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1章 自闭少年刘承祐 仲春卯月之初,春雷乍动,细雨潺潺,淅沥不辍的雨丝,温柔地将城池内外飘飞的草絮打湿。春雨被泽,滋润大地,努力地将弥漫在这世间的杀伐锐气消弭。 这场春雨,来得快,去得也急。雨霁之时,天才放亮。坐落在南流汾水边的晋阳城被洗刷得很干净,然濛濛雨雾,使其沉沦在一片朦胧之中,显得晦暗不明,仿佛在暗示着天下诡谲的局势。 北平王府在晋阳城北,比邻着太原宫群,占地甚广,本就是河东之地的军政中枢,霸府要所,随着中原沦丧,地位愈加拔高。近月以来,出入王府的河东军政要员,都越发明显地表现出恭顺谨慎。有不少聪明人,都敏感地察觉到了那风雨之下潜然酝酿着的暗流。 王府自是深宅大院,广厦难计。在这辰光初露之时,王府之中的仆人们已然忙碌起来,干着伺候主人们的本分工作。不过上至院使、管事,下至仆从女婢,都显得谨小慎微,垂首低眉,脸上不见一点笑容。 只因王府的主人,北平王殿下心忧社稷之危亡,顾念天子之蒙尘,心情日渐郁愤。前两日方有一名东圊污仆与人谈笑,为北平王撞见,一番责打,直接被赶出了王府。效果自是上佳,上下警醒,府内肃然,没有人再敢有狂言浪行。 后苑东侧一处院落,不小。比起王府其他院落,这里的下人数量显得稀少,不过显得更加小心,整座院落也更加安静。 寂静的长廊上,三名女侍端着洗漱用的盆、钵、盂,迈着小步子,轻轻地朝院深处的阁楼而去,领头的是一名中年健妇。“哐啷”一声,打破了院廊中的宁静,却是后头的一名婢子,急步之下,摔了一跤。 前面的健妇顿时眉头大蹙,心虚紧张得朝楼阁方向看了看,随即转身,脸色沉凝地走到那女婢身前,极力地压抑着嗓子,叱骂道:“你这贱婢,连盆水都端不稳!” 摔倒的婢子很年轻,更确切点应该用稚嫩来形容,估摸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体态娇小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受到责骂,头垂得愈低了,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另外一名侍婢,则默默得站在一边,并不开腔,目光平静得有些冷漠,看着其挨训。 “还坐在那里作甚?”健妇见状眉色更阴,斥道:“还不快与我重新打一盆水,郎君与娘子还等着我们伺候。耽误了时辰,惹郎君生气,你想连累我们一并受罚吗?” “是。是。”闻言,女婢这才忙不迭地起身,顾不得擦伤的手掌,端起铜盆便回转。 回廊环绕着中庭,二层的楼阁上,门户窗扉皆染着水雾,垂垂欲滴。大开的窗棂后边,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默然而立,静静地注视着被绿树红花点缀的庭院。清风徐来,晨起的困顿,消去不少。 这是名少年,容貌清秀,颇有姿颜,面态之间透着些稚气,不过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将那点稚嫩完全破坏掉了。相较于那近乎面瘫的表情,少年的眼睛则多了好几分“生气”,颇有神韵。若有所思的样子,转动之间,偶有凛光闪逝。 他便是此院的主人,北平王的次子刘承祐。 “二郎。”娇柔如糯的软音在耳畔响起,一名长相妍丽,身材曼妙的美貌女子,小步走到刘承祐身边。清亮如水的目光在刘承祐侧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便顺着刘承祐的视线看向庭院,陪着他注目,低声道:“雨停了!” “嗯!”刘承祐只点头应了声,似乎很冷淡。 女子年纪也不大,花季般的年纪,不过却已着妇装,梳妇髻,她是刘承祐的宠妾耿氏。面对刘承祐的反应,耿氏稍显委屈地低下了头,不过却不敢表现出任何怨艾。 自当初落水,昏厥苏醒后,刘承祐便“性情大变”,让耿氏颇为惶恐。半年多的时间下来,刘承祐完全褪去了少年的跳脱与荒嬉,转而变得严肃刻板,寡言少语,不动声色,而旁人不敢轻之。 未几,几名侍婢依次入内,伺候着刘承祐与耿氏的起居。之前的健妇姓李,是刘承祐母亲李氏家里人,被派到刘承祐身边伺候。 很快洗漱结束,摊直双手,任由那两名婢女用那温软的小手在自己身上动作,整发、理襟、束带......住着深府广宅,亦享受着仆佣成群,刘承祐的生活看起来却很俭朴。穿着很简单,一袭黑缎裁就的旧服,身上未带一样饰品。 铜镜前,刘承祐望着镜中自己模样,双眼有些不受控制地眨动了好几下。镜像很清晰,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每每对镜,仍旧有一种不真实感。 “今日来晚了!”刘承祐自己提了一下衣襟,有些强迫症地将衽缝压平,随口问那健妇李氏。 闻言,那李氏脸上闪过些许不自然,斜了眼一旁有些战栗的小婢女,叹了口气,躬着身子,陪着笑道:“是老妇安排不周,还请郎君责罚。” 那点眼色,没能逃过刘承祐的眼睛,看了看那婢子,沾湿的裙角,挫伤的手掌,以及紧张难安的表现。转动了两圈脖子,平淡地说:“李婆,你嘴虽刻薄,但我知道你实则是个心软的善人。” 健妇闻言一愣,正欲说些什么,被刘承祐挥手打断:“下去吧。去告诉阿母,我马上去请安!” “是!” 奴婢们退下,刘承祐走到还在梳着妆的耿氏身后,轻按其肩,问道:“我,就如此让人惧怕?” 耿氏身体转过来,仰首望着刘承祐。妆扮过的耿氏,更显美丽,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只略施粉黛,清净雅致。朝着刘承祐妩媚一笑,耿氏说道:“二郎严于律己以及人,有威严,而人慑之。府中仆侍,皆庸贱之徒,哪里能受您威势而如常态......” 听其言,刘承祐有些麻木的面庞上终于有了点动容,嘴角出现了一闪而逝的抽动,并不能让人看出他喜怒。 抬手,在耿氏娇嫩的脸蛋上捏了捏,动作轻柔。耿氏则美眸如水,嫩脸贴在刘承祐手上,细细蹭着,难得见刘承祐有这般柔情动作了。 目光一扫,落到其发髻上,那里扎着一支碧玉翠簪,形状精巧,显然出自名匠之手。取下,刘承祐顺手拿起梳妆台上一支普通的木簪,替其戴上:“用此簪......” ...... 刘承祐初穿而来之时,正处唐季之后的五代十国,占据中原的是儿皇帝是石敬瑭建立的晋朝,不过也到将亡之际。契丹主耶律德光以举国之力连年南侵,意图占据中原,牧马南国,皇帝昏聩,内部矛盾重重的晋朝,抵御经年,终不能当。 刘承祐的运气是比较好的,在这乱世,穿到了权势显赫的王侯之家。至少衣食足,安全无虞。 当然,意识到自己就是那后汉亡国之君隐帝刘承祐的时候,刘承祐心里还是有些发慌的。不过,没有太久便淡定下来。后汉都还未建立,又何虑他年之沦亡,做那杞人之忧。 穿越前,刘承祐的性子便属随遇而安的,自闭木讷,沉默寡言。花了些时间,搞清楚情况之后,便开始慢慢地寻求融入新的身份,新的环境。然后,北平王府中的刘二郎,在旁人异样的目光下,有些突兀地,变得“自闭”了。 如今正值晋开运四年(947年),不过于石晋君臣而言,大概开的是噩运。石晋已亡,就在去岁腊月,契丹主耶律德光率师三十万,大举南来,滹沱水畔,中渡桥一战,十万晋军,在主帅杜重威的强压下不战而降。 其后,“带路党”张彦泽率两千骑为先锋,倍道疾行,南趋而陷汴梁。在汴京醉生梦死的晋出帝石重贵,有意殉国,还没动作,便被皇城侍卫牙将擒拿。其后石晋君臣素服出降,晋国遂亡。 时下,华夏天倾,社稷沦亡,中原无主,契丹据之。天下局势,并没有因为契丹兵强马壮而镇定下来,反而随着其暴政虐行,群情汹涌,血气士民,争相以抗。 不过在河东这片地界,却难得地保持着相对的安宁。国有大乱,正当野心家冒头的时候。比如刘承祐的便宜父亲北平王刘知远,必在此列。 双手背在腰间,缓缓地走过王府中的亭台楼阁,刘承祐仍旧一脸自闭相。不过想到他那父亲近来持续于河东臣民面前的表演作秀,眉色间有了些许变化,他心中知晓,刘知远必定动了心思。 纵使刘知远没有那个心思,随着时局发展,也有的是想要“进步”的人要将他推上位,比如刘家的宗族,河东的文武。 这个时代,皇帝轮流做。击鼓传花,以当今天下的局势,也该花落刘家了。对此,刘知远或许还在迟疑摇摆之中,但刘承祐已然做好了准备,并且十分自信。 思索间,刘承祐冷脸上的表情似乎变得更加沉凝了。 第2章 父母兄弟 第3章 田畔问对 第4章 中原易主 第5章 堂议 无题 第7章 小人物议大事 第8章 巡视 第9章 王峻归来 第10章 契丹乱政 第11章 请教 第12章 方略 第13章 考校 第14章 大论 第15章 荆南来使 第16章 态度迥异 第17章 鼓噪 第18章 请愿 第19章 武夫 第20章 被忽视的问题 第21章 黄袍加身 第22章 称帝 第23章 夜宴 第24章 天福十二年 第25章 周世宗与杨令公 第26章 名将 第27章 出兵争论 第28章 刘承祐的想法 第29章 请缨 第30章 韩通与向训 第31章 进军令 第32章 潞州震动 第33章 东京城内 第34章 崇元殿中 第35章 坐不住了 第36章 虒亭 第38章 赏 第39章 连夜南进 第40章 潞州三杰 第41章 卷甲入城 第42章 一心求财王巡检 第43章 接见 第44章 千金市枯骨 第45章 同样的选择 第46章 郭荣的激进建议 第47章 诱其北上 第48章 耿崇美 第49章 花里胡哨不管用 第50章 打他一仗 第51章 以镒称铢 第52章 对峙 第53章 遁 第54章 临阵指挥,尽委诸君 夜幕下的辽营,有些热闹,隔着数里地,虽然听不清其间的嘈杂,但望着那些斑驳晃动的灯火,便能感受到其间的“忙碌”。 坚固耸立的塔楼上边,刘承祐目光平静地盯着远处背靠着山林的辽营,满脸的冷静。身在中军的张彦威、郭荣,包括向训,也都闻变赶来。 “辽营的动静,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一刻钟,这等变化,绝不寻常。”马全义在旁边,向刘承祐解释着。 “莫非是李万超与高防那边,闹出动静了?”刘承祐说道。 闻问,郭荣开口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解释了。李将军所率肃锐营,必是在泽州威胁到辽军后路了。也许,高判官也成功劝反泽州。后方若不稳,耿崇美难免进退失据。” “殿下,看来辽军是想趁夜撤军逃亡,可以发兵进攻了!”张彦威脸上横肉一抖,有点兴奋地向刘承祐请命道。 看了张彦威一眼,刘承祐轻声说:“怎么,张将军也有意出阵作战了?” 要知道,张彦威此前,可是持保守作战态度的。不过,大概是见辽军当真没那么难对付,很是自然地改变了想法。 “殿下切莫小瞧末将,末将战刀未老,仍旧渴饮鲜血!”张彦威却是拍了拍腰间佩刀,颇为大气道。 然而,刘承祐的神情间却露出了踟蹰,或者说谨慎,把着横挡在胸前的圆木栏杆,凝声说:“夜战......” 夜战,本不是易事,更遑论进攻寨垒。虽然刘承祐对龙栖军的战斗力已经很有信心,且练习过夜战,但他绝不会想当然地便认为出击即可破敌,哪怕对面辽军表现出的状态那般诱惑人。 见刘承祐面露迟疑,张彦威却是忍不住劝说:“殿下,再犹豫,错过了时机,可就让耿崇美逃掉了!” “他逃不了!”刘承祐很强势地答了句,语气肯定。 这一回,反倒是张彦威表现得激进,急于表现。刘承祐扫了眼郭荣,却见他也蹙着眉,没有发话。 “若您心存疑虑,末将原率一军,先行叩敌,以作试探!”这个时候,马全义拱手请命。 “听令!”用力地抽了口这夜间的凉气,刘承祐终于发话了。 周边几人,顿时腰背一挺。 “给我严密监视着辽营的动静!”刘承祐手指着南边,下令:“传令各营集结,披坚执锐,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出营进攻!” 言罢,刘承祐便转身下得塔楼,回帐去了。 “这就完了?”直到刘承祐走远,张彦威方小声嘀咕道:“殿下平日里也是刚毅果决,怎么到了战场,这般迟疑......” 旁边几人不敢接他这话,各自对视了一眼,还是向训开口:“诸位将军,还是先将殿下将令传达下去吧。” “只能如此了。” 将令下,“晋军”诸营随之而动,一阵动静过后,又平静了下来,再无声息。就似一条休憩的猛虎,调整好了进攻姿势,露出獠牙,对准猎物,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辽营这边,动静仍在持续,不过在那黑夜下的营垒中,一队队士卒,依着防御木栅,完全做好的应战的准备。枪刃反射着寒光,箭簇闪着星芒,若龙栖军当真杀将过来,绝对讨不了好。 “节帅,晋军似乎无意进攻?”等了许久,眼看着晋营动而复静,牙将打破了有点沉闷的气氛,向耿崇美说道。 耿崇美按剑而立,闻声,沉默的表情上露出了一抹无奈的动容,感慨道:“当真没有想到,那刘承祐用兵竟然如此老道。似乎看破了本帅的计策一般,这样,都还能忍得住!” 刘承祐当然没有看破耿崇美的计策,他也没有想到,耿崇美在这等穷窘之境,还欲设下陷阱来对付他。胜势已定,刘承祐只是对夜战攻,心存疑虑罢了。然而,落在耿崇美眼里,却是“用兵老道”的体现。 “罢了,留一营人殿后,其余各营,依序南撤!”迅速地收起那点感慨,耿崇美严厉下令。 “节帅,我留下!”这个时候,牙将主动请命。 耿崇美看了看这名族人,没有犹豫,点了下头。扭头,扫了眼脚下的团池村,表情变得异常淡漠,冷酷道:“若河东晋军来攻,烧了此村,迟滞敌兵!” “是!” 这个时候,耿崇美没再提“军纪”这种问题,为了安全撤军,表现出了其隐藏在骨子里的狠辣。 …… 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与晋营一样,辽营也慢慢平静下来,陷入一片沉寂中。 “殿下还在等什么!” 中军大帐内,刘承祐端坐着,眼微闭,一副沉稳的装x表现。闻得辽营的变化,也未有任何表示,直到李崇矩归来。 李崇矩因是上党本地人,熟悉路径,被遣随李万超南下,带路助战,当然,不排除有点“监军”的意思。 “怎么样?”刘承祐直接盯着李崇矩问。 翻山越岭而归,李崇矩脸上难掩倦态,不过没有一点迟钝,拱手简洁明了地禀道:“李将军,已然率肃锐军攻占高平,断了绝敌军后路!” 短短一句话,十分地提士气,帐中将校,心怀疑问的将校,终于明白刘承祐在等什么了。 刘承祐也站了起来,背着手,缓缓地在众人面前踱起了步子。 “殿下!”张彦威没能忍住,出声打断刘承祐的装x。 面色慢慢地变得平和,刘承祐转身坐到帅案后边,轻描淡写地下着说令:“这一路来,有赖诸君相助,孤方得占潞州而敌辽军。今夜,耿崇美已成败寇,宜穷追之。临阵指挥,非孤所长,追亡逐步北,孤,尽委诸君了!” “请殿下下令!”帐内众人请令。 “传令,出击!”刘承祐也不再废话,短短地发令。 令下,龙栖全军,在各营将校的率领下,直接扑辽营。马全义所率第一军,仍旧当锋头,锐不可当。在这个时候,耿崇美已然率燕兵主力,顺着山道撤去,虚张声势的辽营一战而破。 很快,伴着团池村火起,一场势如破竹的追击战,展开了。 第55章 干脆的胜利 第56章 是非 第57章 既得潞,复据泽 第58章 回师 第59章 不知死 第60章 “暴毙” 第61章 晋阳来人 第62章 形势一片大好 第63章 表兄的提醒 第64章 朕要亲征为耿公复仇! 第65章 选择 第66章 陷河阳 第67章 来自河阳的消息 第68章 撤了 第69章 东出太行 第70章 大礼 第71章 北齐镇 第72章 磁州贼 第73章 解决 第74章 燥热的辽帝 第75章 按*不动 第76章 大才蒙尘 第77章 安阳之殇 第78章 三百与十万 第77章 刘知远终于动了 第78章 召还二郎? 第79章 滏阳之捷 第80章 一意孤行 第81章 暴躁的耶律德光 第82章 辽营之中的暗流 第83章 辽帝之亡 第84章 做一回大魔导师 第85章 异心 第86章 活下来,就是名将 夕阳西下,天边铺满了一层晚霞,配合着青山绿水,旷野密林,倒也构成一幅唯美景象。 栾城东面不足十里,广袤的平原之上点缀着些许不高的山丘,辽军毫无所觉地,刘承祐亲自率着龙栖军已然摸到此处。 几座山丘背后,龙栖各军隐藏在林荫间,抓紧时间休整,进食,恢复体力,准备作战。在刘承祐的授意之下,各军已然来了一次自上而下的思想动员活动,士气还算高昂。 其中一道山梁上,刘承祐则打起精神,强抑着疲惫,与郭荣商讨着接下来的行动。 “潜行到这儿,不枉一路的奔波折腾!”靠在一面土壁上,刘承祐嘴里叼着根青草杆,面朝西方,地说道:“此番,若干成这件大事,我等必定名扬天下!” 刘承祐领军北来,为了掩饰行迹,避过沿途县邑,实实在在地绕了一大圈,走不不少冤枉路,方才从东面靠近栾城,吃了不少苦。 郭荣坐在刘承祐边上,脸上挂着疲色,神情间却凝着点兴奋,眼神中亦有期待,但更多的,则是忧虑,他当然知道刘承祐所指的“大事”是什么了。 闻刘承祐之言,郭荣说话,仍旧显得很慎重,一副刻板的样子:“殿下,我军这一路,轻装简行,仅羸三日之粮,行军虽然隐秘迅速,但平原之上,消息迟早会泄露出去的。既至此地,当果敢决断,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要是让契丹人反应过来了,事恐难成!” “我这话里,可没有一点露怯的意思啊!”听郭荣这么说,刘承祐偏头看着他,竟然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不过,那可是十几万敌军啊,耶律德光大纛所在,契丹国内最精锐的军队大概都在此处了。就我们这点人马,竟欲冲击其阵,想来,也是不可思议,疯狂啊!” “若非辽帝死了,末将实在不敢建议您轻兵而来的!”郭荣一副压力很大的样子,回答道:“殿下,说句实话,末将这心里边,也是悬着的。若殿下心存疑虑,此时撤军,也还来得及。” 事实上,得知耶律德光暴毙之后,率兵北进突袭的建议,正是郭荣提出来的。虽然,刘承祐心底做着打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在旁人看来,刘承祐这又是被郭荣给鼓动而行的。 在郭荣的性格中,是有很重的冒险因子,但绝不是一味的行险,也是审时度势,综合考虑过后,方见机行事的,就如当日在上党,劝刘承祐南下进攻耿崇美。 然而此次,他自己心头都有些发虚的。能瞧得见突袭成功的巨大好处,自然能够看到这背后的奇高风险。但是,刘承祐却是毫不犹豫地支持了他的选择。 “都已经摸到辽军眼皮子底下了,哪有前功尽弃的道理!这迟疑不决、瞻前顾后的表现,在你郭荣的身上看到,却是少见!”刘承祐则表现地很坚决,抬手一握拳,肃声道:“辽帝暴毙,三军无主,军心涣散,这是天赐良机。这等以小博大的机会,若是不抓住,会遗憾一辈子的!” 再度听到刘承祐那坚定的语气,郭荣仍旧不禁感到些许意外。 毕竟,当初在潞、泽,对付耿崇美那数千燕军的时候,刘承祐表现得那般谨慎,甚至“怯战”。但何以这次,面对十几万契丹军队,却决绝地要主动发起进攻。前后反差对比,实在太强烈了。 偏头望着少年那张被战火洗去稚嫩的面庞,那样平静,叼着的草秆在牙齿的拨动下无规律地晃动着,整个人都透着恬然自信。 “殿下,您此前踵敌军之后而进,似乎,一开始就有突袭契丹大军之意?”郭荣突然发问。 “被看出来了?”眉毛耸了一下,刘承祐斜了郭荣一眼,心中暗思。不过,仍旧很自然地说道:“若非辽帝暴亡,我纵使再胆大,也不敢行此疯狂之举。原本,我意夺镇州,控成德,以定河北。但现在,比起一州一地的得失,我更愿意给契丹人的有生力量,尤其是他们的精锐,造成一次刻骨铭心的损失!” 刘承祐之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郭荣迅速地收敛起了疑惑。 “殿下,向参军回来了!”恰此时,侍卫头领李崇距顺着窄道,跑上了山梁,禀道。 刘承祐闻讯坐起,下意识地咬断了草秆,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打转,刘承祐却顾不得,直接命人引向训来见。 虽然已兵至此处,欲行奇险,但也不是莽打莽冲,刘承祐可不会拿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龙栖军去蹀必死之地。调查评估敌营的情况,还是必须要做的,否则,出现什么意外,可没有后悔的机会,重视之下,刘承祐甚至命向训亲自去探查敌情。 “怎么样?” “卑职亲自探营,辽军南北纵横十数里,首位不能兼顾,行营松散,旗伍混乱,垒壁简陋,军心动荡,由可知也!且内部恐有龃龉,归来前,遥见有三处契丹骑兵,围了燕兵,将其控制。”向训慎重地将他费了半日时间观察探得的情况向刘承祐汇报着,坚定地望着刘承祐,声音都有些发颤:“殿下,可以一战!” “传令,召集众将!”闻言,刘承祐直接扭头朝李崇距吩咐道。 很快,龙栖军营级以上的军官都被刘承祐召至一起,通报情况,分析着军情,研究着作战事宜,并做最后一轮思想工作。 耗费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一切商议既定,不容更改。一干军官,或忐忑,或兴奋,或迟疑,但都有了心理准备,各归其营,下达命令。 天色已晚,进食完毕,龙栖全军,除了必要的警戒哨卒,包括刘承祐在内,全部就地睡觉,睡不着,也得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一直到子夜过后,刘承祐亲自,翻过一道道山丘,走遍一个个营队,亲自挨个给龙栖军士做最后的激励。从发兵始,刘承祐已经有过太多慷慨陈词,这一回,没有那么多心灵鸡汤,只是让将士们再看看他们的统帅,向他们允诺,之后,与他们冲锋在一起。 “杨业!”出发前,巡到骑兵军的时候,刘承祐单独与杨业叙了两句话。 “殿下!”年轻的杨令公,神色透着兴奋,没有一点畏惧。 刘承祐看着他,沉声道:“今夜,会死很多弟兄。还记得在晋阳初见之时,孤同你说过,他日你可为一名将!现在,孤再告诉你一句话。活下来,你就是名将!” 第87章 栾城之战(1) 第90章 栾城之战(2) 第91章 栾城之战(3) 第92章 栾城之战(4) 第93章 栾城之战(完) 第94章 善后 第95章 掘地求生 第96章 战损与战果 第97章 扩*整顿 第98章 灰溜溜地滚回去 第99章 两个人才 第100章 北上真定 第101章 刘知远在洛阳 第102章 政争这种事是很正常的 第103章 缺少一个系统的李从益 第104章 在真定 第105章 河北局势 第106章 诱惑 第107章 深思熟虑 第108章 井陉 第109章 治政以安军民 第110章 拉刘承训下水 第111章 动心 第112章 夏收屯田事 第113章 将目光投向北边 栾城只是个小县,户不过千,口不满万,若不是迁了些流民到此地安置,则还要稀少些。至于那座县城,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个土墙围成的小镇。相较之下,还不如乡野的地主家来的舒服。 整个县城,仅有两个大户,一苏姓,一姓张,县里已开垦的土地,有泰半都是这两家的,且仍在扩充中。土地兼并这种事,任何时期都存在的。刘承祐此前呆的那片田,就是本地张员外的,闻听刘承祐至,主动献出家宅,供其歇脚。 张家庄园,是片园林式的院落,占地不算广,布置却十分精致,各处倒显得古朴,甚至有些稍显刻意的寒酸。 倒也可以理解,在这个世道,若是敢炫富,那可真是找死了。不过,能在这匪盗横行,兵贼当道的时局下保全自身,甚至能躲过契丹人盘剥,这张家主人,也当有些手段。 张员外是个中年人,穿着简单,样貌粗犷,一脸凶相,身体强壮,只是腿有些瘸,不像个土财主,倒似个山大王。不过在刘承祐面前,倒乖巧地似一只小猫。 听闻,此人年轻时候还当真当过山贼,后被招安从军,在后唐禁军打拼过,早年因功当过祁州团练,只是后来在兵乱中受了伤,回到乡里,置办了一些土地,还组织起了一支乡兵。一晃便是十年,且家业越搞越大,成为栾城数一数二的豪强,暗地里肯定干了不少非法的勾当。 人虽长得丑,膝下却有两个女儿,生得水灵,也不知是否被绿了。这厮似乎有点野心,竟然意图将两个女儿献给刘承祐,却是显得毫无自知之明。刘承祐岂是为这点女色所能吸引的?在其姿色远不能逾越身份的限制时,并不值得刘承祐多看一眼。 没有在张宅待多久,刘承祐便毫不留念了离开,准备顺着洨水,到南边的赵州乡野走一圈,看看那边的情况。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刘承训竟然也跟着来了。 “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下马,在刘承祐那一身朴素的穿着上打量了一圈,刘承训一如往常地露出十分温和的笑容:“得知二郎勤政,亲自下乡视察夏收,左右无事,为兄也跟着前来瞧瞧热闹。” 大概是阳光太刺眼了,刘承祐眨了眨眼睛,在暖阳下,表情根本阴不起来,随口应道:“我正欲去赵州,那便一起吧!” “好!” 赵州辖境内,比起镇州,宜耕土地明显更多些。虽然同样在当初契丹大军北归路线上,受到了影响,粮食出产,比起镇州可要高得太多。 只是让刘承祐不满的是,在平棘、高邑转了一圈,发现夏收的进度很慢,官府看起来并没什么太大的作为。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命人再传令各州,加快动作。 在平棘县待了一夜,接见了一番赵州将吏,勉励了一番,直到第二日午后,方才归真定。 刘承祐的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在乡野间走了一遭,见了离乱之后的百废待兴、生民困苦,刘承训莫名地坚定的决心,支持刘承祐在幽燕搞上一波,缓解北疆边防压力。 ...... 堂间,刘承祐再度埋首于满案的公文间,成德节度下的各项琐事,已经让他有些心累了,所幸有魏仁浦等人的辅助,各州上报都经过整理了,再经他批示,倘非如此,他得累瘫了。 “殿下,瀛州防御使何福进,遣使上报,请求真定再拨一部分粮械!”魏仁浦拿着瀛州传来的公文,递交给刘承祐。 这段时间,重点便是夏粮问题。刚刚阅读完冀州张廷翰上报的冀州进展,扭了扭脖子有些发酸的脖子,刘承祐自魏仁浦接过便浏览起来。 并没有什么赘辞,简单而直接,要粮、要钱、要兵、要械,反正什么都要,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此前,刘承祐派何福进去瀛州,可没有太大的支持,基本是让何福进带着百来名士卒前去上任。而这老将,显然还是有一手的,硬是杀了契丹人委任的官员,在河间城站稳了脚跟,还拉起了一支队伍,初步构建了一条防线。 并且在莫州受胡骑侵扰,流民纷逃之时,收拢了不少人。其后,隔几日便向刘承祐要支援了。 “这何福进!诸州夏粮尚未入库,他这又来求取了,倒是选了个好时机......”放下公文,刘承祐小小地吐槽了一句。 “殿下,如何回复?”魏仁浦问。 刘承祐想了想,说道:“瀛州那边,也不容易,适量支援一部分!” “是!” “张彦威那边进展如何了?”刘承祐突然问道。 魏仁浦摇了摇头,但见刘承祐面带顾虑,平和地劝解道:“殿下不必太担心,张将军只是率军前往截击,又有河北义军相配合,问题应该不大!” 五日前,探得萧翰那一支胡人,走博州北上,进入贝州,刘承祐立刻决定派军前驱截击。原本是打算让慕容延钊去的,结果张彦威主动请缨,不好拂老将之意,刘承祐还是同意了,不过让慕容延钊做其副手。 军队是派出去了,但刘承祐心里难免有些顾忌。根据萧翰军的动向,其人应该是打算走德州入沧州这条路线,显然是顾忌镇州的刘承祐,刻意避开。距离隔得远,由不得刘承祐不记挂着。 “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深吸一口气,刘承祐叮嘱道。 “是!” 未几,郭荣拜见。 “殿下,燕兵已然甄选完毕!”一开口,便上禀另一件刘承祐最关注的一件事。 最终活下来的燕兵共计万七千余人,聚在一起,总归是个麻烦。在刘承祐不断的收买、挑拨分化手段下,终于给他彻底拆分开了。一部分被委任为州县镇将吏,一部分受刘承祐驻防关卡,剩下的大部分留在真定。 而针对剩下的这部分人,刘承祐仍不放过,让郭荣协同马全义、向训,再度进行了一次遴选甄别。不是所有的燕兵,都是幽燕之人,而这些人,是刘承祐打算留下,收为己用的。 