方才随着西班牙的商船一同抵达吕宋省清玉府,然后转到广西省永安港登陆,再沿着大道赶至兰州……” 李自成点头,沿着航线绕行了一圈,这才是初步掌握了航线,“孙标,你绘制了沿途的航海图没有?如果让你再次出海,你能找到相同的路径吗?” “能,不仅微臣能,只要带着微臣绘制的航海图,谁都可以去美洲!”孙标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图纸,双上奉上。 李自成接过图纸,并没有打开,而是定定地看着孙标,数年未见,孙标老了不少,才三十出头的人,鬓发似乎被染了淡淡的白霜,他一时愣住,过了好一会,方道:“孙标,你幸苦了!” “微臣不幸苦!”孙标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声音却是一顿,避开李自成的目光,小声地道:“皇上,这次出行,有四名船员没能回来……” “他们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死在大海上!”孙标的声音有些梗咽,“微臣担心引发瘟疫,只能……只能将他们海葬了……” 李自成自然明白,所谓的海葬,就是将死亡船员的尸体抛入大海,人死在海上,远离陆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孙标,为了华夏,探险总是要付出牺牲的,一定要厚待这些船员的家眷。” “微臣明白!” “孙标,在大海上航行数月,你们是如何解决蔬菜问题的?” 孙标这才抬起头,“微臣听了西班牙人经验,船上装载了大量的土豆,还携带了大量的绿豆、黄豆,每隔两日,就会熬制一些豆芽,必要的时候,还会诱捕一些海鱼……” 李自成心中一酸,海上航行,最难解决的就是新鲜蔬菜问题,人如果长时间离开新鲜的蔬菜,就会生出意想不到的怪病,“孙标,下次出海的时候,能否携带一些泥土,在船上种植一些蔬菜?”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中明白,从美洲绕行一圈,时间太久,人数又太多,船上怎么可能有足够的空间种植蔬菜?再说,只能用海水浇灌蔬菜,什么样的蔬菜能在海水中正常生长? “微臣记住了,微臣回去之后,就试着种植一些能在海水中存活的蔬菜!” 李自成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孙标,你们沿着美洲海岸线向南航行的时候,一定会上岸取得补给,没有与当地的土著发生战争吗?” “没有,微臣是在西班牙人的商馆取得补给的,与当地的土著交往不多,”孙标思索片刻,又道:“微臣是第一次来到美洲,主要是探路,除了购买补给,基本上没有登陆,不过,臣在阿卡普尔科的时候,曾经与西班牙人闲聊,听他们说,墨西哥城中有不少汉人……” 李自成顿时大吃一惊,“汉人?墨西哥城中怎会有汉人?他们是如何渡过太平洋而到达美洲的?” “微臣也不明白,似乎听他们说,是搭乘西班牙的商船去往美洲的!” “这是贩卖人口!”李自成大怒,“一定是西班牙人在沿海劫掠汉人,然后当做奴隶运往美洲。” “……” “孙标,这些汉人在美洲那边从事什么活计?” “微臣没有见过汉人,只是听说,”孙标道:“据说汉人在美洲的活计很杂,有参加自卫队,相当于华夏的城防军;有各种工匠;有搬运工;有开设餐馆;还有理发师,听说墨西哥城中有许多汉人开设的理发店,但被西班牙人限制,汉人理发店的数量,不得超过十二家……” 原来如此! 勤劳的汉人,到哪儿都能依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从事手工业,总比奴隶的生活要好得多,不过,西班牙人擅自将汉人掳去美洲,华夏不能不表示愤怒,不能不有所惩戒,“孙标,刚才你说,美洲的海岸线,到处都是西班牙的商馆和贸易据点?” “微臣所过之处,沿途都是西班牙人的商馆和贸易据点,当地的土著,基本上从事苦力,比传说中的汉人人都不如,”孙标说到此处,忽地转了话头,“皇上,美洲的土著,和我们的长相差不多,也是黄皮肤黑头发,与西洋人的长相,倒是有明显的区别……” 李自成微微点头,美洲的土著,无论是印第安人还是爱斯基摩人,都是黄种人,他们是不是从亚洲北部迁移过来,历史无法考证,不过,既然与亚洲人面貌相似,将来华夏进入美洲,倒是可以帮助他们。 有西班牙人引路,华夏一定会向美洲发展,西班牙人的据点,华夏可以有偿使用,但总归不踏实,华夏必须有自己的固定据点。 这个据点应该放在何处? 根据黑潮航线的路程,华夏在美洲的第一个据点,应该在耶瓦布埃纳和阿卡普尔科之间,但阿卡普尔科是西班牙人比较成熟的据点,又靠近新西班牙总督区的首府墨西哥城,逼着西班牙人忍痛割爱,难度应该不小。 耶瓦布埃纳是去往美洲的目的地,又是尚未开发的港口,虽然属于新西班牙总督区的领地,蚊子腿鹭鸶脚,西班牙人的痛会弱一些。 谁让西班牙人将汉人贩卖至美洲? “皇上……”孙标见李自成面色平静,心中稍稍有些失望,难道皇上知道美洲的土著是黄种人? 李自成放下手中的航海图,淡淡地道:“孙标,这次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 孙标略一思索,道:“微臣听皇上的!” 李自成起身,踱了几步,方才回身道:“孙标,朕知道,你喜欢去未知的海域探险,但是美洲这条航线,你已经熟悉了,朕希望你能再走一趟!”顿了一顿,又道:“其实,从耶瓦布埃纳向南,从阿卡普尔科回到清玉府,你已经熟悉了,但从耶瓦布埃纳沿着海岸线向北,从东北回到华夏,这条航线依然无人熟悉。” 孙标一惊,“皇上是说,从耶瓦布埃纳沿着美洲的海岸线向北,就能回到华夏的东北?” 李自成没有说话,却是提笔在白纸上画出北太平洋的两岸大致地图,“这里大约就是你所到达的耶瓦布埃纳,沿着海岸线一直向北,便是美洲与亚洲的分界线,此处是一个海峡,暂时没有命名,越过海峡,便是亚洲,沿着海岸线航行,便是你曾经到达的一个半岛——灵武半岛,灵武半岛的西面,是你熟悉的北海,北海的西面,是华夏的北山都督府和海西都督府!” 孙标大惊,“皇上,原来美洲与亚洲,竟是如此接近!” 李自成指着从美洲向西延伸出的一系列的海岛,“你们沿着海岸线航行,需要绕过此处一系列的小岛,当然,你也可以沿着这一系列的小岛航行,直接来到灵武半岛的最南部,不过,先得弄清灵武半岛的具体位置,经度和维度必须熟悉!” 第1386章 海星伯爵 李自成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既然西班牙人已经占据了耶瓦布埃纳以南的沿海,那华夏就向北发展,恰好与华夏的北方大陆连接为一个整体,避免美洲的土地成为飞地。 黑潮航线在美洲的终点是耶瓦布埃纳,但西班牙人并没有在耶瓦布埃纳建立港口,因此,除了耶瓦布埃纳,西班牙人一定还有新的港口,对西班牙人来说,耶瓦布埃纳不过是一块可有可无的海边渔村。 根据华夏与西班牙的《盟约》,西班牙有义务协助华夏在美洲建立一处贸易据点,那就耶瓦布埃纳吧。 先抢占沿海,逐渐向内地渗透,能占领多少是多少。 印第安人的土地,华夏不抢,也会被西洋人抢占,以华夏与印第安人的渊源,如果可能,尽量在美洲扶植几个印第安小国,算是对印第安人最大的帮助。 “微臣明白了,微臣回去之后,会再次去美洲探路!” “孙标莫急!”李自成道:“你对华夏的北海十分熟悉,应该知道,北方天气严寒,海面可能结冰,只有夏季,才是航行的黄金时段!” 孙标面现尴尬,“是微臣鲁莽了!” 李自成重新坐下,目视自己绘制的简图,良久方道:“这次去美洲,华夏要建立自己的贸易据点,然后要组建自己的贸易船队。” “皇上,要向美洲移民吗?”孙标认为,既然是华夏的贸易据点,应该有汉人留守,才是长久之计。 “何必移民?”李自成哈哈大笑,“美洲不是有许多汉人吗?” “……”孙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皇上是说,将美洲的汉人集中至耶瓦布埃纳?” 李自成点头,“耶瓦布埃纳将是汉人的聚集地,将属于华夏的土地,应该使用汉名了!”顿了一顿,方道:“耶瓦布埃纳是华夏在美洲的第一个贸易据点,就叫元州吧!” 孙标的眼中熠熠生辉,“皇上,耶瓦布埃纳会成为华夏的土地吗?” “那就要看你的了 ,”李自成的手指,从耶瓦布埃纳开始,一直划到灵武半岛的最南端,“只要找到合适的航道,这一路的沿海,都将成为华夏的土地!” 孙标向李自成行了礼,“皇上放心,为了华夏,微臣便是病死在途中,也要为华夏寻出航海图!” “何必说死?你要是死了,你姐有多伤心?”李自成笑道:“她还等着你成为华夏的爵爷,为孙家光宗耀祖呢!” 孙标在后脑上挠了一把,“微臣……微臣已经是华夏的海星男爵了……” “一个男爵算什么?”李自成笑道:“这次你探出迁往美洲的海航图,朕敕封你为海星伯爵!” “海星伯爵?”孙标惊得脸都绿了,这可是升了两级,而且他这个年龄就升为伯爵,华夏绝对是第一位,他有些不安地道:“皇上,要不等微臣寻找到新的航线再……” “找到亚洲与美洲之间新的航线再说吧!”李自成大笑:“回去之后,有时间去北京看看你姐!” “微臣遵旨!” 李自成又帮助孙标完善了横跨太平洋的航线。 航线实际上有两条,一条是从亚洲去往美洲的航线,因为经过海上黑潮带,因此西班牙称为“黑潮航线”;另一条是从美洲回到亚洲的航线,西班牙人从美洲开采大量的白银,运输至亚洲之后,从亚洲购买货物,再运回西班牙出售,因此叫做“白银航线”! 两条航线有时也合称“黑潮航线”! 黑潮航线从日本以东开始,但华夏在日本列岛没有贸易据点,从华夏大陆出发,又增加了不少里程,因此,起点定在种子岛! 种子岛在日本九州岛以南,岛上有华夏北海舰队的基地,是华夏在此处的最东端岛屿。 从种子岛出发,从黑潮航线横穿太平洋,在美洲的元州(耶瓦布埃纳)登陆,然后沿着海岸线南下,从阿卡普尔科完成最后的补给,从白银航线返回吕宋省清玉府…… 完善后的航线,种子岛必须完全汉化,这是船队最 后的补给地点;元州必须完全控制在华夏的手中,才能向内陆扩张,在贸易的带动下,它很可能成为一座贸易城;从元州南下,直至西班牙人掌控的阿卡普尔科,华夏必须有自由使用和获得补给的权利;从阿卡普尔科沿着白银航线回到清玉府的航线,沿途会有不少岛屿,船队在航行的时候,最好能找到一些岛屿引航、避风…… 孙标离开皇宫后,李自成没有送行,而是提笔给徐人龙写了一封亲笔信,让他完全汉化种子岛,岛上的日本上,要么接受汉化,要么全部迁走,同时从华夏迁去部分百姓,保证种子岛给过往的船队提供充足的补给。 信件由王廉传出去,李自成独自坐在御案前,思索了很久,又提笔给洛佩斯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告诉洛佩斯,华夏的商船和战舰很快便会去往美洲,履行同盟的义务,但华夏的舰队需要大型、稳定的基地。 西班牙政府应该履行自己的义务,帮助华夏在美洲获得一块海军基地。 