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1章 自闭少年刘承祐 第2章 父母兄弟 第3章 田畔问对 第4章 中原易主 第5章 堂议 无题 第7章 小人物议大事 第8章 巡视 第9章 王峻归来 第10章 契丹乱政 第11章 请教 第12章 方略 第13章 考校 第14章 大论 第15章 荆南来使 第16章 态度迥异 第17章 鼓噪 第18章 请愿 第19章 武夫 第20章 被忽视的问题 第21章 黄袍加身 第22章 称帝 第23章 夜宴 第24章 天福十二年 第25章 周世宗与杨令公 第26章 名将 第27章 出兵争论 第28章 刘承祐的想法 第29章 请缨 第30章 韩通与向训 第31章 进军令 第32章 潞州震动 第33章 东京城内 第34章 崇元殿中 第35章 坐不住了 第36章 虒亭 第38章 赏 第39章 连夜南进 第40章 潞州三杰 第41章 卷甲入城 第42章 一心求财王巡检 第43章 接见 第44章 千金市枯骨 第45章 同样的选择 第46章 郭荣的激进建议 第47章 诱其北上 第48章 耿崇美 第49章 花里胡哨不管用 第50章 打他一仗 第51章 以镒称铢 第52章 对峙 第53章 遁 第54章 临阵指挥,尽委诸君 第55章 干脆的胜利 第56章 是非 第57章 既得潞,复据泽 第58章 回师 第59章 不知死 第60章 “暴毙” 第61章 晋阳来人 第62章 形势一片大好 第63章 表兄的提醒 第64章 朕要亲征为耿公复仇! 第65章 选择 第66章 陷河阳 第67章 来自河阳的消息 第68章 撤了 第69章 东出太行 第70章 大礼 第71章 北齐镇 第72章 磁州贼 第73章 解决 第74章 燥热的辽帝 第75章 按*不动 第76章 大才蒙尘 第77章 安阳之殇 第78章 三百与十万 第77章 刘知远终于动了 第78章 召还二郎? 第79章 滏阳之捷 第80章 一意孤行 第81章 暴躁的耶律德光 第82章 辽营之中的暗流 第83章 辽帝之亡 第84章 做一回大魔导师 第85章 异心 第86章 活下来,就是名将 第87章 栾城之战(1) 第90章 栾城之战(2) 第91章 栾城之战(3) 第92章 栾城之战(4) 第93章 栾城之战(完) 第94章 善后 第95章 掘地求生 第96章 战损与战果 第97章 扩*整顿 第98章 灰溜溜地滚回去 第99章 两个人才 第100章 北上真定 第101章 刘知远在洛阳 第102章 政争这种事是很正常的 第103章 缺少一个系统的李从益 第104章 在真定 第105章 河北局势 第106章 诱惑 第107章 深思熟虑 第108章 井陉 第109章 治政以安军民 第110章 拉刘承训下水 第111章 动心 第112章 夏收屯田事 第113章 将目光投向北边 第114章 耶律阮称帝 第115章 瀛州 第116章 辽军的异动 第117章 机会 第118章 蒲阴 地119章 赌博式北伐 第119章 赌博式北伐 第120章 北伐进行时 第121章 最难啃的骨头,最轻松地啃下了 第122章 连锁反应 第123章 幽燕事了 因幽燕变乱,通信不畅,消息的传播虽有所滞后,终究是清晰地传到了刘承祐的耳中。虽然从南线辽军的反应可以看出,赵延寿一定在幽州取得了重大突破,打在了辽军的痛处上,但结果还是让刘承祐与他的幕佐们惊到了。 幽州城真的被赵延寿拿下了,这么容易的吗,那耶律解里是有多废物? 消息在传递的过程中有些失真,大概是赵延寿神兵天降幽州城下,悍然发起进攻,所向披靡,守军不能挡,一举拿下城池,并得到阖城汉民的支持,幽燕豪杰,闻讯而动,争相往投,赵延寿已据幽州而拥数万之众。 刨去那些无用的信息,但肯定了一点,此次北伐,最重要也是最难的目标,幽州城,拿下了。 然后,一个问题摆在了刘承祐的面前,他与龙栖军该怎么办? 一干留守真定的将校再度齐齐请战,看着那一张张满带着渴切、急不可耐的面庞,刘承祐觉得自己要好好考虑了。龙栖军大部,基本都撒出去了,将校以第三军为主,基本是些中下级军官。 幽燕的消息扩散得很快,若是事前,让他们远涉四五百里去打幽州,估计没人有信心,然而现在赵延寿率着一干降兵叛卒在辽军有准备的情况下,就那么夺下来。原来,幽州没那么好打,那么真定的这些官兵们坐不住了,他们也要立功。 刘承祐自然不会像普通的将士那边,将事情看得那么简单,以为幽州真的那么容易打。让他意外的是,郭荣与向训也有些坐不住了,胃口也大了起来,失去了平常心,怂恿刘承祐全力北上支援赵延寿,将幽燕之地重新纳入国朝的统治。 不过这一回,刘承祐就如平常一般,格外地冷静。有那么一刹,他真的动心了,但被他生生遏制住了那股冲动。看起来触手可及的不世功勋,往往值得反复思量权衡。 “殿下,幽州既下,那在幽燕我们便有了一块立足之基,依靠坚城,足以与辽军争锋,将之彻底赶出去。”向训兴奋难抑,哪怕察觉到了刘承祐兴致不高,仍旧忍不住劝说。 “仅凭我们如今的实力兵力,够与辽军争锋吗?要知道,就此次出兵策应,已尽全力,是以牺牲成德镇州防御力量为代价的!”瞥了向训一眼,刘承祐淡淡地反问道。 郭荣主动说了:“可使张都指挥,率第一、二军北上。” 起先,张彦威奉命率六千步骑东去截杀北归萧翰军,在黄河东流下游,德沧两州交界处,截住了最后一支辽军。萧翰军两万余,或因军心士气之故,打得保守打得怂,张彦威、马全义在地方军阀、义军的配合下,与之鏖战二十余日,终于有了结果。 萧翰在最后警醒了,可能等不来幽燕的支援,率着剩下的四千余骑,舍弃了一切“累赘”,亡命而去,慕容延钊此番于莫州作战,就一直警惕着萧翰军。张彦威缴获甚丰,讲到底,此前萧翰那么坚持,还是舍不得那些费心搜刮的财货美人。 张彦威还师速度不快,大车小车的,还在冀州境内。 听其言,刘承祐直接说:“第一、二军鏖战近月而还,将疲兵乏,正是体恤将士之时,其能再劳其北上作战?” “殿下可使河北诸镇、州兵北来,再募集燕赵勇士。”向训声音小了些。 刘承祐不由看着他,没作话,不过他那双眼睛里全都是话。仿佛在疑惑,这种建议,当真是向训提出来的。募兵或许有用,但几经战乱后,可用丁壮还余多少,就算募得一两万人,可足用?若欲继续投入到幽州,需要的是即战力。至于河北诸镇,这些地方上的军阀新附,能不造反作乱,已经是烧高香了。 想到这些,刘承祐的思路却是越发清晰了。轻轻地摇了摇头,伸手止住也想要再说点什么的郭荣:“以我们如今的实力,控制成德诸州,以御北疆,已是勉强。前番我力主发燕兵北伐,诸君皆表示反对,何以今日意见迥异?皆因幽州城下。北伐之议,本是以若敌强,以不利而攻有利,我敢冒险行此事,也契丹国内夺位矛盾激化,幽州空虚,那是契丹人给我们的机会!” “燕王得幽州,固然可喜,然拿下得多轻松,接下来面对辽军的反扑就有多猛烈。” “数百里征伐,需要多少兵马,多少甲械,多少粮草,后路补给如何保证,还要建功。这其间的难处,二位不会不知道吧。此番动兵,时间虽不长,但已至我军极限,夏收之府库,已然消耗过半。接下来,既要养兵,还要养民,仍需备不时之需。若再往幽燕投入更多的力量,只怕将深陷其中,幽州没个结果,我们自身便要崩溃了......” 事实上,刘承祐所说,以郭荣与向训的才智,又哪里认识不到,只是巨大的诱惑在眼前,太难以忍受了。 而刘承祐之所以能忍住,只是他的期望本就没那么高,以赵延寿乱幽燕,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而突然发现,好像有机会能夺回幽燕了,刘承祐心中的警惕反而就越高了。 刘承祐都这么郑重其事地表明态度了,两个人也就冷静下来,对视了一眼,郭荣说道:“殿下,如您所言,幽州丢了,辽军定然会全力反扑。若没有我们的支持,赵延寿恐怕很难抵挡得住。” 这个时候,一直未有说话的魏仁浦开口了:“幽州城池坚固,只需聚汉民以守,若仅以此时幽燕境内的残兵,短时间内必难复夺。但是,出岭北的辽军主力,倘若南返,那就难说了。” “只能希望,契丹内斗,能够持续得久些,给赵延寿争取更多的时间!”刘承祐说。 这么一番讨论下来,基调也就定下了。不过,向训仍有些不甘,叹息道:“多好的机会,可惜了!” 刘承祐绷着一张脸,说了句:“既得陇,复望蜀?” “辽军收缩兵力于幽燕,我军难道什么事都不做?”向训问。 摸着下巴,略作思量,刘承祐伸手在案上的地图横划了一下,说道:“与两路军自主作战之权,但有一点,龙栖军不过易水!” 从头到尾,刘承祐都表现得很淡定。 心情,自然是好的。事实上,只要赵延寿拿下了幽州,不管接下来局势如何发展,他乱燕的目的便达到了。在他看来,幽州在手,纵使他这边什么也不做,辽军不付出一定的代价,绝对不可能从赵延寿手中夺回。 按照刘承祐的剧本,接下来最好是赵延寿据坚城,集幽燕之力,与契丹对抗、拉锯、鏖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当然,以赵延寿过往的经历来看,让他与契丹人死磕,恐怕是做不到的。此人或许存着在南北之间摇摆,左右逢源的想法。但真到生死危机,扛不住压力了,再降契丹,也不算什么难事,哪怕刘承祐已然使了不少手段去避免这种可能性。 但,赵延寿得有那个机会才行。 ...... 作为刘承祐与部下的谈论的主角,赵延寿这边,正在积极进取中。拿下了幽州,那颗悬着的心便落下了一大半,底气也就足了起来。 城中的胡兵,尽数被他下令驱杀,燕兵入城,形势逆转,原本被欺压监视的汉民得以翻身,反而是胡人被控制起来。赵延寿快速地自城中动员起了上万丁壮,同时派人宣示檀、蓟、涿、易等州县,号召汉民,共抗契丹。 赵延寿在幽燕之地,当真是有些威望的,并有许多旧部在州县任职,果然有不少响应的。契丹的南北两院制,以汉治汉,虽然对其发展有积极作用,但当汉人造反之时,后遗症便暴露出来了。 当然,幽燕汉人响应赵延寿,除了他那些不好具量的威望之外,栾城之战后契丹人实力的衰退与胡汉的矛盾,也促进了汉人的反抗。 入幽州,盘点府库,聚集豪杰,武装士卒,安抚人心,赵延寿可谓殚精竭虑。 相较之下,主动南下的耶律解里,处境可就尴尬了。至固安,只见得被北追辽军围攻的县城,摇摇欲坠。没什么值得欣喜的,然后燕军走水路兵临幽州城的消息传来了。 怒恨之情由心起,羞愤之下,还有心情下令将固安破了,把城中的几百燕卒全部杀了,又留下一笔血债,方才领军北返。 幽州,耶律解里是一定要夺回来了,否则不止他丢面子事小,无法向耶律阮交代事大。别看在辈分血缘上他也算耶律阮的堂叔,但真把幽州搞丢了,哪怕耶律阮以“宽厚大方”为人称道,也不会放过他。 急令定、莫的辽军不要与龙栖军纠缠,放弃州县北上,然后搞得两路败退,定州节度耶律安还被李筠砍了脑袋。耶律解里又将易水防线及其周边的辽军集中起来,鼓捣出了一万多人,北还幽州。 然而,兵临城下,才发现,他已经不占兵力优势。于耶律解里而言,城池的坚固并不算可怕,可怕的是还有足够兵力驻守。不要觉得是乌合之众,在这种世道,拿起武器的幽燕豪士,是能教做人的。 脑子一热,耶律解里悍然下令进攻,然后撞了个头破血流,损兵数百。冷静下来,耶律解里干脆安营屯兵于城下,准备等候援兵。 但是,你想要重整旗鼓,城中的燕军却不让,赵延寿看准机会,便派燕骑出城袭扰,让辽军不厌其烦。同游牧民族作战,没有骑兵是不行的,只要有,就不致于完全陷入被动。 在这种情况下,幽燕的辽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甚至已经不听指挥了。留守幽燕的辽军,契丹本族诸部的战士数量并不多,更多的则是奚人、室韦、渤海这些杂兵。而耶律解里平日里本就不怎么得人心,又刚愎自用,几度的错误判断,导致幽燕局势糜烂。 在这种局面下,耶律解里直接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差点没直接在城下溃败。连赵延寿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直到萧翰率着自东京北来的残兵剩将。这二者,可谓难兄难弟,凑到一块儿,萧翰直接夺了权。不论官职,还是地位,还是资历,萧翰都强于耶律解里。耶律解里虽然表面气愤,但心里实则松了口气,他也不是纯傻。 一番商议,自觉仅凭城下之兵,是不足以反攻幽州的,逗留太久,还容易为其所趁。于是,众人表决北撤休整,再作打算。 在撤退之前,一干胡人动了心思,打算将军中剩下的燕将解决了,比如此前镇守莫州的杨安。但是杨安也不是任人鱼肉的主,提前得知消息,果断率众反了,冲出辽营,向赵延寿投降,并报以辽军的虚实。这下,萧翰与耶律解里二人十分果断地,带着人撤了,跑得贼快,总算没给赵延寿找到机会。 幽州的府库中,虽然不充实,但总归有不少结余,尤其是粮食。辽军的撤退,让城中紧张气氛有所缓解,也给赵延寿得到了更充足的准备应对时间。 拔出兵刃捅穿了一麻袋,不少新收的夏粮流了出来,抓了一把握在手中,一丝笑意在赵延寿的嘴角绽放开来。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凝固了。自幽州城中,突然爆发了一阵杀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脸色大变,要知道,城中可一直被他下令戒严着,何以突发杀声。 “什么情况,出了何事?”怒声喝问。带着卫队,便出府库而去。 很快,有麾下将领急匆匆地前来禀报:“燕王,城中将士们在杀胡人......” “什么!”赵延寿的脸这回是青了:“胡闹,谁让他们这么做的?” “将士们高喊着复仇。”见赵延寿发怒,燕将解释着:“燕王,城中胡人近十万,这些人留着也是隐患,于城守不利。再者,粮食用在他们身上,太浪费了。尤其是那些契丹人,家中多有富余,若能取之以作军用......” 听完燕将的说法,怎么那么有道理呢?不过,赵延寿总觉得哪里不对,怒斥道:“为何擅自行动?传孤命令,各军立刻收手,将校给孤约束士卒。” 但是,赵延寿的命令,此时并没有多少效力。城中已然彻底乱起来,不止是燕军,城中的汉民也加入其行列,杀其人,占其房,夺其粮......见事不可违,赵延寿干脆带着他的亲军部队于北城防御,以备万一。 等幽州城重新平息下来的时候,血色染城垣,仿佛就像在回应相州之殇一般。 赵延寿身心俱疲地安排着善后事务,清理焚烧尸首,厘清缴获。不管心情有多不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城中胡人的财货,聚集起来,足够他防幽州半年以上...... 等一切处理结束,赵延寿冷着脸将事情调查了一遍,结果发现,事情是几名燕将牵头的,一齐动作。 至于缘由为何,赵延寿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南边,心中暗叹:“好狠!” 出了这等事,他赵延寿基本没有第二选择了...... 第124章 幽燕事了 续 第125章 邢州事 第126章 问罪 第127章 魏博问题 第128章 杜重威其人 第129章 叔父 第130章 陈桥 第131章 东京乱象 第132章 进宫 第133章 面圣 第134章 回府 第135章 韬光养晦 耿氏身体柔弱,经不起折腾,稍微尽欢,便放过了她。在贤者模式下,刘承祐真觉自己像个哲人,头脑清晰,思域广阔,格局庞大,双目释放着智慧的光芒,看什么事物都能想出一套道理来...... 然后,疲惫似洪流一般涌来,脖间被秀发摩擦地骚痒,耳边是美人轻声的呢喃。自耿氏口中,多的是家长里短,自晋阳的到开封的经历、府中的生活、宫中的赏赐、与东京贵妇们的交流等等。言语神态间掩饰不住的,是对刘承祐的思念与他归来的欣喜。 说到底,耿氏只是个侍妾,出身也不好,刘承祐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基本属无依无靠,没有安全感,刘承祐回来了,便觉安心。而刘承祐也能感受到,枕边的美人对自己的那种依恋。 于刘承祐而言,那种小女人的诉说,倒给了他新的感受,没有觉得厌烦,时不时地应承一两句,缠绵之中,心底的郁闷确是散去不少,直到,睡着。 等刘承祐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在耿氏的伺候下,沐浴着衣,洗净身上残留着的惹人遐思绮念的异味与垢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夜里天凉。”耿氏很体贴地都给刘承祐披上了一件袍服。 这个女人,十分地殷勤,但很自然,目光都没自刘承祐身上挪开过。在堂间,准备了一些吃食,菜色倒不复杂,刘承祐最喜欢吃的豆腐,鸡蛋羹、炒菘菜还有一盘烤羊肉,再加一碗小米饭,很讨刘承祐欢心。 刘承祐从来不挑食的,实则有得一碗豆腐吃,便能满足。 “这些食材,都是哪里来的?”刘承祐随口问道。 耿氏答:“都是李婆打理的,每日都有专人送上府门。” 刘承祐点了点头,筷子停住:“也不知,开封城中,有多少人家,能够正常购得这些菜食。” 东京城中的情况,耿氏估计也有所耳闻,听刘承祐感慨的语气,不由劝慰道:“会好起来的,这段时间,城内外已安定了许多。” “你也吃点?” “妾身不饿。”美目盼兮,耿氏打定主意看着刘承祐吃饭。 “启禀殿下,陶谷与魏仁浦两位官人过府拜访。”没吃几口饭,侍卫于堂门前禀报。 “二人联袂来访?”刘承祐问。 “只知二人同时到的。” 刘承祐吩咐着:“引他们来此厅堂叙话。” “妾身先退下了。”耿氏见状,悠然起身回避。刘承祐冲她点了下头,这个女人的乖巧,让他感觉十分舒服。 府中偏厅内,陶谷与魏仁浦照面,略感讶异,精明的目光扫在魏仁浦身上,以一种视小辈的语气问:“道济啊,你此番过府拜谒,很是迅速啊,家中可曾安顿妥当?” 陶谷有些卖老,问话也有些不客气,不过魏仁浦并不以为意,洒脱地回答道:“在下在东京,孑然一身,倒无俗事烦扰。” “老夫有所耳闻,前朝为胡寇灭亡前,道济你将妻子尽数送还乡里,如今想来,却是有先见之明,保家人免刀兵流离之祸。这天下,有这等眼光的,绝对是凤毛麟角。也难怪,你能得殿下如此信任,殿下识人吶......”陶谷盯着魏仁浦夸,最后一句话,发音极重。 魏仁浦则保持着谦虚:“陶公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二位,殿下在堂间等候,请随末将来。”闲侃间,李崇矩现身,对二人指引道。 “有劳李将军了。”陶谷率先起身,脸上堆着笑容。 二人跟着李崇矩在府中穿梭行走,曲折回廊,兜转数次,一路可见楼阁,甚是豪贵。陶谷有些感叹,瞳孔深处的艳羡几乎隐藏不住,魏仁浦则面色如常。 至堂间,刘承祐饭才吃了一半,当即行礼。 “免礼,坐。” “谢殿下。” 刘承祐放下割肉的刀子,将一片娇嫩脆黄的羊肉塞入嘴中,擦了擦油腻的嘴和手,方才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有意寻你们商量些事。” 闻言,陶谷神色一动,侧俯下身,观察着刘承祐的表情,一脸精明地猜测道:“可与面圣之事有关?” “如陶公所言,打压已至。”刘承祐看向陶谷,也不卖关子,直接答道,随即将进宫面圣的结果简单地同二人讲了一遍。 听完刘承祐的描述,陶谷一副果然如此、不出我料的表情,腰杆慢慢地直了起来,开口道:“此事早在预料之中,殿下不必过虑,只是没想到,天子会这般着急罢了。” 不知为何,刘承祐总觉得,陶谷说这话时,有点小得意。 “陛下此举,削权压制的目的,几乎明摆在眼前。然若说能有多大效果,那倒也不见得,殿下的威名,已为天下唱,非这点手段便能消除的。整编禁军之事,殿下只需与郭枢密多加联系,他是郭荣之父,有这层关系在,想必不难拉拢。通过郭枢密施以影响,整军之事,又岂能完全避过您。另外,再将龙栖军的这些旧部控制在手,便不虞其他,龙栖军就还是在您手中......” 听完陶谷的话,刘承祐眉头不由地蹙了下,对他的建议,有点不满意,总觉太过急功近利,不怎么稳当。 见刘承祐没什么反应,陶谷讷住了,嘴上的笑容消去,下意识地拎起了他的胡须。 刘承祐看向魏仁浦:“魏先生怎么看?” 闻问,魏仁浦斟酌了片刻,拱手回答道:“属下以为,动不如静。殿下的应对,已然不错,整饬禁军,事关社稷安危,从大局看,应当全力支持,无需抱有过多小心思。陛下这样安排,就是想要削减您的兵权,既存压制想法,殿下倘若有过多动作,岂非是与天子相对抗?” “至于龙栖军诸军校,殿下视他们为兄弟手足,本是恩威并重,浴血沙场、并肩作战半载的情谊,又岂是短时间能消除的,何需多余的手段去控制,只需如常维系即可。过多的动作,利或不见,反惹猜疑......” 魏仁浦话说完,陶谷脸色眼见着难看起来,这几乎是将他的建议给全盘否定了,他哪里开心得起来。不过,仔细想想,却不得不承认,魏仁浦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抛却功利之心的时候,陶谷的头脑还是很清晰,很有见解的。 “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刘承祐问。 “韬光养晦!”魏仁浦答:“陛下既委您为枢密副使,便如常参与军政即可。况且,龙栖军在手,只是龙栖一军。若整编之后,影响的,却是整个禁军!” “可是,史宏肇此人!”刘承祐道出他的顾虑:“此人骄横,若兵权尽付于此人之手,只怕日后更加难制!” 陶谷见机插话,又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为统帅者,跋扈骄怠,常为人主所忌。史某若不晓收敛,天子又能容他几时,早晚自取其祸。” 刘承祐若有所思,叹了口气:“看来,在这东京,我得低调行事了。” “整编之事,尚未有个具体的章程,结果如何,仍需观望,殿下实无必要,太过顾虑。”魏仁浦又说。 “我明白了。”刘承祐点头,只是眉宇始终凝着。 见魏仁浦在刘承祐面前又讨了好,陶谷琢磨了一阵,有点谨慎地发言道:“殿下此时应该顾虑的,应该是陛下压制您的目的所在......” “你想说什么?”看他那眼色,刘承祐直接问道。 “大汉虽立,然东宫之位空悬,殿下同样是嫡子,当早做打算才是。”陶谷小心地说。 此言落,魏仁浦也不禁抬头看了看刘承祐。 刘承祐则没有表现出意外,也没说什么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淡淡然地挥手,让二人回去休息。而他自己,则继续拿起刀子,割那已然微凉的羊肉,面无表情间,心绪却不禁起伏。 “殿下。”晚点的时候,宽敞的书房中,刘承祐正在沉思,李崇矩走了进来。 “何事?” 李崇矩回答:“方才陶先生离开的时候,悄悄找到末将,说他在开封的府宅被一个武节军营指挥占了,讨要不得。不敢以此小事烦扰殿下,故寻到我,希望我能前去,帮他讨回来。末将觉得,此事还需禀报殿下。” “陶谷这是借你之口转述于我啊。”刘承祐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了。 看李崇矩的表情可知,估计心里门清,他虽然老实,却也精明:“殿下您看,此事如何处置?” “陶谷落脚何处?” “暂时借宿于其友家。” “武节军的营指挥,史弘肇手底下的人啊。”刘承祐淡淡地说道,心中本有计较,直接吩咐:“你明日带几名卫士,拿着房契,找好证人,陪陶谷去一趟,帮他把宅院拿回来!” “是!” 陶谷之事,于刘承祐而言,不过是一件小事,不足为道。不过,牵扯到史弘肇的人,呵呵,哪怕占着理,也不知那史都指挥使会不会跋扈跳脚! 李崇矩恭敬告退,望着其背影,刘承祐忽然唤住了他。 “殿下还有何吩咐?” 刘承祐原本绷着的表情松懈下来,对他说:“府中的庶务,你接下来也多费心,不要仅把自己,当个侍卫!” 李崇矩先是一愣,然后那张普通的脸变得更加普通了,长揖拜道:“是。” ...... 和刘承祐一样,刘知远也在皇城外赏了刘承训一座府邸,距离刘承祐这边也不远,就隔着一座里坊。 夜尚早,不似寻常人家,远没到歇息的时刻,刘承训坐在书案后,挑着灯看两京各州县上报的民事民情。刘承训回朝之后,被刘知远任命为中书侍郎、政事令、同平章事,以流民难民泛滥之故,负责抚慰民生,还民休息之事。 刘承训本就有仁爱之风,至东京途中,也亲眼见过了太多民间疾苦,对两京地区的那些百姓,也是抱有十分的同情。被委以此事,他倒没有多想“收买人心”之事,只是尽心地想要去帮助解决流民的生计问题。 身上紧紧地裹着一件裘袍,看起来很冷的样子,不时咳嗽几声,自喉咙发出的闷声有点沉重。这几日,寒热交替,一个没注意,着了凉,一直于府中养病,刘知远也允他府中办公。今日刘承祐归来,他本欲去迎接的,只是身体颇感不适,也就作罢了。 “殿下,杨枢相求见!”刘承训看公文看得认真,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一名内侍走至帘幕外,打断了他。 闻报,刘承训立刻吩咐道:“快请。” 没一会儿,杨邠在内侍的引路下走入了房间,刘承训亲自迎了上去,拱手说:“杨相公。” “殿下。” 打了个招呼,二人落座,奉茶。 “您身体如何了?”杨邠问。 刘承训笑答:“无妨,偶感风寒,休养一阵便好了。” “相公此夜来访,所谓何事?”两个人也算十分熟悉了,在朝堂上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稍作寒暄,刘承训直接问道。 “殿下,二皇子回来了!”杨邠严肃着一张脸,说。 刘承训轻咳了两声,嘴角挂着点笑意:“我知道,应该进宫见过驾了,正打算明日请二郎过府一叙。” 见刘承训这种反应,杨邠眉头高锁,加重着声音重复了一句:“殿下,二皇子回来了!” 这下,刘承训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疑惑地看着杨邠:“相公想说什么?” “殿下,二皇子这是携不世之功而归,其势中天,您要早作准备啊!”抽了口气,杨邠又压低嗓音,说道。 听其言,刘承训面色变了变,他又不傻,沉默了一下,方才问:“相公到底想说什么?” 杨邠很痛快,也不拐弯抹角,说:“殿下,您是嫡长子,又受群臣敬重,又素拥贤名,本是继嗣之君的不二人选。但这近一年来,二皇子同开了窍一般,参与军政,此番又在河北闯出了偌大的名头,立下盖世功勋。这对您的地位,是莫大的威胁,不得——” “相公此言过了!”刘承训没等杨邠说完,直接打断他:“二郎小小年纪,殚精竭虑,百战沙场而归,对国家是又莫大功勋的。大汉方兴,正当我父子并群臣齐心,共造乾坤,济世安民之际。相公身为枢相,秉执军政,上佐天子,下顺黎民,岂可对二郎抱有猜忌之心!” 听刘承训这么一套说辞,杨邠有点惊住了,很想教训一句“天真”,但见刘承训那一脸正气的样子,又有些说不出口。 顿了一小会儿,组织了下语言,说:“殿下宽仁若此,殊不知人家是什么心思?若非心怀大志,以其尊,岂会冒风险,从军旅之事,亲历矢石?您提到济世安民,可曾记得唐太宗之故事?” 说道这儿,刘承训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有点难看。 杨邠继续说:“如今,官家还未立太子,这便更给了二皇子窥视之机。殿下若不警醒,只恐为其所趁啊!” “够了!”刘承训似乎生气了,一拂袖,十分难得地冲杨邠发着火:“相公这是欲间我兄弟的感情吗?” “臣不敢。”杨邠脸色也不好看了,不过终究没硬顶。 刘承训情绪激动下,不由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但见杨邠闷坐在那儿,刘承训思量了一阵,收敛起了怒容:“孤话说重了,相公莫要介意。” 杨邠摇摇头。 刘承训能够感受到杨邠对自己的善意,实在不好责备他,想了想,说道:“父亲不是唐高祖,二郎不是李世民,孤,也不是隐太子。” 刘承训说得很冷静,但从其语气间,杨邠还是感到了一丝波动,显然,刘承训并不是一点都不在意。 第136章 郭氏父子 再是君子,再讲究孝悌之义,刘承训终究不是圣人。在皇位面前,面临刘承祐迫近的威胁,又哪里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无动于衷。 这些年来,以其年纪身份、以其才能德行,刘承训自己潜意识里都将自己视为百分百的继嗣人选,却从来没考虑过他那两个弟弟的威胁,刘承祐这甫一崛起,只怕刘承训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都冷静了下来,杨邠看着刘承训,说:“殿下,不管二皇子那边如何,您是必须有所准备。军队,尤其是禁兵,乃重中之重,在这方面,二皇子有龙栖军,已占了先机。” 杨邠开始替刘承训筹划着:“但是,过犹不及,二皇子年轻气盛,不知收敛,栾城之战虽让他名动天下,却也使其骄狂而不自知,惹得官家与文武忌惮。据闻,官家已暂夺其兵权,行打压之事。此番,以史宏肇整饬禁军,这便是您的机会,可与史宏肇联络,借机安插一些将领,掌控一部分军队,同时打压龙栖军。史宏肇此人肚肠不大,在晋阳之时便对二皇子多有小觑,想来也是愿意与殿下您多加亲近的......” 脸上突然浮现出一团潮红,杨邠的话,似乎让刘承训有些羞臊,不过他此次没有开口反驳,只是俊眉皱得很紧:“史宏肇!” 就如刘承祐不喜欢史宏肇一样,刘承训对其人,也是分外不喜,有些忌惮地说:“史宏肇专横无礼,狂傲暴戾,不可与之谋!” “殿下不可感情用事。”杨邠说:“史宏肇虽蔑视臣等,却绝不敢轻慢殿下。其人粗鄙,实不得人心,满朝非之,日后随手便可缚之。时下,却可多加拉拢。” 杨邠的神色间,也不禁表露出厌恶。 要说此时的汉朝堂,憎恶史宏肇的人中,杨邠绝对是最有份量的一个。史宏肇这个人,真的是神憎鬼厌,除了本身的性格讨人嫌之外,尤其蔑视文臣。入汴之后,史宏肇已经不止一次当众宣扬,文臣无用无功,不足以与其并列。更是几次当着杨邠的面,让其下不来台。 刘承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眉宇间的疑虑消去,却没继续再深入此话题的意思,反而有点刻意转变,起身拿起书案上的一篇文书,递给杨邠:“相公,关于京畿流民事,我拟了一个条陈,准备上呈,您帮我参详一二。” 杨邠呆了下,目光自刘承训身上落到那封文书上,微微一叹,接过阅览起来。且看着,脸色渐凝。 刘承训所列几条,大都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无非是分配土地,发放粮种,租借耕牛、农具等等。而观其细节,显然是有参考刘承祐在真定时的处置办法。 抬头,注意到刘承训有点期待的眼神,杨邠还是摇了摇头:“殿下的想法,却是好的,不过,想要实现,却不容易。” “为何?”刘承训急问。 “帑藏空虚,国用不足以支撑!”杨邠简单地说。 刘承训显然是有所准备的,立刻说道:“我查看过,府库之中,尚有钱粮。夏粮入库,再加自契丹手中夺回的资财牲畜,足够支撑!” “殿下,东京城尚有数十万官、军、民需供养啊。”杨邠解释道:“何况,国库亦需留存足量的钱粮,以备不时之需!” “难道救济难民,还民休息,重建园篱,还非不时之需吗?” 刘承训的眼光,显然仅局限于京畿这一片地区。杨邠抱着种教育的态度,对他说:“如今天下初定,各州节度来归,但终究只是名义上的归附。大汉初建,虽务怀柔,但于要害之处,朝廷必将有所调整,尤其是邺都杜重威。稍不遂其意,便可招致其复叛。关中地区,局面靡顿,混乱已持续半载之久,凤翔侯益、京兆张彦超虽飞表输诚,仍抱猜疑以观望。又有蜀军虎视眈眈,在旁窥伺。甚至荆南高氏、南唐李氏,这些都不得不防!” 杨邠一番话,把刘承训说得有些难受,心胸之中仿佛憋着什么一般。怎么大汉的面临的局势,就一直没好过,入了中原,占了河北,反而每况愈下,刘承训是真不解。 沉默几许,有些郁闷地说:“难道朝廷就要一直无所作为吗?” “凡事当有所取舍。”杨邠倒挺淡定,有点冷酷:“为国家大计,只能舍弃小家!” 刘承训却很坚定地表示:“南来东京之后,我只觉大汉就如同架在烤炉之上,良政不兴,民怨沸腾,必须要改变。此安民之策,孤必担之,一力推行!” 刘承训大义凛然,杨邠这回倒没再多说什么,拱手朝他拜了拜。 ...... 同样在这秋夜,郭府之中,摆了一场家宴,为养子接风洗尘。郭家也算枝繁叶茂,皆随众迁徙至开封。郭威膝下,丁口不少,诸子尚幼,还没什么糟心事,一家子聚在一起,倒是其乐融融,十分和洽。 一直到夜深了,家宴散去,郭威方叫上郭荣至书房,与之单独问话。 “此次历练,感想如何?”对郭荣,郭威一向是满意的,闲谈间也分外温和。 郭荣还是沉吟了一会儿,方才答道:“经契丹之乱,国民之疾苦,远迈前朝,各处民生凋敝,匪盗丛生,若不思良策镇定地方,以图拯溺,与民休息,早晚必有大祸。且汉祚虽兴,然实则内忧外患。北失强险,而有契丹,南面空虚,则诸国割据,皆大患。于内,则藩镇之弊病固深,朝堂之上......” 说到这儿,郭荣看了郭威一眼,却没往下说了。 “你看得倒也还透彻,至于朝政的混乱,却也没什么不可直言的。前番二苏任事,此二者以霸府幕佐,骤至宰辅,能所不及,为政混乱。杨邠与王章是有能力手腕的,有他们整肃,近来倒有拨乱反正之效,不过朝堂的争端,短时间内是难以平息的。”郭威基本是顺着郭荣的话往下说。 “朝政何以混乱至此?”哪怕是郭荣,也是心怀疑惑的。 “这,也非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你既来朝,多待些日子,也就明白了。”郭威叹了口气,顿了下,看向郭荣,沉着声音问:“你在二皇子麾下也这么长时间了,对他评价如何?” 郭荣有点意外,但在郭威认真的眼神下,还是考虑了下,稍显慎重地回答道:“明睿雄断,器量恢弘,怀志图略,有征伐之能,济世之才,安民之智......” 刘承祐若是知道,郭荣对自己的评价,有这么高,估计能笑出来。显然,郭威也是相信养子的眼光的,再综合他自己的观感判断,却是摇了摇头:“二皇子有此才器,于国家而言,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啊。” 郭荣稍疑。见状,郭威起身自书案上翻出了一封不薄的公文,递给郭荣:“为父与史宏肇奉诏整顿京畿诸军,重编禁军,这是史宏肇牵头初步拟定的计划......” 带着疑惑的心思,郭荣阅览了一遍,看得很认真,上边已详细地写着,裁撤哪些旧军,新编几军,编制如何,将校属谁......显然,整军的事,早做好了准备。 很快,郭荣惊声道:“这是要将龙栖军拆分?史宏肇焉敢如此?这是欲彻底得罪二皇子?” “龙栖军如今的战力,已是诸军最强,散之充于诸军,有利于整个禁军战力的提升。”郭威解释道,这种说辞,只怕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坐下,又补充说:“若无官家的授意,史宏肇又焉敢如此?” 郭荣虽沈重寡言,然内秀其中,本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当即便意识到了:“天子欲打压二皇子?” “是啊,否则前番开封怎么会又那么多针对他的汹汹舆论!”郭威说:“时下大汉的情形,与唐武德年间,何其相像。但国家面临的险峻局面,却是数倍于唐初。” “皇帝,会忌惮自己的儿子吗?”郭荣问了句。 郭威沉默,对此言,他有些不方便做评说。良久,叹道:“官家如何考虑,非我等所能猜测。但这储位之争,恐怕是难以避免的了。” 郭荣微微垂下头,骤然接触到这种核心问题,他有点诧异,不过诧异过后,开始琢磨起,郭威今夜与他讨论此事的目的了。思虑一会儿,目光清明地看向郭威,低声好奇问道:“父亲您是大汉重臣,权在枢密,秉掌军事,必然波及其间。既然储位之争不可避免,您打算站在哪一边。” 闻此问,郭威抬指虚空点了郭荣两下,似乎被问到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怎么看?” 郭荣神情一肃,却是很坚定地答道:“以儿的想法,自然支持二皇子!” 感受着郭荣那肯定的语气,郭威微讶,他知道自己这养子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却也没料到在这等敏感的大事上也如此果断,还是开口问:“为何?” “我对大皇子并不熟悉,但对二皇子却已足够熟悉,其有明主之资,岂有认生不认熟的道理。再者,大皇子虽有贤名,但太过文弱,于武功上没有建树威名,若在治世,以嫡长子之尊,二皇子万难与之相争。但,在此乱世,非雄主无以存身存国,这数十年来,自梁唐至晋汉,皆是这个道理!”郭荣娓娓而谈。 “龙栖军的情况,我很清楚,将校多有勇略,且多为二皇子简拔于行伍,似马全义、向训,乃至那孙立,也他有生死的交情。还有布置在北边的慕容延钊、罗彦瓌,这些人,俱受其恩德,无论在哪里,都可为其所用。将士信奉强者,殿下年纪虽小,却已有强者之姿!” 听其言,郭威突然问道:“你所说的这些将校,包括你吗?” 郭荣似乎答非所问:“儿很佩服殿下识人之明,用人之智!” 郭威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起身背着手,在书房中踱了好几步,透过窗扉望着屋外清凉如水的夜色,长叹一声:“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安重荣当年一席话,发人深省,却又让人脊背寒凉啊!” 郭荣跟着起身,站到郭威侧后方,说:“这也是天下混乱的根源所在。皇权不兴,君威不振,兵不能为国有,而将帅私之,天下必乱!” 眼见着话题跑偏了,郭威轻咳了两声,朝郭荣提醒道:“今夜我们的谈话,不可走漏出去了。” 郭荣淡淡一笑:“自然不会。” 沉吟片刻,郭威还是忍不住发出感慨:“纵使二皇子强悍,他想要顺利当上太子,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史弘肇、杨邠这些人,便是一道难以迈过去的坎,尤其是杨邠,有他的谋划扶持,大皇子的优势仍旧很大。更重要的是,君父若欲压制,为儿臣者,如何应对?” 对于这个问题,郭氏父子都没继续挖掘下去的意思了,实则两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答案。 “罢了,这些事情,非我们谈论便能够有所改变的。”郭威摆了摆手说,很快低收拾好心情,问郭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郭荣有些不明白地看着父亲。 见状,郭威立刻把话说得明白些:“禁军整顿,你是欲继续于军中任职,还是谋求外放?” “您觉得呢?”郭荣征询郭威的意见。 “这要看你自己!”郭威答。 皱着眉想了想,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郭荣回答道:“京中恐无我这种后辈的用武之地,若得外放一州,施展拳脚,儿愿往!” “你想去什么地方?” “关中或者河北!”郭荣回答地很干脆。 郭威露出了一抹笑容,说道:“去澶州吧,过几日,我荐你为澶州防御使,以你此次的功绩,再加我的面子,此事不难!” 提到澶州,郭荣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朝廷要对杜重威动手了?” 对郭荣的机敏,郭威表示很满意,淡淡地说道:“不是朝廷要对他动手,而是倘若他有异动,朝廷需要有所防备!” 郭荣若有所思,郭威略作思量,又朝他嘱咐道:“外放之事,你亲自与二皇子解释一番。” “是!” 第137章 整编事 第138章 请立太子 第139章 众臣拾柴 第140章 封王 第141章 雌威 第142章 准备杀鸡 第143章 艰难度日 第144章 邺都战事 第145章 中秋 第146章 到了还得亲征 第147章 德胜渡 第148章 别养残了 第148章 养残的顾虑 第149章 邺都城下 第150章 天子之威,恐怖如斯 第151章 我,慕容彦超,委屈 第152章 二十五日前,进邺都 第153章 破城曲折 第154章 灭门 第155章 着周王善后 第156章 立冬班师 第157章 提亲 第158章 洞房 第158章 洞房花烛夜 第159章 还朝 第160章 魏王病笃 第161章 二郎,我恐命不久矣! 第162章 薨逝 第163章 索然无味 第164章 监国 第165章 回鹘使者 “赵匡赞附言,其已遣节度判官李恕奉表入朝觐见,欲尽陈关中兵情!”郭威禀道。 “人在何处?” “尚未至东京!” 刘承祐吩咐着:“人到之后,统治孤,孤要亲自接见!” “是!” “殿下,回鹘使者求见!”出得枢密院,往政事堂,未及入内,权鸿胪寺卿前来禀报。 闻讯,刘承祐才想起京中,还有这么个“友邦”使者存在。 盛唐之后,回鹘接替了突厥人在漠北的霸权,一直以来,便与中原保持着紧密的联系,文化、经济交流方面从未停息。百多年前,回鹘为黠戛斯所灭,部众便四散转移。一部分南迁至塞南,为大唐所吸收同化,余者多西迁。 西迁的回鹘诸帐中,有一部分徙至甘、沙地区,依附着吐蕃生存,即便如此,与中原的联系也从未中断过。自后梁始,历唐、晋,每朝没代,回鹘时有入朝进贡。到如今,中原由刘家坐江山,一如往常,前来恭贺。 此番来东京的回鹘使者,便来自甘州回鹘。原本是想觐见刘知远的,但刘知远连新年大朝会都无力坚持,更遑论抽出精力来接见回鹘使者了。而回鹘使者无法,只得退而求其次,请见太子殿下了,毕竟,太子监国的消息已传开了。 “去礼宾院!”没有多想,刘承祐直接吩咐着。 来使名叫李屋,三十来岁,形色偏老,估计是在甘凉沙子吹多了。见到刘承祐直接便行大礼,人家这般客气,刘承祐自然要展示天朝上国的气度,表现得很和善。只是显然刘承祐的严肃已然深入到了骨子里,这来使显得很拘束。 虽然于如今的大汉来讲,还管不到回鹘去,但不妨刘承祐了解一番,咨之以河西事,皆答。 此番回鹘使者进贡有不少好东西,如白玉、药材、金沙等贵重之物。不过最让刘承祐感兴趣的是,有一百匹甘州健马,不过没等刘承祐露出点满意之色,李屋便禀道:“原本臣等是欲将马匹进贡大汉,没曾想,在半途为定定难军的所截留!” 一句话,让刘承祐心情顿时不好了。刘承祐也是头疼,这边凤翔与蜀军入寇还没解决,夏、绥的党项人又冒出来了,竟敢劫夺朝廷的贡马。心里那个气啊,但是,当真毫无办法,这个时候,要是把定难军给逼反了,那西北的局势,真要彻底糜烂了。 大汉国的内忧外患,可不是说着玩的。在原历史上,由得后汉君臣那般折腾,能保有四年国祚,看起来却是显长了。估计,郭威在延续后汉国运上,还是有大功劳的...... 不管心中如何气愤、不满,但刘承祐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这一路走来,憋屈的事情多了去了,对不能立刻就报复过去的事,没必要太过激动,那样只会落了下乘。不过,刘承祐的小本子上,又添上来一个姓名: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 “这李使君也真是急躁,若缺战马,向朝廷知会一声,区区百匹甘州健马,转赐与之也就罢了......”瞥了使者李屋一眼,刘承祐故作自然地说道,只是语气中那股子生硬,是个人都感觉得到。 微微吸了口气,刘承祐说:“贵使一路原来辛苦,暂于礼宾院好好休息,可于欣赏一番东京风物,若有需求,可报与礼宾院!孤还有政事要处理......” 李屋显然也是个很有眼力劲儿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拱手道:“外臣恭送殿下!” “殿下。”还没出礼宾院,被一人唤住了。该是礼宾院的官员,三十来岁,很有气质,面容肃正。 刘承祐心情不好,随口问道:“何事?” 见刘承祐搭理自己,来人不慌不忙拱手禀道:“此番虽回鹘使者东京,尚有一支商队,彼辈多携白玉、宝砂等奢侈珍奇之物,以作交易。” 闻言,刘承祐眉头微凝,瞥着这名官员:“你想说明什么?” “白玉之物,虽称宝器,然无益于国用。” “那又如何?”刘承祐被此人给说糊涂了,但兴趣也被勾起来了。 见状,官员答道:“殿下有所不知,自晋以来,又回鹘使者每至京师,除进贡之物外,所携之宝货,禁民以私市易,皆鬻之入官,民有易者罪之!白玉虽价值千万,但于此世,却不比一斛米粮更加珍贵,出朝廷之资,以值此无益之物......” 不待其说完,刘承祐便接话道:“孤明白你的意思了!” 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此事当如何解决?友邦来使,千里货殖,总不能禁之吧。” 闻言,其人果是有准备的,立刻答来:“勿作其他,只需朝廷下一政令,听其私下交易,官中不得禁诘,即可。东京士民若有意者,自与其交易......” 稍微考虑了一下他的建议,刘承祐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办法。以如今东京城中的情况,于士民而言,毛皮、药草都比那些白玉、宝砂更有吸引力。未有官府购买托底,回鹘的这趟“白玉”买卖,恐怕要亏了。 至于这道命令下达后,回鹘商队会如何反应,那就不是刘承祐在意的了,毕竟,他们还敢同官府来“强买强卖”吗,又没禁止其交易。日后,再有商旅至,就得学乖点,售卖些有用处的货物,比如战马、白絺、皮货等。 此事于刘承祐而言,只是小事,一句话的事情,不过真正勾起他兴趣的,还得数眼前的官员,问:“你能发现此问题,犹能提出解决办法,必非凡人,你姓甚名谁?” “臣比部郎中范质。” 只听这个名字,刘承祐便忍不住上下把他打量了好几眼,在五代,尤其后周期间,这范质也是一代名臣了。 扫了眼他那件朴素的官袍,随口说道:“比部郎中,怎么在礼宾院?” 刘承祐这话,反倒使范质一愣,答道:“陛下入汴,臣以比部郎中判礼宾院事。” 刘承祐恍然,不由拊额,就是如今,这朝堂上的官职已经复杂得让人头疼了。 “待在礼宾院,太过屈才了!”刘承祐直接说道。 出此言时,一直观察着范质的表情,很冷静的样子,面上没有一点惊喜之色,很自然。 对其反应,刘承祐更加满意了,就眼下表现出的素质,便胜过满朝大部分朝臣。 想了想,刘承祐朝范质道:“孤给你一个任务。” “殿下请讲!”范质拱手。 指着礼宾院内,刘承祐小声道:“替孤探一探,这回鹘使队来京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关于定难军截夺贡马之事。” 闻言,范质虽有诧异,仍旧应命。 刘承祐却是在怀疑,回鹘使者既有商队随行,党项人若劫之,难道就只盯上了那些贡马,瞧不上那些美玉、货物?个中或有隐情,也说不定。 当然,这只是刘承祐随意的一个念头,未必没有借机再考察范质的意思。 “哦,对了,孤有意调你到中书门下,暂于枢机房,当个吏员,莫嫌官小......”刘承祐又抬手,轻松地说道,算是一个允诺。 “谢殿下!”范质仍旧很平静。 这个人,有点意思,哪怕是求官,都显得这般“脱俗”。 刘承祐又不迟钝,这般大胆地主动找他表现,所求为何? 心中自知。 第166章 这个太子不好当 第167章 这个太子不好当 2 第168章 执迷不悟 第169章 两面三刀 第170章 虎女焉能配犬子 第171章 我能说,我看上的是符家二娘子吗 第172章 太子妃 第173章 日常 如尔等所愿,一水就是大半章。 东宫坐落在皇城东南角,规模很小,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只是将那一小片宫殿,划定出来,便是“东宫”。 有意思的是,历梁、唐、晋,这几个中原王朝都没立过太子,刘承祐,还是第一个明确被立为太子的人。事实上,若不是以大汉的特殊国情,再加刘知远的身体状况,刘承祐还真登不上。即便刘承训薨了,可能性更大的是,刘承祐日后以周王之尊继位。 平旦时分,黎明将至未至,晨色尚且深沉,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朦胧色中。 东宫,太子寝殿,榻上。 刘承祐醒得很早,坐起身,深呼吸了几口凉气,晃了晃头,脑袋中的些许昏沉被抖散。偏头看,锦衿包裹下,一具曼妙的娇躯便印入眼帘,虽然视线晦暗,但隐约间的轮廓,更加诱人。 大符的身材,亲手体验丈量过后,确实不错,虽不如高怀瑾那么“健壮”,也缺少些经验,但该有的韵味总归是具备的。这个年代的女子,确是早熟的。 到如今,刘承祐仅有三个女人,没一个年纪比他小的,单指生理年龄。 微微侧过身,刘承祐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的太子妃,初为新妇没两日,娇颜如花。探手,轻柔地在其面颊上蹭了一下,捋了捋几缕肆意打在锁骨上的秀发。此时的刘承祐,身体平静,思想空灵,并没有什么带颜色的反应。 大符给刘承祐的感觉确实不一般,又或许是受先入为主的影响,自带好感。当日初见之时,刘承祐一下子便记住了那双明亮的眼睛,温柔中透着坚强,爽落的自信气质,高门贵女的良好教养...... 最重要的是,初见之下,大符竟敢直视刘承祐那双平静得没得感情的眼睛,未露怯,反而主动问:“你就是太子殿下?” 同样是将门之女,高氏在刘承祐面前的时候,都不敢直视他。当然,不排除与高怀瑾初见时,两人便是在洞房中的缘故...... 当日上符府,虽见大符,并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甫一见面,便一番畅谈,进行什么特别深入的交流。 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未让他失望,已然足够。 刘承祐与他的后宫之间的关系,基本上都是,先上车,后补票,事前根本没有时间抑或是耐心去培养感情什么的。 平静地起身,动作虽轻,仍旧不免发出一些窸窣的声响,随意地披上一件绒袍,越过珠帘,刘承祐朝外走去。刘承祐起后,符氏慢慢地睁开了眼眸,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透亮,朝外张望,眨了眨眼睛。抬手捂了下被刘承祐抚摸过的面颊,红润滋生。 殿中的宫灯被点亮,在昏黄明亮的光线照射下,刘承祐专注的影子被投到案侧。大符裹着厚袍踏出内寝之时,便见着这样一副场景。符氏走动间,动作仍有些许的别扭,毕竟方破那啥没两日。 一大早,刘承祐已经投入的政务的处理中了,案上,已经叠了几封批示好的奏章。直到淡淡的幽香传来,刘承祐方回过神,扭头看着大符,自下斜上的角度望过去,真的大。 “你醒了。”刘承祐随口问道。 目光又投到手中的奏章上,俊眉稍凝,又是一封关于粮食的奏报。青黄不接的季节,粮食总是个大问题。 符氏轻轻地应了声,见刘承祐反应冷淡,却也未露小女人的戚戚之态,静静地坐到他身边,打量着他的侧脸。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认真做事的男人,总是最有魅力的。大符本非寻常女子,就冲着刘承祐这勤政的表现,心下便觉满意。 符氏的适应能力很强,进入东宫这两日,已然慢慢熟悉了,刘承祐对她也算恩宠礼待,入夜也很激情......虽然就如传闻中的一般,性格沈淡寡言,但看在大符眼中,却是威严的体现。 “天寒,怎么不多睡会儿?”放下手中的奏章,刘承祐将关注投放到大符身上。 面对刘承祐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大符有些受宠若惊,柔雅一笑,却无小女人之态,温声应道:“殿下勤于政事,妾身怎能贪图床榻之暖,宁侍奉笔墨于君侧。” 对她的回答,刘承祐仍不免诧异,眼神一飞,拿起刚放下的奏章递给她:“看看。孤闻你睿智明理,遇事常有见解,正好,听听你有什么想法?” 见状,大符却是根本不接,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国家政事,岂能听妇人之见、妾身见识浅陋,只求能侍奉殿下即可,不敢瞻顾分外之事!” 闻言,刘承祐眼闪过一丝隐晦的满意,放下奏章,自顾自地说道:“临清王与澶州节度郭......嗯,郭荣奏报,魏博、澶州闹饥荒,死百余人。” 没有去注意刘承祐言语中的停顿,大符蛾眉轻蹙,只是跟着感慨道:“妾身随父来京,沿路可见百姓,面浮饥色,却未曾想到,竟有饥饿而亡的惨剧!” “以去岁平杜重威叛之故,那场兵祸,对邺都周边的州县破坏太严重了,战后生产未复,以致遗祸至今!”刘承祐叹了口气: “东京也缺粮,自大汉立国以来,就无时不刻不为这吃穿问题头疼。尤其是东京,数十万张嘴要养。思之,实令人头疼!” 听刘承祐的慨叹,符氏果如其言,保持着本分,并不妄加评说。只是见刘承祐眉衔苦,尽显贤良之风,轻声劝慰道:“殿下,不必过于担忧,只要天下太平的,总会好起来的。有殿下如此忧国忧民,励精图治,定能致百姓安居,生民乐业。” 大符这口小嘴,还是够巧的。 刘承祐愁意略消,说:“也是,去岁最艰难的时期都度过了,只要国家平稳无事,再熬一段时间,日子会好起来的......” 见刘承祐平淡之间,尽显自信泰然,符氏美眸一弯,朝他露出一道和煦的笑容。 天初放亮的时候,殿堂中,刘承祐用着早膳。大符、高氏以及大着肚子的耿氏俱在,这是三个女人,头一次同时在场。 吃食仍旧很简单,绿色健康,不过有耿氏这个孕妇在,刘承祐跟着吃了些养肾的补品。 很安静,食而不言。 案上摆着一小碟青菜,冬春之际的青菜,很是爽口,再加御厨的手艺不错,鲜嫩,有种入口即化的感觉。 殿内的气氛,虽算不上和谐,却也谈不上僵硬。在刘承祐面前,并没有出现“修罗场”之类的氛围。一直等他吃干抹净,离开之后,殿中的三个女人方才有了点异样的动静。大符与高氏两个高门贵女,“志趣”相投,浅笑交谈,耿氏则一如既往,嗫喏柔怜,一只手低调地搭在肚皮上。 ...... 刘承祐这边新得佳妇,尽相欢愉,消息已极快的速度传到了河中这边。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蒲州城内,节度府中,“绿主”李崇训都还没说什么,李守贞却是按捺不住怒火,摔着瓷杯爆喝。 此前,他在蒲州,与儿子期待着贵女临门,甚至都做好了亲自上东京迎亲的准备。结果,突然得来符彦卿一封解约信,惊愕不已,连发信、遣人质问,为何毁约,皆不得回音。 这下,明白过来了。 “真当我李某好欺吗?”怒不可遏,李守贞环视一圈,朝面前的几名心腹幕佐喷着唾沫。 他在大符身上,可寄托着某些心思。 “派人去关中,联络那蜀帅张虔钊!”气愤难耐,李守贞直接支使着,有点昏了头。 “节帅不可啊!”话音刚落,底下一名看起来颇为精明佐官立刻劝谏道:“此乃取祸之道,若朝廷得知,必招致祸端。时命在汉,不可妄动啊!” 再残暴昏聩无能的节镇,手下总有一两个头脑清明、见识出众的智者,又或许是受衬托所致。眼前的这名官员便是,其名赵修己,如今官居河东节度推官,跟随李守贞多年,既知其阴怀异志,屡次劝谏。 大量的事实证明,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李守贞不是那么好规劝的。 “朝廷如此欺我,夺妻之恨,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旁边的亲儿子李崇训激动地助攻李守贞。 闻言,李守贞当即拂袖,止住还欲说话的赵修己。不过,又瞪了儿子一眼,想了想,却没有继续提联络蜀军的事。 “派人,盯着开封的情况,听闻,汉皇身体不好!”李守贞冷冷地说道,朝自个儿的牙将命令道。 “是!” 却没再理会赵修己的意思,命其退去。 “爹,此事就这么算了?”李崇训一脸怨愤。 “哼!自然不是!”李守贞表情阴郁:“但是,也不可贸动。看看关中的局势再说,蜀军也是废物,五万大军,拖了这么久,竟然寸步难进!” “来人,去把总伦大师给我请来!”生了会儿闷气,李守贞又道。 总伦是个和尚,善占卜,尝施法告知李守贞,说他有人君之位。