简单地看了看报告,七千马步军燕兵,这大概是刘承祐能给赵延寿的最大兵力支持了。至于将所有降服燕兵都给他,打一开始刘承祐就没这么想过。 略微琢磨了下,刘承祐对郭荣道:“驻守祁州的那一部燕兵,调往瀛州,交由何福进统帅。嗯,你亲自去一趟,看看北边的情况!” 第114章 耶律阮称帝 第115章 瀛州 第116章 辽军的异动 第117章 机会 第118章 蒲阴 地119章 赌博式北伐 刘承祐有些不知道赵延寿哪来的底气,反正他自己是没有笃定成功的可能性,哪怕就形势上看,机会不小。虽然计划是他提出推进的,但刘承祐并未抱有太大的期望。 这个计划本身就是一次风险性极大的赌博。成,则可使新朝在接下来很长时间内避免来自契丹对南朝的致命威胁,全力收拾江山,发展国力,并为将来北伐重夺幽蓟做个铺垫;败,也要将幽蓟闹个天翻地覆,影响耶律阮的夺位进程,削减幽燕的战争潜力,让幽燕短时间内成为辽国的负担,这一点,刘承祐倒对赵延寿有些信心。 总之,不能让契丹人好过。但不管成败,有一点可以确定,接下来幽蓟百姓的日子绝不会好,甚至比不上在契丹人的统治下。 事实上,契丹国内早就不好过了,连续数年的穷兵黩武,又少了大部分来自中原、河北财货的回血,丁壮损失严重,再加帝位纷争,后遗症已然爆发。这种情况下的契丹人,纵使刘承祐不来这么一手,只要刘家江山自己不出问题,几年之内绝对不敢南顾。 “燕王有自信,我也就平添了几分信心!”对赵延寿,刘承祐继续表现着良好的态度。 “幽燕之地,首在蓟城,余者皆不足为论。契丹主虽然对幽州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但观其布置,却是错漏百出。若是我,定然将所有兵力集中在幽州,绝不会浪费兵力屯于南线,做些无用的袭扰。甚至于为了保证幽州的安全,将泰、莫乃至涿州放弃都可以。他此前派军掳掠,驱民南下的策略,实则就挺不错。”赵延寿眉飞色舞地指点江山。“真定距离幽州,四百余里之遥,只需屯兵坚城,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赵延寿,对幽燕的事,还是很有发言权的。见状,刘承祐拱手,言似由衷地说:“听燕王一席话,茅塞顿开。” “契丹人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殿下有如此气魄,竟敢任我这降臣。殿下若率河东之师北上,必受挫于坚城之下,但我帅燕兵儿郎北去,却是还乡归土。”赵延寿话说着便没顾忌了,自信。 刘承祐眼中闪过一道隐晦的冷色,面部的线条却变得柔和起来,静静地听着赵延寿吹逼。 “那耶律解里,我很清楚此人,残忍横暴,刚愎凶虐,契丹主留他守幽州,呵呵......”说着,赵延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赵延寿很自信,自信是好事,只要别北上之后,被暴打。只要赵延寿能够达到一半的预期,刘承祐愿意听其桀骜,观其骄狂。 赵延寿对幽州,实在是太过熟悉了,道路河流,城池关卡,可谓烂熟于心,再加刘承祐探出了辽军的布防情况,早早地便制定好了一个进军计划。 蒲阴城头,瞪着眼睛望着北去的燕兵,烟尘席卷,刘承祐凝着眉,心脏跳动得很快,事到临头,他突然有种派人召回燕军的冲动。面颊不禁泛红,刘承祐竟然笑了,笑容却有些苍白。 “殿下。”魏仁浦不由叫了声。 “魏先生,你说,赵延寿此去,会是个怎样的结果?他,是否会辜负我的信任?”刘承祐幽幽问道。 此前,刘承祐一直表现得自信满满,坚毅果决,到这个彻底无法转圜的地步,却有流露出了迟疑。心理的口子一开,一直被他压制着的所有顾忌全部涌了上来。 打心底,刘承祐实则十分重视这次行动,虽然是赌博冒险,嘴里说着输赢无所谓,但是他一点都不想赌输了。然而这个赌局是他开启的,上了赌桌之后,赌客却不是他了,一切都不可控起来,而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刘承祐很不喜欢。 大概能够理解刘承祐此时的心理,魏仁浦没有讲一些说教或者安慰性的言词,而是很严肃地坚定其信心:“殿下这段时间已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成与不成,最好的结果与最坏的打算,都在筹算之中,不需再有顾虑!” 感受着魏仁浦斩钉截铁的语气,显然有了正面效果,只见刘承祐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常态,掐灭了心中最后一丝犹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强也!”几乎一字一句地,刘承祐说出了一句名言。 “回真定吧!”刘承祐说道:“传令何福进、罗彦瓌、李筠出击,再给赵延寿尽一份支持!” ...... 在耶律阮率军北出幽燕后的第五日,燕王赵延寿于蒲阴誓师,带着刘承祐给他掺了不少沙子的燕兵,向幽州进发。没有偷偷摸摸的,在这片一马平川的土地上,步骑大军,太难掩饰住形迹,所幸大张旗鼓。 辽南京留守耶律解里闻讯,立刻命令沿途守军拦截阻扼。莫州杨安、定州耶律成自东西两个方向钳击赵延寿,在这个时候,刘承祐也自真定、河间发兵,配合着赵延寿,做出三路北伐的假象,吸引着辽军的注意力,给赵延寿分担了极大的压力。 幽燕之地,实际上已有超过十年未经战争,但随着燕兵归来,战火再度袭向这片土地。同时,一股“反辽”的风潮,也席卷而至,局势眼见着动荡起来。 幽州的战事,要求快,但能有多快,却不在掌控范围之内。机会摆在那儿,能否抓住机会,只能看赵延寿自己了。 夏至日后,天气继续向着盛夏迈进,真定这边,逗留了好些时日,与刘承祐商量过后,整理打包装车,刘承训准备押送物资财货,南下东京了。 南门前,刘承祐给刘承训送行,互道珍重。一百多车的金银、玉器、钱帛,再加马、牛、羊等牲畜,只是第一批。再多,就不是刘承训所率三千卒所能承受的了。 “大哥,我就不远送了,一路顺风!”持杯敬了刘承训一杯,刘承祐轻声道。 “二郎,东京再见!”刘承训露出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随即又向刘承祐保证:“幽燕之事,到了东京,我必面陈父亲!” “杨业!带着你的人,好好拱卫大殿下!”刘承祐偏过头,朝候在一边的杨业吩咐着。 “是!”杨业干脆地答道。他奉刘承祐之命,率麾下一营马军随行,以侧安全。 “一路小心......”声音仍旧很轻,刘承祐简单地道了句。 “珍重!”刘承训依依惜别。 大队远行,渐行渐远,这是刘承祐这两日间送走的第二波人了。看着那一车车财货,刘承祐思绪忽地有些飘,财帛动人心,这世道不缺贪财的亡命徒,若是路上出点意外,岂不是...... 大概是阳光太过炽热了,脑中浮现出刘承训那种谦和的脸,刘承祐此时发现自己那颗心有点阴暗不起来。 状态不对! 第119章 赌博式北伐 第120章 北伐进行时 第121章 最难啃的骨头,最轻松地啃下了 第122章 连锁反应 第123章 幽燕事了 第124章 幽燕事了 续 第125章 邢州事 第126章 问罪 第127章 魏博问题 第128章 杜重威其人 六月末,夏日已只剩下一点小尾巴,太阳仍旧用劲儿地释放着他的热量,沿途走过,仍旧热浪滚滚,清风阵阵,只是不似半月前那么酷烈毒辣。 大队南行,路过相州安阳之时,刘承祐率全军再度举行的一次公祭奠,缅怀死难的百姓与将士。距离安阳之屠已有差不多三个月,血腥味早已散去,不过城垣间仍旧残留着大量战争痕迹,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悲伤。没有一代人的时间,安阳乃至相州都无法恢复如初。 在一干龙精虎猛的亲兵拱卫下,车驾徐徐南行。刘承祐的车驾并不奢华,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一览无遗,没有多少减震措施,颠簸虽不算特别剧烈,但终究难熬。 刘承祐还好,年轻,习惯之后也还能忍受。倒是在车上给刘承祐讲书的陶谷,有点难为了,毕竟人到中年,免疫力下降......只见其苦着一张脸,身体随着马车的行驶摇摆不定,还要保持一定的坐姿,以维持他的儒士风度,说话声音都有些抖。 刘承祐将自己背后的一张软垫递给他,说:“陶先生,不必如此拘束,用此垫,缓一缓。” “谢殿下。”见状,陶谷立刻谢恩。也不硬撑着活受罪了,接过软垫,置于背后,靠在车厢上,这才好受许多。 舒服地吁了口气,不过看刘承祐直着身体,靠坐在对面,有些不好意思了,又想将垫子还给刘承祐。 刘承祐直接抬手止住他,还递给他一袋水润润嗓子,说:“继续讲吧,我听着......” 此时的刘承祐,在陶谷眼中,形象一下子高了起来。 漫漫南下途,路上乏味之时,刘承祐就喜欢找陶谷与魏仁浦来给他讲书,今日轮到陶谷。陶谷这个人,强记嗜学,博通经史,诸子佛老,皆有涉猎,当个讲师,是绰绰有余的。 此人绝对是精于钻营,惯会逢迎的,暗地里便摸清了刘承祐的喜好,知道他喜欢听史志传记,尤其是近、当代史事人物,便不讲经学,转讲史志。注意到刘承祐在关注魏博事,于是今日便给他讲杜重威,而对此,刘承祐果然兴致颇高。 杜重威这前半生,可谓是顺风顺水,前半生或许稍显平淡,但在后晋一朝,是位极人臣,极尽荣宠。常年典禁军,出则为帅,镇定道州,秉征伐事。 以杜重威鄙薄之姿,而居权位,甚至肩负江山社稷之危亡,只因为他是石敬瑭的妹夫。人呐,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又不想辛苦拼搏,有吃软饭的机会,一定得抓住...... 而纵观杜重威的履历,发现只有两个闪光点,一则降范延光于邺城,二则斩安重荣于常山,然而这俩事,杜重威究竟出了多少力,有多少功劳,也是值得怀疑的。不过,这却是杜重威的“晋身之资”。 余者,杜重威干的都是些烂事。中渡桥胁全军投降,而至后晋灭亡,这便不复细说了。此人身上,也有着这个时代武夫的共性,贪婪,好黩货。 杀安重荣的时候,尽得其家财并常山公帑,既不赏励士卒,也不上缴国库,悉归于己。为成德节度,重敛于民,税外加赋,吏民大被其苦,而致百业凋敝,十室九空。 等把镇州祸害得差不多了,见实在没油水捞了,便上请还朝,然后转任魏博,恶政如初。 耶律德光曾总结自己有三失以致中国得而复失,其一曰括民钱帛。然而,向吏民括借钱帛这种事,杜重威还是后晋节度的时候,就常做,括民财以肥私,充其家宅,可能契丹人就是从杜重威这儿获得的灵感。 后晋与契丹绝交,契丹屡屡南侵,边防军需不足,粮草短缺。闻杜重威死宅中聚有粮十万斛,朝廷以绢数万匹易其粮,没有亏待他,事后他却觉得自己家财被“籍没”,颇为不忿。 担守御之责,以抗契丹入侵,却只知婴城据守,坐观胡骑抄掠治下百姓,而不作为。常有数十胡骑驱汉人千、万过城下,熟视无睹,略无进击之意。 阳城之战,反败为胜,是后晋对契丹难得的大胜,杜重威虽为统帅,靠的却是李守贞、符彦卿、张彦泽等将见机奋进急攻,血战退敌。有一说一,虽然李守贞比杜重威强不到哪儿去,至少在阳城之战,李守贞还是有些血性的。那个张彦泽也一样,虽然后来也当了带路党,还是引契丹军队拿下开封那种。 而杜重威,是从头拉胯到尾。阳城之战胜利后,原本有继续扩大胜果的机会,诸将趁势追击,被杜重威勒止,半道收兵。在他看来,能在契丹人的兵锋之下保全性命,已是难得,哪里还敢有过分的追求...... 陶谷的叙说,还是比较详细的,一讲便是半个多时辰,有些口干舌燥,再度拿起水袋,痛饮两口,一面注意着刘承祐的表情。 至于刘承祐的表情,便是没什么表情。 听完陶谷的介绍,刘承祐的脑海中,杜重威的形象一下子“丰满”了起来。 “当真如薛怀让之言,与杜重威相比,他所犯罪过,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感慨了句,刘承祐问陶谷:“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诗说,人言可畏。这杜重威如此行举,受尽怨愤咒骂,就没有一点羞耻敬畏之心?” 放下水袋,陶谷捋了捋胡须,轻笑道:“殿下,下官再给您讲两则小故事......” “杜重威在镇州,黩货甚烈,以致民多外逃。一日过市,谓左右曰:人言我驱尽百姓,何市人之多也!” “此问,确是有些道理啊!何也?”刘承祐说道,语气间满是讥讽与轻蔑。 “另外一则,是我还在大梁时听说的。全师而降,入东京后,杜重威每出入衢路,市民多诟骂之,然杜重威仅俯首而过,尔后面色如常,泰然自若......” “天下多奇人奇事,这杜重威,却是当得一奇。面皮奇厚!”刘承祐说:“石重贵倚靠这样的人为国家干臣,付之以精锐,而保江山。国家焉能不亡!” “殿下说得在理!”陶谷立刻奉上一句马屁:“杜重威之贪鄙胆怯,已至极也,然少帝犹托以心腹之任,军国之重,实在昏聩。晋之灭亡,非天意,亦人为,咎由自取。” 点了点头,刘承祐又问:“你方才说,冯道与李崧共荐杜重威为帅。此人鄙若此,何以这二公,极力荐其能,却是耐人寻味。” 闻问,陶谷眼珠子一转,张了张嘴,却又临时改口的样子说:“二位相公,自有其想法,却是下官所能探究的。也许,另有考量呢?” “等到了开封,我却要以此事问问二公。”刘承祐有点随意地说。 冯道与李崧那干被刘承祐自契丹人手中夺回的晋臣,此前已随刘承训一道南去东京,想要陛见大汉新帝。 “听先生一番讲解,我受益良多。先生辛苦了,且下去休息吧。”见日头已然西斜了,刘承祐对陶谷吩咐道。 “下官告退。”陶谷也适时地应道。 车驾停下,刘承祐打了个呵欠,侧身躺下,瞄着躬身下车的陶谷。脑中却浮想起当日收到的汇报,在抄薛怀让家时,这陶谷,手脚有些不干净。对此,刘承祐是知而不问,记在心中即可。 撑着脑袋,刘承祐继续想着杜重威此人。有的时候,有的事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像杜重威这样声名狼藉且了无才略的人,却能位至使相,秉执三军。但仔细想想,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是皇亲国戚,也许晋廷是矮子里边拔高个? 在真定巡视的时候,刘承祐还听过一则传言。说是晋帝蒙尘北上,一路惨淡,路过中渡桥时,泪眼迷离,对杜重威破口大骂。却也有些讽刺。 此刻想来,杜重威这种人,哪怕其据有魏博,拥兵数万,纵有百万,又有何惧,不过冢中枯骨罢了。 胳膊肘磕着,有些疼,干脆放下,困意袭来,与护卫的李崇矩交代了一声,睡一觉。 等刘承祐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军队还在朝南行驶,不过速度放得特别慢,耳边尽是轱辘与脚步声,另伴着自一侧野地中传来的虫鸣。掀开车帘,刘承祐朝外望去,见到周围一片朦胧的暮色,问道:“到哪儿了?” 闻声,李崇矩赶紧策马靠上前来,禀报:“殿下,已经到黎阳了,向指挥使已奉命先行前往渡头搭好营寨,只等中军入驻。” “嗯!”刘承祐应了声。有这些得力的属下,确是能少操不少心。 入夜,天气凉爽了许多,习习威风吹拂着,十分舒适。车驾之内点起了两盏烛灯,火苗闪动,映照着刘承祐的身影,挑灯夜读。 等到黎阳寨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不过营宿之事,郭荣与向训已然安置得十分妥当,可以“拎包入住”。自车驾下时,只见得营中正处于有条不紊的忙碌之中,各营在向训的安排下,有序入营。 晚饭,已然是准备好的,除了本军的火头军外,黎阳县令还征集了一些厨子妇女帮衬。刘承祐简单接见了一下黎阳令,从其口中得知,马全义与孙立那支物资输送船队,已经永济渠南来,入大河,往开封去了,已逾三日,估计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算时间,比刘承祐没快上多少,毕竟需要绕一番路,北方的水运也不似南方那么发达,河渠久未经疏浚,还要防备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情况,速度想要快起来也难。不过,总归节约不少人力。 闻其已过黎阳,刘承祐也松了口气,过了此处,已达中枢实力覆盖之处,基本不可能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简单地进食过后,刘承祐叫上郭荣与魏仁浦,让二人陪着去黎阳渡看看。 黎阳渡就在脚下,这座大河边上重要的运河枢纽,规模不小,稍显冷清。不过随着中原鼎定,此处也多了几分生气,在渡头边上,停靠着一些民船,岸上更有些客栈旅宿。人总归是有的,只是大军之来,都低调老实得很。 行走在滩涂上,运河远处黑黢黢一片,只有近处反射着案上的灯火,光线很弱,流动的水声倒十分清晰。 “殿下,渡头往西南十里,便是大河分流处。”魏仁浦跟在身边,给他介绍着:“当初辽主北归,便是于此处北渡。胡人不习舟楫,强渡而来,淹死了不少人......” “有所耳闻。”刘承祐说道。 郭荣在旁,也指着一个方向,说:“由此处东北向,直通永济渠正段,北入海河,走水道,最北可直抵涿州。自隋唐以来,国家向北用兵,皆是走此道输送钱粮军械。” “只是这么多年来,战事频生,动乱不已,而国家不兴,帑藏空虚,无人财物力疏浚,而致河渠淤塞,漕运不畅,运力大减啊。”魏仁浦补充道。 闻言,刘承祐说道:“你们这是在提醒我,日后要整治河渠啊。” 魏仁浦轻笑着说:“却也不能急于一时,当至社稷稳定,民生恢复,国库充盈,方可量时量力而行。” “那是自然,治河,可是件奢侈的工程。”刘承祐点着脑袋。 抬头望着夜空下的黎阳渡,有些出神,短暂的沉默之后,刘承祐发出了一声感慨:“也不知何时,才能从此处看到百舸争流,千帆竞渡的场景。” “只要国家宁定,自然会有的......”郭荣说。 条件好像并不难的样子,但要做得,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河南边,就是滑州吧!”望着南边,刘承祐突然问道。 魏仁浦答:“是的,与卫州同属义成军节度,拱卫东京。” “据地图上显示,到了此地,距离东京也不远了啊!” “两百余里的距离,若无迟滞,渡河后,两日可达。若走水路,更快!”魏仁浦解释道。 闻言,刘承祐沉吟了一会儿,尔后开口吩咐道:“明晨一早渡河,走陆路。派人过河知会一声滑州,让对岸做好接应!” “是!” 第129章 叔父 第130章 陈桥 第131章 东京乱象 第132章 进宫 第133章 面圣 第134章 回府 第135章 韬光养晦 第136章 郭氏父子 第137章 整编事 第138章 请立太子 第139章 众臣拾柴 第140章 封王 第141章 雌威 第142章 准备杀鸡 第143章 艰难度日 第144章 邺都战事 第145章 中秋 第146章 到了还得亲征 第147章 德胜渡 第148章 别养残了 第148章 养残的顾虑 第149章 邺都城下 第150章 天子之威,恐怖如斯 第151章 我,慕容彦超,委屈 第152章 二十五日前,进邺都 第153章 破城曲折 第154章 灭门 第155章 着周王善后 第156章 立冬班师 第157章 提亲 第158章 洞房 第158章 洞房花烛夜 第159章 还朝 第160章 魏王病笃 第161章 二郎,我恐命不久矣! 第162章 薨逝 第163章 索然无味 第164章 监国 第165章 回鹘使者 第166章 这个太子不好当 第167章 这个太子不好当 2 第168章 执迷不悟 第169章 两面三刀 第170章 虎女焉能配犬子 第171章 我能说,我看上的是符家二娘子吗 第172章 太子妃 第173章 日常 第174章 帝崩 第1章 柩前继位 第2章 皇帝不好做 第3章 新皇诏制 第4章 见完这个见那个 第5章 恶劣的处境 第6章 “座谈会” 第7章 恩赏问题 第8章 宰臣间的龃龉 第9章 凤翔战况 第10章 王峻也不容易 第11章 大败蜀军 第12章 大朝会 第13章 相敬如宾 第14章 外戚 第15章 渐不自知 第16章 先安排着 第17章 武德司 第18章 侯益 第19章 赵匡赞北上 第20章 武德司的收获 第21章 西巡 第22章 “郑州站” 第23章 由郑州站发往洛阳站 第24章 被瓜分的洛阳 第25章 拟一份名单 第26章 史卿,朕要重任相托 第27章 西京风波 第28章 下狱 第29章 劝谏 第30章 收获 第31章 首义三节度 第32章 天子上门 第33章 西巡结束 第34章 史卿,朕还有重任相托 第35章 东归 第36章 李业告状 第37章 新政 第38章 殿议 第39章 大舅哥与小姨子 第40章 郭党俊杰 第41章 刘信遭贬 第42章 天上掉下来的禁帅之位 今天更新稍晚些 第43章 “梳理”、“优化” 第44章 苏逢吉案结 第45章 移镇之议 第46章 粮与钱 第47章 陶谷自荐 第48章 不安宁的四、五月 第49章 欲收其精兵,先收其匠器 第50章 小满与临盆 第51章 耿淑妃薨 第52章 幽燕变故 好像犯了众怒一样,暂且换张地图写两章避一避。 幽州,这座冀北大城,仍旧那般雄伟,城池依旧坚固,只是,繁荣不再。一切繁华,在战争与动乱面前,脆弱得就如纸一般,自去岁之后,便向着衰退的深渊快速滑落。 在契丹统治的十年之中,幽州最繁庶的时候,人口有近二十万众。然而,不过一年的时间,屠杀、战争、疫病、流亡,一系列在灾乱之后,城池内外,只剩下不足八万军民。 时值盛夏,天气燥得厉害,城上空,笼罩着几团阴云,使得整个城池愈加沉闷。 城门口,守卒很多,守备很是森严,自从燕军复夺之后,无论形势如何,守备就没放松过。而近来,尤其严谨,士民明显得感受到,燕军巡逻的力度加强不少。 进出城门人不多,除了少量商旅、百姓之外,更多的是公运车队,官员,军吏。而今的幽州城,已愈发朝着一座军事要塞转变。以契丹骑兵威胁之故,燕王赵延寿已经在着手将治下百姓,向南边的涿、易两州迁徙。在幽州种田,太难了。而供养如此一座城池与军民,没有足够的钱粮,压力更大。 幽州城的情况,与东京城有些类似,都是缺钱少粮的,供给匮乏。但是,比起东京,幽州显然要更艰难些。毕竟,东京深处腹地,无战事威胁,且多多少少都有诸节镇供养。 而幽州,则时时面对着战争的威胁,直面那种。事实上,一直以来,幽州这边的形势就没好过。 别看幽州城坚,却实为孤城一座。在燕山之险还控制在契丹人手中的时候,只能被动接受打击,契丹骑军随时可南下。也就是胡人不善攻城,否则,幽州城早就破了。 而契丹人显然就没有放弃过“收复”幽州的想法,控檀蓟之地,拥燕岭险关,不时派轻骑南下侵扰,攻袭民户农田,破坏生产。燕军是不甚其扰,为此,燕军中的骑兵在胡骑的绞杀对抗中,也是损失惨重。 事实上,倘若没有来自大汉的支持,以幽州这样的情况,契丹人只需照此法侵扰,用不了两年,便可不战而下幽州。还是得在幽燕军民万众一心,同舟共济的情况下。 然而,幽州的军心人心,早就不稳了。百姓,尚可逃难,南有涿、易,更南还有河北州县奉命吸纳安置。但是军队则不然,尤其是那些军头,地主官僚们,这一年以来,他们是损失惨重,已经有不少人,后悔跟着赵延寿对抗契丹了。 “这鬼天气,旱了那么久,终于要下雨了!”幽州北城门下,几名低级军官聚在一起,守城都头仰头望着天空中那一团又一团,几欲压城的阴云,嘴里骂咧了一句。情绪有些浮躁,就如这座浮躁的天气与浮躁的城池一般。 “也不知这等日子,还要熬多久!”手下一命队长,靠在一旁,语气中透着郁闷。 “熬多久?要是契丹人当真南下来攻,打起仗来,你我能活多久都是问题!”都头愤愤道。 在月初的时候,据北面哨所来报,契丹人异动,有数千胡骑自岭北来,集结于蓟州。这般大的动静,直接让幽州上下紧张起来了,只忌契丹再大举来攻。而今的幽州城,也正处多事之秋。 “听说粮食歉收,又误了夏种,要是秋收之际再受契丹侵攻,我看呐,今年要挨饿了.....”另外一名军官感慨道。 “哼,谁敢让我等饿肚子?”都头冷冷地说,往南边望了眼,意有所指地道:“我等为大汉朝廷屏障,为其浴血厮杀,抵抗契丹人,若是连我等肚子都填不饱,何必为那开封城中的少年天子卖命?” 此言,竟然得到了周边军官们的一致认同,附和声不断。此时的幽州燕军中,是暗流涌动。正常情况下,这些低级军官,哪里会了解燕军抗辽背后的道道,更遑论将怨气往大汉朝廷那边发。 恰此时,一支数百人骑兵自北面奔来,军官们下意识地停止闲侃,城下立刻戒备起来,燕军的素质,还是可以的。不过,望着那遥遥可见的“赵”字旗,又不由稍稍放松。 “是世子回来了!”都头嘀咕了一句。 南奔骑兵阵中,领头的是一名英武的白袍青年将领,一身贵胄,正是幽州马步军都虞侯、卢龙观察使、守太尉、燕王世子赵匡赞。他此番,是闻契丹异动,带人向北巡行察看军情。 自北上幽州,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北来之后,赵匡赞便很快进入了角色,在其父赵延寿的支持下,参军议政。到如今,已经代父执掌幽州军政,节度下最精锐的牙军也尽在其掌控。 毫无阻碍入城,骑兵自归其营,赵匡赞则轻骑而向内城,直至燕王府前。自有牙兵牵马坠蹬,敏捷跃下,拎着马鞭便朝里入。 “世子,你终于回来了!”一名王府属吏赶紧迎了上来。 “出了何事,如此急切召我归来?”脚步急快,赵匡赞问道。 “张判官去了!”属吏禀道。 此前提过,幽州军政一二把手,分别为赵延寿与张砺,幽州的局势就是由此二人苦心维持着的。而前番二者先后发病,可以说都是累的,熬的。 近来,二者的病也是相继加重,渐不能理事。赵延寿因为替儿子铺路的缘故,强撑着,回光返照的样子,而张砺身体弱基础差,坚持到如今,终是没能熬过这个夏天。 闻此消息,赵匡赞眉头顿时一凝,表情有些沉重,却没有太过意外。 “大王呢?”赵匡赞问道。 这属吏显然是心腹之臣,直接小声答道:“闻张判官去了,大王心切之下,昏厥在榻。属下等不敢怠慢,封锁消息,派人告与世子。” “你们做得很好!”赵匡赞赞了一句,往内院的脚步明显急切不少。 王府内院,堂中,赵延寿躺在榻上,已然苏醒过来,两名侍女拿着蒲扇轻摇于其侧,替他驱散着夏日的闷热。此时的赵延寿,用形容枯槁来了描写一点都不过分,重病垂危,一点也没有去岁应邀北伐之时的意气风发。 ps:写死耿氏的不是作者吗,为什么都骂主角? 说句大家可能不信的话,写死之前我没啥感觉,毕竟自认为没对这个角色投入什么感情,就按着大纲来写的,但写完之后,回想一下,居然有些不舍。 这种感觉,有点像当初元芳那本书被封的时候,舍不得高攻略度的太平公主一般,只是没当初那么强烈罢了。 有的时候,真的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什么叫珍惜与后悔。 另外,我写的主角,心肠一般都比较冷硬,尤其是这种争霸型的,考虑得一般都会比较现实,受不了的建议弃书撤离。 第53章 交代后事 第54章 病虎獠牙 第55章 燕王病故 第56章 弥月之喜 第57章 七月大朝 第58章 正面互怼 第59章 元臣多鄙 谈一谈本书的一些问题 第60章 皇后进言 第61章 气运所钟李守贞 第62章 紧锣密鼓 第63章 朝廷应对 第64章 杨业却敌 第65章 制举进展 第66章 朕要亲征 第67章 满廷反对亦无效 第68章 离京前的安排 第69章 “铁杆”盟友先掉链子 第70章 同州之战 第71章 叛军势蹙 第72章 驻足石壕镇 第73章 赵大已在军中 第74章 万岁呼声 第75章 恩威齐下 第76章 效郭威战法 第77章 间策 第78章 火油弹 第79章 势孤危 第80章 进攻 第81章 两日而克 第82章 不手软 第83章 佛陀入世,亦在治下 第84章 灭佛伊始 第85章 少壮派 第86章 笼络人心 第87章 秋后算账 第88章 秋后算账 续 第89章 破财赎罪 第90章 关右节度 第91章 王峻骄狂 第92章 大调整 第93章 班师 乾祐元年八月丁酉(二十),河中及关右诸事既定,平叛大军开拔起行,班师。 就如来时一般的布置,小底军作为先导部队,率先开拔,兴捷军循其后。只是统军的人,不再是周晖了。孙立以小底左厢都指挥使暂典军务,名虽不副其实,但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回东京后,他被扶正是必然的事。 这也让颇感郁闷的孙立心里好受了些,此次随军平叛,孙立的整体表现并不好,或者说运气不佳。