为此,华夏向西班牙提出以下要求: 其一,将耶瓦布埃纳及附近的土地无偿转让给华夏,用于建立海军基地和贸易据点; 其二,美洲西班牙土地上的汉人,无论他们因何种原因来到美洲,必须还他们自由的身份,连同他们的财产、房屋,及时归还华夏,安置在耶瓦布埃纳,首批归还的汉人百姓,不得少于一千户,以后所有的汉人必须全部归还华夏; 其三,双方的舰队、商船,可以自由使用对方的基地和贸易据点; 其四,为了避免双方发生摩擦,必要的时候,双方在美洲划分各自的势力范围和发展方向; 其五,必要的时候,双方在美洲组建联合舰队,以应对双方共同的敌人,保护双方各自和对方关心的利益…… 等信件穿出去之后,已经是晚膳的时间了,李自成一面在宋玉莲的服侍下晚膳,一面让小太监去传召工商部长王胤昌。 天黑之后,王胤昌来到皇宫,李自成已经用过晚膳了。 第1387章 巨型战舰 王胤昌给李自成行过礼,“皇上连夜召见为臣……” 李自成捧起茶水杯,小口品着茶,“王爱卿,金凯公司与明光公司,每年缴纳多少赋税?” 王胤昌虽然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却恰好记得数据,“回皇上,这两家海上贸易公司,都是赋税大户,金凯公司去年上交的赋税是八十五万两,明光公司上交的赋税是三十七万两!” 李自成暗叹,这才几年时间,这两家贸易公司已经成为华夏的巨无霸了,大型公司有大型公司的好处,除了上交的赋税多,还能造就一大批的富裕户,“王爱卿可知道美洲的事?” “美洲?”王胤昌不明白,皇上为何忽然问道美洲,不过,孙标寻找前往美洲的航线,他是知道的,“皇上,孙男爵找到前往的航线了?” “嗯!”李自成点头,“整个美洲十分广阔的,地域不亚于亚洲,物产又是想不到的丰富!” 王胤昌马上就明白了,“皇上要开展美洲贸易?” “姜是老的辣!”李自成淡笑,“如果组建一个从事美洲贸易的贸易公司,在富裕商家的同时,也能给朝廷增加一些赋税。” “请皇上明示!”王胤昌虽然不管赋税的事,但他是工商部长,工商税的增长,他自然喜不自禁。 “朕打算让商家开展美洲贸易,”李自成道:“但美洲与华夏相去甚远,商家未必有兴趣,需要朝廷协助、引导!” “皇上的意思……” “开展美洲贸易,需要的成本很大,当今的华夏,非江南、北京的商人参加不可,”李自成放下茶水杯,道:“王爱卿这就去江南一趟,组织当地商家,按照金凯公司、明光公司的蓝本,成立股份制公司,专门从事美洲贸易!” “臣亲自去江南?” “江南商户对美洲贸易并不了解,需要你去做他们的工作,让他们了解美洲贸易的高额利润,”李自成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竞争,朕暂时只会给一家公司授予贸易特许权,将来扩 大规模,也不会超过三家,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何日!” “臣明白,臣这就去往江南!”王胤昌道:“皇上,还要去北京吗?” “先去江南看看实际效果,如果商家兴趣浓厚,参与的商家资金充足,那就不必去北京了,”李自成思索片刻,又道:“先在报纸上广泛宣传,特别是北京、江南地区!” “臣明白,臣这就去准备!”王胤昌辞别李自成,离开皇宫。 李自成靠在龙椅上,心中却是想着美洲贸易的内容,现在的美洲,比亚、欧两洲都要落后,除了自然资源和原材料,并没有工业产品和技术,也没有多少购买力,难道与美洲贸易,就是像西班牙人那样,掠夺当地的矿产和土地? 矿产和土地,华夏都需要,但华夏距离美洲,矿石运回华夏冶炼,成本太高,只能在当地冶炼,将成品运回华夏,黄金、白银、红铜和生铁,华夏绝对不嫌多。 但在当地冶炼矿石,不仅需要土地、矿山,还需要大量的人口,也就是所谓的能源城,恰好控制美洲的部分土地…… 李自成甚至想到,以华夏的控制力,即便与西班牙划分势力范围,也不足以控制半个北美洲,最大的尽可能,是控制太平洋沿岸,以及与沿岸相邻的矿山。 华夏可以向美洲扩张,但不能仅仅是为了土地,应该充分挖掘经济利益,美洲会成为华夏商品的倾销地吗? 即便走北方的狭窄海峡,美洲与华夏之间,还是相距太远,有太多的东西无法把控,至少现在无法把控! 李自成从内书房出来,在王廉的陪同下,去了后院李雅的寝宫宿了。 一番恩爱之后,李雅搂着李自成的脖子,“皇上,奴婢很久没有回家了,奴婢想爹娘!” “回家?”李自成心中一动,自己的家又在哪儿?他强行压制住自己的遐思,抚摸着李雅光滑的后背,“雅儿想回家吗?朕也想陪着雅儿回家看看,可惜,朕有太多的国事牵挂……” “奴婢知道,奴婢 也就是这么一说!”李雅温柔地伏在李自成的怀中,暗自叹息一番。 李自成知道他的心思,自小在草原上长大,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入了华夏的皇宫,虽然锦衣玉食,但活动的空间太小,与鸟笼差不多。 他思索片刻,道:“雅儿,等朕回北京的时候,雅儿可以走关外大道,顺便会草原上看看爹娘!” 李雅大喜,半个身子几乎压到李自成的身上,“真的?皇上会陪着奴婢会草原吗?” “朕恐怕没有时间,”李自成十分遗憾地摇摇头,“到时候再说吧!” 翌日起床后,李自成照例批阅奏章,浏览了一个多时辰,没有一份亲自批阅的,便打个哈欠,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王廉放下手中的朱笔,“皇上,奏章还有这么多,先休息片刻吧,奴才去弄些甜点过来!” “不用了!”李自成摇头,兰州的皇宫虽然简陋,但有宋玉莲在,不会缺少膳食,他站起身来,正要出内书房随便走走,视线落在下一份奏章上,面上不觉一喜,“松江金山造船厂?” 奏章是松江金山造船厂的曹建上达的。 曹建在奏章中说,他根据西班牙国的战舰图纸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莱顿”号战舰,已经设计出一种全新的战舰。 新的战舰尚未命名,但排水量达到一万二千石,合六百吨,加上前后各两门主炮,舰炮达到六十八门。 因为没有建造,有些数据,比如航速等等,还有待验证。 李自成大喜,如果这种战舰下水,华夏终于有了可以与欧罗巴各国相媲美的巨型战舰了。 不过,这种巨型战舰,不仅造价昂贵,保养的费用也不低,数量不能太多,就以东部的主要城市为舰号吧,首舰就叫“北京”号。 李自成立即做了批示:松江金山造船厂立即开始生产“北京”号战舰,全国各船厂要全力配合,供给最好的木料,总理府、税务部务必拨给充足的银钱,同时,北京的火器局也要及时生产出足额的舰炮。 第1388章 英荷海战 对现在的华夏来说,巨型战舰“北京级”不亚于航母,它的图纸已经设计完毕,即将开工建造,李自成决定,给华夏的三大舰队重新划定活动区域: 北海舰队主管北太平洋,西至华夏的东北沿海,东至美洲西海岸,北方无界限,最南方的基地是种子岛,特别护卫黑潮航线;南海舰队除了主管南海周边,兼管吕宋省以东的南太平洋,包括护卫白银航线;西海舰队主管印度洋,护卫东西方贸易路线,将来逐渐越过非洲,向大西洋方向前进。 为了保证各舰队的战斗力,“北京级”战舰至少要建造六艘,三大舰队各服役两艘:北海舰队的“北京级”战舰,一艘部署在华夏的东北海岸线,一艘部署在美洲的西海岸;南海舰队的“北京级”战舰,一艘部署在南海,一艘部署在南太平洋;西海舰队的“北京级”战舰,一艘部署在西海,一艘部署在印度次大陆西面的阿拉伯海。 如果考虑到战舰需要维护,每支舰队至少还要增加一艘“北京级”战舰…… 第一艘“北京级”战舰下水,应该交给西海舰队,华夏海上的敌人,最有可能是来自西方的荷兰,如果华夏与荷兰真正和解,或者荷兰政府真正放弃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复仇,则第一艘“北京级”战舰,将交给北海舰队。 华夏将进入大规模远赴美洲探险时代! 李自成踌躇满志,各项命令传出去之后,独自在内书房坐了好一会,直到宋玉莲来提醒他该午膳了。 趁着午膳的时间,李自成让大脑休息了一会。 午膳之后,他没有休息,而是将剩余的奏章浏览一遍,全部交给王廉,然后将有关准噶尔汗国的讯息集中起来看了一遍。 无论是汉清部还是吴克善,都没有传来喜讯。 没有喜讯就是华夏的喜讯。 李自成宁愿用战争解决准噶尔汗国问题,一旦开战,就会就伤亡,物资消耗也大,但战争会将问题解决得更为彻底,一劳永逸…… 他在兰州等了七八日,没有等到北方的讯息,却意外地收到南方的讯息。 讯息是华葡贸易公司的东主施罗保从欧罗巴洲送达至锡兰,西海舰队的郑芝龙,用专人快马送至兰州。 英格兰与荷兰的海军,在海上对峙了很久之后,终于在多佛海峡发生了激战! 战争的起因十分老套,守成大国与崛起大国之间,注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荷兰国原本是西班牙的一部分,因为商业兴起,加上民族问题,逐渐从西班牙分裂出去,取得事实上的独立地位。 欧罗巴大陆上的宗教战争打了三十年之后,于华夏永昌六年(公元1648年)结束,支持新教的荷兰,成为最大的赢家,战后签署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荷兰正式取得独立的地位,并得到战败国西班牙的认可。 但荷兰只是一个小国,国内资源匮乏,严重依赖海上贸易,这就决定了荷兰必须走海上强国的路子,趁着西班牙战败的机会,荷兰人利用经济上上的优势,建造了大量的战舰和海船,垄断了海上贸易,经济、技术的积累,使荷兰成为海上第一强国。 海洋从来就不是属于某一个国家。 英国内战结束后,克伦威尔掌控了国内的局势,开始走上强国、强军、扩张之路。 与欧罗巴大陆隔着海峡的英格兰,同样对海上贸易极为依赖,解决了国内问题的克伦威尔,终于将视线投向外部的海洋。 但荷兰人已经取得了先发的优势,无论是欧罗巴的海洋,还是通往东方、美洲的航道,都已经被荷兰人把持,忙碌的大海上,七成是荷兰的运输船,英格兰处处被排挤,发展空间几乎被限制英伦三岛周围。 为了保护本国的海上贸易,打破荷兰人的垄断地位,英格兰议会与华夏永昌九年(公元1651年),通过了新的《航海条例》。 这份条例规定:一切输入英格兰的货物,必须由英格兰船只载运,或由实际产地的船只运到英国,不允许其他有航运能力的国家插手。 荷兰一向以商船多、体积大、效率高、组织完善而成为贸易中介国家、商品集散的中心,英格兰的新航海条例显然是针对荷兰的,断绝它在英格兰对其他国家贸易中的中介作用。 荷兰与英格兰之间的关系骤然紧张起来,荷兰反对英格兰的航海条例,多次派出使者协商,但英格兰拒绝废除航海条例。 双方的海军在在贸易路线对峙了大半年,但荷兰人深知,一旦双方开战,国土和人口数倍于自己的英格兰,绝对不是好对付的,即便能战胜英格兰,本国的损失也不会小,便给英格兰送去了最后通牒。 克伦威尔置之不理,暗中却是整顿军队,等待与荷兰人的决战,如果不能自由进行海上贸易,做为岛国的英格兰,将会被困死在三岛。 今年五月,两国舰队在多佛海峡发生冲突,战争正式打响。 战争的直接起因,是英格兰舰队攻击荷兰的商船,荷兰商船向本国的舰队求救,荷兰舰队随即向英格兰舰队开火。 