先是符家女“贵不可言”,求得婚约,后有大师点拨。 李守贞深信。 第174章 帝崩 第1章 柩前继位 第2章 皇帝不好做 第3章 新皇诏制 第4章 见完这个见那个 第5章 恶劣的处境 第6章 “座谈会” 第7章 恩赏问题 第8章 宰臣间的龃龉 第9章 凤翔战况 第10章 王峻也不容易 第11章 大败蜀军 第12章 大朝会 第13章 相敬如宾 第14章 外戚 第15章 渐不自知 第16章 先安排着 第17章 武德司 第18章 侯益 第19章 赵匡赞北上 第20章 武德司的收获 第21章 西巡 第22章 “郑州站” 第23章 由郑州站发往洛阳站 第24章 被瓜分的洛阳 第25章 拟一份名单 第26章 史卿,朕要重任相托 第27章 西京风波 第28章 下狱 第29章 劝谏 第30章 收获 第31章 首义三节度 第32章 天子上门 第33章 西巡结束 第34章 史卿,朕还有重任相托 第35章 东归 第36章 李业告状 第37章 新政 第38章 殿议 第39章 大舅哥与小姨子 第40章 郭党俊杰 第41章 刘信遭贬 第42章 天上掉下来的禁帅之位 今天更新稍晚些 第43章 “梳理”、“优化” 第44章 苏逢吉案结 第45章 移镇之议 第46章 粮与钱 第47章 陶谷自荐 第48章 不安宁的四、五月 第49章 欲收其精兵,先收其匠器 第50章 小满与临盆 第51章 耿淑妃薨 第52章 幽燕变故 第53章 交代后事 第54章 病虎獠牙 第55章 燕王病故 第56章 弥月之喜 第57章 七月大朝 第58章 正面互怼 第59章 元臣多鄙 谈一谈本书的一些问题 第60章 皇后进言 第61章 气运所钟李守贞 第62章 紧锣密鼓 第63章 朝廷应对 第64章 杨业却敌 第65章 制举进展 第66章 朕要亲征 第67章 满廷反对亦无效 第68章 离京前的安排 第69章 “铁杆”盟友先掉链子 第70章 同州之战 第71章 叛军势蹙 第72章 驻足石壕镇 第73章 赵大已在军中 第74章 万岁呼声 第75章 恩威齐下 第76章 效郭威战法 第77章 间策 第78章 火油弹 第79章 势孤危 第80章 进攻 第81章 两日而克 第82章 不手软 第83章 佛陀入世,亦在治下 第84章 灭佛伊始 第85章 少壮派 第86章 笼络人心 第87章 秋后算账 第88章 秋后算账 续 第89章 破财赎罪 第90章 关右节度 第91章 王峻骄狂 第92章 大调整 第93章 班师 第94章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 第95章 效果已显 第96章 言官 第97章 真正迂直的人是活不久的 第98章 温柔乡 第99章 又穷了 第100章 无法避开的钱粮问题 第101章 大整军 第102章 事分南北 第103章 郭王会 第104章 来点日常 第105章 密探专奏 第106章 敲打 第107章 殿试 第108 状元 第109章 制举收尾 第110章 议取淮南 第111章 历史的偶然与必然 第112章 整风 第113章 军改伊始 第114章 三月为期 第115章 冬月 第116章 淮阳王太傅 第117章 帝幸瑶华殿 第118章 商贾 第119章 节度进京 第120章 折家 第121章 道士 第122章 睡仙 第123章 咨之以边事 第124章 定难军事 第125章 冬至宴 第126章 冬至宴2 第127章 冬至宴3 第128章 治安问题 第129章 既进京,总有些变动 第130章 监察系统的变动 第131章 干强枝弱 第132章 做媒 第133章 纳了 第134章 乾祐元年终 第135章 许州兵匪 第136章 迎奉 第137章 终于埋了 第138章 从长计议 第139章 随驾带着御史 第140章 两个皇叔 第141章 祭关公 第142章 着郭威鞫问 第143章 许州将吏为之一空 第144章 堂审 第145章 非常之事 第146章 许州事了(1) 第147章 许州事了(2) 第148章 还京 第149章 天子欲启河工 第150章 听政 第151章 听政2 第152章 听政3 第153章 杨业戍代 第154章 南唐来使1 第155章 南唐来使2 第156章 南唐来使3 第157章 《刑统》将成 第158章 朝官实用 第159章 礼尚往来 第160章 军政分离的尝试 第161章 折氏进宫 第162章 出游携新妇 第163章 开封修不修 第164章 侯府尹升堂 第165章 夏猎、祥瑞以及进贡 第166章 出使归来 第167章 先震后蝗 第168章 陶谷眼中的伪唐 第169章 王溥的补充 第170章 艰难的乾祐二年 第171章 艰难的乾祐二年2 第172章 政事堂的宰相们 第173章 马氏内乱或可利用一下 第174章 冬季北巡 第175章 在滑州 第176章 去邺都 第177章 躬身入村野 第178章 头脑清醒的乾祐帝 第179章 再见郭荣 第180章 过邺都 第181章 父子夜谈 第182章 邢州有变 第183章 王景崇有话说 第184章 刘承赟也来了 第185章 勤勉为国杨相公 第186章 邢州事了 第187章 琐屑 第188章 永清军议 第189章 燕王南来 第190章 热情相待 第191章 北巡结束 第192章 再得两子 第193章 杨邠案(1) 第194章 杨邠案(2) 第195章 杨邠案(3) 第196章 杨邠案(4) 第197章 财计 第198章 解绑的武德司 第199章 出宫 第200章 新的时代 第1章 乾祐灭佛 第2章 分食 第3章 台怀之事 第4章 坤明殿-崇政殿 第5章 天子尤爱杨业 第6章 告一段落 第7章 贵戚解权 第8章 掺沙子的效果 第9章 公府密议 第10章 老将出马 第11章 归来谒天子 第12章 河东之患 第13章 杨业述职 第14章 腹黑之谋 第15章 马楚内乱 第16章 异见 第17章 附议 第18章 权谋手段 第19章 用兵筹划,自此而始 第20章 威临荆南 第21章 聪明主动的安氏父子 第22章 史公镇洛:民怨四起 第23章 老臣凋零 第24章 人事调整 第25章 析分枢密之权 第26章 郭枢密过相州 第27章 郭威病了 第28章 史弘肇赴边 第29章 独眠孤馆 第30章 满堂春宴 第31章 功成 第32章 后宫不平静 第33章 真正目的 第34章 惊陶谷 第35章 瑶华春 第36章 奉宸营 第37章 国舅劾郭荣 第38章 濮州案(1) 第39章 濮州案(2) 第40章 濮州案(3) 第41章 探监 第42章 李郡公一怒 第43章 事毕 第44章 太后相召 第45章 靖江军 第46章 契丹异动,后顾之忧 第47章 应对 第48章 刘承祐的决心与疑惑 第49章 南国风起 第50章 额手称庆的南唐君臣 第51章 如今的大汉 第52章 联姻 第53章 有诗云 第54章 继续忽悠 第55章 拉开序幕 第56章 契丹不乏忧患之士 第57章 耶律阮:我在第五层 第58章 火神淀之乱 第59章 睡王上位 第60章 惊喜来得太突然 第61章 南北之争 第62章 难得迟疑 第63章 夜访人妻郭 第64章 郭威支持稳 第65章 决议南征 第66章 兄弟之国 第67章 宿州一线 第68章 湖南乱 第69章 祸事了 第70章 唐主忙乱急点兵 第71章 兵临寿春 第72章 颐指气使VS意气风发 第73章 纸上谈兵 第74章 十八日,御驾幸淮南 第75章 西北边报 第76章 王峻用兵 第77章 涡口之战(1) 第78章 涡口之战(2) 第79章 大获全胜 第80章 一意孤行,而蹈死地 第81章 下蔡大捷 第82章 杀俘 第83章 东京反应,王峻密奏 第84章 无法遏制的猜忌之心 第85章 郭荣给的惊喜 第86章 驾临涡口 第87章 淮东经略正副使 第88章 天子金令 第89章 威压王帅 第90章 老将可用 第91章 吉兆动兵,再临寿春 第92章 金陵冬寒 第93章 噩耗连连 第94章 国难丧子,尚有良将 第95章 玩阴谋 第96章 寿春城内 第97章 宣慰司将提上日程 第98章 军心可用 第99章 御帐议战 第100章 城战 第101章 称得斤两,从容收兵 第102章 攻心疲敌 第103章 送菜来了 第104章 饿狼相争 第105章 率意南趋以觅食 第106章 陈觉怯战观成败 第107章 练将如砺剑 第108章 先取许军 第109章 再破陈军 第110章 郭荣之断 第111章 “名将”之败 第112章 赵大之勇略 第113章 必成大器 第114章 欲谋大功 第115章 困兽之斗 第116章 挣扎无力 第117章 泼冷水 第118章 考虑结束战争 第119章 寿春终于破了 第120章 征服者刘承祐 第121章 招降纳叛 第122章 燕王请战 第123章 遣使求和吧 第124章 轻取扬州 第125章 周家有女呼娥皇 第126章 刘承祐被碰瓷了 第127章 不允 第128章 二使携礼来 第129章 割地、称臣、纳贡 第130章 丧国之约 第131章 和议达成 第132章 登清流,议善后 第133章 李德明之死 第134章 班师还朝 第135章 最后的坚守 第136章 收一将,纳一妃 第137章 东京军政 第138章 回宫 第139章 崇政殿听政1 第140章 崇政殿听政2 第141章 崇政殿听政3 第142章 夜宿坤明殿 第143章 郭威思退 第144章 赵家父子 第145章 策勋御宴 第146章 骄将 第147章 负荆请罪 第148章 教诲 第149章 河东巡抚 第150章 为将军践行 第151章 凋零 第152章 失意政客 第153章 削藩 中书省,起草好一份发往河东的诏书,交由门下复核,陶谷啧啧嘴,朝左右感慨道:“这些时日以来,朝廷往河东遣派不断,各项军政之令频繁,河东将有事矣!” 说完,优哉游哉地,拿起一杯茶,极有范儿地饮了一口。听其言,边上一名郎官,忍不住问道:“陶公此言何意?” “尔等在中枢担任职事,接触的都是朝廷机密枢要,难道连这点动向,都看不出来吗?”陶谷微昂着头,淡淡一笑:“太原王镇守河东十州,已历六载,多年不朝,河东治下,官员将吏,因缘为奸者,不可甚数。太原王虽为皇亲,但长此以往,于国于君而言,终非益事,朝廷早有警醒,岂能不有所更张!” 在场的职官们,面露恍然,出言恭维着。但难免有人,面对陶谷那稍显自得的样态,暗自不屑。若是用刘承祐的话来说,此时的陶谷,比起以往,明显少了许多敬畏之心。 崇政殿内,刘承祐刚刚接见完慕容彦超,同他聊了聊开封府的治理问题。作为首善之区,开封府可谓天下瞩目,尤其是东京城。 前任府尹侯益,那是个老油子,再加上年级也大了,没有折腾的精力。一切行为都按照朝廷的规章办事,朝廷有制命,从不拖延,照章执行落实罢了。除此之外,只要不给他侯府尹惹麻烦,各自安好,是故侯益治政,有点“无为而治”的味道。 相比于侯益,慕容彦超当政,可要积极有为多了。力求治安稳定,市面繁荣,半年的时间下来,开封府下发了十余条政令,对许多慕容府尹看不顺眼的地方进行整饬。 道路清拓,治安强化,市场整饬,东京北、东、南三市,其间百业,被慕容彦超搞出了一套简单有效的管理条制。 慕容彦超此人,私德有亏,尤其贪婪,好敛财。当权开封府,虽少不了中饱私囊、纵容徇私之事,但与其所出政绩而言,又算不得了什么了。 征淮期间,东京难免受到战争影响,弹压镇抚,使市井保持秩序,慕容彦超也是有功劳的。 另外还有一点出乎刘承祐意料的是,这个皇叔,在刑案狱讼方面,似乎有异于常人的天赋,经他之手,所解决之案件,便有七十余件。而自侯益任期,所遗留下来的旧案,也在这半年中,被慕容彦超清理干净...... 慕容彦超在开封府任上,可以用“政绩斐然”来形容。 “皇叔居有善政,士民赞之,朕心甚慰!”盯着恭恭敬敬地站在殿中的慕容彦超,这有名的“黑粗硬”,刘承祐嘴角挂着点笑容:“回衙去吧,当再接再厉!” “是!”慕容彦超应了声。 离开大殿时,慕容彦超脸色并不好看,显得更黑了,“阎昆仑”保持着一张阎王脸。虽然自己的政绩受到天子褒奖,但他最疼爱的刘幼子,被发配到凤翔前线效力去了。 而刘承祐这边,召慕容彦超进宫的目的,本就存着敲打之心。有的人,若是不加以敲打警告,迟早会闹出事来,而慕容彦超,显然就属于这类人。 “大胆!”稍微晚些的时候,刘承祐得知陶谷的言论,心情顿时就不好了,冷冷斥责了一声。 在旁汇报的张德钧都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埋下了头。 “这个陶谷!近来是越发口无遮拦,不知自重了!”刘承祐冷冷地说了句,即命道:“传陶谷觐见!” “是!”张德钧赶忙应命而去,但还未出殿,便被刘承祐叫住了。 起身踱了几步,思量几许,刘承祐抬手,吩咐着:“传制,以陶谷为宣慰司副使!” 在不久前,刘承祐终于在朝中成立了宣慰司这一机构,专事宣扬君权、国典、王化,将此前活动于军政之间的大小宣慰使们,彻底独立出来,以赵上交为宣慰使,筹建衙司。 刘承祐之所以薄待陶谷,却是因为南征,刘承祐以其权寿州事之时,手脚太不干净。根据李少游的汇报,陶谷奉命甄别寿春监狱,因囚犯之中,有不少都是城中望族、富户、职吏。陶谷动了贪心,命人暗示彼辈,以财货相赎,凭此,陶谷得钱上万缗。 这些年来,刘承祐收到了不少关于陶谷的不矩行为,多容忍之,但这一回,是最让刘承祐失望的一次,于是才后后续的冷淡。 此番,让陶谷担任新建的宣慰司副使,算是一次贬斥,也是一次警告。对于他,刘承祐已经是念及他多年的侍候及功劳,若是此后,陶谷仍然不知警惕,不知悔改,那么刘承祐断然再难容忍之。 轻轻地叹了口气,刘承祐发现,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层出不穷,不见终点。这才多久,天下都还没有平定,朝堂之上,已然有不少人,开始腐化堕落了,并且有许多追随刘承祐的“老人”。 不过,思及陶谷所言,刘承祐也下意识地走到舆图前,将目光放到河东那一片地盘。 南征还朝之后,刘承祐主要忙着三件事,一则为淮南后续的消化及稳固;二则御蜀备边;三则削藩收权。 而削藩,刘承祐就打算从河东开始。论身份,论实力,论地利,河东都是天下首镇,刘承祐选择拿河东开刀,也是经过综合考量的。这回选择的是,先大后小,先难后易,河东若整饬好了,余者当更加从容。 针对河东,东京这边,刘承祐已然准备了一整套的组合拳,就是不知,刘崇这皇叔,会如何应对,能否应付得住。 如陶谷所说,河东确实将有事了! 盯着河东诸州,刘承祐有些走神,两眼有些恍惚。良久,抬手吩咐道:“吩咐下去,河东有报,即可送呈!” “是!” 刘承祐前后往河东派了三波人,宰相范质,武德使李少游,以及殿前都虞侯赵匡胤,各个临行前,都得到了刘承祐面授机宜。 大汉国内,削藩序幕,由此揭开。 第154章 河东风云(1) 第155章 河东风云(2) 第156章 河东风云(3) 第157章 河东风云(4) 第158章 河东风云(5) 第159章 河东风云(6) 第160章 河东风云(7) 第161章 河东风云(8) 第162章 河东风云(9) 第163章 河东风云(终) 第164章 寿阳郡公的忧患意识 第165章 天子的态度 第166章 一座庄园 第167章 请辞 第168章 忠奸难辨 第169章 武德司二三事 第170章 河东改制 第171章 金陵政局 第172章 潦倒的钟谟 第173章 钟谟当秦桧 第174章 湖南:你方唱罢我登场 第175章 军略 第176章 雍王 第177章 小贤王 第178章 帅府筹谋 第179章 长教训 第180章 博弈 第181章 东河村之战 第182章 尚敢北顾? 第183章 下一盘大棋 第184章 心照不宣 第185章 赐宴 第186章 嘴衔蜜糖 第187章 纷纷上表 第188章 边将离京,再获一子 第189章 赵大述职 第190章 荣宠无过于高氏 第191章 财制变动 第192章 刘铢案 第193章 乾祐五年秋举 第194章 中秋宴上起风波 第195章 王、韩遭贬 第196章 橐驼儿 第197章 开封扩建 第198章 秋猎 第199章 潞州来客 第200章 天子的态度 第201章 捐资 第202章 钱粮百万计 第204章 事态扩大 第204章 解决 第205章 既往不咎 第206章 武德司狱 第207章 王景崇之死 第208章 狱吏之贵 第209章 御史台→都察院 第210章 第三任武德使 第211章 惶恐的李崇矩 第212章 慕容皇叔问事 第213章 雨雪冰霖 第214章 荆湖之策 第215章 郭、李之争 第216章 马政 第217章 李国舅治政 第218章 走私 第219章 蒲川罪民 第220章 啖耳将军 第221章 成长的王彦升 第222章 青史留名之宴 第223章 滑州河防 第224章 邺都文武 第225章 恩爱与恩典 第226章 冯道请辞 第227章 延州事 第228章 巡边汇报 第229章 孟昶:七宝溺器,好用 第230章 边情暂解 第231章 全国大水 第232章 淮南情况 第233章 王使君在泗州 第234章 王公勤勉 第235章 开封新城 第236章 母、妻、子 第237章 王峻暴亡,将臣进京 秋兰殿内,“呜哇”声不止,天子刘承祐手忙脚乱的,想要哄好襁褓中的婴孩,可惜任他挤眉弄眼的努力,全是无用功,怀中的孩子一点都不给面子,反而哭得越欢了。 上个月,小符惠妃分娩,给刘承祐添了个公主,对于这个初诞的小公主,刘承祐尤其喜爱,这些时日以来,往惠妃这边来的频率都高了。此前生了那么些皇子,都没见他如此开怀。 “听着,朕命令你,不准哭!”刘承祐没法,双目一瞪,严肃道。 而怀中的女婴,就跟他较上劲了一般,哭声愈加响亮。刘承祐无奈,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其母:“我拿这小公主,实在没法。是不是饿了?” 小符分娩未久,身体还未恢复过来,看起来有些亏虚,气色不满。不过,身材却是明显丰腴了,胸脯高挺,绣衣难以束缚,蓬勃欲颤的样子...... “才喂过奶水,怎么会饿,让我来吧!”小符嗔了一句,从刘承祐怀里接过。 一入母亲的怀抱,哭声顿时小了,并且逐渐安静来,还打了个小嗝,扁扁小嘴。殿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刘承祐则略显尴尬,摇头笑道:“我如此疼爱她,竟这般不给她爹面子!” 见刘承祐的目光,始终落在小公主身上,小符却不由叹道:“只可惜,是个公主!” “公主怎么了!”刘承祐闻言,声音上扬,当即驳斥道:“这是大汉帝姬,天家贵女,我的掌上明珠!” 听皇帝这么说? 且尤爱小公主的模样? 小符玉容有所缓和? 但情绪仍旧怏怏不乐。毕竟宫中后妃有孕? 所诞都有男丁,就她一胎生了个公主。 刘承祐也不好责其重男轻女的思想,见其状,上前将她搂入怀中? 在其腹部调戏了几下? 暧昧地道:“等你身体养好了? 我再同你生个皇子就是......” 感受着刘承祐的动作与语气? 小符的俏脸微微发红? 不过却仰起脑袋? 水灵灵的眼眸直视他:“我们可说好了!” “君无戏言嘛!”刘承祐微微一笑,在他的符惠妃娇靥上亲了口。 ...... “陛下? 商州奏,刺史王峻死了!”崇政殿学士赵曮向刘承祐禀道。 “嗯?”刘承祐不由抬起了头? 问道:“王峻年不到五十,一直以来? 也没听有什么疾病? 怎么这般突然?怎么死的?” 赵曮应道:“根据商州所奏,三月初一? 王峻设宴,酒肉无度? 大醉回府,又连饮酒数斤,半夜突腹痛如刀绞,急寻医而治,稍解。待翌日晨,家仆发现,其已毙亡!” “这么说,他是醉死的?”刘承祐呢喃道。 “应当是!” 王峻是乾祐五年秋,遭贬商州,到如今也不过一年半。在商州任上,犹不改其脾性,傲慢跋扈,当然,更多的是郁闷、烦躁,毕竟从侍帅一跌而至小小刺史,心里极不平衡。 传闻其怠于政事,不察民情,将手中事务,尽数交给僚属处置,自己则召集了一干友人,畋猎嬉戏,饮酒作乐。饮宴间,常矜其功,大谈立国以来的业绩,畅聊他统军作战的经历,并不乏对朝中事务的议论...... 虽从未明言,但一系列的表现,丝毫不加掩饰,对皇帝、对朝廷将他贬斥的不满。不只是武德司,诸道御史,包括商州当地的官员,都有将王峻的表现上奏。 刘承祐闻之,多付之一笑,并不表态,但其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而今,闻其暴亡,却隐隐有种心头消恨的畅快感。 当然,面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也不适合有那种表现。沉思几许,刘承祐面露感慨,怅然说道:“王秀峰性情虽则难容人,但于国朝而言,终究是有功之臣。汉之所兴,枢掌机务,御蜀征唐,累有功劳。 朕让他去商州,却也是希望他能稍去戾气,修身养性,尽力王事。倘若此,日后亦可再调回朝廷,以作大用! 而今不幸卒于商州,却也令人不胜唏嘘啊!” 发表了一番感慨之后,刘承祐吩咐道:“传制,追封王峻为汤阴郡公,着其妻子前往商州,收殓入葬!” “是!” 王峻当初去商州,是孑然一身,未让家人相随。刘承祐的话里,虽然透着些感伤,但对王峻之死,可谓薄矣,看起来追其重爵,与其死后哀荣,但对其妻子,却也没有更多的表示了。 赵曮在刘承祐身边,战战兢兢地,待也有一年了,虽不敢妄加揣测圣意,但也能察觉到其态度。小心地瞥了安然在座的刘承祐一眼,心中默默一叹。 “进京的节度、军使,都安顿好了吗?”刘承祐问。 “回陛下,京中有府邸者,都回其宅居住,其余暂时安排在宾馆!”赵曮答道。 “都是国家将臣,难得来一次京城,命宾馆,要照料妥善,一应供给,不得短缺!”刘承祐说道。 交待了一下,刘承祐又问:“还有谁没到京?” “如今,只剩北边诸将未至,尚在来京途中,据报,两日之内,当抵!”赵曮禀道。 刘承祐微微颔首,看了眼赵曮,说:“关注着此事,等他们到了,你替朕去迎一迎。” “是!” 随着嘉庆节临近,地方上的节度、军使们,陆续奉诏来朝,青州李洪威、宋州张允、亳州薛琼、邠州杨承信、陕州刘词、河中扈彦珂等人,皆已到京。剩下的,只有北边防线的诸将帅了,毕竟担任着戍边要职,责任重大,需要协调安排好军务,才能动身。 开封城外,一行百余骑,顺着官道缓缓而来,中间护卫着一辆马车,前边领头的三人,各着锦服,气质明显不一样。 这是北面都部署何福进、定州孙方简、以及诸关镇守军使。这一回,刘承祐是把北边的骨干戍防将帅,都给召回东京了。 来京前,何福进对边防做了一次整体的布置,是故几人,一道而来,各携部卒。此前,朝廷下诏,对各地节度、防御、军使的元随扈从数量,都有定数的规定,观随行人数,倒也未逾制。 以开封之大,进入视野之后,几乎是眺望着城池,一路走来。靠近城前,坐于马上的保定军使李筠不由说道:“这东京城,雄壮远迈从前啊!朝廷有钱粮筑城,怎么不用来犒赏戍边将士,天子坐拥京师之繁华,当不至于忘了我等边将之功苦吧?” “李将军,慎言!”边上的泰州军使罗彦瓌顿时出言提醒了一句。 见其小心状,李筠道:“怎么,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数万将士,在北边,栉风沐雨,熬暑受寒,期其间辛苦,朝廷不知,我等还不知吗?” “看起来,李将军对陛下、对朝廷十分不满,怨气甚重啊!”永清军使马全义在旁听了,忍不住说道。 闻其言,李筠顿时偏头,冲他道:“怎么,小马将军,要趁机向皇帝进言,告老夫的状吗?” 李筠语气甚是无礼,充满了对马全义的蔑视。事实上,李筠一直以来,对于马全义,年纪轻轻,便能与他军职相当,地位相等,感到气愤与不甘。 “李将军虽为老将,却也别倚老卖老,如妇人一般,这等聒噪,令人不齿啊!”马全义应了声,也不客气。这一路来,他也算是受够了李筠的骄气,到了东京,仍不加收敛,很是看不惯。 见其反应,李筠怒了,扭马相对:“竖子安敢辱我?” 马全义也强硬道:“只是有人自取其辱罢了!” 第238章 杯酒释权 第239章 进退 第240章 家宴 第241章 “戏言” 第242章 何福进之死 第243章 不自知 第244章 边帅变动 第245章 出兵伐蜀 第246章 目标八寨 第247章 兵临、敌情、决策 第248章 两战破寨 第249章 枢密院内 第250章 大军会于威武城 第251章 蜀中流言 第252章 后蜀君臣 第253章 运筹千里王枢密 第254章 久待良机 第255章 雍王犒军 第256章 进击的蜀军 第257章 黄花谷之战 第258章 火烧威武城 第259章 兵临梁泉 第260章 慕容郡王 第261章 大捷 第262章 赵普议蜀 第263章 纵论天下 第264章 孺魏王 第265章 秦凤既定 第266章 蜀廷的争执 第267章 国难之际 第268章 西县 第269章 先锋慕容承泰 第270章 城上城下 第271章 青年骁将 第272章 征发之苦 第273 王晏镇洛 第274章 老当益壮 第275章 王公非善人 第276章 玉如意 第277章 闲有目光向河西 第278章 遣使向西,汉中战况 第279章 喜从天降 第280章 传国玉玺的消息 第281章 忧国忧民范相公 第282章 善后之议 第283章 降将 第284章 让皇帝放心的少数人 第285章 吃酒烤肉议荆湖 第286章 进兵方略 第287章 赵普使蜀1 第288章 赵普使蜀2 第289章 赵普使蜀3 第291章 和议达成 第291章 淮东大案 第292章 赵普复命 第1章 扬州的风波 第2章 王、郑二公 第3章 不宜扩大 第4章 君臣同心 第5章 春闱 第6章 进士楼 第7章 小张探花 第8章 琼林宴 第9章 新官上任 第10章 磨刀霍霍向荆湖 第11章 局势变化于未测之际 第12章 皇子们的教育 第13章 战争的脚步正在迫近 第14章 武夫军阀 第15章 襄阳 第16章 军中俊才 第17章 轻取江陵1 第18章 轻取江陵2 第19章 轻取江陵3 第20章 屯务废改 第21章 捷音已先来 第22章 荆南既定 第23章 慕容都帅用兵 第24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25章 李史合谋 第26章 潘美守城 第27章 谋算无用,危 第28章 澧阳之战 第29章 太后的病 第30章 可以准备善后了 第31章 议治湖湘 第32章 郭氏之虑 第33章 有人想腐蚀孙将军 第34章 亡国之族 第35章 唐将空谈 第36章 激战三江口 第37章 覆灭在即 第38章 湖南无战事 第39章 长沙 第40章 入长沙,定湖南 第41章 小风波 第42章 岭南在望 帅府正堂,慕容延钊埋首案间,面无表情,下笔如飞,签发着一系列的军令。进驻长沙,只是抵定湖南的一个开始,接下来,诸州的收取,南征诸军的戍守安排,甚至临时秩序的构建,都要他操心。 随军的记室、文书,进进出出,交付驿官,发往在湘诸军。堂前,“啪啪”的鞭子响不停,史彦超跪在那儿,咬着牙,吭都不吭一声,只是呼吸略急,额头的汗水,圆滚滚滴在发烫的地面。 直到监刑的军吏计满数,手一摆,士卒停止抽打。军吏转身入内,向慕容延钊道:“启禀都帅,二十鞭已毕,是否验刑?” 抬起头,慕容延钊挥了下手:“让他进来!” “是!” 脚步微重,入内,虽然被抽了二十鞭,史彦超却是一脸痛快,一种念头通达的样子。待见到仍旧沉着一张脸的慕容延钊,这才收敛:“都帅!” “心有怨气?”慕容延钊问。 史彦超直接摇头:“都帅依军纪用刑,末将没什么好说的!” 见状,慕容延钊起身,直接训斥道:“眼下长沙初下,湖南还未完全平定,军政事务繁多。那李观象此前掌军府政务,湖南诸吏没有比他更熟悉上下事务者,如欲理政安民,需要仰仗他的事情还不少。 你如今将他打得几乎亡命,下不了榻,丢下一堆事务,我找谁来料理? 还有,长沙全城而下,他是有功劳的。你冲他耍一通威风,让其他降臣、降将如何看待此事,如何安心?啊?” 面对慕容延钊的训斥,史彦超嘀咕道:“此人挑动我去对付区区一名家奴,若不教训他一番,心情不爽。再说,湖南就这点丁口,能有多少事,还怕找不到愿意当我大汉官吏的人吗......” 听其嘟囔,慕容延钊说:“看起来,二十鞭子还不够啊!是否需要加刑?” “够了!够了!末将知错了!”史彦超赶忙服软摇头,似乎牵动的背上的伤痕。夏季炎热,汗水沾到伤口,那等滋味,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尚能骑马否?”慕容延钊形容稍敛,问他。 “区区二十鞭,不足为道!”史彦超来了精神,希切地望着慕容延钊:“都帅有何吩咐?” “潘美、曹彬率军南下,横扫岭北诸州,应当没有问题。不过越是深入南境,补给拉长,粮道尤为重要,明日将有万石粮船南来,我准备全部调去南方。你率千骑,沿湘水南下巡视,保障粮道通畅!”慕容延钊吩咐着。 “让我给潘美、曹彬看护粮道?”史彦超兴致坏了一大半。 然而,慕容延钊只是一个眼神,立刻老实地应命了。 注意到慕容延钊神情并不轻松,史彦超不由问道:“都帅似乎有什么疑虑?而今周行逢兵败身死,余者皆降,诸州望风披靡,荆湖经略,将竟全功,还有什么值得忧虑的?” 对其疑问,慕容延钊难得有些兴致,走到湖南舆图前,说道:“湖南地广人稀,蛮汉杂处,取之易,治之难啊!尤其是西部五州,苗瑶蛮族势力广布,影响深厚!” 说着,慕容延钊自己都笑了,摆摆手:“罢了,如何治湖南,轮不到我们来考虑,还是交给朝廷去头疼吧。我等将士能做的,还是尽快将大汉战旗,遍插所有州县!” “都帅说得是!”史彦超颔首表示认可,顺杆爬地请示道:“巡检粮道的事,随便遣一偏将可去。李筠一个人打西面诸州,进展恐怕慢了,都帅,是否考虑,让我领兵西进,配合李筠,将诸州都拿下,向那些蛮人,展示我大汉的军威?” 在南下朗州,攻取武陵之后,慕容延钊进行了一次分兵,以李筠为主将,率三千军去取辰、溆诸州。 一眼就瞧出了史彦超存着什么心思,慕容延钊轻笑道:“溆州那边已经有消息传来了,那蛮王苻彦通已经被王虔朗说服,向朝廷臣服,接受朝廷的封赏。苻彦通这老蛮一降,剩下的人,也不敢与朝廷作对,平定就在这几日!” “这蛮酋,当真狡猾,周行逢都死了,湖南也快平定了,这才积极顺服......”大抵是见没了西去作战的机会,史彦超忍不住骂咧一句。 “也不能这么说!”慕容延钊看法倒是挺中肯的:“这也算是彼辈的生存之道吧!王虔朗的出使,还是有用的,甚至达到了最好效果。若是其真集结数万蛮兵出战,不管是从逆,还是襄助朝廷,都是个麻烦......” 说着,慕容延钊表情再度严肃起来,道:“我现在忧虑的,乃是此间气候。卑热潮湿,再往南,更多瘴气,眼下将入盛夏,我军将士多北人,在荆襄之时,便有不服水土之事,而况于如今已深入南国!” “这确实是个问题!”史彦超也慎重起来。 “另外,马楚故地,可不止岭北州县,似乎桂、蒙、宜、连、昭、富、象、柳等州县,可为南边的伪朝所窃据着!如今,还不算竟全功!”慕容延钊说道:“根据军情司所报,临桂、连州的伪朝军队,都有所异动!” “好啊!”史彦超闻之,却是雀跃叫好:“南征开启不过一月,我们便横扫荆湖,而今兵锋正盛,莫若趁机南下,把伪朝给灭了!大汉雄立于中原,伪朝胆敢僭称国号,以前是隔着荆湖,鞭长莫及,如今兵锋已至,正当顺势剿灭!” 因为同样姓刘,同样称汉,对于占据岭南的南汉,北汉的君臣素来视为异端,在官方的文书之中,都是称之为伪朝、伪刘。是故,史彦超有此心,倒也不足为奇。 当然,或许南汉会比较委屈,毕竟人家占据岭南立国已历三代,近四十年,你北汉才多少年,但是,强权才是硬道理,弱小就是罪过。 闻之,慕容延钊却是轻笑道:“伪朝岂敢与我军对敌,不过做些防御调动罢了,否则,彼若有意于北面,早就动兵北上,入寇全、道、郴等地了!” 又略微一叹:“此番动兵,时间虽然短,但劳师远征,纵横千里,将士的疲惫是一点不加少。岳州那边,鏖战二十日,战果虽丰,损耗却也不少。 而今,湖南民生凋敝,人心未复,在没有巩固的情况下,却是不好贸然南下。更何况,没有朝廷的诏制,我们也不能擅起战端!” 史彦超呢,基本也就是过过嘴瘾了,终究是沙场老将了,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不过,慕容延钊的话,却是开放了他的思维。 两只眼睛黑溜溜地转动,带着些猾黠,史彦超嘿嘿说道:“我们不好直接进攻,若是伪朝军队主动犯境,我们趁机反击,总没问题吧!” 这种事情上,史彦超似乎有着天生的嗅觉,十分机敏,一副来了劲头的样子:“伪朝军队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若是先打上一场,试试战力虚实,也好为将来南下做些准备!” 慕容延钊眉毛挑了挑,斜了他一眼,未置可否,也未责之,陷入沉吟,似乎真的在考虑史彦超的建议一般。 “首要之事,还是先把岭北诸州纳入大汉治下!”慕容延钊这么说了句。 第43章 东京声色 第44章 听政湖湘 第45章 聪明的瑶蛮 第46章 郭荣奏事 第47章 战略所向 第48章 瑶蛮的格局 第49章 医政 第50章 南汉来使,庆功宴 第51章 郭氏父子 第52章 巫宦之国 第53章 改国号,去帝位,称臣修贡 第54章 聘纳郭女 第55章 符氏姐妹 第56章 南平王让朕好等啊 第57章 父子双相位,一门两国公 第58章 郭威又病了 第59章 病榻陈情 第60章 都安心了 第61章 北使南归 第62章 奸宦昏主 第63章 君宦婢,自得其乐 第64章 和约是拿来撕毁的 第65章 开封府尹的问题 第66章 这个冬季不寻常 第67章 又去一老 第68章 二次北巡 第69章 夫妻密谈 第70章 未来宰相的安排 第71章 **堤上 第72章 求名而不惜身 第73章 道府之争 虽然邺都的地位已然被废除,但作为河北西道治,大名府治,元城的军政地位仍旧在那儿。当年杜重威之乱时,元城军民逸散伤亡近四成,士民经济财产损失巨大,然而经过这近十年的发展,元城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两条笔直而宽阔的街道纵横其间,辅以数条支路加密密麻麻的曲巷,构成网道。一架架驴马车辆穿梭在街道,热闹的行市内充斥着行旅客商,人声鼎沸,店铺楼肆坊的幌子在阳光下招摇...... 元城是继续开封之后,第三个破除市坊制度的大汉大城(第二个为扬州),不过城市的发展,也同样带来了管理的问题,治安、卫生等等。 不过,在天子驾幸的近期,元城之内,却是一片安宁和谐,地痞流氓、牛鬼蛇神悉数沉寂下去,甚至主动配合治安,城垣、街道都被清洗过一遍,各处一片新净,曾经弥漫在街市空气中的骚臭味也淡去不少。 等刘承祐进入元城之后,所见所感者,就是一座干干净净,庶定繁荣的城池。对于大名官府为迎驾所做的细心准备,刘承祐看起来还是挺满意的,虽然有兴师动众之嫌,但经过一番整顿,城市的风貌有了极大改善,既见利处,也就不必责陈了。 随着御驾入内,城中也多了些议论。 南城的一间茶馆内,清香四溢,三名参观了皇帝进城的文人同坐清谈。身着灰色儒袍的青年文士感慨道:“说起来,这已经是今上第三次来元城了!” “不!”一中年人,捋着短须,眼中带着回忆的神色,说:“开国初年杜重威婴城而叛,天子也曾随帝亲征!” “如此说来,四临元城,天子与我元城也算有缘了!” “一直以来,魏博乃河北强藩,元城则为魏博首邑,丁口、财富聚集,精兵屯驻,上将镇守,也是河北拱卫东京的最后一座大城,岂能不重视?”另外一名青俊的年轻人,缓缓地说道。 “吕郎君此言不错,颇有见地啊!”短须中年看着青年,赞道。 吕郎君做了个谦虚的手势,脑中浮现出城前迎驾的情景,感慨着说:“圣天子临朝,观元城气象,如今大汉宇县宁定,百姓摆脱沦胥,盛世可期啊!” “吕郎君,明岁省考,你是否进京啊?”灰袍青年突然好奇问道。 吕郎君年纪虽然不大,但看起来不急不躁的,脸上清澈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慢悠悠地抿了口热茶,说道:“我学识浅薄,需要修习者还有更多。再兼,如今朝廷取士,已不是仅凭文章、墨义、策论,就能登科及第的了!” “朝廷不是立了观政制度吗?”灰袍青年道,从其神色中能够看出少许希冀。 随着这几年的铺垫下来,大汉的士子们,已不私初时那般畏“实务”如虎,也慢慢地搞明白了天子的用意所在,并不是要直接考出个政务练达的熟才,看的是见识、天赋、功用。 吕郎君道:“即便有观政制度,也需要时间来磨砺、沉淀,我尚年轻,与其过早进入宦海,不若多花些时间,增长见闻,提升学识......” “有传闻说,往后朝廷取士,名额越来越少!”灰袍青年嘀咕了句,看着吕郎君,双目中闪过些许艳羡之色:“不过吕郎君出身名门,才情出众,你兄长如今也是道司高官,有其教导,登科及第,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啊......” 感受着好友语气中的“柠檬味”,吕郎君谦和一笑,适时地不在此事上做深入谈话。人与人,从出身的那一刻起,差距就已然体现出来了。 相较于灰袍青年,吕郎君未来可期,而大汉其他高门贵子,相较于吕郎君,则是平步青云了...... 这吕郎君,名为吕端,乃是彰德府(由原相、磁州合并)知府吕胤的弟弟。此番来元城,既为春游踏青,也为访师觅友。 ...... 刘承祐这边,则已入城中行宫。元城内的宫室,规模不算大,是在前朝王府、行宫的基础上整合下来的。四处能够明显看到清扫、修缮的痕迹,却也没有更多劳民伤财的措施了,看得出来,大名官府还是知道分寸的,没有为迎驾而费不必要的心思以邀宠献媚。府尹李浣,毕竟是中枢待过的官员,多少了解些皇帝的习惯。 而在行宫中,刘承祐第一时间接见了河北西道及大名府的职吏,这几年,大名这边官场变动比较大,乾祐五年以前的军政职吏基本换了一茬。勉励了一番群僚,又让众臣看了看他这个皇帝,在座的大部分人,还都没见过天子尊容。 见完地方将吏后,刘承祐单独将布政使窦仪与府尹李浣留了下来。不过气氛气势陡然一转,刘承祐收起了在群众面前的温和笑意,只是默然着一张脸,让窦、李二臣,不免忐忑。 还是窦仪,主动开口问道:“不知陛下留臣二人,有何教诲?” 窦仪四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姿仪庄重,有北士之风,身上透着股浩然之气。当初,受到宰相范质的举荐,出任河东按察使,去岁调任河北西道,任布政使。 刘承祐看了看窦仪,都瞥向李涛,淡淡道:“二卿共事不足半载,却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啊,朕在东京就有所耳闻。道府之争,甚嚣尘上,群议纷纷,不知二位,有何感想啊?” 皇帝此言一落,窦、李二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李浣当即起身,拜道:“臣前行事鲁莽,不能容人,激切误事,请陛下治罪!” 见李浣的表现,窦仪眉头皱了皱,虽然晚了两步,也起身拱手,神情严肃,简短地一句话:“请陛下治罪!” 后世有“五子登科”一词,说得就是窦氏一家五兄弟,先后进士,而窦仪为其长兄。 窦仪其人,为人清介,性情刚直,敢言善谏,在东京的时候,就曾犯颜直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范质交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前番奉调河北道,主道政,没有多久,便与大名知府李浣起了矛盾。窦仪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在河东干得也是刑名之事。到任之后,就开始插足整饬道司政务,大名作为道治,在其眼下,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 而李浣在大名府也当了几年的父母官了,自认干得也不错,士民安定,税赋丰足。这突然来个顶头上司,对他指手画脚,横加教责,岂能甘愿。 若只是公务上的矛盾冲突也就罢了,关键在于二者的争斗,涉及到私怨。对窦仪而言,他只是恪尽职守,行权责之内的事,也不怕得罪人。 而李浣这边,则要更复杂些,原本,他是有机会进一步,主政河北西道的。其兄李涛也是那个打算,不过在范质的举荐与皇帝的默许下,没能让李浣上位,飞调来一个窦仪。 对李浣而言,窦仪资历不如他,学识不如他,后来居上也就罢了,还丝毫不给面子。如此以来,这二者之间,岂能好好相处。文人之间的撕逼,最终演变成一场又臭又长的大戏。 而二者,又都是有后台的人,两人之间的争斗,则更添几分政治气氛。没错,在京中,原本有“共进退”之嫌的李涛与范质,也开始生出龃龉来了。 窦仪与李涛二者,你奏我专权跋扈,我奏你施政不善;你奏我逾制乱政,我奏你虚耗府廪......总之,争斗频繁,龃龉不断。 原本,李、范二相还能有所压制,但后来闹大了,终究传到刘承祐的耳中。 第74章 根由在朝 第75章 高贵妃 第76章 处置决议 第77章 吏职变动 第78章 沧州府 第79章 楚昭辅之政 第80章 春夜 第81章 厮杀汉 第82章 瓦桥关 第83章 抉择 第84章 刘承祐的决定 第85章 安心 第86章 戍卒之心 第87章 亦有其忧 第88章 赵思绾有远谋 第89章 君恩之重,令人惶恐 第90章 安全脱身 第91章 作别西行 第92章 定州事 第93章 完了 第94章 宽仁的处置 第95章 真定府、寿国公 第96章 李少游的新去向 第97章 再临井陉 第98章 山道 第99章 北巡结束 第100章 关中蜀乱 第101章 乱情控制 第102章 绝境 第103章 贼首狠决,官军待发 第104章 平息 第105章 善后安排 第106章 东京朝堂的反应 第107章 飘飘然的李相 第108章 枢密院内 第109章 在长安 第110章 西南将帅 第111章 暂息伐蜀之心 第112章 回京前的安排 第113章 西使归来 第114章 三桩大功 第115章 西北情况 第116章 凉甘瓜沙 第117章 一图一册 第118章 棉 第119章 回京 第120章 多子多福 刘承祐回京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慈明殿向太后李氏问候请安,这是于情于礼的事情。皇帝归来,太后自然欣喜异常,不过更令她开心的,还得属刘承勋一家三口的回来。 抱着孙儿刘淳就不肯放下,小娃几声呼唤,更令她乐得开怀。父母对于幼子,往往疼爱异常,李氏也逃不脱此律,逮着刘承勋问这问那,关切不已,生怕他在长安吃了苦。 “娘,我已经二十三岁了!”对于李氏的热情,刘承勋既小心侍候的同时,也有些吃不消,只能稍显无奈地提醒道。 “你就是三十三岁,也是吾子!”听其言,李氏凤目一瞪,盯着他。 闻言,刘承勋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主动上前搀着李氏,道:“娘亲说得是!” 见其状,李氏又不禁笑了,嗔怪之色消去,恢复了慈眉善目,看着幼子,有些唏嘘:“也是!这一晃,我家三郎,确实长大了,如今也是为人父了!娘却是越来越老了!” “娘你还年轻呢!”刘承勋嘴很甜,做出一副争论的模样。 李氏如今已年过五旬,身为太后,容貌虽然保养地不错,但终究难以抵挡岁月的侵蚀,眼角的鱼尾纹,两鬓的花白,无不显示着老态。 注意到了,刘承祐收起了嬉皮笑脸,语气微沉,关心道:“娘还当保重身体!去岁你病那一场,可把儿吓坏了!” 感受到爱子的关怀,李氏露出欣慰的笑容,看了看他,问道:“此番回京,能待多久,是否还要出外镇守?” 话虽是朝着刘承勋说的,但余光分明瞧着默然跟在一旁的刘承祐。察言观色,刘承祐面态平和,也靠近两步,搀着李氏,说:“二郎这些年坐镇长安,对关右局势的平稳,起了极大的作用,历练这么多年,成长可观,在我看来,可以委以差事了。此番让他回来,我打算让他留在东京,入朝理政,帮衬于我!” 听其言,刘承勋稍感讶异地看了皇兄一眼,忍不住问道:“哥,你打算任我何职啊?” “放心,委屈不了你这堂堂亲王!”刘承祐语气轻快,显得很放松,融入在和洽的气氛中。 李氏则道:“不管什么职位,留在东京就好!” 显然,李氏更关心,子孙能在身边,看得见,望得着的地方就好。 “三郎,这段时间,你就多进宫,好生陪陪娘亲,这么些年,她可想你得紧!”刘承祐吩咐道。 “是!” 李氏又将目光放在刘承祐身上,道:“官家回京,也该到后宫走走!” 见刘承祐意外的脸色,太后手一指,提醒他:“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宫中又添两子。你也是的,偏偏选在她们分娩之际出巡,周淑妃还是第一胎。还有小符,已有孕八月,近来情绪有些压抑,你要是再晚些回京,只怕也赶不上她临盆了......” 听李氏的数落,刘承祐不敢辩驳,没有拿“出巡的意义”来解释搪塞,只是老实应承道:“娘教训得是,我是有些忽略了!” 在刘承祐离京的这几月中,大周娘子与折娘子先后给他诞下了两名皇子,这已经是他的七子、八子了。 在慈明殿待了一个多时辰,刘承祐赶到秋华殿,看望折贤妃。她是三月底产子的,已然第三胎,不管正史上是怎么回事,但在刘承祐当的时代,折娘子确是带有“多子”的属性。 殿内,折娘子仍拉着刘昉做仔细的察问。儿行千里母担忧,毕竟只是六岁的小童,所行所走还是数千里之遥,刘昉又不是安分的性格,折娘子也担心伤了病了。所幸,完好归来。 刘昉好动,性子活泼,刘承祐到时,正在向折娘子讲着出巡的见闻,小童没什么逻辑,讲得也比较零落,但折娘子听得很认真,目光中透着鼓励。 “官家!” 动作轻柔地将折娘子扶起,温声道:“不必多礼!” 身体底子好,经过三个多月的恢复,身材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更加丰润了,长腿纤腰,给刘承祐一种结实有力的感觉。很有种亲手丈量感受的冲动,不过诸子膝下,不好放浪,得维持人父的威严。 坐下,刘昉当即坐到他脚边,五子刘昀要局促些,不过也跟着哥哥学,坐到另外一边,怯生生地叫了声“爹爹”。 “怎么,不认识我了?”见刘昀那生疏的表情,刘承祐笑问道。 小刘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稚嫩的脸蛋一红,最终埋下头。 见状,刘承祐不得不暗叹,这孩子多了,确实是难以都顾及得过来的。他国事繁忙,有理不完的政务,操不完的心,仅有的对子嗣的关注,也基本落在四名稍长的皇子身上,至于其他的,确是没有那么多精力,也算是一得一失吧。 “这孩子,一直就这么腼腆吗?见到我,都会脸红!”看着亲自给他奉茶的折娘子,刘承祐问。 折娘子说:“有些文静,不爱说话,弟弟出生后,却是爱笑了,也乖巧,还主动帮我照看......” “是嘛?这般懂事?”刘承祐摸了摸刘昀的脑袋,看向折娘子,笑吟吟的:“我的八皇子呢,快抱出来给我看看!” ...... 春兰殿,是惠妃小符的寝宫,殿内装饰算不上奢华,却透着贵气。刘承祐的后宫中,仅论出身,除了亲姊大符之外,没有人能与之相比,是故,一直以来,惠妃娘子是带着一些傲气的。 空气之中,弥漫着少许能够宁神静心的香气。怀胎八月,肚皮圆滚滚的,穿着一身宽松暴露的宫裙,以一个舒适的姿势,静静地靠在软床之上。 天色已然有些黯淡了,已有宫侍小心地点烛,让殿中明亮些。一名女侍御,恭敬地站在一边,小心地禀报着:“回宫之后,官家先去慈明殿拜见太后,离开慈明殿后,又先后去秋华殿与淑兰殿,看望贤妃与淑妃,现在似乎还在淑妃那边......” 闻之,小符娘子月容之间,不禁流露出愁绪,一双眼眸哀怨意浓,嘀咕道:“官家能想到去看淑妃,都想不到我吗?” “娘子不要多虑了,官家或许只是去看看两名皇子,或许稍后就来了呢!”见她情绪有些低沉,侍御开口安慰道。 “哼......”嘴角抽动了下,小符娘子美丽的面容间那种深宫怨妇般的表情愈浓了。 恰此时,外边传来了一阵吵闹,却是大公主刘葭的笑声。秀眉微凝,小符娘子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看着点刘葭,别让她乱跑!” 话音刚落,一名宦官,快步跑了进来,隔着珠帘白纱,喜悦地禀道:“娘子,官家来了!” 闻之,小符娘子顿时转怨为喜色,撑着扶手想要起身,不过想到了什么,又躺了回去,淡淡地道:“嗯,我知道了......” 殿外,一名精致可爱的小女童,正绕着殿柱跑,脚步微急,像被大灰狼追逐的小红帽,不过边跑边笑,嘴里发出童稚的悦耳之音。 一道高大的阴影遮住她,两只大手将她钳住,终究没能逃过掌控,伴着一声清脆的娇呼,汉大公主被刘承祐抱到了怀里。 “逃不掉吧!”刘承祐捏着长女的鼻子。 用力地摇了摇脑袋,挣脱刘承祐的戏弄,刘葭甜甜地唤了声:“爹爹!” 大公主刘葭不满四岁,但对刘承祐一点都不认生,明亮的眼眸满满都是灵气,小手揽着刘承祐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留下点口水。 抱着爱女,刘承祐问道:“想我了没?” “想!” 刘承祐说:“怎么一个人在殿外玩耍?” 刘葭小嘴一撇:“娘亲不爱笑,也不陪我玩......” 听其言,刘承祐若有所思,很快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爹爹回来了,我陪你!走,先去看看你娘亲......” 第121章 大朝 第122章 奏章满案 第123章 孔氏之疑 第124章 辞表 第125章 颂公亭 第126章 近臣之殇 第127章 皇城司 第128章 蜀中乱象 第129章 汉师伐蜀 第130章 御汉大计 第131章 川间栈道败兵急 第132章 向训为帅 第133章 捷报 第134章 东路军 第135章 降将→良将 第136章 赵都帅 第137章 迂回之师 第138章 破寨 第139章 王昭远:此乃战机 第140章 大获全胜 第141章 纳降 第142章 铁索横江 第143章 夔州大捷 第144章 两月灭蜀? 第145章 蜀中之弊 第146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崇元殿。 天子照例宴请群臣,崇元殿气势恢宏,彩带密布,宫灯高挂,节日的气氛比较浓厚,但比起往年,规模要小些。只众宰臣、诸部司主副大臣这些当权者应召入宫赴宴,因为伐蜀进展顺利,两相映衬,更显喜庆。 “诸卿!”刘承祐如常,持杯步至陛下,走到殿中,环视一圈,做开宴陈词,道:“如今已是乾祐十年,在座诸公,有不少人,都陪朕一路走过这十载春秋,十载的坎坷,栉风沐雨,披荆斩棘,乃有今日!” 刘承祐的此言,是把所有人都夸进去了,闻之,群臣自是大悦,喜笑颜开。范质则开口,表示这都是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方才取得大汉今日之盛,臣下不敢居功。在正式的场合,范质还是很给皇帝面子的,舔起来也是放得开。 刘承祐整个人显得很松弛,酒杯平举胸前,一手轻指,继续道:“前方正在打仗,朝中不当大操大办,但终是佳节,朕略备薄酒菜肴,准备了些小饼、月团,与诸卿共度!” “谢陛下!” “诸卿且举杯,与朕同饮!”刘承祐始终从容不迫,把控着节奏:“这第一杯,敬平蜀前线,舍生忘死,奋勇杀敌的将士,皓月当空,同寄思勉!” “这第二杯,敬在座众卿,多年以来,勤勉王事,治国安民,酬其辛劳!” “这第三杯,祝愿大汉,国运昌盛,蒸蒸日上,混一天下,再造大业,还与太平!” 一连三杯,天子与公卿同饮,气氛从一开始,便被推动至**。接下来,便是各自发挥,公卿群臣之间,推杯换盏,刘承祐则亲自对范质、魏仁溥、李谷、柴荣、慕容延钊等文武重臣,亲自敬酒,以表礼遇信重。 崇元殿的夜宴,只持续了不足半个时辰,意思到位之后,刘承祐便吩咐散宴,各回己家,与家人赏月共度,临走前,刘承祐还给每名与宴臣僚准备了一份“月饼礼盒”。 离开崇政殿后,刘承祐与刘承勋两兄弟,联袂前往慈明殿,在太后那边,还有一场中秋家宴等着他们。 雍王刘承勋,如今在朝中,担着工部尚书的差事,原本,在李谷升任宰臣之后,刘承祐有动过让他担任开封府尹的心思,不过最终还是息了此心思。毕竟,他的儿子们也逐渐大了,大皇子刘煦都已然十岁了,寻常百姓之子,都可帮衬家务了,作为帝皇贵胄,要更加早熟。 慈明殿内,刘承祐后宫妃嫔、子女二十多人,加上刘承勋一家子,来京的太后亲族,以及其他后宫外戚,比起崇元殿,倒显得还要热闹几分,孩子叫,大人笑的。即便刘承祐素来喜静,也不禁受其染,露出开怀的笑容,最开心的,当然还得属太后李氏了。 “周公!”刘承祐喝了不少酒,走到周宗的席案边,笑眯眯地唤了声。 周宗一家坐在一块儿,与周淑妃一起,作为殿中最长者,已经年过八旬,满头的花白,却是鹤发童,看起来身体似乎仍旧不错。作为皇帝的岳父,大汉的广陵公,虽然出身南俘,但以年高德重,再加素来低调,周宗在开封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怀里抱着一岁多的皇七子刘晖,老头儿笑的很开心,面上的褶子都透着慈祥。见刘承祐亲临,周宗赶忙将皇子还给大周娘子,形容收敛,欲行礼。 刘承祐见机快,伸手轻抚其背,宽和地笑道:“此间乃家宴,你是长辈,我是女婿,不需多礼!” “谢陛下!”周宗面露感激之色。 看着他,满头银丝,刘承祐说道:“前者,公八十大寿,我国事繁忙,未能亲赴与贺,还望见谅!” “陛下言重了!陛下操劳,言行随时顾念国家子民,岂能因臣一老朽,而有所耽误,倘若此,臣也心中不安啊!”周宗摇头应道,觉悟很高的样子。 闻言,刘承祐笑了,持杯道:“来,我谨以此杯,为妇翁寿!” “多谢陛下!”周宗也不端着,应道。 刘承祐说:“等到公九十大寿,我必亲自过府,讨杯喜酒!” 周宗:“老臣如有那一日,必清扫府上,沐浴净身,以待君驾!” “哈哈!”刘承祐开怀一笑:“那我们翁婿可就约定好了!” 周宗附和一笑,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还能再活十年,但这种场合,也不便说些扫兴的话,另外便是,天子的态度如此温和,自然地兜着。 眼光一扫,注意到坐在周淑妃身边,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刘承祐一脸柔和的笑意,说道:“这是小周吧,许久未见,又长大了啊!” 小娘子双眼灵动有神,在刘承祐面前也不漏怯,反而大胆地直视他,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声音轻灵,说道:“陛下的胡子也长长了!” “不得无礼!”周宗轻斥了句,向刘承祐道:“陛下,小女无状,还请恕罪!” “童言无忌嘛!再者,小周说得并不错,我的胡子却是长了!我喜欢听真话!”刘承祐扬扬手,爽朗一笑,还顺便摸了摸自己下巴,确实茂密不少。 早年的时候,刘承祐仅留了些短胡茬,透着种性感,近年来,却是越留越长了,似乎暗含心态的变化。 佝下身子,刘承祐朝着小周招了招手,小娘子近前,仍旧大胆地望着他。刘承祐问他:“你刚刚唤我什么?” “陛下!”小姑娘微偏着脑袋,答道。 刘承祐脸上浮现出少许的醉意,微闭目,轻摇头:“不对!” 见状,小姑娘精致的脸蛋间流露出一丝不解,又试探着道:“官家?” 刘承祐还是摇摇头。 小嘴微撅,还是大周在其耳边低语一句,小周娘子再度崭露出春花般烂漫的笑容,甜甜地唤了声:“姐夫!” 刘承祐呵呵一笑,心情甚佳,摸了摸她脑袋,又同周宗言语句,换桌去交流了。他这个皇帝,不只是天下国家的主人,还是一家宗长,对亲戚们,总该有所表示。 等稍晚些的时候,刘承祐是醉醺醺地被扶上御辇回宫,他是许久,没有如此大醉过了,平日克制得很,此次借着中秋的氛围,释放心中对平蜀进展的喜悦。下榻处,自然是皇后大符的坤明殿。 ...... 同样是中秋,成都的士民,这节日过得则是没滋没味的。随着北面败报频传,地崩山摧,风雨飘摇,整座锦官城,都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阴霾之中,不知何时才能拨云见日。