先和周晖一道,在蒲城下经历了一场败事,在官军二度北上作战又受了重伤,在后续的破城过程中,苦于创伤,也没有什么建树,小底军的破城功劳,多系于右厢都指挥使吴虔裕。 两个人,可算是竞争对手。那吴虔裕,论年纪、资历都比孙立高,但无论性情、作风都与孙立相类,大概是同性相斥的缘故,相看两厌。 事实上,刘承祐将吴虔裕留在华同之地当巡检使,未尝没有给孙立铺路的意思。否则,纵此战表现,强使得孙立上位,那任人唯亲就表现得太明显了。 周晖、吴虔裕两个高级都指被调出,此前因何徽、樊爱能又斩了那些犯纪的军校,到归时,小底军这支大汉禁军中兵力最众的精锐,彻底纳入刘承祐的掌控之中。 “扈卿,河中乱事方止,前有强兵相压,境内虽宁,然人心实则不附。马上终究不能治天下,州府庶务,抚民之事,朕尽数委于卿了,案牍劳形,还请多加担待!”永济城下,面对率河中吏民给自己送行的扈彦珂,刘承祐郑重地向扈彦珂托付道。 在其位,谋其政,没多长时间,扈彦珂已然进入了角色,很有一番封疆大吏的气度。长揖,也是郑重应道:“臣必竭诚尽职!” “扈卿谨厚,朕心可安!”刘承祐一副我很放心的样子,但究竟如何想法,旁人却实难得知。 言罢,又看向站在了扈彦珂身边的周晖,以嘱咐代告辞:“周卿,蒲人经乱凋敝,大军撤后,民间恐生动荡,制暴戡乱之重任,便付与你了,担一境之安宁,还望谨慎!” 周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作为大汉元臣宿将,没什么文化,一向粗莽,但涉及到自身的时候,脑子总归会灵活些,聪明些。若是正常的外放为将,周晖或许不会想太多,但经此次平叛,纵使理解地不够彻底,但总归有些体会。 在刘承祐的目光注视下,周晖抱拳,粗声应道:“陛下可放心还朝,河中就交给臣了。谁敢作乱,臣必使他追悔莫及!” 周晖的语气中,透着点抱怨性质的杀气。对其反应,刘承祐未多置言。 扫了眼周遭,永济东、南两面,已然空荡的大营,刘承祐对扈彦珂道:“深秋气寒,发下令去,营寨拆除之柴木料,可由河中百姓自取,用以家用生火造饭取暖。” 可容十数万人的营栅,当初搭建便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而所用木料,亦是海量。拆除之后,如以官府售卖,只转手给木材商人,都是一笔不小财富,但是,被刘承祐一张嘴,用以惠民了。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扈彦珂还是很恭敬地应下,并且赞道:“陛下仁慈,泽被生民,河中百姓必深感恩德。” 扬了扬手,刘承祐道:“官府亦需管控,不要发生哄抢、斗殴之事。勿使朕惠民之心,成乱民之策!” “是!”扈彦珂表情一肃。 而今,无论任何政策、诏令,刘承祐都会多考虑一番。就此事,别看只是些木材,然若真完全放任百姓自取,必然会起冲突。 交待完毕,刘承祐自等御辇,数万人众心捧月之下,踏上班师之途。 回师之途,要更加从容,若非顾忌劳师动众,刘承祐都想趁着机会再在沿途州县巡察一番风俗民情。但只起了心思,便迅速熄了。自七月十五出征,到而今班师,不过月余的功夫,便将李守贞给平了,不可谓不迅速。 但是,刘承祐离京的日子可也就有些久了。别看时间上,比前次西巡长不了多少,但率军亲征与巡视民情,两件事的性质可大不一样。并且在而今国家的情势之下,他这皇帝,还是不适合离京太久的,东京那边,还是需要他坐镇以稳人心,安天下。 很真实的反应,这叛乱既平,军权在握,君威已树,刘承祐的思想态度,立刻偏向东京朝堂上,那干持重的老臣了。 所幸,大军凯旋,这大汉天下,想来可再太平一段时间了。 ...... 回师的军队,基本上以日行五十里的速度,从容东行。沿途所过,正处秋忙时节,刘承祐再度严令,勿扰田亩,有犯者,当触军法处置。这一回,完全令行禁止,诸军上下,无有一兵一卒敢犯事者。 壬寅日(二十五),大军行至渑池,天晚,夜宿。 非战之时,营地建得很随意,没有硬寨固垒,营帐依着渑池城,顺谷水而设,连绵六七里。刘承祐谢绝当地官吏之邀,宿于中营。 营内,距离御帐不算远的一处军帐,锐士拱卫,其间,装饰奢华,陈设精致。这是王峻的帐篷,就冲其距离御帐的距离,便可知,卸凤翔之任转枢密院,他仍旧受宠。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此时,一阵洪亮高亢的乐声传扬在帐内外,正是王峻盘坐于行军榻上,双手捧着一个芦笙,专注地吹着。听其曲调,悠扬悦耳,只是透着一丝沉重。 这乐艺,是王峻家传的,其父曾任乐营使,而他本人,善歌,有一副好嗓子。这似乎也是个走错了路的,歌手,平日里有闲暇,他经常叫上一些下属、门客、部曲,听他奏乐唱歌,受彼辈恭维。虽然,他的歌艺本就不错...... 一曲罢,王峻有些意兴阑珊地命亲随收起芦笙,捋着互胡须,淡淡地感慨着:“可惜啊,有佳乐,无歌舞......” “枢密副使,哼哼!”很快,小眯着眼睛,嘴里念叨了一句,他这一路,暗暗念叨了好几遍了,“副”字咬音极重。 “老爷,御帐派人来请。”随侍的心腹壮仆匆匆进帐,禀报。 王峻动都没动一下,手里尚且拿着一张丝巾擦着手,很随意地问:“有没有说何事?” “据来人讲,天子欲邀您往御帐,共用御膳。天子对您,还是宠信依旧啊!”仆人面露喜色。 闻言,王峻嘴角微扬:“天子请客......不提也罢。” “来人尚在帐外等候,是否见一见?” “不用,让他等着,我收拾一下便去!”王峻慢悠悠地说道。 第94章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 第95章 效果已显 第96章 言官 第97章 真正迂直的人是活不久的 过洛阳之后,自是一路坦途,沿路刘承祐还偶尔轻骑以察民情。中原地区收割得相对较早,秋收已然接近尾声,那种丰收忙碌的景象,暂时是看不到了。经粗略观察已知,受前番旱情扩散的影响,粮食歉收得厉害。 不过,田亩里产出再少,该缴的税收还得缴。官府的差吏已开始下乡进村征粮收税了。虽然刘承祐前下诏,秋税十月一日起征,但是在县镇村庄一级,早早地便开始了。 在收税一事上,出了不少乱子。如今大汉朝廷,政权连下县都做不到,更遑论下乡镇了,再加缺少可用的基层官吏,在收税上,基本只能督管州府一级了。而在具体执行方面,由于缺少监管,官与民之间的问题很多。 校吏的作风粗暴,只是其中很小的一方面。当然,想要顺利地征粮收税,必要的强硬手段也是避免不了的。 在郑州,经过与军政长官景范的一番交流之后,为了避免激起民变,刘承祐即下一诏,应诸道州府县镇,征缴税赋,一律不得暴征苛聚,侵扰乡民。另,税钱不足者,可以等值粮米充抵。 而今,朝廷收税,百姓还是以钱缴纳。刘承祐这道政策,也是抱着惠民的想法。王章定的税,已然很重了,正处钱荒之时,给百姓直接用粮充抵税收,可免其为筹税钱,贱卖粮食,解民之大苦。 只是如此,又要考验官府了,不过,如今刘承祐的权威正处在一个上升期,已经不似初登基那边,每降一诏,都要顾虑州县官吏敷衍了事。 而针对于此事,刘承祐也意识到了,选材培养一支效忠于皇帝与朝廷的官僚队伍,已是刻不容缓。另外,监察系统,也亟需重建。 过郑州,距离开封也就不远了,这条路,刘承祐差不多也走熟了。 “赵砺!”御辇上,刘承祐靠着宽枕,淡淡的目光扫着这名御史。 “臣在。” 赵砺坐在车撵口子的一张小凳上,身体紧绷,显得很紧张的样子。他一家几口人,“稀里糊涂”地被拿着皇帝诏制的禁军士卒召至军中,随行东往。好几日了,终于再度收召,竟然荣幸得以登上御驾问话。 “倘若朕将你留在洛阳,你可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刘承祐问。 闻问,赵砺认真地想了想,面上不由露出点苦涩,晃着头:“以郑国公的处事方法,臣恐怕是难以保全了。贬官流放,或许都是好结果了,甚至牵累家人......” “如此说来,朕召你入东京,以为殿中侍御史,可是不小的恩德了。这恩,你可认啊?”刘承祐悠悠问道。 赵砺立刻拜道:“臣谢恩!” 刘承祐的靠姿愈显慵懒了,收回目光,问:“看你性情虽烈,却也不是太迂腐,既然知道弹劾郑国公等人,可能祸及家人,为何要冒险进谏?” 闻问,赵砺严肃道:“臣观西京政糜,已到不得不整改的地步,为国为民,顾不得许多!” 听其言,刘承祐脸上不禁涌起一道笑容,以一种略带嘲弄语气,自言自语道:“大汉立国不满两年,朕继位更是才半载,未曾想到,在西京洛阳,还有一名朕从未听过八品小官,心忧国事,尽忠而忘己安危,却是难得啊......” 言语间,刘承祐注意着赵砺的表情,局促间又带着一丝坦然。 “朕没有处置史弘肇,不知你是否失望?”扫了几眼,刘承祐突然问道。 出乎刘承祐意料的,赵砺摇了摇头:“臣只是一言官,进谏劝告,只为尽责醒陛下耳目,如何处置,几凭陛下意志,臣不敢多言,更不敢多想!” 眉毛扬了扬,赵砺所言,就这句话,是真得其心,顺其意。慢慢地坐直了身体,刘承祐认真地打量着赵砺,眼神微飘:“知道,你不畏权贵,面君直言,弹劾史弘肇,朕是如何看的吗?” 眉目之间涌出了点忐忑的情绪,赵砺埋下头,低声道:“臣不知。” “风闻言事,以直邀宠!”冷淡的评价,直接从刘承祐口中吐出。 骤闻其言,赵砺双眼之中恍过愕然,脸刷地一下便白了,缩着身体,埋得更低了。嘴唇颤抖着:“臣,臣......” “倘若朕是个昏君,抑或大权旁落,你的性命,乃至你家人的性命,可就难保了。”刘承祐看着他说道 “陛下言重了!”赵砺不由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见状,刘承祐又轻声呢喃着:“当然,朕若真是个昏君,你恐怕也没机会见到朕了......” “起来吧!”看赵砺被吓得不轻,刘承祐掰了掰盘着的腿,让自己坐得更稳,神色间恢复了平日的泰然。 “谢,谢陛下。”赵砺起身,仍紧张着,由于车驾的颠簸,差点一个踉跄在君前失仪。 刘承祐摆了摆手,沉声道:“自唐季以来,天下乱了几十年了,礼乐崩坏,纲常不振,朝廷权威受损,这监察一事,而今更是形同摆设,几无威信可言。在洛阳,你一个小小的侍御史,敢在朕面前,力讦权贵,却让朕颇感意外。” 听刘承祐娓娓道来这一番话,赵砺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了,不过仍旧躬着腰,拱着手。 “你便好好当你的言官谏臣吧!希望到了东京,其志不改!你说话,虽然不中听,但若能起醒目悦耳之效,对朕,对国家,也是好事!”抬手,动了动指头,刘承祐吩咐着:“退下吧!” “是!”赵砺埋头应道。 御辇暂停,当赵砺下车,踩到地面上时,是真一个踉跄,很没形象地摔倒了。被一名士卒扶起,哪怕踩实了,两腿还不禁发软。 抬眼恭敬地看了看御辇,赵砺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感受格外复杂。这皇帝太聪明了,伴君如伴虎啊。不过,皇帝若不英明图治,岂能他辈用事奋进的机会。 车撵上,刘承祐又慢慢地躺下了,闭目养神。 刚烈或许是真,迂直却不尽然,在这个武夫当道的时代,真正迂腐的人,是活不长的。 就在前不久,进京述职奏事的成德军副使张鹏在南下经过大名府时,便因言惹怒高行周,被其索拿起来,正向朝廷请奏杀之了。 第98章 温柔乡 第99章 又穷了 第100章 无法避开的钱粮问题 第101章 大整军 第102章 事分南北 第103章 郭王会 第104章 来点日常 第105章 密探专奏 第106章 敲打 第107章 殿试 第108 状元 第109章 制举收尾 第110章 议取淮南 第111章 历史的偶然与必然 第112章 整风 第113章 军改伊始 第114章 三月为期 第115章 冬月 第116章 淮阳王太傅 第117章 帝幸瑶华殿 第118章 商贾 第119章 节度进京 第120章 折家 第121章 道士 第122章 睡仙 第123章 咨之以边事 第124章 定难军事 第125章 冬至宴 第126章 冬至宴2 崇元殿内,刘承祐自御座上起身,手上拿着个普通的青瓷杯。作为皇帝,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他这一动,顿时吸引的满殿的注意力,愈加肃静。 在密集的目光注视下,刘承祐走至御阶前,酒杯端在胸前,习惯性地环视一圈,稍微酝酿了一下,章口道来:“高祖皇帝翦乱除凶,变家为国,救生灵于涂炭,创王业于艰难,甫定寰区,遽遗弓剑。朕以渺躬,承祧继业,受命以来,尝胆履冰,废飧辍寐,唯冀承平。” “然天道艰难,嗣位之际,四方多事,吴、蜀内侵,契丹启衅,河中谋叛,烝黎凶惧,宗社阽危。幸诸宰协心,将士用命,辅弼朕躬,提戈进讨,扫灭凶顽,荡平外寇,安邦定国,复中原宁谧......” “......” 刘承祐君口一开,便花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提前背牢了的,此章乃陶谷所作,文风偏稳,隐约也突出个“舔”字,前后比较完整地记叙了刘承祐继位这近一年时间以来的“文治武功”。 刘承祐虽属口述,但也不免几分真情,尤其是思及一路以来的艰难,属实不容易。 事实上,别看刘承祐登基以来,有不少作为,但所有的动作,只有一个核心目标,坐稳皇位,掌握权力,其他都是表象。屁股都坐不稳,要什么文治武功,谈什么国泰民安,讲什么千秋大业。 即便到如今,刘承祐的皇位坐稳了吗?不见得,不说其他,只要刘承祐真正去动各地藩镇的核心利益,他能保证有人敢效李守贞之事。路,还很遥远,很漫长,求索之道,荆棘遍地。 讲话完毕,刘承祐注意着殿下众臣的表情,当然,只能看得到前排的将臣们。真正为这个大汉王朝的尽力操心的这个臣子,或多或少都有所触动,即便是杨邠,面目间也难得地没有了平日的严刻,那双眼睛似乎有些恍惚。 “朕设宴正殿,延请群僚,既为与众卿同庆节气,也为大汉剪除国患,冀愿大汉海内康宁,臣民重获苏息!”刘承祐端着酒杯的手已然酸了,但仍旧稳稳当当的,高昂的声音回荡在殿中,调含喜意:“来,朕与众卿共浮一杯!” 说完,刘承祐一饮而尽,不算烈性的御酒涌入口中,滋润着因叙话而干渴的喉咙。 殿中群臣见状,一道应了声,尔后同饮。动作不算齐整,但那簌簌的动静,却是不小。 “今夜,朕当与众卿君臣尽欢而散,无需拘束!”见气氛因为他一番讲话有些肃穆,刘承祐龙袍一挥,朗声吩咐着。 很快,总导这场宫筵的宣徽使李业,立刻安排下去,声乐起,歌舞动,立国以来,教坊的优伶,终于再度有了施展的余地。曼妙身姿舞动眼前,喜庆廷乐弹奏入耳,殿里殿外,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刘承祐与太后食案相连,李氏是常装出席,嘴角泛着笑意。见状,刘承祐不由发问:“娘,何故发笑啊?” 李氏看着刘承祐,温善一笑:“观二郎方才留讲话,内外咸服,君威日盛,越发有天子之气度威严。我为你而喜,也为大汉江山而喜。” 看得出来,李氏凤目琼额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释然与放松。心有所感,刘承祐道:“再是君王,我也是娘的儿子。” 随即,举杯恭敬一抬:“娘儿敬你一杯。” 浅饮毕,优雅地放下酒杯,李氏扫着满殿的热闹场景,感慨说:“自开国以来,大典盛礼虽有,这宫内,却还从未有如此热闹过,殊为难得啊!” 闻言,刘承祐点着头,以一种淡定而笃然的语气说:“这只是个开始,今后,会越发向好的!” 李氏却轻摇着头,话里带着点劝解:“帑藏空虚,国家尚且艰难,官家还当......” “唔......”稍微换了个措辞,李氏道:“官家所倡俭朴,实乃人臣表率!” “儿明白!”刘承祐并不介意太后警诫的语气,恭敬地应道。 “官家。” 叙话间,皇后大符与贵妃高氏先后来敬,在这种场合间,后、妃二人,显得姐妹情深的,举止合乎于礼,没有表露出一点不愈之处。皇后当是自持身份,贵妃则是知进退。 刘承祐的注意力稍微被皇后身边的小娘子给吸引了下,二符平日是住在东京府第,虽则时时进宫,但刘承祐却当真只是偶尔遇到。此番于夜宴间见到,倒有不少新鲜感。脸蛋仍旧稚嫩,妍丽面容与大符相仿,总归是姐妹花。 简单地同小姨子言讲了两句,虽然很快挪开了转移了注意力,但刘承祐那一刹那的眼神还是被大符敏锐地捕捉到了,蛾眉小蹙,她却是听说过某些传言...... 崇元御宴,并没有太过拘束,一者有刘承祐其言在先,二者君威初振却也还没有让文武们敬畏到那个地步。尤其是那干丘八在宴,由他们带头推杯换盏,气氛自然“和谐”异常。 喧哗吵嚷之中,酒宴微酣,不约而同地,入京觐见的节度们起身,举杯齐声向刘承祐以及太后、皇后进拜。 作为刘承祐的旧臣,成德节度张彦威显得意气风发的,面带笑意,酒意微酣,比起去岁,身躯明显庞大了一圈。以前叫富态,而今就是实实在在的胖了,显然,即便在北土,日子似乎也十分滋润。 诸节度中,慕容彦超还端着点“皇叔”的架子,其他人稍显矜持,唯有这张彦威极尽恭维,拱着手道:“陛下龙颜异秀,天日之表,英姿雄才,亲事戎马,躬身矢石,方得稔凶除乱,昭昭天威,令臣等无比敬仰啊......” 显然,这张使君,赴宴之前,是提前打好了草稿,否则那一番文绉绉的跪舔之辞,可不是他能想得出的。 张彦威如此表现,说实话,实在有失一方节度的体面,尤其是成德这种重州要镇。不过对此,刘承祐当然是十分“欣赏”的,不管其真心与否,就这副臣服的姿态,就值得提倡。 不劳大家说,本章水且短,下章亦然...... 第127章 冬至宴3 第128章 治安问题 第129章 既进京,总有些变动 第130章 监察系统的变动 第131章 干强枝弱 第132章 做媒 第133章 纳了 第134章 乾祐元年终 杨业的府邸在开封东北角,隔着两座里坊,便是宫城,环境虽不如南城那边繁庶,但乐得清静。不大的宅邸,很朴素的样子。 日色渐暗,昏晦的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府门前,冯道稳步踏出。杨业恭恭敬敬地将跟在后边,亲自送他出来,身上穿着一套轻便的武服,显得异常精壮,不过,恭敬的脸上仍带着些许不解。 “重贵留步!”冯道扫着杨业,抬手抚去老须上沾着的雪花,含笑道,老眼中的满意之请,溢于言表。 “相公慢走!”杨业保持着礼节。 一直看着冯道在仆侍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御者扬鞭,缓缓驶去,在并不算平坦的道路上,留下两道明显的车辙。 凝着眉,杨业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了,他年纪轻轻的,又是一介武夫,与冯道素无交集。此番竟得这老相公,亲自登门拜访,引着他东拉西扯,实在让他一头雾水。尤其是冯道言辞间的温和,眼神中的欣喜,直让他感觉承受不起。 “这相公,什么意思?”想不出个所以然,嘀咕了句,杨业晃着头回堂了。府门慢慢关上,没过多久,又快速打开,有天使携恩诏至。 然后,一个媳妇从天而至,杨业先蒙后醒,也很快明白过来了,冯道那是看孙女婿的眼神啊! 没什么好多说的,应诏谢恩。 折府,由宣徽使李业奉皇命挑选赏赐,很是豪华,位在皇城东南侧,好地段。 马车由西向东,进入坊内,沿着狭小却笔直的坊道直至府门前。刚停下,靓丽的身影轻快地跳了下来,折小娘穿着红妆,亦显丽质。 “怎么样,进宫谒见太后如何,没有惹祸吧!”面对归来的孙女,折从阮一副慈爱的模样,问道。 进着晚食,折小娘拍着不大的胸脯,一副后怕的样子,说道:“皇宫太大,人都低着头,太过安静,让人不舒服!” “不过,太后娘娘倒是温雅慈和......” 折从阮一笑,不过见着孙女俏丽脸蛋上那放松的表情,又不禁一叹:“日后进了宫,还当收束着性子,不可任意妄为。” 闻言,折小娘玉面微褶,不由望着祖父:“我真的要嫁给那皇帝吗?” “我们这个皇帝,乃当世雄才,英武图略,是个成就大业的帝王。能侍候在他身边,岂好过嫁一凡夫俗子!”折从阮解释道。 “嗯......”折小娘幽幽叹了口气,其意郁郁,尔后略作迟疑:“话虽如此,但这个皇帝,唔.....有些奇怪。” “嗯?”折从阮疑惑地看着她。 折小娘说:“告退之时,我在宫内见到了皇帝。” 见她这副模样,折从阮赶忙问:“你不会冲撞了御驾吧!” “孙女再莽撞,又岂会那般不知轻重。”折小娘吐了下舌头,娇俏道。 “皇帝让我陪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让我给他讲家乡的山水风俗......” 折从阮就静静看着孙女,在自己面前滔滔而谈。 “......” “对了,离开前,我问皇帝,如果进宫嫁给她,能否骑马打猎?祖父你猜,他怎么回复?” 听到这儿,折从阮老眉一扬,配合着问:“天子如何回答你的?” 见祖父这副淡定的模样,折小娘不由好奇:“祖父此刻不怕我冒犯了皇帝?皇帝发怒?” 讨巧的模样,让折从阮抚须道:“天子若真因你这小女子生怒,那他量器可支撑不起他行前事。你也不会在我面前,这般表现了。” 讪讪一笑,折小娘有点兴奋地说:“天子说,皇宫飞龙使的骏马任我驱策,开封城外御苑园林任我驰骋......” 在折从阮祖孙俩交谈之时,仁明殿中,刘承祐也与太后李氏闲聊着,气氛不错。 “那折家小娘我见过了,很不错一小娘,醇厚质朴,英姿只怕更甚于高贵妃。”李氏说道。 同太后一道烤着火,刘承祐往嘴里塞着糕点,应道:“如此说来,娘对那小娘是满意咯?” “嗯!”李氏看着这个儿子:“后宫也确是乏人,耽于政事,国务固然重要,生儿育女,延续皇统,同样重要。是该添些新人了。” “来年寻个合适的意思,便有娘你下旨,将之纳入宫中吧!”闻言,刘承祐说道。 “来年?”李氏有些纳罕。 “爹在宫中,已经躺了快一年了,我是个不孝子啊!”刘承祐叹了口气,悠悠而叹:“开春之后,当续未竟丧礼!” 提及此,李氏也是不由面露戚色。 察觉到气氛转凉,刘承祐自觉说错了话,赶紧转变话题:“三郎近来,倒是长进不少。开府之后,踏实了许多,据王府僚属报,读书习武,比起从前,倒没有多少懈怠。” “哦?”李氏果然来了兴致:“这些日子,三郎进宫,倒也确是变化不小......” ...... 冬十二月甲辰(三十),乾祐元年的最后一天,刘承祐于皇城北阅兵,检阅视整军成果。虽然此前,刘承祐也是经常往军营,视察抚慰,但此次是禁军重新编练后,正式亮相。 两衙马步军三万甲士参阅,军容严整,声势浩大,刘承祐于三军之前,朗声宣讲,引众山呼。 在京的几名节度,都随驾参阅。此前刘承祐下诏,准诸节度就镇,但剩下的折、李、王三者,都选择默然留京,欲过完年再走。 趁着这个机会,进行一番震慑,即便是折从阮,亦为其所慑。这个时代,说穿了,还得靠军队兵马,说得再多,不如拳头够硬,够直接。 检视完军队,趁着歇息的机会,刘承祐将杨业召至御前,表扬了一番。 “朕给你选的夫人,可还满意?”刘承祐一副亲和的表现。 一切流程走得很快,杨业与冯家女已然成婚。 闻问,在刘承祐的目光下,英勇善战的杨无敌,竟然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稍显矜持地再度拜道:“谢陛下厚恩。” 刘承祐随和道:“朕此前答应过你,给你选个良配,说到做到,倒是此前让你久等了......” ...... 一直到深夜,刘承祐都没睡,独处御榻,满脑子里都是这一年以来的苦累,其间酸楚,意味难明。直到跨过子夜时分,方才沉沉睡去...... 第135章 许州兵匪 第136章 迎奉 第137章 终于埋了 第138章 从长计议 第139章 随驾带着御史 第140章 两个皇叔 第141章 祭关公 第142章 着郭威鞫问 第143章 许州将吏为之一空 第144章 堂审 第145章 非常之事 第146章 许州事了(1) 第147章 许州事了(2) 第148章 还京 第149章 天子欲启河工 第150章 听政 第151章 听政2 第152章 听政3 第153章 杨业戍代 第154章 南唐来使1 第155章 南唐来使2 第156章 南唐来使3 第157章 《刑统》将成 第158章 朝官实用 第159章 礼尚往来 第160章 军政分离的尝试 第161章 折氏进宫 第162章 出游携新妇 第163章 开封修不修 第164章 侯府尹升堂 第165章 夏猎、祥瑞以及进贡 第166章 出使归来 第167章 先震后蝗 第168章 陶谷眼中的伪唐 第169章 王溥的补充 第170章 艰难的乾祐二年 第171章 艰难的乾祐二年2 第172章 政事堂的宰相们 第173章 马氏内乱或可利用一下 第174章 冬季北巡 第175章 在滑州 第176章 去邺都 第177章 躬身入村野 第178章 头脑清醒的乾祐帝 第179章 再见郭荣 第180章 过邺都 第181章 父子夜谈 第182章 邢州有变 第183章 王景崇有话说 第184章 刘承赟也来了 第185章 勤勉为国杨相公 杨邠下处,距离行在并不远,守备同样森严,足有数十全副武装、气势豪橫的甲士。都是跟随杨邠多年的乡人部曲,更有十来名高祖刘知远赏赐的悍卒,以为扈从。 天色已暗得深沉,周遭冷得惊人,寒风凛冽,直透肌骨。 暖室内,卧榻之侧,大汉的宰相杨邠,仍在伏案而作。杨邠是标准的山东大汉,几年忙碌的大朝宰相生涯下来,颀长的身躯已尽显威严,完全褪去了“草堂班子”的那种鄙气。 处理好公文,停笔,很有仪式感地置于笔搁之上,收起册页,口呼来人。没有多久,一名属吏入内,敬畏地听候吩咐。 “将此文发还于东京,着吏部,照此落实,对于此类触例官员,必须从严从厉处置!” 杨邠语气格外冷厉。 案前的属吏,显然是杨邠的心腹之人,已知其事,受命,不免犹豫,问道:“相公,一次处置十数人,动静是否太大了,这些人中,可有不少背景深厚之人,员外郎张贻肃,可是三司王相公唯一的女婿,王相公又是相公多年好友,仅以小失……” 话不及说完,便被杨邠冷脸呵斥:“汉法森严,容不得尔等如此蝇营狗苟,瞻前顾后,这大汉的朝堂,又到了该整肃的时候了。勿再多言,发文即办便可,再有迟疑,老夫必不相饶!” “为求妥当,是否……是否先呈报陛下审阅?”下属再度请示,不过在杨邠冷淡的眼神逼视下,声音越来越小,赶忙改口:“下官这便去办。” 尔后逃也似地,告退而去。 客处孤案,望着属吏匆忙的背影,杨邠神情慢慢缓和下来,良久,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下边的僚属也该质疑他的决定了,想当初,他杨相在大汉朝堂,可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主。 唉…… 一股倦意袭面,杨邠不禁抬手细细地抚了下自己鬓角,虽在视野之外,但杨邠似乎能感受到那里泛白的发丝。抛却其他,为了初创便时处风云飘摇的大汉帝国,杨邠也是日夜操劳的。虽不得天子刘承祐待见,作为大汉的宰相,杨邠还是沉心以尽其责的。 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收拾了下略感抑郁的心情,杨邠自案上摆着的一叠文书中又拾起一封,打开审阅,提笔批示。 寒夜愈加严凉,时间在不知觉中流逝地飞快,忽得一阵阴风袭来,把即将燃尽的羸弱的烛火彻底吹灭。 眼前一暗,眉头一褶,杨邠顿时朝外唤道:“来人,掌烛!” 一台明火亮起,入内的是一名管事装扮的老奴,双手端着一座三烛灯台。 “老爷,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等我批复完这几封公文!”杨邠埋着头,随口答道:“你先退下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见状,老奴不由开口劝道:“老爷你这般勤勉,北巡路上,仍旧日夜为国操劳,废寝忘食,这些天子又不知道,更不在意,何必呢?” 老奴的话,明显在替杨邠不值,为之鸣不平。闻言,手中的笔顿住了,杨邠抬眼看着这跟随自己多年,关系亲厚的老奴。 也就是知道他的忠心,否则按杨邠的性格,一通无情斥骂,是免不了的。即便如此,仍旧小小地警告道:“吾尚微末之身时,你便跟着我,及至大汉宰辅,这么多年了,你也当知道我的性格为人。这样的话,不该从你口中说出。更遑论,以你庸贱之身,岂敢非议天子之尊?而今不比当初了,在我身边,更当谨言慎行,规矩行事!” 被这一顿说教,老奴叹了口气,恭敬地拜下:“是!” 杨邠自顾自地投入到公务之中,老奴未离去,注意到亮黄灯光下,他日渐苍老面容间的疲态,主动道:“老爷,小人给你捏捏肩吧。” 大抵也确是累了,杨邠顺时答应了。 