或许荷兰人和英格兰人都知道,这场战争不可避免,获胜的一方,将掌握海上贸易的主导权。 两国的军事部门都放弃协商解决问题的方式,反而不断向多佛海峡增兵,军事冲突遂上升为国家之间的战争…… 战争才是开始,施罗保无法预料最后谁是获胜的一方,李自成同样无法预料最后的结局,他甚至不知道荷兰海军和英格兰海军的真正实力。 不过,英格兰的土地、人口远远超过荷兰,如果战争僵持下去,最后会对荷兰人不利…… 李自成捧着这份讯息,眉头一直紧锁着。 欧罗巴洲距离华夏太远,华夏不可能影响到战局的发展,但这场战争,对华夏有一定的影响。 荷兰以倾国之力与英格兰海战,暂时根本无力支持远在东方的东印度公司,华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会有一段时间的和平。 既然南方无战事,华夏恰好集中力量,将北方的问题解决了! 李自成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了。 距离给他给准噶尔汗国的十五日,还有最后三日,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李自成决定变相缩短时间,将传令路途上的时间略去,从兰州向前线传令,即便用飞鸽传书,也需要两三日的时间。 他立即给传出两道决定准噶尔汗国命运的命令。 一道给驻扎姑墨府的第四营主将刘宗敏,命令第四营立即北出天山,然后名分两路,一路直奔准噶尔汗国国都塔尔巴哈台,一路沿着伊宁河西出夷播海,从西面切断准噶尔人的退路;另一道命令给虎骑兵主将高一功,命他节制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及属下各部骑兵,即日西出金微山,尽可能从北面的额尔齐斯河切断准噶尔人北逃路线,三大草原骑兵可以不拘一格,所有斩获,除了人口、马匹,全部归各部所有,但各部必须接受高一功节制,否则,战争之后,朝廷必会惩处。 两道命令传出去,李自成总觉得少了什么,仔细一想,又给驻扎福海城的赵烈传了命令,命他相机而动,对附近的准噶尔骑兵发起攻击,接应东西两路天命军。 国都兰州,立即忙碌起来,三院十部的高官们,在兴奋之余,都想为这次的北征尽一份绵薄之力,但他们发现,战争发生在北方,出战的军队也在北方,除了国防部加快向北方运输粮食和弹药,似乎谁也帮不上忙。 人事部长宋献策独自在人事部衙门训导官员们,讲解准噶尔部的形式、地理,午饭之后,他入宫求见李自成。 李自成见到宋献策,不禁微微一笑,“宋爱卿,即将去天山以北任职的官员,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臣准备了八位知府,二十位知县,”宋献策被皇上看破心思,心中十分惊讶,幸好已经准备了足够的主官,“不过,臣有三件事不明!” “说!” “其一,天山以北,华夏是立都督府,还是像天南省一样,直接立省?” 李自成一愣,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有考虑,一般来说,南方新增的土地都是立省,北方新增的土地,因为各游牧部落,特别是蒙古各部,归化起来十分复杂,在没有消除战马的威胁之前,存在很多不稳定的因素,所以一般立为都督府,实行军管。 准噶尔部已经立国,又是蒙元帝国的一部分,虽然被北方的俄罗斯人欺凌,但百姓对故国有了一定的认同感。 他点点头,“暂时立为都督府吧!” “其二,都督由何人出任?” 李自成略一思索,道:“顾炎武,他不是儒学大师吗,让他去准噶尔部传播儒学,对华夏,对当地的百姓都有好处!” 宋献策面现惊异,但并没有反对,“皇上,首府立在何处?” “嗯?”李自成心中思索。 准噶尔汗国的国都在塔尔巴哈台,塔尔巴哈台应该是最具规模的城市,闭塞的天山,东北部与华夏的安西都督府隔着金微山,西部又被塔尔巴哈台山和玛依九山封堵,西南方向则是天山支脉博罗科努山、阿拉套山,越过博罗科努山,才是伊宁河。 将塔尔巴哈台做为首府,倒是便利,不过,他更看重天山北部的费尔干纳盆地,这可是天南天北两省的粮仓,不出意外,费尔干纳盆地将来是属于天北省的。 “首府立在伊宁吧,可以照顾南北东西!” 第1389章 风卷残云 七月二日,刘宗敏、高一功、赵烈几乎同时接到李自成直接下达的命令。 天山以北,遍地震颤起来。 第四营八万余将士,除第一师赵烈部在福海城周围斩杀准噶尔人,主将刘宗敏亲率第二师高禄部、第三师贺锦四万余人,从沙漠和玛依九山之间,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塔尔巴哈台,沿途遇上的准噶尔壮丁,尽皆斩杀,第四师罗泰则是沿着伊宁河西进,切断准噶尔人西逃的路线。 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主力近万,加上从各自镇守的地区临时招募了不少骑兵,总兵力超过两万。 高一功激励各部骑兵,三部越过金微山之后,兵分三路,沿着北、中、南三线,向着塔尔巴哈台北面的额尔齐斯河挺近,从北面切断准噶尔人的逃跑路线。 游牧骑兵的眼里,从来只有利益,对他们来说,杀戮的日子习以为常,这两年被军律束缚,平日除了操训,早已远离了杀戮和血腥,他们实在不习惯。 无论是敌人还是同袍,他们并不过问,只要杀戮能带来利益。 饿狼从牢笼中放出来,比以前更加凶猛。 越过金微山之后,便是准噶尔人的土地,土地上的准噶尔人,就是三支草原骑兵的猎物,没有任何保护的猎物。 骑兵风卷残云! 青壮杀死,老人杀死,孩子杀死,只有年轻的女人才有机会成为战俘,战争才开始,没有足够的人手看押战俘,而且携带的战俘多了,就会影响行军的速度。 准噶尔人汗国虽然庞大,但猎物就那么多,这次攻击准噶尔汗国的天命军,足足超过十万,哪一支军队行军慢了,连汤都没得喝。 皇上说过,除了人口和战马,各部所得朝廷一文不要,全部留给自己。 即便不是为了杀戮的快#感,仅仅为了财物,三支草原骑兵也会争先恐后,他们先要清理掉北面的准噶尔人,然后向南迂回,塔尔巴哈台城内,或许聚积了最多的财物。 这不是战争,而是屠杀。 三支草原骑兵比第四营更加凶猛、残忍,行军速度也更快,往往整个部落被屠杀一空。 草原为之变色,江河瞬间顿流,巍巍的青山,默默地用自己的胸怀包容着世间的罪恶。 华夏列次对外征伐中,这是最残忍、最彻底的一次,甚至超过对满清的屠戮。 无论是第四营还是虎骑兵狼骑兵鹰 骑兵,本身对准噶尔人没有恶感,他们只是在履行着军人的职责。 准噶尔汗王巴图尔拒绝归降华夏的那一刻,悲剧已经酿成。 华夏皇帝李自成,只给了巴图尔一次机会。 因为刚刚被俄罗斯人歼灭了主力骑兵,准噶尔人并没有组织有效的抵抗,抵抗只能带来更残酷的杀戮。 巴图尔或许意识到形势不对,将国内能调动的骑兵集中在塔尔巴哈台,由刚刚晋升为大将军的色凌率领。 这样一来,各地的抵抗力量就比较薄弱,甚至连指挥官都没有,单兵战斗力强悍的准噶尔骑兵,在有组织、有预谋的天命军步兵和骑兵面前,完全就是螳臂挡车。 不仅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第四营的进军速度也是极快,草原上几乎没有城池,北京步枪和山地炮没有敌手。 前部的军士在包围准噶尔人的小部落时,中后部的军士根本没有停留,而是放弃战斗直接越过前部,成为新的前部。 层层推进。 这是最快的进军速度。 七月十二日,第四营前部第二师赶到塔尔巴哈台,在城外歼灭近万准噶尔骑兵后,将残余的骑兵包围在城内。 高一功听说第四营已经包围了塔尔巴哈台,知道城内的战利品属于第四营,遂放弃南下的打算,继续清缴准噶尔人残余的各个小部落。 刘宗敏担心城内的骑兵突围,并没有立即攻城,围而不打,一面用皇上的名义传令三支草原骑兵向塔尔巴哈台聚积,准备全歼城内的守军。 五日之后,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主力先后到达塔尔巴哈台,只留下少量骑兵继续清缴准噶尔人小部落。 刘宗敏深知,以四万步兵、两万骑兵,想要全歼城内三四万准噶尔骑兵,难度非常大,万一战事不利,准噶尔骑兵完全可能突围,一旦巴图尔逃窜出去,准噶尔汗国又会生出许多变化。 他与高禄、贺锦、高一功、王俊卓、罗文峰紧急商讨,决定兵行险招。 高禄部驻扎北城外,贺锦部驻扎西城外,王俊卓部驻扎南城外,高一功部驻扎东城外,罗文峰则是策应四门。 军中大量的火药包,被改成地雷。 每至晚间,高禄部和贺锦部的士兵,便利用夜色的掩护,在城外埋雷,三日时间,北城外和西城外三里范围内,到处都是雷区。 第四日,高禄部、贺锦部与高一功部、 王俊卓部对调,罗文峰部则是在西、北城门之间,策应高一功部、王俊卓部。 一切部署停当,刘宗敏决定攻城。 南城主攻,东城辅攻。 早饭之后,第二师和第三师的军士,纷纷向城墙靠近,城上的准噶尔人十分紧张,纷纷搭起弓箭,只等天命军的士兵进入弓箭的射程。 但天命军的士兵在二百步便停下脚步,然后用步枪向城头扫射,准噶尔人猝不及防,死伤甚众,但剩余的守军很快便学乖了,一个个抱着脑袋躲到城墙的后方,进入步枪的盲区。 刘宗敏把手一挥,炮兵扛着山地炮向城墙逼近,在距离城墙两千步的地方停下脚步,旁若无人地安装山地炮,进行校准、调试。 第四营的每个师,列装了六十门山地炮,两个师便是一百二十门山地炮,其中的一百门火炮集中在南城外,其余的二十门,则是留在东城外。 刘宗敏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已时了,遂拍拍高禄的膀子,“高将军,这次攻城,就看你的了,如果拿下塔尔巴哈台,彻底灭了准噶尔汗国,皇上一高兴,或许会恢复你的爵位,便是本将,也可能恢复爵位。” 他说的是攻打日土府拉达克人的事,当时高禄入城后,给军士们放假三日,百姓随便杀,财物随便抢,女人随便睡,朝廷震怒,皇上在百官的压力下,给直接责任人高禄降了两级爵位,主将责任人刘宗敏降了一级爵位,着他们戴罪立功将功折过。 高禄用阴戾的目光扫了眼看不到一个人影的城头,“将军放心,属下已经详细视察过了,南城门虽然厚实,不过木门而已,属下一定让皇上恢复将军的爵位!” “本将的爵位并不重要,但皇上给了我们机会,我们一定要给第四营正名,第四营的将士,并非只会趴在女人的肚皮上,我们永远是华夏最精锐的第四营!是皇上手中最锐利的尖刀!”刘宗敏点点头,“高将军,开始吧!” “是!”高禄猛地向刘宗敏行了军礼,随即转过身,对传令兵道:“开炮!” “开炮!” 第一次是试射,只有二十门山地炮点火开炮,二十枚开花弹,划着弧线飞向城头,城墙内外,顿时天崩地裂般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有几枚开花弹落在城头上,便是躲在城墙后方的准噶尔士兵,也被开花弹炸得四分五裂。 炮兵们估算着距离,第二次试射,便是百炮齐鸣了。 