流言飞传,动荡不安,是这座留益州名城最真实的写照。 汉军兵锋难当,大蜀将何日下,自上而下,都处在惶惶不安之中。当然,最紧张的,一是底层的百姓,凡遇兵灾,受苦的总是他们;二自是蜀宫中的皇帝孟昶,灭亡的征兆,已快印上脑门了,他也算通读史策,自古亡国之君,都不好过,安危难料,纵使刘禅,都知其安乐善终,但能料定其心中就无一丝一毫的惶恐? 相较之下,蜀廷贵族、官僚们,倒稍安稳些,有的人是与大汉早有联络,心中有底。有的人则认为,大蜀这面旗帜倒了,改换大汉朝廷即可,汉如欲蜀治,必须得依靠他们这些“地头蛇”,自古以来,莫不如是。 另外,汉廷对荆湖的处置结果,也有消息传来,虽不免罢夺者,当总体是平稳纳入的。川蜀之广、之富,远迈荆湖,汉廷岂能不重视。 蜀宫之内,同样一场中秋御宴,不过迅速在凄然阑珊的气氛中结束,孟昶席半而退,心情沉重地回到后殿,并将秦王孟玄喆及几名重臣唤至。 “汉军兵至何处了?”孟昶意气消沉地看着权枢密使欧阳炯。 “回陛下,据报,汉军已自剑州南下,兵进绵州,伊枢密集兵于巴西,欲阻之!”欧阳炯小心地禀道。 没错,在取得利州大捷后,汉军休整了三日,随后便兵寇剑州,兵锋直指西川天险剑阁。就如汉臣所猜测的那般,利州大败后,孟昶没有另遣人北上统御兵马,而是直接以伊审征为主帅,主持剑州防御。 并且,迅速产生了结果,还是老一套,分师迂回至剑门以南,同时以主力正面进攻。这样的战法,并不新鲜了,伊审征虽然庸碌,但也有所防备,同样分兵拒之。 结果呢,两面都未能兼顾,剑阁破,剑州失陷,一战歼灭蜀军近三万,大多俘虏,当然这批蜀军的素质与利州的兵马还是有所差距的。 而伊审征,逃得甚快,带领残军,退入绵州。剑门既失,北面其他关隘、城池的零星蜀军,相继归降,最关键的,是进入成都的通道,彻底打开,再无险可守。若不是因为一场连续数日的秋雨,耽误进军,汉师已然兵临成都。 “三万余众,剑阁天下,他伊审征都守不住,而况于绵州?巴西可以据守?将士尚有战心?”孟昶此时,倒是把局面看得通透,语带郁愤:“利州兵马不过两万,尚能与汉军纠缠近二十日,他伊审征兵更众,关更险,竟不能挡七日!” “伊审征果不能御强敌,保家国,悔不听家母之言啊!”孟昶哀叹道。 第147章 孟昶的觉悟 第148章 最后一仗 第149章 降表 浅谈两点 这才是感言 第150章 蜀亡 第151章 广政殿议 第152章 压抑的成都 第153章 乱事终不可免 第154章 绝不姑息 第155章 汉帝的反思 第156章 亡国之君 第157章 天子狎色,皇后盛怒 第158章 善后 万岁殿很静,静得冬风吹过斗拱屋梁的声响都清晰无比,气氛有些压抑,宫侍都被屏退了,天子坐在一边,皇后在另外一边,静默无语。 刘承祐所有的情绪已然平复下来,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符皇后的侧颊,生着闷气。略带有少许的心虚,还是刘承祐挪了挪身子靠近,端起食案上的一碗粥,陪着笑,对大符道:“还未进早食吧,喝点粥,快凉了......” 面对刘承祐的殷勤,大符斜了他一眼,琼目之中的怒意已然消退不少,但仍别过头,轻哼了一声。 见状,刘承祐放下粥碗,又转到皇后正面,深吸了一口气,说:“此事,是我昏了头,考虑失当,做法欠妥。但,做也做了,悔也无用,你就不要再同我置气了!” “听官家的意思,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大符的语气也没有在碧华殿时那般激烈,但依旧强势。 “你是一点余地都不肯留给我?”刘承祐似乎有些无奈。 “那般龌龊的事都做了,官家现在觉得颜面有失了?”符后说道。 “官家,枢密使柴荣诣崇政殿求见!”这个时候,外边有内侍通报。 闻言,刘承祐顿时怒喝道:“不见!” 顿了下,收敛语气,说:“让他稍候,朕容后再去!” “是!” “难道你要我为这一小事,昭告天下,下一份罪己诏吗?”等打发掉内侍,见符皇后仍旧一副柔中带刚的模样,有些不乐意了。 闻问,符后清眸平静如水,说:“你现在知道,要维护自己的颜面了?就此一事传出,以我们刘官家的英明睿智,觉得天下臣民会如何议论你?” 闻言,刘承祐却是笑了,冷冷然地应道:“我岂惧他人议论?谁又敢妄议?” 见状,大符也笑了笑,说:“对啊,何人敢议论你这个皇帝?然而,即便你堵得住悠悠之口,堵得住天下人心吗?倘若你真的毫无忌惮,不惧流言,为何又要假淑妃之名相邀,到那偏僻的碧华殿去?” 迎着大符的目光,刘承祐只觉得自己有种被皇后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十分丢面,即便眼下殿中只有他们二人。 恼羞成怒的样子,刘承祐悍然起身,急走几步,手外指,高声道:“不过两名妇人罢了,你一定要紧咬此事不放?这两个妇人,能掩盖我过去十载之建树功绩,还是能堕了江山社稷,坏了我大汉国运? 孟氏割据西南,抗拒王师,损了我多少将士,耗了我多少国力。我不计前嫌,未治其罪,赐他高爵,赏其钱粮,供他锦衣玉食,与他安享余生,还不够厚待? 亡国之君,苟活之人,也能算我的臣下?那不过是我战利品,摆设给天下人看,彰显我的武功业绩,我取一二享用,有何不可?你不是说我偷偷摸摸吗,我这就下诏,让孟昶进献二妇,入宫封号,我纳他个正大光明,我倒要看看,谁敢非议! 你看那孟昶,敢拒绝否?” 刘承祐是越说,越激动,虽则气势汹汹,但底气略显不足,言语之间,更像是狡辩,自我安慰...... 见其状,大符的表现倒是平和了下来,轻笑道:“好个宽宏大度的刘官家,你尽可降诏,我绝不拦你!” 对其反应,刘承祐的气势陡然滑落,不过发泄一通,心情倒是舒畅几分。小心地瞟了大符一眼,又腆着脸凑上去,说道:“罢了!我承认我错了!也不强词夺理了!” 与刘承祐对视了一会儿,大符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心里也知道,把他逼到这个份儿上,已是极限,轻叹一声,道:“不是我要触怒你,是你的做法,太失当了,有失私德,有违君体!” “人,总会犯错,朕也是人,一样会犯错。这不是,还有贤妻相伴,给我匡补过失嘛!”刘承祐嘿嘿一笑,伸手去抚她后背。 “官家不必向我认错,我一妇人,也当不起!”大符不吃他这一套,轻轻一摇头:“太后娘娘那边,你才应该给个交代!” 点了点头,刘承祐严肃了些,说:“慈明殿那边,我会去一趟的!” 沉吟几许,看了看符皇后,刘承祐又道:“错既已铸成,只能尽力挽回了!” “官家打算如何挽回?”大符看向他。 “我命人将二妇,偷偷送回孟府,再不召幸,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刘承祐略显迟疑地说道。 “她二人,还能送还吗?送回去,让孟昶时时感受屈辱吗?”大符反问道。 不过两姬妾罢了,刘承祐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想了想,道:“那便都赐死吧,所有知情人,也一概处死!” 听着刘承祐淡漠的语气,即便大符,娇躯也不禁绷紧了一下,问道:“怎么,你这个天子犯了错,要让旁人担责?” “况且,你舍得两位名传蜀中的美娇娘?”大符又问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刘承祐摊了摊手。 深吸一口气,大符说:“此事我来处置吧!” 闻言,刘承祐神态微松,当即应道:“好!” “官家还是快去崇政殿吧,柴枢密求见,必有军机大事,不要耽误了!”大符对刘承祐说道。 “嗯!”刘承祐应了声。 分开前,大符又十分认真地对刘承祐劝诫道:“我知道你口衔天宪,率意直行,但内外臣工、天下子民,都看着你,还望洁身自好!” 离开万岁殿,贴身的女侍御小心地看了大符一眼,有些后怕地道:“娘娘,恕婢子大胆直言,你在碧华殿,可将婢子吓了一跳。为了两名外妇,那样责备官家,太犯龙颜了......” 听其言,大符只是淡淡一笑,心头却更添几分怅惘,说道:“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他若绝对我是错的,觉得我冒犯了他,大可找理由废了我!” 女侍御吓了一大跳,虽然知道是气话,赶忙道:“娘娘切勿这般言讲!官家对你的宠幸与尊重,是内外都知道的事情,断不会如此!” “就怕他觉得我恃宠生骄......”大符声音低微地呢喃了一句,随即恢复了肃重,语气严厉地叮嘱道:“碧华殿的事,不许外传,泄露了一言半语,我也保不住你们!” “是!” 见大符表情肃然,贴身的女侍御,也跟着警醒了些,请示道:“娘娘,我们去哪儿?” “去碧华殿!”大符说道,玉容之间,尽显威严,又吩咐道:“再派人去淑兰殿,把周淑妃一并唤来!” “是!” “给我们的刘官家善后!” 刘承祐这边,心情有些郁闷,不过一时忘情,搞得如此心累,有此一事,他面对符后的时候,底气估计又要弱上一分了。 猜测大符会如何处置碧华殿那二妇的同时,刘承祐又不禁猜疑起来,皇后是如何这么快就知道此事的?消息就走漏得这么快? “来人!去,把张德钧给朕找来!”刘承祐唤来一名卫士,吩咐道。 尿意袭来,有种亟待释放的冲动,吩咐了一句,立刻有万岁殿的内侍奉一个珠光宝气的溺器。眉头一挑,刘承祐来了兴趣:“此物,朕应该听闻过!” 见刘承祐的表情,侍候着的宦官,顿时露出了谄媚的笑容,介绍道:“回官家,这正是那孟昶所用‘七宝溺器’,由宣徽使遴选献上,小的想,连孟昶那降主都能用此物,官家乃天人,自能享之!” 听其言,刘承祐不由哈哈大笑,笑得十分畅快,随即勃然大怒,一脚踹飞那珍贵的七宝溺器,指着内侍大骂:“你这阉奴,想要以此迷惑于朕吗?拿朕与那亡国之奴相比,是何居心!” 被这通斥骂,内侍吓了一大跳,赶忙跪倒,匍匐在地,惶恐不安的请罪:“小的失言,小的有罪,断无其意,请官家恕罪!” “殿前卫士何在?”刘承祐顿时朝外叫到。 立刻有两名卫士入内听候吩咐,刘承祐表情冷酷,下令道:“将之谄幸之徒,拉出殿外杖毙!” “是!” 内侍吓得面色惨白,嘴唇发抖,被两名卫士像捉鸡一般拎出殿去,伴着一阵阵沉重的杖击声与凄厉的惨叫声,万岁殿使很快就殒命。 刘承祐看起来,则怒犹不止,盯着那泛着珠光的七宝溺器,仿佛有一道缥缈的声音在其耳畔低吟,诱惑他堕落。 嘴角露出一抹冷淡的笑容,刘承祐又对卫士吩咐道:“将此溺器,拿到宫门前,给朕捣碎!” 前往崇政殿的途中,张德钧匆匆奉诏赶来:“官家有何吩咐?” 对于这个能干的近臣,刘承祐还是格外宠信的,直接问道:“碧华殿的事,你可知道?” 闻问,张德钧心中泛起了嘀咕,注意了下皇帝的表情,小心地答复:“小的不知!” “连此事都不知,你这个皇城司使是怎么当的?”刘承祐轻斥一句。 停住脚步,刘承祐看着他,沉声道:“你也不用避讳,给你个任务,碧华殿的事,你去给追查,一查到底,知情者,走漏消息者,全给朕处理了!” 听皇帝这森然的语气,张德钧吓了一跳,也明白过来,不敢怠慢,当即应命而去。 很快,一两日间,宫中增添了几分血色,有十数名宫侍,被秘密处决,包括符皇后身边的几名宫娥、太监。 后,经过一番遮掩动作,拿出一套勉强说得过去的说辞,由皇后符氏做主,给皇帝纳了两名美娇娘,封为修仪、修容。 天子又降恩诏于赵国公府,赐以大量钱物,并严令,东京上下,不得有任何侵扰欺侮,违者严惩。 第159章 乱情 第160章 平定 第161章 蜀人填湘 第162章 兵事 第163章皇后染病,储君人选 第164章蜀臣 第165章 安排,又去一宿将 汉帝亲和的态度,让李昊感到一阵心安,老脸上露出了笑容,恭维一番,从怀中掏出一本册页,小心地呈上。 从孙延希手中接过,刘承祐没有打开,而是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李昊嘴角挂着谦卑的笑容,应道:“回陛下,臣在川蜀,一无兴教之德,二无尺寸之功,然享尽荣禄,锦衣玉食,心实愧之。今得还中原,觐拜于朝廷,愿倾家产,以为献礼,孝敬君父......” 听其解释,刘承祐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看着这老儿,说他聪明,也确实聪明。这大汉,除了皇帝之外,还有谁能真正保其平安。 在成都,经历过丘八横闯勒索,李昊的“觉悟”可算不低,舍财保家,是最正确的选择。况且,以他的家产,即便舍掉大部分,仍旧足够他一家人在东京过上钟鸣鼎食的生活。 翻开稍微扫了一眼,还真是不少,金银、绢帛、铜钱的那一串串数据,足够养一万军一载。如今大汉养军消耗,每年的俸钱、禄粮、春冬绢、布及逢节日的赏赐,这些加起来,每人每年需要二十五贯左右。 一直到乾祐十年,大汉朝廷每岁的财政收入,也不超过1500万贯,但其中有近四成的花费,都在军饷、军备、军防上面了,说如今的大汉是个军事政权,倒也不为过。 若是在国初之时,刘承祐大抵会欣喜若狂,当年财政之拮据与艰难,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同时,他也更加确信,平蜀将士,捞了不少。光李昊这一家,就这么富,要是早个几年,他也绝对忍不住对其动手。 瞥了下稍显忐忑的李昊,刘承祐给了一个让他安心的回应,将册页交给孙延希收起来,轻笑道:“难得李卿有此心意,盛情难却,朕就笑纳了!” “谢陛下!”李昊拜道。这送礼送得,人家收下了,还得千恩万谢的。 “诸位都是蜀中贤达,多有其才,既然来了,朝廷就该妥善安排!”扫着一干蜀臣,刘承祐表情认真了些,说:“等在东京安置好后,可前往吏部衙门登记,朕稍后即敕命吏部,对在座贤达,量才取用!” “谢陛下!”这下,是一干蜀臣齐声拜谢称颂。 “这位是?”小饮几杯,刘承祐突然指着一人问道。 能引起刘承祐注意,原因很简单,年轻。觐拜的蜀臣,多是老朽,但偏偏混入了一个青俊。感受着皇帝好奇的目光,其人当即起身应道:“陛下,臣黄居寀,仕降蜀为翰林待诏。” 李昊主动给刘承祐解释道:“陛下,这黄郎君乃书画大家黄筌三子,年纪虽轻,但深得其父传承,与之同仕成都宫廷,才气斐然,尤善花竹禽鸟、山石林水。在其侧,就是黄筌黄要叔!” “哦?”刘承祐兴致愈盛,目光投向黄居寀案边的那名老者,人清瘦,有仪度,态度立刻热情起来,捧杯示意:“黄公乃当代大家,画艺精湛,声誉驰名海内,朕在东京,都有所耳闻,今日得见,幸甚啊!” “陛下谬赞了!”黄荃起身,躬腰谦和地道:“臣区区老朽,既无经世之能,又无治国之能,只会摆弄些笔墨,以娱情娱乐,实难登大雅之堂!” “黄公谦虚了!”刘承祐扬扬手,道:“实不需妄自菲薄,正需公手中那生花妙笔,方能记叙我大汉盛景,用以传世!” 皇帝这么说,黄荃老脸上来了精神,绽开笑意,捧道:“陛下胸襟,实有海纳百川之广大啊!” 黄荃乃是这个时代有名的画家,撷诸家之萃,自创一派,堪称一代宗师。刘承祐呢,也是在武德司的人物汇报中,方才了解此老在士林间的影响。大汉朝廷,正好也缺这样的人,文化的繁荣与昌盛,也需要各流各派,一起发力。 略作考虑,刘承祐对黄荃道:“文化殿还缺一名画艺教习,黄公若不弃,可进宫,教朕的皇子们习画!” 闻言,黄荃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拜道:“谢陛下!” 黄荃在川蜀为宫廷画师,常年待在宫中,侍奉孟昶,他的画技虽然精湛,但风格深受宫廷风气影响,浮丽富贵典雅。到了东京,大概也只有汉宫的壮丽,能够让他快速融入了。 是故,听刘承祐亲自安排,他是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有些欣喜。当然,给大汉的皇子们当老师,只要有其能,拥其历,没有人会拒绝,说不定就成为一代“帝师”了呢。对于他这样的降臣而言,就更称得上荣幸了。 对黄荃的态度,刘承祐显然很满意,他平日待人处事难免有些装,但并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矫揉造作,故作矜持。对黄荃这等大家的坦诚,很是欣赏。 又看向年轻的黄居寀,刘承祐道:“你父子两代皆习画艺,家学有传,又同侍宫廷,也算一段佳话。在蜀既为翰林待诏,既进京,朕也同赐其职,可入翰林院!” “谢陛下!”闻言,黄居寀也恭敬地谢恩。 见黄氏父子受封,在座的蜀臣们,或多或少都露出了艳羡之色。李昊也一样,毕竟他捐了那么多家产,自己都还没有个着落了,赵氏父子却已被安排到位,皆显优渥,还是汉天子亲自开口,这就令人羡慕乃至嫉妒了。 刘承祐高居主案,注意着一干降臣各异的表情神色,只觉有趣。黄氏父子,不过是他推出来的榜样,以为表率,用以招徕安抚士林,总要有些特殊对待。 就他本人而言,对于书画,实则没有多大兴趣,也不是附庸风雅的热人。以刘承祐的品味,拿一幅传世名作摆在他面前,他大概也就能用“好看”、“名作”来形容,至于技法、内涵之类的,他是半点也品鉴不出来的。 至于李昊,刘承祐是打心底的不喜,不说别的,身为蜀相,他的底细刘承祐可是尽晓。就冲他在川蜀所敛百万家产,就难以让刘承祐生出好感,因缘际会,没有被清算,入得东京,识趣得散财,与他一个平安,已经是刘皇帝宽容了。 万岁殿的宴席,前后也就持续了半个时辰,即令散去。酒足饭饱的刘承祐,则信步于宫室之间,晒着冬阳。 天气仍显寒冷,但北风已不那么酷烈,沐浴着冬阳,着实是难得的享受。不过,这种闲适,并没有享受多久,就被一封丧讯打扰了。 “官家,广阳侯旧疾爆发,在府中病逝了!” 广阳侯赵弘殷,原为后晋禁军高级将领,汉初,投效太祖,拜为大将。曾参与中原剿匪、邺都平叛、抗击后蜀、讨伐李守贞、淮南大战,虽然都不是主角,但长年积攒下来的功劳也不小了。 郭家是一门两国公,赵家则是两君侯(赵匡胤前因战功被赐爵稷山侯),当然,少不了汉帝刘承祐的大力提拔。 去岁,因关中蜀乱,带病戡定,后去职随刘承祐回京休养。熬过了去岁冬,却在今岁寒冬将去的时节病逝了,思之,不能不令人感到惋惜。 赵弘殷是员不折不扣的宿将,刚毅善战,因为有个出众的儿子,所以声名不显,但不管在正史上,还是在如今的大汉军中,名望都不低。 此时,突闻其死讯,刘承祐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些感伤,道:“天何不仁,又去朕一员大将啊!” 想到还在蜀中的赵匡胤,或许还该表现出一丝愧疚之情,想了想,刘承祐抬指吩咐道:“记,广阳侯赵弘殷,忠正严毅,国之宿将,今不幸辞世,朕甚哀之。着追封广阳郡公,加侍中,谥武毅,赵府举丧之费用,悉由朝廷支出。” “是!” 顿了一下,刘承祐又道:“其子赵匡义,赐云骑尉,入宫当职!” 说起来,赵二也快成年了。 第166章 太子与大将 第167章弹冠相庆 第168章 金陵主臣 第169章 国庆大典 第170章 御宴 第171章 东京火灾 第172章 川蜀定制,钟谟汇报 第173章 阔别多年的东京 第174章 故交情谊 第175章 蜀定,凯旋 第176章 接风洗尘 第177章 同榻卧谈 第178章 祭拜 第179章 东京风波,向帅自首 第180章 赏功 第181章 琼林苑内 第182章 征唐之议 第183章 李相为帅 第184章 张德钧的汇报 第185章 赵砺案 第186章 赐死 第187章 大汉的军事官僚地主 第188章 后续 第189章 刑不上大夫? 第190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191章 赵思绾的背反 第192章 辽帝南狩 第193章 辽国上层的忧患意识 第194章 萧护思眼中的强汉 第195章 辽帝 第196章 战略之议 “诸位是否太过紧张了?”见大臣们众口一词,耶律璟意态仍旧从容,语气甚至还很轻松,笑语道:“我看汉主,还是很友好的嘛!千百年来,南朝治乱循环,凡有为君主,都欲谋求统一,也是可以理解的。 辽汉之间,和睦多年,虽稍有摩擦,于大局无碍,这是有利于两国百姓的事情。汉帝如果够明智,当不至于掀起两国大战,那样只会耗损国力,涂炭生灵......” 这样一番话,若是中原的文弱帝王说出来,倒也不足奇,但从耶律璟说出,可着实令人惊异。萧护思当即道:“陛下,正因汉帝乃有为之主,必定谋定四方。纵览南朝史策,可有一统中原的雄主不动兵北伐者? 臣观汉帝,实为雄才,其英明神武,器识伟量,几不下于陛下。又大权独掌,意志坚决,素以强硬示人。 要知道,当年仅率不足万人,就敢冲击太宗北还之师,致有栾城之殇......” 萧护思说到这儿,耶律璟突然冷笑两声:“北枢密的意思,是我不如汉帝了?” “臣不敢!”萧护思心头一绷,迎着耶律璟的目光,有些后悔,怎么就什么都往外说了? 因为栾城之战造成的重创以及太宗南征的战果的丢失,这些年,辽国这边对此也有一些讨论,意图总结出一些经验教训。耶律德光虽然有过“三失”的总结,但那稍显浮浅,不够深刻。 然而,如果要做些深刻的检讨总结,就不免涉谈到耶律德光,有一说一,辽国十年前的国力衰弱,耶律德光是担很大一部分责任的。作为儿子,耶律璟当然要维护自己老子,是故后来耶律璟干脆叫停了对前事的检讨。当然,嘴里不说,心里明白,手上勤做,辽国君臣这些年安政养民的政策,本就是根据国情、对照教训的做法。 同时,因为栾城之战的结局太过惨痛,耶律璟也有意淡化其影响的意思,那场战役,对于人心的打击也有些严重。当年耶律阮执意南征,为什么从上到下,那么多人反对,士卒也少战心,其中就有那方面的原因。 是故,此时萧护思当着耶律璟的面,谈及此事,有种口误犯颜的意思,心头难免懊悔。 不过,耶律璟却又很快恢复了平和,轻笑道:“观汉帝作为,也确实堪称一代雄主,我不一定如他!” 见耶律璟这么说,萧护思立刻大赞他器识雅量,远胜刘承祐。 萧护思言罢,耶律屋质又站了起来,沉声道:“陛下应当知晓,当年汉国初立,河北尚未平定,中原尚未归服,当时还是一皇子的汉主,就敢尽还燕兵降卒与赵延寿,令其出奇兵北上,趁我不备,偷袭幽州,使我朝经营十载的苦功,化为乌有,更使河北局面彻底崩坏,为之轻取。 如此,方可使之立足幽州坚城,防备我军,同我朝角力,不堕下风。当年,汉帝就有如此胆魄,亦可见其远略非常,其目光显然纵览全局,这实在是个志在天下的危险人物。 这些年,在他全心发展国力、军力,一心平南,然而在北方,对于大辽的防备,从未有放松过。臣甚至猜测,他已然在筹备对我朝战争的准备。当初世宗南征,铁骑南向,中原河北兵戈北向,汉帝便已有穷全国之力,对抗大辽的决心,而况于如今汉国已日益强盛。 汉虽有幽州,但燕山之险,多掌控于大辽手中,是以大辽铁骑可纵横南北,自如进出燕塞,军事作战,始终可凌塞而制之。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汉帝这样的君主所能容忍的。 陛下也言南朝有‘大一统’之说,燕云诸州,虽割于儿皇帝之手,但汉帝又岂能坐视其握于大辽手中,而无北进复夺之心? 是故,臣以为,辽汉之间,必有一场生死较量。陛下不可不慎,更不可对南朝抱有任何幻想,大辽,确实该有所准备了!” 听耶律屋质这番言论,耶律璟脸上的醉意明显消散几分,目光变得明亮而锐利,略作沉吟,说道:“那就说说吧,面对汉国的威胁,大辽该如何应对?” 正史上,周世宗北伐,夺取瀛莫及三关,萧思温建议增兵收复,耶律璟的回应,说那本是汉地,失之不足惜,任取之。是以很多人都以此鄙视他,说他荒废军政,昏聩无能。 然而,认真剖析,就可以发现,燕云十六州,瀛莫之地,就是一个向南的突出部,植于大树主干的枝叶,周师欲夺,辽人也难守。 但是,如果柴荣没有病返,继续向北深入,去打幽州,夺回燕山诸州塞,你看耶律璟会不会坐视,任他攻略。 正史的后周,同等时期,虽然国力复苏,军事逐渐强大,南征西讨也取得了重大战果。但是,毕竟难以对占尽北方地利的辽国产生太大的威胁。 但如今的大汉,可是一个没有北汉牵制,并且即将完成统一历史使命的强大帝国,所带给辽国的压力,也是不可同日同量而语。这样的情况下,耶律璟又哪里能真正保持那份闲适与淡定,安安心心地睡觉、喝酒、打猎? 这种形势对比,大臣们知道,耶律璟又岂会不知?耶律屋质等人的担忧,未尝不是耶律璟的顾虑,只是,如果要打破那种局势,除了战争,并没有其他选择。 而耶律璟真正顾虑,也正是利用战争的手段能否达成目的,一旦汉辽相争,两个帝国的碰撞与较量,可就不是一两战就能解决的事。 当初太宗耶律德光穷尽国力,三度南下,还是在石晋自乱的情况下,方才灭晋成功。如今面对一个远远强于石晋的大汉,哪怕辽国也恢复了这么多年,能够成功吗? “既然汉辽之间,必有一战,莫若早战,早定局面!先发制人,也符兵理!”迎着耶律璟的目光,耶律屋质尽陈其想法:“如今,南朝既然致力于平定江南,对于北方自然以守、以稳为主,不欲同我朝有冲突,为其平南争取时间。 我们已经放任其夺取淮南、荆湖及川蜀,用汉人的话讲,天下十分,其已拥七分,不可再坐视其顺利完成战略规划。 臣以为,可以转变对汉策略了,阻止其统一南方。只要南朝不能统一,那他就不能全力应付大辽国,而如果没有大辽的牵制,江南小国,也难以抵挡汉军。同时,大辽若发兵,也能激励江南诸国抵抗汉朝的意志!” “如此,不就成了大辽为江南诸国的存续出力卖命了吗?”耶律璟这么说道。 耶律屋质:“陛下,这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事,大辽是为国家大略,是为天下霸权,是为打击遏制强敌,关乎切身利益!” “依你之间,我该同意那南唐使者的请求了?”耶律璟突然说道。 此前,奉唐太子李弘冀的使命,唐臣陈处尧密赴北方联络,商讨结盟共同对付大汉的事情。耶律璟心怀迟疑,并没有直接同意,却也没有将之放还,而是扣押在身边,一直到现在。 耶律屋质说:“臣以为可!” 这个时候,萧护思起身道:“陛下,臣在开封探得,南唐力促联合大辽的太子李弘冀已然被废了,具体原因是内部宫变!” “看到了吧!江南小国,内部尚且不宁,不堪大用,岂能是汉朝的对手。除非大辽倾力南下,否则何以阻其统一?” 第197章 决断! 第198章 转折点 第199章 雁门大将 第200章 御敌 第201章 正面交锋 第202章 百草口之战 第203章 胜利的意义 第204章 辽帝的处置 第205章 南院大王的谋略 第206章 赵思绾落网 幽州,这座燕南大州,河北河北坚城,经过多年安定的发展,在燕王赵匡赞的治理下,于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方面,取得了不小的恢复。不过因为僻处北边,承受着来自塞北辽国的军事压力,始终有个上限。 到乾祐11年为止,城中人口,也就勉强突破了十万,对于这样的大城而言,实则难以匹配其地位。这是座军事意义大于一切的城池,是以在防御设施以及兵力布防上,已经做到了十分完善的程度。 用燕王的赵匡赞的话说,倘若敌众围城,非二十万众,一年时间,不可破。或许有夸张的意味,但从其自信的宣言中,也可窥幽州防御的坚实牢固。 仲夏的幽州,干燥而炎热,所幸一场持续的大雨,洗去了幽州士民萦绕在城池间的一股躁动之意。百姓们都避缩于家中,紧闭门扉,不只是因为避雨,还有官府的禁令。 许多人透过门窗的缝隙,都能够看到,在雨幕之间,也有不少齐装的燕军官兵,气势汹汹地奔走其间,执行着军令。所有人都知道,城中发生了大事,而整座城池,已经戒严起来。 事实上,州城这里还只是戒严,而拱卫幽州的几座城邑,则是完全进入紧急状态,在燕王府的军令下,做好了御寇作战的准备。 大雨依旧淋漓而下,燕王府内的职吏们,都小心肃重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事,雨声似乎成为了忙碌的伴奏。进出的身影,都带着雨露,将干净的大堂沾湿。 雨水不断敲打的着屋檐青瓦,燕王赵匡赞坐在主案后,一老一壮两名将领步入堂间,向赵匡赞行礼:“大王!” 老将名叫张藏英,少有侠气,曾刺仇人于闹市,由是知名于燕蓟,被赵匡赞的祖父,当时还是后唐卢龙节度使的赵德均释,后晋割燕云,也在契丹治下为官,与燕王一系的渊源很深。 中年将领名叫高彦晖,也曾有仕契丹的经历,属于幽燕的军事官僚地主阶级,效力于前燕王赵延寿。这二者,与赵思绾不同,对大汉是存亲近之意的。 是故这两年间,赵匡赞调整燕军派系实力,除了提拔青俊,对于这样跟随他政治脚步的老将宿将,也多加委用。 如今二人,张藏英为幽州马步军副都指挥使(正使由赵匡赞亲自兼着),高彦晖为幽蓟巡检使。本身就是燕军中代表性将领,是故他们的上位,并没有引起不满,嗯,除了赵思绾以外。 “说!”看着二人,赵匡赞也没怎么客气,直接问道。 张藏英已是画甲之年,须发花白,虽则身负暮气,但在变乱时刻,也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拱手向赵匡赞禀道:“‘刺面军’已然控制住,赵思绾的亲信将校,悉数擒拿。有大王王令,余部将士,也都主动上缴武器,暂时幽禁于营房,等候大王处置!” 听他这么说,赵思绾松了口气,到目前为止,燕军上下,正军兵马总计约两万步骑,其中赵思绾统帅的刺面军就有三千人,其中三分之二都是骑兵,也确实是燕军中战斗力最强大、装备最好的一部。能够顺利安抚控制,就基本避免了内乱的风险。 赵思绾为什么敢与辽国联络,并自信地表示能配合辽军破幽州,这支刺面军就是他最大的底气来源。 当然,他自诩对麾下掌控严密,心腹遍插上下,却不知晓,对于麾下最精良的一支兵马,赵匡赞又何尝会任其脱离掌控,只是一直以来秘不发作,表面以其他燕军来吸引其注意力,暗中则布下诸多暗子、后手。是故,当得知赵思绾有反意之后,便以雷霆之势力,迅速将其羁拿,瓦解。 赵思绾事发,还是有一定偶然性的,原因还在于当日被赵思绾斩杀的那名叫作赵炎的军官身上。回到幽州后,赵思绾派人通知其家人噩耗,并厚赠以钱绢。 赵炎的家人原本也是接受的,但请告于“坠亡”地点,想要去祭奠并寻找尸身,赵思绾又如何能给其指出个目标,于是粗暴地拒绝了。 赵炎家人不服气,求上门去,惹得赵思绾大怒,性情凶暴的赵将军,哪有闲心同这种小人物纠缠,粗暴地命护卫将之毒打一顿。 这样一来,赵炎家人直接告到了燕王府。而此时,辽军南寇雁门的消息已然越过太行,传到幽州,作为与辽国接壤并同之交流许久的地方势力,赵匡赞立刻就察觉到风向的不对。虽然敌用兵于西,他这边也是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 这种波诡云谲的气氛中,曝出了赵炎的问题,为了降低影响,赵匡赞于是派人去查问,毕竟,那赵炎算是燕军的一名中级军官,不明不白地死了,总需要有个交代。 这一查,就查出问题了,由赵思绾的一名亲兵曝出来,那名亲兵与赵炎交好,更对赵思绾对赵炎家人的凶暴感到寒心,秘密举报细情,并将私会萧护思欲谋不轨的情况一并说了。这下直接惊动了赵匡赞,并引起了其高度重视。 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赵匡赞不动声色,故作不知的派人斥责了赵思绾一顿,并说边情诡异,正当御敌防备之时,不能以此事乱了军心,让他亲自去向赵炎的家人解释并赔礼道歉。 而这个时候,赵思绾正秘密同萧护思联络着,大事将发,徜徉在自己的事业设想中。知道赵匡赞素来宽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恶了赵匡赞,并引起其警惕。 于是亲自到赵炎家里去了,一进门,便被早已埋伏好的燕王亲卫给拿下了。赵思绾一受擒,接下来便分两步走,一步是对赵思绾及其亲信的审理,另外一步则是对其势力的瓦解尤其是其影响巨大的刺面军。 而随着审理调查的深入展开,背后的隐情与阴谋浮出水面,幽州的态势也随之一变。当得悉赵思绾的谋划,哪怕以燕王赵匡赞的城府,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他素来知晓赵思绾胆子大,但也只当他是一勇之夫,强悍少谋,虽然知道他因这两年的打压而有所不满,却也没有料到这不声不响地,竟然生此谋逆之心,并且还直接落实到了这等程度。 究其原因,还在于中央朝廷那边,将武夫这头猛兽给套上锁扣,约束起来后,使用赵匡赞这边也受到了影响。却是忽视了一点,赵思绾终究是从三代乱世中走出来的武夫,不如意之下,想要造反也是很正常的事。 越是了解细情,赵匡赞越是后怕,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逮捕在幽州城内的辽国间谍,审问敌情,并由其筹谋而做好各方面的应对。 而刺面军的掌控,则更是首要之务,否则,这三千精锐要是乱起来了,所造成的后果同样严重。如今,得张藏英之报,赵匡赞方才安心。 略作思吟,赵匡赞对张藏英吩咐道:“赵思绾的亲信,暂且拘押,通知下去,孤将亲往军营,巡看刺面军士,听取他们的诉求!” 见状,张藏英赶忙劝阻:“大王,赵思绾受捕,刺面军终究不稳,或有顽固之贼,漏网之鱼。大王身肩幽州大任,不可以身犯险!” 听其言,赵匡赞说道:“老将军此乃忠言,孤心领之。然而,刺面军乃是燕军精锐,也是孤的属下,岂可因一人之罪而厌全军。如果要守护幽州,对抗强辽,还需他们出力。为今之计,只有孤亲自前往,方可安抚其心。再者,孤以诚待之,岂惧其相害!” 对赵匡赞的豪情胆魄,张藏英心生敬佩的同时,拱手请道:“若大王心意已决,末将虽老,却愿亲提钢刀,护卫左右,陪同入营!” “老将军真乃忠贞之士啊!孤多谢了!”赵匡赞道。 “末将不敢当!”张藏英自是谦虚。 赵匡赞想了想,对张藏英道:“赵思绾通辽,对于幽州的内部情况、城防布置,不知出卖了多少,如今局面初定,对城中的防御,当有所调整,这件事,还需烦劳老将军了!” “是!” 点了点头,赵匡赞又对高彦晖道:“北面的防御亦然,辽军既动于檀州,那顺州的防御当为首要之务,将军可亲赴怀柔,督帅其师,如辽军果来,婴城抗之,迟滞其行动!” “遵令!”高彦晖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望了望外边,大雨正由缓到急,赵匡赞不由叹道:“所幸这场大雨,给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也拖延了辽军的行动,否则事发于突然之间,局势恐怕崩坏!” “赵思绾所谋,乃逆天之举,此天所不能容之!”张藏英忍不住流露出鄙视之情。 在他们这些燕军老人看来,内部的矛盾,可以内部解决,似赵思绾之中纯因一己之私利私欲,里通外国,是不能容忍的。再者,做过契丹的顺臣,今臣服中原已久,相较之下,他们还是更愿意做大汉的臣属。 而赵匡赞发此叹,也只是有所感慨罢了。事实上,即便没有赵炎那档子事,赵思绾成功的可能性也不是很高。不说燕王安排的后手,朝廷那边对赵思绾又岂无防备,此前,若非有赵匡赞的维护,观察使高防早找机会将赵思绾给谋划至死了。 二将退下后,一名中年官员走了进来,面容清瘦,留有几绺胡须,气度从容。其人名叫宋琪,时任燕王府长史,相比于高防,此人才是协助赵匡赞处理民政事务的第一文臣,此番赵思绾事发,赵匡赞让宋琪去负责审理。 而其人,早年是契丹的进士,为赵延寿的僚属。说起来,赵延寿留给赵匡赞的军政资源,堪称丰富。 第207章 燕王心迹 第208章 南北战略之争2.0 第209章 各执己见 第210章 一锤定音的人 第211章 筹议北伐 第212章 王朴卸任 第213章 纡尊降贵 第214章 股肱之臣、肺腑之言 第215章 确立太子 第216章 下诏北伐 第217章 大动干戈 第218章 皇帝未至,厮杀已烈 第219章 八月战争 第220章 阵斩高模翰 第221章 名将团队 第222章 銮驾临幽州 第223章 安抚人心 第224章 攻略方向 第225章 辽国的应对 第226章 令人窒息的攻城之法 第227章 强势破城 第228章 檀州大捷 第229章 耶律琮的建议 第230章 主动出击 第231章 辽军的反击 第232章 南口大战1 第233章 南口大战2 第234章 南口大战3 第235章 南口大战4 第236章 南口大战5 第237章 南口大战6 第238章 南口大战7 第239章 南口大战8 第240章 南口大战9 第241章 至此战罢 第242章 战后 第243章 总结 第244章 皇子赴军 第245章 下一步战略 第246章 辽军又何去何从? 第248章 西撤! 第248章 耶律屋质真正的建议 第249章 冬季无战事 第250章 幼年太子不容易 第251章 此冬二三事 第252章 两面攻势,四路进兵 第253章 其他战场 第254章 应州大军 第255章 辽军情况不容乐观 第256章 辽帝的决断 第257章 上京叛乱 第258章 汉军的反应 第259章 自置死地 第260章 诱敌之计落空 第261章 冒进追击 第262章 大军临城,归师难遏 第263 史彦超的结局 第264章 更有杨业在后头 第265章 杨无敌 第266章 断云岭大捷 第267章 亲赴云州 第268章 一城,一战 第269章 爱将 第270章 骚扰,进攻 第271章 再度上演檀州事 第272章 困兽犹斗 第273章 云州遂破 第274章 厚葬之 第275章 当与众乐 第276章 阴山南麓的战事 第277章 军政安排 278章 军务 第279章 当年三杰 第280章 回京之前 第281章 使君赴任 第282章 宋琪的治策 第 283章 皇帝还朝 第284章 影响 第285章 家务事 第286章 宗室 第287章 第288章 殿议总结 第289章 大汉宰相不好做 第290章 燕王在京,军制改革 第291章 酬功 第292章 得意失意 第293章 生于忧患 第294章 唐粤问题 第195章 漳泉献地 第296章 反响 第297章 心虚 第298章 对党项策 第299章 辽国的情况 第300章 灵州换任 第301章 藩臣离京 第302章 朝局大变动 第303章 乾祐十五年 第304章 过去的三年 第305章 辽国三载 第306章 北面事务 第307章 南国风雨 第308章 新贵 第309章 江淮将帅 第310章 海路主将 第311章 旧识 第312章 一举荡平 第313章 日常 第314章 壬戌科状元 第315章 质量最高的一次科举 第316章 状元、探花两条路 第317章 修法 第318章 皇子们渐渐大了 殿堂前,刘承祐大马金刀坐在一张太师椅间,一身紧致的武服,微微凸显出肚腩,手里端着盏茶杯,浅浅地饮啜着。 场间,四名皇子正在修习武艺,手里挥舞着木剑,两两对战,你来我往。当然,主要目的在于演武,将各自所学展现,但看起来,还是老四最为从容,动作最熟练有力。其中最小的是皇五字刘昀,如今也快满十周岁了。 兵器架间,站着一名老者,不过已经不是药元福了,汾国公在去岁夏季卒逝,时年七十九岁,已是十分高寿了。接替的乃是老臣英国公郭从义,自河东都司调任东京,给皇子们当老师,这是一份极高的荣耀。 郭从义,又是个与庄宗渊源深厚的武将,也是开国元勋,汉兴之后,一直作为军中大佬,禁军中的实力派。 国初以一军主将兼领节度者,有他。十多年间,累镇守四州,全是要害之处。虽然除了讨灭杜重威之外,大汉这些年的军事战争中基本没有他的身影,但这么多年他的地位始终没有降低。 就冲着在禁军的多次整饬中,始终有他一席之位,哪怕诸多后生都爬到其头上。并且坐镇大名府多年,所驻禁军亦多为他下属,由此可见刘承祐对他的信重。 郭从义呢,也是个妙人,除了军事能力之外,也风雅得多,是个很有情趣的人,绝非一般的武夫。是以,在教习的过程中,很受皇子的喜爱,尤其是对他的多才多艺、儒将风度地钦佩。药元福是个好老师,严厉正直,皇子们在其面前大多又敬又畏,少有郭从义的感染能力。 太子刘旸则站在刘承祐身旁,几年的储君生涯下来,倒是越发稳重了。此时,恭恭敬敬地向刘承祐汇报着一些政务。随着他年纪渐长,再加上长时间的观政,耳濡目染之下,今春开始刘承祐已经尝试着让他参与朝政的处理与决策了,特地让政事堂分一些合适的事务,交与东宫处理。 虽然只是一些无关大局的琐碎事,但是足以起到考验作用,而根据观察,刘旸做得还不错。当然,也是有似李昉这样的东宫属臣辅佐的缘故。 “那个室利佛室国是怎么回事,其地处何方吗?”刘承祐突然问刘旸。 闻问,刘旸稍微回忆了下,说道:“据报,是安南以南的一个国家,国土不小,控制南海诸番水道之要冲,其国商贾,多有至岭南从事货值贸易。此次,还是此国第一次遣使到东京朝贡,由此可见,大汉的威严已然扩散开来。” 点了点头,刘承祐吩咐着:“等来使到了东京,你去接见,了解一下这些年南番的情况!” “是!” “爹爹!”这个时候,五子刘昀跑了上来,出了一头的汗,武服也有些脏,木剑搭在手中,气喘吁吁,灵动的眼睛充满着希冀的目光,望着刘承祐。 “怎么,累了?”刘承祐莞尔一笑。 “嗯!”刘昀赶忙点点头。 此子乃折妃所生,从小就有“奇异”的表现,比如六岁了才被强制断奶,平日表现异常惫懒,从来没有努力的言行,读书习武都像是在应付任务。让背诵一段文章,从来不肯多读一个字,按照要求来,张昭就曾向刘承祐感慨,五皇子人是聪明的,后面半句没说出口,让刘承祐自己体会。 相较之下,三皇子刘晞的懒散也是出了名的,然而,刘晞背后的刻苦,刘承祐也是心知肚明的。而刘昀,则给人一种潇洒感,从小脑门上似乎就刻着几个字:我不想努力。 可以说,与一母同胞的四哥相比,刘昀是另一个极端。刘昉有英气,少负壮志,刘昀则是咸鱼一个,哪怕年纪小,强逼他,反而容易闹出些啼笑皆非的事情来。 看着这个让他颇感头疼的儿子,注意到他转悠着的眼神,刘承祐知道,他又想偷懒了。因此,脸色一板,严肃道:“这才多长时间,完成任务了?” 刘昀赶忙道:“师傅所教,都演练过一遍了!” “五郎年纪小,气力不足,让他歇会儿吧!”刘旸在旁开口。闻言,刘昀赶忙朝着太子哥哥挤眉弄眼,投以感激的目光。 “郭卿,你觉得呢?”瞪了刘昀一眼,刘承祐问带着刘煦、刘晞、刘昉近前的郭从义。 郭从义是年纪越大,越有风度,那是一种让人羡慕的潇洒从容,旁人学都学不来。朝刘承祐一礼,郭从义道:“皇子殿下们都是天潢贵胄,千金贵体,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而非厮杀术,能够起到锻炼效果,已然足矣。今日乃是陛下检视成果,陛下若觉不足,可再演习!” 郭从义言罢,刘昉也开口了,说道:“如欲检验,还需战阵上见真章,如此演练,颇无趣!”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刘承祐当即斥了一句,他虽然喜欢刘昉,但并不喜欢一个狂傲的性格,因此哪怕是他无心之言,也会加以训斥。 刘昉呢,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嘿嘿一笑。看着几个儿子,除了刘昀之外,个头都是疯长。摆了摆手,吩咐道:“自由活动,都散去吧!” 君命一下,引得一阵欢呼,刘昉拉着刘昀就往外边跑:“走,带你去骑马!” 刘晞则不急不缓的,朝刘承祐行了个礼,坐到一边,慢条斯理地喝水,吃水果。 瞧向郭从义,刘承祐说:“郭卿,让你调教朕这几个儿子,可是麻烦你了!” 郭从义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应道:“此乃老臣的荣幸!” “你有事?”又瞧着规规矩矩地候在那边的刘煦,刘承祐问。 刘煦拱手道:“过几日,表哥成亲,儿想过府与宴祝贺!” 闻言,刘承祐微讶,但见着这个温润如玉的长子,几乎不假思索,道:“这是应该的!朕让人准备一件礼物,届时你一并带去!” “谢爹爹!” 已故耿宸妃有一个哥哥,名叫耿重恩,因为妹妹的缘故,也得了个官职,只是比起其他皇亲国戚,要低调得多,到乾祐十五年了,也只是个少府监。 哪怕到如今,念及耿宸妃,刘承祐心中也会生出少许涟漪,对刘煦颇为怜惜。 然而,恍然间,刘承祐发觉,自己的儿子们似乎真的长大了。看了看长子,又看了看太子,心情逐渐复杂起来了。 孩子长大了,就难免开始出现状况了,于皇家而言,最现实的事情,无过于储位、权力之争了。以刘承祐的心性而言,固然立了太子,但他绝不希望刘旸就觉得自己地位稳固无法动摇,没了警惕,当个安乐太子。 因此,该有的压力,是绝对会给的。而最大的压力,无过于其他皇子,但是,刘承祐又不希望,由此而产生的宫廷内斗,兄弟阋墙。 过往,皇子们还小的时候,他这种心理还不明显。然而,随着立了太子,随着其他皇子也渐渐长大,刘承祐内心的矛盾也就开始加深了。 当然,就目前为止,还远未到那种地步,只是刘皇帝难免有这种忧患意识。 对于大权在握的帝王而言,闲适是很难得的,于刘承祐而言,则更甚。难得地休息了几日,那份平静悠然,便被打破了。有的事情他可以下放,但有的事情,却由不得他了。 孙彦筠匆匆而来,表情严肃地道:“启禀官家,宫内传来消息,说幽州有信使来!” 第319章 大将早逝 第320章 蛮瑶归服 第321章 瑶女 第322章 土司制与辽使 第323章 汉辽第二次和议 第324章 相安为上 第325章 和约缔成,平南准备 第326章 再用老将 第327章 通达馈运、泉州内乱 第328章 默认 第329章 游市 第330章 小市民 第331章 泰来楼 第332章 党巡检当街怒斥权贵子 第333章 养子、南征在即 第334章 下诏平南 第335章 凯旋令、刘昉请命 第336章 这仗怎么输? 第337章 京口水战、攻心之策 第338章 澄心堂内心惶惶 第339章 走向“词帝”之路 第340章 杭州登陆 第341章 实在是敌军不中用 第342章 势如破竹 第343章 逐渐窒息的局面 第344章 王师已过大江来 第345章 治世之道 第346章 文人风骨 第347章 岭南战况 第348章 潘帅喜迎敌援 第249章 如此对手 第350章 韶州大捷 第351章 南粤,危! 第352章 十万汉师围金陵 第353章 信使 第354章 可以讨论出降了 第355章 韩熙载准备好了 转载请注明出处:..>.. 作为曾经在金陵政坛上显赫一时的人物,韩府门前,也曾经是冠盖云集,门庭若市,哪怕在韩熙载失势的早期,前来拜访、与宴的好友高朋、文人墨仍旧不少。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的韩府也日渐冷清下来,韩熙载也逐渐闭门谢,静居家中,少有进出。 低调的生活,也使得韩熙载在金陵朝堂的存在感不断降低,但想着他、念着他的人,却也不再少数。细数下来,如今的韩熙载,实则是江南资望能力第一第臣子了。 只是,不得重用罢了。当然,以国家形势崩坏至此,用他也来不及了。说起韩熙载,也的确称得上一代名臣,见识、能力、才干,都能称得上出类拔萃,然而观其履历,却是宦海沉浮,半生坎坷。 从李昪,到李璟,再到李煜,实际上韩熙载从来没有真正得到重用,一展其才。江南政权,前期有宋齐丘,中期有冯延巳,到后期,韩熙载已然彻底被打入“冷宫”了。 淮南大战之后,由韩熙载主持的改革,更像是在收拾烂摊子,是为救急,取得的成效也属回光返照,迫于各方面的压力,在冯延巳等人的反扑下,终究宣告失败。从那之后,韩熙载就彻底消沉下来了。 不过如今,在朝廷雄兵围城之际,韩府的大门再度开启了,所迎宾,乃是宰相徐铉,因为年纪差了不少,二者勉强算得上是忘年交。 对徐铉的拜访,韩熙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与尊重,将之迎入正堂,亲自接待。没有舞姬乐工,也没有山珍海味,只是清茶淡酒,三两菜肴,与两年前的奢靡铺张可是迥异。 “鼎臣出使,奔波辛苦,还抽得闲暇,前来看望我这衰朽老夫,这番心意,在此谢过了!”韩熙载显得十分高兴,对徐铉道。 闻言,徐铉看了看韩熙载,不由叹息道:“韩公虽久居宅邸,足不出户,然对国家大事,还是洞若观火啊!” “过奖!”韩熙载连连摆手:“我已过六旬,精力不济,哪里还有心思关心朝政,只耳闻罢了。如今所求,不过含饴弄孙,填词属文,安享晚年罢了!” 说着,韩熙载取出一本书,交给徐铉道:“鼎臣,这两年,我写了几卷文章,取名《格言》,这是自认为写得最好的一卷,还请品鉴一番!” 二人是并称“韩徐”的文坛大家,若是平日,徐铉定会兴致勃勃地研读品鉴,然而现在......迎着韩熙载的目光,徐铉只稍微翻了翻,连粗略都看不上,就合上册页,对韩熙载道:“韩公,如今汉兵围城,国家危殆,恕我实无兴致,瞻仰大作!” 从徐铉的语气中,隐隐听出了些不满,韩熙载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方才平静道:“国势如此,非人力可挽,奈何?” 徐铉面容间一阵变化,本想正义执言一番,但注意到韩熙载那迟暮老态,终是怆然叹道:“我等深受三代主君厚恩,难道就坐看宗庙堕毁,国主沦亡吗?” “鼎臣觉得,还能如何挽救?”面对老友,韩熙载终于露出了少许的苦笑。 不过,又迅速地回复到一种不羁的姿态,对徐铉道:“听闻南平王、蜀主在开封,还是得到了朝廷善待,若为国主安危计,为李氏延续计,自当有所取舍!” 听韩熙载之言,徐铉问:“韩公也觉得当降?” 注意到他的话,韩熙载说:“看来,已经有人提议出降!” 徐铉把澄心堂内的讨论情况,简单地讲了一遍。闻之,韩熙载倒也未露意外之色:“钟仲益早已心向朝廷,此时汉兵临城,提议出降,倒也不足为奇。由此可见,朝臣各怀异心,军队连战连败,人心惶惶不安,如何能挡十数万汉军强兵?林仁肇被下狱,朱令赟虽为功勋之后,但其才终究难扶天倾,一个皇甫继勋使得鄂州轻易沦陷,朱令赟又如何能够守住金陵?” 在林仁肇下狱后,于紧急之间,金陵主臣选了个主将,禁军高级将领朱令赟,这是个在正史上都也只言片语记载的人物,宋唐最后一场大战的主角,完败告终。李煜君臣是实在找不出人了,不得不拔出一个高个儿来担负重任。 注意着徐铉越显沉重的面容,韩熙载略作思吟,继续对他道:“鼎臣,两江之地,尤其江南,自吴及唐,六十余年间,休养生息,极尽繁荣,可以说,天下膏腴富庶之地,莫过于此,金陵则是中心。 天下一统,不可阻止,朝廷欲平南,绝不希望江南沦为废墟,尤其是金陵城,如果能够完好无损接收,对于朝廷今后的恢复治理,是有大益的。 如今,汉军尚未破城,想来既在做准备,也是顾及此点,李惟珍是个有见识、有胸怀的人,方有劝降之举。此时出降,金陵城尚可作为谈判的条件,倘若汉军耐心耗尽,城破之后再降,届时又是另外一种可能了......” 韩熙载所说,算是很浅显的道理了,然而就是这简单的道理,往往让诸多身在局中的人参悟不透。徐铉面色沉凝,惊声说:“李谷的劝降信上明告国主,三日后攻城!” “也就是说,汉军只给国主三日的考虑时间!”韩熙载感慨道,看向徐铉:“鼎臣,我知你素来清正,投降之议,绝不会轻易出于你口。但是,如若为李氏之家着想,当速决!” 这是韩熙载最直白地表明自己态度了,原本,徐铉上门,还有求取些解难办法的心思。面色变幻几许,徐铉忽然抬头,看着胡须已几达胃部的韩熙载,苦笑道:“韩公,闭居府中,未必不是一桩幸事啊!” “在下告辞!”酒初闻,茶未饮,徐铉起身告退。 韩熙载亲自相送,不过没走两步,徐铉停下来道:“却是我糊涂了,回城之前,汉军主帅李谷,曾托我向韩公带一句话!” 说着,徐铉将李谷对韩熙载的问候转述了一遍。 闻之,韩熙载老脸上的表情,也因此变得复杂起来,眼神之中,有追忆,有感慨。遥想三十多年前,正阳渡前,那时他是何等骄傲自信,何等豪情壮志,如今,也只沦落为一个垂暮老朽了。 “终究,是李惟珍赢了啊!”韩熙载这么叹道。 在送走徐铉后,韩熙载再度回到堂间,自斟自饮,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一种淡泊宁静的状态中。前两年,韩府的奢靡铺张,如今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一方面,是韩府家财,并不能长久地支撑那等豪贵生活。另一方面,江南固然是堆金砌玉的浮华地,然而一旦归附朝廷,还想保持过往的生活作风,也几乎是不可能。 尤其是,对于一个官僚而言,因此,乾祐十五年以来,韩熙载遣散了此前招揽的门、倡伎,削减府上开支用度,约束家人生活作风。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方才完成由奢入俭这个艰难的过程。 从这一方面而言,哪怕韩熙载这些年在宦海生涯上颇不如意,但并没有完全丧失对政治的兴趣,并不像表面的那样消沉颓废,否则他也不会这般耳聪目明,对徐铉说出那番话。 另外,从韩府生活的转变来看,此公只怕已做好了入汉仕汉的准备。 《汉世祖》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 第356章 太子犒军,限期已至 第357章 国灭 第358章 两江平定 第359章 这个太子不简单 金陵王城,原司会府官署。 李煜继位后,为恭顺朝廷,臣服中原,以避灾祸,曾下令贬损仪制,除了宫廷卤簿仪仗降等之外,似中书门下、尚书省、中书门下、翰林院这些机构,也都更名降制。司会府,就是原本的尚书省,实权部门。 官署堂间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大量的图册籍档,可以说,两江治下诸州军一切官方记载,都在其中。虽然以这些年江南地区的发展来看,实际情况与官方记录会有不小的差距,但这些图册资料仍旧有重大价值,朝廷可以通过这些对两江地区的人口、土地、经济情况有个基本的了解。 因此,在进入金陵城前,李煜君臣也都按照汉军的要求,将所有籍册封存好,进城之后,更是专门派人保护。刘旸与刘煦这哥俩,则直接到这司会府,亲自查看了解一番。 这一待,就是三日,这几日间,刘旸就下榻于此。原本,有随侍建议,让他住进金陵宫,但经过考虑,又有李昉提醒,拒绝了。金陵宫城自然而然成为皇帝的行宫,他这个太子可以住进去,但实在没必要,还容易引起旁人议论。再者,还要给李煜一家搬家的时间...... 对于这些籍册,刘旸看得算是津津有味,在朝廷中时,刘承祐就曾给过他一个任务,让他平日抽出时间,查阅大汉诸道州的户口、土地、税收、徭役等记录。很枯燥的东西,到如今仍未来通览,但是,大汉的国情在其中,都有所体现,也加深着刘旸对国家基本信息的了解。 在这三日中,经过粗略的察看,以及文吏们的简单的统计,汇报到刘旸这边,已然让他忍不住感慨了:“江南财货之盛,人口之丰,当真令人惊叹啊!” 两江下属,凡十九州三军,在籍民户有近六十万户,口三百七十余万,即便不算其他经济利益,仅人口福利,就足以大喜了。论人口密度,这天下,大概没有任何地方能与江南地区相比。 “陛下说过,取江南,他最看重的,就是人口与土地,得此补充,大汉丁口,将直接突破两千万啊!”刘旸忍不住笑意,对李昉道。 哪怕到如今,大汉官员政绩考核,仍是以人口增长为第一指标。经过多年的养育,哪怕有朝廷政策的扶持,到乾祐十五年为止,朝廷控制区域内所拥有的在籍人口,也才将近一千八百万,其中还包括收复燕云所得人口。而江南、江西地区,就能提供这么多丁口。 民本的思想,一直都是很有市场的,而人口的多寡,则是国家实力的根本。因此,刘旸已然能够想象得到,当得知具体情况后,刘皇帝与东京众臣会多么的喜悦。 至于江南之富,就以金陵的官储为例,籍册上登记,仅粮米就有一百二十万石,哪怕把所有的百姓都算上,也可供给金陵全城军民五个月的消耗,还不算官民自家所储,如果省着些用,那时间显然还能坚持更久。 而其他像绢、布物资,虽然没能塞满仓廪,但也是十分巨大的一笔财富。因此,在守卫实力上,从物质基础上来说,金陵是很充足的。当然,最终都成了汉军的缴获。 李昉心情也不错,有些感慨:“向使金陵能上下同仇,军民齐心,哪怕以朝廷军强器精,想要克城,也是十分困难的啊!” 当然,作为胜利者,他们是有资格做这种评价的。刘旸语气中,则稍微带着点骄傲道:“可惜,他们并不能做到,而以王师之强悍,也绝非其所能挡!” “李师傅,你说这些籍册上所载,又多少是真实的?”刘旸突然问李昉。 闻此问,李昉不由看了看皇太子,显然,这是在怀疑这些数据的真实性,大概是受刘皇帝的影响吧。考虑了一下,李昉说:“丁口、土地,一般都是由于地方州县清查、丈量,而后逐层上报,经过计算,最终录档,这其中,有些出入与差距,也属正常!” 