很富技巧地替杨邠拿捏之时,老奴以一种闲聊的口吻谈起:“白日家人送来一封信,是小人那无赖犬子写的,说鄜州穷僻,不耐其苦,想要回东京来,小的想……” 听其言,杨邠老眉立刻锁起,一边思虑着,一边道:“汝此言里,可有些闪烁啊!” 不待其解释,杨邠又说:“我看,不是你家儿郎欲还,是我家那逆子待不住了吧!” 杨邠三个儿子,老二杨廷伟此前因***,迫害下属军官,为人所举,告入刘承祐耳,刘承祐交由杨邠处置。杨邠怒其可恨,将二子贬至鄜州,当个小吏。 被杨邠一语道破,老奴有些尴尬,语气虽不足,还是壮着胆子进言:“老爷,鄜州僻远,遥在西陲,贫苦之地,境内既不安宁,兵患不定,这两年也受灾不断,这等地方,实乃虎狼之地,二郎他待了近两年,也当知错了。惩戒的效果也达到了,何不将他召回,侍奉膝前,面下管教,也可解相思之苦……” 听老奴这番论调,杨邠面露奇色,认真地打量着他,略作思吟,方道:“能教你说出这样的话,却是有所长进!” 然后颜色转厉:“不过,也是冲这些话,他就还得在鄜州待着。否则,召他回来,授人以柄不论,只怕他还会败坏我杨家的门风。他在鄜州那些恣意妄为,岂能瞒过我?” “再者,如今朝中的局势……”说到这儿,杨邠神情变得郁郁,拂袖一叹:“罢了,不提了。稍后我再书一封信,送到鄜州,给那不孝子……” 杨邠心意一定,老奴也识趣地不再多言了。 突然,自门外传来一阵不谐的喧嚣声,似起骚动。心情有些不好的杨邠立生愠怒,刚让老奴出去看看情况,便见护卫队长匆匆入堂,满面仓皇。 杨邠轻锤桌案,斥问道:“外面何事纷扰,如此形色匆急,成何体统!” “相公……” 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字,便闻一阵密集的脚步自外边传来,并夹杂着甲叶的碰撞摩擦声。 表情一变,凝目望去,几个呼吸的功夫,眼瞧着赵延进与赵匡胤带着一干禁军,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杨邠当然认得这两个御前班直亲将,心中微惊,袖中拳头握紧,面上摆出宰相的气势,喝问道:“两位赵将军,何以寒夜领兵闯堂?” 赵延进与赵匡胤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让开位置,王景崇缓步走来,面无表情,当中一拜,阴恻恻地道:“下官拜见相公,连夜叨扰,还请恕罪!” “王景崇!”见这阵势,杨邠岂能无有察觉,冷冷地盯着他。 王景崇自若而立,与其对视,毫不露怯,幽幽道:“陛下有请,相公若识趣,不当使我等为难吧……” 第186章 邢州事了 第187章 琐屑 第188章 永清军议 第189章 燕王南来 毕竟冬时,太阳西滑很是迅速,伴着阵阵席卷南下的北风,暮色渐临,北国大地,再度为冰冷彻寒所占据。 跌宕不平的道路,曲折地驶向南方,这是通往永清的官道,路不宽,未经修整,不便走。道途空荡冷清,没有什么行旅,只有不少杂乱潦倒的枯草在冷风中摇曳,一派颓败孤寂之景。 呼啸的北风中,一阵隆隆的马蹄声踏破此间的孤冷,雄健的马蹄践踏着地面,蹄铁与坚硬的冻土碰撞,发出尖锐的敲击声。 这是一支精锐的骑兵,观其规模,概有千骑以上,而骑队之中打着旗号,乃是“燕”旗,显然,此乃幽州来军。 而时下,燕骑阵中,燕王赵匡赞正被拱卫着。 作为大汉北方权势最强的藩镇,赵匡赞仍旧显得年轻,比起去岁,最大的变化要属其稠密的胡茬了。一年多的燕王生涯下来,气场明显强大不少,提拔的身躯间时刻透着点内敛的自信,那是执掌一方强藩的加持。 面无表情,目光平静地望着绵延向南的道路,赵匡赞手一扬,率先减速,紧随其后,身边护卫的燕骑也俱放缓马速。战马受限,在一阵吁律律的嘶鸣声中,队伍停了下来。 座下健马打着响鼻,喷着白汽,赵匡赞召来负责探引道路的属将,问道:“快到永清了吧!” “回大王,永清距此已不过十里,日落之前,可至城下!”属将答道。 问言,赵匡赞以一种莫名的语气说:“如此倒也算守时了,只是不知天子那边,是否会怪罪我迟慢?” 赵匡赞此来,是受刘承祐相召,前往永清觐见,用制书里的话来讲,叫作共商国是,以彰君臣厚谊。 事实上,面对天子相召,如何应对,赵匡赞是经过一番迟疑的。临行前,针对来与不来的问题,赵匡赞也曾召集亲近僚属将吏进行商讨。 赵匡赞有心奉承制南下谒君,但是有不少属臣将校劝阻他,说大王身负幽燕军政,责任重大,又说汉帝相召,其意不明,不便轻动。 总而言之,就是对朝廷不信任,对天子心存疑虑,劝赵匡赞切莫轻离雷池,而涉“危地”。 而赵匡赞,俨然受到了影响,有所偏向。在这个时候,刘承祐此前布下的一子,权卢龙观察使高防站了出来,力斥众议,进言赵匡赞,规劝他对天子与朝廷勿行疏离之举。并以性命担保,南下必然无恙。 高防前因与昭义节度常思有隙,矛盾激励,遭受打压,几丧性命。后因祸得福,凭着汉兴之时与刘承祐的那点交情,被其想到,趁机调离潞州,右迁幽州。 彼时燕王赵延寿新丧,原主政一把手张砺去得更早,赵匡赞新继之,燕兵上下,一片混乱不稳。 高防奉君命北上,携朝廷大义,既为中枢监管幽燕,同时更重要的,还是协助赵匡赞弹压不臣,为大汉将卢龙这个北方强藩稳住,以使之正确地履行拱卫大汉北方的堡垒职责。 高防向来是个有格局的人,眼光远,识大体,履任前也曾南下东京,被刘承祐接见,君臣俩足足谈了一个半时辰,明析自己的使命之后,方才长拜而驱车北上。 履职之后,高防也是积极协助赵匡赞,外御契丹,内抚军民,并且充当其与朝廷之间联络的纽带,消除误解,缓和矛盾。 在此前,幽州遭受辽军的重大压力之时间,能得南线汉军的支持,便有高防的协调之功。当然,仅凭高防,那是没有这个能量的,然而他背后站着的,是大汉天子。 可以说,赵匡赞得以迅速地接收幽燕权力,摆平内部纷争,并且权势日渐稳固,高防是起了大作用。对于高防,赵匡赞心存感激。再加高防不俗的理政能力与品格操守,又有几分敬佩之情。 故高防据理力谏,赵匡赞终是搁下心中的疑虑,下定决心,奉制。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另外一个燕军的重要人物的意见,也起了决定性作用。卢龙节度判官,李恕,他与高防持相同意见。 李恕此公,是跟随赵匡赞多年的老人了,一直倚为心腹。当初赵匡赞还在晋昌军(刘承祐继位之初改为永兴军)任上时,便曾受命身入东京,打探情况,奉表献降。 有高、李二公背书,赵氏麾下那些将吏的意见,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做下决定之后,赵匡赞便收拾行装、仪仗,率军南下。 即便如此,为防不测,此番南下,赵匡赞也带了上千精锐骑兵,其中包括一部“刺面都”士卒,由燕军悍将赵思绾统领的刺面都,经过赵匡赞有意的扶持,已壮大成燕军中训练最精锐,战力最强的卒伍。 在这支骑兵后方三十里,另有五千燕军步骑,用以策应。总之,燕王此行,阵仗甚大,比天子刘承祐的声势还搞得大。 不过动身归动身,南下的速度却不快,甚至有些拖沓,在经过汉军所设关卡、隘口之时,还刻意地逗留了些时日。就是卡着永清军议的时间,到了也没与会,但是,傍晚将近,还是到了。 此时,住马在侧,闻赵匡赞之言,赵思绾不由接话,嘴里很不客气:“大王不远数百里,趟此等风寒,前来面君。按末将的意思,天子就算亲自出城来迎,都不过分,又岂会责怪大王。” 在虽赵匡赞北赴幽州后,赵思绾日益骄狂,闻其狂言,处在赵匡赞另一侧的高防眉头不由耸了一下,瞥着此人,目光冷厉。 近来,燕军中渐生一股力量,由一干将领并本地军功豪族为主,政治主张便是撺掇赵匡赞自立,意图借以左右逢源,恢复在汉辽拉锯交锋之间损失的土地、财产等利益。 很愚蠢的想法,但很有市场,而赵思绾在其中,属于中坚力量,这个人骨子里,似乎天生就有“反汉”因子。 对于此点,高防深为忧虑,心中已经做好了,此番面君当与天子就幽州的形势仔细交流的打算。时下,听其言,当即不留情面地呵斥了一句。 在赵思绾动怒之前,赵匡赞插了句嘴,以一种不容置疑地语气道:“不得放肆,为人臣者,怎敢藐视天子!” “继续南下,日落之前,必至永清!”言罢一招手,率先策马向南奔去。 第190章 热情相待 第191章 北巡结束 第192章 再得两子 第193章 杨邠案(1) 第194章 杨邠案(2) 第195章 杨邠案(3) 第196章 杨邠案(4) 第197章 财计 第198章 解绑的武德司 第199章 出宫 第200章 新的时代 东京以西,十里郊外,道左杨柳低垂未深,绿芽初生,白絮飘飞,一场长亭送别的戏码正在上演。 初春之际,虽有旭日和风,但身临其境,于逢大变之后的杨邠而言却是不免多了三分唏嘘,三分凄迷,三分感慨,再加一分不舍。 着一身布衣,虽显简陋,但分外整洁,亦未有法具加身,比起一般的流放犯人,朝廷尚且给杨邠留了一分体面,当然,这是皇帝天子刘承祐给的“恩典”。 押送的差役足有八人,皆手执法杖,腰配长刀,肩背包裹或坐或立,散于道旁,未敢打扰亲朋相送杨邠。 送别杨邠的人并不多,除了两个儿子以及两名不怕死的故吏之外,便是宰相王章了。 看着沧桑色种的杨邠,王章执一新折柳枝相赠,沉声道:“杨兄,千尺之情,在此一别,关山路远,务必珍重!” 所谓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当此境遇,上有王章如此深情厚谊,杨邠也不免感慨,郑重地接下:“老夫得此挚友,当无憾矣!” 王章的身形日渐清衢,比起久在囹圄的杨邠也好不到哪里去。注意到他并不健康的面态,杨邠也出言嘱咐:“兄积病有年,也当善加将养,政事冗杂,呕心沥血,也切莫坏了身体。” 能够觉察得到,即便落到如此境地,杨邠仍旧“关心”着朝政…… 闻其言有感,王章却是洒然一笑,道:“杨兄却是多虑了,而今朝中人才辈出,何劳我这老朽再施手脚,去朝之日亦不远矣!” 闻其言,杨邠眉头顿时便皱了些:“此言何意?而今朝中,能任事者,唯你与郭文仲,军国大事,必有所担当,万不可意气用事!” “前些日子,我已向天子乞骸骨,只是天子没有答应。”王章却是摇了摇头,淡淡苦笑:“然,我这三司的位置,恐怕也是做不长久的。或许来日,你我尚有再见之日,亦未可知……” 王章之言,感慨中带有少许郁愤,说得露骨:“而今我去却看开了,似我等前朝旧臣,还是莫于堂上尸位素餐,徒惹人忌惮。若识时务,急流勇退,或得安享晚年……” 相较于平日里的沉默寡言,此时的王章,显然是把话放开了说了。见状,杨邠也是一是无言,化为一声叹息。乍起一阵风,吹动灰白的须发,旭日之下封未凉,但心很冷。 “罢了!不提这些,徒添伤感。此去原州,两千里之遥,道长且艰,一路平安!” 按照刘承祐之制,杨邠当流三千里,然而以东京为.asxs.,北汉的疆域范围,确是难以满足,故退而求其次,以彰义军节度下属原州为目的地,那里已是大汉西陲最偏远的地方。 王章又道:“原州虽则穷鄙,胡汉杂聚,然史匡懿镇之多年,颇有威势。我已使人去书一封,请他代为顾看,想必史使君,会给我一个面子。” “费心了!”杨邠提袖,重重一礼。 “父亲,还是让我携家人,一同前往原州,侍奉膝下,以全孝心!”这个时候,长子杨廷侃忍不住出言道。 一番拳拳之情,却引得杨邠震怒,唾液沫子直朝杨廷侃脸上喷:“你这逆子,当真欲使我杨家灭门吗?” “父亲何出此言?”杨廷侃吓了一跳。 呜咽之声响起,却是旁边一妇人忍不住泣泪,颇为感伤,这是杨邠之妻,显然是为异日的艰苦生活伤神。 杨邠听得心烦,不由得呵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言辞十分严厉,双目仍旧盯着杨廷侃,吓得一边的三子杨廷倚都不敢开口了。 “贤侄也是一番爱护之情,杨兄不必如此!”王章劝道。 杨廷侃依旧面露不解,见其中状,杨邠缓了缓,方才以一种告诫的语气对长子道:“我尚全此命,得以苟延残喘,非天子仁厚,乃其有惧流言。我在原州,尔在东京,只需安分守己,足可保杨氏无虞。你可明白!” 迎着老父难得慈和的目光,杨廷侃双目泛红,下意识地点着头。 “上酒!”王章招呼了一声,侍候在旁的仆人闻声赶忙上前,给在场几人斟上已经凉透的酒水。 持杯对饮而尽,自杨廷侃手中接过行囊,与其妻子相互搀扶着,即欲西行。 “尔等押差,沿途对杨公夫妇当善加照料,如有怠慢,入得我耳......”临行前,王章板着一张脸,声音不大,但分外严厉,朝领头的差官交待道。 押送杨邠,跋涉千里,西行边鄙之地,这可是个苦差事,在队的押差心情没几个好的。不过,面对王章的警告,还得堆起笑脸,毕恭毕敬:“相公请放心,小的等绝不敢慢待杨公!” 差官招呼着手下上路之时,自东面官道上突然疾驰来一队人马,风气肆意,吸人眼球,包括道路间的行人。 待其近了,认清来人,乃是御前班直张永德,却是一身平常服饰,王章神情顿时便凝重起来了,不由看向杨邠。莫非,天子改了注意? 杨邠倒是一脸淡定,目如静潭,看着年轻英武的张虞侯。皇帝身边的年轻人,确实是越来越多了...... 以一矫健的身姿下马,张永德先朝王章一礼,而后上前,扫着杨邠,朗声道:“陛下有谕,流放之路漫长,杨邠虽有罪,念及其老臣有功,特赐马车一辆,以为代步!” 手朝后一招,后边立刻有禁卫驱使着一辆驮马车,上前而来。看着张永德,又望了望马车,杨邠苍老的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之情,并未再与自个儿较劲,朝东望向皇城,大拜一礼:“罪臣拜谢!” 拾掇一番,再拜别,杨氏夫妇上得马车,在一干差官的押送下,远赴西陲。 驻足良久,望着一行徐徐远去,王章怅然一叹:“此一别,恐无再见之日呐!” “相公,末将这便回去向陛下复命!”离开前,张永德向王章客气地行了个礼。 在张永德身上扫了一圈,虽有些好奇他常服装饰,王章还是淡淡道:“张虞侯请自便!” 在距离杨、王临别处不远,一处矮岗上,刘承祐收回了眺望的目光,落向嘈杂的官道,神情变得不可捉摸。 “陛下既欲送别杨公,为何变了主意?”在其后侧,王溥主动开口。 刘承祐随口说道:“朕给杨邠定下了十条大罪,如此重罪之人,免其死罪,已是天恩。朕再亲往相送,或许不妥!” “陛下赐下马车代步,已是仁厚!”王溥说道。 两千里关山,若真让杨邠那老身子骨一路走完,只怕免不了半途而终的结果。 没有太长时间,杨王临别的对话,便落入刘承祐之耳。稍微体会了一下,刘承祐顿露嗤笑:“杨邠对朕,有所怨艾,可想而知。却是不晓,王章何来的怨气?” 这话,周遭之人,都不敢接茬。 沉默了一会儿,刘承祐西向而望,扬手问王溥:“齐物,朕是不是太过凉薄了?” 骤闻此问,王溥心下一惊,小心地瞥了眼皇帝,并不能从其脸上看出什么异样。 “陛下言重了!”稍微琢磨了一会儿,王溥沉声答道:“臣仅知晓,自今而后,大汉朝堂,陛下可乾纲独揽了!” 听其回答,表情一讷,不由偏头盯了王溥一眼,旋即化为一阵畅快的笑声,难得张扬...... 两年了,刘知远留下的那干将臣,苏逢吉遭贬,史弘肇外放,杨邠问罪,苏禹珪近乎隐退,王章削权......到如今,被刘承祐视为掣肘的朝中老旧力量,确是不多了。 从此以后,大汉朝堂焕然一新,而刘承祐的君主集权道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大汉,将迎来一个新的时代,一个真正属于刘承祐的时代。 “据闻,苏逢吉在泾州,还真养起了马。杨邠贬至原州,这二人当初在朝中互为掣肘,而今同在西北,或算是一种缘分吧......” 第1章 乾祐灭佛 第2章 分食 第3章 台怀之事 第4章 坤明殿-崇政殿 第5章 天子尤爱杨业 第6章 告一段落 第7章 贵戚解权 第8章 掺沙子的效果 第9章 公府密议 第10章 老将出马 第11章 归来谒天子 第12章 河东之患 第13章 杨业述职 第14章 腹黑之谋 第15章 马楚内乱 第16章 异见 第17章 附议 第18章 权谋手段 第19章 用兵筹划,自此而始 第20章 威临荆南 第21章 聪明主动的安氏父子 第22章 史公镇洛:民怨四起 第23章 老臣凋零 第24章 人事调整 第25章 析分枢密之权 第26章 郭枢密过相州 第27章 郭威病了 十里开外,遥对濮阳城,郭威一行,暂歇于道左,两百余龙捷军士(侍卫军马军)巡卫于周遭,进食喂马。 郭威看着自东京发来的密文,老眉高耸,一抹阴云罩于额间,神情严肃异常。 “你此来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稳住心神,郭威朝飞马北来的信使说道。 “是!” “枢相,发生什么事了?”见郭威脸色不对,身旁一名三十来岁的下属不由问道。 下属名为王赞,位卑而气质出众,少为小吏,原本为濮阳一刀笔吏,郭荣迁镇宁军节度之时,发觉其能,认为此人处事干练,明析律令,是个难得的人才。 后以郭威身边乏人(郭威原本的班底,快被刘承祐挖干净了),向其推荐。郭威纳而察之,果以为贤,用以枢密院郎官,充秘书之职能,两年下来,已倚之为心腹。 迎着王赞好奇的目光,郭威将密信递给他,旋即朝边上一名亲校唤道:“李审!” “在!”亲校应道。 “十丈之内,不许有人靠近!”郭威厉声吩咐。 虽有些迷惘,但那亲校李审没有丝毫犹豫,应声过后,便安排起随行护卫来。 王赞这边,看完信,与郭威作相似的表情,甚至还大吸一口凉气。信上所书,言简意赅,就是刘承祐对魏仁浦的任命以及划分权力的决策。 看着背手而立,表情漠然的郭威,王赞忍不住道:“枢相,陛下此举,名为改革职官,实为分枢密院权柄,是为了制衡枢相啊!” 郭威直立的身形很稳,只有随风飘动的胡须与衣袂衬托着他心中的波澜。 “老夫早有所预料,却没料到如此突然,如此方式!”郭威感慨道。 “当今天子,也算是发于行伍,非养于妇人之手,知兵马之重。这几年来,放逐老将,提拔后进,分割侍卫司,无不是加强禁军控制。而今禁军基本操之于手,全**务收归枢密,以天子心性,又岂能容枢密一家权大?” “魏仁浦几乎从立国之初,便被安排在枢密院。后王峻调任枢密副使,分明也是制衡于我。王峻调任侍卫司,这不及半载,便有削权之举......” 听郭威这番感慨,王赞沉声道:“军政分制分司,确是利于皇权君威的巩固,然于此时国家,并非有利无弊。枢密院耗费三年之功,方使大汉内外军令畅行,通达于边塞。此番又进行如此大动作,必然引起混乱,军队,是万万不能乱的。而况,公身为枢密主官,陛下越过枢相执行此事,如此做法,实在......” 实在什么,王赞没有说下去,但语气间很明显替郭威不平。 “如今想来,天子让我北巡之时,便已存了此心思!”郭威晃了晃头说道:“我们这个皇帝,虽然年轻,但其手段,有的时候是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王赞以一种提醒的语气道:“只是,陛下越过枢相而为此事,落入朝中有心人眼中......” “我明白你的意思!”郭威说。 那是一种,郭威即将失宠失权的信号,就怕有人趁机落井下石。这些年来,河东元臣中,就属郭威最受刘承祐看重,父子二人,皆为重臣。在中央独树一帜,声望日隆,向受人羡慕与嫉妒。 而郭威在大汉代表的,可不只他郭氏一族,悄然间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军队、官僚,盘根错节。一旦郭威倒了,那必然影响一大批人的前途,比如,眼前的王赞。 当初苏逢吉、史弘肇、杨邠倒台的时候,可牵扯了许多文武臣僚,去职夺爵,下狱流放,甚至丢掉性命。 “枢相打算如何应对此事?”平静下来,王赞问。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郭威终于偏过头,看着王赞问。 王赞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拱手,下意识地将声音放得更低:“陛下做此决策易,落实难,想要平稳过渡则更难。枢密在任多年,朝中军中威望不低,一旦不配合,甚至抵触,其事势必陷入困境。倘若引起机务政令之混乱,有碍上情下达,军队生乱,或可使陛下妥协,改弦更张亦未可知......” 王赞的话,让郭威表情凝重不已,竟生不愉。 不过,还未待郭威给出反应,王赞又兀自苦笑着,补充了一句:“只是如此,后患无穷,不可取也!” 见状,郭威神色这才缓和下来,闭目凝神良久,一睁眼,却是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军队,是没那么容易乱了。魏仁浦之才,我也知之,纵事务繁杂,只怕也难给其造成多少麻烦。与其逆上意而行,莫若顺势而为......” 说着,郭威呵呵笑了几声,声音中竟带有几分凄然:“开国元老,辅政之臣,苏逢吉、史弘肇、苏禹珪、杨邠、王章,乃至诸多军中老将,或贬、或罪、或隐,我郭威何德何能,得以独善其身?” “罢了,识时务者,还是不要与天子对着干!他要改制,他要收权,由他去,郭某还是退避三舍,勿缨其锋芒!” “枢相打算韬光养晦,以退为进?”王赞问。 郭威摇摇头,淡淡然道:“徒自保也!” 西南向遥望,伫立良久,冬春之际的凤,仍旧彻寒侵骨,但此刻却也不及郭威心寒。 “传令下去,加速南下,回东京!”郭威对王赞吩咐道。 王赞一愣,询问道:“枢相不见郭使君了吗?” “这等时候,我父子,还是不要见面的好!”郭威如是说道。 就这般,郭威带人,过濮阳而不入,视养子而不见,绕过城池,直向渡头。行色匆匆,冷肃的面容,反衬出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在傍晚时分,踏上黄河南岸之时,郭威却作恍然,兀自呢喃道:“我何必如此急于回京,那岂不是给人家添麻烦?” 言罢便朝左右吩咐着:“今夜暂宿于渡头,明日再行赶路,慢慢走,不必急躁!” 自黄河口至东京,不过两百多里的距离,随行又多为马军,车马齐全,在郭威有意的控制下,硬是花费了十日,方才回到开封。 进宫,向刘承祐述职巡边之事,所察之问题,上呈整改意见。 回府之后,郭威便病了,言车马劳顿,风寒侵体,亟需休养,向刘承祐请假休沐。 第28章 史弘肇赴边 第29章 独眠孤馆 第30章 满堂春宴 第31章 功成 第32章 后宫不平静 第33章 真正目的 第34章 惊陶谷 第35章 瑶华春 第36章 奉宸营 第37章 国舅劾郭荣 第38章 濮州案(1) 第39章 濮州案(2) 第40章 濮州案(3) 第41章 探监 第42章 李郡公一怒 第43章 事毕 第44章 太后相召 第45章 靖江军 第46章 契丹异动,后顾之忧 第47章 应对 第48章 刘承祐的决心与疑惑 第49章 南国风起 第50章 额手称庆的南唐君臣 第51章 如今的大汉 第52章 联姻 第53章 有诗云 第54章 继续忽悠 第55章 拉开序幕 第56章 契丹不乏忧患之士 第57章 耶律阮:我在第五层 第58章 火神淀之乱 第59章 睡王上位 天泛亮之时,御营周边已是一片血色,尸横遍野,血腥弥漫,夹杂着焦臭味。以大火之故,周遭竟成白地,草木成灰,另有不少被活活烧死的契丹士卒。举目一望,满地疮痍,其间惨状,令人咋舌。 经过一夜的激战,以耶律察割为首的叛军,已不足三千众,死伤颇多,仍旧牢牢地守着御营,是做困兽之斗。其余叛军与乱兵,或死,或散,或降。 耶律屋质以及寿安王耶律璟所聚集的平叛之军,也损伤不小,盖因黑夜之中,混战之下,难以形成战斗力,更有甚者,死在自己人手里...... 而叛军之所以能坚持这般久,却是在后半夜,耶律屋质冷静下来,主动放松了进攻,以围困为主。都是大辽的军队、勇士,不该为了少数人的野心,再多伤亡。 契丹人的“醉将”们,不少稀里糊涂地死于乱军;有的人半醒之间,自守明迹;有的干脆加入了叛乱,发泄一番;有的人到此时,才迷糊糊地反应过来。 但是,得知大营兵变,弄清情况与形势,同耶律璟与耶律屋质取得联络后,多率军而来,围攻叛军,救驾。 大局已定,观周遭惨状,大军所受之创肉眼可见。两眼通红,泛着恨意,耶律屋质几乎咬碎了牙。 生生忍住胸中那股强烈的怒意,带人绕着御营又跑了一圈,鼻间萦绕尽是令人作呕的异味,入目可见,是修罗炼狱般的场景。经历过不少战争,比这更残酷的场面都见过,但满目尽是自己人,才倍感愤恨。 天色越发亮,光线益足,耶律屋质知道,该彻底结束这场变乱了。手里缰绳一勒,健马长嘶一声,飞奔而去。 耶律屋质寻到耶律璟,年轻的寿安王,一身银甲在身,黄袍系肩,耶律屋质隐约间看到了太宗皇帝耶律德光年轻时候的样子。 耶律璟也是一脸疲惫,正与一干契丹将领议论着什么,见到耶律屋质,立刻打着招呼:“详稳来了!” “大王,该彻底解决叛乱了!” 看着耶律屋质,耶律璟道:“若按本王之意,直接进攻,一举歼灭察割那干叛逆。祥稳不让,叛军又固守,那如何是好?” “臣心有忧虑!”望着御营,耶律屋质语调低沉说:“察割等人,已至绝境,还如此坚决抵抗。也未将质陛下与皇后,威胁臣等,很不寻常,臣只恐......” “只恐什么?”耶律璟疑问道。 “但愿不是!”耶律屋质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道:“再派士卒,绕营劝降!” 很快便有上百的皮室骑兵,绕营高呼,是针对叛军普通将校士卒的,言耶律察割等人叛反,与他们无关,平叛剿贼,只诛首恶。所有士卒,只要放下武器投降,皆可免死无罪。 这样的攻心之策,是很有效的,更何况还是胡人,很快便有人丢掉武器,朝营外投来,有人带头,很快便成溃散之势,耶律察割命人射杀都止不住。 大概心知必死,爪牙尽去的情况下,犹不束手。剩下有几十名死士,被突进来的皮室军乱刀砍死。 等闯入御帐的时候,发现耶律察割与几名叛将,都已死去,似乎是互戕而亡。御前的内侍、女眷,多为虐杀,惨状惊人。而耶律察割,正坐在皇帝的金座之上,脖间刀痕触目惊心,死不瞑目。 “狼子野心!”怒骂一句,耶律屋质带人赶紧寻起皇帝皇后来。 然后,怕什么来什么,在内帐中发现,契丹皇帝与两个皇后,都被叛军,乱刀砍死了...... 消息没能瞒住,哀恸之声,逐渐在破败的连营中蔓延开来。不管怎么样,都是皇帝,人心军心,更遭重创。 五年之内,他们已经死了两任皇帝了,还都是在南征过程中,而此次,更属于出师未捷。 耗费了一整日的时间,南征诸军整顿,清理尸体,大营复置。而此乱的损失,经过统计,也逐渐浮出水面。 找到尸体一万三千多具,轻重伤者同样逾万,逃亡失踪者不计,算上乱事平定后陆续归来的部卒,南征大军已只剩下七万出头。 而作为契丹主力的皮室军及上京精锐,损失也是惨重,伤及根骨元气。若不是契丹军队扎营比较分散,没有过于集中,再加耶律屋质等人采取果断措施,否则,损失还要更大。 未入关,已折兵三成,还亡了皇帝、皇后,此番南征,果然不详。 御帐之内,已然简单地搭建了一座奠堂,立起了耶律阮的灵位,敛尸入棺。 剩下的契丹贵族、将军、大臣齐聚一堂,呜咽之声,弥漫于帐中,虽然听起来,多少有些敷衍。 有别于其他人,耶律屋质的悲切,却是发乎于内心。对于那些个作乱弑君的逆贼,耶律屋质此刻的心情,几乎可以用“食肉寝皮”来形容。 在耶律屋质看来,耶律阮虽不如太祖太宗,但作为契丹皇帝,还是合格的。当初,那是经过述律太后及诸宗室、贵族认可,是合乎法统的。 虽然在治政方面,有些过于理想化,动作激进,但那是有为之主的表现。内部有矛盾,也是可以调节,相互妥协的。 但是,耶律察割这些人,为一己权欲私利,悍然兵变,不顾国家大局,累将士死伤如此之重,这么多精壮儿郎,要多久才能重新培养出来,却白白浪费在此。 耶律察割等人,当真国贼! 愤恨之余,对于耶律阮,耶律屋质又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对于察割之异心,他早有察觉,已屡次提醒,就是不加防备,反委以权,置于腹心,他奈其何。 同时,自己的内心,也分外自责。还是疏忽了,早知察割有异,为何不加强防备,致有此叛...... 不提耶律屋质心中之五味杂陈,御帐中贵族将臣们的戚戚之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现在,皇帝陛下被叛军杀害,损兵颇多,军心动荡,国内也必将不稳,我等该如何料理?”一名大臣,开口说话了。 “南征的事,可以放弃了,这种情况,再去打汉人,和送死无异。在我看来,大辽不能没有皇帝,先选出一人继承皇位,将国家稳固主,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另外一名贵族起身,接话说道:“此次叛乱的消息瞒不了多久,已然朝周边扩散,如果时间拖得太长,国内必定生乱!” 