第1390章 突围出城 整整一百枚开花弹,绝大部分落在城头上,浓密的烟雾、冲天的火光,城头一片狼藉,准噶尔士兵不是被开花弹炸死,便是因缺少空气窒息而死,还有不少士兵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边打滚一边叫喊…… 色凌知道天命军的主攻方向是南城,他亲自来到城头上,一枚开花弹就在他的附近爆炸,碎裂的弹片穿透铠甲,钻进皮肉,血液顺着创口流淌出来。 亲卫们发现,慌忙大喊道:“大将军……” 色凌这才发现自己受伤了,看了一眼创口,顿时痛得一咧嘴,在亲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离开城头,临走的时候,冲着守城的士兵道:“快,离开城头躲避一下!” “大将军!”亲卫们并没有停步,却是道:“如果守城的士兵离开城头,万一华夏军攻城……” 色凌回身看了眼尸体和伤兵,心头不由一紧,“留在城头就是等死,士兵死光了,华夏军攻城的时候,谁来守城?” “万一天命军攻城……” “华夏军要攻城,先要先熄了炮火,”色凌感觉到创口处一阵剧痛传来,咬着牙道:“炮弹无眼,难道天命军用炮弹轰炸自己的士兵?” “大将军……” “告诉士兵们,撤!”色凌道:“先下城头躲避一时,等停了炮火,让勇士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应该来得及!” 亲卫没法,只得留下一人,向城头上的士兵大声喝道:“大将军体恤你们,让你们暂且离开城头躲避炮火,不要离得太远,炮火一停,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防备华夏军攻城!” “是!”士兵们发一声喊,便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城头,只剩下伤兵在身后呼天呛地…… 高禄见炮击得差不多了,遂大声喝道:“炮火延伸五百步,继续炮击!” “轰……隆……” 炮兵们抬高炮口,将射程向前推进五百步,百门山地门,进行地毯式轰炸。 高禄从城墙的垛口再看不到准噶尔士兵,便把手一招,两名士兵各自抱着一个巨大的火药包,也不看城头,飞速向城门洞跑去。 幸好塔尔巴哈台城没有护城河,趁着城头上准噶尔士兵离位,这两名士兵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城门洞,将两个巨型火药包固定在城门上,连上引线,一直延伸至城门洞外。 一名士兵扭开火折子,小心地点燃引线,拉着另外一名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向远处逃去。 “轰!” 一声巨响,比开花弹爆炸的声音大了许多。 木制的城门被炸得四分五裂。 刚刚包扎完毕的色凌,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感觉到,这一定是华夏军在作怪,顾不上查问,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卫,“快,让勇士们回到城头!” “大将军,华夏军的炮火未熄,勇士们伤亡惨重……” “伤亡惨重也要去,如果华夏军攻破城门,我们一个都活不成!” “是!” 亲卫前去传命,准噶尔士兵虽然战战兢兢,但还是冒着炮火一步步向城头走去。 高禄见城门被炸开,便挥动手臂,“快,入城!” “是!”一团长黎朝晖答应一声,立即带着本团的士兵向城门洞冲去,“快,一定要抢在准噶尔士兵之前赶至南城门,破城就 在这一刻!” “是!” “杀!” 早就等着攻城的士兵,冒着炮火向前冲,幸好山地炮的射程向城内延伸了五百步,城门洞和城墙,都不在射击的范围内,无需担心开花弹。 高禄还是担心开花弹伤了自家兄弟,便命令炮兵停止射击,但不要离开火炮,等待下一步命令。 天命军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冲入城门洞,炮火一停,便听到城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黎朝晖大惊,知道城门处的爆炸声惊动了准噶尔士兵,他们也是冒着炮火来了,“快,快,以最快的速度抢占城门!” 城门洞太过狭窄,只能五六人并行,士兵们都是向前冲,身子挤在一起,速度反而慢下来,而对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显然准噶尔士兵也听到城门洞内的脚步声了。 黎朝晖的脑门上冒出细密汗珠,他急中生智,忙朝着前方大声喊道:“快,用手雷!” 跑在最前面的士兵,从腰间解下手雷,边跑边拔出引线,接近城门的时候,方才从破烂的城门中扔进去。 “嘭、嘭、嘭……” 数十枚手雷在城门内爆炸,初步压制住准噶尔士兵的步伐,他们被天命军的火#枪火炮打怕了,心里上对天命军的火器已经有了恐惧。 趁着这个机会,天命军的士兵抢进城门内,用填装了子弹的步枪一顿扫射,将准噶尔士兵逼退。 越来越多的天命军士兵从破烂的城门处越过,迅速在城门内建立防御阵型,护卫着后面的通道,便于军士们继续进入城门内。 准噶尔士兵放箭还击,但距离太远,只有稀疏的几支箭矢命中天命军的军士。 天命军的士兵越来越多,枪声一密,准噶尔士兵伤亡太大,只得再往后退,将城门处完全让出来。 黎朝晖进入城门内,立即指挥着士兵们扩大防守阵型,初步建立三段式的不间断射击阵型,将准噶尔人迫得不断后退。 等到第一团的军士全部进入城门内,色凌方才瘸着腿匆匆赶过来,不过,已经迟了,黎朝晖反客为主,将第一团的军士列出阵型,缓缓向前推进。 色凌见南城门已破,形势万分危急,便逼着准噶尔士兵冲杀,想要将天命军的士兵赶出城,重新夺回城门。 黎朝晖已经入城,岂能再丢失城门?五千士兵手中的步枪,不间断射击,组成一道严密的火力网。 准噶尔士兵纷纷扑倒在地。 后面的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进,但立即就成为新的尸体。 色凌双目喷火,身子剧烈地颤抖,但在天命军的步枪面前,除了白白牺牲勇士们,丝毫没有夺回城门的希望。 城内的战斗,准噶尔骑兵都是步行作战,没有速度上的优势,北京步枪的命中率很高,后面的第二团、第三团又是从城门洞内不断涌入…… 色凌曾经与俄罗斯士兵作战过,知道火器的优势,但就这样失去南城门,他实在不甘心。 黎朝晖倒是不急,城门内的道路就这么宽,有火力网封锁,准噶尔士兵再多,也无法突破步枪的封锁,白白伤亡而已。 城内有数万准噶尔骑兵,在城门处射杀一人,就会少一个敌人,将军正担心无法全歼城内的准噶尔骑兵呢! 尸体越来越多,基本上都是集中在二百步的地方,形成一个长条形 的尸堆,准噶尔的士兵想要进攻,必须从尸堆上爬过去。 色凌知道无法阻止天命军入城,便在亲卫的掺扶下,半推半就向后撤退。 天命军则是缓缓前进,继续追着准噶尔士兵射击,连色凌的亲卫也被射杀了数人。 色凌再也顾不上身边的勇士,不断催促亲卫,他连最后的遮羞布也不要了,只想赶紧离开华夏军火器的射程。 天命军的士兵一边前进,还要装填弹药,追击的步伐不会太快。 色凌终于摆脱天命军的追击,知道塔尔巴哈台已经保不住了,便向马房逃去,想要趁着天命军在城内立脚不稳,赶紧带着勇士们突围出城。 刚刚上了战马,又觉得不对,“快,知会汗王,塔尔巴哈台受不住了,趁着华夏军入城的人数不多,赶紧突围,只要汗王还在,准噶尔汗国就不会灭亡!” 亲卫上马跑了两步,又勒住马缰,“大将军,从何处突围?” “东城,不,东城也有炮声,华夏军的士兵不会少,千万不能从东城突围,非撞上华夏军的枪口不可!”色凌坐在马背上思索片刻,道:“告诉汗王,从西门突围,西门外并没有炮声,华夏军的士兵不会太多!” “大将军,汉人心眼多,万一有伏兵……” “多嘴!”色凌喝道:“快去传令,让汗王去西门,本将军先去城门处杀退华夏军,快去!” “是!” 亲卫拨马离开,色凌唤过一名千夫长,“你先带本部勇士去北门,引开城外的华夏军,注意,出城时要猛攻!” “是!” 色凌整顿残兵,又集合东城的守军,来到西城的时候,身边已经有近万骑兵了,他没有急于打开西城门,而是向城下看了一眼,城外不过数千华夏军的骑兵。 他的嘴角现出一丝冷笑,就凭这点骑兵,也想留驻汗王? 准噶尔骑兵的战斗力,虽然比不上俄罗斯与华夏的火器军,但骑兵作战,从来不会落于下风,况且准噶尔骑兵的数量远远超过城外的天命军骑兵,又是突围保命,战斗力倍增…… 此时传令兵前来汇报,北城门已经打开,骑兵开始突围。 色凌面现喜色,一个千户,加上北城头原有的守军,两三千骑兵,应该将西城外的骑兵吸引一部分过去,等到汗王突围,应该轻松一些。 突围之后,将何去何从,那是汗王的事,他只负责突围出城,利用战马的速度摆脱天命军的追击。 “哒哒哒……” 色凌扭头一看,巴图尔亲率数千亲卫来了,他拍马迎上去,“汗王,臣无能,塔尔巴哈台守不住了,华夏军的火器太犀利……” 巴图尔很大度地摆摆手,“色凌,西城外有多少骑兵?” “不过数千,汗王不用担心!”色凌原本想着,北门有骑兵突围,西城外的骑兵应该分出一部分增援才对,但他发现,西城外的华夏军骑兵,一直端坐马背上不动,不知道没有接到北门的讯息,还是压根就没打算增援北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嘭、嘭”声响,既不像火炮,也不像是火#枪,色凌心中一惊,他侧耳倾听,声音似乎从北城外传过来,同时身后又传来杂乱的喊杀声,显然是入城的天命军杀过来了,他顾不上多想,慌忙冲着巴图尔道:“汗王,快快随臣突围!” 第1391章 大将军阵亡了 第1392章 不能成为战俘 “嘭、嘭、嘭……” 无数埋藏在地底下的火药包被引爆,准噶尔骑兵发出一声声惨叫,不是飞上了天空,就是直接坠地,受伤的战马发了疯般四处乱撞。 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被爆炸切分为无数的的小块,骑兵阵型大乱。 巴图尔这次看清楚了,爆炸不是因为火#枪火炮,而是来自地下! 战场像是着了魔,准噶尔骑兵冲得越快,爆炸声越剧烈,伤亡也就越多,等到惊慌失措的骑兵停止进攻,爆炸声就不见了。 巴图尔狠狠甩着马鞭,“长生天不允许本王突围吗?这是要绝了准噶尔人吗?” 望着前方硝烟弥漫的战场,他第一次感到困惑,眷顾了准噶尔人数千年的长生天,难道要抛弃准噶尔人?不,长生天这是在帮助华夏…… 后方的南城门传来了喊杀声,显然是入城之后的华夏军追过来了。 前方是死路,后方是华夏军队火器军,同样是死路。 形势万分危急! 近万准噶尔最精锐的骑兵,等着巴图尔拿主意,但巴图尔的心中,却是犹豫不决,甚至出现归顺华夏的念头,像鄂齐尔图汗那样,做个自在的爵爷。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瞬息就不见了踪影。 他是准噶尔人的汗王,已经十分接近瓦剌人的汗王,将来还有可能是蒙古人的汗王,怎么可能归顺华夏? 一名亲卫见巴图尔目光一闪,似乎觉察到他的心思,忙上前道:“汗王……” “嗯?”巴图尔眉毛上扬。 “汗王,华夏军已经占领了塔尔巴哈台,前方又无路,”他看了巴图尔一眼,道:“今日即便能突围出去,没有了女人、牛羊、财物,准噶尔人又如何生存、繁衍?况且,华夏不会放过我们,俄罗斯人更不会放过我们……” 巴图尔皱起眉头,“你的意思?” 那亲卫见巴图尔没有明确反对,只道巴图尔要借着他的嘴巴说出来,“汗王,我们不如归顺华夏吧!” 话音刚落,周围不少人一片长叹,随即点点头,是呀,既然打不赢华夏,又无法将华夏的军队驱逐出去,不如归顺华夏,至少能吃碗安稳饭。 连着遇上俄罗斯、华夏这两个强敌,勇士们伤亡过半,再要打下去,勇士们迟早要打光的,就像那亲卫说的,今日便是突围而去,没有女人,没有牛羊,没有帐篷,没有挤奶的木桶,准噶尔人如何生存下去? 草原早已不是准噶尔人的避难所了,连蒙古人都归顺了华夏…… 准噶尔骑兵虽然强大,但在火器面前,在更强大的俄罗斯、华夏面前,勇士们只有挨打的份,归顺俄罗斯,不如归顺华夏! 除了归顺一条路,准噶尔人似乎无路可走了。 今日的敌人,明日可能成为朋友,准噶尔人不会同情弱者,但准噶尔人可以依赖强者。 草原上从来没有隔夜仇,只有隔夜的利益。 巴图尔听着周围的议论,面色不禁一凛,他生出归顺华夏的心思,已经非常不应该了,亲卫竟然也是生出这样的念头,更让他不能容忍的是,有这么多人支持亲卫归顺华夏。 这是对准噶尔汗国的背叛! 是可忍孰不可忍。 巴图尔面色发烫,他感觉到侮辱,臣民对他的侮辱。 盛怒之下,巴图尔猛地将汗王刀向前一划,不偏不倚正好砍在那亲卫的脖子上,亲卫闷哼一声,一手捂着脖子,翻身坠落马下。 巴图尔余怒未息,“汉人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遇上小小的挫折,便生出反叛之心,耻辱,这是整个准噶尔人的耻辱!” 众人暗自心惊,谁也不敢搭话,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似乎将晚的向日葵。 沉寂了好一会,一名老臣实在忍不住了,“汗王,形势危急,犹豫不得,请汗王尽快下令吧!” 巴图尔似乎从睡梦中惊醒,身后的塔尔巴哈台城,华夏军的步兵已经从城门洞内涌出,显然是要追杀到底,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勇士们,杀,准噶尔的骑兵,从来不会活着向敌人投降!” “杀出去!” 应和者寥寥无几,只有少量亲卫开始加速。 如果面对城外的数千华夏骑兵,准噶尔骑兵绝对有突围甚至取胜的信心,但他们连着被俄罗斯、华夏的火器吓怕了,前面还是看不见的火器火药包埋在地底下,摸不着看不见,但只要向前冲,火器就会从地下冒出来。 数百步的距离,他们已经付出上千人的代价。 前方的地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火器,难怪对面华夏的骑兵,并不急着拦截,而是隔岸观火。 巴图尔大怒,正要亲自冲上前,忽地有一名骑兵翻身坠马,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趴在地上大哭。 这名士兵的怪异行为,似乎传染给其他的士兵,从马背上主动坠落的骑兵,一时不知道有多少。 巴图尔目瞪口呆,知道士兵被天命军的火器吓怕了,他奋力将手指的汗王刀砍出去,正中一名士兵的后脑勺,口中骂道:“贪生怕死的懦夫!” 刚才请求巴图尔下令的老臣,嘴角翕动了一下,显然有什么话要说,但终于没有说出口。 巴图尔既不能等着华夏军的步兵压上来,也没有时间进行战前动员,色凌的死,实在打乱了他的突围计划,无奈之下,只能自己上了。 他将汗王刀上的鲜血蹭在自己的脸上,随即向前一挥,“勇士们,跟着本王前进!” “冲呀!” “杀!” 应和的骑兵比刚才多了不少,巴图尔回头看了一眼,双腿一夹马腹,义无反顾地向着地雷阵冲去,他的亲卫,还有不少骑兵,都是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快速向前驶去。 “嘭!” 一声闷响,巴图尔的大黑马一声悲鸣,前腿猛地抬起,将巴图尔掀翻在地。 “汗王!” 跟在身后的两名亲卫,唯恐自己的战马踩踏了巴图尔,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吃痛,仰天长鸣,身子横着向左右两侧奔去,恰好避开地上的巴图尔。 但两名亲卫因为惯性的原因,却是从马背上飞出去,在地上翻了两个滚,他们顾不上伤痛,爬着来到巴图尔的身边,“汗王!” 巴图尔的前胸血肉模糊,显然受伤不轻,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中已经失去原先的光彩,大而无神,定定地望着着两名亲卫。 一名亲卫急得大叫:“汗王受伤了,快,让巫医过来!” 文臣武将已经围拢过来,巴图尔吃力地摆摆手,颓然躺下去,口中呼呼低喘着粗气,积蓄了一会力量,目光终于清灵了一些,他的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久,方才吐出三个字:“汗……王……刀!” 亲卫拾起地上的汗王弯刀,双手奉上,巴图尔一点点抬起右手,搭上刀柄,却是僵在空中。 巫医来了,正要查看巴图尔的胸口,却被巴图尔用拒绝的目光逼回。 巴图尔缓缓转动脖子,扫视了周围的文臣武将,“或许……或许,你们……是……对的……” 因为说话太多,他的嘴角已经溢出血丝。 “汗王,你不要说话,让巫医看看吧……” 巴图尔缓缓摇头,喘息了片刻,将左手搭在右手上,双手猛地抬起,口中大喝一声,汗王刀刺入左胸,外面只剩下一小段刀柄。 “汗王……” 巴图尔口中流血,几乎一字一句道:“本王……不……能……成……为……战俘……”话未说完,脖子一歪,已经闭上双目,双手从胸前软软地垂下去。 “汗王……” 周围一片呼喊之声,但巴图尔已经永远闭上了双目,他永远离开了他的臣民…… 死亡之前,巴图尔受伤太重,没来得及给臣民指出一条明确的道路,或许他也不知道,未来的准噶尔人,究竟要如何走下去! 无数的脑袋,还是围在巴图尔尸体的周围,天地停止了转动,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虽然很多人不太赞同巴图尔最后的选择,但巴图尔毕竟是准噶尔的汗王,是准噶尔人心目中的太阳和精神寄托。 巴图尔死了,他们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数名巴图尔的亲卫对视了一眼,四人心照不宣地走过来,抬着巴图尔的尸体,放到一匹无主的战马背上。 “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要带走汗王,汗王不愿成为战俘,我们就是舍了性命,也要带汗王离开塔尔巴哈台!”亲卫没有看周围人一眼,自顾用绳索将巴图尔的尸体绑缚在马背上。 “带着汗王,你们不可能突围出去!” “那是我们的事!”一名亲卫翻身上马,一手握住马缰,另外一只手扶着巴图尔的后背,“无论如何,我们要带着汗王离开,回归属于我们的草原!” 另外三名亲卫也是翻身上马,将载着巴图尔尸体的战马护卫起来,四人同时挥鞭,身子稍稍前倾,猛地向前窜出去,将众人远远抛在身后。 就在这时,有人回头,发现情形不对,“不好,华夏军来了!” 众人这才回头,果然有不少华夏军的步兵,距离他们只有三四百步了! 第1393章 气势如山 第四营第二师高禄部入城后,先是派出士兵杀散东城门的守军,接应第三师贺锦部入城,同时用主力在城内扫荡残余的准噶尔骑兵。 但高禄发现,除了东城门,城内并无多少骑兵,绝大部分准噶尔骑兵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难道他们都被开花弹炸死了? 不可能。 开花弹虽然犀利,无坚不摧,又能发出巨大而令人恐怖的爆炸声,但真正杀人的数量倒是有限,远远不如步枪彻底。 准噶尔骑兵的主力不见了,一定是从西、北城门突围了。 刚好北城门、西城门方向传来爆炸声,进一步坐实了他的推断,高禄立即派出第二团王文曜部出南城门,追击出城的准噶尔骑兵。 城外有埋藏在地下的火药包,准噶尔骑兵被火药包拦截,一定跑不远。 王文曜率部赶到南城门,听到前方传来持续不断的爆炸声,知道准噶尔骑兵尚未突破火药包组成的封锁线,心下不觉大喜。 出了南城门,他看到准噶尔人傻子似的围成一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挖掘火药包。 王文曜不管准噶尔人在做什么,他命令军士们列出防守阵型,三列横队缓缓向准噶尔人平推过去。 当准噶尔人发现第二团的时候,军士们已经在三百步开外了。 三四百步的距离,已经是北京步枪的有效射程,但王文曜希望再进一点,二百步的时候,北京步枪的命中率才能达到最大,以最少的子弹消灭最多的敌人。 准噶尔人看到华夏军列装了火器的步兵,知道一时无法通过前方的爆炸区,遂分出千余骑兵调转马头。 汗王巴图尔刚刚自杀而亡,华夏军的步兵就赶到了,无论是逃跑还是投降,他们都无法做出最快的决定,只能先冲散华夏军再说。 刚才巴图尔命令骑兵随着他穿过爆炸区突围,大部分骑兵被火药包爆炸时的惨状吓怕了,根本不敢去闯爆炸区,但现在不同,华夏军的步兵虽然列装了火#枪,但火#枪究竟有多强大,他们没有亲眼看到。 无知者无畏! 王文曜见准噶尔骑兵掉头,显然是要冲击他的步兵,忙命令军士们停止前进,保持战斗阵型。 列装了步枪的华夏步兵,最大的优势,就是守株待兔式歼敌,列出防守阵型,等待对方前赴后继前来送死,越是勇往直前的游牧骑兵,死亡得就越快;相反,当敌军撤退的时候,追杀并不是他们的所长,因为在追杀的过程中,一面要追击,一面要不断装填子弹,速度上不可能太快,常常眼睁睁地看着敌军逃出步枪的射程。 调转马头的准噶尔人都是骑兵,利用战马的速度优势,上千骑兵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催动战马向第二团猛扑过来。 “射击!”王文曜顾不得二百步了,骑兵的速度太快,一眨眼的时间,就能切入阵地,一旦让他们靠近步兵的阵地,步枪失去作用,那就是步兵的灾难了。 “砰,砰,砰……” 一千六七百步枪,第一波齐射,准噶尔骑兵伤亡近半,坠马之后,很多士兵尚未死亡,绝望地发出呼救声,战马亦有不少受伤,不住仰天嘶鸣,人马的惨叫此起彼伏。 无主的战马只是迟疑了一小会,便按照自己的意愿在战场横冲直撞,又撞翻了不少骑兵。 坠马的骑兵无论是否死绝,很快就闭上嘴,他们不是死于天命军的步枪,就是死于准噶尔骑兵的马蹄,前方的士兵突然坠马,后方的骑兵立脚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蹄踩踏着受伤的同伴。 第二团队军士,并没有给准噶尔反应的时间,第一排军士射击之后,第二排军士又是齐射,子弹呼啸着迎向高度奔驰的准噶尔骑兵。 这是一次意料之中的碰撞,高速疾驰的准噶尔骑兵,撞上更高速的子弹,因为对冲度的缘故,子弹的穿透力大大提高,直接死亡率也是直线上升。 