闻之,刘旸点了点头,又道:“问题在于,这其中出入有多少,差距有多大!在朝廷中,就屡有听闻,江南权贵、地主,广有土地,阡陌纵横、连田万亩者,更有不少,我在想,两江地不算广,而丁口众多,如此不均,百姓何以生计,又如何能够长治久安?” 突然听太子说这么一番话,不只是李昉,侍候在堂间的几名属吏都不由露出惊奇之色。太子面庞稚嫩,其间却充满了认真的思考,李昉心中感慨,头一次觉得,这个太子并不简单。 即便在皇帝身边耳濡目染,能有如此判断,做出这等思考,也是十分不容易。刘旸所提,也算是直指治乱的核心问题,土地。哪怕商品经济取得了大发展,但作为基础支撑的,还是土地,还是其产出,因此,治政根本,仍是土地。 而江南地区的土地、财富,显然很不均衡,比起当年的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并不清楚当年的蜀中之乱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乱事收拾之后,剑南道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社会矛盾得到了极大缓解,奢靡之风得到遏制,治安、经济都有显著的进步,有种破后而立的感觉。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治事经验也算丰富了,李昉的政治觉悟也算高了,因此,江南的问题,也能看出几分,平定之后,朝廷绝对会进行整改。而太子殿下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在李昉凝眉思考,刘旸又笑了笑,轻松地道:“只是我一时胡思罢了!我听说,这两年,江南百姓的生活,并不算安康,故而心有所感!” 闻之,李昉赶忙回道:“殿下,江南虽是膏腴之地,物产虽丰,但如以急征繁赋,苛捐杂税,百姓生计仍会艰难。唯以善政,方为长治久安之道!” 刘旸直接道:“如何善政?” 刘昉说:“臣想,陛下与朝廷当已在筹谋此事了!” “临来前,陛下给我布置了一份功课,让我就江南情况写一份策论,如今,却是找到方向了!”刘旸道:“若说安治江南,非我所能妄言,不过择其一点而谈,再有李师傅相助,想来也无甚问题!” “殿下天资实在令人赞叹啊!”李昉简单地夸了一句。 闻之,刘旸却不禁笑了:“李师傅,陛下可说过,不许你们在我耳边夸奖奉承!” 听得出刘旸这是在开玩笑,李昉也拱手笑应道:“一时忘情,待回朝之后,当向陛下请罪!” 二者不由哈哈大笑几分,当上太子不久后,李昉就被调回东京,到他身边任职,几年下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亲厚的。 沉吟几许,刘旸吩咐道:“当派人,把金陵官仓府库所储,重新核对一遍,得出一个准确的数额,重新造册。能够理清的,就先理清楚!” “是!”李昉觉得刘旸的想法,没有什么问题,当即应是。 “对了,大哥呢?”刘旸问起刘煦。 李昉瞟了眼太子,见他面上并无异样,禀道:“大皇子这两日在微服游览金陵,体察江南百姓的生活!” 第360章 主持善后 第361章 皇长子的气度 lt!gogt 随着对金陵城戒严的进一步开放,再加上以太子名义下达的几道安民布告,整座城市都暂时安稳下来,并重新焕发活力,从原本紧张的气氛中摆脱出来。 闭家躲灾的百姓,开始走上街头,步入市坊,店铺开张,商肆营业,金陵开始恢复过去的热闹。与城外的联系打通后,四境的商民百姓,也都闻讯而来。金陵是大城,财富堆积之地,也是块巨大的市场,在经过战争的压制后,也趁机爆发出强大的消费能力。 当然,这些时日,金陵城中,除了正常采买生活物资的士民之外,消费的主力军,便是平南的汉军将士。虽然大部分的军队,都驻扎在城外,但行营还是给下边的官兵一些福利,分批放假,也让他们感受一番金陵风物。 平南的将士,前前后后也接受了三次犒劳,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浮财,倒也可供他们享受一番。当然,相比于全军,花天酒地的还是少数。而他们最感兴趣的,无过于金陵的秦楼楚馆了,尤其是,那些即将继续开拔南下,接收城池、弹压治安的官兵。 “江南确实是个好地方,金陵更是座繁盛之都,几不下开封啊!”穿着一身素色绸衣,外罩绒袍,刘煦漫步在金陵街市上,嘴里感慨着。 身边除了几名卫士,还有一名年轻人,这是刘煦的表兄,耿继勋。听其言,耿继勋不由表现出一种轻蔑,道:“依我看来,比起开封的雄伟庞大、富丽繁庶,这金陵却差了不少!再者,任他繁华,还不是臣服于大汉铁蹄之下!” 不得不说,十多年下来,在大汉的贵族、官僚以及百姓之中,已经产生了一种骄傲情绪,也代表着一种国家认同,虽然对大部分人而言,这种认同还很薄弱,但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勋贵、官僚,却是饱有自豪感的。因此,当拿开封与金陵对比时,下意识地就会去贬低金陵而褒扬开封。 刘煦则笑了笑,说道:“如今,金陵也是大汉治下了,并非仇国敌城。父亲讲过,江南地区,今后将是大汉极其重要的一块版图,财税所积,钱粮馈运,你这种敌意,不当有啊!” 闻言,耿继勋注意到小表弟认真的神色,赶忙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切莫当真,金陵确是一座不错的城市,不过再好,也不是我们久居之地啊!” “怎么,思亲念家了?”刘煦偏头看着耿继勋,玩味道:“新婚燕尔,本当缠绵悱恻之时,却劳你别离娇妻,陪我江南一行......” 耿继勋嘿嘿一笑:“我家娘子已有孕在身,纵然留在东京,也无甚情趣,随从南下,也可增扩一下见识,何乐而不为?” 说着,耿继勋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对刘煦道:“听闻江南女子,温婉可人,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此番南来,可有心寻觅一个才女佳人?” 哪个少年不怀春?刘煦也一样,听表兄之言,俊俏的面庞间闪过一抹意动,旋即摇头道:“罢了,若真如此,小小年纪,存心渔色,回京之后,只怕少不得一顿责骂。我挨一顿责骂,尚不妨事,倒是你这建议之人,结果如何,就难料了......” 刘煦来这么一句,耿继勋表情当即变了变,连忙摆手道:“我只一时胡言,当我没说!” “哈哈......”随着刘煦发笑,耿继勋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几日,整日流连于金陵街市,说是体察民情,都体察出什么结果了?”耿继勋问。 “放眼四望,皆是民情,纵目所见,尽是民生!”刘煦这么说了句。 从怀里掏出几枚钱,对耿继勋示意了下,说道:“这金陵市面上流通的钱,可太多太杂了,不只有乾祐通宝与江南官方制钱,连南粤、吴越铜钱都有,成色也不一,需要整顿啊......” 事实上,刘煦此来,刘皇帝同样给他布置了份作业,当然,更多的用意还是让他长长见识。 表兄弟俩再游逛几许,刘煦等高,忽指远处一地,问道:“那是何处,烟火气如此旺盛?” 左右皆不知,耿继勋寻人察问一番,答道:“那是一座佛寺,叫台城寺,在金陵名气不小,据说是古鸡鸣寺,信众很多,此番金陵免于战火,诸多百姓感念,争相前往还愿,以致香火尤其旺盛!” “免于战祸,不念朝廷恩德,王师义举,却要去拜那佛陀,这是什么道理?”得到这么个答案,刘煦眉头皱了皱,说道,言语间流露出少许不满。 对于此问,倒没人能给出一个回答。考虑几许,说道:“金陵的佛道寺院,貌似不少吧!” 耿继勋答道:“就我们近来在金陵城内所见过的,就有近二十处了!” “早听闻此地崇尚佛道之风甚是浓厚,李氏主臣也兴建了不少僧道寺院,如今看来,确实不假啊!”刘煦感慨道,而后吩咐着:“南朝四百八十寺,不知如今的江南还有多少座佛寺楼台,此事当调查一番。可以想见,其中与朝廷佛道寺院管理条制,必有不少冲突之处!” “走!”吩咐了句,刘煦带着人上前。 “将往何处?回下处?”耿继勋问道。 “到那台城寺去看看,既然见到了,就顺便去拜拜!祖母年老,身体也愈见衰弱,我受其抚育厚恩,该当为她诚心祈福!”刘煦又叹了一声。 一直以来,太后李氏都是信佛的,作为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刘煦,对于佛家实则并没有太大的偏见。只是,此子早慧,在个人感情与朝廷制度上有冲突时,他还是选择以公为先。 等刘煦一行人自台城寺归时,刘煦带回了一份灵符,当然,这更多的是一份心意。同时,就他所观,台城寺是需要整改的,此座佛寺,里里外外,据说有三百多僧众,虽然没有细数,但显然不少。 这就是所谓,我信你、敬你,不代表不整你...... 回到下处,刘煦收到通知,太子刘旸设宴邀请金陵大臣,他作为同行的皇长子,也要一起作陪。当夜,兄弟俩配合得当,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敏捷威严,尽显天家英姿,对于江南文臣,起到了极好的安抚作用。 其后这些人就收到了通知,令其还家,收拾家私行囊,同李煜一道,举家迁往开封安置。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他们这些人,也是大汉的战利品,是需要送到开封,进献与宫阙的。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让这些官僚脱离江南的水土,消减他们对江南地区固有的影响。同时,更多的勋贵、大地主,也将在迁徙名单之内,别看朝廷对江南地区十分重视爱护,征伐手段也一直比较克制,但这样的举措,是不可避免的! 可以想见,江南地区的抚定,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还需要经过几场风波! lt!overgt 第362章 宫城之宝 第364章 过韩府 第364章 汉宫之内 第365章 枢密军政 第366章 辽军西进 第367章 还是稳着来 第368章 吴越结局注定 第369章 皇帝不好伺候 第370章 刘鋹 第371章 杀,不杀? 第372章 刘皇帝的孝心 第373章 金陵悲情客 第374章 善待 第375章 由创业走向守业 第376章 降臣纷来 第377章 漳泉之治 第378章 东水门外 第379章 南北一统 第380章 开宝 第1章 何谓开宝 第2章 祥瑞遍地,改革方向 第3章 姐夫的汇报 第4章 西南事务 ()  “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想谋取这开拓之功?”听宋延渥之言,刘承祐不由说道。 宋延渥则道:“褒国公(王景)经营陇右,为大汉收复故土,拓地千里,人臣无不敬仰,志士无不向往......” “这种开拓进取的精神,还是值得鼓励的!”刘承祐以一种肯定的态度,点头表示赞许,尔后说道:“不过,开拓故地,本该支持,却也不可操之过急,当缓图之,吐蕃、大理情况,与陇右之地终究有所不同。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听刘皇帝的感慨之语,宋延渥不禁笑了笑,说:“王老将军,又向朝廷请战了?” “就算要平大理,表现得如此明显,不是令其警惕吗?再者,西南地区,山高林密,道路不同,诸蛮也未彻底平服,贸然深入大理作战,其风险岂能不考虑?朕相信王全斌的能力,也赞赏其勇气,但军国大事,不可大意,还需准备充足,审慎而为!”刘承祐说道。 “陛下决事,素以国家大局为念,谨持重,实为大汉天下之福啊!”宋延渥不由道:“不过,老将军毕竟已经快五十五岁了,有此建功之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朕当然理解!”刘承祐轻笑道:“也正因如此,朕才希望此事能够完美些,准备充足些,勿使老将一腔热血,因一时急切,而产生什么遗憾!” 闻言,宋延渥的脸上露出一种感佩的表情,拱手拜服道:“陛下这番苦心,实在令人动容啊!” “朝中大臣们的顾虑,不无道理,大唐与南诏之间的战争,不可不引以为诫,而今天下初定,一切当以稳定为先,先把家里收拾干净了,再图外举!”刘承祐说道:“川蜀之事,以黔中为例,诸族林立,土蛮遍及州县,如不能安治之,保证后方无忧,又如何能发兵大理?” “陛下考虑甚是!”宋延渥应道:“西南地区,汉夷杂处,如欲治之,境内诸族,是不可回避的一个问题。孟氏治蜀,对蛮夷部民,多以羁縻、纵容为主,从而导致,多有反复,当年獠人叛乱,其势盛时,几乎威胁成都腹地,可见其猖獗。不过,这几年,臣等用文,王老将军用武,恩威相济,剿抚并用,始得初安!” “朕了解!”刘承祐说道:“你们在西南的作为,所取得的成效,朝廷也是很满意的。关于民政、民事,以你们的能力,朕也是素来放心的。而如你所言,想要西南长治久安,不为祸患,诸蛮诸族,则不得不加以重视。” “朕已决定,于四境正式推行土司制度,就从西南开始,川蜀就从来黔中开始!希望能开个好头,也相信赵普当不负朕托!”刘皇帝道。 “臣也了解过朝廷制定的‘土司制’,臣以为,如此足可大收诸蛮之心,并且,划分地盘,分赐土官,也是对诸族的一种分化,他们为了保证自己的财富、权力、地位,必然只有靠近、依附于朝廷。只消推行下去,西南地区必可取得长久安定,而无使朝廷无忧!” 对于宋延渥的分析,刘皇帝实则只认可一半,笑了笑,说道:“这世间,哪有长治久安,百世不移的政策。朝廷强大,四夷总能臣服,国家若衰弱,再小的蛮夷,都敢挑衅。不过,对于土司制,朕还是寄与一定期望的,至少,可给西南构建一套可长久持续的统治秩序。只要秩序不崩溃,那么纵然有所反复,也无伤大雅!” 说实话,西南山高皇帝远,林深路遥,民族众多,中原帝国对其统治难度很大,控制力薄弱。但不得不说的是,西南地区对整个帝国而言,也谈不上什么威胁,纵使有乱,也不过疥癣之疾。 值得警惕、值得忌惮的威胁,永远在北方,因此,在西南推行土司制度,刘皇帝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的,哪怕给他们足够多的权力,至少在当下的时代,于西南的环境而言,这项制度是比较先进的。 闻刘皇帝的阐述,宋延渥当即表现出一种叹服的姿态,说道:“陛下之才情、胸襟、见识、远略,臣拜服!” “哈哈!”刘承祐开怀大笑,虽然一直尽力表现得谦虚些,但当被这般恭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情喜悦。 再加上,在乾祐十五年即将结束的当下,刘皇帝也将正式踏上他人生的一座巅峰,他的职业生涯正式进入一番新的天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刘皇帝再像往常一样,保持一个古井无波、无悲无喜的心态,维持着以往那种镇定、冷静乃至冷漠的人设。 熟悉刘皇帝的人,都能发现,近来他的表情丰富了许多,情绪高涨许多。想要让他从这种心态中走出来,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事实上,刘皇帝能在基本实现国家统一的伟大时刻,迅速找到下一个长远的目标,对他个人,对大汉帝国而言,也确实是件好事。否则,长久沉浸于功业,过度享受荣耀,说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 大笑一阵,又很快收敛起来,表情略显矜持,毕竟“土司制”也不能算是刘皇帝的原创...... “姐夫一路辛苦,回来了,就好生休息休息,接下来,朕还有大用,大汉还需你出谋效力啊!”刘承祐看着宋延渥,说道,这话也代表着此次谈话基本结束了。 “多谢陛下信任!”宋延渥拱手应道。 刘承祐摆了摆手,继续道:“这些年,姐夫一直替朕镇守各方,十余载长为藩篱,确实不易!让太后与姐姐常年母女分离,不得会面,太后也时表思念,哪怕是为了太后,朕也不好再把你外放了!” “正欲去问安太后!”宋延渥当即表态道。 对这个姐夫,刘皇帝还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对了,朕收到消息,王全斌已过洛阳,也将至东京,到时候,姐夫代朕去迎一迎老将军!” “是!”宋延渥没什么好多说的,下意识地拱手应命。 不过,心中浮现出少许的疑惑,然而稍微想了想,考虑到君臣之间的谈论,反应过来了,这是让自己给王全斌带话了。 第5章 王朴走了 第6章 遗奏十条 第7章 风波 第8章 杨苏还京 第9章 啖耳将军亦回京 第10章 平淡的会面 第11章 大典日 第12章 令人陶醉 第13章 举城同欢 夜幕降临,京师逐渐被黑暗笼罩,然而,黑夜也无法消减东京士民的热情,几乎每条街道、牌坊间,都挂着灯笼,由专人逐一点亮。而御街之上,更是色彩纷呈,大量的花灯,释放着绚丽的光芒,交相辉映。 于是整座东京城,是万家灯火,一片通明,密集的灯光,点缀着都城,将之变成不夜城。皇城下百姓,已经逐渐散去,当然,仍有不少人逗留于此,或叩拜,或祝福,或欢呼。平日里,一般的平民可不敢也没机会到这皇城下,大汉瞻仰皇城,感受皇家的威严。 离开的百姓,也并非都回家,他们中间,有极大部分的人,都选择了走街串巷游市,呼朋唤友,纵情其间,到酒楼吃酒,到茶馆听书,到伎场观舞,到乐坊听曲...... 这注定是个全城同欢的日子,不论贵贱,不论贫富,不管汉夷,只要待在开封城的人,都在这种举国同庆的氛围中,用各自的方式庆祝着。哪怕最穷的百姓,也换上一身新衣,再不济也要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哪怕是乞丐,嗯,东京不允许存在乞丐...... 而得知了开封的庆典,在当日,更有十数万的百姓,闻讯赶来,参与盛会,一览典礼。开封的在籍人口,已然突破了七十万,然而若算上那些寓居的官吏、商旅、士人、苦力、外夷,人口百万,早已不只是一个虚指了。 东京是座开放的城市,除了汉民之外,还有超过五万的异族商人、平民,几乎囊括所有同大汉有联系的族群,尤其是西北的回鹘、党项、吐蕃人,在十多年中,陆续被吸引至东京,然后逐渐定居下来,甚至有不少人取得了开封的户籍。 因此,在开封的大庆之中,还能看到各具民族特色的庆祝方式,胡音胡舞,南腔北调,一点都不显得突兀,早已融入到了这座城池之中...... 也色愈深,灯火越亮,京城则越热闹,百万道人声,百万个愿望,百万种祝福。绿草的清新,春花的芬芳,以及浓郁的酒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整座城池都似乎迷醉了。 今夜的开封,是真醉了,估计,这一夜的酒水消耗,就得有几十万斤。 在开封,宵禁制度早已被废止,然而,像进行这样一场全城联欢,对于开封的管理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上百万人的狂欢,秩序的维护尤其重要,而最感压力的,莫过于开封府了。 事实上,因为在过往的庆典中,总少不了出意外,甚至发生过一次东京大火。因而,考虑到此番规模空前,开封府尹高防是提前做好了维护准备工作,开封府内所有的职吏,当差的、吃粮的全部分派出去,几个主要的属吏,更是各自负责一片区域,在庆典以前,更对城内治安进行了一次综合治理,对于一些不法势力,重拳出击。 仅靠一个开封府,是无法掌控全城秩序的,巡检司的三支禁军,也几乎是全军出动,站岗巡逻,弹压治安。当然,考虑到这些人员的辛苦,朝廷特批,假期、赏钱,都有丰厚的赏钱。 在举城俱欢的背景下,汉宫之内,一场真正的盛会,方才真正展开。 作为汉宫的正殿,举行大典、朝会等大事的场所,如今的冲崇元殿,已经显得小了,不够宏伟,不够壮丽,甚至空间都不够,不足以承担当下大汉帝国之威严。 食案,一直从崇元殿内摆到殿外,由梯台,一直绵延到殿前广场,仅圆桌就摆了一千零八十桌,而与宴的文武、勋贵、使者以及随他们赴宴的家人,简简单单地就突破万人。 杨邠与苏逢吉自然也在宴间,今日一整套的典礼仪程他们都亲身经历了,见识了,以他们的老胳膊老腿,也是够呛,然而却难以掩饰内心那股莫名的冲动。 尤其于杨邠而言,虽然与刘皇帝有权力的冲突,有政治分歧、理念冲突,但他终究是大汉的开国元勋,在国初的那一两年,还真是靠着他与王章那干人,费心地维持着大汉并不牢固的统治。 对于大汉,不能说杨邠毫无忠诚,那份感情还是有的,何尝不希望它富强繁荣。只是过去,经历三代的纷乱不休,已然难以想象太平安宁繁荣的世道究竟是怎样的,只能按照自己的理念与方法,去尝试努力。然而如今,他终于看到,虽然并不是经他手实现的,但情绪也难免高涨,心潮不免澎湃。 两个人得幸,位在崇元殿内,只是个偏僻的角落,不是聚光灯所在,与御座之下,更仿佛隔着千万重山那般遥远。然而,换个角度,再看待这一切,自是别有一番感慨。 大殿之内,人声鼎沸,身处其间,亦被金碧辉煌所包围,不知是否为错觉,皇城外东京士民的欢庆之声仍能听到。皇城前,那几十万众簇拥,爆发出对皇帝的欢呼,那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至今犹让苏逢吉感到震撼。 “生逢乱世,长于纷争,空活六十余载,何曾料想此生犹能见到如此光景?”苏逢吉不由叹道,语气间竟十分地动情:“烟火人间,太平盛世,莫过于此吧!” 苏逢吉这番感慨,也是发自肺腑,他们这一代人,可以说是在天下板荡、战祸频仍、王朝更替的纷乱之中成长起来的。当年,辅助刘知远,求的是荣华富贵,却少安国救民,以天下为己任的志向。 刘知远崛起于河东,夺取天下,乃时势使然,苏逢吉这样的人也跟着一飞冲天。当由一州之才,而主国政,掌管天下大权时,苏逢吉当想的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想的是借手中权柄,营私舞弊,大饱私囊。 那时候的东京,也代表着整个天下的气氛,压抑、萧条、凄凉,衣不足暖,食不果腹,民有菜色,人心各异,整座城池仿佛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那样的景象,却一点也不突兀,几乎所有人都习惯,世道本就那样...... 然而如今,回朝之后,所闻所见,将苏逢吉脑海中的固有印象彻底打破。开封的繁荣,百姓的安定,民心的依附,已完全像书中描述的那般。 说来也是挺有意思的,苏逢吉也是读书人,谈不上博学,也算多闻。过往在刘知远面前时,大谈历史,谈天下,谈治国,然而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似乎从不相信国家能恢复安宁。 “苏兄,为这大汉盛世,稍后你我当共浮一樽,同醉一场,也不枉当年之豪情意气!”看着苏逢吉,杨邠慨然道,老脸之上,闪过一抹激动。 第14章 乾祐二十四功臣 第15章 名单 第16章 新勋爵体系 第17章 原来这是筵席 第18章 诏议国策 第19章 韩熙载都等急了 第20章 小民犹能议国政 第21章 祸从口出 第22章 改革急先锋 崇政殿内,高防、韩通告退了,李崇矩留下了。未己,皇城使张德钧来了,进殿之后,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崇矩一眼,尔后敛目垂首,卑敬地向刘承祐行礼。 看着这两个特务兼情报头子,刘皇帝也不需要不需要以厉声怒色显示其威严,给他们施加压力,将二者同时唤来受训,就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陛下,此番哄抢风波,险生大乱,酿成恶果,是臣监察不力,请陛下治罪!”李崇矩也和方才的高防一样,主动请罪。 “请罪的话朕不想再听了,这失察之过,朝廷上下,又岂独你一司?”刘承祐摆了摆手。 此言落,旁边的张德钧表情更增添了几分小心,说起来,武德司兼顾天下道州,他皇城司则主要在京畿,开封发生了此次骚动而未及时警觉,刘皇帝没找他的麻烦已经是他的幸运了。 看着二人,刘承祐直接道:“朕要的,是总结教训,引以为戒,避免类似情况再度发生。东京,乃至整个天下的舆情管控,除了有司机构,你们也要拿出具体的措施!” “是!”李张二人,当即应道。 “具体的事项,不用再让朕教你们吧!”目光在二者身上来回扫了两圈,刘承祐问道。 两个人微躬着的身体顿时又矮了几分,或许刘皇帝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威势愈重,几乎融入到了平日的一举一动之中,一言一行,不经意间就能让人感到紧张乃至畏惧。 “另外!”眉头稍凝,略作迟疑后,刘承祐说道:“今后东京市井风闻、舆情监察,以皇城司为主!” “是!”没有顾及李崇矩越发凝重的神情,张德钧眉梢间倒飘上了些喜意,积极应道。 “退下吧!” 皇城司成立的时间,也有些年头了,在张德钧的领导下,也取得了不小的发展,成为刘皇帝手中另一面网,另一张牌。不过,比起根深蒂固的武德司来讲,还是差了不少,连京城内的影响力,都比不过。最重要的,还在于李崇矩这个武德使太稳了,张德钧一度幻想,要是李崇矩能像当年的王景崇一样就好了,那样作着作着便把自己作死了...... 关于武德司与皇城司之间的事情,刘皇帝并不想过多的予以干预,这是两双耳目,有些冲突重叠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平衡之道,存乎一心,只要平衡不被打破,他就不会多说什么。 二人退下之后,刘承祐又忍不住敲了敲额头,东京这场购粮风波,确实让刘皇帝警醒颇多。过去一直主张广开言论,兼采众议,群策群力,同时在引导民意,在精神洗脑上下功夫。 但这么多年下来,似乎也有些跑偏了,广开言路,群策群力,过度就变成了人多嘴杂,众见不一,且容易泄密,大事小议,并不是没有道理。 至于玩弄民意,邀买人心,洗脑洗着就变成开启民智,众说纷纭,人皆议政。刘皇帝都有些记不清,东京的普通士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议政,喜欢评点时政国策了。 这一回,虽然没有真正闹出大乱子,但已经让刘皇帝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了,那时中事务脱离掌控的不安。必须加以遏制,防民之口或许不易,但是禁言一些“敏感词”,还是能够做到的,吃瓜看热闹听故事没关系,但是不能涉及国家安全、社会和谐、民生安定...... 同时,刘皇帝再度意识到,难怪有“愚民”一说,对于国家而言,普通百姓,还是该专注于“柴米油盐酱醋茶,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才是良民,这才是顺民,这才是合格的被统治者。 而对于大汉这个君主专制的帝国,那就更该在这方面注意了,民之所以愚,也在于容易愚弄、蛊惑,该当防患于未然。 另外一方面则是,刘皇帝觉得自己对朝廷、朝廷对帝国的掌控能力,还有待提高,需要改善的地方也还有...... “陛下,韩熙载奉命求见,正于殿庑等候!”在刘皇帝沉下心反思之时,殿中舍人前来通报。 闻报,刘皇帝立刻来了精神,面上的冷峻消散,代之是脸柔和的笑意,挥了挥手,道:“宣!” 未己,韩熙载健步入殿,望了刘皇帝一眼,纳头便拜:“老朽韩熙载,参见陛下!” “韩公免礼!”刘承祐一副温和的姿态,对韩熙载道:“请坐!” 待其落座,刘承祐打量了一下这老儿,须发虽然夹杂着白丝,但精神头看起来不错,关键是,竟然穿着一身“扎眼”的粗布衣裳。 嘴角微微上扬,刘皇帝仍旧笑吟吟的,道:“朕一直有意召见韩公听取教诲,只是这段时间,百事操劳,难得空暇,一直到今日方才接见,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刘皇帝这番话,可谓礼贤下士,给足了面子,朕到天子面子,韩熙载也不会不知趣,当即表示:“陛下言重了!陛下勤勉朝政,日理万机,时刻以天下苍生为念,这是臣子们敬仰并当学习的事。至于老朽,人既已老,见识浅薄,实不敢在陛下面前提教诲二字......” 听其言,刘皇帝不由乐了,通过一直以来的情报分析,韩熙载此人可有些高傲,竟然也能低眉顺眼地说出如此恭维之语,莫非是自己的王霸之气爆发了,让此公折服了? 心情好转几分,看着他,刘承祐道:“韩公不必过谦,你乃天下名士,文章既好,才干突出,见识广博,海内皆知,朕本该请教!” 说着,刘承祐还拿起御案上的一封奏表,对他道:“你前些日子给朕的上书,朕逐字逐句地阅读了,其中对于治国的论述,很有见地,也深中綮肯,指出了不少大汉当下之弊,朕受益匪浅啊!” 闻言,韩熙载面色微喜,嘴里还是谦虚道:“老朽只是清谈罢了,以陛下之睿智,朝政之清明,所言事务,又岂需老朽赘言?” “好了,韩公也不必再自晦以示谦逊了!”刘皇帝却直接打断他,眼神凛然地看着他,开口说出点实际的:“韩公之议,却是集中在江南弊病上,似乎志在南方啊......” 迎着刘皇帝的目光,这眼神,这语气,似乎含有几分“怀疑”,韩熙载老脸顿时严肃了起来,郑重地道:“陛下当知,老朽当年在金陵,曾主持过一次改革,持续数年,终因后继乏力,而无法维持,宣告失败,至今引以为憾。因此,对于江南之弊,略有心得......” “当初韩公的改革,可是为了富国强兵,为了对付大汉,为了抵御北兵啊!”刘承祐又悠悠然地说道。 “诚如陛下所言!”韩熙载也坦然承认,紧接着又道:“因此,老朽以为,朝廷如欲革兴其弊,政策、手段方面,亦当有所调整,以适应当下之民情、形势!” 虽然反应并不那么大,但刘皇帝的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一种名为欣赏的意味,韩熙载头脑很清楚啊,清楚地知道,改革的目标目的是什么。凡是兴革除弊,就怕为了改而改,而罔顾目标,违背初衷。 “韩公所陈江南之弊颇多,但朕观之,根本问题,还在土地!”刘承祐又轻飘飘地说了句。 见状,韩熙载当即点头道:“正是!老朽在南方多年,深知其弊。江南地区,民众虽多,却仍有足够的田土可供开垦耕种,之所以会有大量无地可耕的百姓,皆因金陵朝廷,国语纵容权贵,兼并土地,又有豪右趁机兴起,使得诸多百姓不得不依附权贵豪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皇帝也就不再绕弯子了,对韩熙载灼灼而视,道:“当年韩公改革,无疾而终,朕有意让你弥补这个遗憾,如今,朕有个得罪人的差事,不知韩公可愿担之!” 闻言,韩熙载顿时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拱手,长拜道:“愿为陛下效力!” 刘承祐笑了,指着韩熙载身上的衣裳道:“韩公本为北方名士,既还本朝,实为落叶归根,怎么着此粗布麻衣,当以锦袍相赠!” 说着,再度邀请韩熙载坐下,与之谈论改兴江南弊病的问题,畅谈他当初的改革,总结经验教训,同时商讨具体措施,聊得兴起,干脆留他一起用膳...... 而经过与刘皇帝这一番谈话,韩熙载躁郁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未己,刘皇帝下诏,以韩熙载为东南安抚使,赴金陵办差。 第23章 皇帝的底气 第24章 巡游 第25章 开宝新政 第26章 新政与人事 第27章 大汉二十三道 第28章 封疆大吏 第29章 将卸甲,帅卸职 第30章 湖湘之治 第31章 边公在任 第32章 邠州,北迁队伍 第33章 豪强 第34章 苦难 第35章 杨村 第36章 西面来人 来自东南的迁户,将被陆续安置在渭州、庆州、威州、盐州、延等地,朝廷已经为来自东南的迁户们考虑了,这些州县虽然属边州,但已经十分巩固,民情治安相对安定,官府的掌控力也十分强大。 毕竟,朝廷迁这些户口,可不是真让他们到大西北自生自灭的。如今的大汉,真正的边陲,民情复杂,族群杂聚的州县,兰、凉、灵州这些地方,这些才是罪犯、贫民的主要去向,在这些地方生存,才是真正需要一手握刀,一手执犁,随时可能面临动乱、冲突,需要拼命保护自己的性命、家人、财产。 哪怕是朝廷治理时间最久,控制能力最强的灵州,也是类似的情况。自吐蕃分裂衰落后,西北地区为诸羌夷占据太久了,脱离中原的掌控也太久了,族群情况复杂,矛盾冲突不断,想要治理好它,绝不是粗暴地靠着强兵就行的,绝对的武力只是提供一个基本的保障。 当然,随着朝廷西进,中原政权重返,随着大汉不断强大,随着天下一统,积极影响还是有的,到如今,毫无疑问,大汉朝廷官府,是最为强大的一支力量,是所有其他诸族力量联合起来都难以对抗的。 而在这么多年的归治之中,从整体来看,局势是向安定发展的,各种恶性事件发生的频率在减少,朝廷向西北的渗透,取得的最直观的结果,除了疆域的恢复,就是重新树立起了由大汉官府与军队主导的新的秩序。 或许难以做到让包括汉民在内的诸族百姓放下芥蒂,和谐相处,但那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相互攻伐的情况确实是少多了。 对于诸多的西北百姓而言,这就是一种难得的进步,享受到不知多少年没有享受到的安定。毕竟,不管是什么族群,对大部分普通百姓而言,都是希望安安稳稳地活着,所谓好战乐战,更多的恐怕还是迫于生存的压力。当然,也有例外,人性的贪婪,还有那些不甘平庸寂寞的人,借着复杂的环境,都可能引发动乱。 凉州,地处大汉最西北的重镇,当河西走廊要冲,从乾祐初期开始,就与大汉朝廷建立了联系,一直到当地土豪折逋嘉施入朝,被拜为节度使,联系益加紧密,而真正纳入朝廷治理,还是后来朝廷遣官派军。 如今,也过去六七年了,但是,到目前为止,凉州的主体民族,还是温末人,汉人也是异族化严重。不过,有一点是凉州最受到朝廷欣赏的,那就是凉州是所有西北诸州最为亲近中原与朝廷的,从此前几度请朝廷派遣官吏就可知,当然这其中未必没有凉州内部没有一个有足够实力,足以令所有人信服并弹压局面的势力存在。 或许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中,凉州是块荒凉、贫瘠,为大漠、戈壁包围的地方,但事实上,以武威为中心的大片区域,水草丰美,植被茂盛,是块难得的宝地。 发源于祁连山的谷水横穿平地走廊,消融的冰雪夹杂着雨水,不断淌过,滋润着凉州的土地,戈壁之中尚有大泽,绿洲布于沙漠,不管是风景还是风物,都难用荒凉来形容。 而随着朝廷西来经营,汉军强势入驻,治安得到强化,商路被打通,来往于东西方的商队也激增,繁荣也随之重现在凉州。 不过,进入开宝元年之后,初见的繁荣又再度消沉了,商队虽未断绝,但数量锐减,原因也很简单,西域的战乱,辽军的西征直接将走向复兴的丝路扼断。自西面,能够见到东来避难的西域贵族、商贾、平民,往年那种大规模的商队却几乎断绝。 而因为西域的战乱,自瓜沙,自甘肃,局势也越发紧张起来。商路断绝,也使很多指着丝路发财的人,对悍然入侵西域的辽军感到不满。当然,这种不满,基本只能憋着,无处释放,或许在大汉北伐之后,契丹辽国已不是东方最强大的国度,但那仍旧是个庞然大物,除了一统的大汉,没有什么势力能够正面对抗。 因此,在今年七月的时候,就有一批来自高昌回鹘的商人,凄凄惨惨地,向大汉皇帝请命,说契丹人在西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希望王师能够西进,拯救西州百姓...... 对此,刘皇帝只是简单地谴责了一番,却并没有发兵的打算,不是碍于同辽国的和约,而是国策影响。再者,即便要西进,第一目标也当是甘州回鹘。刘皇帝当然是时刻以大汉的利益与目标为先,至于西州百姓们的苦难,与他何干? 而断绝了的丝路,才能体现畅通时的可贵。 寒风呼啸,无情地卷起沙尘,或许是受不北面大漠的影响,这冬风都显得粗粝了许多。胭脂山以东,长城以南,一支行旅正冒着严寒向东而行。 这是支规模不小的队伍,中足有大量的马匹以及各类辎重,有两百多携带弓弩武器乃至铠甲的护卫。这并不是一般的商队,在这个季节,在这种局势,一般的商队也不可能向东。 这是一支使团,由两方势力组成,高昌回鹘以及归义军。两股势力的使节为何会联合在一起暂且不表,但眼下,他们显然遇到麻烦了。 足有六七百的马匪,正在围攻他们,那些马匪,虽然衣着不齐,但看起来十分强悍,骁勇而不畏死,并且有带有大量的弓箭,少数人还有护甲。 使团队伍,不只人数少,又遭遇偷袭,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不断地有人被射杀,被冲倒。所幸,抵抗意志还很坚决,在领头的带领下,借着车辆,抵挡来袭者的冲击。 但是,这也只是一种负隅顽抗的表现,若无援军,拖下去,最终只能覆灭。所幸,已经派出人,往凉州方向去寻求汉军的救助,只要抵抗下去,多少有些希望。 这片区域属于番禾县旧地,是凉州与甘州回鹘的交界地带,但处于要道,也是非法者的如鱼得水的地方。 这些年,为了保障丝路的安全,在朝廷与甘州回鹘的配合之下,对河西走廊的马匪进行了大力打击,几次的扫荡下来,原本活跃的马匪势力,也不再猖獗。 但是,官府能够做到打击、抑制,但想彻底消灭,也是不可能的。只要丝路还存在,只要还有商贾往来东西方,就有马飞存在的土壤,在河西这片地界,永远不会缺少敢于冒险发财的人,毕竟,大漠、戈壁是最好的掩护,干上一笔,就是一笔大财。 一般而言,马匪劫掠归劫掠,很少杀人,毕竟像丝路这种黄金商道,是需要官匪双方共同维护的...... 但此次,明显不一样,完全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当然,原因也可以想见,像使团这种有足够武力保护且身份特殊的队伍,一般是不会有人打注意的,既然打了,那就要做得彻底看,以免后患。 风持续地刮着,风力不减增强,但喊杀声却越来越弱,被围的使团人员不断倒下,但仍然死死抵抗着。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马匪们逐渐急躁起来,对方的抵抗意志与抵抗能力还是超出了想象,把事情脱得太久,可违反一贯的劫掠准则,多耽搁一刻钟,就多一刻钟的危险。 后方,胡须稠密的首领,双目阴狠地盯着车阵中的那些汉人与西州人,以及那越发紧密不留空隙车阵,面目虽然凶狠,但保持着冷静,咕噜一阵胡语过后,命令下达,围攻的马匪们也改变战法了,不再骑射游斗,而是选择下马,进行步战,这是拼命了。 同时,也分出人,收拢那些散开的马匹以及控制的车辆财物,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大概感觉到了马匪的焦虑情绪,抵抗的使团也拼了命,在一名老者的指挥下,继续抗击。坚持下去,也许就是胜利,也就就能转危为安,结果是他们赌对了。 随着几名骑士自东面奔来,仓皇而来,有一人背后还扎着羽箭。马匪也是果断,在头领的率领下,果断撤围,带着劫掠所得战利品,毫不留恋地向北遁去。 这,看起来是一支训练有素且经验丰富的马匪。 而没有过多久,一面迎风的玄旗出现在视野尽头,那是汉军的旗帜,紧跟着,一队装备齐全的汉骑飞驰而来,人数不算多,只有约两百骑,但气质凶悍。 第37章 回鹘使者 第38章 河西局势由此转变 王彦升的调侃,对于一路历经千辛万苦东来,心志磨砺得格外坚强的仆勒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迎着汉朝大将王彦升审量的目光,以低姿态应道:“正因西州小国,难敌暴虐的契丹人,我家可汗特遣小臣,求助于中原天朝!” 大概是满意回鹘使者的卑微姿态,王彦升也没有真为难他的意思,在曹元恭与仆勒二人身上扫视几个来回,似乎在好奇归义军如何与回鹘使者搅在一起了。 “你们损失如何?”王彦升问曹元恭道。 “贼匪强悍,随从死伤过半,若非将军及时施救,我等俱死矣!有数百匹选贡天子的健马,以及十几余辆车方物,被劫走了!”曹元恭简单地说道。 “真是好大胆的劫匪,连使团也敢碰,连给大汉天子的贡物也敢抢!”闻言,王彦升杀气腾腾地道:“这是多少年没遇到过此等事了!” 注意到使团惨状,王彦升目光变得比天气还要冷冽,道:“这批匪寇,只怕没那么简单!” 王彦升毕竟是驻守边境十多年的老将了,对于西北地区的情况也有了解,很多事情,不需多想,也有足够敏锐的判断。 听其言,曹元恭也将他此前的想法说来:“将军,就在下所观,那支劫匪,悍不畏死,训练有素,作战指挥也十分有章法,绝非一般的草贼流寇!” “哼!”王彦升哼唧一声,抬眼向马匪逃窜去的方向张望了几眼,若有所思。 “将军,使团中伤亡甚多,苦战一场,人困马乏,也缺乏医药,还望救助!”曹元恭主动请求道。 看了这老者一眼,王彦升手一摆,很是干脆地道:“你们收拾收拾,我命人引你们去姑臧,到了姑臧,会有人安排你们的!” 闻言,曹元恭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拱手拜道:“多谢将军!” 从头到尾,王彦升都是安坐马背,以一种高姿态对话,对此,不管是曹元恭还是回鹘使者仆勒,似乎都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 取得了有效沟通之后,使团队伍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快速清理着伤亡,收拾残余的贡物,有这些看起来就很强大的汉骑在侧,初经历了生死考验的一干人等,也都莫名地觉得心安。 王彦升呢,没有让麾下士卒去帮忙,只是勒马于侧,同时分出了一百骑沿匪寇遁去的方向追击。这并不是托大,而是在赶来的途中,他另遣营将率领三百骑自北面沿着凉州旧长城,截击那股猖狂的马匪。 约有半个多时辰之后,自西北方向再度传来一阵动静,蹄踏冰雪的声音十分明显,不过高扬的汉旗,让神经紧绷起来的使团队伍再度放松下来。 归来的汉骑,编制还很满,没有损失多少人,但显然经历过一场战斗,杀气腾腾的,征袍沾染着血迹。让人感到惊悚的,大概是系在马身上随着前进不断晃动的人头了,这是索虏首级而返。 另有十几辆大车,与上百匹马,大概是夺回的东西了。营将前来复命,解释道:“贼匪狡猾,不与厮杀,一味逃遁,只斩首六十三颗,夺回一百二十四匹马与所有的辎车!” “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对于这个战果,王彦升有些不满意,但耐着性子问道。 营将肯定地答道:“这绝非此前活跃在河西的贼寇,似乎是股新势力,以回鹘人为主!” 闻言,王彦升顿时呵呵一笑:“看来,河西也越发不安稳了!” 说着,王彦升指着东北方向,道:“张硕,那边是番禾县旧址,你带两百人,在此立寨驻堡,后面再派人给你补充足人马,明年开春之后,给我将附近肃清一遍!” 听令,名叫张硕的营将愣了一下,看着王彦升,略表迟疑:“都将,如此只怕回鹘人那边会有意见!” “这里本为凉州故地,大汉国土,回鹘人敢有什么意见?”王彦升当即道:“现如今流寇猖獗,连进献天子的贡品都敢抢,还真将此处当作法外之地了?回鹘人不作为,难道还敢责我们维护治安,肃清盗贼吗?” 王彦升这番话,格外强势,当然,最心底的话还是克制着没有说出来。 “你听令即可!英国公那边,我会去说的!”王彦升继续道:“布政使司不是准备重置番禾县吗?本将这就算是给他们提前做准备了!” “是!”营将张硕再不犹豫,拱手听令。 凉州的情况,一直都比较复杂,尤其是部族成分的复杂,靠着河西节度后裔以及大量汉化的吐蕃、吐谷浑族人,联盟对外,在纷乱的唐末之中,立足于凉州,持续了这么多年。 到如今,温末的时代算是彻底终结了,但对于原本的势力结构并没有彻底打破,以折逋氏为主的六谷吐蕃,也给予了尊重,授予官职,分置于姑臧、昌松境内。 而多年以来,对于凉州内部,朝廷一直以梳理安抚为主,不过这两年来,朝廷对西北的关注逐渐加强,又随着柴荣、王彦升等人西来,控制能力也显著提升。 到开宝元年,布政使吴廷祚就任,多方配合下,在军政上则给了凉州境内外的部族们更多的压力。就目前的趋势来看,这股压力是向甘州回鹘施加了,王彦升的举动,就是一种征兆。 事实上,甘州回鹘的忧虑并非杞人忧天,大汉确实不可能让他们永远占据着河西走廊这种战略要地。 姑臧城,历史名城,围绕着此城此地,无数汉夷势力用上千年的时间书写了一段段精彩纷呈的史诗。如今,时隔近百年,又再度轮到中原王朝来做主角了。 城中的人口不少,足有四千多户,然而,汉民仅仅约占四分之一。这已经是朝廷努力的结果了,当年朝廷接收之时,城中的汉民已不足五百户。 如果只是一味地强调民族、血统什么的,那此城可就称不上是“汉城”了,然而,充满大漠风情的土城垣上空,迎风飘扬的,就是醒目的汉旗。 冬季的姑臧城,并不冷清,除了当地的各族百姓,还有大量寓居的商队、行旅,大量来自关内的烈酒也将城中的气氛烘托得火热。 王彦升一行人回到姑臧时,一场酒后的寻衅事件才刚刚结束,出动了官差处理,因为酿成了斗殴。 这样的治安事件,不是王彦升的职责,他也许久没再生食人耳了。直接奔向官署,衙堂间,柴荣正与布政使吴廷祚烹酒对弈。 “英公与吴使君倒是自在!”入内,王彦升也不气,直接将仆人新斟好了一爵酒拿起,一饮而尽。 见状,素以沈重著称的柴荣也不由莞尔,说道:“平西侯辛苦了!情况如何,使节可曾救下?” “来使倒也有几分本事,硬是扛住了数倍的贼寇,等到了救援!这归义军来的人地位不低,是瓜州刺史曹元恭,还有一名西州回鹘的使者,也在一起!”王彦升简单地做了介绍,看向吴廷祚:“使节队伍伤亡颇多,还需衙门安排,施以救助!” 吴廷祚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博览群书,身上自带一股文英之气,朝着柴荣一拱手,轻笑道:“英公,这盘棋就到此为止了,下官先去安抚一下受惊的使者!” “庆元兄请便!”柴荣应道。 论下棋,柴荣哪里是吴廷祚的对手,左右也快输了......吴廷祚快步而去,王彦升占住位置,观察了片刻他看不懂的棋局,直接说道:“回鹘人也不安稳了!” “这批马寇与回鹘人有关?”柴荣凝眉问。 王彦升道:“河西马贼,虽然剿之不尽,但这几年下来,可还没出现过如此规模的贼寇,还如此突然,战力也不俗,还敢对拥有足够武力的使节队伍动手。末将见识虽浅,但若说这是一般的流寇,我不信!” 闻之,柴荣想了想,道:“你觉得,那是回鹘人假扮的?” 王彦升又喝了酒,无所谓地道:“何必去纠结真伪,末将觉得这是个机会!” 注意到柴荣看着自己的目光,王彦升把他在番禾的安排汇报了一下。对此,柴荣没有过多的反应,思虑几许,道:“当年与回鹘相约,共同维护河西的安宁,如今匪寇反复,回鹘人既然不尽力,那就让大汉的军队来吧!” 听其言,王彦升顿时眉开眼笑的,英国公的刚烈强硬速来对他胃口,道:“依我看来,区区回鹘,灭之何难,给我两万步骑,必然一举破了删丹,收复甘肃!” 柴荣则道:“朝廷也有朝廷的考虑,需要服从大局啊!” “为了服从大局,末将在西北,一待就是十多年啊!”王彦升有些感慨。 柴荣安抚道:“平西侯也勿急,甘肃之地,早晚当回归大汉,有你建功的机会!” “只是,回鹘与大汉的关系,将逐渐恶化了......” 事实上,自大汉立国以来,甘州回鹘就一直对朝廷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刘皇帝还是太子时,就曾遣使者到东京。然而,这也是有个前提的,那就大汉积贫积弱,于西北无害,那么同盟同好,哪怕称臣纳贡都没关系。 但是,现在大汉过于强大了,又对西北故地表露出明显的野心,回鹘人若还是像过去那样,才是不正常。意识到危机的时候,有所反复,有所举措,也是可以理解的,哪怕愚蠢,哪怕不自量力,皆不足为奇。 “归义军此番遣使入朝,怕也是别有来意!”柴荣又道。 王彦升:“据曹元恭所言,为大事而来,这厮还遮掩着,不欲透露......” 第39章 归义军有归心 第40章 开拓之志 第41章 西域战况 第42章 西州局势岌岌可危 第43章 刘皇帝训子 第44章 殷勤的女真人 第45章 心情不佳刘皇帝 第46章 不满与警惕 第47章 高丽定安之事 第48章 接纳回归 第49章 求援 第50章 下定决心 ()  “攻守之势,生死存亡之道,岂能因你个人意愿而定?”听仆勒之言,李处耘则不气地说道:“如你所言,以高昌都邑之固,尚且难缨契丹兵锋,丧师失地,弃国而逃,而今仅凭区区一座六龟兹城,如何这般自信,能久持下去?以我看来,眼下龟兹城是否得保,尚不得知,或许你回鹘君臣,已为契丹人的俘虏了!” 李处耘之言,并不气,甚至带有少许的蔑视,那强势的姿态,让仆勒有些不适。这与刘皇帝带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皇帝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李处耘的攻击性则更强些。 迎着大汉君臣的目光,仆勒强行稳住心绪,沉吟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外臣所言,并非个人妄想,所倚仗的理由,一共有四!” “哦!说来听听!”刘皇帝有点感兴趣了。 拱手躬身一礼,仆勒缓缓道来:“第一,契丹人悍然西征,偷袭我国,虽靠着阴谋偷袭,占我城池,杀我军民,但我国上下君臣,皆视其为仇敌,立志坚决抵抗,绝不妥协,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第二,契丹人远来,鏖兵境内一年多,虽取得了一些战果,但长期作战,兵马疲惫,前后军力也有不少损伤,其军势也只会越来越弱,久战下去,未必能坚持更长时间; 第三,高昌城虽破,但龟兹地区仍保留了不少实力,龟兹城虽不如高昌广固,却仍可据守,军马粮草,仍可坚持。而西北面的轮台地区,尚存军民十数万,这些都是反攻的实力; 第四,契丹入寇以来,残杀性命,掠夺财货,犯下滔天罪行,国内军民闻之,无不愤慨。我国有百万部民,可汗也已经遣使鼓动诸城镇部落军民抗击契丹人。其军战力虽强,但军力也就三两万人,只会越打越少,终有一日,能够将之驱逐!” 仆勒滔滔不绝,将西州回鹘在持久战方面的优势一一数来,并且越说越自信,勾画出一个西域抗战的发展局面,并且指出,最终的胜利者会是他们回鹘。 然而,大汉君臣岂能轻易为这些表象所惑,李处耘淡淡然地发一问:“如来使所说,西域局势虽然堪忧,却也未至危亡之时,既自信御敌之策,又何必四面求援,又何需大汉发兵远救?” 一句话,说得仆勒哑口无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回味自己所说的话,有种抽自己两巴掌的冲动,明明是解答自信坚守的问题,怎么说着说着便变成了驱逐契丹了。 吹大的牛皮,被当面戳破,仆勒的脸也不禁有些发热了。见其喏喏不得言,刘皇帝微微一笑,看着他,说:“朕观你颇有见识,也具辩才,一路走来,历经艰险,犹不忘使命,也算是一良才。待在西州实在可惜了,可愿意在朝廷为官,为大汉效力?” 面对刘皇帝这突如其来的招揽,仆勒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一张还算英武的面庞上,露出激动之色,拜道:“大汉乃中土天朝,陛下亦是天可汗,臣得陛下厚爱,是臣几世修得的福分,自当效忠。只是故乡如今惨遭侵略,家人同胞饱受蹂躏,臣每思至此,肝肠痛断,不能自持,若得因大汉天兵西向,拯救乡土,臣愿以死相报!” 这一番话,仆勒倒也流露出一番真挚的感情,刘皇帝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说道:“西州远在数千里之外,纵朕有意插手,也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你之所请,事关军国大略,还需慎重,也当由朝廷讨论,听取众人的意见,朕也不能独自裁定。这样,你暂且在东京住下,待朝廷商讨出一个结果,再与你一个答复!” 刘皇帝这话,虽有些敷衍,但也算给此人一个面子了。闻言,仆勒又哪敢再固请,当即拜倒称是。 待仆勒退下,殿中就这剩下刘家父子与赵、李二人了。稍微整理了一下方才所得,刘承祐环视三人一圈,目光落在太子刘旸身上:“二郎,西州的情况你也听了,对于辽军西征之事,有何想法?” 哪怕年纪尚轻,但经过多年的锻炼,刘旸如今也越发沉稳了,举止得体,人皆道有人君之像。被叫来陪驾,也一直端坐,竖耳倾听,虽未发一言,但面上没有一点烦躁之意,安安静静地做着一个美男子。当然,从当初刘皇帝北伐时他监国时起,这样的耐性就已经开始磨炼了。 论机敏,或许刘旸不如刘昉、刘煦、刘晞乃至五皇子刘昀,甚至有些后知后觉,但他让刘皇帝感到满意的是这种性格背后,表现出的慎思笃行。 此时也一样,面对刘皇帝之问,刘旸没有直接答话,而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方才拱手大道:“臣有些疑惑,辽军仅以三两万偏师西进,翻跋金山,逾越流沙,可谓劳师远征,回鹘既有百万之众,又有城池依托,为何抵御得如此辛苦,不足一年的时间,竟致大半国土沦丧?若说契丹军强,臣也不相信强到如此地步,且诸公皆言,契丹此次西征,所遣将士,并未有多少精锐......” 对于刘旸的问题,刘皇帝露出了满意的色彩,他喜欢看到自己的继任者,能够有此类思考,哪怕想不通。 微微一笑,刘皇帝看向赵匡胤,道:“赵卿,你是当年的北伐大将,同契丹人交过手,可能给太子释疑?” 对此,赵匡胤自然是乐得发表意见了,拱手以一种轻松的语气道:“陛下,殿下。臣以为,西域战局进展到如今的地步,不过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辽军虽然远征,但准备充足,且所遣是人,观耶律斜轸用兵,正奇结合,目的明确,扬长避短; 其二,则是回鹘人反应迟钝,辽军西进,早有示警而轻慢大意,临战之际,又昏招迭出,自缚手脚,不能发挥其优势,而为辽军牵制,以致空有百万之众,不能善加利用,到此危亡境地。” “明白了吗?”刘承祐问刘旸。 刘旸微锁着眉头,又想了想,方才送展眉头,朝着赵匡胤一礼:“多谢荣国公赐教!” 赵匡胤赶忙道:“殿下气了!” 轻吁了一口气,刘皇帝再问三人:“对西域之事,该如何应对?” 还是让刘旸先说,刘旸又想了想,试探着表露看法:“臣以为,如陛下所言,西域距离大汉太远了,中间又隔着河西走廊,归义军归附之事,尚未解决,甘州回鹘又阻于途中,发兵救援,不可取!” 又看向赵匡胤,赵匡胤点头,对刘旸的话表示认同:“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西域之事,终究不是眼下大汉所能顾及的地方,不论西州回鹘能否守住,大汉都无必要在此事上浪费兵马钱粮!” 李处耘的态度则更加明确了,向刘皇帝请道:“陛下,臣因为,契丹肆虐西域,其影响已然波及河西,当趁此机会,一举解决甘州回鹘,待河西问题一解决,再面对西北事务,大汉则进可攻,退可守,掌握主动!” “你们觉得,该西进了吗?” “时局至此,该当决断!”李处耘肯定地答道。 嘴角稍微扯动了一下,刘皇帝坐直了身子,淡淡道:“看来,是该考虑西进了!” 事实上,从收到柴荣的奏章时起,刘皇帝心中就已经定议了。 第51章 诏令西进 ()  在刘皇帝与大汉高层原本的计划中,帝国至少要花费三年的时间来调整国策,梳理内政,实现南北真正的统一,修复半个多世纪造成的裂痕。 而在这个过程中,国内的事务才是重点,对于周边事务,则暂且按捺住,维持当下的局面,至于对外用兵,则更该慎之又慎。 