两个人的话,引起了共鸣,但同样的,不少人目光中都带有了一丝热切。 火神淀之乱,死了那么多大臣、将领,空出了不少职位。若是能拥立一个皇帝,那么权力、地位、财富,可就都有了。即便在契丹人这边,也没有比谋国,利益更大的买卖了。 听着周边的议论,耶律屋质回过神,恢复了冷静与镇定。对于帐中那些贵族的小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但对于彼辈的意见,却也是认同的。 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寿安王耶律璟,却见这孩子,跪在那边,竟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置帐中杂声若罔闻。 对此,耶律屋质心中诧异,眼珠子一转,稍一思索,不由暗叹,不愧是太宗之子,这等大变,这般情势,如此泰然镇定。 很多人,都看向耶律屋质,从平乱的表现来看,已然压服了不少人。 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目光下,耶律屋质起身,到耶律璟跟前,跪下道:“寿安王,先帝率师南征,然逢此大变,是国之不幸。今大军在外,兵临边境,人心丧乱,为国家计,需立新主,以稳大局。眼下大军之中,论身份、地位、才能,唯有寿安王可担重任!” “诸位觉得如何?”耶律屋质回头一问,众人皆称可。 而此时,耶律璟似迷糊中醒来一般,坠了下头,应了声:“嗯。” 见状,耶律屋质等人,立刻齐声拜道,参拜新帝,口呼万岁。 耶律璟见这场面,眼神仍有些迷离,愣了愣,嘴角扬起了少许笑意,一闪而逝。 有了皇帝,契丹大军就重新有了主心骨,在耶律屋质等人的扶助下,新皇帝耶律璟接受大军朝拜。而后帐议,以图后计。 南征果断被放弃了,政权顺利交接,才是首要之事。先帝崩于叛乱,新主即位,当以稳定国内局势,安抚人心为先。 在耶律屋质的建议下,辽帝耶律璟广派使者,通报皇帝驾崩,新帝继位的消息。 又整编大军,分派将军,遣心腹将校,率军回上京、中京及国内诸要隘,通报消息的同时,也控制弹压局面。 同时传诏檀州的耶律安抟,着其收缩兵力,转攻为守。其后在火神淀祭奠过耶律阮及其两个皇后之后,耶律璟奉其棺椁东向,径往檀州。 在东线,还有那数万契丹精锐,需让彼辈知新皇之威严,收服之,重作布置,才好率大军回上京。否则对耶律璟来讲,若不能取得耶律安抟的效忠,或将之控制在手,南部诸军,恐成隐患。 事实上,有大军在手,身份上又是根红苗正,还有平叛乱,收拾后事之功,耶律璟继位,并不会引起多少人的反对。更重要的,是搁置南征,直接受到了不少贵族部民的拥护。 耶律屋质,还向耶律璟提出了一个建议,便是遣使南下,与汉帝联络,商议两国弥兵交好,恢复邦交。 他们这边出了大状况,刘汉朝可还在大规模地动员,准备大战。这等情况下,于契丹而言,是万万不能起战端的。 第60章 惊喜来得太突然 第61章 南北之争 第62章 难得迟疑 第63章 夜访人妻郭 第64章 郭威支持稳 第65章 决议南征 第66章 兄弟之国 第67章 宿州一线 第68章 湖南乱 第69章 祸事了 第70章 唐主忙乱急点兵 第71章 兵临寿春 第72章 颐指气使VS意气风发 第73章 纸上谈兵 第74章 十八日,御驾幸淮南 第75章 西北边报 第76章 王峻用兵 第77章 涡口之战(1) 第78章 涡口之战(2) 第79章 大获全胜 第80章 一意孤行,而蹈死地 第81章 下蔡大捷 第82章 杀俘 第83章 东京反应,王峻密奏 第84章 无法遏制的猜忌之心 第85章 郭荣给的惊喜 第86章 驾临涡口 第87章 淮东经略正副使 在涡口汉寨,赵匡胤好生招待了郭荣一番,两个人就淮南形势各抒己见,相谈甚欢。 稍晚些的时候,又有水陆转运使王朴以及粮料使王溥先后自淮水上游而来。王朴嘛,前奉诏前往下蔡,代表天子犒赏大军,算是前来谒君复命。至于王溥,则是继续替王峻供给辎需。 经过宿州转道南下,御驾在第二日正午左右,驾临涡口。荆山寨前,看着整整齐齐迎驾的一干人,刘承祐心情很不错。牵头的四人,都是在此次淮南战事起了大作用的功臣,不论王朴、王溥调度民夫供给军需,还是郭荣、赵匡胤统军作战。 涡口这边,早早地准备好了营垒,随行大军直接安排入驻。至于刘承祐,则在赵匡胤等人的陪伴下,检阅了一番涡口大营的水陆大军,鼓舞士气,激励人心。尤其是那些在涡口之战中立有战功之人,不论官兵,悉数得到刘承祐亲口勉励。 入寨进帐,被奉上主座,参拜见礼,涡口这边军以上的指挥军官都有幸,得以亲听圣训,感受天子威严。 闲杂人等退去,帐内的气氛“温馨”了些,看着郭、赵二人,刘承祐笑道:“朕先后将你们二人调到淮北,就是觉得,你们能给朕以惊喜!果不其言,寿州有下蔡大捷,这濠州你们则是轮番替朝廷建功!” 刘承祐这般说法,隐隐有将濠州的战果与寿州那边并论的意思,对此,郭荣与赵匡胤二人,当然是表示谦逊,不敢居功。 王朴、王溥在旁,也附和,说陛下识人有明,用人有方。 简单寒暄后,刘承祐直接道:“经过下蔡、涡口两战斗,再加夺取钟离,南征战略,算是起了个好头,我军形势大好,主动在我。关于淮南如今的战争形势,朕即便不是烂熟于心,也算颇有了解。 在东京之时,便已采听多方观点,你们在前线领军,也有与唐军作战的经验,就接下来的战事,朕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说起军政,刘承祐的风格,从来都是这把直接,直入主题。面对天子问话,还是资历浅的赵匡胤,率先答话:“启禀陛下,以臣之见,经此三败,至少在淮水一带,唐军已不足为虑,陛下又领大军亲至,淮贼势必难挡。 然若欲犁庭扫穴,一举夺淮,却也不易。就目前探报可知,连遭重创,淮南诸州唐军,都受到严令,加强守备,做出死守姿态。 而今正值岁冬,天气不利作战。以臣之见,接下来,大军最好以下蔡、钟离为基,训练士卒,囤积粮械,寿州那边,继续对寿春逼迫,给伪唐朝廷施以压力。 以淮南对伪唐之重要,其断然不会放弃,只会固守淮南州县的同时,筹集兵马粮草北上支援。以唐军之战力,绝非我军对手。在淮南之地,对唐军实行歼灭,将其实力削弱,把其血流干了,使其再无余力以抗天兵,则取淮南州县,当易如反掌......” 看着赵匡胤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脸上尽是自信的神情,对此景,刘承祐竟有刹那间的恍惚。对于赵匡胤的建议,刘承祐并没有觉新奇的地方,类似的建议,他听得多了,甚至于很多地方他也是这般想法。 当然,赵匡胤的意见,还是有一定份量的,至少在刘承祐这儿,有其佐证,可以坚定其判断与决策。 “赵元朗之言,深得朕心!”等其说完,刘承祐指着赵匡胤,对郭荣几人道。 当刘承祐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郭荣稍微直了下身体,想了想,说道:“赵团练的话,十分有见地,臣基本同意其看法。臣仅补充一点,寿州那边,唐军仅勉强自保,我军重兵在彼,正可继续吸引唐军援兵,予以歼灭。陛下亲率大军南来,倒也不必将兵力,尽数投于寿州。 臣以为,或可分兵向东,将淮河下游的泗州、楚州拿下,将淮水尽数掌握于手。待来年开春,可从容席卷江北州县!” 听郭荣之言,刘承祐不禁瞟了他一眼:“这是让朕分兵?濠泗敌情如何?” “泗州团练冯延鲁,楚州都监吴绍廷,都非久守之人!”郭荣平静地说道:“遣偏师东进,臣有信心,可夺之!” 轻轻地点着头,刘承祐目光在郭荣身上打着转儿,突然淡淡地道:“好你个郭荣,是看上了随朕南来的禁军了吧!” 郭荣作揖:“陛下慧眼!” 刘承祐眼神没怎么闪动,就这么注视着郭荣,抬手抚着自己的短须,斟酌了片刻,道:“朕将左厢龙栖军给你,另让韩通调一千铁骑军与你,任你为淮东经略使,东进攻取泗、楚!” “谢陛下!”见刘承祐这般大方,郭荣难得地,喜色外露,起身长拜。 盯着郭荣,刘承祐说:“龙栖军,可向来是朕的亲军,你也算龙栖军的老人,可要好好给朕用!” “是!” “另外,朕将赵延进、安守忠调给你,他们都是朕看中的青年俊才,也当好生提点!” “谢陛下!”郭荣再拜。 在边上,见着郭荣被委以如此重任,赵匡胤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此时此刻,难得地,赵大心里有些泛酸。 赵匡胤脸上露出的那丝艳羡之色,刘承祐当然察觉到了,偏过身体,以一种放松的姿态,问他:“元朗,涡口大捷,以寡敌众,大破唐军,可谓赫赫战功。上下将校,多有奖擢,唯有你朝廷不加表示,心中可有怨气?” 骤闻此问,赵匡胤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赶忙起身,拜道:“臣不敢!” “只是不敢!不是没有?”刘承祐又道,语气虽则平静,但总给人一种锐利的感觉。 落在赵匡胤耳中,却不由怀疑,他当然从来没表示过不满,莫非是党进平日里替自己的鸣不平,传扬出去了? 注意到赵匡胤变幻的神色,刘承祐不待其斟酌应对之辞,语调又温和起来,轻笑道:“就是朕,也难免心中愉,有些想法,份属正常!” “臣不敢!”赵匡胤可不敢将刘承祐的话当真,还是做此回答。 见状,挥手让其起身,刘承祐形容微敛,朝其严肃道:“朕早知你赵匡胤,非寻常之人,有大将之才,固几年前便把你放到宿州,便有委你为大军前驱的意思。果然,没令朕失望!” “多谢陛下信任!”赵匡胤几乎五体投地了。 刘承祐超他摆摆手,道:“朕岂是有功不赏,有才不用者,传将出去,岂不让人非议。朕以你为淮东经略副使,率宿州之军,协助郭荣,经略淮东之地!” 赵匡胤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赶忙谢恩。他是少有地如此这般喜形于色,但被刘承祐这么唬了一顿,也顾不得肃容了。 郭荣等人在旁,也向赵匡胤贺喜,看天子对此人的态度,前途无量啊。 待郭荣与赵匡胤退下后,被留下的王朴,不由感慨道:“郭赵年轻,尤其是那赵匡胤,尚不满三十岁,便委以方面之任。” “朕用人,向来不拘一格,唯其有才,何惧非议!”刘承祐道。 王朴说:“唯虑王都帅那边闻之,会有所想法!” 看了王朴一眼,刘承祐一甩袖,淡漠道:“有什么想法?都说老将稳重,资历丰富,值得托付大任。淮东之任,若再遣一宿将,就怕再出一个王峻,寿州那边,有他一个,还不够吗?” 天子这话,诛心呐!王朴与王溥闻之,都不由心中一紧,互相看了一眼,都是聪明人,从刘承祐的态度可知,这是对王峻不满了啊! 都有些忧虑,毕竟,正当国战,皇帝若猜忌阵前统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注意到二者的神情,刘承祐又笑了笑:“明日御驾起行,朕要亲巡刘寿州,顺便慰劳一下王卿他们,为国征战,他们毕竟辛苦了!” 听刘承祐这么说,王朴二人同时松了口气,显然,皇帝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 第88章 天子金令 第89章 威压王帅 第90章 老将可用 第91章 吉兆动兵,再临寿春 第92章 金陵冬寒 第93章 噩耗连连 第94章 国难丧子,尚有良将 第95章 玩阴谋 第96章 寿春城内 第97章 宣慰司将提上日程 第98章 军心可用 第99章 御帐议战 第100章 城战 第101章 称得斤两,从容收兵 第102章 攻心疲敌 第103章 送菜来了 第104章 饿狼相争 第105章 率意南趋以觅食 第106章 陈觉怯战观成败 第107章 练将如砺剑 第108章 先取许军 第109章 再破陈军 击败许文禛军,只耗费了不足一个时辰,然收拾善后,却一直到深夜,犹未结束。唐军人虽众,但战力低下,行军疲劳,应备不足,汉军集中铁骑以攻之,除了奔袭的疲惫之外,这一仗打得并不艰难。 至于战果,完全可以用辉煌来形容,许文禛军,几乎全军覆没,随军的大量粮食、药材、被服、军械,虽则被烧了不少,但余者尽数缴获。 许军兵丁,前后死伤在四千左右,其中有一千多人是在被逼当炮灰时死在弓弩之下,余者除少量亡命失踪外,都为汉军所虏。 这支唐军,除了许文禛操练久了的少部分人有些战斗力外,剩下的抵抗意志着实不强,剩下的,都乖乖地做了汉军的俘虏。都被缴了械,卸了甲,分散看守。 打扫战场,处置善后,慕容延钊只需吩咐一句,自有上下将校安排处置,打了胜仗,积极性都很高。眼见时辰愈晚,念及将士奔袭作战辛苦,慕容延钊直接下令,让各营在唐军的车阵基础上,安置休整。 习惯性地巡视一番各营,抚慰伤员,着人照看,慕容延钊方才腾出空来,稍作歇息。 “这支淮贼,战力过于低下,简直不堪一击!”跟在慕容延钊身边,韩通乐不可支地说道:“陛下还是过于重视他们,在我看来啊,四千骑足以败之,更不需都虞侯出马,末将足矣!” 慕容延钊看了韩通一眼,黑夜之下,仍可见其满面红光,一副尽去块垒的模样,显然这一仗他打痛快了,此战也有助于其奠定在禁军中的地位。 听其言,明显轻生骄恣之意,不动声色地,慕容延钊道:“这支唐军,并非其主力,战力确实不足,我军又占得铁骑突袭之利,有此大胜,却也不足为傲......” 从慕容延钊的话中,韩通意识到了什么,黑脸上骄狂之色稍减,看着他平静的面庞,拱手道:“许久未得大胜,此番建功,一时得意忘形了!” 见状,慕容延钊笑了笑:“无妨!不过那许文禛,倒是有几分手腕,临机应对,还算有条理!对了,可否寻到他?” 提及此,韩通说道:“这姓许的,也算有胆气了,兵败之际,集亲兵做困兽之斗,宁死不降,殁于阵中,尸身都不完好!” “伪唐并非没有忠良啊,寿春的何敬洙,泗州的郭廷渭,还有此间的许文禛。只可惜,唐主无用人之明啊!”慕容延钊叹道。 “那自然是!伪唐主昏聩软弱,哪里是我朝天子的对手!”韩通对空拍了一句龙屁。 “明晨,让俘虏挖坑,将唐军一道埋了吧!”慕容延钊吩咐着:“尔后,押送俘虏缴获,还师与陛下汇合。陛下那边,兵力终究薄弱了,若陈觉军冒险一搏,胜负终究难料!” “是!” 刘承祐这边,早在当天夜里,便收到了慕容延钊一战破许军,大获全胜的消息。闻之大喜,将捷报通报全军,又发往寿春大营,自己则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做了个好梦。 翌日清晨,刘承祐着骑士于唐军淝水营垒前,反复高呼,许文禛军已全军覆没的消息,欲乱其军心。 唐营内,陈觉自行军榻上醒来,一觉倒睡得蛮香。听得军中的嘈杂,顿时怒唤一声:“来人!” “在!”亲校就候在外边。 “大军之中,何故喧哗,不知军令之森严吗?”陈觉斥道。 “使君,有汉骑在营外宣扬,说南边的许使君,已然被汉军击破,许使君阵亡!”亲校入帐禀道。 “什么!”陈觉大惊,慌慌张张地起身着衣,怒道:“为何不通报与我?” 亲校小心地道:“小的见使君睡得正熟......” 不待其说完,陈觉便已怒不可遏:“放肆!如此紧急军情,竟敢贻误,简直不知死活!” 亲校吓了一跳,赶忙跪下求饶。陈觉没有搭理他,一边朝外去查看情况,一边问:“军中将校呢,为何弹压士卒,稳定军心?” “咸使君,已去各营安抚......” 匆匆忙忙间,陈觉带人察看了一番,亲自于前营听了一番汉骑的宣扬、劝降。又召集将校,共议此事,得出来的结论是,不可取信。 在陈觉看来,许文禛军怎么也两万多人,车架军械甚多,汉军纵以轻骑截杀,又哪里能这般轻松快速,便击溃之,更何况全歼。 综合考虑,陈觉放松下来,自信地与众将道:“本将料定,这必然是汉军乱我军心之举。诸位还营,当告之众军,安抚士心,稳守营垒。营前汉骑,不必理会,若有靠近者,以弓弩射杀之!” 倒是咸师朗,长了张嘴,几经犹豫,还是说道:“纵此事非真,面对汉骑劫杀,又能坚持多久?” 陈觉眉头皱了下,无奈道:“时下,也顾不得许文禛了,只能期望他能多坚持,抑或及时撤退!” 陈觉的语气中,分明是自我安慰,当汉军动手时,他便已然预感到,许文禛军危险了。若是结阵,尚能自保,抵抗一段时间,若是撤退乃至亡命,那便是给汉骑任意猎杀的机会。 事实上,此时的陈觉已然有些后悔了,还是不够稳妥,救援寿春,出合肥做做动作,让汉军有所忌惮即可,何需北进这么远...... 在陈觉的授意之下,唐军将校照其命令辟谣,安抚士心,自然是有些效果的。但是,下午时分,当汉骑押运着战利品北来之时,唐军全营寂然。 受到刘承祐谕令,慕容延钊领军,特意往唐营这边绕了些远路,铁骑、龙捷两支马军在侧,就如一场胜利游行一般。闻讯赶来一观,望着那有如长龙一般的俘虏、缴获队伍,陈觉捏紧了拳头,直感老脸,又热又疼...... “陈公,汉军太嚣张了,末将愿率一支兵马,出营袭之!”有唐军将领请战。 被陈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至此,唐军将校,军心更造挫伤,士气大跌,人心浮动,不少尚存志气的将领,口吐怨言,太憋屈了。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如此畏敌如虎,何以抗拒汉军? 汉营这边,得知慕容延钊得胜归来,天子刘承祐叫上将校,于营门亲自相迎。 “区区小胜,怎劳陛下亲迎!”就如往常,慕容延钊很是谦逊,谨守人臣之礼节。 “当得!当得!”亲自将其扶立,刘承祐也做足了礼敬功臣的姿态。 虽然早从战报中得知,此一战俘获颇多,但在营前,望着那大车小车,排到视野极处的粮食军械,刘承祐还是不禁惊讶:“唐军此番究竟携带了多少辎需?你这是要看花朕的眼啊,我们的营垒,只怕要被其填满了!” 韩通则道:“这还是折损两、三成之后的收获......” 回营之后,刘承祐亲自听其汇报一番战斗细节,自是夸奖一番。同时,对于宁死不屈,以身殉国的许文禛,倒也不吝于赞美之言。 同时,许文禛一拿下,刘承祐这边也正可腾出手来,从容炮制陈觉军。对于接下来的作战方略,刘承祐早有通盘考虑,一切都在掌控中。当时,刘承祐便下令,以千骑巡弋左右,全军就地休整,为歼灭陈觉军做准备。 而唐军这边,在陈觉的统率之下,就贯彻一个“稳守”方针。到这个境地,陈觉等人,方才意识到,当他们动身北上,远离合肥之后,便已陷劣势,至于结寨于固守,只是无奈之举。 当然,若是真能凭借随军的粮械,坚守久一些,或真给汉军造成一些威胁。但是,当战争的主动权拱手送与汉军之时,唐军能扛多久,本就是个大问题。 并且,有一说一,陈觉从头到尾,能始终如一,保持初心,死守顽抗,至少在战术上,还是给汉军带来的些麻烦。 五万余人的营垒,如欲破之,可不是靠嘴说说就行的,还是需要费些功夫的。而在寿春,已然屯兵两个半月,对陈觉军,他没有耗下去的**,他要速破之。 在休整的两日之内,接受慕容延钊的建议,刘承祐将俘虏的南唐军民中江北人区分出来,又拣其指挥军官,威逼利诱,令其为大汉效力。 允诺之,所有人登记造册,只要为大汉立功,战争结束后,赏赐官职、勋爵、钱粮、土地。这世间,从来不乏带路党,但见汉军之强盛,不少人都动心了,再加汉军的威逼利诱在,短时间便征召起了三千多辅卒。 对于这些乐于投效的识时务者,刘承祐很大方,当场便封了几个指挥使、赏赐以州镇官职,顿安其心。而这些降军的作用,只有一点,攻寨。 乾祐五年正月二十,汉帝刘承祐亲率大军,正式向屯于淝水之畔的伪唐陈觉军发起进攻,以其临水立寨之故,刘承祐又自下蔡、寿春调了一支水军来助阵。 水军一至,唐军腹背受敌,汉军猛攻两日而破之,生擒伪唐主将陈觉,军使咸师朗等以下数十将校投降。此战,汉帝新设之怀德军,死伤惨重,仅余千人。 第110章 郭荣之断 第111章 “名将”之败 第112章 赵大之勇略 第113章 必成大器 第114章 欲谋大功 第115章 困兽之斗 第116章 挣扎无力 第117章 泼冷水 第118章 考虑结束战争 第119章 寿春终于破了 第120章 征服者刘承祐 第121章 招降纳叛 第122章 燕王请战 第123章 遣使求和吧 第124章 轻取扬州 第125章 周家有女呼娥皇 第126章 刘承祐被碰瓷了 第127章 不允 第128章 二使携礼来 第129章 割地、称臣、纳贡 第130章 丧国之约 第131章 和议达成 第132章 登清流,议善后 第133章 李德明之死 第134章 班师还朝 第135章 最后的坚守 第136章 收一将,纳一妃 第137章 东京军政 第138章 回宫 第139章 崇政殿听政1 第140章 崇政殿听政2 第141章 崇政殿听政3 第142章 夜宿坤明殿 第143章 郭威思退 第144章 赵家父子 第145章 策勋御宴 第146章 骄将 第147章 负荆请罪 第148章 教诲 第149章 河东巡抚 第150章 为将军践行 第151章 凋零 第152章 失意政客 “陛下,这是江都府上报,淮南盐务整顿情况,经过王使君整饬,扬泰楚境内诸盐场,已尽数收缴整饬结束,盐民抚定,用不了多久,淮南的食盐,就可北调。淮北再无匮盐之忧,朝廷也将增添一大笔收入!”张贻肃捧着一本奏疏,呈报给刘承祐。 “王卿的速度很快嘛!”刘承祐来了兴致,接过快速一览,嘴角带上了一丝笑容:“淮南于国之利,已可窥其貌啊!” 王朴留守扬州的任务,除了稳定局面,调整政制,构造大汉对淮东州县的统治秩序之外,财政上边的整改,是重点,而其间的核心,便是盐务整顿。 “三司可曾核算过,淮东盐务,朝廷可岁入多少?”刘承祐问道。 张贻肃答来:“仅以目前情况,添此一笔,朝廷每岁,至少可增收一百五十万缗,且随时间推移,继续扩营,当可倍之!” 点了点头,刘承祐不禁感慨自语:“就当一百五十万,可供朝廷办多少事啊!” “钱制如何?”刘承祐又问。 张贻肃答道:“三司准备筹集新钱百万,派发淮南。待局势稳定,再着两道官府,发告百姓,命其兑换汉钱,以半载为期,逐步废置唐钱及诸旧币!” “有准备便好!”刘承祐颔首。 按照三司的打算,只看这一出一进,又可着捞取一大笔财税。这是统治措施,也是变相地掠夺淮民财富,稍微考虑了片刻:“当遣专人负责,兑换之比,要综合落实,当谨慎为之,另外,要注意影响,勿要引起民变!” “是!” 刘承祐抬眼,看着张贻肃,此君未满三十,站在那里,卑顺自然,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以淮南之功,回朝之后,张贻肃迁职三司,在盐铁转运使下为一主事。 “王卿身体如何?”刘承祐随口问道。 闻问,张贻肃赶忙应道,语气有些感伤:“回陛下,昨夜又呕血了,昏迷了两个时辰,家妻正在榻前侍奉。据医者言,已然病入膏肓,非药石可治,或许,就在这几日了!” 听其所述,刘承祐纵使心硬如铁,也难免有所动容。还记得,王章秉执三司,主管国家财计,刘承祐常以“呕心沥血”来形容他,王章的病,只怕有一半都是为国操劳成疾。 内心唏嘘,面上不动声色,刘承祐朝张德钧吩咐道:“命宫中取两支老参,稍后,让张卿带回去!” “是!” “你回府告诉王卿,让他保重身体,就说,朕抽时间,去探望他!”刘承祐又冲张贻肃道。 “臣代妇翁,拜谢陛下!”张贻肃跪倒在地,语气已添了几分哽咽。 待张贻肃告退后,刘承祐不禁低语:“又一个元臣宿老啊!” 在御案上翻找了一番,抽出一份奏书,由武德副使王景崇上奏。上边所书,是王景崇针对王章调查所得其“犯法违制”之事,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怨愤君上,心怀异心,王景崇足足列了十几例罪责...... 当然,对于这份奏书,刘承祐一大半都不信,而相信的一小部分,也大都经过王景崇的添油加醋。这基本上,是针对王章的构陷。 至于王景崇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抵是二者之间的积怨吧。两年前,杨邠案时,王章可对上蹿下跳,积极奔走的王景崇,甚是鄙夷,屡有言语冲突。 两眼微眯,目光慢慢地变冷,刘承祐将奏书递给张德钧,沉声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武德司,找到王景崇,当着他的面,将这封奏书,烧了!” “是!”天子的目光,让张德钧不由脊背生凉,不敢怠慢。 “另外,让李少游来见我!” 稍显可惜的是,王章没有等到刘承祐的御临探望,便于乾祐五年三月十四日这天清晨,故去了。天子感慨,未能在其临死前见上一面,以为憾事! ...... 随着大汉日益稳定,东京的市面内,也愈加繁荣,北市之内的花街柳巷间,各类楼阁院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与各官坊一道,供官卒士民娱乐。 皇叔慕容彦超任职开封府尹以来,对民间的勾栏之地进行过一番整顿,发放牌牒,定期检验娼女,将这块市场,搞得正式且繁荣。 比起许多军卒、富商,喜去对民间开放的官坊,许多朝中官员,更中意民坊,尤其是那些打着诗、词、画、乐的高级场所。在其间,吟诗作对,弹琴弄箫,玩得那叫高雅,并且少许多约束,以免丑态外露。 陶谷也一样。 “陶公慢走,改日在下必登门拜访!”彩灯密布的诗坊前,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卑躬屈膝,陪着笑,将陶谷扶上马车。 “多谢款待!”陶谷似乎喝了不少酒,舌头都有些打架。 他今日,是应好友之邀,前来相聚,做东的,自然是这名中年人。此人是一名商贾,来自淮南,商人逐利,嗅觉灵敏,作为新顺之汉民,这些日子,有不少商贾进入东京,置办产业,大撒银钱,活动频繁。淮商北来,从各方面,为东京的繁荣添砖加瓦...... 登上车驾,虽然醉眼迷离,但陶谷仍保留有一丝神智,靠着车厢,掀开窗帘,看着那仍束手恭立于道左的商人:“你所求者,改日再谈,改日再谈!” “一切依陶公!”中年人保持着谦和。 马车兜转,耗费了一刻多钟的时间,回到府中,被叫来侍奉他的,是那两名使唐之时,冯延巳送给他的舞姬。对这两名可当其女的年轻婢子,陶谷素来疼爱,常常召其一道侍奉,这老小子,很会玩。 两双纤纤玉手,各执一只老腿,替陶谷搓洗按摩,尽心侍候。酒已醒得差不多了,低头打量着两名婢子,陶谷幽幽而叹,满脸怅惘之情:“少女如花,可堪一折;才士如兰,却无人欣赏啊......” “老爷怎么了,是婢子们伺候得不好?”一名少女仰头,紧张的问道。 望着那仰起的娇怜嫩容,陶谷探手,捏了捏其下巴,含笑道:“你们伺候得很好,只可惜,老夫心中之叹,非你们所能明白的啊!” 陶谷这是自比芳兰,而无人欣赏。自南征还朝之后,陶谷便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感觉,从征辛苦,未有多少赏赐不说,政治诉求,也完全无人重视。 这些日子,朝堂局势变化很大,郭威去朝,到襄阳上任去了。范质前去河东巡抚,苏禹珪彻底隐退,王章病故,三司使的职位正式空出来。 宰臣的名额,一下子有了空缺,多年来,陶谷孜孜以求者,也唯此而已。然而此次,仍旧没有轮到他。 刘承祐直接将政事堂宰臣的名额,定在五人,把三司副使薛居正扶正之后,便再无动作,仅以冯道、李涛、范质、魏仁浦、薛居正共分相权。陶谷满腔热情,遭泼冷水,直凉心底。 如此下来,陶舍人的碎嘴也就开始多了起来,聚宴作乐的场合,去得也更加频繁了。 用陶谷自己的话来讲,饱腹诗书无人问,闹市每多失意人。 原本对于陶谷,刘承祐却有以之为宰臣的想法,只是,此人太不知自爱自重了。一直以来,刘承祐虽然重才干更甚于德行,但是,这也是有底线的,而陶谷,在有些事情上,恰恰越线了。 第153章 削藩 第154章 河东风云(1) 第155章 河东风云(2) 第156章 河东风云(3) 第157章 河东风云(4) 太原府南境,团柏谷。 此地处太原、汾州、辽州交界,扼守太原南部咽喉,晋高祖石敬瑭起兵之初,唐军征讨,曾聚兵于此。其后,便一直有兵马驻守,以拱卫晋阳。 赵匡胤带人,自潞州过境,没有多久,便受到了河东牙将李鋋的“热情”欢迎,开道,引路,护送,做得是“无微不至”。 途经团柏谷,暂营于谷外村镇。夜幕已降,禁军宿营中,赵匡胤独身一人,漫步于营中,四顾沉思。 “都虞侯!”韩令坤一身军甲,跑至跟前,瞥了眼赵匡胤刀削斧劈般的侧脸,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韩令坤与赵匡胤属于发小,相交甚深,此番奉命北上差事,赵匡胤特意点了这个将,刘承祐也同意了。 韩令坤原本在护圣军中任职,南征过后,李重进、王彦升二将赏中带惩,底下的指挥将校,则受到了厚待,赏赐、升职,未尝薄待。韩令坤因从征之功,被调到殿前司小底军中,任右厢左尉。 