等到第三排军士射击的时候,已经用不着齐射了,战场上零零散散的骑兵,根本不用浪费太多的子弹,不等王文曜吩咐,军士们自动改齐射为点射,常常是数名军士瞄准一名准噶尔骑兵。 除了伤兵的惨叫声,战场暂时恢复了宁静,连外围剩余的准噶尔骑兵也是惊呆了,这才一瞬的时间,千余骑兵全部伤亡,华夏军的火#枪,比火炮、地下未知的火雷还要恐怖! 王文曜并没有关注伤兵,他向对面数千准噶尔骑兵看了一眼,把手一挥,“除恶务尽,兄弟们,战斗阵型,向他们压过去!” “是!” 军士们阵型未散,稍稍调整后,继续前进,向呆如木鸡的准噶尔骑兵挤压过去,他们虽是步兵,但气场强大,宛若一座无形的大山。 准噶尔骑兵陷入绝境,前方是埋在地下的爆炸物,他们亲眼看到,带着巴图尔尸体的三名亲卫,已经伤身于爆炸之中,后方是更为恐惧的华夏步兵,虽然很多人生出归顺之心,但刚才巴图尔毫不犹豫地斩杀了意欲归顺华夏的亲卫,谁也不敢将心思说出来。 第二团的军士虽然步伐缓慢,但毫不迟滞,千余步的距离,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砰,砰,砰……” 王文曜担心准噶尔骑兵向他的步兵冲击,还剩四五百步的距离,他就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准格尔骑兵正无所适从,坐在马背上任由军士们射击,面对几乎静止的目标,步枪的准头很高,四五百步的距离上,与刚才面对奔驰骑兵,准头竟然仿佛,至少超过三成的命中率。 伤兵的惨叫声,惊醒了大多数准噶尔骑兵,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骑兵顿时像是得了敕令,一个个冒着被炸飞的危险,向着前方爆炸区疾驶而去。 “射击,加大射程!”王文曜并不担心这些能逃出升天,虎骑兵、鹰骑兵正在外围等着他们,不过,能射杀一个,虎骑兵和鹰骑兵的对手就少一个。 第二团队的军士一边前进一边装弹射击,将准噶尔骑兵赶往埋藏火药包的区域,在火药包的外侧,上万华夏骑兵正在等着他们。 第1394章 骑兵步兵,各有优劣 第二团追着准噶尔骑兵,用齐射的方式,不但射杀了大量的准噶尔骑兵,还将他们赶向埋藏火药包的位置。 前方有剧烈的爆炸,后方有更恐怖、令他们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火#枪,准噶尔骑兵十分抓狂,恨不得像他们的汗王巴图尔那样,用弯刀刺穿自己的心脏。 华夏军没有面对面决战的勇气,只会利用火器的优势,躲在远处放冷枪…… 又付出上千骑兵的代价,这股准噶尔主力骑兵只剩下三四千了,终于突破至火药包的边缘,又被虎骑兵一阵箭雨射翻了不少。 骑马射箭是准噶尔人的长处,然而他们被后面的华夏军步兵追逐得狼狈不堪,又被火药包吓破了胆,哪里还有放箭还击的勇气? 高一功知道,准噶尔骑兵已经突破至火药包的最边缘,将手中的硬弓一扔,“兄弟们,准噶尔骑兵不足三千了,谁要是放跑了一个人,城中的准噶尔女人,想也别想!” “杀!” “杀光他们!” “杀光准噶尔人,我们入城抢女人楼!” 那边罗文峰也给骑兵兄弟下达了死命令,绝不放过一名准噶尔骑兵。 虎骑兵是饿虎,鹰骑兵是饿鹰,因为与俄罗斯人罢战,他们都很久没有进行劫掠了,他们与普通的华夏军队不同,朝廷没有粮饷,地方官府没有补给,所有的粮食和银子,都来自劫掠。 这次西征准噶尔汗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战斗,虽然劫掠了不少牛羊、财物和女人,但谁会嫌多呢?再说,下一次战争,还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日,如果不趁着这次征伐多积累一些财物,家中的女人孩子没准就会挨饿。 准噶尔骑兵的主力,只剩下这些了,现在拦截他们,杀人越多,军功就越大,塔尔巴哈台城内的财物,他们就会分配得越多。 王文曜见残余的准噶尔骑兵几乎与虎骑兵、鹰骑兵接触,遂命令军士们停止射击,开始打扫战场,聚拢无主的战马,给受伤坠马的准噶尔骑兵补刀。 那边高一功已经带着虎骑兵冲杀过来了。 骑兵对决,是准噶尔骑兵最期望的,至少他们有快意恩仇的机会,不像刚才,完全被天命军的步兵追杀,如果运气好,还有一部分骑兵能突围出去。 不过,只剩下不足三千骑兵,又是疲惫之师,其中还有不少伤兵,他们知道,今日之惨败已经不可避免,究竟有多少人能突围出去,出去之后,哪里是他们今后的归宿,他们实在没底。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先突围再说。 虎骑兵战兵辅兵,足有四五千骑兵,虽然速度没有加到最大,但人数还是占据着巨大的优势,与准噶尔骑兵对冲之后,交错而过,伤兵惨叫着坠马。 但谁也没有心思去救助伤兵。 虎骑兵速度不算快,就是避免落入埋藏火药包的区域,高一功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一声长鸣,已是转过马首,骑兵兄弟们如法炮制。 虎骑兵调转马首,返身向准噶尔骑兵杀去。 准噶尔骑兵刚才与虎骑兵交错而过,以为获得了突围的机会,原本打算留下少量骑兵断后,掩护主力突围。 等到他们抬头的时候,方才发现,又有数千骑兵挥舞着弯刀向他们冲杀过来。 罗文峰的鹰骑兵,以满清骑兵为班底,又补充过不少蒙古各部的骑兵,都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部落精锐骑兵。 鹰骑兵深谙骑兵作战之道,对他们来说,这次不是决战,而是围歼,彻底歼灭残余的准噶尔骑兵主力,所以骑兵的速度不是太快,也不是箭式冲锋阵型,而是排出厚厚的墙阵,他们要将这些准噶尔骑兵全部留下来。 准噶尔骑兵的如意算盘破产,被与于鹰骑兵进行混战。 原本人数就不足,加上后面虎骑兵又是追杀过来,人数不足的准噶尔骑兵顿时被包围在中心,四面都是华夏的骑兵。 这时候他们想要突围,也不知道何处是华夏骑兵的薄弱点。 虎骑兵、鹰骑兵依仗人数的优势越战越勇,准噶尔骑兵终于赢得了与华夏军直接作战的机会,又是他们擅长的骑兵决战,知道突围的希望不大,他们舍死忘生,誓为汗王巴图尔复仇,杀一个是一个。 一方张开大网,准备全歼对方,另一方摆出拼命的姿态。 战场血流成河,天地因之变色。 准噶尔人原先被华夏的火器吓怕了,此刻与华夏的骑兵决战,虽然人数上少得多,被华夏骑兵重重包围,但他们却是暂时忘记了恐惧。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战斗,刀光、呐喊、鲜血,还有坠马的同伴,杀得兴起,他们忘记了一切,心中唯有杀戮。 虎骑兵、鹰骑兵原先想要一口吞了准噶尔的这些骑兵,但他们发现,准噶尔人逐渐结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将后背保护起来,己方人数的优势很难发挥出来。 激战了半个多时辰,准噶尔骑兵气势未衰。 这时,王文曜那边已经将战场打扫完毕,除了没有掩埋准噶尔人的尸体,连身上的皮甲都搜过了,见这边的战斗尚未结束,他带着第二团的兄弟们过来看看热闹,帮助救治坠马的伤兵,给受伤的准噶尔骑兵补刀。 从铠甲上可以看出,虎骑兵与鹰骑兵也是伤亡惨重,仅外围就有数百骑兵阵亡。 王文曜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决定帮骑兵兄弟一把,如果不是骑兵兄弟舍命拦截,这些准噶尔人可能早就逃跑了,战斗是胜利,但胜利得不够彻底…… 他招过一名传令兵,耳语几句,传令兵点头答应,随即向战场跑去。 高一功长时间与虎骑兵呆在一起,战斗方式上已经充分蒙古化了,他正杀得性起,听到第二团传令兵传来的话,迟疑了一下,手中的弯刀不觉缓慢下来。 身边的骑兵立即占据攻击阵地,从空隙中补充进去。 高一功看了眼地上伤亡的虎骑兵,眉头不觉深锁,刚才顾着厮杀,根本不知道伤亡的情形,这时抽出身来一看,虎骑兵伤亡不轻。 战争总会有伤亡, 如果能够用减少伤亡的方式赢得战斗,岂不更好? 虎骑兵的军士,都是他的兄弟! 他看了眼前方的战场,手中的弯刀猛地向下一挥,“传令,所有人后撤十步,与准噶尔人脱离接触!” 罗文峰身先士卒,刚刚斩杀了一名准噶尔骑兵,弯刀上鲜血,正反射着刺目的光环,接到高一功的命令,他非常不解,便催马过来,“高将军,准噶尔人就要被全歼了,为何下达撤退的命令?” 高一功指着地上的尸体,面色一凛,“罗将军放心,准噶尔人一个也跑不了!” 罗文峰虽是鹰骑兵主将,但皇上传令,这次西征,三支草原骑兵归高一功统一节制,他虽然心有不甘,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虎骑兵和鹰骑兵突然后撤,与准噶尔骑兵脱离接触,令准噶尔骑兵十分意外,但准噶尔骑兵都明白,华夏的骑兵并没有撤围,战斗并没有结束,华夏的骑兵显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准噶尔骑兵从城内到城外,已经激战了太久,又是处处受制,精神上的疲惫胜过身子上的,既然华夏的骑兵与他们脱离接触,他们正好可以缓一口气,恢复一些体力。 包围圈缓缓打开一个缺口,第二团的步兵出现在缺口中,一看望去,至少有千人。 向两侧撤退的骑兵,护卫在步兵的两侧,万一准噶尔骑兵孤注一掷,拼命向前冲击步兵的阵地,他们会从两侧杀过来,保护没有近战能力的步兵。 “砰,砰,砰……” 在准噶尔骑兵恐惧的眼神中,第二团的步兵开枪了,他们像傻子似的忘记了一切行动,几乎是端坐在马背被射杀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被施了魔法。 圆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受惊的战马四处乱撞,将准噶尔骑兵完整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准噶尔骑兵可以重新列出圆形防守阵型,但这个原型,会比原先小许多。 王文曜并没有给准噶尔骑兵重新列阵的机会,第二团的枪手们,沿着缺口向两侧射击,直至所有人都坠马。 战斗终于结束了,塔尔巴哈台最后一支骑兵,几乎在没有任何反抗的情形下,被第四营第二师第二团的军士全部射杀。 塔尔巴哈台南城外的战斗,以准噶尔骑兵被全歼而结束。 高一功目露精光,心中惊讶不已,他冲着身边的亲卫一挥手,“快,给伤兵补刀,送他们早登极乐!” “是,将军!” 罗文峰骑着一匹白马过来,向王文曜一拱手,“多谢了,在步兵兄弟面前,我们骑兵简直就是摆设,哎……” 王文曜慌忙还礼,罗文峰不但是鹰骑兵的主将,爵位也比他高,“罗将军休要自谦,骑兵步兵,各有优劣,如果不是虎骑兵和鹰骑兵,这些准噶尔骑兵,早就逃出我们的包围了!” 