不过,事物的发展,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才一年的时间,就偏离了原本既定的路线。当然,对于类似的情况,自刘皇帝登基以来,也已发生过不止一次了,因此,及时调整战略,虽有些顾忌,却也无法影响最终决定。 对于开启西进战略,诸部司公卿大臣中,除了窦仪之外,基本都是持同意态度的,窦仪有些顽固的地方,还在于固执地认为,国策不宜轻改。 当然,反对无效。一直以来,当刘皇帝下定决心要做某事之时,就少有人能够阻止,在军国大事方面,更是从来没人劝阻成功过。更何况此次,得到了魏仁溥、赵匡胤、李处耘等重臣的支持。 关于目前启动西进,毫不避讳地讲,是受了西域局势的影响。刘皇帝当然希望,辽军能够陷入西域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甚至同那黑汗王朝对上,然而若坐观成败,那则是自陷被动。 就此前的战况来看,辽军已经在西域取得了堪称辉煌的战绩,并且,通过北边的一些细作、密探传回的消息,大量的财富、牲畜、奴隶已经在向东转移,回输契丹国内。而辽帝耶律璟也几次西狩,名义上是巡视狩猎,实际上却是在给西征的辽军背后支持,并享受胜利的果实。 辽国这两年,最明显的变化,便是统治重心似乎有西移的迹象,加强了对草原的关注与重视,这大概也是西征带来的影响吧。 而对大汉来说,无法影响到西域局势,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更可虑的是,如果让辽国最终征服了西域,而大汉却无所作为,在河西仍未解决的情况下,那大汉西北的局面可就不乐观了。 别看使者仆勒言辞凿凿,说回鹘君臣坚决抵抗,回鹘仍有实力,西州百姓深恨契丹人,但就他们此前的表现来看,刘皇帝对其能够抵挡住辽军吞并,根本不抱信心。 甘州回鹘是块梗阻,定难军与党项人问题也没解决,如果这三方最终勾搭在一起,那西北可就有糜烂的风险了。 因此,局面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又有归义军来附,西进又是军心所向,刘皇帝也断没有放弃的可能。 至于甘州回鹘,双方虽然仍保持着“友好往来”,但从各方面的征兆,都体现出一点,两国的蜜月期已经过去了,从大汉统一南方开始。 开宝二年(964年),正月大朝,同以往无异,刘皇帝高坐龙廷,接受众臣以及诸国使节的朝贺以及诸道州进献奏报。 散朝之后,刘皇帝连冕服都未更换,便召魏仁溥、王溥、赵匡胤,一起来到枢密院。 君臣落座,奉茶完毕,刘承祐一摆手,直接向李处耘示意:“西进军事如何安排的,同诸卿讲讲吧!” “是!”李处耘也不气,多年的枢相生涯下来,李处耘也是越发自如了,身份资历上的薄弱,也随着时间的沉淀而不再成为他为人诟病的短板。 两名属吏将河西全图推至堂间,比照着地图,禀述道:“陛下,诸公!经过枢密院商讨,再考虑到甘州回鹘的情况,以为收复河西,不需派大兵,遣一偏师即可。 初步拟定,以兰、凉、灵三州及诸戍卒为主,再征调吐蕃、诸羌五千骑,合两万步骑西进,攻略甘州,再以归义军之众东进肃州,东西对进,两面夹击!” “两万步骑!”刘皇帝沉吟,问道“兵力是否薄弱了,回鹘毕竟有二三十万众!” 一直以来,刘皇帝用兵,都喜欢以大势压迫,往往颇有成效,以至于,动兵不多了,反而有点不踏实了。 感受到皇帝的顾虑,李处耘道:“甘州回鹘人虽众,但其心不齐,其部族多有与朝廷交通者。且其所倚仗者,不过删丹、甘州、肃州三城,迂回空间不足,只要专注其要害,指挥有方,两万步骑足以!” “辽军以两三万骑,能大破西域,如秋风席卷落叶,我大汉雄师,亦能成功克定甘肃!”李处耘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说着自信爆棚的话。 “还是当自陇右、关内,增派些兵马,加强边州防御,以策完全!”刘承祐想了想,说道。 显然,刘皇帝还是有些不踏实。对此,李处耘只能俯首听命:“是!” “另外,为确保东西两路兵马六配合得当,对于归义军,朝廷当遣人接管兵马,统一指挥!”李处耘说。 “这是自然!”刘皇帝语气肯定地道:“归义军既来附,朝廷也该当遣人接收。这样,吏部选派一批职吏,枢密院挑选一批军官,同曹元恭一起西归,接掌军政!” “是!” “以何人前往瓜沙,整编归义军!”刘承祐问。 李处耘显然有腹稿,道:“河西兵马副使杨廷璋,可托重任!” 杨廷璋是何人,邢国公郭威的小舅子,当然,如果只是因为这层关系,也不足以托付重任的,其人谨慎稳重,有容人之量。或许指挥将才或许有所不足,但朝廷也不需要他带领归义军势如破竹,横扫甘肃,要的也只是个牵制效果罢了。 而用归义军,需要的也不是那种打打杀杀的将领。因此,稍作考虑,刘皇帝即道:“那就以杨廷璋为瓜沙巡检使,另外,再以卢多逊为瓜沙安抚使,二者一同前往敦煌赴任,传达谕旨,整合归义军军政!” “是!” 枢密院还是以往的风格,只负责大方向上的事务与安排,没有一言一语,提到具体的战术问题,这都需要统军的将帅去考虑,朝廷方面,只负责兵马、钱粮、军械的调配。 “诸卿还有什么补充?”刘承祐看着魏仁溥、赵匡胤。 魏仁溥想了想,应道:“陛下,西州回鹘前来求援,臣以为,可否利用一下此事,以发兵西域救援的名义备战,降低甘州回鹘的警惕,并遣使同回鹘汗商量借道事宜。” “好!”刘皇帝顿时眉开眼笑的,觉得此策不错:“照此办理!” 赵匡胤也开口,提醒道:“陛下,大军如发,那么西北的边防事务难免受到影响,产生漏洞,还当小心定难军,以防不测!” “有备无患,传制丰、盐、延州兵马,西进期间,务必提高警惕,严守治安!”刘承祐直接多李处耘道。 君臣几人,又对西进事务上朝廷该注意的一些细节问题做了讨论,经此,大汉对河西走廊的收复行动,也就此正式定议。 没有明诏,下达的机密军令,西进的主帅,以英国公柴荣为主帅,军职为河西招讨使,王彦升为副使,吴廷祚为都监兼粮料使,辅以郭进、康再遇、陈万通等边将。 开宝二年正月朔,在很多人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在汉宫之内,刘皇帝笑眯眯地夜宴群臣,君臣喜迎新年之时,自东京至凉州的驿道上,官骑飞驰,携带有西进的诏令,飞速传达。 平静了多年的西北局面,也由此被打破,这一日,比很多人预想的来得要早得多。 第52章 六谷土豪 第53章 兵临删丹 第54章 主动出击的回鹘人 第55章 山上山下 第56章 一战定河西 第57章 朝堂的风波 第58章 七皇子,安南问题 第59章 皇帝与太子 “官家,太子殿下到了!”自午觉中醒来,方缓了缓,便听到禀报。 “宣!” 这段时间,刘旸基本都是在政事堂,同宰相们一同处理内外诸部司事务,与以往不同的时,如今的太子出各项实践已经可以发表意见,并提出解决办法了。 刘皇帝的目的也很明确,除了继续锻炼他思考、判断、处置事务的能力外,也有让他更深入地了解“开宝新政”的施行与运转,了解他的治国大略。开宝初年,对帝国而言,是段极其关键的转折期,作为太子,不能做一个旁观者。 当刘旸步入时,刘皇帝面上已看不出惺忪睡眼了,上前行礼,恭敬地唤了声:“爹!” “坐!”看了太子一眼,刘承祐示意道。 朱紫朝服紫金冠,浑身透着贵气威仪,十五岁的年纪或许仍显稚嫩,但作为太子,已经可以予以更大的压力以及更多的责任了。 看他被冕服束缚着,哪怕厅间还算清凉,也汗流不止,刘承祐说道:“天气炎热,把朝服脱了吧!” “来人,给太子盛碗凉茶!” 刘旸道了声谢,再将朝服褪去,浑身立刻轻松了许多,待饮完凉茶,青葱俊面上也露出了松弛的笑容。 “前段之间,朝中多事,近来我不再宫中,朝堂之上,可曾安静些?” 一手拿茶壶,一手执羽扇,此时的刘承祐不像坐拥天下的帝王,更像一个乡下的地主老财。不过,刘旸可不敢对他这副仪态做什么评价,注意力全在刘皇帝的问题上,听他的意思,到琼林苑来仿佛是为了躲个清净。 想了想,刘旸答道:“前日,收到河中府奏报,夏苗无收,饥民激增。” “又闹饥荒了?”闻言,刘承祐上半身挺了一下,说道:“这可是要紧事,你是如何处置的?” “制令河中府,开设粥棚,赈济饥民,河中义仓储粮不足,因而自陕州、晋州调粮!”刘旸答道:“另外,遣御史郑起代表朝廷,前往河中抚慰,尽快解决饥荒,恢复治安!” “另外,虞国公建议,免除今岁诸道州夏税无苗者!” 相比于以往的旱蝗大灾,今年河中只算小饥了,对此,朝廷早有一套应对办法,刘旸也是十分熟悉了。 “不过!”迟疑了下,刘旸继续道:“舅公言,河中饥荒,地方官府有迟误瞒报之嫌,当遣人调查!” “你怎么看?”刘承祐来了点兴趣。 “儿查阅过,这些年,河中上报灾害的次数过多,此番上报的时间,也确实显得晚了些。因此,差人调查,我无意见!”刘旸说道。 刘皇帝原本轻松的表情,逐渐凝重了些,沉默了一会儿,问:“河中现任知府是何人?” 刘旸应道:“是已故太子太师安审晖之子安守贞!” 安审晖,乃是襄阳王安审琦的兄长,虽然已经死了十多年了,但是安氏家族中一个鼎足轻重的人物。 “呵!”刘承祐突然笑了,淡淡道:“当年一个李守贞,婴河中反叛朝廷,如今又是来一个安守贞,提朝廷牧守河中,这是缘分?” 刘皇帝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刘旸当然听出来了,注意了下皇父的脸色,又道:“事情尚未调查清楚,还不急于定论,且安知府到任不足两年,而河中的灾害问题,时间却已久......” 点了点头,刘承祐摆摆手:“那就等结果出来了,再说!” “是!” “河西的善后事宜,安排的如何了?”刘承祐又问。 “经过政事堂的讨论,决定在甘肃瓜沙四州,重置县镇,吏部自关陇紧急调了一批官员,前往赴任,以求尽快恢复秩序。治戍之事,枢密院也已做安排。儿此番前来,正是为河西军政牧守的人员安排,向您请旨!”刘旸说道。 “准备安排何人?”刘承祐问。 “河西布政使,仍以吴廷祚担任;卢多逊为副使,权瓜、沙二州事;杨廷璋为河西都指挥使,负责整编戍卒,调整布防,并清剿不臣之回鹘及诸戎;陈万通为敦煌军使,守御瓜沙!”刘旸说道。 “王彦升、郭进呢?” 提及此,刘旸说道:“诸公以为,二将此番在甘肃大造杀戮,再留任当年,只会继续激发当地人的仇恨情绪,不便归化,不利收治,因而建议,将二将调回,另作委派!” “你是什么想法?”刘承祐还是盯着刘旸,问他的看法。 对此,刘旸沉吟几许,稍显犹豫地道:“虽然对王、郭二将,有些不公平,但为了河西大局,只能暂时委屈他们了!” “我来问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那些回鹘人、甘肃人,会因为朝廷调走这两名将领,就忘却仇恨,诚心归顺吗?”刘承祐终于从躺椅上坐了起来,问刘旸。 “这......”刘旸稍讷,最终摇摇头:“只怕不能!”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王彦升、郭进留在河西,靠着他们的凶名、威名,震慑那些回鹘人,给朝廷收治保驾护航?”刘承祐说道。 “可是,因杀俘之事,朝中非议颇多......”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刘承祐却打断刘旸,直直地盯着他。见刘旸脸上露出一抹纠结之色,刘承祐语气这才放缓,温声道:“杀俘之事,我也不喜欢,那么多回鹘兵丁,那么多青壮,哪怕用来挖渠开矿、修桥铺路,都能创造不菲的价值。 白白地杀了,除了激起当地人的仇恨,实无其他益处。但是,我们远在东京,对于前线的将帅,对于作战的将士,也该考虑他们的处境,体谅他们的情绪,不管过程如何,收复河西,对朝廷都是大功一件,将士不畏生死、浴血而战的成果,绝不能轻易抹杀!” “还有,虽然朝廷西进,是为收复前故地,收回那些原本就属于华夏的国土,但对于在当地游牧耕作了近百年的回鹘人来讲,我们就是在入侵,在掠夺他们的财产,侵略他们的土地,这种情况下,冀望不流血的和平收复,也是不可能的。 胭脂山以及删丹城的杀戮,固然会激起的回鹘人的愤怒与仇恨,同样也会让他们心生畏惧......” 听刘皇帝这番话,刘旸稍作沉吟,问:“那因杀戮而造成的仇恨,如何化解?” 刘承祐淡淡一笑:“一靠朝廷的治理手段与政策,二则需要时间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大汉的实力足够强大,朝廷的权威足以震慑!” 认真地体会了一下刘承祐的见解,刘旸的表情终于趋于平静,然后又问:“既然如此,前段时间,满朝非议,爹为何不降诏制止?倘若你能发话,臣工们想来也不会对此事大加指责了!” “一在于,滥行杀戮,确实并非我们一直所倡导的,军中更是严厉禁止,需要让王彦升、郭进这样的将领有所警醒了!”刘承祐平静地道:“他们都是虎将骁将,但往往桀骜不驯,大胆妄为,若不及时加以训导,难免闯下大祸!” “儿听闻,当初西平侯,就是在东京闯下大祸,才被外放到西北为将啊!”刘旸说道。 “是啊!”刘皇帝叹了口气:“当年在淮南战场,王彦升就有杀降的行为,回到东京,又因争功而跋扈莽撞......” 说着,又看着刘旸,叮嘱道:“你要记住,杀戮有的时候,确实是解决事情最简单的做法,但往往遗祸无穷,治军尚需把握分寸,治国则更该三思而行。” “是!”刘旸恭敬地应道。 事实上,刘皇帝这些话,也就是说说罢了,道理是那个道理,很多人都能明白,关键如何做。刘皇帝这些年,给人定罪判死,杀起人来,又何曾三思过? “经过此事,王彦升与郭进心里,难免有些情绪,觉得委屈,你觉得,该如何化解?”刘承祐问。 想了想,刘旸建议道:“二将都常年戍守边州,栉风沐雨,本就劳苦功高,不如乘此机会,调回东京在禁军中任职?” “就这样吧!”刘承祐一副我听你建议的样子。 第60章 家事、国事 第61章 赵二为官 第62章 二代勋贵 第63章 武德奏事 第64章 回鹘汗之死 第65章 君臣相宜 第66章 请辞?不许! 第67章 刘煦娶亲 第68章 婚宴 第69章 张彦威之死 第70章 卫公辞世 第71章 平息的吴越大叛乱 第72章 雷王之争,西北现状 第73章 西北隐患 第74章 契丹高丽之事 第75章 去吧,杨无敌! “好箭法!” 宫苑之中,殿前司副帅杨业,高赞一声,对刘皇帝的箭法做了一个肯定的评价。刘皇帝呢,甩了甩发酸的膀子,望着三十步外,正中靶心的羽箭,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闲下来之后,刘皇帝也多习箭法,虽然没有太高的天分,但勤能补拙,总归有些进步的。如今,他已能自三十步外射箭,并保证一定的命中率,进步突出。当然,三十步,换算一下,也就三十六米左右。 比起军中那些七八十步开外,也能箭无虚发的神射手,完全没有可比性。不过,刘皇帝的目标,也不在射得有远多准,享受的锻炼的过程,与取得的进步。 “你们可就别恭维朕,练了这么多年,射艺仍旧平庸,不足为道!”刘承祐冲杨业笑道:“让你们这些将帅陪朕练箭,挺无趣的吧!” 这些年,刘皇帝时不时便会召公卿将帅们进攻,陪他聊天、吃饭、骑马、射箭,笼络功臣,亲近感情,是他长期坚持的事情。而作为禁军中的高级将帅,杨业可是刘承祐座上的常。 弹了弹弓弦,听了听有些悦耳的颤音,刘皇帝弃弓,回身坐下,接过内侍递来的丝帕,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见状,杨业也停下动作,近前,慨然说道:“陛下何需自晦的,以天下之大,以陛下用人之明智,如有仇雠猛兽,自有将士为陛下射之!” “好!”闻之,刘皇帝眉开眼笑,看着自己的爱将,道:“不愧是杨无敌,这话听着提气!正是有像你这样的勇略之士,朕方可安坐龙庭,一观天下承平!” “也是陛下英明,贤臣猛士,得以施展智勇,为陛下镇守内外!”杨业说。 “在京中这些年,见识大涨啊!”刘皇帝笑道。 “多仰赖陛下提拔培养!”杨业道。 “好了!这些谦辞就不要多说了!”刘皇帝看着杨业,说道:“你如今也有三十五岁了吧!” “正是!”杨业微讷,怎么关心起自己的年纪了,应该不是嫌自己年纪大吧。 注意到他的眼神,刘皇帝示意他坐,略带感慨地说道:“朕近来常常追忆往昔,就不由想起当年在晋阳的日子,朕还记得当年那顿饭。一顿饭,换来一个名震天下的大将,值!” 刘皇帝言语中,仍旧充满了对杨业的褒奖与喜爱。杨业则道:“陛下谬赞,能追随明主,建功立业,也是臣的荣幸。” “有人和朕说,杨业将帅之才,当用事于边陲,保国家,威戎狄,束于京中,反倒屈才了,你怎么看?”刘皇帝又道。 谁和刘皇帝说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业听出了皇帝意思,似乎有外用自己的想法。当即拱手道:“陛下信重,以禁兵高职委之,臣感激涕零。如陛下欲用兵,臣也愿为王前驱,在所不辞!” 刘皇帝喜欢杨业的,就是这种忠正豪情。 看着他,问道:“你觉得,倘若要用兵,将之何处?” 见皇帝这幅表情,杨业也不由郑重起来,应道:“如今堪为大敌者,唯契丹辽国!” “你觉得,朕若再兴北伐,可当其时?”刘承祐直接问,好像真的一样。 想了想,杨业也认真地回答:“若纵汉骑之雄,横行塞北,破其部民,掠其牛马而还,事易;如欲破其国,灭其祚,掳其主臣而还,恕臣直言,时机未至,大汉准备未足!” 听其言,刘皇帝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道:“朕还以为,你会直接建议朕,进攻辽国!” 杨业神色庄重地应道:“臣固愿为陛下长驱以破敌,然军国大事,终非意气之争,不可不慎!” 看着在自己面前自信从容,对答如流的杨业,刘皇帝心生感慨,现在的杨业,才真正成长为一名可托大事的将帅之杰。 “朕也不绕弯子了!”摆了摆手,刘承祐说:“朕确有用你之意!” “请陛下吩咐!”杨业一下子站起,躬身道。 “不必如此拘束!”刘皇帝再让他坐下,而后道:“北伐辽国,朕必定用你,不过,如你所言,时机未至。先小试牛刀,朕想让你去西北一趟,收取夏绥地区!” “陛下终于决定,要对定难军动手了?”杨业双目中焕发异彩,有些振奋。 “皮肉之中,存在一块异物,长久下去,肌肤会溃烂,坏的是整个身体!”刘皇帝做了一个比喻,然后才说出,动兵的真正原因:“朕才收到消息,李彝殷病死在府中了,朕已下诏,让李光睿进京扶棺......” 自从乾祐十二年,李彝殷入京,其后就一直被扣留在开封,一晃已然七年过去了。对于李彝殷而言,这七年是煎熬的,虽然好吃好喝待着,但是毫无自由,并且限制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放松,反而越加严厉。 而李彝殷呢,已经病了多年,原本刘皇帝觉得他熬不了多久,没曾想,病而不死,一直到这开宝四年,方才卒于府中。 李彝殷一死,再加刘皇帝本就想解决定难军的问题,于是,决定付诸于行动了。而选择的负责人,文为关内按察使王祐,武为杨业。 了解到皇帝的想法,杨业也琢磨了一下,说道:“只怕李光睿,不敢来东京吧!” “当然不敢!”刘皇帝肯定地道:“不过,他若违诏不来,既是对朕不忠,也是对父不孝的,如此,朝廷师出有名,是以有道伐无道。届时,朕倒要看看,定难军与党项人有多少人能附之?” 见刘皇帝轻描淡写地说出谋划,杨业不由更生敬畏之感,这种阳谋,似曾熟悉的感觉,这些年,刘皇帝做得太多了。 嘴里则恭维道:“陛下运筹帷幄,必然决胜千里!” “哈哈!”轻笑了两声,刘承祐道:“朕在东京,哪里真能决定千里之外的事务,军事问题,还得靠前线将士!” 收敛起笑容,刘承祐对杨业说:“此番对夏绥用兵,朕也不打算大动,用盐、延、丰、胜戍卒以及关内都司共三万兵马,你为招讨使,总督诸军,可有问题?” 杨业自信地道:“定难军地狭军弱,平之不难!” 说着,看了刘皇帝一眼,杨业又道:“然而党项人甚众,如若同李氏顽抗,必生阻难!” “朝廷经营多年,也不是毫无用处的,分化拉拢,利益联系,也是有效的!”刘皇帝淡淡道:“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来也不乏顽固之人。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降者生,不臣者死,如是而已!” 对党项人,此时的刘皇帝是底气十足,根本不怕其造乱。 第76章 太子还京 第77章 潘美请缨伐安南 第78章 南北并发 第79章 父子问对 第80章 寿宴上不正经姐夫 第81章 内外变动 第82章 四件大事 第83章 惠妃母子 第84章 夏州降 第85章 善后争议 “杨业真统帅也!”了解完杨业入夏州的过程后,当着重臣们的面,刘皇帝做出了一个简单却又郑重的评语。 他对杨业的信重与喜爱,几乎是不加掩饰的,在场的大臣们也都理解。当然,刘皇帝这话,也是对此前朝中对杨业非议的一种正面回应。 刘皇帝从来短于兵略,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军事战争的认识,毕竟他的亲征经验也算丰富了。此番兵进夏州,朝廷准备了数万兵马民夫以及大量的战备,可谓是泰山压卵,就像一些人说的,随便换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去统兵,都能平了夏州那弹丸之地,然而,结果或许相同,但过程就未必能像杨业这般。 “到兵入夏州为止,官兵前后损伤不足两百,可谓兵不血刃,夏州坚垒,亦卷甲入城,和平收复,不战而屈人之兵,杨业实为善战者!”赵匡胤也在,点了点头,顺着刘皇帝的话,赞许道。 “夏州既下,则定难军定矣!”魏仁溥也展露开颜,笑语道。 当然,刘皇帝也清楚,这并非是单纯的军事问题,功劳也不能全挂在杨业等将士身上,于是又道:“兵进夏州,实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将士固然辛苦,那些奔走于前后,分化党项内部,瓦解其斗志,消解其抗拒之心的官吏,其功劳也不能抹杀!” “陛下英明!” “传诏,收复夏州一应有功人员,皆赏!”刘皇帝显得格外开怀。夏州的收复,甚至比当年破删丹,收甘肃更让他感到喜悦。 “陛下!”这个时候,窦仪站了出来,这老儿神情严肃,拱手直接给刘皇帝泼了盆冷水:“夏绥四州,如今仅仅收复了夏州,李光睿虽迫于形势投降,但定难军内部岂能轻易臣服? 更有为数众多的党项部民,尚未收服。臣以为,夏绥之事才刚刚开始,收之而不能服之,则后患无穷,朝廷还远未至论功行赏之时,善后之事,才是眼下要紧之事......” 窦仪这番话,可是忠言直言了,只是语气显得有些不气,不过,在场众人对其表现,倒也不意外,这就是这么一人。 刘皇帝当然也挺得懂,窦仪的话概括一下,就是,陛下您别高兴得太早了! 难免有些扫兴,但大事正事上可不糊涂,对窦仪的容忍度也十分高。脸上笑容敛起,刘承祐恢复了淡然,看了窦仪一眼,应道:“窦卿说得是,喜报飞传,朕有些喜不自禁,得意忘形了!” “陛下英明!臣言语冒犯之处,还请恕罪!”见刘皇帝这种表态,窦仪也满意了,躬身一礼,而后落座。 刘皇帝扫视一圈,问道:“党项人内迁河陇数百年,拓跋李氏盘踞夏绥近百年,根深蒂固,其影响确实不可小觑。今其虽降,内必不服,如何善后,今后夏绥及党项人如何治理,朝廷确当善加斟酌,谨慎为之,诸卿有何建议?” “陛下,臣以为,目前首要之事,还当敦促西北,将夏绥四州全数收复,解决军事,控制城邑,使局面抵定,再谈善后事宜!”作为枢密使,从军政的角度看,李处耘直接道。 “嗯!”刘皇帝点了下头:“夏州既克,余下三州,焉能顽抗,事情该想到前面,以免措手不及!” 夏绥四州,剩下三州,宥州已为崔翰拿下,剩下的银绥二州,也断无在夏州投降的基础上再顽抗。银州那边,刺史李广俨是个聪明人,这些年与朝廷的往来堪称密集。绥州的李彝顺,乃是继其兄李彝全之位,屁股尚且不稳,实力更弱,军事上也不足为虑。 “臣思索了几条策略,请陛下俯闻!”这个时候,李业起身,躬身道。 看着自家小舅,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气度倒是越显不凡,在朝堂之上,表现是越发积极了。刘承祐一摆袖:“讲!” “其一,效瓜沙之事,将拓跋李氏及各州土豪内迁,他们不是在当地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吗,将之从夏绥迁出,就如断木之根,截水之源,不复为朝廷之患; 其二,对当地汉人遗民的人才官吏,多加提拔,用彼等配合朝廷治理,可助局势安稳; 其三,对诸党项部族,编户齐民,移风易俗,使之真正成为大汉治下之民,对恭顺亲近朝廷者,可授予一定官职。” 李业将他所虑三条一一讲出,殿内迅速陷入了一片宁静,看起来都在思考其进策,包括刘皇帝,只不过神情之间透露的意思,都有所保留。 “诸卿怎么看?”刘承祐问。 闻问,还是魏仁溥,说道:“李尚书所言,也算考虑全面了,只是未免操之过急,如急于行事,只恐节外生枝,生出意外事端!” “魏公有话不妨直言,我的策略,如有问题,还请指正!”魏仁溥言落,李业顿时斜了他一眼,道。 瞥了下故作淡定的李业,魏仁溥态度温和如故,说道:“夏绥四州尚未彻底归附,距离局势稳定尚需时候,贸然内迁,党项土豪不服,恐生其乱。夏绥毕竟不比瓜沙,党项民风剽悍,又久据其地,不可同日而语,处置措施也不可全然仿效! 当地汉人遗族遗民,与华夏同根同源,确可扶持,但仍需善加甄别,毕竟彼等长处党项人的统治之下。 至于对党项诸部编户齐民、移风易俗,更需慎重,操之过急,只恐引发党项人公愤......” 魏仁溥这番话,对李业进策显然不是那么认可,几乎是逐条驳斥,李业面子上哪里受得了,当即道:“依魏相之意,是否对夏绥四州不做任何改变,那样自不会出什么差池意外,那朝廷又何必费这么多兵马钱粮去收服四州?” 他这一说完,窦仪开口了,直接道:“尚书此言偏激了!朝廷平复夏绥,自然要使之归治,只是不可操之过急,需缓图之,逐步消除拓跋李氏的影响,对党项诸部也当有一套完善的安置办法......” 闻之,李业当即道:“不过虚言其事罢了!如何办法?具体措施,还请窦相指明!” 李业怼回来,窦仪顿时面色一怒,显然要怼回去。看他们又要吵起来了,刘皇帝轻拍了下桌案,声音突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注意到一脸严肃的皇帝,窦仪也不由把涌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他可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察言观色。 刘皇帝呢,此时也没有兴致听他们争辩,说道:“李光睿投降之后,向杨业表示,愿意交出定难军军政大权,不过希望能够留守当地......” 这下,魏仁溥当即道:“不可!拓跋李氏及其嫡系族人,必需内迁!” 显然,魏仁溥也是赞同内迁的,只是这个迁徙是针对性的。刘皇帝的态度,实则也是如此,对李处耘吩咐道:“制令杨业,待四州控制之后,便着手迁徙事宜!” “是!” “对于拓跋李氏内迁何地,政事堂决定!”刘皇帝又看向魏仁溥:“至于夏绥四州以及党项诸部今后的治理办法,政事堂也尽快拟出个条陈来!” “是!”魏仁溥受命。 “广西有没有消息传来?”刘皇帝又问起潘美那边的动向。 “尚未有最新情况上报,是否以枢密院的名义,发文催促一二?”李处耘请示道。 “不必了!”刘皇帝想都没想,摆手拒绝。 第86章 发落南臣 第87章 对夏绥事宜 第88章 皇长孙出世 第89章 安南冬归人 第90章 交趾收复 第91章 这个都不好迁 第92章 两京并重 第93章 升迁 第94章 汝公出山 第95章 皇后又进谏 第96章 第四次出巡 第97章 再临六合 第98章 封禅之议 第99章 北使南归 第100章 梁山泺 第101章 梁山观政 第102章 辽国现状 第103章 王昭远的见解 第104章 驾临历城 “风和日丽下,郓城北门,一名驿骑快速自水泊方向奔来,及至城下,方才勒马,高速刹车,使得马匹一阵长嘶,两只前腿扬得老高。 骑士穿着公服,马术看起来不错,很快就控制好了战马,徘徊了两圈,也不进城,直接拱手向城楼上禀报道:“县尊,行营已然拔帐起行,向寿张方向去了!” 环梁山泊诸县中,郓城是除巨野之外,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的一县了。不过,县城并不大,看起来也谈不上雄伟壮观,但城墙显新,也够坚实。 此时的土城垣上,站着几名官吏,都是县中的老爷们,自县令以下的职掌者皆在。县令姓马,四十多岁,人已显老,吏职出身,不过卖相很不错,几缕儒须迎着轻风拂动,养气功夫到位。 得知御驾已然起行,顿时大松一口气,嘀咕道:“终于走了!” 由于刘皇帝的巡视风格,可让这些地方官员忧虑怀了,按理说,天子巡视过境,纵然不需奉献,接见一下,让他们表表忠心总是应该的。 然而,御驾至郓城,不要贡献,不需住宿安排,也不接见。从头到尾巴,郓城县能做得,只是在行营采买事务上,提供帮助。 对于皇帝的行踪,自然不敢贸然打听,但刘皇帝亲自上梁山,下村庄,察问民情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而这种举动,是最让这些为官者最为紧张的事情。小民庸贱无知,若是言行冒犯了皇帝陛下,如何担待得起?更重要的,如果彼等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一番,那可就影响仕途了...... 就此前的消息来看,御驾东进,少有停搁满两日的,而在他郓城县,就足足待了六七天,这对郓城官吏而言,是何等的煎熬,也就可想而知了。 到目前为止,虽然没有表忠心、敬孝心的机会,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征兆。如今,终于走了,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得到放松。 “孙县丞!”迎着和煦的春光,县令马深呼吸几口,心情平复下来,冲身边一名年纪稍小一些的县丞吩咐道:“立刻带领差役,征召人手,对行营所遗留狼藉进行清理!” “另外,本县即可出发,前往历城,我不再的这段时间,县中大小事务就劳你操持了!”马县令沉声道。 “是!”孙县丞双眼中流露出一种可惜的意思,毕竟也想前去面圣,不过这种机会,一般都是一把手的,基本轮不到他们。 心中这般想,嘴里则应承着:“明堂放心,下官定然尽力而为,祝明堂面圣顺利!” 马县令显然也是熟谙人事的,似这种场面话,听听也就罢了。河南道的州县官员齐聚历城,他一个小小的吏人出身的县令,面圣一说,只怕也只走个形式,泯然众人。 当然,对此,仍旧心潮起伏,积极表现,不说与皇帝交谈,哪怕只远远地看上一眼,回来也有炫耀的资本,甚至有利于对本县的治理。 按照朝廷对于官员出行扈从人数的规定,马县令出发,只带了一文两武三人随行。不过,在赶赴历城前,他还绕道先往梁山巡视了一圈,也去“体察”一番民情,打听所得结果,让他稍微安心。 离开梁山后,径往齐州。 行营这边,哪怕在郓城耽搁了一些时日,但帝有前诏,说四月一日至历城,就四月一日至,加快速度之后,终是在当日抵临,同时还要求不露急切,这对行营总监刘廷翰的调度能力再度进行了一次考验。 河南道治下,共辖十三州府,论土地、人口都是排名前列的道治,管辖区域基本涵盖了后世的“山东”,具体算来,还要大些,徐州、砀山等地区在大汉都属河南道治下。 当年,在治所的问题上,还有过一番争执,齐州历城、兖州泗水、青州益都、以及徐州彭城,都曾纳入考虑范围。 不过最终,选择了齐州,选择了历城。理由很寻常,综合地理、经济因素,兖州的位置相对居中,但不够发达,徐州吊在西南,青州偏东。 选了选去,还得是齐州,虽然位置同样靠北,但却属于河南道的精华地带,西南临兖郓,东面连淄青,同时,漕运还直达东京。 而在御驾赶往历城的过程中,整个河南道的主要官员,也闻声而动,收到布政使司衙门的行文,都不敢怠慢,都从速出发。 赶早不赶晚,在三月二十九日时,河南道州府县主要官员,两百余人,就已然全数奉命抵达。如此盛况,是平日里绝对见不到的,也只有皇帝出巡,能搞出如此大的动静。 “河南道布政使臣李洪威,率属下职掌吏民,恭迎圣驾!”济水之阴,远离主城,在泗水县公李洪威的率领下,迎拜于道左。 御驾宽而高,锦绣铺之,皇后大符与刘皇帝同乘。与大符相依,一起走出车厢,放眼望去,黑压压拜倒一片,除了按照品秩排列服色整齐的官员之外,还有大量前来的百姓。 虽然刘皇帝有诏令,不得扰民,但如果是百姓自发前来,那自是另一种说法了。很多人,都想一瞻皇帝陛下风采,然而,真正到了,纵然身边人多势众,却没有多少人敢真正直观皇帝,大部分人只是埋着头,从众跪倒。 扫视了一圈,刘皇帝估计了一下,绝对有上万人。上万人匍匐于脚下的场面,对刘皇帝而言,也只是稀疏平常,手一抬,道:“免礼平身!” 声音不消大,自有中官、卫士,传达圣意。 “舅舅,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啊!”目光落在李洪威身上,刘皇帝笑吟吟地道。 此前提过,太后诸弟中,就两个人能看看,一个是李业,一个就是李洪威。如今的李洪威,也是年过半百的老臣了,此时见皇帝那温和的态度,心中微喜,拱手应道:“臣已老,陛下才是龙行虎步,神威莫测......” 哈哈笑了两声,刘皇帝又看向其身旁的都司,李筠,问道:“辰阳侯在此,可还习惯?” 李筠调任河南道的时间不算久,故有此问。闻问,以骄横著称的李君侯,竟然露出了一点“羞涩”的笑容,躬身应道:“此地甚好,臣甚感舒心!” “舒心就好啊!”刘皇帝笑了笑,环视一圈,看着那隔得甚远的历城,道:“劳这么多人出迎!” 李洪威赶忙解释道:“陛下诏令,不敢违背,这些百姓,都是闻御驾至,自发前来迎接!” “摆驾入城吧!”点了点头,刘皇帝吩咐着。 李洪威则与李筠一起,恳请道:“愿为陛下侍驾!” 看着二者,沉吟了一会儿,刘皇帝一摆手:“可!” “谢陛下!” 很快,在李洪威与李筠二人亲自驾车下,刘皇帝踏入历城! 第105章 逐一接见 第106章 再临大江 第107章 巡幸江南 第108章 戛然而止 第109章 太后崩逝 第110章 孝明仁皇后 第111章 棉稻,后疾 第112章 兄弟 十四子的出世,刘皇帝的心情又好转了几分,很多宫人都发现,他脸上重现了几个月未曾见到的笑容,这也让侍候的宦官宫娥们松了一口气,不再那么地战战兢兢。在汉宫之内,皇帝心情如何,就是一张晴雨表。 “启禀官家,雍王殿下求见!”喦脱靠近禀报。 “宣!不,你去迎他进来!”刘皇帝抬眼吩咐着。 “是!” 没一会儿,刘承勋步入,面色沉稳,步伐从容。其内,刘皇帝正盘腿坐在一台食案后边,案上摆着的,是一盘饺子,还冒着热气...... “参见陛下!” “叫二哥!”抬了下眼皮,刘皇帝故作不悦。 见状,刘承勋嘴角也不由扬起些微的笑意,轻唤道:“二哥!” “坐!”刘皇帝伸了下手,说道:“你我兄弟对案而食!” “谢陛......二哥!”面对刘皇帝,刘承勋还是有些局促的,哪怕此时的皇兄表现得如此温良和善。有些敬畏,已成习惯。 案上,已然添了一副碗筷,刘皇帝将自己调好的蘸酱推至刘承勋一侧,嘴里说着:“快冬至了,我提前吃一顿饺儿,你来得正巧,来,尝尝味道!” “是!”应了一声,刘承勋动筷子,夹起一只包得已极具形态之美的饺子,蘸了些宫廷秘制酱料,一口吞下。 有一说一,虽然没有刻意去改变,但在饮食方面,刘皇帝带来了一些影响,也有些“发明创造”。 “猪肉馅的!”刘承勋道。 “香菇猪肉!”刘皇帝说。 看着自己嫡亲的弟弟,年过三十的刘承勋,已无丝毫不见当年青葱意气,眼中所见到的,是沉稳持重,贵族气质,豁达风度。 “二哥,我此来,是向你辞行的!”吃了几个饺子,刘承勋谈起来意。 “这便要走了啊!何不多留一段时日,眼下也是寒冬,出行多不方便!”看着刘承勋,对其来意,刘皇帝倒也不是特别惊讶的样子。 刘承勋默然。他现在担任的职务,仍是河北安抚使。这本是个临时差遣,与当年的东南情况不同,象征意义更大,虽然什么都能管一管,但实权并不大。反不如当年坐镇长安之时,那时年纪虽轻,却还能办些实事。 如今,有时候刘承勋自己都觉得,只能做些沽名钓誉的事情了。留在开封,刘承勋心里,总归是乐意的,不过这还得看刘承祐这个皇兄的意思。 打量着他,刘皇帝轻轻一叹,说道:“我将你放在河北,是欲你代表天家,以亲王之尊,坐镇安抚。而今,数载过去,新政运行良好,一切都已入正轨......” 沉吟了一会儿,刘皇帝又道:“先待在东京吧,过完此冬,明年再做安排!” “是!”闻言,刘承勋拱手应道。 “娘虽然去了,但还有我,还有阿姊!”刘皇帝喟然一叹,说:“当年六口之家,如今也只剩我们姐弟三人了,也该好好聚一聚!” 刘皇帝的话,显然牵动刘承勋的心绪,面目之间,亦露悲伤,显然是又想起了李氏。 “刘淳也十一岁了吧!”刘承祐表示关心。 “快十二了!”刘承勋略露笑意。 刘淳是刘承勋的长子,从小聪明伶俐,很受他喜爱。比起刘皇帝,刘承勋可要专一得多,除了雍王钱妃,对其他女人,几乎不屑一顾。也正因如此,他膝下子女自不如刘皇帝那么旺盛,一直到今夏,钱氏才生下他们的第四个孩子。 “这样吧,让他进宫,也到文华殿修习!”刘承祐说道。 对此,刘承勋自是表示感谢,这可不像那些入宫侍读的贵族子弟,至少在明面上,是把刘淳当皇子对待。 兄弟两人,难得畅谈,一盘饺子显然不够,又喝了些酒,方才相别。 刘承勋对刘皇帝是敬畏,刘皇帝呢,对这个弟弟,实则还是很重视的,至少,在早年国势艰难之时,刘皇帝完全是把他当作继承人来看待的。 虽然从未有明诏,但上下实则都清楚。不过,随着国家向安,刘皇帝的儿子们也陆续长大了,此事自然也就当作没发生过了。 当初让刘承勋坐镇长安,完全是为了培养他,他也不负期望,闯出了一个“贤王”的名头。要说对这个弟弟一点戒心都没有,那也不现实,毕竟刘皇帝就是这么个人。 不过,那点戒心,只是作为一个多疑皇帝的本能罢了。认真地来说,这么多年下来,刘承勋的表现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贤明的口碑远扬,却不足以让他忌惮,毕竟,名声大者,也往往容易为其所累。 在刘皇帝的期许中,他希望今后刘承勋能成为“宗室之长”,比起徐王刘承赟,他的优势要大得多,皇室血脉也更近。 刘承勋退下后,刘皇帝也不由认真地琢磨起来,将之调回朝廷,当付以何职?开封府尹?拜相?分管部司?或者还是给一个有实权的封疆大吏? 到刘承勋这种身份地位,职权安排,还真是不怎么容易。 ...... “柴荣上表辞官,又要请辞,这回是什么原因?”冬至日前,刘皇帝收到了来自洛阳的一封辞表,表示意外。 如果仔细地观察,就会发现,刘皇帝面容间流露出了少许的不悦。似这等事,也自然是要上报刘皇帝听从指示的,太子与宰臣们都没有做决定的权力。 闻问,前来奏事的窦仪禀道:“英公之父卒逝,因有此表!” 这个理由一出,刘皇帝表情恢复了常态,甚至流露出少许同病相怜的情绪,低声呢喃道:“我亡母,他卒父,老人之殇,唉......” “陛下,不知当如何回复英公?”窦仪请示道。 “朕也不忍夺情,诏允!”刘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应道:“另外,着礼部遣一官员,代表朝廷前去吊唁一番!” “是!” 柴父死,柴荣要暂离官职,西京留守的位置一下子空了出来,刘皇帝是一下子想到了刘承勋。似乎,正合适,但要不要让他去呢。 在窦仪退下后,刘皇帝又对喦脱吩咐道:“你亲自走一趟,传诏刘煦,柴府治丧,让他去洛阳走一趟,代为祭奠。” 说着,刘皇帝则迅速地手书一封,用印之后,交与喦脱。礼部派人是代表朝廷,让刘煦去,则是代表他本人。 又考虑了一阵后,刘皇帝命人传唤武德使李崇矩,他有些不满,柴父丧讯,竟然是通过奏表,走部堂呈抵他面前,武德司竟然没有提前反应...... 当然,如果硬要以此事责之,理由是有些站不住脚的,只是刘皇帝,有心要敲打一下,或者说鞭策一下。 武德司从无到有,也二十年了,如今也算是个庞然大物了。而这一壮大,又安稳了这么多年,也难免出些问题,懈怠、渎职,哪怕李崇矩勤勤恳恳,也是难以兼顾周全的。 第113章 希望渺茫 芈黍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一场大范围的雨雪降临京畿大地,雨霁之后,各处也都染上了一层冰霜。两京直道,已然彻底贯通,就像一条坚韧的纽带,将东西两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到如今,两京之间,商旅行人往来,络绎不绝,不论春夏秋冬,几无沉寂之时。随着天晴,被雨雪打击了的东西旅人的热情也再度恢复了,受阻的行程,再度拾起,人声畜鸣载道盈野。 来往的道路间,一支车队显得很特殊,足足三十余名护卫,并且全是骑士,高头大马,形貌魁壮,皆着足以保暖的服袄,袄子下边还衬有护甲,毫不掩饰随身携带的武器,短有刀剑,长有弓弩。 能够配得上如此规格护卫的人,身份地位显然不同寻常,甚至不能用非富即贵来形容,因为一般的贵族扈从,在出行护卫的人数以及装备上都有限制,而最高等级的王公,也基本知道收敛。 置于保护中的马车,看起来不算华丽,但足够宽大,精致的则是那些雕纹,以及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小饰物。 车夫头戴帽,手戴套,干净而又熟练地驾驶着车马,四平八稳地向西面行去。被掩住的帘幕被扯开,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周边的景象。有被霜霭笼罩的原野,有避于道边的行旅,当然,最惹人注意的还是那些骑士。 “把帘子放下吧!”一道年轻却沉稳的声音响起。 “是!”回应声恭敬。 空间足够的马车内,待着两个人,一个年轻,令一个更年轻。皇长子、秦公刘煦,以及昭武校尉耿继勋。 “陛下对殿下,还是疼爱的,竟然赐下如此雄壮的卫士!”耿继勋感慨道。 刘煦微微缩在一张裘袍之下,寒冷的天气并不影响他的玉树临风,手里拿着一本书,默默地看着。闻之,刘煦随口应道:“此番奉命西行,他们也只是使命随从,以作护卫,待还东京,还会调回宫中去的!” “不然!”耿继勋却摇了摇头:“我觉得,这些卫士,今后会在秦公府当值了,此前陛下赐赵公十名卫士,殿下为长子,当不会厚此薄彼!” 到如今,大汉诸皇子中,仍旧只有刘煦、刘晞、刘昉三兄弟得以赐爵开府。六皇子刘旻不能算,人家早早地便达到人生巅峰。 东宫之中,自有卫率,而三位皇子府上的奴仆、卫士,也多自汉宫派遣。这一回不同是,派给刘煦的,是长期在刘皇帝御前当值的大内卫士,这就是特殊之处。 对耿继勋之言,刘煦显得很淡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何求赏赐?” 说完,又埋头阅读手中的书了。见状,耿继勋显得有些无聊,不由说道:“殿下,这本《阃外春秋》你都阅读过好几遍了,我也读过,无外乎是些战争史迹概要,何痴迷至此?” 终于,刘煦抬起了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说道:“古今贤愚,存亡兴衰,悉有记叙!” 顿了一下,刘煦又道:“我爹当年也常读此书!” 这么一提,耿继勋当即改口了,道:“那是该多看看!” 见刘煦已然从书籍中摆脱出来,耿继勋不由说道:“陛下对英国公着实看重啊,其父于国无功,既死,竟也让殿下你冒着这风寒西赴洛阳吊唁!” 对此,刘煦道:“英公乃柱国重臣,文功武绩,堪称二十四臣之首,父亲倚为腹心,屡托以大事,我也是素来敬佩的。 柴老太公卒,哪怕是老人辞世,作为晚辈,前往表示哀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虽未名言,但我也清楚,我此去,乃是代父吊祭,以叙私谊。你万不可再说此等话,太过无礼!” 表兄弟两个,关系素来亲密,耿继勋也向来放得开,不过在刘煦认真起来的时候,也往往配合着严肃。 看了看脸色从容、气度泰然的刘煦,耿继勋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心中默默一叹。刘煦的人品才干,素为人称道,温文尔雅,如沐春风,如果不是背了个庶子的身份,必是大有可为。 刘皇帝的这么多儿子中,哪一个出身没点背景,符、高、折这三家自不必提了,连新出生的小十四,其母都是辽国宗室,认真地讲,这也是有一塞外帝国做靠山的。 勉强能够胜过的,大概只有七皇子刘晖、十三皇刘晔了。刘晔之母,身份显然是最卑微的,毕竟只是瑶族一蛮女。刘晖之母大周,则以才色,素来受宠,而刘晖小小年纪就表现出来的才气,也令人称道。 原本,由被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算是有一把最大的保护伞。然而,如今这把保护伞也倒了,与在朝野内外占据有不小实力与声望的李氏家族之间关系的维系,眼瞧着也薄弱生疏了起来。 此番代替刘皇帝前往西京吊唁柴父,或许是个与英国公柴荣联系沟通的好机会,然而,不说拉拢柴荣的难度,有一点却是不能够忽视的,汉宫之中还有一个郭宁妃,有皇二十子刘晗...... 从头到尾,如果说有谁能真正无条件帮助支持刘煦,也唯有血脉近亲的耿氏了。然而,与那些声势显赫的元勋功臣、将门贵族相比,耿氏太弱小了,影响也太小了,就那么大猫小猫两三只,甚至于能有如今的贵族地位,都是刘皇帝始终对已故耿宸妃有一段感情,故而照拂。 而到如今,与其说,耿家支持刘煦,还不如说是秦公在保护他们家的富贵......当然,还有白家。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因素,哪怕耿继勋这样有些冲劲、有野望的年轻人,也从来没有贸然地向刘煦表示,支持他夺嫡,劝他争储。 希望,太渺茫了!除非发生什么重大变故,机遇降临,并且刘煦还得有那个才干、志气,但刘煦,从来没有表现出有类似的想法。 “表哥在想什么?”见更继续有些出神,刘煦打量了他两眼,轻笑着问道。 猛得一回神,注意着刘煦仿佛带着笑意的目光,耿继勋一时竟有些无措,随口应道:“我在想,还有多久到洛阳。” “到哪里了?”对其言不由衷,刘煦似乎并不介意,收回打量的目光,向车外问道。 “回殿下,已进入偃师境内!”外边传来洪亮的回应声。 刘煦也是熟悉地理的,毕竟从小到大,在刘皇帝影响下,也看了不少舆图,别的地方不敢说,京畿地区,还是算熟悉的。 “快到洛阳了啊!难怪行旅都多了起来!”刘煦感慨了一句。 “毕竟是洛阳啊!”耿继勋也叹道。 说着,不由同刘煦讨论起来:“英公父丧丁忧,将离留守,殿下觉得,新任西京留守,会是谁?” “让舅舅担任如何?”瞥了他一眼,刘煦玩味道。 闻之,耿继勋赶忙道:“殿下玩笑了,我爹可没这个资格!” 刘煦当然也知道,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应当是慕容叔公吧!他正监修洛阳,身份地位,都算合适!” 说着,刘煦再度把目光投在耿继勋身上,道:“表哥,你到如今,仍只是个昭武校尉的散职,就不想着出来做点实事?” 耿继勋是个聪明人,当即问道:“殿下想给我安排一个实职?” “嗯!”刘煦并不否认。 耿继勋也开了个玩笑:“那就多谢殿下提拔了!” “你有什么想法?”刘煦问。 更继续直接表示:“到理藩院,继续跟着殿下做事如何?” 刘煦如今已在理藩院任职,担任实权侍郎,管理境内诸异族事务。 “到地方上去,为黎民百姓分忧解难吧!”刘煦道。 “当知县?”耿继勋两眼一亮。 刘煦淡定地摇头:“按朝廷目前的授官情况,怕是不能,或为一主簿、县尉,或许更低!” “我去!”没有多少考虑,耿继勋应道。 第114章 范质薨,帝不豫 第115章 两则喜讯 第116章 西南大案 第117章 新洛阳城,邙山隐者 第118章 面静心动 第119章 幸西京 第120章 开始着手对付辽国 第121章 登乾元 第122章 西南土司 第123章 刘煦使命,亲自拜访 第124章 目标大理 第125章 由土地问题引申 上得大路,骈马车驾稳稳当当地行驶着,向西京城而返。赵普终究没有直接随刘皇帝回洛阳,毕竟回归朝廷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去一心病,赵普自然可表现得相对矜持些,至少得到老母墓前,磕几个头,流几滴泪,敬告“夺情”之事。 刘皇帝呢显然也明白,自然不会强求,在“赵庐”坐了一会儿,也就先行回返了。此番出宫不过数日,除了带着刘旸看看西京周边的政治民情,便是拜访赵普,事情做完了,倦鸟也该回巢了。 一路可见,夏收已然结束,周边的农户,大多在打晒谷子,筹措缴税的钱款,再为下一轮的耕种准备,勤劳的农民,只要有地,一年四季都是不愁劳作的。 再加上相对清明的政治环境以及安定的社会治安,那么有地的百姓,大多能够保证生计,不说富足,至少衣食能够得到满足。 说到底,一切问题的根本,还在土地上。 不似其他道州,东西两京的土地,实则是比较集中的,兼并情况很严重。开封府下边,以职田、公田为主,西京这边,则就是真正的兼并了,到开宝六年,其中有六到七成的土地,都属于大汉朝廷的勋贵们。 这些地中,有些是朝廷对功臣的赏赐,有些是他们自己所置。勋贵乃至官僚置田产,可是自开国之初,就盛行的了,当年宰相苏逢吉被刘皇帝整治打击,除了贪污腐败、犯法徇私之外,也与他广置产业有关。 西京的问题,一直比较严重,也就在史弘肇在任期间,整治了好一批人,官府也收回了一大批田土,大部分划与农民垦殖,一部分作为职田,小部分则成为皇室的土地。 但多年下来,土地集中化的趋势,并没有得到逆改,哪怕刘皇帝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讨厌土地过于集中。 对于土地兼并问题,刘皇帝算是十分重视了,当政二十年下来,也出台了大量的措施,抑制勋贵,保护自耕农,但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政策。 其中最有效的,要属对田土买卖,课以重税,但仍旧只起一个压制效果。大汉子民的土地观念,早已是根深蒂固,深入骨髓,只要能得到土地,再重的税,也难以阻止他们的热情。 随着社会的安定,经济的发展,大汉境内,从事手工业及经商的人群是越来越庞大了,但是赚了钱的商人,也少不了回乡置田,以求一片保底栖身之地。 早些年的时候,刘皇帝印象流地以为,土地自由买卖,是兼并的祸根,必须地禁止。因此,一度想过,重新颁布均田图,恢复均田制。 但后来终究是放弃了,一是考虑到,如果均田制有效,那在唐代是如何崩溃?那时候土地兼并的问题就解决了?二则是社会整体大环境所限,三代以来,虽则战乱不已,但商品经济的发展是稳步向前的,而官民百姓,也都习惯了土地的自由买卖。 如果刘皇帝强行更改此制,将使土地政策倒退,那么不只会引起贵族、官僚、地主的反对,哪怕是底层的平民百姓都不一定认同。 毕竟,普通百姓也有买卖土地的需求。这些年,大汉经济繁荣,极富活力,土地交易在其中也占据了不小的比重。 到目前为止,朝廷多打击的,仍旧是那些非法交易,而正常的土地买卖,并没有禁止。 “土地兼并,历朝历代,都是个难以根治的问题。而发展到后期,往往会形成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情况......”父子俩同乘车驾,刘皇帝拿土地问题来同刘旸探讨,说道:“黎民百姓没地种,生计就困难,要么栖身富户豪强,要么流落江湖。 而黔首庸贱无知,吃不饱肚子,自然要想方设法谋生存,犯法、为盗、作贼都属正常,严重者,说不准就啸聚山林,甚至扯旗造反。 你觉得,朝廷该如何避免此等问题?” 突然被刘皇帝拿这种严肃的难题来考校,刘旸也有些无措,随刘皇帝历练也许久了,多少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但是,真让他想出一个解决办法,也是为难他了。因此,苦着一张脸,纠结几许,方才苦笑着回答道:“历代先贤都无一劳永逸之策,爹您也长久忧虑,请恕儿愚鲁,实难想出根治办法!” “你倒也老实!”闻之,刘皇帝说道。 这话,显然不能当夸自己来听的,刘旸也无奈,只能配合着叹了口气。看了刘皇帝一脸沉思,一副在思虑此事的模样,想了想,刘旸说道:“爹,如今大汉正如冉冉上升之旭日,土地情况,并不如您所述那般严峻......” 不待他把话说完,刘皇帝不礼貌地打断他:“那今后呢?眼下,土地尚且充足,人口也尚未到达顶峰,但增长的速度你也是知道的。不说百年,就三四十年之后,只怕这天下的地就不够分了,必然形成人多地少的局面,届时我所说的情况,就不只是说说而已了!” 闻言,刘旸再度沉默了。见状,刘皇帝又道:“三十年后,我未必还在,你届时是皇帝,治理着这个国家,如果面对这种局面,你有想过,如何解决吗?” “我......”刘旸张了张嘴,却终究按捺住了,没有贸然发表看法,只是一张脸皱得更紧了。 良久,刘旸拱手道:“如果是那样,儿只能设法打击那些占地过多的富者,实行均田地,将多余的土地分给无地之民了!” 对刘旸的回答,刘皇帝显然不认可,语气都严厉了些,道:“占地多者,不外乎贵族、官僚、地主,你要割他们的肉,必然引起激烈反对,而这些人,也是大汉的根基,你要靠他们去统治天下,管理百姓,你觉得,均田地,会容易吗?” 刘旸又被问住了,一对剑眉皱得更紧了,放在腿上的双手都不由握起了拳头,终究,像爆发了一般,道:“如真到那个地步,不改不变,国家必然走向衰弱,天下必然走向混乱,为了江山社稷,谁的肉不能割,谁的利益不能损害?若上下都只顾自家的土地,不为国家着想,这样的人还配称为国家的根基吗?” 听刘旸这么说,刘皇帝忽然乐呵呵地笑了,拍了拍他肩膀,道:“你这番话,可不要传出去了!” 见状,刘旸不由有些愣神,缓了缓,方才反应过来。但他的兴趣,也已经彻底被勾了上来,主动问道:“如果是您,会怎么解决?” 闻问,刘皇帝也以一种十分认真的姿态,回应道:“我也想不出什么根治的办法!” 对此,刘旸也显无语,你自己都没有办法,又何必苦苦逼问我? 看着自己的太子,刘皇帝悠悠然地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土地问题,关乎大汉江山社稷的长远,永远不要放松警惕! 如你所言,真到那种地步,不变也得变!并且,真到那等程度,那涉及到的也就不只是土地兼并的问题的,必然伴随着吏治、法制。治理国家,你永远要清楚地认识到,首要之务、主要矛盾是什么,对症下药。 还有,我虽然一向提倡法治,依法治国,但大汉的本质,还是人治。所有的制度,终究是要靠人去推行的,而法制可不可靠,最终都得看人。而皇帝,既是法治最大的维护者,也是最大的破坏者......” 听刘皇帝说出这么一番话,刘旸彻底愣住了,显然对他造成的冲击很大。 见他认真思考,刘皇帝又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好好想想吧......” 刘旸埋头苦思,车驾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刘旸忽然抬头,说:“倘若国内土地不够,儿会想办法开辟新的土地,供无地百姓耕作生计!” 说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问:“这就是您兴兵对外,向四方扩张的原因吗?” 第126章 再度南征 第127章 西路奇兵 第128章 东路进展 第129章 各怀心思 第130章 苍山洱海 在王仁赡受阻于弄栋,劳神费心准备攻克突破时,西路的王全斌军,也取得了突破。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行军,终于跨越那些高山险阻,深入大理境内。 