以一直以来,军中编制糜杂,称号甚繁,从上到下,统将皆称指挥使,极其不便。此番回京后,借着对禁军的再度整改,刘承祐对编制进行了一番简整理。 十人一什,五什一队,两队一曲,五曲一营,五营一尉,两尉一厢,两厢一军。而韩令坤这个小底军左尉,一跃成为,统率五营两千五百卒的尉将。 赵匡胤指着不远处的团柏谷,淡淡地说道:“据说山中有银矿,太谷县官府于此开山采矿,也未上报,条文也未齐全,也无朝廷监吏。此间每岁可得银五万斤,你说,这些白银,有多少是进献给东京,又有多少是进献晋阳?” 韩令坤一愣,没能明白赵匡胤此言何意。 赵匡胤又道:“征召开矿之民,所受役苦,是否有酬报?是否奴役过甚?” 听赵匡胤之言,韩令坤不由道:“我说都虞侯,你怎么还有心思管这银山役民的,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赵匡胤眼神四下扫了扫,说:“你指的是那些河东牙兵?” “我不信你没看出来,这李鋋所率河东牙兵,名为迎接,实为监视。你看眼下,东面为谷,我们居中,河东兵营于北、西、南,一旦其动歹心,我们可就危险了!”韩令坤指着四周说道:“我看啊,我们得准备好应变!” “如何应变?”赵匡胤反问道。 “让将士们戒备御敌,随时准备杀出去!”韩令坤道。 “你记住,外边的官兵,都是大汉的士卒,也是我们的同袍!”赵匡胤严肃道。 “可是!”韩令坤拉过赵匡胤,低声道:“都虞侯,这河东军,明显不对劲,隔着这栅栏军旗,我都能感受到杀气!观河东军的动向,分明有变!” 赵匡胤瞥着韩令坤,拍拍其肩膀,道:“不必紧张!也不必多虑!我等只需办好陛下与朝廷交待的差事,用心选些精兵即可!” “去,告诉弟兄们,今夜安心休息,睡个好觉!”赵匡胤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道:“有两千牙兵,看门护卫,这等待遇,可是在东京营房都没有的,还怕睡不安稳吗?” “这......”韩令坤满是迟疑。 “快去!” 赵匡胤回到军帐,表情逐渐严肃,河东牙兵的“相迎”,让他感到了一丝压力,初入境,那股子抵触与抗拒之意,便扑面而来。以他的精明,已然从这不寻常的气息中,看到了危险。 当然,越是危险,则越是机遇。手里拿着天子给的关于河东驻军的一些情况,赵匡胤撑额沉思,眼神有些发亮,嘴里念叨着:“收其精兵,制其权柄......” “都虞侯,有人闯营,说是奉武德使之命,前来拜见!” 得报,赵匡胤兴起,赶忙命人召来。看着眼前一身墨衣的信使,赵匡胤首先问道:“可曾避过河东牙兵耳目?” “请都虞侯放心!小的在外徘徊数个时辰,选在此时求见,就是为了避人耳目!”来人答道,迅速地掏出一封信,呈上:“使君有信交与都虞侯!” 快速拆阅,赵匡胤表情只是稍微凝重了些,道:“现在晋阳那边,不安稳吧!” “小的只负责送信!”来人答。 闻答,赵匡胤看了眼这武德司的差使,一张寻常脸,麻木没有表情,微讶。淡淡一笑,吩咐着:“你就待在营中,明日随军,开赴晋阳!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李少游的信中,只是将晋阳的形势简单说了一遍,并催促他到晋阳选拔兵士。 “晋阳驻军上万,纵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他一闯了!”赵匡胤喃喃道,思虑到周边的牙兵,又不禁道:“这虎牙屯于卧榻之侧,真欲拔之啊!” ...... 赵匡胤是于第二日傍晚,抵达晋阳城的,比起轻车简行的宰相范质,要晚上不少。得知赵匡胤到来,刘崇派了一名属吏,前来迎接。 “下官卫融,得知赵都虞侯至晋阳,奉大王之命前来迎接!时下,大王正于王府设宴,款待范相公,特邀都虞侯入席!” “另外,城外已备好了营房,供随行禁军入驻!” 赵匡胤闻言,眉头一凝,指着晋阳城,盯着那卫融,刻意做出一副跋扈状道:“本将等都是禁军将士,天子亲军,怎么,到了晋阳,连城都不得入?” “这!”卫融一副软弱状,拱手道:“大王有命,恐军丁入城扰民,还请见谅,都虞侯可带十名部曲进程赴宴!” 这个时候,那牙将李鋋策马过来,趾高气扬地,看着赵匡胤:“赵虞侯还请放心,城外营房,可不简陋,不会慢待禁军弟兄的!” 瞥了其一眼,赵匡胤这才道:“如此,先本将交待一番!” 策马至韩令坤身旁,赵匡胤大声道:“韩都尉,你带人随职吏前往城外营房,不得生事!” 说着,压低声音,快速吩咐着:“我先进城,探探情况,记住,稳居营房,无我将令,不得妄动!” 王府大堂,其宴正酣,酒已过半,案有狼藉,刘崇看起来很高兴,范质坐在下首,不动如山,对于歌舞,目不斜视,只在刘崇邀饮之时,举杯应一应,显得格外矜持。 赵匡胤被引入堂,刘崇对他似乎格外感兴趣,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方才道:“你就是赵匡胤?” “启禀大王,正是末将!”赵匡胤面色如常,应道。 “听说你被天子誉为将帅之才,南征之中,屡立战功,而今看来,果然英武不凡,年轻有为啊!”刘崇笑道。 “承蒙大王夸奖,末将愧不敢当!”赵匡胤说。 “来人,设座奉碗筷!”刘崇伸手示意:“请坐!” “谢大王!”赵匡胤宠辱不惊。 不过还是先朝范质行了个礼,两个人对了个眼神,落座之前,赵匡胤悄然地观察了一番在座之人神色,能够明显得感觉道,河东下属职吏,神情间,多有不自然。 刘崇兴致高昂,侧身,满脸酒意红光,冲赵匡胤道:“孤听闻,你曾在涡口,以两千兵破唐军上万。又在高邮,以四千卒破唐军三万。皆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就是不知,五百禁军,在赵将军手中,能破多少敌军?” 刘崇此言落,在场之人,大多都变了脸色,范质则眉头紧锁。 迎着刘崇的目光,赵匡胤平静地应道:“行军作战,岂以兵力多寡论胜负,还需上观天时,下察地利,因势而行,还需看敌情如何,军心如何,战力如何......” “说得好!”刘崇哈哈一笑,饶有兴趣地问道:“赵将军一路北来,过我河东州县,也当见识过河东兵马。若以之为对手,五百禁军,可敌多少?” 闻此言,赵匡胤身体稍微顿了一下,拱手应道:“大王说笑了!” “赵将军不必紧张,孤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笑吟吟地,刘崇看着赵匡胤。 见状,赵匡胤拱手,一脸平静道:“倘若天子有令,纵敌十万,末将意敢冲锋陷阵,赴汤蹈火!” 第158章 河东风云(5) “说得好!说得真好啊!”平淡声中,尽展锋芒,刘崇眉宇之间,似有阴霾,嘴里呢喃道:“难怪天子如此看重于你,年不满26,便以殿前都虞候委之,就冲你这份忠心,这份胆气,足矣!” 刘崇的语气中,似乎有点酸意,赵匡胤则顺势说道:“启禀大王,末将奉陛下诏命北来,选拔贤勇,充实京师,还需大王及河东将吏配合,此后倘有打扰之处,还望大王海涵。” 扫了赵匡胤一眼,刘崇皮笑肉不笑的:“那是自然,为天子与朝廷办事,乃为人臣子的本分,何谈打扰?” “大王深明大义,末将钦佩!”赵匡胤恭维一句,紧跟着道:“枢密使命,不敢怠慢。不知大王,何时可提供兵籍仗册,集中将士,供末将遴选?” 见状,刘崇呵呵一笑:“这赵都虞候,果然为朝廷干将,果然雷厉风行啊!” 不知道刘崇在乐什么,似乎对赵匡胤十分欣赏的样子,在场河东职吏,多陪着笑,稀稀拉拉一阵,干笑。 刘崇则摆摆手,说:“此事莫急,孤已下令,召集岚、宪、辽、石等州兵,河东兵马尽集于晋阳,以供将军尽情挑选!” 刘崇此言落,赵匡胤瞟了刘崇一眼,虎目之中,恍过一抹深思。未及应承,便闻刘崇又道:“赵将军一路远来,车马劳顿,还是先喝点酒,吃点肉,公事再重要,也不能饿着肚子!孤,便在此为你接风洗尘了,诸位且举杯,一起向赵将军敬酒!” “谢大王!”赵匡胤不动声色,恭谨道。 “说说看,所来禁军如何?可有异动?”宴散之后,刘崇再度将几名心腹召至书房,问李鋋道。 方才堂间,李鋋见刘崇对赵匡胤颇为推崇,满脸欣赏的样子,心中早生嫉妒,颇为不服。此时闻问,当即道:“末将观之,北来禁军,不过军甲亮丽,旗帜鲜明罢了,除此之外,不足为道。末将沿路监视,虑以逼迫,其亦不敢言。那赵匡胤,于堂间狂言,不过卖弄忠直,以博名声而已,大王勿虑!” 刘崇眉头微凝,说道:“孤观那赵匡胤,奇葩神目如电,不卑不亢,非常人啊!” “区区五百热令下,末将便可执之!”李鋋自信道。 听其言,刘崇不禁颔首,想想也是。根据他所收到的情报,朝廷前后也就连发政令,抽调职吏,选拔精壮,除了让范质巡抚黜置,赵匡胤北来选兵之外,再没有任何动作。 这样的情况,让刘崇不由得暗想,是否自己反应过激了。 但是,选兵之将已来,范质也不手软地处置了那么多河东职吏,一点面子都不留。再者,河东这边,已然动到这个程度,离弦之箭,不可挽回。 “派人,给孤将那五百禁军监控住,不准他们走出营房!”刘崇严肃地吩咐道。 李鋋闻令,不禁建议道:“大王,何不直接将其缴械,拘押起来!” 刘崇还没反应,郑珙赶紧出言制止:“不可,毕竟还没同朝廷撕破脸皮,赵匡胤等人,也未有跋扈之举动,贸然动作,恐落人口实!” 面对郑珙这经不起推敲的谏言,刘崇也未多想,问他:“给天子的奏书,拟好了吗?” “正欲请大王阅览指正!”郑珙自袍袖中掏出一张黄绢。 郑珙替刘崇所拟,先叙叔侄之情分,再抒镇守河东之苦劳,再抒自己开国之功勋,当然此书主旨是,请求天子刘承祐降诏,以河东诸州封建之。并且,还发出淡淡的质问,赵氏外人,何以以燕地封之? 刘崇阅完,直觉此书尽抒己意,简直说到自己心坎里。脸上带着一丝痛快之情,冲郑珙道:“待诸军齐聚晋阳,便将此书发往东京。天子若允,那么一切安好;若不允,那就是朝廷寡恩不义在先,怨不得孤。” “大王英明!”郑珙恭维道。 “另外,派人催促苛岚军及辽州兵,就说朝廷天使,等候多时!”刘崇说着露出一抹狡笑,看着郑珙:“朝廷要选拔精壮,以此召之,有名有义。有此智计,不愧是孤之臂助!” “为大王分忧,是臣的职分!”郑珙显得很谦逊。 …… 晋阳南城城厢外,比邻着厚实的女墙,所立营寨,便是供禁军所驻扎。赵匡胤出城回营,扫了扫“三才拱卫”的河东牙兵,不由感慨道道:“看守还真是严密啊!” “都虞候,营中有客!”闻赵匡胤还营,韩令坤大舒一了口气,迎了出来,朝其耳语道。 “将全营,分为三办,轮番值守,不得疏忽放松!”这一回,赵匡胤语气有些郑重了。 “是!” 营中来客,自然是李少游了,作为“河东事”,天子的全权特使,赵匡胤不敢怠慢。 但见其安安稳稳,以坐席案,赵匡胤还是不禁诧异:“营垒各处,防备森严,尽是眼线,郡公何以现身于此?” 打量着这名近来在朝中声名鹊起的青年将帅,李少游轻笑道:“赵将军,难道忘记本公是做什么的吗?放句狂言,营外军卒甚多,防范虽言,但我视之无物,来往自如!” “陛下以郡公秘密北来,主导全局,事成也!”赵匡胤拱手,恭维了一句。 “客套话,就不必多讲了!”李少游说道:“倒是刘崇居然放你出城还营,让我意外。” “或许是,太原王觉得末将不足为虑吧!”赵匡胤道:“范相公,被留在城中宾驿了!” “范公的安全,应当还是有保障的,你们这一将一相,分处城池内外,也可使我们这个刘皇叔安心些。”李少游道。 微微颔首,赵匡胤想了想,道:“酒宴之上,末将以选将之事试探,太原王言已下令,以朝廷之制,集河东诸军于晋阳,以备遴选。末将思之,太原王聚兵,恐怕有裹挟州兵为乱之意,不得不防。一旦为其得逞,掀起兵乱,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我知道,并且此策,还是我进的谏策!”李少游轻轻一笑,脸上洋溢着笑容。 赵匡胤微讷,眉头轻凝,思虑了一会儿,若有所思。抬眼,看着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武德司使,说道:“看来郡公已是智珠在握,河东局势,尽在掌握?” 李少游看着赵匡胤,问:“北来前,陛下是如何向你交待的?” 赵匡胤说:“如太原王奉命遵制而行,则专选精兵,完成枢密使命即可。” “而今事有不虞,刘崇非止违制,其且有背反朝廷之举!”李少游接话道。 赵匡胤不假思索,严肃道:“则因情断势,随机应变,协助郡公,消除祸端!” 说着,赵匡胤拱着手:“时下,祸端就在眼前,末将必然全力协助郡公,不负陛下使命!” 与赵匡胤对视了一眼,李少游心中不由感慨,陛下识人啊。 李少游语气郑重地道:“本公也不与你客气,你所率五百禁军有大用,关键时刻,要起一锤定音之效!” “请郡公吩咐!”赵匡胤无二话。 “我问你,以此五百卒,可能击破并控制王府?”李少游言辞之中,几乎带着锋芒。 听其言,便可猜出其打算,不过,赵匡胤没有头一热,便随口应下,而陷入了深思。 第159章 河东风云(6) 第160章 河东风云(7) 第161章 河东风云(8) 第162章 河东风云(9) 第163章 河东风云(终) 第164章 寿阳郡公的忧患意识 第165章 天子的态度 第166章 一座庄园 第167章 请辞 第168章 忠奸难辨 第169章 武德司二三事 第170章 河东改制 第171章 金陵政局 第172章 潦倒的钟谟 第173章 钟谟当秦桧 第174章 湖南:你方唱罢我登场 第175章 军略 第176章 雍王 第177章 小贤王 第178章 帅府筹谋 第179章 长教训 第180章 博弈 第181章 东河村之战 第182章 尚敢北顾? 第183章 下一盘大棋 第184章 心照不宣 第185章 赐宴 第186章 嘴衔蜜糖 第187章 纷纷上表 第188章 边将离京,再获一子 第189章 赵大述职 第190章 荣宠无过于高氏 第191章 财制变动 第192章 刘铢案 第193章 乾祐五年秋举 第194章 中秋宴上起风波 第195章 王、韩遭贬 第196章 橐驼儿 第197章 开封扩建 第198章 秋猎 第199章 潞州来客 第200章 天子的态度 第201章 捐资 第202章 钱粮百万计 第204章 事态扩大 第204章 解决 第205章 既往不咎 第206章 武德司狱 第207章 王景崇之死 第208章 狱吏之贵 第209章 御史台→都察院 第210章 第三任武德使 第211章 惶恐的李崇矩 第212章 慕容皇叔问事 第213章 雨雪冰霖 第214章 荆湖之策 第215章 郭、李之争 第216章 马政 第217章 李国舅治政 第218章 走私 第219章 蒲川罪民 第220章 啖耳将军 第221章 成长的王彦升 第222章 青史留名之宴 第223章 滑州河防 第224章 邺都文武 第225章 恩爱与恩典 第226章 冯道请辞 第227章 延州事 第228章 巡边汇报 第229章 孟昶:七宝溺器,好用 第230章 边情暂解 第231章 全国大水 第232章 淮南情况 第233章 王使君在泗州 第234章 王公勤勉 第235章 开封新城 第236章 母、妻、子 第237章 王峻暴亡,将臣进京 第238章 杯酒释权 第239章 进退 第240章 家宴 第241章 “戏言” 第242章 何福进之死 第243章 不自知 第244章 边帅变动 第245章 出兵伐蜀 第246章 目标八寨 第247章 兵临、敌情、决策 第248章 两战破寨 第249章 枢密院内 第250章 大军会于威武城 第251章 蜀中流言 第252章 后蜀君臣 第253章 运筹千里王枢密 第254章 久待良机 第255章 雍王犒军 第256章 进击的蜀军 第257章 黄花谷之战 第258章 火烧威武城 第259章 兵临梁泉 第260章 慕容郡王 乾祐七年的秋季,还剩个尾巴,东京内外,萧瑟秋风下,难掩市井之繁荣。前后历时两年,开封内外新城,终于修葺重构结束,内外焕然一新。前后征调民夫七万,国库调拨及民间募集钱粮,以百万计。
新建的开封城,可容人口七十万,基本将原本的市坊界限打破,既与士民以便利,也为东京商业的持续繁荣注入一针强化剂。
当然,仍旧一成未变的,还是大内皇城,在刘承祐的意志下,仍未扩张重修,以伐蜀战事以及黄河泛滥之故,与崭新的开封内外城可谓格格不入。
流传到民间的,当然是天子的好名声,百姓多赞之。当然,这并不是刘承祐刻意作秀,维持朝政运转的诸部司衙署,都在皇城内,在外有征伐,内有水患的情况下,为了保证军政的稳定运行,自然不会对皇城大动工程。要知道,按照设计蓝图,对开封皇城可不只是简单地翻新一下。
崇政殿内,一张崭新而清晰的开封布局图挂在侧边,图上细致地勾画标注着开封城的街道、宅邸、市行、寺庙、官署、兵营、仓廪......
“皇叔,这两年,呕心沥血,勤勉操劳,为朕,为大汉建造出如此雄伟壮丽的一座都城,辛苦了!”抬起手指,刘承祐对恭立在背后的慕容彦超说道。
“陛下以大工委臣,是臣的荣幸!”慕容彦超咧着嘴笑道,露出一口白牙:“如今,只差皇城了!”
“朕还是那句话,皇城之事不急!”刘承祐摆了摆说。
慕容彦超也未再固请,而是取出一叠书册与奏章,双手呈与刘承祐,表情有些郑重地说:“这是此番前后所费钱粮的详细账目、征调民夫籍册、涉及贪污谋私的职吏,请陛下过目。”
“皇叔做事,倒是越发细致了!”刘承祐扫了两眼,淡淡地评价道。
让张德钧接过,刘承祐翻了一下,抽出那份事涉贪污的职吏名单,简单地浏览了一会儿。涉事职吏不算多,但牵扯的事记载却很详细,而第一个名字,就是常思了。
“水至清则无鱼啊!”合上名单,刘承祐幽幽地叹了声,看着慕容彦超,问:“皇叔,听说你这前后,也处置了不少人,为何屡禁不止啊?”
“钱帛毕竟动人心!”慕容彦超摊摊手:“总有人心存侥幸,稍有权柄,便借公谋私,故禁之难绝。”
“这个常思,扣掉其捐资,算下来,他居然还有得赚!其贪吝,朕是见识过,也警告过,仍不知悔改啊!这样的人,朕奈其何?”刘承祐的语气中,透着感慨,问慕容彦超:“皇叔觉得,朕当如何处置他?”
闻问,慕容彦超想了想,说:“陛下,常思贪财吝啬的秉性,河东元臣皆知,那几乎是天性。对于这样的人,即便是按律处置,也难使其痛彻心扉,有所悔悟。常思之聚敛贪渎,无非是仰仗职权,臣以为,莫若夺其官职,使其回乡归养,再将他历任聚敛所得,尽数抄没国库。如此,多年聚敛竟成空,让他晚年在乡里反思,尝其痛楚......”
慕容彦超建议说完,刘承祐就不由瞥了他几眼,目光中带着玩味:“皇叔此言,倒也带有几分情分啊!”
慕容彦超嘿嘿一笑。
想了想,刘承祐叹道:对于常思,就照此办理吧,开国元臣,逐渐凋零,至今也不剩下几个了。常思之贪渎,朕早已闻之,但以一时糊涂,仍以要职与之,给其权位,宽纵其不法,此亦有朕的过失,就不为己甚了。再者,以常思的高龄,也是过一日,少一日了,让他回乡归养吧!”
“陛下仁慈!”慕容彦超当即恭维一句。
话方落,却又听刘承祐以一种淡漠的语气,说道:“至于剩下的人,皇叔既然都已调查清楚,犯事罪证确凿,移交刑部,给朕从严从重办理,不得有任何枉纵!”
事实证明,刘承祐并没有那么宽容。
嘴角抽搐了下,慕容彦超又请道:“时下,因改建之故,迁居城外的士民,已然陆续迁回城中,各分有新宅,以偿其损失。不过,城外两处临时安置点,两年下来,已成聚成集。开封府有意,置新镇,陛下以为如何?”
“可!甚好!”刘承祐的反应就三个字。
回过头来,刘承祐看着慕容彦超,一副动情的模样:“皇叔啊,眼见你身形都消瘦不少!这两年下来,也确实不容易,以你建城之功,朕意欲与皇叔封王以酬之!”
刘承祐话音刚落,慕容彦超又糙又黑的老脸上,绽开一道惊喜的笑容,满带殷切又故作矜持地说:“仅以筑城之苦劳,岂敢奢求王爵?”
注意着其神态,刘承祐轻轻地笑了笑:“叔乃皇考亲弟,而今更是宗室长辈,封王也是彰我皇室之威严!”
略作沉吟,刘承祐说道:“稍后,朕即下诏授册,封郡王,以昌黎为名!”
“臣拜谢陛下!”慕容彦超闻言,这下是干脆地拜倒了,情绪有些激动,老眼中竟然含着地泪花。
别看一直以来,刘承祐一口一个皇叔地叫着,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姓慕容。朝野之外,难免有些不中听的话,如今,刘承祐给慕容彦超封王,于他而言,却是一种程度更深的认可。
“这两年,皇室一心扑在城建事务上,对开封府的公事,难免有所些懈怠,朕也是可以理解的。”封赏结束,刘承祐转而又道:“但是,开封府毕竟大汉京师,天下首府,辖下诸县,管理着数十万士民百信,怠慢不得。这样,封王之后,皇叔可先于府中休养一段时间,以解身心之疲乏。至于开封府,朕另遣干吏继之!”
听刘承祐这么说,慕容彦超脸上的喜意逐渐凝固,但见着皇帝侄儿那一脸温良谦和的笑容,心情大感复杂。
“臣多谢陛下关怀体谅!臣这两年,也觉自己在开封府颇不称其职,陛下的考虑,臣十分认同!”深吸了一口气,慕容彦超朝刘承祐拱手拜道:“不过,臣有一请,望陛下应允!”
“说!”刘承祐摆了下手。
慕容彦超道:“开封新城,每一条街道,每一段女墙,每一座城门,几乎都有臣的心血。然陛下以国情之故,停罢皇城之扩建,臣以为憾。只愿陛下重启工程时,仍以臣监之,必不负使命,也算酬臣以愿望!”
“朕允了!”听其言,刘承祐大方地挥动了一下袖袍。
“谢陛下!”
待慕容彦超告退之后,刘承祐回身,自御案上拿起一封武德司的密奏,上边所书,是在此次修城中,慕容彦超趁机赚取之资。折合铜钱约以五万缗,款项数目不算小了,却也不算骇人听闻,至少与以往慕容皇叔的作风相比,他算是克制的了。
这世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在初期,慕容皇叔自然是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了,但到后期,终是没能忍住,借机牟了些利。不过,对此刘承祐倒也未表苛责,他的皇叔可比皇叔那老儿聪明多了,没做那种直接贪污的蠢事,更重要的是,开封城的修建,他完成得确实不错,也值得容忍。
“陛下,梁泉大捷!” 第261章 大捷 第262章 赵普议蜀 第263章 纵论天下 第264章 孺魏王 第265章 秦凤既定 第266章 蜀廷的争执 第267章 国难之际 第268章 西县 第269章 先锋慕容承泰 第270章 城上城下 第271章 青年骁将 第272章 征发之苦 第273 王晏镇洛 第274章 老当益壮 第275章 王公非善人 第276章 玉如意 第277章 闲有目光向河西 第278章 遣使向西,汉中战况 第279章 喜从天降 冬夜下的崇政殿,静谧一片,殿宇森严庄重,字匾宽而厚,闪着凛然幽光,似乎都透着皇权的威慑。不似平常的灯火通明,只有点点微弱的烛光从里边探出,信步而至,竟成习惯。
透过偏殿的窗幕,尚能看见一道人影,带着点好奇入内,发现赵普正在书案后,整理着一些公文。注意到动静,抬眼看见刘承祐,赶忙起身:“陛下!”
“今日冬至,朕与尔等休沐,人人皆归,你怎么也不回府,陪陪家人?”刘承祐摆了下手,提袍悠然而坐,问道。
“时辰尚早,这些奏章终需整理好,以备陛下御览。陛下虽有恩典,却也不好怠慢,以免陛下查阅之时忙乱出错!”赵普道:“臣已经知会过家里了,晚些回去!”
看着赵普,刘承祐心头异样涌动,不管是否有作秀的嫌疑,赵普这番表现,也是难得的。吐出一口酒气,刘承祐道:“赵曮生性谨慎,做事虽然周全,但总是束手束脚,身子骨也不好,崇政殿事务繁杂,今后同在朕身边,你当替他分担些!”
赵普心明眼亮,听其言,显然是要给自己身上加担子了,心中微喜,不由躬身一拜:“多谢陛下信任!”
虽然到崇政殿侍候不久,但上下已被他熟悉,十几名崇政郎,除了赵曮之外,皆不被他看在眼里,早有取而代之的念头。但是,赵曮有个最大的硬伤,就是身体不好,常年带疾。
事实上,赵普自负才干,区区一个赵曮,也未太高看。只是皇帝信任,再兼其父乃宣慰司使赵上交,所以只是谦恭卑下,勤勉做事,低调以待机会。
并且,这段时间下来,赵普仔细研究了一番,崇政殿学士接触的都是军政大事,位卑而权重,天子明显有用崇政殿制衡的政事堂的意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后权力只会更重,因为离天子更近。
赵普自己权衡过,当今朝上的宰相们,多在壮年,如果不出现什么剧烈的变故,他想要上位,是千难万难,打底也要熬个十年八年。
是故,他直接将目标放到崇政殿学士上,这个位置,相对好争取,毕竟近水楼台。而眼下,从天子话里,明显有流露出那个意思,虽有醉态显露,但皇帝又岂是那么容易醉的?
见赵普眉角都带着些喜色,看他郑重躬身,刘承祐不由摆手,笑道:“这里就我们君臣二人,不必如此拘束,坐吧!”
“谢陛下!”
看着那叠整理好的奏章,刘承祐直接问坐下的赵普:“有什么要事?”
“驸马宋使君上奏,西县相持不下,劳师日久,请陛下降诏,让向都部署撤军!”赵普道。
夺取秦凤后,刘承祐即以四州为基,新设秦凤道,并将汉中、岷州、洮州等未复之地囊括其中。不管如何,从名义与地图上,先把地盘给占了。以姐夫宋延渥为布政使,坐镇秦凤。
此时听赵普之言,刘承祐叹了口气,道:“朕正在考虑此事,你是什么意见?”
赵普不假思索,道:“如今内外之臣,都奏此议,确实当慎思。宋使君在秦凤,对于前方军情,要更熟悉了解,他的建议,值得听取。
其从奏章中言,如今散关道雨雪不停,粮道几断,关中之粮械难以转运补充。凤、成、阶、兴诸州新下,府库几竭,也难以支持。”
“看来你也是建议撤军了!”刘承祐瞟着赵普。
赵普说:“正是!臣听闻,陛下南征之时,以冬季之故,在寿春城下屯兵数月。秦凤之寒,更胜于淮南,兼以粮道艰险,兵力也不如南征之时。以目前西县的情况,若是久挫于坚城,只恐为蜀军守兵所趁......”
摆了摆手打断他,叹了口气,刘承祐吩咐着:“罢了,让枢密院降令退兵吧!”
“朕只是可惜,此冬之后,给蜀军以喘息之机!给夺取汉中,造成更大阻碍啊!”
赵普脸上,则挂着点淡定而自信的笑容,拱手道:“陛下勿需过虑,试想,孟蜀精兵尽丧于秦凤,以故道之艰难,都难挡我大汉兵锋,如今兴州已下,兴元府在望,蜀军又岂能挡?况且,我军也需要休整了!”
“另外,为供前线作战,以成、阶等州征调频繁,以致州县民怨沸腾,出现了几次民乱,虽被迅速扑灭,但值得警惕,百姓需要安抚!”
君臣二人言谈之间,张德钧走了进来,躬身禀道:“陛下,枢密院承旨李处耘求见,似有急事。”
“哦?”刘承祐有些意外,眉头一凝:“这么晚了......宣!”
“是!”
很快,李处耘急匆匆地入内,手里拿着一封奏书,免了他行礼,直接问道:“今夜枢密院你当职?匆匆而来,说吧,莫非军情有变?”
“陛下,西县军报,西城破了!”李处耘面上带着点喜色。
“什么!”刘承祐精神一振,几乎跃起,上前一把从李处耘手中抓过,翻开快速阅览起来了。
从皇帝有些失态的表现,可见他对前线军情的关切,对于刘承祐而言,这封军报,可算是喜从天降。
根据向训前后奏报可知,他率军迫城下寨,打造攻城器械,囤积粮秣,又聚集了上万丁壮。然而,连月以来,受阻于雨雪,难以攻城,尝试过进攻,也以失败告终,一直迁延至今。
而向训此报,四日前,风雨骤停,雪霁日出,天气晴朗。抓着这个机会,向训下令,精兵民夫齐出,不留余力,全力攻城。
城中的蜀军,战力本就不高,汉军因天时之故,受阻城下,竟有所麻痹。汉军猛地一攻城,并且一出手就是全力,也有些措手不及,虽在李廷珪的督监下,努力抵抗,但遭到汉军连续的三个时辰的猛攻,终是没能挡住。
破城的代价可不低,上万民夫,死伤近四千(其中足有三百多人是被向训临时调配的督战营所杀),而汉军的战兵,死伤也破千,死了五名营将,三名尉将。为了不负一月以来的苦楚,向训将他用兵的狠辣彻底展现出来了,完全不惜伤亡,蜀军意志不高,又岂能挡。
而西县城中的守军,死伤也不少,根据奏报,杀敌八千多,余者大多投降,只有零散的败兵逃脱向南郑。
“这是天佑汉军,天佑陛下啊!”了解战果后,赵普有些激动,向刘承祐道。
刘承祐也不由露出了开怀的笑容:“朕才准备,下令退兵,这捷报便来。看起来,向训也是不愿意前功尽弃啊!从战报来看,一场血战啊!”
李处耘在旁,轻笑道:“有趣的是,那蜀将李廷珪,将西县修缮得固若金汤,战前也放眼,要同城池共存亡。城破之后,欲拔剑自刎,然而终未敢狠下心,划了道血印子,弃剑投降了......”
“哈哈!”刘承祐也不由乐了,道:“此人确实有趣,他莫非是怕疼了?”
“定然是!”赵普附和道,语气中带着戏谑。
形容微敛,刘承祐恢复了严肃,道:“传诏向训,汉中战事,朕全权委他。西县既破,汉中南守,是否继续进军南郑,由他临机决断!”
此令下,赵普与李处耘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皇帝对向训的信任,有些令人惊讶啊。
“是!”