高一功哈哈大笑,“王兄弟说得不错,骑兵步兵,各有优劣,华夏既有骑兵也有步兵,兄弟们相互配合,才能全歼准噶尔骑兵,走,咱们入城看看!” 第1395章 禁止养马 虎骑兵、鹰骑兵和第二团的士兵回到塔尔巴哈台的时候,城内的战争已经结束了,除了少量准噶尔骑兵投降,绝大部分骑兵都是被第四营第二师和第三师的军士射杀。 五日之后,罗泰从西面传来讯息,第四师已经清缴了伊宁河一带的准噶尔部落,一直依附于准噶尔汗国的哈萨克汗国乌拉玉兹部(大玉兹),已经归顺了华夏,从塔尔巴哈台至夷播海(巴尔喀什湖)以南,所有土地已经属于华夏! 此时顾炎武已经在天山北麓的伊宁河畔,建立了天北都督府,以伊宁为首府。 他按照皇上的意思,除了伊宁府,整个天北都督府另立六府:靠近金微山的福海城立为福海府;塔尔巴哈台更名塔城,立为塔城府;轮台县改县为府,立为轮台府;塔城府与轮胎府、福海府之间,增加一个昌吉府;伊宁府与塔城府之间,增加一个博乐府;夷播海更名玉兹湖,在夷播海以南、伊宁河下游南岸,增加一个玉兹府。 李自成接到准噶尔汗国灭国、汗王巴图尔自杀的讯息,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天山以北、金微山以西,虽然立了天北都督府,但战争过后,原本就是地广人稀的天北都督府,除了免受战火洗礼的玉兹府,人口更加不足,土地将逐渐荒芜。 他思索了好久,给顾炎武写了一封长信。 李自成在心中告诉顾炎武,尽快归化玉兹府的百姓,凡是主动归化为汉人,愿意迁移至天北都督府其余各府的,优先分给他们大量的土地和牲畜…… 他随后又给第四营主将刘宗敏传令,天北都督府新立,形势不稳,第四营尽快停止行动,暂时驻扎天北都督府,其中第一师驻扎福海府,第二师驻扎塔城府,第三师驻扎昌吉、轮台、博乐三府,第四师驻扎伊宁、玉兹两府。 第四营做好长期驻扎天北都督府的准备,必要的时候,各师驻扎地,可以建立水果楼。 李自成特别强调,只要天北都督府各府的准噶尔人愿意 归化为汉人,不要扩大军事行动,让各师尽快休整。 传出命令后,李自成独自在内书房踱着步,心中还在想着天北都督府的事。 这次征伐准噶尔汗国,除了斩获大量的牛羊牲畜,还有不少准噶尔女人,按照惯例,可以以这些为诱饵,引导汉人向天北都督府迁移,但天北都督府距离传统的汉地太远,比天南省还远,不知道有多少汉人愿意迁移过去。 天北都督府面积太大,仅仅依靠残余的准噶尔人和可能迁移过来的哈萨克汗国的乌拉玉兹人,即便全部归化为汉人,人口也是严重不足,甚至百姓的人数还不如当地的驻军人数,须得缓缓图之。 他打算将移民的事,交给梁文成,无论有多难,必须先将第一批移民送至轮台府,在天北都督府建立第一个完全由华夏掌控的府。 随着天北都督府的战斗基本结束,整个蒙古草原和汉唐时代西域的东部,全部归属华夏,为了防备游牧部落死灰复燃,李自成决定,他要实行一项酝酿了很久的国策——禁止百姓养马! 华夏的北方,是大片的草原,从来都是游牧民族的乐土,没有血统观念的游牧民族,你方唱罢我登场,从先秦时代的匈奴,到元明华夏时代的蒙古,他们依仗着骑兵在速度上的优势,从来没少来汉地打草谷。 耗费大量银子的边墙都挡不住骑兵的步伐。 随着火器的优化,骑兵迟早要退出军事舞台,但李自成希望,通过人为的努力,加速骑兵的没落,斩断游牧部落威胁华夏的最后一点优势。 经过这些年的治理,北方的草原上,青稞、冬小麦、各种蔬菜相继引种成功,百姓的主食正悄悄发生着改变,由原先的纯肉食转变为粮食和肉类混合主食,初步实现了畜牧、定居。 废除了游牧生活,也就消除了对马匹的依赖,禁止百姓养马的政策,条件已经成熟。 因为战争和交通的缘故,军队可以养马,但军队的养马场只能集中于青山都督府的河套、兴 安都督府的西辽河地区,完全由军队控制,百姓不得染指。 牧民远离了战马,野性会逐渐消失,将来即便有反抗的心思,也没有反抗的能力,时间久了,随着汉人大量北迁,等到游牧民族完全融入华夏,民族问题就会完全消除…… 李自成接连传出两道命令,都是给梁文成的,一道是向天北都督府的轮台府移民五千,凡是移居轮台府的百姓,官府除了供给房子,还奖励牛羊牲畜和当地生活需要的财产,必要的时候,还会赏赐一个年轻的准噶尔女人。 另一道命令是,华夏全国,特别是关外,禁止百姓养马,牧民原有的马匹,要么宰杀,要么由朝廷出资收购,交给国防部,在河套、西辽河地区,建立军马场。 忙完这一切,李自成如释重负,靠在龙椅上微微闭上双目,发现自己对西域地区的地理不太熟悉,便起身展开西域地区的地图。 华夏西部的天北都督府、天南省、象泉省,都是止于葱岭(帕米尔),与汉唐时代相比,最多只能算是西域东部,距离咸海、里海,还有很远的距离,西域最重要的粮食产地费尔干纳盆地,并不在华夏的掌控之中。 西北方向,是哈萨克汗国的鄂尔图玉兹(中玉兹)和奇齐克玉兹(小玉兹),西面是布拉哈汗国和希瓦汗国,西南是波斯人建立的萨菲王国。 萨菲王朝的西面,还有一个巨无霸级的国家——奥斯曼帝国! 奥斯曼帝国与华夏并不接壤,中间隔着萨菲王朝,奥斯曼帝国与北方的俄罗斯渊源更深,里海与黑海之间的高加索山脉,也没能阻挡两者之间的联系和交流。 但俄罗斯显然是弱势的一方,高加索山脉的北部,奥斯曼帝国的附庸克里米亚汗国,常常劫掠俄罗斯队人口,然后去奥斯曼帝国的奴隶市场贩卖,据说最多的一次,劫掠了十五万俄罗斯人…… 李自成思索了很久,决定下午召见外交部长南居益,让他尽快向奥斯曼帝国、萨菲王国派出使者通好…… 第1396章 大结局 第四营在天北都督府休整了大半年,除了操训士兵,便是帮助当地的百姓开垦土地,将适应严寒地区的青稞、冬小麦、蔬菜引种过来。 华夏永昌十一年(公元1653年)三月,华夏在美洲的西海岸元州,正式开城立府,被西班牙商船掳往美洲的汉人百姓,陆续向元州聚积。 九月,李自成在月中的小型朝会上,决定征伐俄罗斯的西伯利亚。 随即第四营第二师高禄部沿着鄂毕河攻击俄罗斯的库兹涅茨克城和托木斯克城;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从安西都督府出发,分三路攻打布拉茨克、伊尔库茨克、赤塔;同时,祖大寿亲率拓北团,越过北山,攻打勒拿河沿岸的重镇雅库茨克。 俄罗斯人似乎没想到华夏突然不宣而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各处守军伤亡惨重,被华夏连下十一城。 特别是第四营第二师高禄部,在攻破库兹涅茨克城和托木斯克城后,大军折而向西,威胁着西伯利亚总督所在的鄂木斯克,俄罗斯西伯利亚总督巴什科夫惊慌失措,一旦华夏的军队攻占鄂木斯克,就能切断俄罗斯通往东方的大道,东面各据点的俄罗斯人,连家都回不了,只能向华夏投降了。 他被迫向莫斯科求援。 十月,华夏各军冒着严寒继续向俄罗斯人建立的各个城堡出击,最多的推进数百里。 巴什科夫惶惶不可终日,求救的信件雪花般飞向莫斯科,最多的时候,一日向莫斯科送出三封求援信。 十一月,因为天气太过寒冷,李自成向前线各军传令,暂时停止军事行动,进入城堡避寒,安抚当地土著。 十二月华夏北海舰队的旗舰、排水量达到六百吨的“北京”号战舰,经过两个月的航行之后,到达美洲西海岸元州港,华夏在美洲建立第一个行省伯利省。 伯利省以元州为首府,除了向南北方向大肆扩张外,还向东深入内地,一直延伸至科迪勒拿山。 华夏永昌十二年(公元1654年)二月,俄皇阿列克谢的使者库尔文斯基来到兰州,责问华夏为何入侵俄罗斯,华夏外交部长南居益据理力争,认为北方的土地上都是黄种人,根据属人原则,土地应该属于华夏,是俄罗斯人入侵了华夏的土地。 双方不欢而散。 库尔文斯基离开兰州的时候,放出随身携带的信鸽,先行向莫斯科汇报会谈的结果。 四月,俄皇阿列克谢亲率十万大军出乌拉尔山,正式向华夏宣战。 已经在塔城等待的华夏皇帝李自成,带着两个团的亲兵,集中第四营八万步兵,以及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约一万精锐骑兵,前往西北方向迎战。 两军在鄂毕河与额尔齐斯河之间相遇。 在第一次试探性攻击中,俄皇阿列克谢派出一万哥萨克骑兵,华夏皇帝李自成派出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一万骑兵迎战,战斗一日,双方各自折损三四千骑兵,但战场并没有分出胜负。 俄皇阿列克谢重新审视华夏。 过了两日,俄皇阿列克谢派出四万步兵挑战,华夏皇帝李自成派出第四营第一师、第二师前去应战,也是四万步兵。双方的火炮、火#枪、手雷等,所有用得上火器,全部出现在战场。 激战一日,俄军伤亡过万,华夏天命军伤亡超过五千,天命军小胜。 俄皇阿列克谢开始相信西伯利亚总督巴什科夫的话:华夏军装备的火器,应该优于俄军。 战争陷入僵局,谁也无法歼灭对方。 双方时有小规模战斗,但华夏数次派出主力约战的时候,俄军都是拒绝应战。 半月之后,俄皇阿列克谢收到来自国内的讯息:克里米亚汗国在奥斯曼帝国的支持下,出动八万骑兵入侵,深入俄罗斯境内上百里,屠杀、劫掠人口无数,多座城堡被毁…… 又一日,莫斯科再次传来讯息,波兰立陶宛大公国,出动数万军队,从西南方向入侵了俄罗斯的切尔尼戈夫,莫斯科已经在威胁之下,西面的波罗的海沿岸,瑞典人陈兵三万,入侵了克克斯霍尔姆…… 俄皇阿列克谢暗暗心惊,有意撤军罢战,派出库尔文斯基来到华夏军营,求见华夏皇帝李自成,力陈双方势均力敌,继续战斗下去,对双方都是巨大的损失,想要体面地结束战斗,唯有双方同时撤军。 李自成不但不许,还派出更多的军队前去挑战。 俄皇阿列克谢愤怒之下,不顾群臣的劝阻,命令全师出营迎战,李自成以牙还牙,将第四营主力与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全部压上去,大营内只剩下他的亲兵。 西西伯利亚平原上,二十万大军陷入混战,这是华夏建国史上最大规模的决战,关系着华夏与俄罗斯的国运。 俄皇阿列克谢记挂着国内,华夏皇帝李自成心无旁骛,他要用硬碰硬的方式,彻底震慑俄皇,阻绝俄罗斯东扩问题。 战斗延续了三日,血流成河,尸体遍地,草原被多次染成红色。 俄军战败,天命军追杀百里。 俄皇阿列克谢心中记挂着数国入侵,火器又是落后于华夏,被迫撤回乌拉尔山以西,天命军缓缓进逼,在乌拉尔山口扎营,随时可能越过乌拉尔山。 乌拉尔山是俄罗斯在东方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乌拉尔山口失守,将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俄罗斯再无险可守。 俄皇阿列克谢一面组织残兵抵挡各路入侵的敌人,一面派出库尔文斯基出使华夏军营,这一次是求和。 五月,阿列克谢与李自成签订《乌拉尔条约》。 《乌拉尔条约》规定:一、华夏与俄罗斯,自北向南,以乌拉尔山、乌拉尔河为界,乌拉尔河的下游,是克里米亚汗国的领土,由华夏与克里米亚汗国协商解决; 二、双方从即日起派出人员,共同勘察乌拉尔山主脉、乌拉尔河主航道,并附图确认最终的边界; 三、俄罗斯将乌拉尔山以东所有土地、城堡交给华夏,华夏允许乌拉尔山以东的俄罗斯军民撤回,并允许军民带回属于自己的财物; 四、华夏、俄罗斯的商人,可以去对方国家行商,但须取得对方的同意,必要的时候,双方开放边界贸易; 五、华夏与俄罗斯结束战争状态。 