当然,也不能算是深入,因为离羊苴咩城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事实上,如果论路程,东路在弄栋府,距离大理国都可要近多了。 不过,也正因东路军吸引了大量的大理军队防御,也使得本就不怎么被重视的北面城甸更加空虚,距离虽然远了点,但突袭成功的话,所起到的效果自然也是显著的。 金沙江,作为大理国内最主要的水脉,激流汹涌,水势浩荡,尤其上游,更添凶险。而自翻山南来之后,王全斌便领军马不停蹄,直趋此江,虽然仍旧坎坷难行,却也比那荒山野径要快得多。 到八月二十日,汉军大部,已饮马金沙江。而抵达金沙江的第一时间,汉军也只做一件事,烧水、洗澡、更衣换鞋、大犒三军。 这比起在山里那两三日的休整,要彻底得多,王全斌也只给了全军一日两夜的时间。这之后,就要西渡金沙,辄转南下,直扑羊苴咩城。 作为南征主帅,王全斌终于享受到了特权,单独沐浴,还是热水澡,有亲兵专门给他添水搓背...... 经过这一路的折腾,王全斌是彻底地消瘦了一圈,身材也明显少了几分魁梧的气质,肚腹之间的赘肉也是松垮垮的,也不知这老迈的身躯是如何扛下这等艰辛的。 一场沐浴结束,换身干净军服,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边上,亲兵收拾着王全斌脱下的旧鞋服,不只破破烂烂,还散发着恶臭。此番西路军出发,每个人都多备了一套军服,至于鞋子更多准备了两双,然而两双也不够用,很多人脚底都磨烂了。 “慢!”见亲兵要将之拿去扔了,王全斌叫住他。 “都帅有何吩咐?”亲兵停下,双目中闪过一丝疑惑。 王全斌上前,将这一堆破烂翻了翻,老眼之中,闪过一道复杂的色彩,叹了口气:“别扔了,找个袋子装起来,收好!” “是!” 显然,这次西路军的旅行,让老将军感触颇深,欲留之以做纪念。不过,此次南征,也才走了一半,最艰苦的日子算是熬过去了,接下来就要好好筹谋如何攻灭大理了。 “去,把上官正叫来,随老夫去看看那金沙江!”王全斌吩咐道。 大军停驻的地方,大概在后世宁蒗彝族自治县辖境内,在如今的大理国内,也算是穷乡僻壤,周边几乎没有什么赕甸,倒有些部落山民。 金沙江畔,仍旧不少的将士在戏水,欢呼释放,甚至有水性好、胆子大的,直接到深水区嬉戏。吃了那么多的苦,所有人都想要释放一番,王全斌难得地没有喝止。 望着滔滔南流的金沙江水,感受着其汹涌,王全斌不由问:“此江名为金沙江,莫非河底流的真是金沙?” “若真是一条金沙河,如此宝地,就更不能让大理段氏窃据了!”上官正应道,明显是玩笑。 “我们得尽快渡过此河啊!”王全斌认真地道:“既然现了形迹,就要在大理彻底反应过来,直逼羊苴咩城!” 闻言,上官正手指对岸绝壁道:“此处东岸虽然平缓,但西岸险峻,不利涉渡,想要渡河,还要另寻地点,末将已安排人去勘探了。另外,已然尝试过了,所携皮囊,只要吹满气,足以支撑渡河!” 因为考虑到渡河的情况,临时造舟筏也不方便,王全斌军中也提前准备了一些皮革做的气囊,用以凫水泅渡。闻之,王全斌问:“军中还剩多少皮囊?” 上官正答道:“抛除损坏、丢弃的,还剩七千余具,足以渡河!” “还剩多少将士?”王全斌再度问了一个沉重的话题。 上官正仍旧平静道:“经过统计,全军还剩21384人!” “折了我近两成将士啊!”王全斌长叹一声。 “口粮还剩下多少?” “可供半月,若算上随军牲畜,还能倍之!”上官正道。 “虽则有些紧张,但既入其境,还怕找不到吃食吗?”王全斌倒是自信。 上官正道:“有王副招讨使在东路大张旗鼓,大理后方,必然无备,纵然有备,力量也绝对不足。他们更不会想到,我们敢走北面的绝径,直插其腹心!” “接下来,我们要抢时间了!” 二者商谈间,前军指挥使康保裔寻来了。康保裔算是大汉的二代将领了,勇猛善战,乃是边防大将康再遇的儿子,别看年纪不算大,但从军履历也有近二十年了,这也是个少年时就开始是军营中打滚的人,过去也参与了大汉不少战争。 跟着康保裔前来的,还有几个人,几个穿着当地服饰的土著。康保裔上前禀报:“都帅,末将带人巡察周边,发现这些么些族人,这是本地么些部落的首领和诚,闻大军过,愿意投降,末将特地带起来拜见都帅!” 闻之,王全斌立刻来了点兴趣。而那几名么些族人,在首领的带领下,直接跪下,磕头不止。 通过翻译,与之有了相对畅通的交流,从其口中,王全斌得知,金沙江上游的这片地带,周边都是么些族人,平日里很少受大理国管辖,属于大理国内的贫困地区。么些族,也就是纳西族。 至于问他周围的军事情况,距离羊苴咩城有多远,其也答不出来。不过,对于周边的地理情况,却是熟悉,并表示愿意带路,并提供了一处适合的渡河地点。 经过一番小心的盘问,确认无诈后,王全斌自然接受其投降,而后令其选了几名熟悉道路的族人,给大军做向导。 由于充分的准备,渡河只花了半日的时间,所谓的金沙江天险,就宣布告破,完全没给汉军造成什么阻碍,甚至大理军队没有察觉。 过河之后,在王全斌的催促下,剩下的两万余西路汉军,开启了狂飙急进的模式,一路南下。越向南,城甸也多了起来,大理终于有所反应,但稀疏的防御,也完全没有造成什么阻挡。 自三赕至鹤川,沿途大理官员守将,面对汉军,做了和那些部族一样的选择,投降。对此,王全斌悉数纳之,除了搜罗一些口粮、牲畜,并讨要向导之外,并没有停下进军的脚步,而是继续长驱直入。 只要不遭到强硬的抵抗,就不管他。就这样,到八月二十七日时,王全斌大军几乎毫无阻碍地,抵达了龙首关,这也是羊苴咩城北面的门户。 而这座门户,准备不及,面对突来凶悍的汉军,根本抵挡不住。一次突袭,半日就攻克。龙首关既克,羊苴咩城也就向汉军敞开了大门。 苍山洱海,成为了汉军马踏羊苴咩城最美丽的背景。 第131章 政事堂中的忧虑 西京,皇城,政事堂。 自搬迁至洛阳后,经过三月有余的调整过渡,朝廷上下终于彻底稳固下来,各项工作铺开,有序地管理处置着军国大政。 虽然换了个地方,但政事堂仍旧作为大汉最高的权力机构,而自入秋以来,朝廷所面临最大的也最重要的,唯有两件事。 其一是陕、怀、晋、绛几州的灾情,这些年,大汉各地,各种灾荒就没断过,去年中原雨灾,几年换了个地方发生旱灾。显然,太平盛世也难以阻止天灾的发生,不过在救灾、赈灾的事务上,朝廷上下都已有充足的经验,以及一整套的赈济流程,照着章程办事即可。 再加上,晋、陕地区,这些年灾害的频率还是很高的,此前也有不少官员因为赈济不力抑或处置不当,乃至借机牟利,从而遭到极其严厉的惩处。 因而,此番,在朝廷西迁至洛阳的头一年,受灾地区的官僚们都十分卖力,不管是为自己的名利,还是真心为黎民百姓,都是恪尽职守。 而结果便是,此次旱灾,虽然波及数州,却没有造成大规模的饥荒,这既是官员们得力,也在于义仓的完备,可以及时调控赈济。地方的御史、按察,以及朝廷派下去巡视的官员,上报的口径都差不多,灾情得到控制后,政事堂还特地下制褒奖了几名赈灾得力的官员。 第二件事,自然是讨伐大理的事情了。毕竟是开宝年来,朝廷动兵规模最大的一次,从表面上来看,几乎比得上当年平南的。 对于此次南征,朝廷内部自然也不是统一意见的,哪怕有刘皇帝决议,再加上新拜相的赵普操持。 上下非议颇多,有大理卑辞交好的缘故,毕竟人家前脚才携重礼入贡,以表诚意,而大汉转身就翻脸,大举入侵,吃相有些难看,赤裸裸的霸权主义。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在大部分人觉得,朝廷投入那么多兵马钱粮,在西南掀起这样一场灭国之战,不划算。很多人,都拿天宝末年大唐与南诏之间的战争来类比说事,甚至有不少借古喻今的诗词被创作出来...... 就这些年刘皇帝的作为来看,好大喜功,开边未已,这些标签也是能贴到他身上的。不过,地下的议论再多,却不能改变朝廷大兵南征的事实,前方作战,后方支持,各项工作都是有序地进行。 舆论,对于刘皇帝而言,无足轻重,基本不加理会。毕竟,到如今敢于犯颜直谏的官员,越来越少了,而一些通过诗文来表达自己看法的人,也只能等待后世的人去解读了。 相比之下,最受影响,更觉压力的,只有一人,赵普。他拜相,可不是什么人都服气,偏偏是他最支持刘皇帝南征,又主要负责协助太子处置南征后方事务。 自然而然的,吸引了不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如果南征成功了也就罢了,倘若有什么差池,或者无功而返、损失重大,甚至干脆大败而归,那么朝中的舆情才将真正爆发。 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敢去针对皇帝,对皇帝的决断翻旧账,马后炮指谪,对赵普,则就不一样了。 赵普可是个成熟且异常精明的政治家,对于自己的处境,也看得清楚,因而深感压力。如果南征真的失败了,朝中需要一个负责背锅之人,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么他也很有可能成为一个拜相不足一年就被罢免的...... 当然,有这样的危机,也代表有什么样的机遇。南征之事如果办好了,成功了,那他在朝堂上,也就站稳了,宰相的地位也就彻底巩固了。 赵普也是权衡过利弊的,最差也不过回家再赋闲一两年,而复起的机会,绝对会有。这样的选择,对于赵普来说,并不难做。 进入九月的洛阳,天气已然很凉了,所有人的衣裳也都加厚了。政事堂内,今日当值的,正是赵普,做在书案上,埋头批写着各部司上奏的公文。 一张舆图挂在边上,一高一矮,一壮一小两道身影立在前边,乃是太子刘旸以及荣国公赵匡胤。 挂着的自然大理地图了,从图上看,端是偌大的一片疆域了。当然,比起经过多年修补更制,并且越发精细的大汉诸道州舆图,这份地图可太粗糙了。 连疆界都是无法确认的,上边,只标注着寥寥几条道路,以及大理国内主要的几座城池、山脉、水流。更别提像大汉舆图那般,还专门编制出了一本配套的道州图志,用以随时翻阅查看介绍。而王全斌所率西路军走的路线,在地图上更是完全没法得到体现。 “又是五日,没有收到南方的战报了!”盯着地图看了许久,想了许久,刘旸终于开口了。 站在其侧的赵匡胤闻言,平静地道:“西南距此,山高路远,道途崎岖,来往不便,纵然军报加急,最顺利的情况,也需二十日上下。想来,最新的战报,当在途中!” 刘旸呢,也不是不清楚这种情况,只是心中关切,有所焦虑罢了。略作沉吟,叹道:“也不知进展如何,王仁赡是否拿下了弄栋,挺进敌都!” 虽然在战术方略上,朝廷给前线将帅极大的自主权,但如何行动,王全斌还是上奏朝廷,有所交代的。后续的战况,也都通过军驿,规律地通禀。 闻之,赵匡胤说道:“地形受限甚大,大理军队若死守,纵然我军兵精器利,想要破之,也需要费一定的功夫。不过,东路军准备充分,王仁赡也是善将兵者,只要保证军需供给,后路无虞,在充足的人物力下,正面攻防,大理军队应当是抵挡不住的!” 赵匡胤这话,有安慰的意思。不过,对于数千里之外的西南战场,朝廷这边的掌控力自然不强,难免忧心。 在对大理的征伐事务上,赵匡胤却是与一些文臣站边,他是持反对意见的。不过,这段时间,他还是尽力地协助刘旸,关注分析西南战事,兵部该处理的事务,都交给副手慕蓉承泰了。他这个兵部尚书,如今更像太子的参谋...... “比起弄栋方向的进展,臣还是更担心西路军王全斌的安危!”赵匡胤严肃地道。 “是啊!”刘旸接话道:“毕竟这么长时间了,毫无消息传来,两万五千多军士,若是......” “王全斌还是太行险了!”赵匡胤道。 对此,刘旸不禁提出疑问:“荣公,孤记得,当年王师平蜀,北路大军,也是分遣偏师,走山径绕过蜀军寨防,直袭其后,两面夹击,方得大破。如今王老将军同样采取此类战法,你似乎不看好?” “殿下,两者策略相类,但形势迥异啊!”赵匡胤摇了摇头:“王全斌所走,路更漫长,途更险恶,进军损失必然巨大,且若是迷失于其中,大军则尽毁了。并且,即便其顺利穿越险阻,突入大理国内,能否顺利抵达羊苴咩城,同样难料结果。王全斌欲一举破城灭国,胆略可嘉,就是未留后路,太冒险了......” “依荣公之见,西路军岂不是很危险?”刘旸凝眉。 赵匡胤沉默了一下,再度以一种宽慰的语气道:“这个险路已经踏上了,已经无回头的可能,如今,我们只能祝愿王全斌与西路军将士,能够成功了!” 赵匡胤的话,让刘旸眉头皱得更紧了。见状,又松口道:“不过,倘若能够功成,出其不意,所能取得的效果也必然是显著的。哪怕只是进入大理西北部,无法直接突袭敌都,也可形成两路夹击之势,东西两路军配合,战争的优势仍旧掌握在我军手中!” 大概是赵匡胤前边的话对刘旸影响太深,这开导之言,并不能解他忧心。 第132章 不惜代价 第133章 延禧驿 第134章 王师已克敌都 第135章 西北匪患 第136章 太子的认识 第137章 后宫那点事 第138章 刘皇帝认可 第139章 韩常案 第140章 恼火的赵匡胤 韩令坤兄弟三人,韩令均排行老二,官职兵部主事,算是在京韩氏辈分最高的了。在得知自家侄子犯下事后,第一反应是惊,第二反应是怒,当得知事情缘由,被杀的人是常侃后,就是后怕了。 事情大条了,若是一般人,使点手段、花点钱,还有大事化了的可能,然而偏偏是不能善了的人。 冷静下来后,韩令均连洛阳大牢都没去,而是直接前来荣国公府,拜见赵匡胤,如今这种情况,除了赵匡胤,他也想不出还有谁能伸出援手,缓和此事。而稍微令他安心的是,赵匡胤没有避而不见。 荣国公府内堂间,侍女奉上热茶,赵匡胤正经危坐,伸手示意韩令均:“吃茶,平复心情!” 此时的韩令均哪里还能有品茶的心情,屁股方落下就忍不住起身,拱手道:“荣公,事已至此,不可挽回,侄儿年少,虽然不肖,万望施以援手,救三郎一命啊!” “三郎也是我的侄儿,他出了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闻之,赵匡胤先是给了一个肯定的态度。 不过,接下来的话,还是让韩令均心头微紧:“此事我已知晓,甚是麻烦啊!他也是荒唐,若是斗殴伤人,都有回圜的余地,如今大庭广众,使用利器,害人致死,想要收拾,谈何容易!” 见赵匡胤表示为难,刚沾座的韩令均又站了起来,急道:“我兄早逝,他这一脉仅剩这唯一骨血,还望怜之,勿使其绝后啊!” 听他这么说,赵匡胤坚毅的面容间也露出少许的动容,起身把韩令均扶起:“我知道!我知道!若德顺绝后,我心何忍?” 韩令坤还是生了不少的儿女的,然而三个儿子中,只有韩庆雄顺利长成,相当于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否则也轮不到他袭爵。 “洛阳府是什么态度!”赵匡胤问。 韩令均答道:“暂时收监,明日升堂审判!慕容府尹刚严,刑部李相公又人情难近,若是过了堂,判罚一下,只怕逃不脱一个死!” “你先回府,此事我自有计较,会设法的!”赵匡胤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沉稳平静地对韩令均道。 没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韩令均有些不甘,还欲要劝说,但被赵匡胤两眼一瞪,也不敢再多嘴了。 叹了口气,赵匡胤也尽量以一种宽慰的语气道:“韩德顺虽然不幸早逝,但赵匡胤还在,我与他几十年的情谊,纵然你不过府相告,我也不会坐视此事。你且暂回府,容我想想,记住,不要再有过多的举动!” “是!”韩令均也是无奈,哀叹一声,拱手告辞。 待韩令均走后,赵匡胤再也绷不住脸,用力地砸了下桌案,语气中抑制不住愤怒:“这个浑人,哪来的胆子!” 这个时候,一名年轻的少年走来出来,朝着赵匡胤一礼:“爹!” 来人是赵匡胤的次子赵德昭,年纪虽轻,但沉稳有度,内敛而有涵养,很受赵匡胤喜爱。见到儿子,赵匡胤示意他陪坐,而后感慨道:“韩家也是上梁不正,下梁参差啊!” 赵匡胤话里的上梁,当然不是指韩令坤,说的是其父韩伦,早年的时候,作为功勋之父,寓居洛阳,同柴荣之父柴守礼一般,属于招摇过市,胡作非为的那种,给韩家招了不少黑。 这也是赵匡胤所不喜的地方,如今,韩庆雄犯了事,自然也引得他不喜迁怒,觉得韩家家门不幸。 看着父亲,赵德昭不由说道:“爹,如今韩家叔父主动求上门来,您也答应了,此事能够善了吗?” “善了?如何善了!”提及此,赵匡胤就忍不住发起了脾气:“不说其他,常家死了嫡子,他们岂能甘休?不欲报复?能不让韩家三郎偿命?即便双方能够妥协私了,涉及人命大案,朝廷的法度,大汉刑统是摆设吗? 洛阳官府已然接手此事,人已然押在监狱了,此事还能小的了吗?只怕现在,上上下下都盯着此事了,传至陛下耳中,你觉得还能如何善了?” 闻言,赵德昭沉默了下,迟疑道:“事情如此严重?” “害人性命啊!”赵匡胤压抑着怒气:“这么多年来,哪一件人命是轻易揭过去的,刑部受理,大理复核,每一件都有陛下朱批,重视可见一斑。 黎民百姓,事关人命,都如此,而况于你们这些膏粱子弟?我担心啊,陛下非但不会轻易放过此事,还会将此事树为典型,以警示上下。这几年,两京之中,勋贵子弟后辈,多有浮躁妄为之事,陛下早就心怀不满了!” “若是这般,韩家三郎岂不是很危险?”赵德昭面容间闪过一抹凝重。 赵匡胤抿了一口茶,肯定地道:“倘若正常断事判罚,如韩令均所言,极有可能当堂判死!” “慕容府尹也非铁石心肠之人,竟不能容情?”赵德昭问:“常侃那厮儿也知道,嘴下难饶人,极其刻薄,若非他恶语伤人,韩三郎再是鲁莽,又岂能怒而杀之?” “不论如何,他杀人,乃是不争的事实,触犯了国法,依法,他就得偿命!”赵匡胤道:“再者,纵然慕容府尹手下留情,上报至刑部,李国舅又岂会轻易放过?常侃还是他手下的人。再者,若稍有徇私枉法,岂不落人口实,常家还不得闹开?倘若是那样,事情将更加不可收拾!” 闻之,赵德昭不由叹息,看着自家父亲,问:“事成死局,您答应韩家叔父,设法救人,又当如何施展?” “必须得先在洛阳府判罚之前,有所作为!”赵匡胤道。 迎着赵德昭的目光,赵匡胤有些无奈得道:“此事,除了陛下,找任何人都没用,也只有陛下能够压制住常家人的不满?也不知为父这张老脸,能够让陛下法外容情?” 闻言,赵德昭想了想,道:“爹,陛下治法以严,少有容情,您否是求告,是否会触怒陛下?” 对此,赵匡胤沉默了,良久,叹息道:“不论如何,总要有所作为,减轻一下刑罚,哪怕废为庶人,流边,去做苦力,至少,给你韩叔父留下一脉骨血啊!” 针对这件事,赵匡胤从得知开始,心中就有决议,必须得插手。纵然不提他与韩令坤之间亲厚关系,这还代表着一个政治态度的问题,不管是与非,韩家出了事,他都得有所表示,否则谁还能死心塌地地聚集在他旗下。 哪怕,赵匡胤心里很清楚,这种站不住理的情况下,是冒政治风险的。得罪常家,乃至郭家,问题都还不大,就怕引起刘皇帝的反感。 “你和德芳,今后也给我老实点,用心读书习武,不要出去惹是生非!”赵匡胤突然,又朝赵德昭训斥道。 “是!” 第141章 太子的提醒 第142章 公堂之上 第143章 园苑中弥漫着自在的气息 第144章 两个选择 第145章 了结 第146章 近亲通婚 第147章 朝局变动的前兆 第148章 再去一臣,继任人选 第149章 西拓南并 第150章 再添两道 第151章 开宝七年 时间进入开宝七年,新的一岁,一年之始,也是刘皇帝第一次在洛阳过年。地方虽然变了,但一切典礼如故。 正朔日,刘皇帝御西京乾元殿,举行新年大朝会,总结得失,展望未来。同时,接受内外大臣、各族首领以及诸国使节朝拜。 众多的使臣、首领,第一次踏足巍峨壮丽的乾元殿,无不为其所慑,基本都不自觉地屈下膝盖,俯首臣服。 辽国的使臣,乃是在辽国政坛复出的萧思温,他没有匍匐倒地,但表情异常凝重,大汉的强大已然体现在方方面面,这是肉眼可见的地方。而作为北方霸主,帝国仅剩的对手了,大汉越强盛,那么辽国所承受的国际压力也就越大。 至于近些年,开始在汉辽之间左右逢源,疯狂摇摆的高丽国,或许是心虚的缘故,其使臣则表现得战战兢兢的。 就在去岁秋季的时候,莱州水军曾组织过一次巡航训练,发大小海船五十艘,官兵三千余人,直逼高丽海岸,并于其邵城县停泊休整。 几乎可以想见的,两方的冲突发生于不测之间,别看只是水师,陆战打起来也是足够凶悍。水师在指挥使郭洋的指挥下,登岸一举攻破邵城县,然后杀掠一通后还师。后来,高丽水师来援,双方还在邵城港外,进行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海战,同样以汉军胜利告终,带着缴获,大摇大摆地返航...... 这是大汉与高丽之间第一次剧烈的冲突,事后,两国仍旧互通使者,就此事展开交涉。而交涉结果就是,双方一致认为,这是一次意外,一次误会。 军队嘛,满脑子肌肉,只会打打杀杀,火气也大。在这个基调下,算是缓和下来,大汉没有道歉,高丽也没有继续追究,朝廷这边呢,对莽撞挑起事端的水军将领郭洋严重警告了一次作为处罚,然后就没下文了。 至于高丽死伤的军民,损失财产,就不是大汉官府考虑的了。事实上,双方也清楚,这就是大汉有意识主动挑起的事端,是对高丽国的一次警告,大汉,是有浮海进攻的能力的。在强大的水师保证下,你那半岛,也没那么安全。 而在大汉这边,警告教训是一方面,借机试探高丽国的实力,也是一方面。结果很理想,就像当年收到关于高丽军事实力的汇报一般,其军力不少,但战斗能力,确实孱弱。 邵城县的高丽军队,也是打过内战,有一定战场经验的,结果被大汉的水军乱捶。若是换作那些精锐的陆师,只怕差距会更大。 只要制海权在手,保证能把大汉的军队顺利投送到半岛上,那大汉的军队横扫之或许不是难事。 高丽与高句丽之间,一字之差,但实际上是天差地别,高句丽强大时能硬撼大隋帝国,至于高丽,呵呵...... 这么多年下来,刘皇帝也基本看清楚了,想要让高丽全力配合大汉对付辽国,基本不用奢望了。相比之下,因为高丽国的不识趣,反而刺激到了刘皇帝,隐隐有覆灭其国的心思。只是,辽国存在的情况下,隐忍着。 而经过去岁那场警告,高丽国似乎也有所醒悟,态度也再度恭敬起来了,挨打之后,才知道疼...... 正月,素来是喜庆热闹的一月,元旦大朝会之后,就是上元佳节。而开宝七年的上元节,也新增了两个节目。 其一,洛阳皇城献俘。西南招讨使王全斌,南征功成,灭大理国,俘其君臣公卿还朝,献于宫阙。对于王全斌而言,坐镇西南十年,厉兵秣马,一朝献捷,得灭国之功,得胜还朝,可以说是功德圆满,此生无憾了。 献俘仪式,自然是场面壮观,声势浩大,围观者达二十万之众。对于古都百姓而言,也有种莫名的激动与冲动,他们也是不知有多少年,见识过如此场面,享受作为强盛帝国子民的荣耀。很多只记录于史册以及流传于口头的盛世,他们亲眼得见。 这当然也是一场政治作秀,刘皇帝意图以此凝聚人心,振奋民气,而从具体效果来看,他成功做到了。 而作为其中第一配角,王全斌也受到了极大的瞩目,同样享受着万众欢呼,天子降阶以迎。不只是因为他破国的功绩,更因为他在西南长达十年的坚守、忠诚、敬业,而对于这个已经十分年迈的老将而言,这样是最高的荣耀了。 其二,则是对开宝年来有功人员的犒赏了。前面提过,在这么多年中,刘皇帝没有对帝国文武进行授爵赏赐,当然,排除似归义军曹氏这种特殊的收买。 因此,内外上下,很多人都有所议论,毕竟立功而不能受赏,换谁都有想法。而刘皇帝费了那么多心思,把大汉的爵位体现地那般重,有志有功之人,也多包邮期待。 如今,也算是偿其所愿,并且采取集体授爵的方式。经过有司的核查,在开宝年后文治武功方面,也确实涌现出了一大批的风云人物,值得授爵乃至升级提等的也不少。 当然,其中也包括一些在乾祐时代,功绩资历有所欠缺,如今也一齐补上。不过,这一次封爵,明显是武臣居多,再没有比战功更容易得爵并令人信服了。 最耀眼的,自然是王全斌、潘美二人了,一个灭大理,一个收安南。余者,如杨业、王仁赡、杨廷璋、刘光义等等在几次征伐中有突出功绩的高级将领,也在其列。 相比之下,文臣之中,只有王溥、赵普、卢多逊、吴廷祚、吕胤寥寥几人。毕竟,在治世,文臣想要立功得爵,实在是太不容易。即便是如此,他们还大多与武功有关。 除了赐爵,还有授勋,这就是纯粹针对于军功了。在历次作战中,涌现出了大量军官士卒,尤其是那些从艰苦战斗中立功存活下来的中下级将士,功劳不足以授爵,但给个勋位,还是可以的。刘皇帝下令,挑选了其中五十人,于乾元殿酬赏。 一场赐爵授勋仪式,同样极大地刺激了大汉上下文武的建功立业之心。 第152章 又是一年二月二 第153章 未来将帅 第154章 耕地缺人 第155章 蓄奴之议 第156章 朝廷新局面 第157章 刘老四 第158章 刘昉的下一步工作安排 第159章 政事堂中的平衡 第160章 三个青年 第161章 十五子,新人与旧人 第162章 晋公南游见闻 第163章 第三次北巡 第164章 重返晋阳 第165章 旧邸 第166章 石熙载的施政理念 第167章 重建的云中 第168章 塞上风光 第169章 辽国政坛的暗流 第170章 全线动员 第171章 耶律璟选择保守 第172章 更像打仗来的 暮秋时节,草木枯黄,在这塞北,天地则更显旷远开阔。一声高昂的鹰啼,刺破穹宇,苍鹰奋翅,在上空翱翔几许,鹰目犀利而敏锐,洞察着广袤的原野。 或许是游累了,又或是发现了目标一般,振翅而下,如离弦之箭一般,直扑白水泺畔那支声势浩大的军队。临近军前,骤然减速,而后稳稳地落在鹰奴的粗壮结实的手臂上,而后便收敛起了所有的锋芒。 白水泺畔,数万辽军已然摆开了阵势,呈御敌状态,战骑林立,旌旄飘扬,一片默然,释放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势,将辽军精悍风貌展现的淋漓尽致。 作为中心,辽帝耶律璟也身着戎装,座下高头大马,也把他近几年来最好的精神面貌给展现出来了。极目远眺,伸手吩咐了句:“派人过去!” 很快,萧护思在几名骑士的护卫下,朝着对面奔去,在这旷野之中,五六名骑士,显得那样渺小。 而隔着数里开外,作为应对,三万余汉军,同样摆开阵势,刀枪如林,军势雄壮。步骑结合,两翼各有汉骑游弋徘徊,踢踏之声隆隆不绝。 如若论军阵之严密,实则远未到汉军巅峰,毕竟这支军队,属于临时拼凑而成,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的搭配操练。但也就是当下汉军的基本素质摆在这里,临时整备的军队,仍旧展露出一种强悍无匹的姿态。 自上而下,所有将士,都鼓足了精神,此前,罗彦瓌、刘廷翰二将已然将严令层层下达,此行既是为护卫天子,也是向契丹人展现大汉雄风。 白水泺处在盆地当中,东西南三面多山,视野开阔,选这么个地方,双方都可接受。南北隔空对望,周边生活着的部族、汉民、商旅,在两军的阵势之下,都瑟瑟发抖的。若非前谕在先,只怕早就人走畜散。 刘皇帝还是乘坐銮驾的,站在车驾上,同样一副眺望的姿态,虽然隔得甚远,且视野有限,但辽军的气势他也感受到了。 “看来,这十年间,辽国的军队建设,并没有懈怠啊!”刘皇帝感慨了一句,语气略显沉重。 “赵卿,以你之见,要消灭对面这支辽军,需要多少兵马?” 随行的大臣中,基本以赵匡胤的地位最高了,他也得以随侍驾侧。闻问,他认真地考虑了下,保守地答道:“我军与辽军,已然十载未曾大战,过去的战例已无法参照。以臣浅见,正面对敌,五万精骑或可破之,如欲行歼灭,还需倍之!” “卿所言,是否太过保守了?”刘皇帝听了,似乎有点不满意,说道:“以大汉铁骑之雄,甲胄之坚,器械之利,还要投入如此多的人马?” 赵匡胤平静地道:“我军骑军,虽则操训练多年,且装备日益精良,然久未经战阵,也少骑兵会战的经验。契丹终究是马背上的民族,纵横塞外,多有围猎征战,实不可小觑!” 如果说刘皇帝对赵匡胤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除了“拉帮结派”的嫌疑之外,就是这识略方面的事情了,年纪越大,也越来越保守了。 这种情绪,刘皇帝尽量不表现出来,不过仍旧感慨道:“如卿之言,十万铁骑,朕就是把全国的骑兵都集结起来,只怕也不够吧!倘若真是如此,谈何灭辽,谈何长驱大漠?” 这十年来,大汉军队,对于骑兵的偏重是肉眼可见的,财政方面,在马政上的投入也是持续不断的。到如今,官民之中,各类马匹的数量已然可观,禁骑、边骑的武备训练,也一直没有间断过。 即便如此,综大汉全国全军,所有的骑兵加起来,也远不足十万,刨除一些水分,真正可供机动调动,投入到北方战场的,则更少了。此前李处耘在任时,就曾做个汇报,如果要组织一支全部由骑兵组成的军队北伐,仅能够保证六万人,还得从各处抽调。 培养一名骑兵的代价,实在太过高昂,这不是一人一马结合在一起就完事的,仅骑士与战马的选拔条件,就不是一般军队能够比拟的,更不用说装备、训练、食料等方面的消耗了。 由于在此项上的花费巨大,已经给朝廷财政造成了巨大负担,朝中也是不免非议的,只是,倒没人敢上书反对在骑军上的建设投入,但现实的情况却是无法更改的。 因此,当听赵匡胤的意思,十万铁骑才能歼灭对面的三四万军,刘皇帝怎么能没有意见。按他的预期,纵然做不到一汉当五胡,一当三、一当二的标准总是要达到的。 而面对刘皇帝的反问,赵匡胤也不由得沉默了一下,终于说道:“汉军对辽的长处与优势,还在于锋锐军阵,还在于步骑结合!” “然若囿于此道,能够纵横塞外,实现灭辽的目标吗?”刘皇帝道。 赵匡胤应道:“如此前所议,欲出塞,除骑兵之外,当给所有步卒配驴马,以弥补机动之不足!” “也只有如此了!”刘皇帝脸上终于露出了点认同的表情。 事实上,这也是刘皇帝与枢密、将帅们讨论的结果,培养一名合格的骑兵或许难,但培养一个会骑马的步卒,就相对简单多了,花费也更少些。 过去这么多年,感受到那沉重的财政压力,刘皇帝也早就息了那种培养几十万骑兵,然后大举出塞,扫荡草原的心思。没办法,太费钱了,以大汉如今的体量,不是撑不住,而是没必要硬撑。对战契丹人,步骑结合,才是立于不败之地之法,也是大汉军队的建设方针。在这些方面,赵匡胤实则是有深刻的认识的。 君臣谈论间,同样侍立在旁,胯下骏马,身被亮甲的赵国公刘昉,眼神则直勾勾地望着辽军方向。心中难免有种悸动,同时,脑海中仍不免浮现出方才鹰隼遨游的风采,他动了心思,他也要养那么一只雄鹰...... “陛下,辽军来人了!”杨延昭前来禀报。 他与李继隆、郭仪等青年俊才,也随驾而来,除了护卫之外,也做着一些传令、协调等琐碎的事情。 很快,萧护思被带到銮驾前,矜持地行一礼,道:“外臣萧护思,参见陛下!” “萧枢密!我们可算是老朋友了,不必拘礼!”刘皇帝笑吟吟的。 “多谢陛下!”萧护思似乎没有同刘皇帝寒暄废话的意思,指着严阵以待的汉军郑重道:“我大辽皇帝已应邀请而来,如期会约,这便是陛下的待之道吗?” 闻之,刘皇帝干脆做在车辕边,淡淡然地说道:“强兵猛将,只作护卫罢了!倒是辽主气势汹汹,萧枢密之来,朕还以为是为宣战来了!” 刘皇帝说得轻巧,萧护思则脸色绷紧,严肃道:“汉军有硬弩,辽军有强弓,如是而已!” 见他如此硬气,刘皇帝也不由乐了。不过,萧护思使汉多次,两次和议都是在他的主持下签订的,对于“老朋友”,刘皇帝态度还是宽和的。 笑容一敛,认真地道:“你且答复辽主,他能赴约,朕倍感欣然。只是双方如此大的阵仗,太过肃杀了,既吓了部民百姓,还惊了飞鸟走兽,破坏这周遭美景。 朕诚心相邀,并无他意,只是北巡至此,兴之所至罢了。顺便会商,为两国友谊,为天下苍生,为千百万子民谋些安宁。 你我双方,不必这般剑拔弩张。朕命人在此泺旁,设一筵席,各带随从、卫士,饮酒作乐,谈天论地,如何?” 刘皇帝是一脸真诚,萧护思默默记下刘皇帝的意思,拱手道:“陛下所言,外臣定然如实带到!” 很快,耶律璟那边给了反馈,同意。于是,在行营匠人高效的工作下,两军之间,白水泺岸,一座会宴的场地就搭设而成。 刘皇帝与耶律璟各自引人入座,当然,是在两军阵营的严密监视之下。随着二帝入席,南北的汉辽两军,气势更加凝练了,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蓄势待发,随时可能出击...... 第173章 汉辽皇帝之间的友好交流 第174章 互揭其短 第175章 被刺激到的辽帝 第176章 宣战行为 第177章 耶律妃 第178章 会猎 第179章 榆林杨重贵 第180章 踌躇满志 第181章 西巡路上怨言多 ()  在白水泺,刘皇帝与耶律璟的会见,前后足足持续了十天。在这十天之内,双方之间由针锋相对,到警惕戒备,再到逐步缓和,及至表面放下戒心,融洽交流。 不过,其中超过半数的时间,都是在打猎中度过的,却也不负“会猎”的名义。刘皇帝从头到尾,只发了一箭,并一箭中的,射杀了一头鹿,讨得个吉兆,便收弓了。 而其余时间,交流活动也逐渐丰富,纵情饮酒吃肉,欣赏各自民族歌舞,观看骑术、射术、摔跤、角斗等项目比赛...... 一直到九月十五日,双方皇帝都尽兴了,方才考虑结束此次会见的事宜,虽然,这次会见,除了满足刘皇帝与耶律璟对对方的一些好奇心理外,并没有达成什么实质的协议与约定。 至于两国之间的关系,在歌舞升平之下,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因为各自表露出的态度,逐渐走向恶化。十年的和平相处,对于大汉而言,可已经够长了。 而这次会见,最终以一种见血的方式结束了,辞别之前,由耶律璟提出的,双方各拣将士,进行一场实战拼杀。对此,刘皇帝没有怯战回避的道理,直接同意了,由杨延昭带领此前随猎的五百精骑,与辽军厮杀。 那是场人数相当的正面对决,双方千骑,于方圆五里的战场内,游弋奔驰,试探缠斗,检验着各自军队的战斗能力。 这也是场势均力敌的交锋,耶律璟派出的,也是其殿帐亲军中的精锐,士卒、装备、马匹皆属优良。 辽军的优势很明显,在于精炼的骑射,在于剽悍的马上厮杀技巧,在于那近乎融入本能的游猎合击战术。 当然,如果想要凭借这些,就击败大汉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精骑,也是不可能的。大汉的骑兵,同样训练有素,骑兵的战术战法也早已成体系。 并且,大汉发挥出自身的优势之时,呈现出的效果也是相当显著。比如骑弩的使用,这简直是近战利器,任你马上技巧再高超,靠近了一通攒射,也得躺尸。 在吃过亏之后,参战的辽骑就再不敢轻易与汉骑近战,转行游斗纠缠...... 那一场对阵,在试验过战术战法,试探过战力之后,双方都选择了点到为止。辽军伤亡近百,汉骑也超过八十,勉强称得上半斤八两。 只是结束之后,耶律璟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在同等兵力下,他的大辽精骑,竟然无法压制汉骑,反而承受了更多的伤亡。 这一点,令他有些难以接受,汉军的进步,实在有些出乎人的想象,要知道,当初北伐之时,在各种不利条件下,辽骑对汉骑的作战,还是占据上风的...... 事后,赵匡胤提出,这次交锋,暴露了我军的战法,怕会引起辽军的警惕,进行针对性的改善应对。 对此,刘皇帝表示同意,却看得很开。事分两面,固然暴露了自身一些底细,但同样的,也试探出了辽军的状况,检验了大汉骑兵建设的成果。 同时,相比于辽国,大汉的底牌太多了,底蕴太深厚,而最大的优势,还不是那些战术战法以及强弓硬弩。 到如今,相对辽国,大汉充足的国力,海量的人口,完善动员体系......这些才是刘皇帝睥睨一切,稳操胜券的底气。 会面结束,各自散去,喧闹一时的白水泺再度恢复了往日的景象。南北两帝的见面,对当地胡汉百姓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尤其耽误了他们对过冬的准备。 军甲散去,刀光消弥,南来北往的商旅再度集聚,爆发了一场交易热潮,在那热烈的氛围之中,少有人能注意到那场演武性质的战斗为塞北草原增添的血色。 见到汉辽皇帝宾主尽欢,更多从两国和平中得利的人,或许还期盼着,未来两国关系能够更加和谐融洽,边境能够更加安宁,他们的安危生计也能够更有保障。 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刘皇帝或许还没注意到,虽然汉辽和平只十年,但大部分的官民已然安于现状。 倘若,他再度发起一场庞大的北伐战争,与十年前相比,是难以得到当年那种程度的民气加成了。未来的战争,或许不再是为了雪耻,为了尊严,为了收复关山,更能体现的,反而是皇帝的野望,朝廷的远略,有志者的进取...... 耶律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北返,刘皇帝并不关心,他只是平稳如常,结束了在山阳的巡视,转而西向,开启巡狩西北的旅程。 西巡的路线,基本顺着长城,走汉辽交界地带,地处高原,满目山岩沟壑,交通崎岖,又值秋末冬初之际,行路比起此前,可要艰难得多。 不得不说,对于养尊处优已久的刘皇帝而言,这也是一种煎熬了。当然,这点辛苦,并不影响刘皇帝巡狩的热情。 第一站胜州,大约三百里的路程,大队行军,哪怕车马甚多,但碍于恶劣的交通条件,也花了整整十二日的时间。 等抵达河套北端的丰州时,已然进入十月上旬的了。冬季的塞北,寒风肆掠,这该是刘皇帝这辈子驾临最北的地方了,虽然只是初冬,但那肃杀的天气,还是让刘皇帝体会到了这北方气候的恶劣。 可以坦白地说,刘皇帝有点受不了这天气,除非必要,大部分时间都躲在銮驾内,然而,即便没有吹多少风,嘴皮子也皲裂开了。 嘴唇是别样的红,深沉的红,擦了些药膏,更显得润,不过,这“红润”背后的难受,只有刘皇帝自己体会了。转道巡视西北,并不是他一开始的计划,而是在入山阳后,放才起的心思,这种临时起意,苦的可不只是刘皇帝一人。 随行文武以及护驾的将士,无不添衣加袄,在这方面,行营准备还是很充足的,在山阳时,还临时采购了一批羊毛、皮货。 不过,即便如此,艰难的旅程,恶劣的天气,都使得行营中,生出些怨言。军队尚好,纪律严密,管控严格,有怨言也只敢憋在心里。 但是,那些过惯了中原安逸生活,在这条件简陋的苦寒之地,可就完全是受罪了。其中有随行的贵族、官吏,抱怨艰苦,刻意拖延,耽搁行程。 看到这样的情形,听到这样的声音,刘皇帝的脾气自然也来了,直接命令张德钧把那些满嘴怨言,影响行营气氛的人全给抓了起来。 其中有少许的官吏,更多的还是贵族子弟,对此刘皇帝的脾气直接化作戾气,下令把那些人集中起来,用绳索捆着,让他们徒步赶路。 既然有怨言,那就不妨再大点,吃不了苦,那就让你吃足!在这种环境中,在这种气氛中,刘皇帝性情中的少许暴虐也是体现出来了。 透析其心理,最直观的写照就是,朕都还没叫苦叫累,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倒开始抱怨起来了,到底是在抱怨天气,抱怨道路,还是抱怨朕这个皇帝? 原本,刘皇帝还想做得更狠一些,让那些人到黄河里去游一圈,还是在太子刘旸的劝阻下,收了此心思。 同时,此次犯在刘皇帝手里,还有九皇子刘曙,这小子从小就表现出贪图享乐的性子,也没怎么吃过苦,又多受其母符惠妃的宠爱,哪里经受得住这种阵仗。 拖沓着不愿赶路,哭叫着要回洛阳,刘皇帝一生气,便让他哭得越欢了。虽然没有绳缚徒步,但赏了十鞭子,侍卫踟躇,不敢动手,还是刘皇帝亲自抽了十鞭子,打得刘曙嗷嗷直叫,连连讨饶。 事实上,刘皇帝还是留了力的,否则,结结实实十鞭子下去,刘曙那十四岁的身板,想要扛住,也是十分困难的。 而经过这场风波之后,整个行营,再无人敢有怨言。 第182章 大汉最北端 第183章 小城寡民 第184章 教训 第185章 太子的心理负担 第186章 李国舅的愚民倾向 第187章 北疆流犯 牟那山在丰州城以东约百里处,属于阴山余脉,山中盛产良材,可供营建。丰州官府在山南水北的地方,设有一个堡,名为临河堡,聚民生产牧养,同时天德军下属也有一镇戍卒守备。 作为流边的罪人,徐铉到了丰州后,享受了“二次流放”的待遇,连城堡都不能住,最初甚至只能以天地为庐,草木为席,与自然为伴。 不得不说,同样是处流刑之人,但因为是刘皇帝亲自下令的,地方上监管的官吏就难免有些特殊照顾了。不要说优待了,能不刻意虐待,都属幸运了。 徐铉是个大文豪,驰名南国,但是在中原、在北方,则弱了不只一筹,沦落到丰州这等边地,就更没人把他当回事了。相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更不会耕牧生产,对于大部分边鄙之民而言,都属废物,不会高看其一眼。 当然,与其他人相比,徐铉还算是幸运的,至少他还活着...... 当初,随徐铉一并遭贬的南唐降臣,总共有十多人,这些人被分开流往天南海北,各去一地,连抱团取暖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徐铉这般,能够苟活到如今,有的人,甚至在流放的途中就受不了那苦楚,导致身亡,更遑论到边之后的磨难。 徐铉呢,在冯广到任之后,也没有再承受皂吏之辱,再加上所居处,得到了几户牧民的帮衬。否则,这一代文坛大师,早就殒命于塞北了。 背靠山峦,一圈栅栏,围着顶帐篷,就是徐铉如今待的地方了,东西不多,但布置安排潦草混乱,明显欠收拾。在越发寒冷的北风吹拂下,更显凄凉。 马蹄声在北风的呼啸下都不那么明显,直到一阵高昂的嘶鸣声响起,方才惊动了帐内的徐铉。临门的是一名头戴毡帽,包裹在羊皮下的少年,下马系缰,朝帐内高喊着“先生”。 高呼的同时,还从马上卸着东西。听到外头的动静,后知后觉的,徐铉掀开帐幕,探出身来,见到少年,老脸上露出了点笑容:“赵材,你来了!” 少年回之一个朴实的笑容,身强体壮的,一堆东西,肩扛手提看起来也不费力。 “我爹让我给先生带来这张羊皮,还有一些柴草、盐巴,还有一壶**。另外,还有一块火镰,爹去临河堡里买的,更便于生火,也让我给你送来一份。知道您喜欢喝茶,还有一小袋茶叶...... “辛苦了!”徐铉手脚看起来还比较利落,快步迎上前,说道:“先把东西放下吧!外边天冷,到帐内叙话,避避风寒!” “好!” 两个人一道,把带来的东西,快速安置好。这其中,既有徐铉委托采购的,也有一部分馈赠。若是在早年,徐铉大抵还会矜持地表示贫者不受嗟来之食,但是忍过饥,受过冻后,他士大夫的尊严与体面早就剥下来,踩入泥地里了。这么多年,他受到周边牧民的帮助,可不少了,尤其这少年赵材一家。 少年虽然姓赵,但并不是汉人,而是党项人,这些年,臣服于大汉诸部各族中,不免兴起了一阵更名改姓的热潮,这也是汉化最明显的特征了。 而在丰州这边,有超过八成的人口,都是异族,其中以党项人居多,契丹人其次,最后才是汉人与其他杂虏。而汉人在其中,社会地位显然是最高的,其下就是党项人。若论关系,汉人与党项人之间,算是相处得最融洽的。 赵材家愿意接济徐铉,倒也不纯因心善,乐于助人,而是他识字有学问,懂得也多,可以教授赵家的三个儿子。似赵材家,就属于汉化的积极份子了。 徐铉如今,已然五十四岁了,受尽了边塞生活的苦楚,整个人显得异常苍老,眉鬓之间带着斑白,就像染上了一层风雪一般。 “水已冷,你稍坐,我去生火煮一壶热茶!”拎着个水壶,徐铉有些尴尬。 “先生你坐!我来!”见徐铉要动,少年止住徐铉,主动接过活,到炉子边,就用带来的火镰生火,也是给徐铉一个示范,这东西过去在丰州用得不多,也属于新玩意了。 “我过去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若非你们帮衬,我这老朽,早有埋于此域了!”看着热情的少年,徐铉不禁心生感动,感慨道。 “先生是有学问的人,这些粗重活计,自然做不了!”赵材麻利地生好了火,再添些木炭,一老一小,就围着炉子,取暖叙话。 看着赵材,徐铉问道:“看时间,官府要征秋税了吧!” “已然提前缴过了!”赵材直接说道。 徐铉有些意外,问道:“根据大汉成制,每岁秋税,截止日为11月1日,今年为何提前这么久?” “堡中税吏说,皇帝要巡视丰州,全州上下,都要迎奉,因而提前了!”赵材解释道:“为此,我们每家还多上缴了一张羊皮!” “皇帝驾临丰州了?”徐铉忍不住惊讶了,他待的地方,有些偏僻,消息流通不畅,若非少年提起,他是全然不知。 “是啊!”少年眼中满是憧憬之色:“该是两日前的事情,我爹去临河堡时,还见到了,据说人很多,车马连绵数里,都穿着华丽的衣裳......只可惜,我没能跟着去!” “大汉天子,竟然履足如此僻野苦寒!”徐铉有些感叹,不过眉头一凝,说:“天子巡幸道州,常有严令,禁止地方贡献,怎么会让你们多缴皮货?” “税吏是这么说的!”赵材应道,还面带期待地说:“也不知皇帝,会不会用上我家的羊皮!” 见其状,徐铉不由摇了摇头,叹道:“或许吧!” “先生,你是有大见识的人,你见过皇帝吗?”赵材好奇地问道。 “见过!”这一问,也不由让徐铉想起了往事,情绪略显低沉地说道。 “真的!”赵材惊喜道:“能否给我说说,皇帝是什么模样,是不是像天神一样,能够吐气成云,挥汗成雨,声如雷霆,......” 徐铉笑了笑,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皇帝和我们一样,都是人,都是一双眼睛,一对耳朵,一口一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少年脸上明显露出了不信的表情:“传闻中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样貌确实如常人,但大汉皇帝,或许就是现世之神明了......”徐铉又这么说道。 闻之,少年满意了,脸上一副该是如此的样子,嘴里还啧啧道:“也不知我有没有那个幸运,能见到皇帝。” “天子既然驾幸丰州,必临州城,你若前往,或许能够见到!”徐铉这么说。 “太远了!”赵材不由摇头,可惜道:“我也不认识路,爹也不会放我去!” “先生,我方才看到圈舍破漏,羊已经在哀鸣,还该加些遮挡,以免冻死了!”兴落复起,少年提醒道:“我过两日,带两个弟弟来帮忙吧!” “你有心了!”徐铉点了点头:“对了,你稍后回家的时候,牵一只回去!” 赵材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一老一少,叙话良久,谈得很欢,徐铉在这地方,与外界交流本就少,虽然没有过去谈笑鸿儒的风采,与这少年交谈,却更感朴实真诚。 “快成亲了吧!”看着赵材,徐铉温和地问道。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中明显有意动,喜悦地道:“快了!爹说了,等我的差事落实了,婚事也就定下了!” “什么差事?”徐铉关心道。 “准备去当驿卒!”赵材说道:“争取这个职位的人还不少,但他们都比不过我,他们都不识字。这还得感谢先生这几年的教育!” “驿卒是个好差事啊!”闻之,徐铉说道:“当了驿卒,就能去州城了,甚至能够出丰州,到其他地方,见识外边的世事景象......” “先生,以你的才学,为何不到州里的学堂去?”赵材突然好奇地问道。 徐铉以一种自嘲的语气,说道:“且不说我这戴罪之身,也只会教些歪理邪说,纵然有意,州里的官吏,怕也不敢用我......” 第188章 党项人的现状 第189章 还继续走吗? ()  结束了在灵州的巡幸之后,刘皇帝再度面临一个选择,是继续西巡,还是打道回府。此番出巡,已然整整四月,耗费的时间不算短了,并且也偏离原本的目的,从北巡关山,辗转远赴西北。 行营之中,随驾的文武,也有不少人向刘皇帝建议,希望銮驾返京。他们给出的理由,也无外乎那几条,天子当坐镇京师,以安内外人心,不可久处畿外,何况是皇帝与太子一起。 再加上西北偏远,时节也迈入深冬,气候越发恶劣,不利远行,当地人都居家避冬,而况于行营这大队人马。 倘若继续西行绝域,行路的风险也将大赠,如果皇帝出现了什么不测,必然危及江山社稷,影响国家的稳定...... 当这些建议上呈御前之后,刘皇帝的态度反倒坚决起来了,由于有此前在西行丰胜途中的风波,他第一反应就是,行营的这些达官贵族们,又畏惧西北的苦寒了。 他们想要回去,刘皇帝偏偏就不许,硬是要磨一磨他们。在刘皇帝看来,整个西北都在大汉的统治之下,前方也是一片坦途,在自家的国土,害怕什么,担忧什么? 他们的那些顾虑,对刘皇帝而言则更加不值一提。什么天子不可久居京外,他数次出巡,几次亲征,哪一次待的时间短过? 至于冬季,当初不论是南征淮南,还是北伐契丹,都是熬过了整整一个冬季。西北的冬季再是苦寒,正常的巡幸,还能比行军打仗更难、更辛苦吗? 谈什么风险,在刘皇帝看来,只不过是一些贪图安逸的借口罢了。因此,大臣们越是反对,他反而越是坚决。 再者,自决定西巡以来,好不容易走到灵州,灵州都到了,还能不继续向西,去河西走廊看看? 刘皇帝出巡的成本,可一点都不低,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走这么远的机会了,既然已经走了一半,剩下的路,咬着牙也要走完。 而整个大西北,纳入大汉的统治时间还短,谈稳固,说安宁,都还早。刘皇帝巡幸一次,亲自走上一遭,也不只是见识一番西北风光,实现他踏遍疆土的愿望,更想恩威齐施以安抚人心,这其中的政治意义,也是该考虑进去的。 于是,做下决定的刘皇帝,当着一干臣子的面,不顾他们无奈与苦涩的表情,直接下诏,11月1日,御驾起行,继续西巡。并且,直接定下,要走就走到底,不到阳关不回头。 不过,决议虽下,但现实问题却还得面对,而摆在西巡路上最大难题,就是天气。虽然刘皇帝不怕,甚至展现出一副人定胜天的姿态,但对于西北的冬季气候,终究没有体验过。 因此,还是多给了行营两日的时间,用以置办各种赶路物资,尤其是御寒的物资。这件事,交给李业去做了,在灵州进行了一场大采购,为此,将许多百姓本身屯以过冬的物料都购买一空,官府仓场所储,也被征调了一批。 虽然按照刘皇帝的意思,一应交易,都有行营支付,但是,对地方官民也造成了事实上的侵扰。并且,由于变道西巡的举措,使得行营所费用,远超想象,之前针对此次出巡的预算,到灵州也花得差不多了。 可以想见,等正式踏上西巡的旅途,再要置办物料,怕是得给地方官府打白条了...... 按照诏令,没有任何的耽搁,于11月1日再度起行,向着更遥远的疆域而去。不过,这一回,倒不是所有人随行。 太子刘旸被刘皇帝留下了,让他代替自己,到西南方向的陇右道巡视一圈。西北四道中,除了作为基础的关内道,就属陇右道朝廷经营最久。 毕竟是从褒国公王景开始,就拓地收治,再加上开宝年来的持续蚕食进取,疆土又向西扩展了一大片。由于吐蕃的分裂,无力抵抗,可以说,大汉在陇右以西的势力,已然超过了盛唐之时,不论是疆土范围以及影响力,都是如此,毕竟在高原上已没有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对手威胁。 对于近些年取得的成果,也不能光听汇报,刘旸呢,就是代表刘皇帝前去检视一下,身临其境,看看如今大汉疆域的极限在哪里。 同时,皇十一子刘晓也被刘皇帝留下了,原因是刘皇帝疼儿子。刘晓也才十一岁,身子素来就羸弱,前面几个月的旅程,一直熬着,没有叫过苦累,但是,刘皇帝还是担心让他继续跟下去,会扛不住,于是把他留在灵州休养。 至于其他人,就没这个待遇了,只能咬着牙,忍着西北的狂沙厉风,埋头随驾起行,默默赶路。的 自灵州南下,沿着黄河上游前进,至中卫县渡河。中卫县乃是黄河上游的一大通衢,但荒废许久,朝廷复置官员管理也还是近十年的事情。境内渡口密布,也是后世“黄河九渡”的来历。 过中卫后,便径直西行,沿着沙漠边缘,顺着长城,向凉州方向赶路。没有多少耽搁,也没有驻足留恋的兴致,满目的荒凉,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在此冬季,大漠戈壁也只能让人敬而远之。 狭长的河西走廊,除了风,就是沙,干冷的空气,森寒的温度,让人极其不适。过去奏章上所报,呈现的那些往来的商旅、驼队,全然见不着。 或许有不逢时的缘故,但总归让刘皇帝觉得单调,而就如大臣们所提醒的那般,西巡走得太不容易。 等抵达凉州州城姑藏的时候,已然是十一月中旬了,而随驾的八千余人,累倒、病倒了近三成,,甚至死掉了上百人,大多是因为水土不服,牲畜同样冻死、冻伤不少...... 事实证明,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了,就一个西北寻常的气候,就让刘皇帝的行营折损了这么多人! 而刘皇帝自己,同样不好受,他本就忌冷,再加上一双老寒腿,哪怕尽力饱暖,实际上也是一路煎熬。 也就是抵达凉州后,有城池,有房舍,有棉榻,这些方让他好受了些。河西布政使卢多逊很体贴,各项事务,安排得是妥帖到位,省却了不少麻烦,让刘皇帝夸奖了一番。 刘皇帝忍不住把自己这次西巡,与隋炀帝西征吐谷浑联想起来了,然后不得不感叹,那真是个暴君。几十万人走青海,翻山越岭,那才是真正的绝域险途,死伤无数,与之比起来,刘皇帝自觉还是自己理性一些...... 不过,驾临凉州之后,老问题摆在了刘皇帝面前,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要知道,从姑藏到阳关,直线距离都还有约一千三百里了。 不得不说,亲身经历过后,在现实问题面前,刘皇帝终究还是迟疑了。不过,倘若就此收回成命,放弃西巡,那他颜面何在,此前放出的“不到阳关不回头”岂不成了空话,之前吃的苦受的罪岂不白废? 但是,倘若继续西进,行营将士,随驾文武,只怕又该生出些波澜了,哪怕他们不敢表现出来,心中总归有想法的。 同时,刘皇帝自个儿的双腿,那阵阵的隐痛,也在提醒着他,劝阻着他...... 第190章 治不好了 第191章 “从谏如流” 第192章 姑藏城头感慨多 第193章 卢多逊治河西 “那便是祁连山吧!”刘皇帝抬手遥指西北方向的山岭,问卢多逊道。 事实上,他这个问题有些多余,河西走廊如何形成的,就是因为北拒大漠,南却高山,从进入凉州境内开始,紧挨着走廊的漫长峰岭便始终在眼前。 寒风凛冽,乌云压城,整个天地都显得晦暗不已。虽然看得不甚清明,但远处山岭,高低错落,起伏绵延,仍旧给人一种雄奇厚重的感觉,雪峰反射出了一些暗光,更为之增添一抹亮彩。 “陛下,此为南麓雪山,与主脉相连,祁连主峰还要在西北的甘肃境内!”卢多逊介绍道。 “胭脂山在何处?”刘皇帝又问。 卢多逊伸手示意:“由官道向西北,约一百五十里处就是胭脂山,也是当年王师大破回鹘之地!” “大汉山河,无限风光啊!”注视着那耸峙在视线尽头的莽莽雪山,刘皇帝精神看起来很是振奋,悠悠然地道:“这片山岭,沉淀了太多历史,见证着中国永载丰碑的功业也辉煌,也铭刻着我华夏儿郎开拓进取的精神......” 卢多逊是个善于逢迎的人,此时见刘皇帝大发感概,当即顺着他的话道:“武帝开边,冠军破虏,都是值得后人永远传唱与颂扬的。河西永为我土,也是自那时起!”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刘皇帝一只手悬在空中张牙舞爪的,慨然说道:“这是匈奴人的哀歌,也是华夏的赞歌!先烈榜样在前,如今,轮到我们了!” “陛下雄才豪情,臣闻之,也不禁心潮起伏!”卢多逊当即表态道:“得遇圣君,臣等大幸,唯有鞠躬尽瘁,追随陛下!” 对此,刘皇帝只是笑了笑,既没有打击,也没有勉励,让人不可捉摸。 “还是说说河西的情况吧!”刘皇帝与卢多逊回到关楼内,君臣二人靠着一个火炉坐下烤火,对卢多逊道:“你此前的奏章,朕也认真看了,觉得不错,还想再听听你的想法!” “是!”卢多逊回以礼节,而后不加思索地,从容叙来。对于职分内的事情,卢多逊就突出一个干练。 “陛下,自归义军回归,甘肃收复,大汉抵定河西,将走廊完全控制在手中,也不过六七年的时间。可以说,在前面的四五年中,河西官府、驻军,主要的任务都是放在剿贼平乱、定制治安上。一直到近两年,贼虏臣服,人心向安,制法初行。 臣以为,河西真正走向安定,恢复繁荣,便开宝七年起,正式开始!这也是臣履任后,与众官员僚属共同制定的目标......” 卢多逊这话,称得上张扬了,他也是今年才升职的。