“还有!”转过身,看着二者,刘承祐笑道:“此报来,去朕一块心病,要去好好睡一觉。至于你们,朕也给你们一道命令,回府好好休息!” 第280章 传国玉玺的消息 第281章 忧国忧民范相公 第282章 善后之议 第283章 降将 第284章 让皇帝放心的少数人 第285章 吃酒烤肉议荆湖 第286章 进兵方略 第287章 赵普使蜀1 第288章 赵普使蜀2 第289章 赵普使蜀3 第291章 和议达成 第291章 淮东大案 第292章 赵普复命 第1章 扬州的风波 第2章 王、郑二公 第3章 不宜扩大 第4章 君臣同心 第5章 春闱 第6章 进士楼 第7章 小张探花 第8章 琼林宴 第9章 新官上任 第10章 磨刀霍霍向荆湖 第11章 局势变化于未测之际 第12章 皇子们的教育 第13章 战争的脚步正在迫近 第14章 武夫军阀 不顾行途之疲惫,一到耒阳,即召集文武议军。耒阳县衙,古旧而简陋,狭小的空间,倒也被十几名楚军将校塞得满满的。 暮色有些暗淡,就如不少人的心情一般,两排烛火倒也明亮,将所有人的脸都照得清楚。这一干楚军将校,多属无名之辈,但于周行逢而言,却是他麾下的骨干基石。 坐在堂案后,环视一圈,周行逢也不废话,直接问道:“进军准备如何?桂阳情况如何,张文表可有戒备?” “启禀节帅,军械都已补充完毕,备好十日之粮,进军路线也勘定好,桂阳距此不过百二十里,可朝发夕至!末将保证,十日之内,必定攻破桂阳,取张文表首级!”起身回答的将领名叫张崇富,人看起来很精悍,是追随周行逢的老人,被表为衡州刺史。 “至于张文表,根据细作所探,有朝廷的人联络他,桂阳已然戒备起来,但张文表仍旧待在府中,终日饮酒作乐!”张崇富嘴里尽露蔑视。 闻之,周行逢却未过分喜悦,而是严肃道:“都听到了吗?北汉亡我之心甚矣!张文表不足虑,大敌在中原,如今北汉兵马调动,已是不加隐蔽了,动兵南寇,就在眼前! 北汉君臣,当我湖南好欺,要占我们的城池,夺我们的官职,掠我们的财产,自本帅以下,必不能相容! 当初,我们能赶走南唐,如今就能力拒北汉!就从张文表这匹夫开始,取桂阳,平定南方,回师对付汉军!” “是!”经过周行逢这么一鼓动,将校们的志气终于高昂了些齐声应道。其他暂且不说,对付张文表,还是有些信心的。 这段时间,周行逢秘密向衡州增兵至六千,这在湖南一域,已是不小的军力了。 稍微考虑了下,周行逢盯着张崇富,说:“我此番从长沙带来的三千牙兵,一并交给你,休整一夜,明日即兵发桂阳。三日之内,拿下桂阳,可能做到?” 周行逢的眼神中,透着股狠意,张崇富感受到了,稍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应道:“三日之内,末将必破桂阳!” “好!这才是我三湘子弟!”周行逢终于露出了点满意的神采,扭头看向一名候立的将领:“汪端!” “末将在!” “你明日一早,率牙兵随张崇富南下,进攻桂阳!” “是!” “你们各自归营,做好开拔进军准备,明晨时辰一到,立刻动兵,但迟误者,军法处置,断不容情!”最后,周行逢还杀气腾腾地警告了一句。 一干将校,自是慑服,周行逢的狠决,可是出了名的,自他崛起至今,文武之中敢触他法的,已经没人了。不信邪的,坟头都长草了。 待一干楚军将校退下之后,周行逢仍坐案后,仰头重重地吸了口气。在旁,一名文士恭候着,见其状,轻声发问:“节帅,是对突袭桂阳,仍旧抱有疑虑吗?” 这名文士,名叫李观象,深受周行逢信任,被拜为掌书记,这两年来,军府之政,皆委之取决。周行逢治湖南,许多政策,都是在此人的辅助下展开的。 但是,此人虽小有其才,但气量不大,忌才怙宠,对湖南士人多有排挤,以致武平节度下属,并没有多少可用的人才。再加上周行逢残忍好杀,风评不高,愿意投效的士人很少,导致到如今,其所辖诸州,仍是军政府的状态。 此时,闻李观象之问,周行逢顿时轻蔑道:“区区张文表,何足虑也!若是前两年,我或许会惮他三分,现在,此人已经废了!” 说完,周行逢紧蹙着眉头,沉声说来:“唯可虑者,还在北方的强汉啊!” 作为心腹之臣,李观象对于周行逢的心情,比别人了解得多些,虽然有各种武夫习性,但这绝对是个聪明人,也有眼光。 知道强弱形势之对比,从李观象本心来讲,也是不愿意直接投降的。如今他在周行逢手下,权掌军府之政,投降了大汉,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权利。 是故,当日他选择了支持周行逢的选择,结果证明他是正确的。因为,他不确定,他要是也进言臣服,周行逢会不会把他一并给杀了...... 但是,理性分析,以如今武平军的实力,就算翻个几倍,也是难以对抗朝廷的。唯一可以依恃的,只在于中间隔着高氏,汉廷在没解决荆南之前,是无法对湖南造成太大威胁的。 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从表面的消息来看,朝廷是打算越过高氏,直接对付湖南。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基本是一出假途伐虢之计,但高氏过于迟钝,且首鼠两端。 “湖南民寡国贫,所依恃者,不过北有荆渚,两方互为唇齿,若能放下成见,联合北御,也不是没有抵御住朝廷南进的企图。但高氏迂懦不堪,从北边的消息来看,让他们直接以武力与朝廷相抗,几乎不可能。至于放开城关,两军合兵御敌,则更加困难了!”李观象说道。 闻言,周行逢不由嗤笑着说:“或许,江陵那干庸碌之辈,还会猜疑我们想占其州县!或许,他已经将我们联合北御的意图,出卖给朝廷了。高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若是孟蜀、南唐能自东西两面出兵,或可对朝廷做牵扯,罢其用兵之心!”主臣二人沉默了一阵,李观象说。 “孟蜀去岁,才大败于北汉,失了秦凤与汉中,如今缩首蜀中,北汉不去攻他,就已然苟安了,岂能敢再北出。至于南唐,内部尚且料理不清,几年前大战之后,更是畏汉如虎,能有何作为?李璟能够售卖我们一些粮食,已然算他斗胆了!”周行逢摇头说:“能够牵制北汉的,只有塞外的辽国了,可如今,汉辽之间,已承平数年......” 说到底,还得感谢“睡王”,给大汉创造了完美的战略环境。 “唉!”说着,周行逢喟然而叹:“自汉帝继位以来,便有兼取天下之志,其兴国强军之策,远迈前代,规模弘远,至今,已是难以扼制。可惜,我等崛起荆湘,未逢其时啊!” 听周行逢这么说,李观象很想问一句,既然看得这么明白,为何还要强行对抗,岂非自取其祸?然而,还是被周行逢的残忍好杀给吓到了,并不敢发那诛心之问。 “节帅,从北方零星的消息来看,朝廷是下定了动武的决心了,一但北兵南来,必先取江陵,括取州县,寻而渡江南下!”想了想,李观象说道:“高氏能抵挡多久,难以估料,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荆南那边,还需联系,继续遣人告之,我就不信,此小儿当真欲将其祖父之基业败废掉!”考虑几许,周行逢说道:“符彦通那边,也再联络,务必诱其出溆州,若得蛮兵相助,在湖南作战,当多几分胜算!” “是!” “另外,继续遣人向南唐与南汉购粮!粮草不足,是打不了仗的!”周行逢吩咐着,忽地砸了下堂案,骂道:“该死的北汉,就不能给我多些时间!” 被周行逢这突然的暴躁给吓了一跳,但李观象还是忍着惊忌,提醒道:“节帅,长沙府库之中,已经不剩多少钱帛了。” 听此言,周行逢脸一黑,咬牙切齿一番,说:“桂州银坑颇多,张文表这两年又积攒不少,夺之可稍缓。还要,传我军令,让各州县驻军向那些宗族、商贾,括借钱粮!” 闻之,李观象赶忙劝道:“如此,恐致动乱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没有钱粮,将士岂肯效命打仗?要是三万兵马乱了,那才是大乱!”周行逢形容间涌现出几分戾气:“再者,如今国难将至,凡湖南士民,都该为保卫荆湘奉献!我们不取,难道让留给汉军吗?” 听周行逢之言,李观象嘴角不由抽搐几分。此时,看着周行逢那张满带刚戾的脸,他再次清晰地认识到,此人乃是不折不扣的武夫军阀,前两年的惠民善政,只是统治手段罢了。 “此事,你亲自盯着!”周行逢冷冷地看着李观象:“明日你便回长沙,在汉军渡江南下之前,我要你筹措起可供三月作战的钱粮!” 迎着其眼神,李观象不由打了个激灵,虽有些为难,还是咬着牙应道:“在下必然竭尽全力!” 然而,心中却在哀叹,哪怕荆湘联合,在北汉大军进攻下,能否坚持三个月,都是个问题啊...... 看周行逢有些丧心病狂,不顾后果地备战,放手一搏,李观象对湖南的前景反而越发不看好了。 第15章 襄阳 第16章 军中俊才 第17章 轻取江陵1 第18章 轻取江陵2 第19章 轻取江陵3 第20章 屯务废改 第21章 捷音已先来 第22章 荆南既定 第23章 慕容都帅用兵 第24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25章 李史合谋 第26章 潘美守城 第27章 谋算无用,危 第28章 澧阳之战 第29章 太后的病 第30章 可以准备善后了 第31章 议治湖湘 第32章 郭氏之虑 第33章 有人想腐蚀孙将军 第34章 亡国之族 大抵是这名将领态度比较诚恳吧,孙立的表情缓和了些,以一种松弛的姿态说道:“我只是一介武夫,平日也就统军,练练兵。你们这些人,今后的去处,也轮不到我做主,那是枢密院的事。你们与其在我身上下功夫,不如去找真正能决定你们前途的人!”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孙立就是个骄愎武夫,粗鄙桀骜,性情乖张,但此时,在酒席上,胭脂丛中,却俨然一副心思机敏的表现。 荆将微愣,说道:“还请都将指教!” “指教不敢当,看在你们这席酒宴的份上,本将就勉强给个建议!”孙立嘿嘿一笑,手一指:“邢国公正在江陵,负责大军水陆转运,他又是枢密使郭荣之父,你们想要在大汉军政中求个前途,当去找邢国公才是!” 孙立言罢,荆将意气稍沉,露出点苦笑:“邢国公是何等身份,岂是末将等能够接触得到的。将军难道不知,自江陵归附以来,多少人想要求见,都被邢国公拒之门外......” “呵呵。听你的意思,本将层级低些,所以你们才求到我这儿?”孙立双眼一瞪,反问道。 “末将断无此意!”虽然话外就是这个意思,但军将头摇得很急,赶忙否认。 “罢了!有此意也无妨,本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跟邢国公,是没法比的!”孙立摆摆手。 松开在怀中美人身上活动的手,微前倾,孙立又道:“本将就再给你们支个招!你们同高保融归附朝廷,想要谋个前途,有个好安排,需要立功。大汉朝廷,对功勋之将,从来不吝赏赐,陛下也从来厚待有功之臣!” 荆将答道:“可惜,我等不似梁廷嗣、魏璘二位将军,能够随大军去打周行逢。待在江陵,实无施展之地啊!” “谁说在江陵就没立功的机会了?”孙立有点惬意地反问道。 “还请将军指条明路!”军将拱手。 “孙光宪自东京南归,带来朝廷的诏令,要将高氏一族尽北迁,这件事,你方才也提到了。不过,昨日孙光宪找到我,说有些人呐,想赖着不走,舍不得动弹,意图顽抗朝廷的命令!”孙立语气增添了几分森然,说道:“我打算派兵,配合孙光宪,执行对高氏一族的迁徙,这个任务,我打算交给你们几人!” 孙立看着这名荆将,说:“今后你们什么安排,我做不了主,但眼下,我负责江陵军务,你们在我手下,还是能给你们为朝廷效力的机会的。怎么样,考虑考虑,干不干?” 闻言,军将脸上闪过一抹迟疑,犹豫说:“都将,朝廷不是说要善待高氏吗?天子亲自允诺,保全其财产。这用军队威逼迁徙,是否......” “是否什么?”孙立强硬地打断他,哼哼唧唧的,鼻子喘着气,尽露不屑:“朝廷的优待,是给谁的?高氏一族,老老少少上百人,还能全部高爵厚禄地养着? 有的人呐,不用鞭子抽,刀不架到脖子上,是不知道厉害的!朝廷的命令,陛下的恩典,可不是让他们拿来对抗迁徙政策的。这干人在荆南待久了,越是不想北迁,就越得逼他们,若是不迁,留着做甚,图谋后举吗?” 说着,孙立看着其人,见他犹犹豫豫的模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把这事交给你们,是因为你们久在荆南,对当地情况熟悉。干不干?不干我另外找人!” “多谢将军!末将等,定然全力配合朝廷政策!”见状,将领赶紧应下。 之所以迟疑,还是在顾忌高氏,毕竟高氏统治荆南几十年了,他们也为其臣属,对于“王室家族”,难免有些敬畏感。并且,有朝廷“优待”的允诺在前。 但经孙立那么一番话,也迅速反应过来了,高氏那么一大家子,寄生在荆南,朝廷哪有全部优待的道理。再者,高氏北迁之后,将来的境遇,只怕还不如他们这些不名一文的将校,至少若尽心为朝廷办事,还有前途可言。 对其表态,孙立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感慨道:“这才对嘛!不过说起来,那高宝寅,倒也算识趣,还算积极应朝廷之命,知道提前变卖财产,准备北迁。” 听孙立这么说,军将又起了心思,继续试探道:“这鼎食轩,末将观将军甚是满意,不知是否有意?” 闻言,孙立沉吟了一会儿,方才以一种随意的态度应道:“这地方,真是不错啊!如果是正常的转手交易,还是无妨的嘛!” 军将顿作了然状,陪着笑:“末将明白,定然料理妥当!” 不由打了个酒嗝,醉态浮现,眼神又迷离起来,孙立又环抱起两名美姬,大声招呼道:“来!喝酒!今日定要尽兴......” “末将敬将军!” 很快,现场的气氛再度热烈起来,像极了战争背景下的歌舞升平。 南平王府,仍是江陵城中高戒备等级的地方,周遭街道汉兵看守,巡逻严密。王府之内,属于高氏的亲兵护卫们,也坚守着岗位。 至是相较于往常,王府冷清了许多,毕竟城中军政重心已然转移到府衙。虽然并没有明确约束高保融的行动,也未禁止探访,但往来王府的人,除了高保融的兄弟、亲族,也确实没其他人了。而高保融,也是安分地待在府中,寻他的欢,作他的乐,仍旧自在着。 一架马车缓缓而来,打破了王府前的宁静,侍者麻利地执凳垫脚,掀开车帘,孙光宪被搀着落地,望着熟悉的南平王府,老脸之上,不免有些唏嘘,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触。 拜帖而入,直至正堂等候。自东京归江陵后,带来汉天子与朝廷的诏制,孙光宪正式以汉官的身份接手了江陵的政务,上下人心益安。 这段时间,他主要忙着两件事,其一辅助郭威在荆南三州筹措钱粮,以资大军。其二,就是高氏一族北迁的事务了。当然,于他而言,还是第二件事稍显困难。 侍女奉茶,浅饮,没有等候太久,高保融现身了,打着呵欠,一副精力不济、身体亏空的样子。近来,他似乎将“亡国”的郁闷,都发泄到他后宅的美人身上了。 “见过大王!”孙光宪起身,迎了上去,仍旧保持着礼节。 摆了摆手,高保融瞥了眼孙光宪,指着他身上的四品朱红官袍,说道:“孙公这身官袍,崭新而得体,穿在身上,十分舒适吧!” 孙光宪露出点矜持的笑容,应道:“新袍加身,在下只觉,如负千钧啊!” “甚好!朝廷如此信重孙公,你倒也可为荆南百姓,谋些福祉!”高保融道。 “为官一任,自当造福乡梓,这是在下该做的!”孙光宪。 扯了两句,高保融没了耐性,又打了个呵欠:“孙公事务繁忙,不在府衙坐堂,到孤府上,所为何事?直接说吧,免得耽误你的公事?” 高保融语气中满满的疏离感,孙光宪也不以为意,知道他气从何来,也能理解。带着和蔼的笑容,孙光宪一拱手:“大王,在下当日归来,已尽陈陛下对你的恩赐。你也该收拾行囊,动身北上东京,面谒天子谢恩!在下观府中,仍不见动静,不当再作拖延了!” 孙光宪颜色平和,但闻其来意,高保融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沉默几许,高保融忍不住道:“孤三代居于此,已历数十载,为何一定要去东京。军队、民政都尽数交出去了,孤也安居府中......” “大王!”听高保融口中怨言,孙光宪直接打断他:“高氏北迁,乃是天子的决议,不容商量,必须执行。大王已然拖延许久,不当违令啊! 我知大王恋土难迁,但是不可违背天子的意志。你且放心,天子答应优待,已是明诏天下的事情,绝不会反悔,臣离开开封时,专门为你修建的府邸,已然竣工。天子诚意如此,大王身为臣属,也该进京谢恩。” “而今,高氏族人,都看着大王的反应。大王若不动,那些高氏族人,都心思不定,意图对抗。朝廷固然有优待政策,但若对抗其政,只会消磨朝廷的耐性。拖得越久,对高氏而言,则更加不利!” 孙光宪慢悠悠地劝解着,说得越多,高保融脸色越难看。 见状,孙光宪又道:“在下听说,小底军都指挥使孙立已然打算动兵迁徙高氏,镇压那些冒头反对的人。在下暂时,还能从中回旋一二,但时间久了,就受臣控制了。” “大王如今为高氏族长,哪怕是为了高氏的安危,也不当违逆天子与朝廷。还请大王,慎思!” 深凝眉许久,高保融偏头看着孙光宪,高保融说:“你不用说了,我迁!” 见状,孙光宪露出了笑容,再拱手道:“还请大王书信一封,告诫高氏族人,让他们尽快迁徙,朝廷在河南,已然划出一片地,足可安置!” “需要我高氏一族全迁?”高保融紧锁着眉头。 孙光宪淡定地点点头:“必须!” 迎着其眼神,挣扎几许,高保融终是颓然地点点头:“我写!” 第35章 唐将空谈 第36章 激战三江口 第37章 覆灭在即 第38章 湖南无战事 第39章 长沙 第40章 入长沙,定湖南 第41章 小风波 第42章 岭南在望 第43章 东京声色 第44章 听政湖湘 第45章 聪明的瑶蛮 第46章 郭荣奏事 第47章 战略所向 第48章 瑶蛮的格局 第49章 医政 第50章 南汉来使,庆功宴 第51章 郭氏父子 第52章 巫宦之国 第53章 改国号,去帝位,称臣修贡 第54章 聘纳郭女 第55章 符氏姐妹 第56章 南平王让朕好等啊 第57章 父子双相位,一门两国公 乾祐八年七月,汉帝下诏,以邢国公郭威为广政殿大学士、同平章事,加中书令衔,入政事堂理事,正式拜相。同时,以南征筹划之功,晋枢密使郭荣爵为澶国公,增食邑百户。 诏制既下,满朝侧目,一门两国公,父子同拜相,宫中还有新入宫的宁妃,郭氏的声势,一时无两。然而郭家父子,却是食不甘味,寝不安眠,明显感觉到了,屁股有一把火在烤,熊熊烈火,放火的正是汉天子。 缓缓迈步于宫廷廊道之间,郭威表情严肃,眼神几乎没有波澜,对走过的事物毫无所觉的样子。拜相的这几日,除了进宫谢恩之外,郭威一直托辞在家,闭门谢客。为此,刘承祐都十分关心,几番派人催促他进政事堂理政,实在耐不住“盛情延请”,终于进宫了。 “下官等恭迎邢公!”等郭威一进入政事堂,以宰臣李涛为首的一干侍郎、大夫、郎官,齐齐地向他行礼。 这种宰臣低首,中枢恭迎的阵仗,让郭威心头微惊。望着那一张张满带着谦卑与恭维的脸,郭威赶忙回礼,拱手说:“诸位客气了,郭某实不敢当此迎候之礼!” “满朝之中,也只有邢公能当得起了!”李涛走了上来,笑容满面,说:“邢公乃国之元臣,功勋卓著,熟悉军政,此番入职政事堂,下官等可以时时听取教诲了!” 听其言,郭威当即摇摇头:“李相客气了,郭某只是一介武夫,哪里通得治国驭政之道,陛下信任,不得不勉为之罢了。这国家大事的处置,还需仰仗李相、范相、薛相、魏相这样的经世大才!” “邢公过谦了,在任襄阳三载,便使政通人和,六畜兴旺,下官等闻之,都是十分佩服的!”李涛还是笑呵呵的。 “不敢当,都是陛下与朝廷的政策得体,我只是照本执行罢了,不足为道!”郭威摆摆手。 见着一干人都站在那儿,郭威一拱手,朗声说:“诸位都是国家重臣,身处要职,还是各归其位,不要因我这一老朽怠慢了公务!” 他这一发话,在政事堂当职的一干僚属这才散去。见状,李涛则道:“邢公一片公心,实在令人敬佩啊!” 瞥了李涛一眼,郭威目光渐渐深沉起来,打他入殿开始,此人便极尽恭维之能事,这与他往日的行为与风评不相符,让郭威感受到了那掩藏在笑容背后的嫉恨与恶意。 皇帝对于郭氏父子的封赏,满朝震惊,当然也包括他李涛。而此时,是皇帝直接下诏,根本没与李涛等人商量,这实则让李涛一干人很不满,既是对皇帝的独断不满,也是对郭威进政事堂不满。 如今大汉的宰臣,李涛、范质、魏仁溥、薛居正、郭荣,这套班子也平稳运转多年,早已进入一种平衡状态。郭威此番一拜相,立时便打破了这种平衡,尤其父子同居相位,一军一政,对中枢的领导集体而言,是种伤害。 而于李涛个人而言,也不是件好事,原本他在政事堂资历最老、地位最高,郭威一来,他都得低头。 当然,能够做到大汉宰相,并且侍奉两代帝王,在相位上待这么多年,又岂是简单的。当暂抑权欲,抛去嫉妒之心,冷静下来思考之后,也慢慢回过味来,中间有蹊跷。 皇帝对郭家的恩遇过于优厚了,优渥德有些不正常,纳宁妃算是正常操作的话,那父子皆居相位,同爵国公,那就是真过分了。 思及乾祐五年时,郭荣只是升迁枢密副使,刘承祐便让郭威外放襄州为节度了,而况于如今。郭家在军政朝野间的实力,他们这些宰臣都是既羡慕又忌惮,而况于天子,怎么会如此继续扩大其势力与影响。 想通了这些,李涛也就回过味来了,定然还有变动,不是郭威,就是郭荣。而他猜测,抑或希望,会是郭威。 李涛相信,其他人也能看出些什么,是故这一回,宰相们没有再去找皇帝据理力争,反对此事,尽陈其间的隐患与风险,包括范质在内,虽然不满,但并不表示看法。范质素以刚直耿介敢言著称,但也是分情况的。 而考虑过后,对郭威拜相,李涛选择热情欢迎,同时抱有一种平静而又期待的心情,坐看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郭威虽然拜相,被赶着入政事堂,但刘承祐并没有委以具体职司与负责事务,是故,人虽处其中,但并无可理之事务。 当然,没有具体分管事务,从另一方面来解读,就是什么事都能管,但以郭威的聪明,又岂会主动去插手。李涛倒是拿着一些事务,来请教郭威的看法,也被他回绝,让李涛自理之。 坐在一方书案后,郭威注意着周遭的忙碌之象,有种格格不入之感,当然,以其城府,倒也能安然在座。一边饮着茶水,一边读着《阃外春秋》,这本书他已经读了几十年了,始终不曾厌倦。并且,离府之前带在身上,似乎早就做好了在政事堂看书的准备。 午后,自小憩中醒来,走出休息室,政事堂还是沉浸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之中。一名来自崇政殿的内侍走了进来,径直寻到郭威行礼。 “何事?”郭威打量着小太监。 内侍嘴角带着卑微的笑容,将手中的食盒奉上,恭敬地说道:“官家品尝寛焦饼,特赐邢公一盒,令小的送来,说要趁热!” 闻之,郭威眉头当即皱了下,但表现倒很自然,谢恩接过。打开盒盖,看着那一盘寛焦薄脆、勾人食欲的胡饼,不由一叹,拿出一块尝之,味道确实不错。 四下看了看,果然吸引了众僚的注意,嘴角的苦涩之意愈浓了。 “陛下对邢公真是关怀备至,令人羡慕啊!”李涛走到郭威身旁,感慨道。 “陛下的恩德,郭某实在误以为啊!”郭威也拱了拱手,看着李涛:“李相也来尝尝?此饼稣脆,甚是美味!” 李涛摇摇头,笑道:“这是陛下给邢公的恩赏,在下可不敢贪嘴!” “无妨......”郭威也笑眯眯的。 当夜,回府之前,郭威亲拟一封辞表,上呈崇政殿,言辞朴实而恳切,说自己德行浅薄,能力低微,实不堪当宰臣之位,为免误国误民,请皇帝夺其相位,另举贤能。 事实上,在刘承祐初降恩诏之时,郭氏父子是一同请辞,称不敢受之,但被刘承祐以诏令不可更改而拒绝了。 刘承祐这边,收到郭威的辞章,眉头稍稍皱起,但嘴角却是稍稍抽动了一下。这才初入政事堂的第一日,就受不了了? “还是多心啊!”感慨了句,刘承祐问张德均:“刑国公呢?” “已经离宫回府了!”张德钧答道。 “今日在政事堂,处理了哪里事务?”刘承祐又问。 张德钧禀道:“邢公今日,一奏未看,一事未理,只是饮茶、看书,如此一日!” 闻之,刘承祐眉毛挑了挑,除此之外,脸上再无其他明显的波动。 考虑几许,对于郭威的辞章,刘承祐做出批复,不允。 但是,刘承祐不允归不允,翌日,郭威便告假。于郭威而言,这种想退而退不得的感觉,才是最难受的。 第58章 郭威又病了 第59章 病榻陈情 第60章 都安心了 第61章 北使南归 第62章 奸宦昏主 第63章 君宦婢,自得其乐 第64章 和约是拿来撕毁的 第65章 开封府尹的问题 第66章 这个冬季不寻常 第67章 又去一老 第68章 二次北巡 第69章 夫妻密谈 第70章 未来宰相的安排 第71章 **堤上 第72章 求名而不惜身 等刘承祐驾归白马渡口时,行营兵卒大部已然渡河完毕,只余随行的五百大军士,仍停驻以待君归。为支持行营北渡,李昉征调了三十艘船,以供转运。 见御驾归来,石守信与李昉一起迎了上来:“参见陛下!” “免礼!”摆了下手,刘承祐四下看了看,问:“渡河情况如何?” “回陛下,龙栖军、战马、旗仗、甲械、粮料及其他重物,都已过河。”石守信干练地应道:“后、妃及随驾宫人、官员,与大内军正准备舟渡!” 看了看周遭的情况,看得出来,明显是在等他归来。李昉问:“陛下巡堤方归,是否先歇息片刻!” 看了看天色,旭日高升,播散着光辉,照在大河上,耀得金光闪闪,有些美妙,振奋精神。时辰实则还早,但一观白马渡前的情况,刘承祐直接摆摆手:“不必了!” 今晨,方拂晓时,刘承祐带着皇子们去**堤了,如今归来,方入巳初(9点)。而堤上表现得精力过剩的皇子们,是睡着归来的。 而白马渡上,还未放开戒严,周边州卒、差役岗立,一切平日的往来活动悉数停罢。埠口周围,舟船游弋等靠,商民积聚待渡,热攘一片。虽则有些喧闹,都不自觉地望这边张望,但见着口岸的阵势,都老老实实地,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待官军放开戒严。 “朕看周遭的舟船行人,都等待多时了吧!”刘承祐笑了笑,对石守信吩咐着:“就不继续扰民了,直接去安排吧!” “是!” 皇帝出巡过境,哪有不扰民的,对此,刘承祐并没有牌坊式地亲民,更别提以此责备文武了。 亲自抱着睡得正香的刘晞,直接到高贵妃那儿,丰乳肥臀的贵妇人殷切地相迎,即便是巡视途中,刘承祐也是轮着来,尽量做到雨露均沾。 而面对美貌贵妇,玲玲身材,妩媚娇姿,清晨在体内潜藏的亢奋一下子便被勾起来了,若不是准备渡河,刘承祐只怕会忍不住大干一场。 “去,把扈载给朕找来!”登船之前,刘承祐对张德钧吩咐着。 “参见陛下!”未己,一名身材消瘦,脸色虚白的中年官员奉命而来。 看着扈载,刘承祐直接吩咐道:“义成军使白重赞随驾北巡,接任之人,你发文东京,让枢密院酌情委派!” “是!” 扈载,字仲熙,自幼好学,文辞出众,才华横溢,是乾祐二年制举的状元,与王著同科。不过,一直没有受到重用,一者其文气太盛,在刘承祐眼里是迂腐,二者其人身子骨不行,比赵曮还差。 入朝以来,一直在翰林院、三馆、及六部迁转。不过,此人尤擅赋颂碑赞,终于在去岁,凭借着给景范与折从阮写神道碑文,再度入刘承祐眼,擢升为翰林学士。 这些年,随着国势渐稳,文道复昌,屁股坐稳后,刘承祐的观念也在慢慢转变,虽不至于附庸风雅,但身边多些文才之士,也不是什么坏事。 是故,此番被巡,扈载特地被刘承祐叫到身边伴驾,负责些文书、制诰之事。 此时,见其那病怏怏的模样,眉头不由一凝,说:“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却没虑及你的身体,怎能承受这车船之劳累,若有不支,你还是回东京休养去吧!” 听皇帝如是说,扈载连连摇头,十分恭顺地答道:“多些陛下关怀,臣的身体尚好,只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又看了扈载几眼,发现他的表情很认真,眼神之中却透着淡定与坚决,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待刘承祐登船之后,扈载转过身,步履由轻盈变得沉重,脸上也冒出少许异样的红润。很多人都知道扈载体弱,但此时,他实则已是疾病缠身,只是被他隐瞒着。 至于目的嘛,也不复杂。文人求名,扈载文笔堪称上佳,一篇《碧鲜赋》广传东京,为人所称道。若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名扬史册的文坛大家。 然而,不受上天钟爱,羸疾盈年,诊治不愈。于扈载而言,虽然考得状元,但这些年算是蹉跎度过,如今终于入天子之眼。专门被点名,侍奉御前,随驾北巡,是个难得的机会。 这个时代,主角与中心永远是大汉天子,想要留名于史,没有比在刘承祐身边任事,更好的机遇了,哪怕没有大的功业,只是属文拟诏。 出发的这几日,经刘承祐口中所述诏制行文,经扈载润色,可谓落笔生花,篇篇秀华,都是扈载可籍此留名的。 扈载的病已经很久了,此番,若是从天子恩典,回东京休养,痊愈的希望不大,但到手的机遇却是要彻底放弃了。 是故,扈载选择强撑病体而为之。 退下之后,迅速地书好制文,上呈审核用印,发传东京。而后,迅速地与仆人收拾行囊,随驾渡河。 前后又耗费了半个多时辰,剩下的一批行营人员,方才登船结束,起锚离岸,缓缓北向,准备跨过开阔的黄河。 君驾既离,白马渡这边也逐步放开了戒严,舟船往来停靠,商旅行人入埠,喧嚣热闹之声再度充斥在口岸,白马渡也迅速地恢复往日的繁荣。同时,议论的话题,多了“皇帝出巡”这一条。皇帝出巡,若不是为了纵情享受,而是为了检视州政,体察民情,再少费人财,对于民心民气,还是有所提振的。 登船,离岸,航行,靠岸,下船。经过这一番折腾,等到北岸之时,刘承祐也被搞得精力疲惫。所幸,北岸官府做好了接待准备,先行过河的龙栖军也提前整列好,经过一个时辰的调整,再度起行,西北直向大名府,这算是刘承祐历次北上的传统路线了。 事实上,自东京发,若走舟船,会轻松些,也会快捷些。但是没办法,一则刘承祐不喜欢坐船,觉得风险大,二则,巡视的路线也是有规划的。只有一些辎重,是走船运。 顺着运河北上,至内黄歇了一夜,翌日起行,即至大名府元城。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魏仁溥奉命来见,登上銮驾。 看着他,刘承祐笑道:“大名及周边,朕也算熟悉了,将至元城,不欲在此久留,歇两日即继续北上。你我就在此分道吧,大河下游州县,前几年多遭水患,这两年稍安。对于重建复耕情况,前者曾派王敏察视过,发现了不少问题。朕意欲辛苦魏卿一趟,以宰相之尊,替朕东下,去东道下游州县,看看现状,检视堤塞,黜置地方,陟罚臧否!” 前几年,大汉水患频发,以郑、滑、博及下游州县为甚,波及甚大,灾民百万,朝廷花了不少人物力治理。而因此所产生的一系列政治、民生问题,至今尚未完全解决。 魏仁溥只是稍微体会了一下,便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也不多废话,拱手应道:“是!” “走吧!再至元城,或许又别有一番感触!”刘承祐轻笑着。 而元城这边,领侍卫司副都指挥使郭从义、西道布政使窦仪与大名府尹李浣率元城将吏,已出城倍道相迎。 