《乌拉尔条约》的签订,标志着华夏与俄罗斯的战争正式结束,在这场战争中,华夏步兵伤亡一万二千,骑兵伤亡更重,仅阵亡的战士就超过五千,超过总数的一半。 但华夏也取得了巨大的利益,不仅收复了广阔的西伯利亚,还斩断了俄罗斯伸向东方的魔爪。 由奥斯曼帝国操纵,克里米亚汗国、波兰华夏大公国、瑞典参与的对俄战争,也随之结束,各方都达到了削弱俄罗斯的战略目标。 克里米亚汗国劫掠俄罗斯青壮五万、年轻的女人三万,在俄罗斯大军赶到之前,已经撤军南下,只要在奥斯曼的奴隶市场将这些战俘出手,就能获得巨大的收益。 波兰华夏大公国占领了俄罗斯的切尔尼戈夫,瑞典占领了俄罗斯的克克斯霍尔姆及附近的海岸线,夺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让俄罗斯人远离波罗的海…… 李自成先行回兰州,第四营则在西西伯利亚休整了半个月,然后留下第一师赵烈部驻守乌拉尔山,主力撤回天北都督府的过程中,在鄂尔图玉兹(中玉兹)部的协助下,顺手征服了乌拉玉兹(大玉兹),哈萨克汗国覆灭。 梁文成在辞职之前,给华夏增加了四个省级都督府: 自乌拉尔山至叶尼塞河的西西伯利亚,立为秋明都督府,首府秋明城;叶尼塞河以东,至勒拿河的中西伯利亚,包括捕鱼儿海,立为捷轩都督府,捕鱼儿海更名拉穆湖,首府是拉穆湖以东的赤塔;勒拿河以东,直至大海,包括灵武半岛,立为勒拿都督府,将俄罗斯人的雅库茨克城更名勒拿城,做为勒拿都督府的首府。 将鄂尔图玉兹和乌拉玉兹合并,立为里海都督府。 里海都督府的建立,华夏的国土,延伸至咸海北岸和里海东北岸。 七月,李自成回到兰州,梁文成在完成北方的四个都督府后,以年老体弱为由,向李自成辞职。 这一次,李自成没有挽留,而是接受了他的辞呈,敕封为忠义公,在北京的十王府街赐府邸一座。 国防部长牛金星接任政务院总理。 李自成还准许外交部长南居益告老还乡,外交部长由原副部长、广中省长张献忠继任…… 与俄罗斯一战之后,短时间内华夏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争了,李自成趁机对华夏的十大营军队进行了调整。 第一营与第二营、虎骑兵、狼骑兵、鹰骑兵合并,组建新的第一骑兵营,李过任主将,王俊卓、罗文峰任新的师长,高一功调任国防部长; 驻扎在喀什的第十营,更名第二营,扩军至四个师的满编; 原第一营主将刘云水,任第七营主将,原第七营主将宋文,着告老还乡,加封忠勇公,在北京十王府街赐府邸一座; 撤销第九营,原第九营的军士,安置在广中省落籍,家眷可以随行,由官府帮助修建房屋,尚未娶妻着,朝廷赏赐一名年轻的准噶尔女人…… 第四营、第二营休整半年。 华夏永昌十三年(公元1655年)二月,第四营沿着天山北麓西进,进犯布拉哈汗国,征服费尔干纳盆地,立为安延府,隶属于天北都督府; 二月,驻扎喀什的第二营西出葱岭,远征布拉哈汗国,将天南省的土地,扩张至撒马尔罕,布拉哈汗国向萨菲王朝求救未果,为免灭国,被迫向华夏求和。 华夏将撒马尔罕更名西京。 四月,华夏组建东盛贸易公司,专营美洲航线。 四月,第四营沿着楚河西进,在一片废墟中找到大唐时代的碎叶城,碎叶城是大唐诗人李白的出生地,李白从身份上回归华夏。 第四营在原址之南重建碎叶城,碎叶府隶属于天北都督府。 五月,华夏与布拉哈汗国签订《华夏与布拉哈边界条约》,条约规定,双方以实际占领地为界,重新划定边界。 根据《华夏与布拉哈边界条约》,整个天山,及西部源出于天山的河流,都属于华夏,华夏与布拉哈汗国结束战争状态,分别以西京和布拉哈城为贸易口岸,开始通商,但华夏俘获的三万布拉哈战俘并没有归还,而是安置在西京附近替第二营屯田。 六月,华夏在乌拉尔山口以东立玉明城,俄罗斯在乌拉尔山口以西立阿列克谢城,玉明城与阿列克谢城,是双方向对方开放的贸易城。 八月,华夏在锡兰岛立锡兰省,首府科伦坡。 八月,李自成将首都从兰州迁回北京。 华夏永昌十四年(公元1656年)四月,华夏西海舰队旗舰、“北京级”战舰的二号舰“南京”号,到达非洲好望角,将马达加斯加岛更名天成岛,岛上立天成省,以西部港口塔渡为首府,西海舰队在塔渡建立海军基地。 六月,太子李松完成了慈恩府的归化工作,回到北京,协助李自成处理政务。 七月,希瓦汗国趁布拉哈汗国被华夏严重削弱的机会,派兵入侵布拉哈汗国,布拉哈汗国向华夏天命军第二营求援,李定国同意提供帮助,但要求布拉哈汗国加入《亚盟》,国内说汉话,奉天主。 布拉哈汗国的使者拒绝加入亚盟。 希瓦汗国攻势甚急,一月之间,接近布拉哈汗国国都布拉哈城,布拉哈汗国再次向第二营派出使者,愿意加入《亚盟》。 李定国代表李自成,与布拉哈汗国在《亚盟条约》上签字,布拉哈汗国成为《亚盟》的第五个成员国。 第二营释放了在西京周围从事耕作的三万布拉哈汗国的战俘,并派出军事顾问,援助少量火器,协助布拉哈汗国,战争朝着对布拉哈汗国有利的方向发展。 希瓦汗国向萨菲王国求救,但萨菲王国正在与奥斯曼帝国作战,无暇顾及希瓦汗国,又听说布拉哈汗国已经成为华夏的盟国,遂按兵不动,让希瓦汗国向华夏求救。 李定国接见了希瓦汗国的使者,但开出了与布拉哈汗国同样的条件:加入《亚盟》! 八月,希瓦汗国走投无路,被迫加入《亚盟》,成为《亚盟》的第七个成员国,李定国为希瓦汗国和布拉哈汗国调停。 因双方都是《亚盟》的成员国,实际上已经是盟国,在李定国的主持下,双方都放弃了赔偿的要求,恢复战前边界。 李定国也主张维持现状,为双方划定了永久边界线。 布拉哈汗国、希瓦汗国放弃恐怖教,改奉天主教,国内的恐怖教堂更改为天主教堂,同时开办学堂,学习汉语汉话。 两国国内先后出现恐怖教教徒暴动,李定国组织三国联军进行血腥镇压,诛杀了领头暴动的教徒,两国局势趋于稳定。 华夏永昌十五年(公元1657年)三月,西海舰队旗舰“南京”号出现在葡萄牙里斯本港口,欧罗巴震动,荷兰、英格兰、法兰西、奥地利、圣神罗马国、教皇国都派出使者,主动向华夏示好。 四月,华夏与西班牙、葡萄牙签订《里斯本条公约》,三国正式结成盟国。 此时的欧罗巴洲,信仰天主教的西班牙、葡萄牙、神圣罗马国、奥地利、教皇国,因为在宗教战争中失败,国力严重下降,唯一的天主教战胜国法兰西,并不站在天主教国家的一边,也不维护天主教国家的利益,甚至有信仰新教的势头。 神圣罗马国因为担心法兰西反对,不敢加盟《里斯本条约》,但暗中鼓动教皇国加入《里斯本条约》,以刺探法兰西的态度。 教皇国在法兰西的干涉下,未能加入《里斯本条约》,但为了向华夏示好,承认华夏国皇帝李自成是东方的教皇,与罗马教皇兄弟相称。 七月,华夏的美洲伯利省会州府发现大量的金矿,传至国内,百姓纷纷搭乘东盛贸易公司的商船前往会州淘金。 汉人在美洲的数量急剧增加,华夏朝廷顺势而为,在伯利省以北的海岸线建立琅琊省、海岸省。 华夏永昌十八年(公元1660年),西海舰队将整个美洲的西北角纳入华夏,立为雷光省,雷光省隔着孙标海峡,便是华夏的勒拿都督府,至此华夏在美洲的土地,已经不是飞地,而是与亚洲的土地基本连接一体。 华夏永昌二十年(公元1662年)四月,华夏得知英格兰、法兰西、荷兰在北美大陆东海岸建立殖民地,便抢先在落基山脉以东的苏里河、密西西比河中游,扶植三个印第安小国百度、网易、华为。 五月,三个印第安小国与华夏签订《元州公约同盟》,成为华夏的盟国。 《元州公约同盟》几乎是《亚盟》的翻版,参加《元州公约同盟》的国家,除了相互之间有军事协助的义务,所有国家必须推行汉语,以汉语为唯一官方语言;废除原始宗教,改奉天主教。 九月,五大湖西岸,第四个印第安小国恒大建国,随即加入《元州公约同盟》,成为《元州公约同盟》的第五个成员国。 华夏的势力扩张至五大湖。 华夏永昌二十一年(公元1663年),三月,英格兰殖民至扩张至五大湖,与恒大国发生冲突,华夏以《元州公约同盟》盟主的身份斥责了英格兰,英格兰殖民者遂折而北上。 百度、网易、华为、恒大四个印第安小国,在英格兰、荷兰殖民者的强大压力面前,纷纷向华夏示好,因为过呗的百姓与汉人面貌非常接近,他们相信了印第安人是从亚洲迁移过来的坊间传言,承认印第安人是汉人的后裔。 十一月,由华为国牵头,百度、网易、华为、恒大四国,百姓认祖归宗,归为汉籍,并得到华夏的恩准,四国与华夏的关系更近了一部,华夏与四国修订了《元州公约同盟》,增加了两条内容:同盟国国民必须以汉人为主体;华夏用武力保护所有同盟国安全,同盟任何一国受到外部入侵火武力威胁,所有同盟国必须提供军事帮助。 华夏永昌三十三年(公元1675年),七十高龄的李自成,主动退位,称太上皇,太子李松继位,改元盛和,以次年为盛和元年。 退位之后的李自成,不愿意住在北京,主动要求去兰州试验不同于华夏诸省的地方政体甘肃模式! 新皇李松拨出巨款,将原先的兰州皇宫全部翻新,做为太上皇李自成的寝宫。 离开北京城的时候,李自成乘着使用了橡胶轮胎的四轮马车,带着已经卸任的郭世俊和所有在世的后妃,新皇李松亲自出南城的正阳门送行,此时国政部已经裁撤,华夏三院十部的大小官员停止办公半日,全部在正阳门送行。 车队已经消失在视线中,李松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马车消失的地方…… 出了北京城,李自成的寂寞感越来越重,便停下马车,让郭世俊上车。 郭世俊在李自成对面坐下,长久地凝视着李自成,讪讪笑道:“皇上……” 李自成也是盯着郭世俊,良久,缓缓抬起右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世俊,你知道朕在想什么吗?” “太上皇在想,一个时代,终于结束了……” “是呀,一个时代结束了!”李自成悠悠叹了口气,“离开皇位,朕并没有轻松感!” “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又将开始!”郭世俊顿了一顿,方道:“皇上来兰州,一是为了‘甘肃模式’,另外一个心思,应该是为了蒸汽机吧?” “还是世俊懂朕!”李自成像个孩子似的笑了笑,“朕这一生,为华夏打下了大片的疆土,能想到的要地全部占了,也不知子孙,不,华夏的子民能否守得住!” “皇上,子孙有子孙的命运,”郭世俊在李自成面前,一直十分谦恭,李自成在军政方面表现出的才能,让他敬佩了一生,“皇上能想到,江山要靠子民来守,不单单依靠子孙,已经是上乘了,再说,华夏已经在研究蒸汽机,领先欧罗巴洲一大步,一旦蒸汽机研究成功,加上面向世界的教育和华夏的文化底蕴,华夏的子孙,或许有我们想象不到的智慧!” “但愿如此!”李自成掀开马车的滚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视线投向车外。 前方,宽阔、平坦、笔直的水泥大道,一直延伸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