翻译一下就是,过去河西不够安定繁荣,河西的重新发展崛起,就从他卢多逊开始。 对其言,刘皇帝只是嘴角稍微上扬,注意力似乎集中在炉子中升腾的火焰上。见状,卢多逊继续道:“陛下,大汉如今对河西统治,薄弱在于两点,一是地形限制的,过于狭长,公文传达,条令颁布不够通畅,想要做到如中原内地那般强有力的掌控,只能凭借足够的军事势力控制威慑; 其二,则是人口限制了,诸族林立,胡汉杂处,而汉人的数目,仍旧稀少。虽然这些年,与关陇、中原的道路已然畅通,也吸引了不少人,但不够。因此,臣还当开放政策,继续招引人来。 而臣觉得最值得顾虑的,还是人心尚未彻底归服,包括河西遗民在内,他们臣服,还是慑于大汉强大的国力与军力,对大汉并没有太多归属感。 臣接下来要做的,首先就是收拾人心,人心定了,河西自然就安定了......” “人心是隔在肚皮里的!”闻之,刘皇帝指了指肚子,问卢多逊道:“要收拾人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卢多逊点头道:“臣明白!此事,臣还是打算从文化根本上着手,在汉制初步推行全境的情况下,对语言、姓名、着装、习俗等事务上,进行统一的推动整改!臣在河西多年,见到不少汉人,仍旧一身蕃装土服......” “移风易俗,还当缓行,不可操之过急!”刘皇帝点着头,对他的着手点表示认可,但不免提醒一句。 “是!臣以为,有前几年基础,已然可以推动!并且,臣并非一味强行推行,当结合河西本地的民情风俗!”卢多逊解释道:“臣欲推动是,是朝廷大一统的理念,将之融入河西官民的血肉脊髓里!” “**制宜!很好!”刘皇帝说道:“为政治民,也忌不顾现实,不结合实情,强行一刀切!朕视察过的地方也不少了,不乏忠实履行朝廷政策,坚守大汉法度的官员,但能在国家政策方针之下,灵活处事的人,还是太少了!” 面对皇帝话里隐含的夸奖,卢多逊嘴角轻微地翘了翘,有那么少许的自得。 “我记得,你提到过汉民与胡民之间的矛盾!”刘皇帝又指出一点。 卢多逊解释道:“汉胡之间的矛盾冲突,在前几年,比较频繁,还是历史原因。过去,在河西全面沦丧的背景下,整个河陇遗民,都为胡虏所统治。 凉州这边情况还算良好,当初的温末政权中,有汉人的一席之地。比较严重的,还是甘肃,在回鹘的统治下,汉民几为虏奴,多受盘剥欺压。 如今,大汉重返河西,消灭甘州回鹘政权,使其复归汉统。当地汉族遗民,翻身做主,对过去饱尝的苦难难免抱负回去。 再兼回鹘人对大汉潜怀怨愤,此前黄匪侵扰、马贼横行时,不安定的回鹘人更受军政的监视与管控。而为维稳河西,迅速将之纳入大汉统治,也需汉族遗民们的支持。 各方面的原因,也就加剧了汉胡之间的矛盾,冲突不断,甚至有流血事件发生。过去,是回鹘人欺压汉人,如今,是汉人欺压回鹘人。” 闻之,刘皇帝的眉头皱得可紧,思吟几许,问:“如不控制,长此以往,必致祸乱,不得不小心戒之。官府是如何调和解决的?” 卢多逊道:“目前暂行之办法,是将胡汉分治,各居其所,汉耕其地,胡牧其羊,以此减少冲突。不过,在此前划治的过程中,汉民分配了大量沃野草场,这也是引发胡民不满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此,只怕也是治标不治本啊!”刘皇帝叹道。 卢多逊说道:“这也是无奈之事,在过去的两百年间,河西胡汉虽然在不断融合,但其根本的界限,还是存在的,朝廷收治,也当有所取舍,不可能面面俱到。 分治之后,近两年,冲突也确实减少了许多。臣就任以来,也给各地官府下了新令,要求州县镇,严格落实治安要求,严防治下争斗。 并且,切实按照法律章程断事,减少偏私,尤其是,对于那些刻意针对挑事的汉民,也当严厉约束,不可放任。 在此前提下,再推行风俗融合,臣料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待到河西上下形成习惯,这个问题终究能够得到解决.......” 第194章 减税难 第195章 有此人,河西何愁不治 第196章 开宝八年 第197章 刚愎依旧 第198章 辽国变故 第199章 辽帝之死 第200章 谁能继位? 第201章 擎天保驾之臣 第202章 刘皇帝已至长安 芈黍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难道耶律撒态度变化了?难道他就真的不顾忌世宗皇帝与其父之间的情谊?”听耶律贤之言,女里表示不解,甚至隐隐有些愤怒。 要说在座几人,最希望耶律贤继位成功的,就是他了。只要耶律贤快速上位,就可以收获胜利果实,到时候荣华富贵、权力美人可就都有了。 耶律贤面色平静,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说道:“那毕竟是父辈之间的事情了,再深的情分,经过了这么多年,又还能剩下几分呢?” 耶律贤看了看在座诸臣,始终不急不躁道:“耶律撒给派人给我送了封信,说皮室军的职责是拱卫皇帝,是保卫大辽,只当尽忠皇帝,听命皇帝,舍此之外,概不参与!先帝遇刺,皮室军罪责难逃,他自觉愧悔无地,当还军营,约束将士,紧守营门,待新君继位,自请治罪......” “这......这是什么意思?”听耶律贤这番描述,女里愣愣地问道。 对此,萧思温却感慨道:“撒给是个聪明人啊!他不愿参与帝位之争,只欲追随最终的胜利者,这是明哲保身!不过,如此也好,若其能不偏不倚,保持中立,不被越王拉拢过去,靠大王如今的人望与拥有的实力,定能成功继位!” 听其言,女里忍不住道:“早知会有今日的局面,当初就不该顾虑太多导致拖延,应当从速扶持大王继位,也不会给其他人反应时间,落得如今的麻烦。 大王,宿卫仍在我们掌握,夷腊不敢有异心,莫若拥兵入宫,召见宗室大臣,柩前继位,早定名分。有反对者,杀之即可!” “不可!”他这建议一出,其他人还没有作声,耶律贤就认真而坚决表明态度。 沉吟了下,耶律贤说道:“兵变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做法,如非迫不得已,不可妄动!否则,即便成功了,也难孚人心,后患无穷。倘若激起内斗,必将危极大辽,若导致大辽内乱,我宁肯不做这皇帝!” 耶律贤这番见解与态度,极具器量,对此耶律贤适十分认可,当即拱手赞许道:“大王英明!” 沉吟几许,耶律贤适郑重地说道:“而今,帝位虚悬,人心思变,不是长久之计,还得早定大局。大辽如今的情势并不安全,甚至到了危急时刻,南方的大汉始终虎视眈眈,更不能与其机会。帝位之争,不能拖下去了,必须得结束争端了,如若不能达成统一,那么即便动用军队,也在所不惜!” 不管是耶律贤,还是耶律贤适,都是当下辽国的人杰了,能力、见识都不俗,他们联合在一块儿,就代表成事的可能性极大。 而耶律贤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拥护,也不可只是身份因素,最核心的地方,还在于出众的个人魅力与能力。否则,他若是庸人一个,耶律贤适等人也绝对不会选择这般扶持于他。 “安排一下,我稍后亲自登门拜访南院大王!”耶律贤脸色变幻几许,站了起来,下定决心一般说道。 “越王那边,也要注意其动向!”耶律贤适说道,不过语气中带着少许的疑惑:“不过,这段时间,越王始终缄默,一心操持国丧,并未专注此事,似乎无意于帝位之争......” “越王此举,不过是表象,欲以此蛊惑人心罢了!那么多人支持他,宝座在前,他岂能不动心?”女里冷笑两声说道。 “我先去见南院大王!”沉默了下,耶律贤说道。 “大王,臣觉得您还该去见两人!”萧思温这个时候开口了。 “何人?”耶律贤看向萧思温,略带好奇。 “太尉韩匡嗣与南府宰相高勋!”萧思温道:“汉臣之中,以此二人为尊,韩氏家族在大辽根基深厚,高勋功绩卓著,若得二者支持,也就获得了汉族大臣的支持,在这个时候,这些汉臣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觑!上京南城之中,汉军汉民可不少!” “若非侍中提醒,我险些忽略此点,误了大事!”耶律贤眼神一亮,略显振奋地说道:“高勋可以高官重爵收买,至于韩家,我那韩德让交往不错,此人也是大才,可以通过他说项,韩家子弟在大辽也多居要职,若得其助,当可无忧了!” ...... 在辽国上京陷入帝位承继之争的漩涡之时,刘皇帝这边,仍在回京的路途间。沿途所过,仍旧挂着巡视的名义,不过也只是走马观花,做个形式罢了,几乎没有太多停留。 行进的速度很快,几乎以日行六十里的速度,在秦州汇合了在当地巡视的太子刘旸后,更是抛弃了大量辎重,轻装加速。 仅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已然过凤翔府了。折腾,还是折腾,行营人员,几乎被累了个半死,此次出巡,大概是随驾人员,被“折磨”得最惨的一次,赶路的强度,甚至比拟行军作战。 大概也是觉得随驾人员的不容易,在进入京兆府后,刘皇帝总算下诏,暂时停下,给所有人休整一日的机会。 “可惜了!”长安行宫内,刘皇帝正为一人之死感慨着。 当然,并不是为辽帝之死,而洛阳传来消息,韩熙载病逝了。韩熙载,曾经名扬天下,但是在大汉政坛并不活跃,降臣的身份是最大的限制,但在有限是时间里,在无数的非议之中,他还是为大汉朝廷完成了一桩大事,整顿东南。 那也是韩熙载一生最畅快地没有掣肘地施展才干,是他政治生涯中最温暖的一个春天,虽然招致了大量的敌视、针对与谩骂。 在卸任东南安抚使后,韩熙载便回到朝廷,挂了个谏议大夫的虚职,这并非是刘皇帝卸磨杀驴,反而是为了保护他。 前两年,刘皇帝有意让他复出,不过其人已老,并且染上了一些疾病,不得已作罢,令他赋闲养病。 没想到,直接养到病故...... 对韩熙载,要说有什么感情,显然是不可能,因此,刘皇帝倒也没露出什么悲伤的情绪,只是简简单单地感慨了一句。 “传诏,追赠韩熙载侍中、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恩荫其子,量才录用!”刘皇帝收起韩熙载上的一封遗奏,扭头对宰相李业与内侍喦脱吩咐着:“听说他那一大家子开销不小,养得不易,从内帑拿出一万贯钱,赐给他的家人,用以操办其后事,办得体面点,剩下的就补贴家用吧!” “是!”二人应命。 “韩熙载这份遗表上,说了很多东西,另外还给朕举荐了一个人,潘佑,说此人是名干才,希望能够善加委用。这是何人,你们可知?”刘皇帝问道。 见皇帝目光投向自己,李业面上流露出少许尴尬,拱手应道:“陛下,此无名之辈,恕臣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 刘皇帝眉头轻皱,见状,太子刘旸主动给李业解了围,道:“臣知此人!” “哦?”刘皇帝意外地看着刘旸,示意他说说。 刘旸道:“当年韩公在江南为相时,曾主持过一场变法改制,那潘佑便是其属下最得力的几人之一,臣在平南之后,偶然闻得此人,特地召来问话。此人在律法、制度上,有极其透彻的认识,论事往往鞭辟入里,直指梗要......” “既然是干吏,为何才当个小小的苏州司马?”刘皇帝笑了笑,直接吩咐道:“既然太子都说此人是个人才,韩熙载也遗奏举荐,便着吏部,考核升迁吧!” 第203章 幸灾乐祸 第204章 北伐已定 第205章 辽国新君 第206章 难免异议 第207章 还京 第208章 君臣密议 ()  当夜,刘皇帝并没有留宿坤明殿,在与大符用了些晚膳之后,便回到崇政殿了。在京的臣僚们知道皇帝还京,都迫不及待地前来觐见,但都被拒绝了。 不过,其他人不见,赵普这个宰相可准备好了一大批奏件,要呈禀刘皇帝。特地在政事堂加班,其后果然得到了刘皇帝召见的通知。 “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崇政殿内,赵普见礼,太子刘旸也被刘皇帝叫来了。 “平身吧!”刘皇帝一脸的平和,示意二人坐下,对赵普道:“朕不在京的这段时间,赵卿领政,朝政运转有序,内外有条不紊,事实证明,朕所托是人啊!” 闻言,赵普沉凝的眉角绽开,起身拱手,谦虚道:“多谢陛下信任!” “坐下,不必如此拘束!”大概是长时间未见,多了些生疏,见他拘谨,刘皇帝笑容益显温和,道:“还没进晚食吧!喦脱,吩咐尚膳局,备些热食酒水!” “是!” “谢陛下!”赵普感到荣幸,皇帝这等关怀,朝中少有。 赵普呢,则适时地将刘皇帝不在期间,政事堂处置了一些要紧事务汇报了一下,刘皇帝呢,也不挑剔,认真地听着。 事实上,赵普为相,其经办处置的政务,想要从中挑出差错,还是有些困难的。过了一会儿,内侍们将准备好的酒菜摆上,君臣三人入席。 刘皇帝因为已经用过膳,只是饮酒,同时问起他真正关心的事情:“北伐筹备事宜进展如何了?” 赵普在此事当然早有应对,闻问,从容答来:“回陛下,得诏旨后,臣便召集僚属及相关衙司,着手安排。到目前为止,财政司已然拨款五百万缗,用以采购被服、帐篷、雨具等物资,兵部已紧急安排打造军械,并于诸道武库,向北调度。军粮、草料等物资,也开始着手调运......” 听赵普干练的汇报,刘皇帝就下意识地感到舒心,一边点着头,一边问道:“朕知道诏令略显仓促,就没有什么问题与困难?” 闻问,赵普仍旧淡定一笑,应道:“问题自然还是有的!枢密院那边,已然在着手出兵筹划,然此次北伐,规模如何,动兵多少,尚未有定议。朝廷需要筹集调度多少军需,也未明确,目前所筹备,多动用内外官仓储备。 另外,供应大军北伐,粮料器械转运,少不了劳力,诸道州征发多少壮丁徭役,还需细致筹算。再加上,时值春耕,大量征召壮丁,定会耽搁农时,也会引起民心不稳,因此尚未铺开政令,大规模征召......” 听其解释,刘皇帝颔首,问道:“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匆忙了?” 赵普摇了摇头,说:“陛下,只要动兵,大举征发,是免不了的,对农事民事的影响,也避免不了,只是代价高低罢了。得益于朝廷长久以来的储备制度,臣与计相仔细筹算过,以大汉全国如今仓廪所备,在满足官民正常消耗的前提下,只要调度得当,足可供应三十万大军一年所耗!尤其在幽州、太原、大同等重镇,更长期维持着上百万石的粮食储备......” 刘皇帝两眼明显一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偏头对太子刘旸道:“没有这些家底,朕岂有大举北伐的信心!” “这也是陛下苦心经营十数的成果!”赵普说道。 “朕听闻,北伐之事,在朝中颇有些反响啊!”刘皇帝又饮了口酒,悠悠然地说道:“朕临还城前,才收到了宋琪的奏章,态度很明确,谏阻其事,他认为,辽国局势不明,仓促北伐,不看好出兵的前景......” “人心若不定,思想若不统一,定然误事,执行大略,更容易出现混乱。你是统驭诸部司院及道州府县的宰相,很多事情都要靠你来操持,你又是什么看法?” 刘皇帝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赵普也难以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面对垂询,也不敢怠慢,只是将他自己的考虑和盘托出: “陛下,宋相所虑,堪称老成谋国,却有些过虑。目前北方的局势固然不够明朗,然与此相比,还能有更有利于大汉的出兵时机吗?纵然有,又需要等到何时? 薛汲国公在《三代史》中有一段话,臣记忆犹新:仰认睿智,深惟匿瑕,其如天道人心,难以违拒,须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关于发兵的代价,这一点也无需避及,只要北伐战略不改,无论何时,兵马、钱粮、徭役都当足备,流血伤亡更不可免。 今春备战,固然影响农事,但于辽国而言,同样会给他们带去麻烦,并且比起大汉,他们的麻烦与困难会更大! 当年北伐之时,南北尚未混一,大汉都能以睥睨之势,大破契丹,收复关山,而况于如今,大汉又多了十年的生聚。 因辽国之变而发兵,虽显仓促,然对辽战事的筹备,却已开展多年,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因此,仓促也只是暂时的! 大汉前有南征之耗,调用兵马、劳力、钱粮,却也仅局限于西南与湖广!而辽国在前几年,则同样饱受西征之费! 综上所述,臣以为,值辽国帝位交替之际,不论其局势发展如何,对大汉而言,都是一次难得的出兵时机!” 看着侃侃而谈的赵普,刘皇帝态度愈显和蔼,可以说,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了刘皇帝的心坎上。当然,并不排除有刻意迎合的嫌疑。 “赵卿见解,深得朕心!”刘皇帝表示认可,却又叹道:“可惜,朝廷中有这等见解的人,还是太少了啊!” 赵普说道:“自前次北伐以来,整整十一年过去了,承平已久,如再度北伐,更需劳师远征,动兵少则难以制敌,动兵过多则损费巨大,臣僚们有所顾虑,可以理解!” “若事事顾虑,步步都忧心风险,那朕就走不到今日,大汉也没有如今之盛!”刘皇帝冷冷道,让刘旸与赵普都小心了些,筷子都不敢动了。 沉吟了片刻,刘皇帝道:“回京途中,朕收到了最新的消息,辽国那边,新帝已立,并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拥戴。辽国新主,看起来颇有手腕,很会收揽人心,倘若大汉再迁延下去,给足他时间,抚定国民之心,理顺军政事务,那么今后,想要再北伐,付出的代价,只怕更大!” 闻之,赵普明显感到意外:“如此之快?” “因此,我们不能只顾及自身的困难,还要立足于全局,着眼于未来!”刘皇帝一脸慨然:“这才多少年,就开始畏首畏尾的了,若再等个十年,只怕更加不愿意进行北伐战争了!” “陛下所虑甚是!”赵普说道。 “这样,通知下去,明日朝会,三品以上公卿朝官及诸部司院主官进宫议事,朕要好好和他们谈谈!”刘皇帝吩咐着。 赵普应命。 刘皇帝又看向刘旸,吩咐着:“你明日,代朕到三衙禁军中走一圈,检阅将士,看看士气如何,再代朕问一问,在京师待久了,还敢不敢上战场,还愿不愿意为大汉舍生忘死,还有没有建功立业的志气!” “是!” 第209章 刘皇帝脑子还是清醒的 第210章 问题来了,谁做主帅 第211章 太子挂帅 第212章 开宝北伐 第213章 带着欢呼启程 根据枢密院的兵力配置,此番北伐,两京禁军要派出近七万将士,尤其是殿前司与侍卫司下辖的众马步军。 东京周边的禁军半数都被抽调,西京这边更是出大头,铁骑、龙捷、龙栖、小底、护圣、奉国诸军都在调派序列之内,河洛诸关的禁兵也是成建制地向北调动。 不过,直接从西京洛阳城出发的将士,只有两万步骑出头。数十万大军北伐,可不是集结好了再一起出发,而是分批调动,向各自的目的地赴命,而幽州则最大的一个集结点。 西京这边,除了乾元殿前的出征仪式外,还搞了一个出城仪式,奉命北伐的将士,都要从皇城正门出发,跨过河桥,沿着洛阳天街,走南门出,再行北上。 出征的人数不算多,但引起的轰动却不小,大汉开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充满仪式感的出征巡游。 天街两侧,围观的洛阳士民也是以十万计,观者如堵,人声如潮,不过都很有自觉地,待在警戒线外。 士民之中,有为子弟送行的,有为将士鼓励的,也有纯粹看热闹的,没有刻意组织,但声势浩大。 看着那旌旗猎猎,铠甲鲜明,长枪反射出的光芒锐利夺目,整齐的军容显示出一种强悍的气质。虽然大汉的禁军已然承平多年,但是建国以来长久的胜利下所培养出来的自信却始终存在,再加上对军队的建设工作从未放松,当大汉儿郎们披上战甲,跨上战刀,仍旧是那支睥睨天下的强军。 在万众的欢呼助威风中,出征的将士,也都不由地挺起了胸膛,迈动的步伐也更加铿锵有力。而洛阳百姓的反馈也更加热烈,他们似乎找回了属于古都居民沉寂已久的自信与热情,大汉儿郎开拓进取的精神与豪情也在这种气氛中迸发出来。 围观的人众中,也是形形色色,天南海北,官吏士农工商。当然,还包括那些寓居西京的各族商旅侨民,他们有不少人在大汉生活许久,感到吃惊的事物也见识不少了,然而此次出征的场面,威武强健的将士,热情雀跃的百姓,这些目睹的情状仍旧让他们感到震撼,心慕大汉繁华的同时,更添敬畏与向往。 在大汉走向繁盛的过程中,刘皇帝通过宣威司长年累月的宣传,一直默默地打造着官民百姓对朝廷、对国家的认同感,二十多年下来,已初见成效。 汉民之外,诸少数民族也一样,天街两侧欢呼呐喊的群众之中,就不乏吐蕃、苗、瑶、彝、党项、回鹘、女真人,甚至是高丽、扶桑,乃至那些裹着头巾的l...... 就如此前赵匡胤所说,此番北伐的将士中,以青俊为主,这么多年过去,大汉将士也更新换代了,后起之秀迭起,少壮派也彻底接替老兵老将们,而军功贵族子弟中的优秀人才也充斥其中。开宝封爵的贵族中,基本都有子弟在北伐军中效力。 洛阳北面的黄河渡口,最主要的自然是孟津与小平津了,都是历史悠久的古渡,也是交通要衢,在西京官府的开发下,这些年也日显活力,尤其是朝廷西迁之后。 而此番大军北上,除却已然分批调往山阳的一万禁骑之外,剩下的将士,都是打算通过船运,走黄河经运河北上。虽然对很多旱鸭子来说,坐船比较辛苦,但比起陆地行军,仍旧要方便快捷得多。 随着官府的开放,以及造船技术的进步,大汉的船运自然迎来了蓬勃的发展,尤其在统一之后南北互通的大背景下。 海运以及海上贸易,已然渐露峥嵘,南方已然开辟了好几条成熟的航线,广州、泉州、福州等地更是源头,大汉民间的船队,最远已至印度洋,同阿三诸国交流上了,而大汉的影响力也在逐渐密集繁荣的经济交流活动中得到显著提升。 但是,发展最为迅速的,还得属于内河航运,以数千里运河为主干,辅以南北水系,民间舟船往来尤其频繁,全国直接指着河运吃饭的船夫、河工、纤夫、漕民就达百万之众。南北水运交通就不提了,东西之间,通过对石门的改造扩充,来自江南的货物已能更加顺利通畅地输入关内。 而当这些水运交通条件利用到战争上时,其爆发出的能量也是巨大的。为了运送这批将士以及军需,负责此次大军供的水陆转运使张美轻松地筹集了三百多条大小船只,其中大半都是民船,包括上百艘为人使将士舒服点的船...... 战争除了带给国家与百姓以负担之外,对大汉的工商业,尤其是船运以及军需相关的手工业,是起到了明显刺激作用的。这一点,在北伐诏令下达之后,就已然体现出来了。 翌日,刘皇帝并没有待在宫中,早早地起行,北出邙山,他要亲眼看着他们登船踏上北伐的征途。 刘皇帝没有驾临渡头,而是登邙山之巅,遥望渡口。西迁洛阳之后,刘皇帝已然数次登过邙山,立于峰峦,河洛形胜尽收眼底,但从来没有一次像此番,情绪复杂,心潮澎湃。 日已渐高,悬于东方,金黄光芒映照在邙山群峰,日光也愈显明朗,是个美好的天气。孟津的渡口上,一派热闹,吆喝声不断,各项准备工作早已做好,歇了一夜的将士们,听从着安排,有序登船,虽然忙碌,但并不混乱,军队永远是纪律最严密,效率最高的组织。 春日的晚风吹拂下,刘皇帝感到十分舒适,哪怕已然站久了,也不觉累。 “陛下,半数的船只已然起航,剩下的,最迟午时,也能起运!”被刘皇帝看中,调任内阁学士的张雍收到消息,前来禀报。 闻之,刘皇帝问:“张美在何处?” 张雍道:“张使君在渡口,亲自安排转运!” 点了点头,张美在这方面,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的,供馈大军,更是经验丰富,这也是刘皇帝让他负责此事的原因。 遥望北方,虽然视野有尽头,但他仿佛能够看见,大河之上,百舸争流,满载着将士、军械、粮草的船只,在船夫们的操作下,破浪东行...... 刘皇帝的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了,终于是北进了,澎湃的心情趋于平复,但心里却不禁空落起来,冷静下来之后,疑虑又开始冒头了。 北伐是轰轰烈烈地开始了,但此次胜败如何?能否顺利展开?能否实现战略目标?辽国会如何应对?会不会如隋炀帝那边,闹得个灰头土脸的结果? 几十万大军,统筹调度能否出问题?刘旸这个太子能否扮演好他该扮演的角色?赵匡胤、高怀德二人,是否会辜负他的信任? 想得多了,刘皇帝甚至不禁疑虑,刘旸倘若借此次北伐,树立,几十万大军在手,会不会,敢不敢...... 随驾的除了几名大臣以及刘煦、刘晞几兄弟,便是刘葭这个最受宠爱的大公主了。此时,见刘皇帝有些心神恍惚,不由问了声:“爹,您站累了没有?” 闻声回过头,看着个子长到自己下巴,青春洋溢,却越发有大姐气度的长女,刘皇帝眼神一闪动,调笑道:“李继隆、郭仪、赵德昭他们都在北伐军中,此去是为了沙场建功的,你还没告诉爹,看上谁了,等他们凯旋,就......” 刘皇帝话一出,刘葭就红了脸,此前,公卿子弟们都陆续进宫了,既是给皇后看,也给公主挑的。 刘葭呢,虽然嘴里说着没有,但目光投向北边,清亮的眸子中,还是带有明显的期待,少女不知觉间,已然怀春了。 “回来再说!”刘葭呢喃道。 听其言,观其态,那美丽娇羞的面庞,让刘皇帝都不禁有些吃味...... 第214章 正在准备整顿朝纲的耶律贤 第215章 手忍不住颤抖 ()  “就从朝廷纲纪开始整饬起,规矩还需重新肃立,过去这些年朕虽在潜邸,对朝廷的风气也有所了解,却未想到情况如此严重,办事迟误,为政散漫,此风必须严厉整改!先帝为政以宽,对大臣们放得太宽了,十数年未加更新,朝廷上下岂能不生懒惰!”耶律贤看着韩德让,严肃道,语气中透着股强势。 见耶律贤一副下坚决的模样,韩德让从容一笑,应道:“陛下,臣这些年修文习政,也在关注南朝之治。臣发现,汉帝御极二十三载,每隔三五年,就会对朝廷与地方进行一次整治,或清正政风,或治理贪腐,或完善制度。 在推行制度与治政理民的过程中,如若出现什么问题,也能及时 而南朝这二十多年间,也是在这持续的调整变动中,不断发展,至今仍旧保持着一个清明的政治环境,国力不断上升,威压四海,使大辽也不敢贸然与之争锋。 汉帝的权势与威望,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提升......” 提及此,耶律贤显然兴致很高,谈道:“朕也知道,也有所观察,闻南朝之治,心中既是敬佩,又是忌惮啊!汉帝其人,实在是个难缠的对手,自他扬名开始,大辽就屡屡受挫!若无此人,或许今时之天下,早已是大辽入主中原,甚至统一天下!” 语气中满是感慨,回顾历史,总是带有无限遗憾,也免不了做一些假如当初的畅想。而站在辽国的立场,一改南北形势,奠定当下华夏格局的关键人物,唯有刘皇帝。 当然,历史早已经历转折,走上如今这样一条崭新的道路,对辽而言暗淡,对汉而言辉煌。辽国君臣不明白的是,即便没有刘皇帝,辽国入主中原也只是妄想,哪怕是其极盛时期,面对“弱宋”,都难以成功。 “泱泱中国,源远流长,人杰地灵啊,每逢危难,总有英雄出世,豪杰并起,力挽狂澜!”耶律贤又是感慨:“一直未得知,汉帝名字如何?韩卿博学,又深悉南朝情况,你可知晓!” 迎着耶律贤好奇的目光,韩德让微笑着说来:“汉帝原名承祐,字元吉,登基之后,更御名灏!” “韩卿见闻果然广博!”说着,耶律贤目光中流露出少许向往,道:“大辽如欲进入中原,定鼎天下,还当深彻改革,积极融入!” 耶律贤看了韩德让一眼,这是又一次表露自己的政治理念了。当然,这是经过深入研究,仔细考量后得出的结论。 在耶律德光建辽以前,契丹也崛起的三十年间,在中原乱到那个程度的情况下,都难以有所突破,李存勖在灭梁之前更是以一隅之地正面回击,强势地打消耶律阿保机南下的野心。 逼得耶律阿保机不得不调转向兵锋,向渤海国动手,即便吞并渤海国对辽国而言是一个战略性的进步与提升,然而如果不是在南边吃了亏,又岂会有这样的决策。所谓的海东盛国,还能同广袤富饶的中原相比。 即便耶律德光灭晋,那也是几经征伐,穷耗国力,还是在后晋自身出问题,还有个石敬瑭割让幽云的前提。 因此,在耶律贤初继位,便表现出改革进取、雪耻复仇、南下中原的志向,韩德让只能表示欣赏与感慨,也会尽力辅助,出谋划策。 然而,若说韩德让心里的想法,绝对是不看好的。想要占领进占中国,逐鹿中原,远远不是自己做好,自身足够强大就行了的,最重要的,还得南边给机会。 但是显而易见的,以当下南朝大汉帝国的情况,辽国想要图之,基本是妄想,甚至于在大汉这些年一贯的强势姿态下,能够做到守国,保主大辽基业,就算是很难得了。 这一点,韩德让没有表明,以免扫了耶律贤的兴,这个青年天子,有改变的决心,进取的雄心,对于辽国的发展是有利的。 就如其言,大辽这些年是日渐沉沦了! 看着耶律贤,韩德让想了想,拱手进言:“陛下有刷新朝政之志,臣感佩不已。不过,臣以为,时下陛下初御极,上京初定,而国内未宁,不宜操切。最要紧者,南朝大汉,不得不严加警惕,提高戒备。如外事不宁,内事难安!” 韩德让言落,耶律贤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凝声问:“韩卿以为,南朝会有所动作?” 韩德让轻轻摇摇头,沉声说道:“臣不敢定论,然不得不防!臣观南朝开宝年以来的举措,西进南征,扩张不已,故唐旧地,余者皆为大辽臣属,以汉帝志气与野望,岂能坐视。 眼下,南朝四境,也唯有大辽与汉有矛盾冲突,唯有大辽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以汉帝刚愎强势的性格,又岂能容之? 此前大辽虽政事糜顿,然国家尚属安宁,汉不敢动。今先帝遇弑,陛下御极,新旧交替,此为动兵良机,以汉帝过去对时机的把握,他未必不会动北伐之念! 并且,以汉帝在南朝威势,他若决心,那南朝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听韩德让这么说,耶律贤的背下意识地挺了起来,面色逐渐凝重,喃喃道:“此事不得不慎重,去岁先帝与汉帝会猎后,便直言南朝有谋我之心。先帝崩,并未通报丧讯,却主动遣那王昭远前来拜祭,前者皇叔也报,上京南朝细作活动猖獗,频繁刺探......” “听闻汉帝仍在西巡途中,纵其有意,短时间内又岂能发动?据说其素来谋定而后动,每逢战事,往往做足准备!只要给朕与大辽一定时间......” 耶律贤话还没说完,便见一人急匆匆地现身,几乎是不顾内侍的阻止强行闯进殿来。来人正是新任的南枢密使高勋,见其状,耶律贤眉头不由蹙了下。 高勋此人,家世出身很好,其父在中原时地位崇高,而他本人,也是文武双全,入辽二十余年,也颇受重用,并在辽国建立了不少的功劳。 不过才高往往气傲,高勋就是这般,为人处事,强横而无礼。此番,因扶立之功,升官晋爵,仍不满足,在面对自己之时,态度上都有些无礼。 高勋没有顾忌耶律贤的表情,而是直接禀道:“陛下,南朝北伐了!” “什么!”耶律贤与韩德让同时色变。 “此前,边州来报,南朝北边有异动,臣便已下令多加侦探,适才,收到急报,汉帝正式下诏北伐!”高勋禀道。 深吸了一口气,耶律贤尽量稳定心绪:“多少人马?进展如何?” “步骑五十万,分四路进兵,南朝显然早有准备,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万钧,汉军兵马调动或许早在半月之前......” 一时间,高勋说些什么,耶律贤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反复地闪动着“步骑五十万”这个信息。哪怕城府不浅,但此时表情也有些绷不住了,面色明显发白,而掩在袖下的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一旁,韩德让此时也没了他沉稳有度的表现,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还来得这么突然,这么令人窒息。 “陛下!”发现耶律贤异状,韩德让小声了唤了句。 回过神,耶律贤哆嗦了一下,看向韩德让与高勋,露出一道苍白的笑容,道:“汉帝果有图我之心,传诏,大殿议事......” 第216章 初夏 汉开宝八年,夏,四月。 距离刘皇帝正式下诏北伐,已然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在这一个月内,整个北方风起云涌,原本密布的战云,已然开始下雨了,腥风血雨。 大汉近乎不宣而战的行为,彻底将华夏南北拉回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战争年代,沉寂了十多年的汉辽边境,也开始陷入躁动。 一纸和议,对汉辽双方而言,实在过于脆弱,任何一方都有轻易撕毁的能力。和平安定的表象下,积攒的十多年的矛盾、仇怨,也借机一次爆发出来。 面对大汉又一次声势浩大的北伐,辽国那边,也做着积极主动的应对,没有退缩,当然,他们也没有退缩的余地,只有抗争。 新继位不久的辽帝耶律贤,在强敌压境的情况下,不得不放下他对大辽的改革整饬计划,必须得集中精力,团结一致,来进行一场卫国战争。 “五十万步骑”足够庞大,足够慑人,这几乎是辽国统治下男女丁口的八分之一了,只要稍微想想,就能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不过,耶律贤终究不是个凡人,在经过初期的紧张与惶恐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大汉兵雄势大,卒精器利,固然是事实,能够吓人,却吓不倒人。 耶律贤有明主之姿,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干得力的辅臣,与他协肩并力,共度时艰,当下的辽国内部,也能算是人才辈出,不论在军还是在政,都有一批可当重任的胡汉大臣。 经过与几名重要大臣的商讨之后,面对来势汹汹的汉军,辽国这边也迅速地做好了应对决策,没有其他选择,就一个字,打! 耶律贤适与韩德让等人的分析,耶律贤也打消了心头的顾虑,这是事关生死的抗击,不能有任何的胆怯,更不能有一丝保留。 在辽国君臣看来,汉军固然强大,所谓的五十万步骑也有些言过其实,实际可堪一战的军队能有六成就不错了,并且还是多路出击,致其分散。 不得不说,辽国君臣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确的,北伐大军,称得上是职业军队的不足三十万,能称为精锐的更只有一半。但是,哪怕仅这个数目,也足够强大的,辽国君臣这边也不敢真的小觑,只是场面上,得坚持着,不能怯场。 一阵紧张的商讨过后,耶律贤领导下的大辽朝廷,展现出了与耶律璟时代迥异的高效,迅速做好针对性的调度准备。 汉军东路主攻,剑指辽东的策略,并不难猜,辽廷这边也是针对性布置。南院大王耶律斜轸迅速返回东京辽阳府,负责辽东的抵御事务,甚至于耶律贤把整个辽东京道的军政大权都交给他,与其先斩后奏之权。 而针对于大汉在其他方向的动作,辽国也果断采取收缩防御的态势,不怕汉军深入草原,这里是他们的主场。 当然,辽国这样的应对,事实上也正合汉军的意图,在辽东打一场打仗,打一场决战,正是大汉需要的。 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辽东之地,汉军必取之,辽军必守之,这就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只有正面攻防碰撞。 耶律斜轸那边,用来鼓舞士气的口号,除了保家卫国之外,就是要让辽东成为汉军的坟墓,要让汉军步随军的后尘,要让刘皇帝成为第二个隋炀帝...... 显然,辽国这边通晓中国历史的人,也不少,轻易地就联想到一起,借古谕今! 从上京向东京道增兵的同时,耶律贤也大发诏令,于全国范围内的部族、州县及仆属部落征召士兵,以应对南朝的入侵,态度极其强硬,命令不容置疑,这也是倾尽全力了。 以当下辽国的人口情况,用控弦百万来形容,并不过分,然而,真要一次性征召这么多军队,也是不现实的。 其中问题太多,一者辽国地域太广,虽然在漠南漠北设有边军道州县,但仍旧大量的部族分散游牧于各地,集结起来并不容易,需要时间; 二者,真要动员百万军队,怎么养都是一个要命的问题,百万军队的供给,可想而知会有怎样庞大的后勤补给压力,绝不是辽国能够支撑得起的,更何况还是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 因此,从大漠草原,耶律贤最终也只征召了二十万左右的部卒,这几乎是竭尽全力了。而在耶律贤于国内动员军队应战的同时,汉辽之间的碰撞,也已正式开始了。 山阳道那边,可以说是最先发起进攻的,汉将田重进率领五千骑兵,北出长城,将汉辽之间搁议的盆地草场,彻底纳入大汉的控制之中。 游牧于其间的辽民部落,虽然在感受到危险,获取警讯后更是从速北遁。然而,事情来得突然,契丹人又拖家带口携财产牲畜,动作也快不到哪里去,面对田重进的攻击,被擒获甚多。 田重进锐意进取,有所斩获后,犹不罢休,继续领军向北,深入辽境上百里后,方才遭遇大股的辽军。 那是辽国布置在阴山东南麓的边军,战起之后,面对田重进的不依不饶,汇集了周边的部精壮合计七千余骑,前来迎战截击,掩护部卒的撤退。 这算是北伐之后汉辽两军之间第一次成规模战斗,比起数十万大军鏖战,不算大,但是针锋相对,极为激烈。 汉军装备训练精良,但是人少且长途奔袭,辽军人多一些,士气也不低,最终交锋两个多时辰,互有损伤后,撤离战圈。 辽军是为掩护部族的北撤,以免汉军继续肆无忌惮地杀掠,目的达到,不加纠缠。田重进则是自觉孤军深入,辽军抗击坚决,再加有朝廷的战略指导意见在前,不敢久留。 当然,也是田重进撤得快,在摸清了人数之后,辽国的西南招讨使韩匡美已然领军增援而来,如果撤得慢了,他那五千骑怕也难全身而退。 一场战斗,双方死伤达三千人,也正式掀开了汉辽之间这场血腥而残酷的战争的大幕。浓烈的杀机,笼罩在大漠南北,也唯有鲜血能够洗刷消弭...... 在山阳军出的五日后,榆林道的杨业也正式动手了,他与王审琦二人,各领万骑,兵分两路,直击辽西南边境。 杨业率军,攻辽天德军,拔其寨,杀俘辽军千余人,其后北出黑山,与王审琦合兵于阴山北麓,纵横五百余里。 活动的范围够大,跑得也不算近了,然而,只达到了一个基础目标,将辽国布置在阴山前麓的十几个戍镇拔除。 活动于这片区域的少量达旦、诸葛失等部族,见机得快,撤得也早,因此真论斩获,杨业与王审琦这边也不算大。 而想要取得更大的战果,就需要继续北进,深入大漠,直插腹心,对此,杨业与王审琦还不敢贸贸然地进兵。 中西路两军,虽然没有太多的建树,却也是轰轰烈烈的,扬威塞北。相较之下,作为主攻部队的东路军,反而有所沉寂。 在三月十六日时,太子及赵匡胤、高怀德便已率军抵达幽州,而来自各方各地各军编制在东路军下的十卒,也基本集结完毕。 不过,直到夏初了,仍旧没有大动作,甚至没有向辽东进兵的意思。 第217章 幽州行营 第218章 进兵 第219章 不踏实的刘皇帝 第220章 一如既往,全力支持 第221章 全线出击 “其他几路军呢?”刘皇帝的注意力从最关心的东路军转移开,看着石守信问道,面上已然收敛起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十分平静。 中西路汉军,也就在开战初期取得了一些斩获,但都是些小收获,无关痛痒,更无足轻重。之后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更大的突破了。 因此,石守信的回答也带着一丝谨慎,说道:“辽国的应对布置,就如我们战前预料一般,集中力量,于辽东进行抵御,有死守辽东之态。 耶律斜轸回到辽阳后,于辽东京紧急调派兵力,储备粮械,这一个多月来,辽国内部也在积极备战,辽帝于全国范围内征召军队,有随时支援辽东之意。 于中西路,则采取保守收缩策略,其军队、部民、百姓皆向其国土深处退避,不与接战,不与争锋。 因而,时至如今,刘廷翰、杨业二军,仍旧未有新的战果上报!” 听完这番描述,刘皇帝脸色不变,只是神情仿佛紧促了些,道:“也就是说,自上个月那些小打小闹之后,两路军队都再无进展?” 无法看出刘皇帝情绪如何,但石守信也不敢有所隐瞒,老实地回应一个字:“是!” “辽国的备战进展到什么状况了?”刘皇帝问。 石守信立刻回道:“根据军情司、武德司密报,辽国于辽东集结兵力在十万上下,于大漠聚兵二十余万众,分布于漠西、漠南以及上京地区,其中上京精英齐聚!” “三十余万人马,以辽国如今的情况,武装集结起来,只怕也尽力了吧!”刘皇帝说道。 石守信:“辽国虽号称控弦百万,全民皆兵,然以臣等估计,凭辽国的国力,维持这三十万兵马,已然艰难,若长期保持攻防形势,鏖战日久,即便不能速战速决,迁徙下去,胜势仍旧在我,甚至可将辽国拖到崩溃......当然,这也是最保守的估计!” 在刘皇帝的影响下,大汉的文武大臣、公卿将帅,也都变得善谈国力大势了。听其言,刘皇帝悠悠道:“对辽国而言,是不是太过憋屈了?大汉也投入了如此多的军民财力,即便拖垮了辽国,大汉的国力损耗只怕也不少吧!” 话是这般说,刘皇帝语气变得轻松了少许,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就是明证。显然,打仗刘皇帝还是喜欢这种以势压人,稳步进展,碾压取胜。并且,也习惯这种打法,哪怕这样损费巨大,代价巨大。 “不过,王师整练完毕,已然猛扑辽东,然辽国尚未有向辽东增援的迹象!”石守信又道。 “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刘皇帝问。 石守信:“臣等猜测,不外乎两个原因,一者需兼顾大漠,防备我中、西路大军;二者,辽东大战未起,他们想要先看看交战情况,并于后方做更充足的准备,厉兵秣马,随机而动......” “这样看来,我们给契丹人的压迫还不够啊,照此态势,他们仍有余力与想法啊!”刘皇帝冷冷道:“莫非觉得,辽东那十万军能够抵御得住我东路军?” 闻言,在旁思索了许久的向训主动说道:“陛下,倘若如此,辽军在辽东,只能完全采取守势了,我攻彼守,那我军也将彻底占据上风!” “或者,辽军欲以辽东守军为诱饵,消耗疲惫我军,我军毕竟是异域远征,时日一久,兵疲力竭,士气回落,他们再以精兵援应,突然杀出......”石守信补充了一句。 听他这么说,刘皇帝腰杆都不由挺了起来,神情变得异常严肃,他的脑子里顿时闪现过许多类似的战例。 “石卿此言有理!”刘皇帝反应道,不过很快冷静下来,轻笑道:“不过,也得辽东敌军能够抵抗得住!” “还需我军没有防备!”向训忍不住看了石守信一眼,这个枢密使还真有几分才干,对刘皇帝道:“陛下,或可给行营发文,提醒一二!” “制书一封!”刘皇帝看向石守信,直接吩咐道。 “是!”这种分内之事,石守信实则早就安排下去了。 “依你适才之言,这山阳、榆林两路军,对辽国造成的影响不佳了?”想了想,刘皇帝又问石守信。 影响自然是有的,毕竟逼得辽国手忙脚乱,仓皇北遁,但这并没有起到实际作用,大汉朝廷所期待的牵制效果也不明显。 面露踌躇,石守信琢磨了下,禀道:“陛下,辽国在塞北果断收缩,一味避战,因而收效甚微。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朝廷给两路将帅的制令,仅为佯攻牵制,将士们在作战上,就难免有所顾虑......” 老眉顿时蹙了起来,显然,石守信在暗示刘皇帝,此前的军令,对前线将士作战有所束缚了。思量了一会儿,定定地看着石守信,石守信则一脸坦然。 刘皇帝呢也是果断之人,当即指示道:“那就改变战法,主动出击,给他们充分的自主权!目的还是牵制,只要能起到作用,临机决断,听凭将帅!” “是!”石守信应道。 顿了下,石守信又禀道:“陛下,杨业与刘廷翰二位将军,也上表请求主动出击。山阳那边,辽国以西南招讨使韩匡美为主帅,负责军事,有兵两万余众,活动于阴山北麓,刘廷翰有意北出击之。” “韩匡美,又是韩氏家族,辽主还真是信任这些汉族大臣,还真是信任啊,竟付以兵权,予以重任啊!”刘皇帝哂笑道。 “这等数典忘祖之辈,入辽已久,身为汉人,心属契丹,早不顾宗庙何属了!”向训冷声道。 石守信道:“韩匡美乃是韩知古之子,据说有文武之英,当年就是此人协助萧思温守备檀州,虽为卫公所破,但颇为卖力!” “那就打,打疼这些汉奸!”刘皇帝眉毛一挑,吩咐道。 石守信颔首,继续道:“杨业也上奏,他正在增调马匹粮械,做好远征准备。他欲率领榆林骑兵,深入大漠,直击辽西北诸部族,以战养战,那里是辽国统治薄弱的地区,若将其破乱,亦可断辽一羽翼,并且隔绝东西,配合河西军队出击作战!” “杨重贵还是当年的杨无敌啊,胆魄十足,过了这么多年,仍未改变!”刘皇帝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容,他对杨业的信任与喜爱过了这么多年同样也没变过。 “对二将所请,诏允!”笑声一止,刘皇帝回复道。 “臣稍后即可拟制答复!”石守信表示道。 “不过,一旦如此,就完全脱离边关了,后勤堪忧,风险剧增,胜负难料了!”向训提醒道:“且辽国在大漠的实力,仍旧雄厚,仅以这五万军......” 感受到向训表露出的忧虑,刘皇帝却看开了一般,很有魄力的样子,摆手道:“为何给他们全部配骑兵,不就是为了出塞作战吗?早晚有这么一遭,就让他们去尝试一番!” “河西那边有什么情况?”刘皇帝问起不怎么受关注的河西军。 由于距离过于遥远,具体情况则更不受把控了,石守信简单地应道:“王彦生与郭进二人,兵分两路,各领一师出击,一路由王彦升率领北出居延泽,跋涉大漠远征,一路由郭进率领,打西域!” 对此,刘皇帝也不好做什么具体的指示了,王、郭二将也准备多年了,对出兵自由计较。相比之下,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刘昉呢?” “赵国公随王彦升北上!” “刘旻呢?” “也在杨业军中......” 第222章 阉宦之虑 第223章 南边海军 第224章 摧枯拉朽 第225章 光靠水军也不行 第226章 一溃百里 第227章 席卷半岛 第228章 形势危急 第229章 血战锦州 “上京的形势如何?”耶律斜轸问起北面的战况。不论如何,辽国都是草原上的王朝,辽东地区固然重要,但大漠南北,仍旧是其根基之地,也是容不得有大闪失的。 闻问,萧思温表情稍微放松了些,通报道:“确立收缩战略后,漠南部民,已然大部北迁,以避汉军锋芒,虽然在北撤的过程中有不少损失,但保留了大部分力量。如今,阴山一线的防御、关隘已然尽数放弃,韩匡美正领军在漠南与汉山阳军队纠缠。 不过,只要汉军不大举出塞,就难以伤及大辽根本。韩德让认为,汉军中西路兵马,只是偏师,佯攻以牵扯大辽兵力,非腹心之患,不足为惧怕。 他为陛下设谋,倘若其敢深入北上,便集中力量,寻求歼之,塞北终究是我大辽的草场,容不得汉军猖獗!” 萧思温说得掷地有声,耶律斜轸点头肯定道:“韩德让此谋可行!倘若成行,歼其一军,则可断其一指,也有助于缓解大局上面临的困难!” “陛下让我告诉大王,短期之内是不欲继续向辽东增派兵马了,这边暂时只能靠大王与将士们了,一旦上京那边有所建树,便可放心东来支援!”萧思温道。 对此,耶律斜轸也有所猜测,辽东这边兵力却有不足,他没有求援,上京那边却主动派兵过来了。 陷入沉吟,耶律斜轸高眉紧蹙,表情间闪过少许的迟疑,良久抬头,下定决心一般,对萧思温道:“我军善攻不善守,长野战短城战,而今兵力劣势,又逢败绩,士气衰弱,一味死守,哪怕有锦州之固,辰、耀为屏,也难保不失。想要破局,扭转危势,还需主动采取策略!” “大王有破敌之策?”萧思温精神一振,问。 挺立于地图前,耶律斜轸双眼死死地盯着辽南,目光几乎锁定在两百里外的辰、耀二州上。 “耶律海还跪在外边吗?”耶律斜轸突然问道。 “是!” “让他进来!”耶律斜轸冷声道。 很快,耶律海垂头丧气地入内,见到正坐堂间的耶律斜轸,再度跪倒,大抵在外边跪久了,屈膝之时两腿都忍不住打颤。 “请大王治罪!” 耶律斜轸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而后叹道:“苏州之败,辽南之失,也有我安排不当,策略之周,起来吧!” “大王,这都是末将作战不力!”见耶律斜轸主动揽责,耶律海又是感动,又是钦佩,激动道。 看着他,耶律斜轸直接道:“虽失苏州,但你放弃宁州、复州的决策很好,保存了一些实力,也给辰、耀争取了更多准备的时间!” 耶律海还欲开口,被耶律斜轸打断了,看着他,沉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将辰、耀的守备交给你,你还敢受命拒敌吗?” 闻言,耶律海没有丝毫迟疑,昂首挺胸,决绝道:“多谢大王!末将必然死战,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点了点头,耶律斜轸说道:“我再自辽阳给你补五千步卒,再给你二十架抛车,三十具床弩!汉军若来攻,辰州守五日,五日满则弃!” 耶律海当即道:“大王,我必与辰州共存亡!” “不用!”耶律斜轸大手一挥动,严肃道:“你要死,也死在耀州,死在岩渊,岩渊城若丢了,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末将领令!” 辰州与耀州,一南一北,同时挡在半岛入辽河平原的关口上,同样依山带水,只不过辰州的建安城临海,岩渊则要靠后深入些,可以有效避免来自汉军水师的直接打击。 耶律海领命而去,抱有一股必死之志,谁都能感受到他那股决然的气势,萧思温不由叹道:“大王如此地用人,耶律海岂能不死战?” 耶律斜轸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感慨道:“耶律海是员悍将,豪情慷慨,当年西征之时,就随我出生入死,屡遭恶战,辽南之失,责任不全在他,我与他以雪耻机会,他必然倾力为之!” “大王有意谋划南面来敌?”萧思温考虑起耶律斜轸的安排,问道。 耶律斜轸面色平静,目光却越显沉凝,道:“那就要看汉军是否会露出破绽了!” ...... 视线转到辽东湾西北部的锦州,夏雨过后,只休整了两日,行营令下,一批一批的汉军,向锦州城发动新一轮的进攻。 辽国这边,显然是有居安思危的想法的,过去的十多年里,对于锦州城防也是下了大力气的,城垣都是砖石结构,高峻坚固,以至汉军的云梯都只能堪堪靠上城。 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霹雳炮等远程打击武器的威力,而在锦州宽阔的城垣上,也布置有为数不少的抛车与巨弩等重型武器。 这么多年了,辽军也是长教训,有进步的,汉军的这些武器,他们自然也有所研究使用。在吸收了汉人工匠技术的基础上,又得了不少来自西域的先进技术,在武器装备上,辽军与汉军之间并没有形成代差。 汉军的配重氏霹雳炮,辽国这边也造了不少,从西域那边也搞到了大量的猛火油。不得不说,辽军西征,对辽国各方面的提升是显著的。 因此,在打锦州的时候,汉军的将帅们就发现了,想要像第一次北伐那般,在攻城方面占据绝对的优势,出其不意,快速破城,是很难做到的。 不过,没有绝对的优势,也不代表优势的不存在,大汉军队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也不单单靠军械优势作战,打仗,尤其是冷兵器作战,最终的胜负,还取决于人,取决于硬实力。 而在硬实力方面,大汉永远是有充足勇气的,只不过,在辽军有反制手段的情况下,攻坚更加困难,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大罢了。拼消耗,大汉还没怕过谁,将帅们也有这个心理准备。 认清形势后,赵匡胤一改此前温吞如水的节奏,转为雷厉风行,以严厉的军令,督使将士向锦州城发动一轮一轮猛烈的进攻。 汉军以过去成熟的攻城战法,借助各种军械,持续攻击。而城上,也有大量的火油、飞石、弩矢射出,给城下的攻城将士造成伤亡。 城外的壕沟早就被填平了,五架沉重高耸的云梯,再度靠上锦州城头,通过直板,一队一队的汉卒,持盾向城上跑去。 不过两丈宽的距离,却仿佛一条死亡之路,远有弓弩,近有长枪,一个不稳,掉下去就会摔成肉泥,甚至于还有来自己方火油弹、石弹、弩枪的误杀。 而要通过这段深渊险途,则需要汉军付出巨大的伤亡,即便登上了城头,还有辽将耶律休哥安排的城战士卒。 这些时日,汉军给守城的辽军造成了巨大伤亡,但自身的损伤同样不小,基本倍于守军。攻城打得很艰苦,参与冲攻城的将士,则是成建制地消失。 这么多年来,在攻城作战上,还从来没有如此艰难过。当然,再难再苦,也没有动摇赵匡胤坚持进攻的心志。 打下了锦州,那就意味着通往辽阳的大门敞开了,整个战局都将得到改变,取得突破。 锦州城上下,杀声震天,箭矢密布,不时有爆炸声响起,那时汉军动用火药发出的动静。血气弥漫,攻守双方将士的鲜血已然将城垣染红了,烟熏火燎,刀光剑影,更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随着厮杀的进展,人命早已不值钱了,死亡更显平淡...... 随着一阵阵沉闷的声响,锦州城那厚重的城门被打开了,一支辽军骑兵猛然杀出。对此,汉军早有防备,负责攻城指挥马仁瑀立刻下令,调整城下汉军的阵型,保护攻城的重械。 要说对城池的威胁,还得属能够向城头投送士兵的云梯,耶律休哥也深明此点,在此前的战斗中,就曾让耶律休哥偷袭成功,焚毁了好几架。 当汉军有所准备之后,辽军想要再实现目的,就难了。这一回,出城的只有五百来辽骑,显然是死士,他们出城之后,城门就关了。 而自知必死,这些出击的辽骑显然格外疯狂,不要命地冲击,守备的汉军军阵,有些人身上甚至挂着火油罐,想要玉石俱焚。 但是,这种拼命,在汉军的军阵面前,就显得有些无力,也成全了他们的死志,出城的辽骑全数被歼。 不过,他们的死也不是没有一点作用,在绞杀他们的同时,来自城上的打击让汉军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同时也影响了攻城士卒登梯上城...... 当辽军用这样的方法,来延缓汉军攻势时,可想而知,辽军在城上承受的压力,绝对不小。要知道,在攻城之初,锦州守军一天的伤亡,也就在三百人左右。 夕阳西下,落日似乎也被锦州城的鲜血给染红了,鸣金声也响起了,辽军还是守住了城垣,攻城的汉军退却,云梯缓缓后移,将士们在盾墙的掩护下,陆续还营,城上,仍旧有零星的弓箭射下。 傍晚的海风,对奋战了一日的将士来说有些清凉,持续的鸣金声,则显得那般苍凉..... 第230章 压力都不小 第231章 主动调整 第232章 西域形势一片大好 第233章 汉骑出绝域 第234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第235章 难以乐观 第236章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第237章 七九不和 第238章 皇帝还是怕皇后 第239章 耀州之败 第240章 城塌了 ()  耀州之役的落败,给开宝北伐带来的影响,比刘皇帝君臣预料的还要大些,不只是给了辽东辽军以喘息之机,使其所承受的压力大减,更使得大汉此前营造的不可力敌的气势被打破了。 汉军这边,指挥系统调整,高怀德东去接手,需要一定的磨合时间,损失的兵力、辎重要运抵东线,恢复实力,再度发起进攻,也需要时间,并且这时间不短。 同时,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久攻不下的锦州,也是更添一份压力。对于整个东路汉军的军心士气,也有所打击。 而此消彼长,辽军的士气则必然得到提升,信心增加,汉军虽然势大,但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们有上京的支持,有耶律大王的统帅,接下来抵抗的意志想来会更加坚定。 对辽军而言,东线暂时无忧之后,他们也得到了一段充分的缓冲期,整顿兵马,缴获的大量军需,多少也缓解了其在军需上的压力。 并且,可以腾出手来,放心支援西线。辽军此番主动出击,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耶律斜轸也是在赌,只是看准了时机,把握住了时机。 而在耶律斜轸筹谋耀州反击之时,对锦州的支持自然就放松,与汉军不同,辽军想要两面兼顾周全,可没那么简单。只不过,这一回运气站在了辽军这边,耶律斜轸赌赢了。 自五月下旬,到六月上旬,耀州之战的影响在汉辽双方各自的调整下,逐渐沉淀下去,战局再度趋于稳定。 朝廷经过了一段紧迫的筹措调度,继续向辽东半岛增兵派粮,而这段时间,更多的压力,都转向了锦州一线。不论如何,东线水陆兵马,也是节制于西线行营的,虽然自主权很大,但东线有了波折,西线也是难以完全安之若素的。 尤其,对于大军实际上的总指挥赵匡胤而言,此前,对于朝中的一些波澜,他自然有所耳闻,哪怕有刘皇帝的维护,这心中总是有些压力了。如今,这个压力被放大了。 发展到如今,一切的焦点,最终还是放在了锦州,汉辽双方在锦州的攻伐结果,方能决定整个战局的走向。 不管在西域以及漠北有多少意外之喜,不论刘廷翰军有无建树,也不管在耀州经受了怎样的挫败,都不是决定性的。 所幸,当各方面的压力席卷而来,当整个北伐胜败的重担都压在肩上时,赵匡胤没有慌张,不论心理如何焦虑,心绪如何复杂,面上始终保持着沉稳,表现得越发冷静。 耀州之败的原因,赵匡胤也是有所总结的,一在对辽军估计不足,二是汉军急躁冒进,既有前车之鉴,赵匡胤又岂能不加警惕而再犯。毕竟是有戴王冠之姿的人杰,赵匡胤当然也能够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之重。 在整个五月,西线的汉军主力集团,倒也不是没有收获,首先,在经过小将侯延广的清剿后,那些像苍蝇一般袭扰粮道的辽军,基本被打压下去,尤其是侯延广设谋,通过一次伏击战基本消灭了袭扰辽军的主力,再度保障了辽西走廊的畅通,虽有残卒不依不饶,却也只是小股部队,难以起到多少作用了。 而对锦州城的进攻,也日趋激烈,在赵匡胤的统筹调度下,朝锦州城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连禁军主力龙栖军都被派上去负责攻了一段时间。 哪怕以锦州城的坚实,也破损严重,汉军固然损伤不小,城中守军的伤亡同样很大,长时间的鏖战,守军的实力得到了大量削弱,不论是军力还是物力。 不过,到后面,汉军逐渐放缓了攻势,一是耀州战役的影响,而是久战兵疲,将士需要有所调整,三则是进入盛夏,天气逐渐炎热。而在这种情况下,耶律斜轸又向锦州支援了两万兵马以及大量军械,守住城池,也付出了巨大代价,耶律休哥也需要休整。 但是,短暂的休整背后,蕴藏着更强的杀机,汉军显然也酝酿着一轮更加猛烈的进攻。锦州攻了整整两个月,从初夏到暮夏,锦州城防如何,敌我虚实如何,赵匡胤也是洞若观火。 受挫坚城,久攻不下,虽然形势看起来对汉军不那么友好了,但是,就在重压之下,在局面始终保持僵持之时,赵匡胤反而下定决心,筹谋破之。 六月八日,太子刘旸再度于中军升帐,召集大军中上层将校,这一次会议,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也没有对此前攻防得失做过多总结,赵匡胤直接下令,不惜伤亡,全力攻城,绝不将锦州战事拖过夏季。 于是,从九日开始,沉寂了约半个月后,汉军再度向锦州城发动进攻,并且,比起此前更加猛烈,更加疯狂,自主帅以下,都默默下定了决心,在这种万众一志的局面下,也没人敢拖后腿,但有懈怠畏战者,即做军法处置,大汉军法,始终保持着高度严厉。 而城中的守军,虽然接收了一批来自后方的支援,但承受的压力,是没有改变的,相反,是倍增,当汉军疯狂起来的时候,那一波一波、无休无止的进攻,抵抗起来自然也更加艰难。 当然,一味的强攻,靠将士牺牲强打,赵匡胤也不愿意,然而,在几经试探过城防之后,也别无他法,就像当年领军***蜀时,面对那崇山峻岭,险关要塞,赵匡胤打得可谓灵活。 只是,如今面对的对手不同,对手的应对也不同,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舍得的。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哪里会心慈手软,为一些伤亡所吓到。用一句通俗点的话来讲就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而为攻破锦州,赵匡胤也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的。除了保持汉军一贯的攻城战法之外,也有用奇。 只不过,面对锦州这种地势与城防,水攻没有条件,火油、火箭给辽军造成了大量杀伤,但不致命。 堆土山,空间不足的情况下,也会给自己制造困难,而耶律休哥也不是一味的被动死守,时有遣人冒死杀出。 通过火药,炸毁城墙,同样也采取过,大量将士民夫,顶着城上的打击,将火药桶堆至城下,结果被耶律休哥派死士阻止,乃至冒死提前引爆,总之不给堆积足量的机会。 至于地道穴攻,挖掘甚难,连续出现塌方,甚至由于一场大雨,淹没了两条。而对此,城中也有防备,汉军在城外挖,辽军在城内挖,出现互通的情况,又是放烟,又是放火,熏死、烧死不少动工的民夫...... 不过,耶律休哥再是严防死守,总有疏漏之处,而处处受挫遇阻,终究成为了一个障眼法,吸引了守军的防御注意力。 在所有开完的地道中,有一条始终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被汉军挖到了一直未曾“照顾”过的锦州城西南角,其后,以更加小心的动作,往城基下堆积两百多桶火药。 于是,在六月十二日上午,在汉辽两军于城上城下接战,殊死搏杀之际,随着一声震撼的爆炸声响,久经考验的锦州外城,塌陷了...... 第241章 锦州陷落 第242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243章 向辽阳进军 第244章 芒刺在背,如鲠在喉 第245章 辽帝的决心 第247章 留给辽阳的时间不多了 决心易下,然而考虑到如今汉辽战局以及辽国所面临的窘迫形势,内心之中又难免产生些不自信。 眉头高蹙,踟躇几许,耶律贤凝声道:“自开战以来,大辽损失多少军马将士了?” 提及此,韩德让也难以保持轻松与从容,沉声答道:“自西至东,将士伤亡,已然不下十一众,其中尤以辽东战场,损折最重,苏州、锦州二战,更使朝廷在东京道所屯精兵,伤亡殆尽,若非此前的朝廷调拨,眼下辽东的形势会更加危急!” 停顿了一下,韩德让继续道:“比起兵马损失,更严重的,是部民人口,漠南、漠北,虽全面收缩,也让汉军杀掠数万人。而东京道所辖州县,素为我朝粮赋之地,此番因为南朝北伐,严重耽误春耕,生产废弛,今岁必然免不了粮荒!为供馈辽东作战大军,东京抽调人丁甚多,已然引起民怨,人心动荡不已......” “这些都是必然!”闻之,耶律贤到没有急躁,显然有心理准备,尽量平静地指出:“眼下,为应付各线战场,大辽兵力已有所不足!” “陛下是想?”韩德让眼睛微眯。 耶律贤:“朕有意对国内部族、州县,继续征召兵马,筹措粮秣,以弥补战场缺失!” 以辽国的实力,无法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进行长期作战,在此前,也只是征召了约三十万兵马用于战争,但如今,死伤了那么多人,就消耗来讲,还是可以继续压榨国内部民百姓,扩充军队,也弥补损失。只不过,在军队的素质以及征召事宜上,也将面临更大的困难。 但是没办法,面对汉军带来的巨大压力,兵少则必定难以支持。同样的,兵多又难以支撑...... 韩德让默默筹算一阵,拱手提醒道:“陛下,因战争之故,国内已然分外艰难,人心不稳,若再持续征召,抽调人丁钱粮,恐怕难堪其负,内外臣民,怨言将更重,甚至可能生出变乱!如东京道,自辽阳以北及渤海旧地,这段时间,就已然生出骚乱十余起......” 耶律贤的表情上也露出少许为难之色,但想了想,还是咬牙道:“值此危难之际,正需国人勠力同心,共赴国难。若还瞻前顾后,那么待汉军打破辽阳,打到上京,国之不存,这些顾虑又有何意义? 两颗苦果,总要吞一下一颗,否则,最终也只是顾此失彼的结局!” “是!”韩德让叹了口气,时至如今,给辽廷君臣的选择,实在是不多。 “适才韩卿进言,似乎有意忽视了的东京情况!”君臣默然片刻,耶律贤忽然抬头,盯着韩德让:“如欲南下,漠北不可乱,奚王属地不容有失,那辽东呢?当下辽东的情势,才是最危急的!” 闻问,韩德让迟疑了下,而后拱手应道:“陛下,自锦州失陷,汉军大举东进以来,南院大王已然放弃了南面的岩渊,焚城毁舍,将剩下的军队都集中到辽阳府!” 耶律贤颔首,态度上认可:“此前汇报过,西锦州,东耀州,二者缺一,都不可独守,南院大王收缩防线,集中兵力,诱敌深入,拖延汉军战线,是明智之举!” 韩德让面色不变,继续道:“陛下,臣此来,还有一事上禀!” “你讲!”耶律贤从韩德让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 韩德让:“南院大王原本的策略,是以锦州、耀州关防,拖延消耗汉军,耀州之战的胜利,原本已然稳固了防线,顶住汉军的凶猛攻势。然而,锦州之失,使得计划完全落空,战局大变! 南院大王认为,汉军攻关破阻,东击东京,辽阳无险可守,以弱势兵力,兼失地利,想要抵抗住汉军的进攻,会很困难......” “南院大王是何意思?有什么策略?你且说来!”耶律贤是个聪明人,当即反应道。 韩德让说:“南院大王有意,弃守辽阳,向北收缩,将军力集中到北面的通州(四平),重新布防驻守。如此,既可保存仅剩的军力,避免与汉军在辽阳死拼,还可起到拉长汉军战线的目的。 毕竟,辽阳离海太近了,距离锦、耀二州也太近了,通州距离辽阳则有四百余里,若于通州设防,背靠东海诸州部......” “辽阳是我东京道首府!”不待韩德让说完,耶律贤有些激动地道:“东京若失,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与后果,南院大王不知道吗?不是说室韦、女真不稳的,若弃守辽阳,只怕就不只是东京震动了!” 发泄了一番,见着仍旧平静的韩德让,耶律贤努力地稳住暴躁的情绪,沉声问道:“你以为如何?” 看了看耶律贤的表情,韩德让微微垂首,道:“臣以为,南院大王此举,明辨形势,不计一时得失,有大气魄,是大胆略,乃大决断......” “呵呵!”耶律贤笑了,笑声中带有明显的不满,犀利的目光从韩德让身上收回,幽幽道:“看来韩卿是认可此策了!” 韩德让迟疑了下,腰又躬低了些:“陛下,眼下辽阳周边所余正兵,不足六万,且战力堪忧,即便穷尽周遭州县丁壮,也不过勉强凑足十万,且供给艰难。而汉军两路兵马,挺进辽阳,合兵达四十万众!” “你的意思,辽阳就是守不住了!”耶律贤厉声道。 韩德让躬身一揖,认真道:“回陛下,很难!” 显然,在韩德让看来,辽东,该舍弃,就得舍弃。虽然,辽东对于辽国而言,十分重要,但真到危急时刻,还是要落在漠北、上京及奚王属地这些核心统治区域之后,这些才是真正的根基之地。 只不过,失了辽东,大辽还是大辽吗?若辽东失守,那渤海故地,整个东北,就能守得住吗?结果是难料的,一些连锁反应,更难估计。 就像耶律斜轸此前的御敌策略,还不是在汉军的强大攻势下,左支右绌,不得不被动调整。此番也一样,以放弃整个辽东为代价,龟缩通州,就能取得期望中的效果? 未必!大汉的将帅明显不会被牵着鼻子走,在雄厚的实力支撑下,汉军选择的余地可比他们多得多...... 说起来,还是锦州失陷后,辽东那边越来越危险与局促的形势,让耶律贤对耶律斜轸这个如今的“大辽第一帅”也开始不那么自信了。 迟疑良久,耶律贤失态地挠了挠头,看着韩德让,道:“让朕再考虑考虑!” “陛下,留给辽阳的时间不多了,一旦让汉军完成合围,切断内外交通联系,就是想撤,也来不及了!”韩德让道。 耶律贤的脸色,紧跟着更加难看了。 汉军几十万大军东进,动作当然会相对迟缓些,再加上求稳的战法,然而,再慢,对辽军的生存活动空间也是在压缩之中,留给辽军反应的时间,确实不多。 不过,耶律贤所不知道的,耶律斜轸那边,已然做下了弃守辽阳的决定。在赵匡胤大军兵临辽河之时,辽阳城中的兵马、粮秣、军械已然撤出大半了。 比起,汉军预料的又一场苦战,此番夺取辽阳,会轻松地多...... 第247章 视察 第248章 刘皇帝的小本本 第249章 武德司时况 大名府城名为元城,历史底蕴相较于那些历史名城不那么深厚,但在近近百年,却是实实在在地快速崛起,人口、土地、交通、物产,都堪称丰茂。 二十多年前,由于契丹南侵以及杜重威之乱,元城遭受严重的兵燹破坏,沉寂了好几年的时间,方才逐渐取得恢复,人口稳定增长,田亩开发成熟,物产保持充盈。 但是,二十多年的稳定发展之后,回首再看元城,早已恢复元气,并取得了比过去任何时代都要繁荣的成绩。 仅元城内外,常驻及流动人口加起来,常年保持在三十万人左右。而元城,属于大汉屈指可数的,由朝廷制令,经过扩建重修的城池,属于大汉内外瞩目的“新城”之一。 外城周长42里,比起北面的幽州城都要大不少,城中格局,也依照东京样式,带着慕容皇叔的强烈风格。当初兴建之时,慕容彦超甚至建议在内城也修建一座离宫,以方便刘皇帝巡幸,结果自然是被刘皇帝拒绝了,但这并不妨碍新元城的宏伟壮丽。 内城,官署区,河北道、大名府以及诸中枢部司下属诸衙都集中在此,其中也包括武德司。不过,似乎是秉持他们的头头武德使李崇矩低调的风格,河北武德司衙署,只设立在角落里,毫不张扬,更不起眼。但是,没有人会小看这耳目众多的特务机构。 到如今,大汉明面上的特殊组织机构,有三司,皇城司、武德司以及军情司,其中军情司的专业属性较强,并且背靠枢密院这棵大树。而武德司在李崇矩的带领下,也慢慢地洗刷掉了早期的一些污名,逐渐为人所习惯、接受。 这其中既有李崇矩的规范、约束,也在于其他人没有办法,刘皇帝在权力的配置上有些逆鳞是不容碰的,其中就包括武德司。当年范质、李涛、窦仪等宰臣都就武德司的地位与职权同刘皇帝争辩过,结果都被无情拒绝兼打压。 另外一方面,则在于这十多年下来,有皇城司跳出来拉仇恨了。阉宦、密探、监视等属性叠加在一起,怎能不遭人忌恨。 但是,低调不代表软弱,也没人敢小瞧,相反,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武德司的权威早在悄然之间,深入人心。 别的不说,正六品以下官吏的批捕权、审讯权,就足以让绝大多数的大汉官吏心存敬畏,在李崇矩的管理下,武德司少了些王景崇时代的疯狂、李少游时代的神秘,却多了几分理性,完善了诸多规制。 而武德司狱,仍旧是为官吏所畏惧的凶危之所,已然扩充到上万人的武德营,则分布于全国诸道,每每有武德营骑出动,总令官吏心惊胆颤。 皇城司虽然最初是在武德司的“帮助”下成立发展的,但就武德营这样的武装力量,张德钧向刘皇帝请求了很多次,到如今都没有松口。 到开宝八年,武德司已然是个庞然大物了,李崇矩这个武德使的品秩并不算高,只有从三品,下,但是其威势,在有些方面并不逊色于宰相们,尤其对于那些中下层官员来说。 如今,从全国范围来看,没有任何一道州府没有武德司下属职吏存在,而其统属的职吏如各级都知、亲事官、探事官,再加上那些低级辅吏以及细作、密探,总人数已然有近三万人,虽然分散在各地后,不那么瞩目,然如果通报出来,定然会引起汹汹议潮。 当然,这三万人中,属于朝廷正编职官,在册职吏,吃朝廷俸禄的,数量要打个折扣。即便如此,要供养这么多人,财政上也存在不小的压力。 毕竟,要让国库那边,每年出一大笔钱粮来养武德司,难度不小。刘皇帝从内帑中挪钱,对武德司资金上的支持,也一直持续到乾祐十五年,方才断绝,这也是在武德司属下的秘密公产发展成熟之后的事情。 近十年以来,武德司这边的工作重心,一直放在南北两边,南边人手扩充最快,因为统一不久,许多东西都需要武德司在暗中监视刺探,给刘皇帝提供真实有效的信息与情报,为南方归治保驾护航。 至于北方,深明刘皇帝北伐大志的李崇矩,更不敢有丝毫放松,在对辽国内部进行的间谍事务上,投入了大量的财力,也损失不少精干探吏、细作。 当朝廷正式开启北伐之后,李崇矩的工作重心,也就彻底放到了对辽及北方诸部族事务上来。不过,这段时间的成果,不怎么让刘皇帝满意,很多情报消息都不能及时地送达,刘皇帝不满意了,李崇矩的压力也够大。 此番出巡,李崇矩也是随驾的,作为武德司的大老板,到了大名府,他当然也要到河北武德司衙视察一番工作。 大概是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河北道的武德司衙门,同样处在一种阴冷灰暗的氛围之中,衙内都是灰黑色调。 李崇矩的到来,也没有增添多少热闹,只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大堂上,是标准的武德司堂布置,狗头案,爪牙椅,以及鹰雕背景画壁。 李崇矩就端坐在主位上,堂间站着十多名职吏,都是随他前来的僚属以及河北都知及其下属,场面很是肃静,注意力都在李崇矩身上,静静地等着大佬发话。 由于低调的性格作风,李崇矩很少耍官威,但这一回,他难得地晾了下属们许久。终于,开口了:“我也不瞒你们,对于武德司近来的表现,陛下不太满意!” 一句话,所有人都不禁色变,大多把头垂得更低。随意地拿出堂案上的一份公文,翻看了两眼,李崇矩直接朝向河北都知说道:“你们自己有什么问题,我暂时不敢兴趣,也没有精力插手,但是,自查自纠的事情,希望你能给我满意的结果!” 河北都知是个中年人,毛发很旺盛,面相粗鲁,很难想象这是个搞情报管理的。不过,此时面对李崇矩之言,很是惶惧,根本无他想法,只是坚决坚定地表示:“是!属下明白!” 对其表态,李崇矩也一点不在意,脸色很冷淡,继续一种不算严厉的语气说道:“河北所属司衙职官吏卒,接下来,就两个方面的事!其一,陛下出巡,河北是主要巡察地区,要看到官吏军队、士农工商最真实的情况。 其二,北伐正如火如荼,河北乃是供应东路大军最重要的后勤保障,涉军事务,尤需加强监视,这么长时间了,如此庞大的官军民动员,竟然没有出现一项贪墨行为,一起虐民事件,陛下不相信,你们信吗?” “是属下等大意了,请公使恕罪!”河北都知额头毛毛细汗已然积作汗水,开始滴落了。 “你们退下吧!”李崇矩还是冷淡的反应,对河北僚属们吩咐道,而后看着都知:“你的大堂,我就先借用了!” “这是应该的!您随意!”都知赶忙表示道,甚至巴不得李崇矩提出更多的要求。 对其殷勤,李崇矩不置可否,沉吟几许,看向随行的一名属官,沉声道:“说说北方最新进展!” 第250章 秘密战线上的作为 第251章 寿国公 第252章 面圣 第253章 皇帝的敬酒 ()  州衙后堂,刘皇帝作为主人,亲自宴请自漠西北历艰险返回的出塞官兵。酒菜不算精致,只是胜利在丰富,量大,鸡鸭鱼猪羊牛肉都有,也就是酒水好些,都是宫廷御酿。更重要的,这是皇帝陛下亲自设宴,还有大皇子、秦国公刘煦以及寿国公李少游作陪。 这样的待遇,不要说归来的这几名出身卑微的基层官兵了,就是朝中大臣、功勋元老,也没几个有机会体验到。 因此,对于受邀的几名官兵来说,自是喜不自禁,激动不已,连话都说不连贯,甚至不敢说话。 归来的官兵,只有五个人,其中一人还是向导,军职最高者只是一名百将,杨业与王彦升只遣了五十名士卒兼两名向导,花费了一个多月,才回到山阳道汉境。 活着的,只余下这五个人了,剩下的,都死在了路上,或遭漠北部族截杀,或陷于沼泽,或失踪于荒漠,或埋骨于阴山......而由他们带回,送呈刘皇帝御前的那封漠北战报,也浸染着血迹与汗泪。 就这区区一队人,归来都如此艰难,如此凶险,可想而知,出塞数千里挺进漠北的榆林、河西两路汉军又经历了些什么,遭遇何等的困境,面临何等的危险,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奋勇作战,与漠北胡厮杀搏命。 很多事情,仅靠想象,靠着奏报上的文字,是实难窥其实际的。两万汉骑,跨越流沙,横穿绝域,纵横漠北,听起来是那般豪情激越,令人振奋,但这背后,是千难万险,是无数将士抛头颅、洒热血,魂丧沙场,埋骨异域。 刘皇帝接见这几名官兵,甚至亲自宴请他们,固然存在一定作秀的考虑,但是,竖耳倾听他们的诉说,听取他们出塞的经历,也难免生出些感动。刘皇帝,终究是屡经战争的帝王,天然地了解军队,理解将士。 尤其是三名河西军属下官兵,他们是跟随王彦升远涉大漠的,亲身经历了那一系列的艰险。虽然没有遭遇恐怖的沙暴,但也吹够了风沙,受足了暴晒,遭遇过断粮、断水的危机,以及危险的迷失道途。每一项,都是死伤,都造成减员,都有全军覆没的风险,听得刘皇帝心情都紧张了。 而有了这样的经历,挺过了生死危机,遭遇了地狱般的磨炼之后,在此后的作战中,有连败胡人,痛击辽军,收获那些大大小小的胜利果实,就显得不那么惊人了。 听完土兀剌河之战后,刘煦终是忍不住了,满脸动情,感慨道:“出塞将士不易啊!经历了如此艰苦与凶险,还要在漠北与辽军作战,还能战而胜之,这是何等的意志,何等的精神!” 刘皇帝也拿起了酒杯,端在半空,看着五名的又黑又糙的官兵,沉声道:“你们带回的奏报,朕已经阅过,对于河西、榆林两路大军的经历,也有所了解,但终究不如你们这些亲历者亲身讲述,这般直观,这般触动。朕要向你们致敬,你们辛苦了,来,与朕同饮!” “谢陛下!”百将两眼通红,语带哽咽,牵头起身,双手举杯。 “都坐下!”见齐刷刷站起来的几名壮士,刘皇帝说道。 君臣官兵,举杯同饮,一饮而尽。侍候着的喦脱,顿时要上来给刘皇帝斟酒,被刘煦止住了,他亲自拿起酒壶,给刘皇帝添杯。 刘皇帝阻止他,指着五名官兵,道:“先给归来的勇士们斟酒!” “是!” 刘煦应道,另外一边,李少游也主动起身拿起一壶酒,做同样的事情。又是皇子,又是国公,这样的贵人,平日里想都不敢想,如今却满脸和善,亲自给他们斟酒,这让几名官兵既感动,又无措,两手无处安放。当然,他们窘迫乃至失礼的表现,也值得包涵。 待酒杯斟满,刘皇帝再度举杯,道:“这一杯,敬你们历尽艰辛,归来向报信!” “这一杯,敬出塞作战,死难的将士,他们都是英雄!” “这一杯,敬所有北伐为国捐躯的将士,他们英灵永存,永垂不朽!” “这一杯,敬所有仍在各条战线,同辽人作战的官兵,预祝他们得胜而还,载誉而归!” 一连五杯,杯杯满溢,杯杯饮尽,这样的喝法,刘皇帝许久没有尝试过了,喉中那少许火辣感觉,都微不足道了。显然,他是真的有些动情了。 刘煦、李少游陪饮,都心有所感,而五名官兵,则面色通红,神情激动。 “你叫周泰是吧!”刘皇帝看着那名百将。 “回陛下,正是!” “这个名字好啊!”刘皇帝语气中带着鼓励道:“三国东吴就有一员猛将,名叫周泰,朕希望你,今后也能成为大汉的战将,将这个名字发扬光大!” “是!”面对刘皇帝的激励,周泰立刻起身,应道:“末将的志向,就是如此!” “这样,朕直接给你升职,升到营将,其他几人,也各升两级,赏钱百贯,都调入禁军中来!”刘皇帝看着他们。 “叩谢陛下!”闻言,几个人连忙起身,跪倒拜谢。虽然吃尽苦头归来是为报信,为完成任务,并没有过多的诉求,但能够升职受赏,也足够惊喜。 “再给朕讲讲,土兀剌河之战后的事情!”将几个人叫起入席,刘皇帝对周泰道。 “是!” 大概是几杯酒下肚,没那么紧张了,下意识地捧着酒壶痛饮一口,周泰继续给刘皇帝讲述着。 土兀剌河之战,算是汉辽双方在漠西北的一次小决战,刘昉与杨延昭二人,率千骑绕行数百里,趁两军正面对决激烈时,突袭辽军背后,彻底搅乱其阵脚,由此奠定胜局。 或许是有人叮嘱的缘故,周泰还特地描绘了一番,刘昉在战阵上,身先士卒,指挥若定,斩将拔旗。或许是周泰绘声绘色,又或者是心中期待,刘昉那白马银甲,纵横沙场的风采,就是跃然于脑海。 土兀剌河一战,汉军大胜,杀俘辽军七千余人,余者不是投降,就是溃散,辽军主帅平王耶律隆先在几千皮室军的拼死护卫下,方才摆脱追击,全身而退,最终只收容了不到六千骑,向东部撤去,不敢逗留。 而这一战,也将辽国在漠西北的统治彻底摧毁,局势被彻底搅乱,阻卜、达旦以及达密里等部,不是逃散,就是干脆向汉军投降,而在当地的几座草原城镇,都落入汉军手中。 杨业、王彦升两军,也由此解决了最大的危机,收获了大量战力品,弥补了后勤补给,获得了一个难得的休整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方才有空暇,书写战报军情,遣人不远数千里返回汉境,禀报战情。 而他们出塞,可不是为了去夺占那些城镇、土地的,杨业与王彦升的联名汇报中,也有提到,在休整之后,他们将整兵东进,将战火烧到整个漠北,将辽国那自以为安全稳固的后方搅个天翻地覆...... 听完汇报,见着局促地坐在席间的几名官兵,刘皇帝回了神,轻笑道:“光听你们汇报了,饭菜都凉了!来,这桌酒菜是特地为你们准备的,端起杯子,拿起筷子,开动,不必拘束!” “你叫什么名字?”刘皇帝看着那名最年轻的士兵。 面对慈眉善目的刘皇帝,士兵很是紧张,吞吐地应道:“我,我叫白羊!” “哪里人?” “邠州人!” “多少岁了?”刘皇帝问。 “十九!”士兵白羊答道。 闻之,刘皇帝夸奖道:“了不起啊!小小年纪,已然远赴绝域,参与大战,还被付以重任。” 对于年轻人,刘皇帝总是不吝惜赞赏与鼓励的,温言细语地说道:“多吃菜,多喝点酒,务必尽兴!” 面对刘皇帝这和蔼的关怀,年轻的士兵绷不住了,突然嚎啕大哭,让刘皇帝有些纳闷。问他,说是太感动了...... 第254章 难得唠叨的刘皇帝 第255章 “社会实践” ()  由于刘皇帝醉了一宿,于是御营在德州又多待了一日,当然,对于皇帝的行程而言,并不算太耽搁。毕竟,此番出巡的主要原因在于北伐战事,但刘皇帝的心思却是放在河北的民生民情上的,并不求快。 过去,刘皇帝还真没有在前方战事激烈进展的情况下,真实关注过战时背景下大汉的百姓是什么样的生存状态。 因此,在此次出巡的过程中,每到一州,都要逗留一两日,并亲自到乡野走走看看,不像以往的走马观花。 景州,南皮县,大淀乡。 秋风卷起层层麦浪,金色麦田边的土道上,停着几辆轻便的马车,另有上百名孔武剽悍的大内卫士,身着常服,侍卫在周边。 其中,多了一张新面孔,那名叫作白羊在宴上嚎啕大哭的青年官兵,得到了刘皇帝的照顾,一句话,就改变了其命运,将之留在身边当侍卫。 虽然只是一个最低级的侍卫,但对于一个出身最下层,只能靠沙场搏命求名利、求出路的关中青年而言,却是此生唯一的机遇。 那是大内侍卫啊!还是皇帝钦点的侍卫,可以说,这白羊的前途,一下子就光明了起来,让另外四人都忍不住羡慕嫉妒,终究还是年轻人的优势。 田埂边上,刘皇帝却是一副老农打扮,袖管撸起得高高的,头上还顶着个篾帽,装扮虽然接地气,但从那露出的白净手臂来看,他显然不是做这事的人。 白羊得幸侯在一旁,身躯挺拔,表情严肃,一双眼睛格外锐利,四下打量着,手搭在腰间刀柄上,一副随时消灭可能发生威胁的样子。 注意到他这模样,刘皇帝不由轻笑道:“白羊,放轻松些,你这样紧张,搞得朕都有些不自在了!” 听此言,白羊脸上露出一点憨厚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小的无状,惊了圣驾,请陛下恕罪!” “哈哈!”刘皇帝指着白羊,一边摇头,一边发笑:“别端着了,这不像是你说出的话,那些规矩该学,但是自然些,放轻松些。你这个样子,倒像是在行军打仗途中......” 白羊应道:“不瞒陛下,自漠北返回的途中,我们就是这样的,随时可能有敌人冒出,随时可能面临危险,因而不敢有任何疏忽,否则就可能丢掉性命!” 听其言,刘皇帝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会割麦子吗?” 白羊有点尴尬,道:“回陛下,田地里的活计,小的从小就不会干,也不喜做,平日也就帮忙放牧牛羊。不过,这割麦子,看起来不难。” “你要是觉得紧张了,就去天里帮忙收割,放松放松!”刘皇帝将身边的一把镰刀递给白羊,吩咐道。 “是!” 白羊得令,没有丝毫犹豫,解下配刀,褪去外袍,稍加收拾,拿着镰刀就下地去了,气质看起来有些莽,但动作麻利高效。于是,大淀乡的秋收农活,又添了一位壮劳力。 “陛下,你似乎很看好此子?”李少游同样一身老农打扮,陪在刘皇帝身边,听到方才的交流,注意到刘皇帝的表情,轻声问道。 闻之,刘皇帝一脸淡然,稍显随意地答道:“只是有眼缘,给一个机遇罢了,能不能把握住,未来能有什么成就,还得看他自己!” 对刘皇帝这平淡的反应,李少游点了点头,叹服道:“陛下一言可决天下,而况这区区小子,不过,对此子而言,却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游哥,你这是三两句,都离不开恭维之辞啊!你们啊,说话真是又甜又蜜,只是,听多了这骨头都要酥了......”闻其言,刘皇帝瞥了李少游一眼。 刘皇帝是明显察觉到了,哪怕关系亲近如李少游,对自己的敬畏也是日趋严重,具体就表现在,逢迎、恭维,不敢得罪。 刘皇帝这么说,李少游却是稳得住,不惊不讶的,含笑道:“臣只是讲实话罢了!” 刘皇帝笑了笑,指着扎入麦田中的白羊,道:“不喜农事,不好劳作,乡间浪荡子,负气多刚,胆大心细,这样的人,不安分,也不是凡人,不是祸害,就是能臣,略加调教,或许将来朝廷也能多出一名干才来!” “陛下识人之智,用人之明,令臣叹服啊!”寿国公又开舔了。 田亩之中,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收割景象,除了本乡本土的农民之外,就是大汉的皇子皇女了。今日,本就是刘皇帝带随行的儿女们出来,进行一番社会实践。 皇子们倒还好,就是公主们,那不沾阳春水的纤柔白嫩的小手,本该拨弦奏羽商,结果被弄来干农活,刘皇帝也是忍心。更重要的,刘皇帝还真不是做个样子,给每个人都安排到位,并定下任务。 当地的农人们,虽然一心扑在活计上,却也忍不住对这些叫苦不迭,明显是下乡体验生活的贵人们,感到好奇。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还在晋阳的时候,当时,先帝就坐在田埂边,朕与大哥以及河东文武僚属,在地里翻土......”看着田中的景象,尤其儿女们笨拙的动作,刘皇帝双目之中露出少许的追忆之色:“如今,坐在田边的,换成朕了!” 皇帝都开始追忆往昔了,李少游当然要配合着了,当然,他也是当年的亲历着,也是感慨叹息道:“不知觉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臣犹记得,是在河东起兵之年,二月二,春雨初霁,土地还很泥泞,所有臣工叫苦不迭,唯有陛下,一丝不苟,埋头苦干,当时就有人叹陛下之奇......” 听李少游说,刘皇帝还点着头,不过听他说到最后,也不禁面露古怪之色,什么“叹陛下之奇”,又是李少游的自由发挥了。 就像如今就已经在编纂的刘皇帝《实录》一般,里面对于刘皇帝的粉饰用词,过于明显了,看得刘皇帝本人都忍不住惊讶,那神话般的人物,真的是自己吗?自己有过那些奇异的经历,说过那些哲理吗? “游哥,听说你家开始信佛了?”刘皇帝同李少游继续闲聊着。 骤闻此言,李少游心中一惊,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刘皇帝表情,却看不出什么。心中迅速地琢磨着,莫非又要加强对佛门的打压控制了? 心思转动间,李少游作无意状地答道:“陛下,您是知道臣的,无色不欢,无酒不快,哪里会信什么佛陀菩萨,只是府内妇眷,有些礼佛的习惯。臣回去后,定然要教训整饬一番,臣是个文臣,没什么心虚不自安的事情,不需要求这些......” “你不用紧张!”听其言,刘皇帝拍了拍李少游肩膀,轻笑道:“人总要有些信仰的,朕对佛门,也没有什么偏见,只要能够持其本分,遵守朝廷的管理条例。 不过,这也快二十年了,佛门如今是什么情况,官府的管治效果如何,朕可许久没有听过汇报了!这一路走来,似乎也不乏香火鼎盛之处啊!” “是臣疏忽了!”李少游当即道:“臣会对河北道治下的寺观庵庙,进行一次清查,以免旧态复萌!” 刘皇帝笑了笑,没做话,只能让李少游自己去猜,让他十分难受。 “爹!我回来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兴奋的呼唤,回头看,却是大公主刘葭,正赶着一辆空置的马车,缓缓而来。马,是随来的御马,刘葭呢,则是专门将割好的麦子,运去打晒。 “爹,快帮忙,还要再送呢!”近前,勒马停下,刘葭一跃而下,冲刘皇帝道。 “我家这大娘子,支使起他爹来,倒是一点不气!”刘皇帝冲李少游一笑。 李少游自然是陪着笑,同时心中对大公主暗暗点赞,她算是转移了刘皇帝的注意力,稍解他窘迫。 很快,刘皇帝也开始干活了,体力活,搬麦子...... 第256章 打仗打得还是后勤 第257章 龙舟 第258章 辽河战役,高奏凯歌 第259章 辽东初定 第260章 论婿 ()  时入中秋,气候明显转凉,行在近海,风大天凉,对刘皇帝而言,身体的感觉也就不那么舒服了。 夜幕降临,秋风更来劲了,吹得行在周边的草木簌簌作响,也将刘皇帝自熟睡中扰醒。睡眠虽然不足两个时辰,但因出海造成的疲惫也消去大半,更重要的,还是心中记挂着事。 御帐内闪烁的灯火有些黯淡,毁灭不明,似乎是怕影响到刘皇帝的睡眠。偌大的御帐,显得空荡荡的,只有刘皇帝一人在内。 大概是受耶律璟遇刺的影响,如今刘皇帝已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睡觉时靠近,所有侍卫都得了严令,任何人胆敢不加通报擅闯,都可直接斩杀。未能阻止闯驾行为的侍卫,也是死罪。 略微混沌的大脑也无法辨别时间,刘皇帝不由朝外唤道:“来人!” 入内的,乃是喦脱,在听到呼唤的第一时间就入帐了:“官家吩咐!” “什么时辰了?”刘皇帝赤着脚,坐在榻边。 “戌时未半!”喦脱答道。 “你一直在外边守着?”喦脱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侍候着的,见他来得快,刘皇帝不由问道。 闻问,喦脱心中暗喜,总算没白受那秋凉,脸上则带着谦卑的笑容,躬身应道:“官家返航,尚未用晚膳,因而小的在外候着,以备传唤!” 扫了喦脱一眼,见他这副殷勤孝敬的模样,刘皇帝笑了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朕还真觉饿了!” “官家想要吃什么,小的立刻安排备膳!”喦脱当即请示道。 “让御厨不用多费心思了,一碗清粥,两张粗饼足以!”刘皇帝吩咐道。 “是!”熟悉刘皇帝风格的喦脱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应命。 “朕入睡期间,有没有来见?”刘皇帝问。 “大娘子来了一次!”喦脱禀道。 “哦?为何不通禀?”刘皇帝随口说道。 喦脱赶忙解释道:“得知官家入眠,未免扰驾,大娘子不让禀报,且回宿帐去了!” “看来,我家大娘子,还是心疼他爹的!”闻之,刘皇帝微笑道:“去,将刘葭唤来!” 等了约两刻钟的时间,大公主刘葭赶来了,一身素锦青罗裙,也罩着一件外袍,还是那般天生丽质,青春靓丽。 帐内经宫人添烛之后,也更加明亮了,刘皇帝身上披着一件棉袍,坐在榻上,正泡着脚读书,一副惬意的模样,边上一名宫娥正小心翼翼地收拾着用完的碗筷。 “爹!”刘葭上前,甜甜地唤了声。 “来了!坐!”刘皇帝放下书,指着边上的椅子,慈爱一笑。 刘葭清亮的眸子转悠了一下,见宫娥刚添了两瓢热水,示意其退下,刘葭自个儿蹲坐下,撸起袖子,探手入水,试了试水温,然后将刘皇帝脚抓入水中,轻柔地替他捏着脚。 注意到其动作,刘皇帝微讶,调笑道:“今日是怎么了?我家大娘子,怎么如此孝顺体贴了?” 闻问,刘葭娇声应道:“孝顺爹爹,难道还有看日子吗?” “呵呵!”刘皇帝轻笑两声,打量着他的爱女,和蔼的目光中,带有一丝明显的好奇:“听喦脱说,你来找过我,说吧,有何事?” 抬眼同刘皇帝对视了下,刘葭终是有些不好意思,别开眸子,低声道:“行在内在传,辽东那边打了胜仗。” “确有其事!”刘皇帝颔首,不过看着刘葭的眼神已然带上了一丝玩味:“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前方战事来了?” 注意道刘皇帝的眼神,刘葭俏脸微红,不知是害羞了,还是被水盆中的热汽给蒸的,支吾着说道:“那个,那个李继隆,没事吧!” 说完,刘葭如释重负一般,大松一口气,然后就直勾勾地望着刘皇帝,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原来,关心的不是战争,而是作战的人啊......”刘皇帝语气抑扬顿挫地调笑道。 闻言,刘葭也是放开了,大胆地答道:“没错,我就关心李继隆了!” “这才是我家大娘子嘛,坦率大方,方才那娇羞忸怩的模样,实在不习惯!”刘皇帝呵呵道。 再是大方,终究还是少女,哪怕情窦初开,面皮仍是很薄的。见刘皇帝调笑不止,刘葭顿时不依,以一种甜腻的语气,唤了一声:“爹!” “好了!不取笑你了!”刘皇帝脸上恢复了平和,应道:“你放心,你那心上人安全着,非但如此,还立了不小的战功。辽河大战,他指挥部下,英勇作战,斩获不小!你的眼光不错,给爹选了个文武双全、才智兼备的女婿!” 听刘皇帝这么说,刘葭明显松了一口气,玉颊更红,美眸中也闪动着异彩。见状,刘皇帝心头生出一股醋意,自己大娘子,还真是倾心于那李继隆了...... 表情变得严肃,刘皇帝叫起刘葭,语气认真地说道:“爹来问你,倘若李继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战场上表现不堪,你又当如何?” 闻言,少女立刻从美好的期待中被拉回了不确定的现实,柳眉顿时蹙起,有些不满地瞪了刘皇帝一眼,但是还是认真地想了想,肯定答道:“若是那样,那他就不配做我的驸马!” 对刘葭的干脆,刘皇帝略感意外:“这般肯定!” “嗯!”刘葭又干脆地点了点头,道:“女儿若要嫁人,对方不是英雄,就是豪杰,至少也要有出类拔萃的才干!倘若李继隆名不符实,那就是我看错人,也不值得可惜!” 看着三言两语吐露心胸之语的大公主,那美丽玉容之间,尽展英气,刘皇帝有些感慨,自家大娘子,将来也定是一位奇女子。 收起了脸上那假装的刻板表情,刘皇帝点头应道:“说得不错,我的女儿,可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能够娶的!” 想了想,刘皇帝继续道:“不过,李继隆虽然目前表现不错,但想要娶我的女儿,却还不够!看来,我还得设法,再给他一些磨炼,就当是考验吧,通过了,他日回朝,我降诏给你们操办婚礼!” 刘葭微愣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顾不得羞臊了,劝道:“爹,兵凶战险的,你安排,可要当心啊,万一......” 见其关切的反应,刘皇帝顿时又大感吃味。 虽然女儿怀春望婿,让刘皇帝心情复杂,但冲着她亲自的洗脚按摩,就为这个孝顺,也欣慰不少。 事实上,对于李继隆这个女婿,刘皇帝是十分满意的,这可是他看中的将帅之才,大汉未来顶梁柱国。 不过,也如他嘴上说的,想要娶他最宠爱的大公主,此次北伐,就对其最后的考验,且看其表现了...... 第261章 优势太大,底气太足 ()  原本的出巡计划,刘皇帝走过一遍河北,视察武清港后,该乘龙舟南下登莱上岸,然后巡视河南军政民情。 不过,这个计划,到武清之后也就告止了。一则在于,出了一趟海,体验了一番海上风光,刘皇帝不愿意再置自身于风险之中。 二则是北伐战局的重大变化,辽东抵定,刘皇帝的心思彻底放在战事上,銮驾停驻燕山道,意欲就近,督促鞭策,也更方便就近支持北伐将士。 因此,没有在武清港耽搁更长的时间,行营便拔寨起行,目的地幽州府。仿佛是个轮回,几番变化,到最后,就像十二年前那般,刘皇帝驾幸幽州,以督北伐。 赶了些路,于八月十五当天,抵达幽州城,虽显折腾,却也还能同幽州士民一起,过个中秋。当然,也是战事进入了一段缓和期,也带给了刘皇帝过中秋的心情与兴致。 不过终究是战时,一切求简,意思到位即可,刘皇帝只是命官府布告幽州士民,表达皇帝对燕山臣民的祝愿之情,同时放开战时宵禁一夜。 至于燕山的官员职吏,如楚昭辅、宋雄等布政使司主要大吏在武清已经接见谈过话了,至于幽州的其他官员,也只是简单叫到一起,训了一番话,让他们亲眼目睹天子尊颜,也就罢了。 说起来,曾经让刘皇帝魂牵梦萦达十年的幽州城,但这还是刘皇帝这辈子第二次驾临。整整十二年过去,幽州城的变化自然也是巨大的,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刘皇帝,也有种耳目一新之感。 城池还是那座城池,变化的,主要在人,在士农工商。事实证明,在城市的发展上,还得看汉人。 过去,因为大汉早期的战乱破坏,后来又处汉辽对峙一线,幽州城的发展,是受到了极大压制的。 幽州还在燕藩治理下时,算上军队,其人口也不足十万。然第一次北伐成功之后,正式归治朝廷,周遭关防巩固,边患威胁大减,幽州就像解除了身上那道无形的枷锁一般,取得了跨越式的发展。 作为燕山首府,在朝廷的扶持下,成为北疆无可争议的政治、军事、经济中心,再加上地理交通上的优势,都成为了幽州的快速发展的基础。 因此,刘皇帝再临幽州,见到的是一片人烟稠密、商旅辐辏、百工兴旺的繁荣景象。楚昭辅此前汇报过,到开宝八年初,幽州的常住人口,已然攀升至二十一万余众,这已经恢复到当初在辽国统治下的巅峰阶段,并且仍有巨大的上升空间。 当然,因为北伐战争的缘故,此时的幽州,是不可能不受影响,相反,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大量的人财物力资源,都在官府的主导下朝着战争方面倾斜,也就造成了民间物资的缺乏。 最直观的体现就在于粮米油盐面肉布柴等生活物资价格的上浮,使得普通士民的日子有些难过,当然,有弊便有其利,市场的饥渴刺激了更多商贾前来,他们以极大的热情,想尽办法,在有限的运力下,往幽州城输送了很大一部分物资,满足了幽州士民的生活需求。 这样的繁荣,并不是楚昭辅等主政官员想看到的,大汉百姓的忍受能力是很强的,但终究是有限度的。半年可以,一年勉强,到第二年就得陷入萧条了,等时间再久一些,百姓生计必然困苦维艰,民怨积攒到一定程度,就该出现骚动了...... 而为了支持这场浩大的北伐战争,朝廷不可能一边维持着前线数十万大军的海量消耗,一面还保证后方百姓和谐安定的生活。 因此,主政的官员们,并不愿意看到大汉长期保持着大规模战争的状态,离战场越近,官员们的忧虑就更重。 燕山道就是如此,即便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幽燕百姓有近半数的时间,都面临着时局的动荡,承受着或轻或重的战争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是,已经习惯了近些年的好日子,百姓们有了惯性,对生活的期待也高了,承受能力比起当年也明显下降了。若是真因战争回到当初动荡难安的日子里,没有人愿意,如果是那样,就得做好民怨沸腾的心理准备。 关于这些顾虑,楚昭辅是向刘皇帝提过的,不时对北伐有什么异议,只是做个小心的提醒,如果刘皇帝真的关注战争时代下大汉百姓的生计,就不得不考虑到这些。 楚昭辅与赵普是从同一个幕府出来的官员,当初都受到了已故华阴侯(开宝元年追赠)刘词的推荐,才干见识自然是有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辽东的战绩打底,北伐的基本目标已经实现,楚昭辅方才敢向刘皇帝进类似的建议。 否则,若是前方鏖战正酣,局面未有突破,楚昭辅还真不敢向刘皇帝做这些“消极”的谏言,以免得一个软弱迂腐的印象。 刘皇帝呢,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冷静理性的,有过去发动那么多场大型战争的经验,又兼此番躬亲视察,对于民生状况有比较清晰的了解,而楚昭辅的谏言也不是有道理,他也听进去了。 因此,在辽东初定的情况下,刘皇帝虽然仍有继续进兵的想法,尽取东北,以彻底摧毁辽国的统治。但打心底,他也未尝没有一点就此罢手,结束这场战争的心思,只不过不明显罢了。 这场汉辽大战打到如今的程度,大汉是捷报频传,占尽了便宜,辽国则左支右绌,颓势明显,即便刘皇帝不穷追猛打,辽国那边就能甘休了吗? 结束战争,不是看大汉这边单方的意愿就行了的。对辽国而言,辽东已失,各条战线损兵折将超过二十万,人口丁壮更难计其数,整个东北的形势也是岌岌可危,漠北、漠南、西域同样遭受战争侵袭。 如果以目前的形势结束战争,那么辽国损失是整个东北以及西域的领土,损失半数的人口以及军队,不说一朝回到解放前,至少被打回游牧帝国的原形了。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能够含羞忍辱? 站在耶律贤的立场,他这个皇帝,当了还不到一年,原本强盛庞大的大辽帝国,就落得这样悲催凄惨的境遇,他又岂能忍气吞声。本就在皇位继承上存在争议的情况下,他的位置又岂能坐得稳。 另一方面,结束战争,再让大汉休养个两三年,屯粮练兵,消化胜利果实,从此番大战的负面影响中缓过劲儿来,再度北伐之时,那恐怕就是真正的大举出塞,直捣临潢了。 汉辽之间的形势发展到如今的阶段,辽国的未来注定滑坡,这是大势,如果没有惊天动地的变故,辽国的结局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没办法,过去的历史已经证明了,当一个统一的中原帝国崛起之时,配上一个强力的皇帝,就注定了游牧势力的衰落。而刘皇帝的大汉帝国,将会继续证明这个历史规律。 当然,到目前为止,弭兵罢战,只是刘皇帝一个微薄的意向罢了,甚至这个想法都只是偶然思之。 不管如何,大汉还远没有到无法支持的时候,过去积累的雄厚家底,让他有足够的本钱,继续进行这场战争。 相较之下,如果大汉百姓都有生计压力了,那辽国的那些部众牧民,又是何等艰难,只怕是遭遇生存危机了。 这一点,通过一些情报,已经可窥其貌了。刘皇帝选择发动这场战争的时间,对辽国太不友好了,其国内的农牧生产遭到了严重破坏,秋冬之际,北方草原辽国统治下的部民会是怎样的生存状况,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而大汉,即便整个北方都因为这场大战,耽误影响了生产耕作,但是还有整个东南,还有两湖,还有川蜀。 第262章 贤妃之贤,调整方向 第263章 高丽想伸手了 第264章 强硬的道理 ()  “以高丽眼下表露出的野望,倘若开战之初,他们便举兵北上,配合作战,只怕还真就让他们讨得些便宜,成功侵占些城池土地。有大义名分在,朕还真就不便翻脸了!” 刘皇帝的语气中丝毫不掩饰嘲弄,那股子鄙夷是个人就能感受到:“大汉将士舍生忘死,血战半载,方才奠定如今的局面。好嘛,眼瞧着契丹人不支了,高丽人这就迫不及待,想要跳出来分享胜利果实了?这世上,岂有这么便宜的事! 持兵观望,待时而动,王昭想得太美,朕有岂能如其愿?” 不可否认的是,大汉与高丽之间,有过十多年的友好交往,往来甚密。并且,刘皇帝一度对王昭加以扶持,支持他对内改革,巩固王权。 当然刘皇帝不是做慈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扶持高丽,以牵制辽国,以增加汉辽战争的胜算。在早起,双方共同对抗辽国上,合作共识,也起到了一些效果,即便不那么明显。 但是,国与国间的关系,还是利益为先的,也随着局势的变化而变化。早年辽强汉弱时,迫于辽国的威势,再加上历史文化上的亲近,汉丽之间关系自然融洽的,使节来往频繁。 然自大汉第一次北伐,并且大获成功,收复关山之后,就开始变化了。一方面在于高丽王王昭对内改革的成功,王权提升,国力增强,有了些底气。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大汉锋芒毕露,威胁与日俱增,让高丽国那边捉摸不定了,毕竟历史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中原王师也曾马踏半岛。大唐当初的强盛与荣光,距今也就三百年,不算遥远,而大汉眼瞧着朝那个方向进化了。 此前,仍旧有契丹大辽与大汉对抗,中间隔着辽东与东海,又不接壤,高丽倒也没有那么多的紧迫感,左右逢源,观望起来倒也还算自在。 即便在大汉这第二次北伐,高丽那边仍旧稳坐钓鱼台,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在汉辽鏖战血拼之际,作为一个积极的观众,或许还在拍手叫好了。 不过,随着锦州告破,汉军东进,随着辽河战役落幕,汉军尽据辽东,高丽再也稳不住此前的闲适了。 不说整个东北,哪怕只是辽东被汉军收复,汉丽之间就已经接壤,隔鸭绿江相望了。更重要的,高丽这边原本还真打算趁着汉辽交战,占些便宜。 在确切东北汉辽交战形势之后,高丽君臣也做了一番商量,于是决议,该行动了,再不下场,就连口汤都喝不上了。徐熙此行,便是为了此事,助汉攻辽,心知肚明,只是借口,籍此进行领土扩张,才是实际。 “陛下,既然高丽来朝,上禀此事,大汉这边,也不得不引起重视了!”见刘皇帝言语中尽是锋芒,刘晞少有的正紧了些,拱手说道。有外臣在,刘晞对皇父的称呼也保持正式。 “是啊!”刘皇帝嗤笑两声:“十万水陆大军,手笔不小啊,高丽国如今倒也阔气起来了!三万水军,王昭想要干什么?” 刘皇帝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不敢心中如何不满,嘴上不如不饶,但高丽如今突然来这一手,还是让刘皇帝感到些许麻烦,需要慎重对待。 即便再瞧不上高丽国军队的战斗能力,但毕竟是十万水陆大军,以高丽国的情况,显然还能动员更多,蚁多咬死象,这点就不得不当心。 尤其是那支水军,当年东海水师在高丽犯的案,固然起到了打击警告的效果,似乎也刺痛了他们,引起了他们的危机感,竟然养起了三万水师。 对于辽东大军来说,海路的补给线,尤为重要,是最不能出问题的地方。虽然东海水师牢牢地掌控着制海权,高丽水军更不足为道,但也怕疏漏,能没有意外就最好。 “如今看来,当年扶持高丽的决策,还是有待商榷啊!”刘皇帝感慨道。类似的话,刘皇帝此前已经说过了,就在汉丽产生摩擦之后。 “事已至此,悔之无益,还当着手解决眼下问题!”见刘皇帝绷着张脸,刘晞小声说道。 “朕从不后悔!”闻言,刘皇帝固执地强调道,虽然这句话很值得怀疑,他这些年后悔的决定多了去。 “朕若是不同意高丽所请呢?你们说,王昭会作何选择?”刘皇帝问道。 李崇距没有接话的意思,硬着刘皇帝阴冷的目光,刘晞稍加思索,应道:“这就不再大汉的掌控之中了,倘若如此,汉丽两国之间,关系恐怕将继续恶化,高丽对大汉,将更加忌惮不满。他们或许会咽下这口气,或许不满之下,悍然发兵,越过鸭绿江,抢城占田,劫财掠民!” “他们不咽下这口气,意识是,要朕忍下这口恶气?”刘皇帝语气突转,疾如暴雨。 刘晞表情微滞,还是沉声说道:“汉丽交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目前的形势下,却不得不多添几分小心。而今辽东初下,一切还不稳定,东北地区辽军,虽则日渐式微,但死而未僵。 倘若在这种情况下,高丽参与进来,与大汉为难,甚至引发战争,定然给辽东的局势增添变数。 更严重的是,一旦辽丽这两方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大汉,对大汉而言,可就要陷入麻烦之中了。” “如果是那样,大汉的水师,就该南下光顾高丽海岸了!”刘皇帝语气生冷,仿佛要吃人,态度还是那般强势。 “但朝廷不可不虑,辽丽若勾结,甚至可能造成辽东局面的反复,酿成大患!若是辽国,他们是不会拒绝高丽参与进来了,甚至会积极响应,毕竟,辽国在辽东,已经不怕再失去什么了......”刘晞说道。 “听你的意思,是要朕答应高丽的请求了?”刘皇帝盯着刘晞,目光之中带着审量。 面对刘皇帝这等目光,刘晞此时也感到压力了,不过,还是沉声应道:“臣以为,一切还当对付辽国为先,尽量避免旁生枝节,至于高丽,可以待汉辽战事终结,腾出手来,再做收拾!” 听其言,刘皇帝呵呵笑了几声,看着自己的三儿子,笑吟吟地感慨道:“三郎,你的心态倒是摆得正,谈论此事,如此心平气和,可比朕冷静多了!” 对此话,刘晞眼睛机灵地转了一圈,嘿嘿笑应道:“臣只是随口一说,些许浅见,拿主意,还得看陛下!” “人的贪欲是无法满足的!高丽既然展露野望,朕若是准其北进,让他们占了辽东南,其意犹未足,继续攻城多地,那当如何?继续放任他们?用大汉将士奋战所得,来填补其欲壑?汉辽战事终结之日未定,届时,还是会面对同样的局面,与其如此,何不从一开始就掐灭其心思?”刘皇帝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表明他的态度。 闻言,刘晞的眉头也拧了起来,下意识地说道:“若从开战之初,高丽军就北上,该失去的,同样会失去,必要的代价,并非不能接受!” “朕说的是现在!考虑是当下!着眼的是将来!”刘皇帝冷冷道。 刘晞沉默良久,那淡定的面容间,露出一抹苦笑,躬身长拜:“是臣考虑不周了!若依照陛下之意,只怕难以善了了!” “你的想法,不无道理!”刘皇帝冷峻的面容也缓和下来,给了刘晞一个肯定。 而后,起身走到舆图前,目光冷冷地盯着高丽半岛:“只是,朕讨厌被动!高丽倘若一直安分着,朕也不会对他们动心思,但是,他们既然主动跳出来了,给朕出这个难题,那么朕就将着手解决问题,尤其是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朕不能把主动权拱手让给高丽人,倘若辽东形势有所变化,即便造成一定反复,那么,挑起这个变化的,也一定是朕! 高丽,撮尔小国,有什么资格同朕讲条件!” “已经多少年,朕没有妥协过了,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265章 谋划高丽 第266章 放赈辽东 第267章 仁厚太子 第268章 机遇 第269章 军事会议 第270章 立场 第271章 将威胁消灭于萌芽 第272章 被放弃的耶律斜轸 第273章 萧思温跑了 第274章 打女真、室韦还是没问题的 第275章 令人绝望的未来 第276章 君心难测 第277章 太子的不同声音 第278章 给老大一个机会 第279章 中路军之失 第280章 虑难备战于先 第281章 全军覆没? 第282章 新形势,新阶段 第283章 云中之围 第284章 虚了 第285章 胃口极大的反击 第286章 你可不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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