第73章 道府之争 第74章 根由在朝 第75章 高贵妃 第76章 处置决议 第77章 吏职变动 第78章 沧州府 第79章 楚昭辅之政 第80章 春夜 第81章 厮杀汉 第82章 瓦桥关 第83章 抉择 第84章 刘承祐的决定 第85章 安心 第86章 戍卒之心 第87章 亦有其忧 第88章 赵思绾有远谋 第89章 君恩之重,令人惶恐 第90章 安全脱身 第91章 作别西行 第92章 定州事 第93章 完了 第94章 宽仁的处置 第95章 真定府、寿国公 第96章 李少游的新去向 第97章 再临井陉 第98章 山道 第99章 北巡结束 第100章 关中蜀乱 第101章 乱情控制 第102章 绝境 第103章 贼首狠决,官军待发 第104章 平息 第105章 善后安排 第106章 东京朝堂的反应 第107章 飘飘然的李相 第108章 枢密院内 第109章 在长安 第110章 西南将帅 第111章 暂息伐蜀之心 第112章 回京前的安排 第113章 西使归来 第114章 三桩大功 第115章 西北情况 第116章 凉甘瓜沙 第117章 一图一册 第118章 棉 第119章 回京 第120章 多子多福 第121章 大朝 第122章 奏章满案 第123章 孔氏之疑 第124章 辞表 第125章 颂公亭 第126章 近臣之殇 第127章 皇城司 第128章 蜀中乱象 第129章 汉师伐蜀 第130章 御汉大计 第131章 川间栈道败兵急 第132章 向训为帅 第133章 捷报 第134章 东路军 第135章 降将→良将 第136章 赵都帅 第137章 迂回之师 第138章 破寨 第139章 王昭远:此乃战机 第140章 大获全胜 第141章 纳降 第142章 铁索横江 第143章 夔州大捷 第144章 两月灭蜀? 第145章 蜀中之弊 第146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147章 孟昶的觉悟 第148章 最后一仗 第149章 降表 浅谈两点 不好意思,发错感言了,大家不要订阅。 1,对于赵匡胤,作者确实持欣赏态度的,作为在历史中排得上号的开国君主,连毛**都以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并列词作,没理由去刻意贬低抹黑。 后继者不肖,很多人因为大宋后续的发展,而把锅甩给赵匡胤,这是不客观,也不公平的。 五代是怎样一个时代,藩镇之祸何等酷烈,读过那段史料的人应该都有所认识。赵匡胤能消除旧弊,削平诸国,历史地位与功绩是不容抹杀的。 收缴兵权,中央集权,也是正确的方向,做法并没有错,至于矫枉过正,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至于大宋军队,在赵匡胤一朝,乃至赵光义初期,都可以用强兵来形容,否则一些弱旅,能平定天下?宋初之时,可缺名将? 虽然从赵匡胤开始,就已经埋下了一些祸因,但个人以为,瑕不掩瑜。 欺压孤儿寡母,得国不正,或许是个黑点,但是处在历史的浪尖上,代周的选择,也没有什么问题。 个人以为,那么多人鄙视此点,不是同情那孤儿寡母,而是为柴荣感到可惜。毕竟很多人都说,如果柴荣多活几年,结果会怎么样怎么样,可见对其早逝的惋惜。 但是历史没有如果,作者写这本书,也是通过畅想,弥补一下对于这段历史的遗憾。透露一点,最开始,我是想写穿到柴荣身上的,也是觉得柴荣早亡,很可惜。 2、有读者觉得本书进展太慢了,都200万字了,还没一统天下。这是本书节奏的问题,我在里面填充太多其他内容,水了很多字。 但是,按照书中的时间线,大汉立国11年,统一天下的进程,走到灭蜀这一步,真的不慢了,甚至还有些快。 要知道,有后周十年打下的基础,赵匡胤也花了13 年才基本平定南方。 有人拿主角和柴荣比,我只能说,柴荣堪称一代明君雄主,但拿他的成就与作者“亲儿子”刘承祐来比,对他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 并且,真的有拿书中历史的发展与正史认真比较过? 柴荣能在几年的时间内,北却晋阳,西取秦、凤,南平淮南,再北伐幽州,郭威那三年筑基的作用是很大的。 如果在小说的位面,刘知远也能给刘承祐打三年基础,推演下来,是不是和现在的发展差不多?只是书中是主角自己花时间在发展改革罢了。 至于沿袭历史的发展道路这一点,经过检验的选择,难道不值得借鉴? 历史的推演,都有其必然性与偶然性,战略的选择,也有其共通性。定下了先南后北的战略,结合书中的国情局势,从淮南,到秦凤,再到荆湖,就有迹可循。 如果为了出奇,不与历史雷同,就换个顺序来打,比如先取淮南,再取荆湖,然后打川蜀,不觉得别扭吗? 当然,如果我虚构一些历史环境,比如南唐内乱,农民起义等等,给主角创造了足以灭唐契机,也未必不可。 那样倒是另辟蹊径了,但不是我想写的,基于正史的畅想与推演。 嗯,暂时就聊这么多了,还是那句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管怎么看待,各自保留意见即可。 这才是感言 第150章 蜀亡 第151章 广政殿议 第152章 压抑的成都 第153章 乱事终不可免 “天府之国,锦绣之城,成都真是个好地方呐!”策马轻驰,身后跟着一队士卒,赵匡胤漫不经心地巡看于成都的坊里。 道路很宽,地方很静,周遭都是高门大户,但其中半数已空,嗯,都被汉军寻各种由头批捕问罪了。剩下的,察觉到赵匡胤这一行人,都躲在府内,透过大门缝隙,偷偷地窥看。 望着周遭紧门闭户的府宅,完全可以想象,那府门背后的偷窥的目光,是怎样惴惴难安! “唉!”赵匡胤重重地叹息一声。 “都帅,你近来为何喜欢长吁短叹?”已经快成为赵匡胤身边的侍卫将军了,党进跟在其侧,闻其叹,不由嘀咕道:“你难道还同情那些人?” “我只是觉得,向帅如此做法,太过严苛了,容易引起蜀人共愤,不利于川蜀的稳定与巩固!再者,如此做法,有伤军纪之巩固,军队之建设!自进入成都城后,多少将士迷了眼,再这么下去,只怕军队将腐化矣......”赵匡胤叹道:“成都如此,尚在我等控制之内,几时整饬,但镇守各地的将领们呢?缺少监管,我只恐他们放纵过甚,引起变乱啊!” 听其言,党进则不以为然,说道:“将士们灭蜀,历尽艰险,合该有赏,再者,又没有烧杀抢掠,对于那些仗势欺人,倚权敛财的人,就该整治,还蜀中百姓一个公平,澄清世界,都帅何必过虑?再者,你不也厌恶那些贪污枉法,作奸犯科之辈吗?” 连党进都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显然,向训在针对蜀中权贵、官僚的清算一事上,思想建设还是很到位的,与将领们达成了共识。当然,若不是那些靠收缴得来的大量犒赏军资,估计他们真就真信了。 事实上,对于此事,赵匡胤的心路历程是比较复杂的。起初,他是完全不同意这么做,但是向训,又拿粮食,又拿犒赏这些来说事,并取得了大部分将领的支持,他也无奈。毕竟,不能逆全军将士们的心意。 在赵匡胤眼里,自进入成都之后,向训似乎变了一个人,恣意妄为,不择手段。原本,赵匡胤还以为向训在自污,但随着动作越来越大,范围越越广,手段越来越狠,他甚至开始怀疑向训生出异心,想要收买军心。 不过,发展到如今,赵匡胤眼光自然不只局限于那些被整治的权贵、官僚,与那些足可堆积成山的钱帛财货,他看到的,是一场变革,一场通过严酷手段刷新蜀中积弊的运动。吃相或许难看,且具隐患,但军队得其利,小民得其地,朝廷得其治,受损的只是那些既得利益者。 同时,赵匡胤也相信,向训绝无异心,他的举措与做法,是自绝于蜀中权贵、官僚,见弃于地主、商贾。这么大规模的动作,背后若无授意,向训绝对不会,也不敢。而且,赵匡胤基本能够肯定,这绝对是天子的意思,朝廷诸公,断不会如此激进,唯有天子有这等胆魄,这等强势。 更加意味深长的是,从头到尾,朝廷颁布的善后内容,都是中规中矩的。而蜀中的变动,更像是平蜀汉军,眼馋蜀中财富,而任意妄为,行搜掠之举,并且,只是盯着那些贵族、豪富。 向训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朝臣攻讦的污点,而他处的位置,极像个背锅位。但是,向训似乎甘之如饴。 想通了这些,赵匡胤沉默了,不再为那些蜀中贵族说话了,即便心存异议,但与天子的意志相逆,赵匡胤还没那么头铁。 然而,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从平原诸州传来的消息,让赵匡胤又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了,他觉得,已经够了,该收手了...... “元朗兄!”注意到赵匡胤的神情,党进开口了,一脸的真诚,连称呼都换了:“不是我说你!你似乎太爱惜名声了,上下那么多将士,连向都帅都取了些钱财,你何必这般。当年在扬州,你是主将,也就罢了,如今在成都,上边有向都帅顶着,你又顾忌什么?你这般坚持,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心里也不痛快呐......” 听党进一番话,赵匡胤眉头一挑,同样认真地看了看党进,叹道:“孟蜀虽定,但南方尚有唐、吴越及岭南,此例一开,我只恐军心难以收拾,日后取江左,若再效此法,恐引起其顽强抵抗!” 党进不屑地道:“南方皆弱旅,如敢顽抗,尽数扫除即可,何需那么多顾忌!” 闻言微讷,赵匡胤心中暗叹,党进倒是活得简单轻松。沉吟了下,好奇地问道:“你此番分了多少赏?” “大多换成了钱绢,绢有50匹,钱200贯。”党进嘿嘿一笑。 “不算少了啊!”赵匡胤微微一叹,想了想,说道:“听说你弄了些美酒,我酒瘾犯了,回去之后,当与我共饮!” “好!”党进应道,觉得赵匡胤有开窍的迹象。 前方一阵喧哗声,引起了赵匡胤的注意,上前一看,却是一座高大的府门前,一干汉军,正兴冲冲地往外边搬用东西,开启的几个大箱子,整整齐齐全是丝绸绢帛,巨富之家啊! 大开的府门上,清晰可见几个大红字:世修降表李家。看到这几个字,也就知道此乃谁人之家了。因为先后为前后蜀写降表,孟昶投降后,有成都百姓趁夜在李昊府门上写的,以作嘲笑鄙视。 原本,李昊对此心中也惭之,家人欲换门,被他止住了,说无用,任其留于中门,以示坦然。但在后来,成都变故,那么多的贵族、公卿、大臣,被汉军清算,李昊反而命人将那六个字翻新,似乎想要告诉所有人,汉军进城灭蜀,他是有大功的...... 或许真有了效果,又或许因为与向训搭上了干系,确实没有军士侵扰,安稳至今。但是,后蜀权贵之中,论家产之多,生活之奢靡,能超过李昊的,可没多少人。 有这么一则小故事,当年蜀臣赵季札购得一份李昊曾祖李绅受封宰相的制书相赠,李昊专门搭起一座彩楼供奉,又大宴宾客庆祝,几乎把成都城内有名的歌姬都召至私宅陪宴,靡费之巨,远超旁人想像。并且,送了足足两千匹帛给赵季札作为谢意,与当初赵普使蜀,不敢匿贿的数目相当...... 这样一个巨富之家,怎能不被盯上。 李府前,赵匡胤见着这副场景,却察觉到了异样,若是正常受命,绝对是先将李家的人拿下,定下罪,再行处置,而此时在李府出入的汉卒,更像是在抢掠。 “敲诈”二字浮现在脑海,赵匡胤眉头微凝,他最顾忌的,就是此点,将士任意妄为,军纪难免松弛,上面开了头,下面就屡禁不止。 驱马上前,赵匡胤冷斥道:“你们是哪军、哪营的?” 正两眼放光的军官,这才注意到赵匡胤,显然不认识他,但心里估摸着军职应该很高,行了个礼,颇为倨傲地道:“我们奉**的人,正在执行公务!” “这位将军,这李家确实很富,仓库里钱绢都快发霉了!”言罢,眼神一闪,凑上前小声道,又看了看赵匡胤身后的兵士,以一种大方的语气道:“末将也取不完,就拿这部分,剩下的就献给将军了?” 听其言,赵匡胤脸上怒色一闪,不由哈哈大笑出声。 “赵都帅!”一声悲切的呼唤打断了他。 放眼望去,只见门前,李昊这老儿一脸委屈地看着他,老眼中既有畏惧,又有期待。 “好!好个奉**!”低头,冷冷地盯着那军官:“王全斌就是这样带兵的吗?” 军官似乎也搞清楚赵匡胤的身份了,见他不客气,军官脸上的笑意也敛起来了,桀骜不驯地应道:“赵都帅,何故辱我家都将!” “把东西放下,带着你的人,滚回军营!”赵匡胤淡淡地道,语气强势无比。 闻言,军官更不乐意了,仰着头顶道:“赵都帅,你军阶虽高,却还管不了我们奉**的人!” “啊!”话音刚落,便惨叫一声。 却是党进驱马上前,一鞭子朝他脸上抽去,怒斥道:“你这狗才,敢如此对赵都帅讲话!” 党进的气力何其大,一鞭子下去,血肉模糊的,一张脸直接毁了,这名奉**官顾不得其他,倒在地上,捂着脸嚎叫,好不容易缓过来,却连眼睛也睁不开。 偏头瞪了党进一眼,赵匡胤盯着他,语气异常淡漠:“把东西放下回营,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赵匡胤的威势,岂是一个中下级军官能够强抗了,最终狼狈而走。其后,直接忽视李昊的拜谢,赵匡胤驱马寻向训而去。 “这军纪不整,必生大乱!”临时帅衙中,找到向训,赵匡胤板着一张脸,严肃地对他道,语气难得地有些冲。 向训与赵普正在商量着什么,见他这副模样,不由问道:“元朗何故如此气愤?” 赵匡胤表情严重地将方才的事解释了一遍,闻之,向训眉头也皱了皱:“竟有此事!” 看着向训,又瞧了瞧赵普,稍作犹豫,赵匡胤拱手道:“向公,请恕末将直言,掊敛之举,该当停止,军纪军法,务必严整。李昊乃蜀中老臣,名望颇高,对大军入城,也是有功的。如今区区一个下级军校,就敢登门敲诈勒索,这绝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末将以为,当收拢兵卒,严肃军纪,勿致扰民,还蜀中百姓以安宁,择日班师!” “元朗之言有理!”向训点了点头,但一脸平静地对他道:“对于下面的军官,是该严厉约束了,不过,班师之议,就勿提了。一者,川蜀犹待镇定;二者,朝廷尚未降制;三者,你看看这几封军报......” 听其言,稍带着点疑惑,赵匡胤接过,然后表情迅速沉了下去。不过,却没有过于惊讶。军报内容:绵州、剑州、梓州、阆州,豪强连叛。 “诸州连叛,现如今,平息叛乱,才是最主要的!”向训轻叹道:“不过你说得对!军纪军法,是该严肃了!” 未己,王全斌气势汹汹地来到,面色气愤而凶狠,对着赵匡胤便质问道:“赵匡胤,你何以鞭笞我部下!” ...... 第154章 绝不姑息 第155章 汉帝的反思 第156章 亡国之君 第157章 天子狎色,皇后盛怒 第158章 善后 万岁殿很静,静得冬风吹过斗拱屋梁的声响都清晰无比,气氛有些压抑,宫侍都被屏退了,天子坐在一边,皇后在另外一边,静默无语。 刘承祐所有的情绪已然平复下来,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符皇后的侧颊,生着闷气。略带有少许的心虚,还是刘承祐挪了挪身子靠近,端起食案上的一碗粥,陪着笑,对大符道:“还未进早食吧,喝点粥,快凉了......” 面对刘承祐的殷勤,大符斜了他一眼,琼目之中的怒意已然消退不少,但仍别过头,轻哼了一声。 见状,刘承祐放下粥碗,又转到皇后正面,深吸了一口气,说:“此事,是我昏了头,考虑失当,做法欠妥。但,做也做了,悔也无用,你就不要再同我置气了!” “听官家的意思,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大符的语气也没有在碧华殿时那般激烈,但依旧强势。 “你是一点余地都不肯留给我?”刘承祐似乎有些无奈。 “那般龌龊的事都做了,官家现在觉得颜面有失了?”符后说道。 “官家,枢密使柴荣诣崇政殿求见!”这个时候,外边有内侍通报。 闻言,刘承祐顿时怒喝道:“不见!” 顿了下,收敛语气,说:“让他稍候,朕容后再去!” “是!” “难道你要我为这一小事,昭告天下,下一份罪己诏吗?”等打发掉内侍,见符皇后仍旧一副柔中带刚的模样,有些不乐意了。 闻问,符后清眸平静如水,说:“你现在知道,要维护自己的颜面了?就此一事传出,以我们刘官家的英明睿智,觉得天下臣民会如何议论你?” 闻言,刘承祐却是笑了,冷冷然地应道:“我岂惧他人议论?谁又敢妄议?” 见状,大符也笑了笑,说:“对啊,何人敢议论你这个皇帝?然而,即便你堵得住悠悠之口,堵得住天下人心吗?倘若你真的毫无忌惮,不惧流言,为何又要假淑妃之名相邀,到那偏僻的碧华殿去?” 迎着大符的目光,刘承祐只觉得自己有种被皇后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十分丢面,即便眼下殿中只有他们二人。 恼羞成怒的样子,刘承祐悍然起身,急走几步,手外指,高声道:“不过两名妇人罢了,你一定要紧咬此事不放?这两个妇人,能掩盖我过去十载之建树功绩,还是能堕了江山社稷,坏了我大汉国运? 孟氏割据西南,抗拒王师,损了我多少将士,耗了我多少国力。我不计前嫌,未治其罪,赐他高爵,赏其钱粮,供他锦衣玉食,与他安享余生,还不够厚待? 亡国之君,苟活之人,也能算我的臣下?那不过是我战利品,摆设给天下人看,彰显我的武功业绩,我取一二享用,有何不可?你不是说我偷偷摸摸吗,我这就下诏,让孟昶进献二妇,入宫封号,我纳他个正大光明,我倒要看看,谁敢非议! 你看那孟昶,敢拒绝否?” 刘承祐是越说,越激动,虽则气势汹汹,但底气略显不足,言语之间,更像是狡辩,自我安慰...... 见其状,大符的表现倒是平和了下来,轻笑道:“好个宽宏大度的刘官家,你尽可降诏,我绝不拦你!” 对其反应,刘承祐的气势陡然滑落,不过发泄一通,心情倒是舒畅几分。小心地瞟了大符一眼,又腆着脸凑上去,说道:“罢了!我承认我错了!也不强词夺理了!” 与刘承祐对视了一会儿,大符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心里也知道,把他逼到这个份儿上,已是极限,轻叹一声,道:“不是我要触怒你,是你的做法,太失当了,有失私德,有违君体!” “人,总会犯错,朕也是人,一样会犯错。这不是,还有贤妻相伴,给我匡补过失嘛!”刘承祐嘿嘿一笑,伸手去抚她后背。 “官家不必向我认错,我一妇人,也当不起!”大符不吃他这一套,轻轻一摇头:“太后娘娘那边,你才应该给个交代!” 点了点头,刘承祐严肃了些,说:“慈明殿那边,我会去一趟的!” 沉吟几许,看了看符皇后,刘承祐又道:“错既已铸成,只能尽力挽回了!” “官家打算如何挽回?”大符看向他。 “我命人将二妇,偷偷送回孟府,再不召幸,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刘承祐略显迟疑地说道。 “她二人,还能送还吗?送回去,让孟昶时时感受屈辱吗?”大符反问道。 不过两姬妾罢了,刘承祐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想了想,道:“那便都赐死吧,所有知情人,也一概处死!” 听着刘承祐淡漠的语气,即便大符,娇躯也不禁绷紧了一下,问道:“怎么,你这个天子犯了错,要让旁人担责?” “况且,你舍得两位名传蜀中的美娇娘?”大符又问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刘承祐摊了摊手。 深吸一口气,大符说:“此事我来处置吧!” 闻言,刘承祐神态微松,当即应道:“好!” “官家还是快去崇政殿吧,柴枢密求见,必有军机大事,不要耽误了!”大符对刘承祐说道。 “嗯!”刘承祐应了声。 分开前,大符又十分认真地对刘承祐劝诫道:“我知道你口衔天宪,率意直行,但内外臣工、天下子民,都看着你,还望洁身自好!” 离开万岁殿,贴身的女侍御小心地看了大符一眼,有些后怕地道:“娘娘,恕婢子大胆直言,你在碧华殿,可将婢子吓了一跳。为了两名外妇,那样责备官家,太犯龙颜了......” 听其言,大符只是淡淡一笑,心头却更添几分怅惘,说道:“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他若绝对我是错的,觉得我冒犯了他,大可找理由废了我!” 女侍御吓了一大跳,虽然知道是气话,赶忙道:“娘娘切勿这般言讲!官家对你的宠幸与尊重,是内外都知道的事情,断不会如此!” “就怕他觉得我恃宠生骄......”大符声音低微地呢喃了一句,随即恢复了肃重,语气严厉地叮嘱道:“碧华殿的事,不许外传,泄露了一言半语,我也保不住你们!” “是!” 见大符表情肃然,贴身的女侍御,也跟着警醒了些,请示道:“娘娘,我们去哪儿?” “去碧华殿!”大符说道,玉容之间,尽显威严,又吩咐道:“再派人去淑兰殿,把周淑妃一并唤来!” “是!” “给我们的刘官家善后!” 刘承祐这边,心情有些郁闷,不过一时忘情,搞得如此心累,有此一事,他面对符后的时候,底气估计又要弱上一分了。 猜测大符会如何处置碧华殿那二妇的同时,刘承祐又不禁猜疑起来,皇后是如何这么快就知道此事的?消息就走漏得这么快? “来人!去,把张德钧给朕找来!”刘承祐唤来一名卫士,吩咐道。 尿意袭来,有种亟待释放的冲动,吩咐了一句,立刻有万岁殿的内侍奉一个珠光宝气的溺器。眉头一挑,刘承祐来了兴趣:“此物,朕应该听闻过!” 见刘承祐的表情,侍候着的宦官,顿时露出了谄媚的笑容,介绍道:“回官家,这正是那孟昶所用‘七宝溺器’,由宣徽使遴选献上,小的想,连孟昶那降主都能用此物,官家乃天人,自能享之!” 听其言,刘承祐不由哈哈大笑,笑得十分畅快,随即勃然大怒,一脚踹飞那珍贵的七宝溺器,指着内侍大骂:“你这阉奴,想要以此迷惑于朕吗?拿朕与那亡国之奴相比,是何居心!” 被这通斥骂,内侍吓了一大跳,赶忙跪倒,匍匐在地,惶恐不安的请罪:“小的失言,小的有罪,断无其意,请官家恕罪!” “殿前卫士何在?”刘承祐顿时朝外叫到。 立刻有两名卫士入内听候吩咐,刘承祐表情冷酷,下令道:“将之谄幸之徒,拉出殿外杖毙!” “是!” 内侍吓得面色惨白,嘴唇发抖,被两名卫士像捉鸡一般拎出殿去,伴着一阵阵沉重的杖击声与凄厉的惨叫声,万岁殿使很快就殒命。 刘承祐看起来,则怒犹不止,盯着那泛着珠光的七宝溺器,仿佛有一道缥缈的声音在其耳畔低吟,诱惑他堕落。 嘴角露出一抹冷淡的笑容,刘承祐又对卫士吩咐道:“将此溺器,拿到宫门前,给朕捣碎!” 前往崇政殿的途中,张德钧匆匆奉诏赶来:“官家有何吩咐?” 对于这个能干的近臣,刘承祐还是格外宠信的,直接问道:“碧华殿的事,你可知道?” 闻问,张德钧心中泛起了嘀咕,注意了下皇帝的表情,小心地答复:“小的不知!” “连此事都不知,你这个皇城司使是怎么当的?”刘承祐轻斥一句。 停住脚步,刘承祐看着他,沉声道:“你也不用避讳,给你个任务,碧华殿的事,你去给追查,一查到底,知情者,走漏消息者,全给朕处理了!” 听皇帝这森然的语气,张德钧吓了一跳,也明白过来,不敢怠慢,当即应命而去。 很快,一两日间,宫中增添了几分血色,有十数名宫侍,被秘密处决,包括符皇后身边的几名宫娥、太监。 后,经过一番遮掩动作,拿出一套勉强说得过去的说辞,由皇后符氏做主,给皇帝纳了两名美娇娘,封为修仪、修容。 天子又降恩诏于赵国公府,赐以大量钱物,并严令,东京上下,不得有任何侵扰欺侮,违者严惩。 第159章 乱情 第160章 平定 第161章 蜀人填湘 第162章 兵事 第163章皇后染病,储君人选 第164章蜀臣 第165章 安排,又去一宿将 第166章 太子与大将 第167章弹冠相庆 第168章 金陵主臣 第169章 国庆大典 第170章 御宴 第171章 东京火灾 第172章 川蜀定制,钟谟汇报 第173章 阔别多年的东京 第174章 故交情谊 第175章 蜀定,凯旋 第176章 接风洗尘 第177章 同榻卧谈 第178章 祭拜 第179章 东京风波,向帅自首 第180章 赏功 第181章 琼林苑内 第182章 征唐之议 第183章 李相为帅 第184章 张德钧的汇报 第185章 赵砺案 第186章 赐死 第187章 大汉的军事官僚地主 第188章 后续 第189章 刑不上大夫? 第190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191章 赵思绾的背反 第192章 辽帝南狩 第193章 辽国上层的忧患意识 第194章 萧护思眼中的强汉 第195章 辽帝 第196章 战略之议 第197章 决断! 第198章 转折点 第199章 雁门大将 第200章 御敌 第201章 正面交锋 第202章 百草口之战 第203章 胜利的意义 第204章 辽帝的处置 第205章 南院大王的谋略 第206章 赵思绾落网 第207章 燕王心迹 第208章 南北战略之争2.0 第209章 各执己见 第210章 一锤定音的人 第211章 筹议北伐 第212章 王朴卸任 第213章 纡尊降贵 第214章 股肱之臣、肺腑之言 第215章 确立太子 第216章 下诏北伐 第217章 大动干戈 第218章 皇帝未至,厮杀已烈 第219章 八月战争 因为国家战略的问题,在乾祐前十年中,大汉有太多优秀的将领被刘承祐“闲置”在北边,杨业、马全义、韩令坤、董遵诲、李汉琼、罗彦瓌、王审琦、白重赞、李汉超......这一连串的将领军使,论能力并不差南征的汉将们,然而大部分人,一戍就是经年累月,如杨业、罗彦瓌者,更是以十年计。
为大汉北面边防的稳固,这些将领确实牺牲不小,有鉴于此,此番动兵,河北的几万边军,是准备大用的,与其建功立业的机会。
而这些压抑已久的将军们,就像一个个脱缰的猛兽,想要吃人。哪怕是底层的戍卒,对于军功也是多少有些期望的。将士皆有渴望功业之心,那便是战争的利好消息。
发动如此大规模的一场对外战争,皇帝与朝廷的压力是很大的,最忌讳的就是百姓不支持,将无战心,士卒厌战。所幸,这些情况,在战争的初期,还算少见。
而汉军的将士们的战斗**哪里来,最重要的还在于这些年,朝廷对于军队的厚待,不论是赏功还是抚恤,都从无吝啬。而这些年,大汉侦办的各类贪腐案件之中,唯有对涉及到军饷、军需,处置最为严厉,从无豁免减罚。
以致于,有些文臣颇有微词,觉得皇帝对那些丘八太过厚待了,容易使其生跋扈之心。刘承祐也受到了一些谏章,虽然不好直说,但暗示的意思却很明显,就是提醒刘承祐,三代乱世,在于武夫当权,在于骄兵悍将......
对于这些建议,刘承祐都接受,只是不做。有些人,永远只能看到事情的一面,却往往有意忽视另一面。他固然厚待军队,但同时,大汉军法的严苛却没有放松过,并且逐步严肃完善,刘承祐所做的,不过“恩威并济”四字罢了。
对于刘承祐而言,这些年对于军队的改造,最满意的地方,不是那些制衡将帅权力的措施以及收买军心的手段,而是构建了一套能够使上下将士接受的军事管理条例。
再加上宣慰制度的建立,长年累月的洗脑,对于没有多少里头脑的底层官兵而言,还是很有效果的。这些综合因素共同作用,方才成就了如今大汉将士的崭新面貌。
要说大汉的诸多将帅之中,与刘承祐关系最为亲近的是何人,马全义。追溯过往,当年刘承祐还是北平王次子的时候,马全义就已经跟着他了,可以说,他是刘承祐发掘并收服的第一个将领。早年的时候,这种感情羁绊还不算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得越久,那份情谊越显珍贵。
而马全义,倒也从来没有让刘承祐失望过,镇守永清**年,从不以天子旧人的身份而张扬跋扈,恪尽职守是他对皇帝最好的回报。是故,对于马全义,逢年过节刘承祐都能想起,并且几次召他回京述职接见。
前者,奉安审琦之命,马全义率领永清军北上作战,凡历大小11战,取得杀伤敌军1500多的战果。在辽骑大规模纵横,燕地局势恶化之际,也曾挺身而出。
是8月12日的时候,碍于城池难攻,堡壁难克,幽州军民倾力配合,辽军开始转变进攻思路,干起了围点打援的事。
当时受辽将韩匡美的建议,辽军汇师5000,围攻蓟州以南的新安堡,吸引汉、燕之军来援,并秘伏兵马四野。当时,大汉的骑兵主力未感到,还是马全义自渔阳主动领军出城,救援新安堡,果然陷入重围。
面对辽军地突袭围攻,马全义表现得十分英勇,亲率领随军的三百骑,冒死拼杀,左突右冲,反复数次,给步军结阵御敌时间。
其后,身先士卒,在第一线指挥将士防御,身被数箭,而面无异状。辽军几度攻破军阵,都是马全义带人扑上去,填补窟窿,浴血抵敌,重新构防线。
如此,永清军3500余步骑,硬是抵挡住三倍多敌军的围攻,足足一日。其间,新安堡的燕民见援军苦战,还主动集中了三百人出击,斩杀了不少辽军。不过,那个时候,辽军也无心关注那座堡垒,只遣一偏师击败。
永清军血战一日,完全起到了以身为饵的效果,幽、顺、蓟州的汉、燕联军,相继赶来支援,其中有被拦阻于途中者,有就地与辽军厮杀的,还有突破至新安地区参与作战的。
等汉军援军至,同样苦战已久的辽军,也渐有不支。而得知战况,滦平、遵化地区的辽军,也前来增援。
围绕着新安堡,汉辽双方进行了一场开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会战,汉燕联军步骑合计约20000人,辽军前后参战的也有24000之众。
虽是会战,但更像一场混战、乱战,新安堡是主站场,战斗最为激烈,但主战场外,双方在支援、打援上的纠缠同样剧烈。甚至于,根本没有统一的指挥,西起香河水,东至玉田县,两军的缠斗区域超过上百里。汉军或依山,或傍岭,对抗辽军,而有些骑兵部队,更是对辽军发起主动进攻。
最终结果嘛,以新安辽军的主动撤围而告终,至于新安堡战役的结果嘛,辽军最终伤亡在4000人左右,汉军也查不了多少,很多损失都是在援助的途中遭到辽骑的劫杀。
不过,就从战略意义而言,汉军完胜。首先,挫败了辽军“围点打援”的阴谋,并对其造成大量杀伤;其次,汉军冒着重大风险救援新安堡的举动,大揽人心,使燕地军民之心更加亲近大汉,也振奋幽燕军民抵御辽军的决心;最后,这是汉军转守为攻的起点。
至于自身的损失,说实话,在一场涉及几十万人的战争中,区区4000的伤亡,当真不算什么。以大汉的人力资源,迅速就能补充上。
而在这场战役中,马全义发挥最关键的作用,当然,其他汉燕将领的功劳也是不容抹杀的。
其战之后,休整了三日之后,马全义便率军,主动出击,东向进攻遵化城。在沽水以阳,再败辽军,斩首200余,使得遵化守军,龟缩其内。
兵临之后,马全义选择了主动退却,虽然河北边军北上,同辽军战得甚欢,车马虽众,但真正的攻城巨械都没带,还不是强攻的时机。
观燕南地形,军都、燕山在北,其间碍口众多,遵化就是其中一个,拔除了它,也就断了辽军南下的一个出口。
事实上,哪怕燕山险要,尽在敌军之手,以幽州为中坚,辅以渔阳、怀柔、昌平,山北的辽军想要越过南下深入汉境作战,是很不容易的。
相比之下,还是来自东面的敌军,更能威胁幽州,通过平原河水,几可直抵幽州。是故,在对辽的战斗中,汉燕的重点打击目标,就是自榆关入关助战的辽军。
石城县,去幽州城近三百里,乃辽置,属滦州。在汉辽拉锯绞杀的一个多月中,有5次大小战斗发生在此处,2000多人曾在这片土地流血,1000余人的尸体化作了土壤的养分。
在这8月秋高之际,第6场战斗正在展开,在3000汉军步骑与5000辽军之间进行。汉军的将领为马全义与马仁瑀,辽军为宿将高模翰。
高模翰是辽国大将、宿将,以渤海人身份,得到几代辽主的重用,从耶律阿保机到耶律璟,皆是如此,在历次契丹对中原的用兵中,都活跃着他的身影。此次亦然,高模翰以南府宰相的职位,统率辽东之师,入关作战。
事实上,因关山之隔,道路艰难,信息传递不便,各路辽军因所属不同,再兼组织不够严密,在配合作战方面,屡有差错。这也是,胡人未尝不英勇,然鏖战下来,逐渐被汉军压制的原因之一。
在永清的北伐汉军主力大部队北上后,主要活动于幽蓟地区的辽军,迅速缩回密云、居庸关,因为获息不及,高模翰的反应要慢一些,以致于被汉军纠缠上。
高模翰自辽东带入关的军队,加上滦平营的守军,总计有两万余人,步骑混合,以少量的契丹人、奚人,辅以汉人、渤海人。不过,在汉燕军民的打击下,损伤近三成。
而在石城县的战斗,也算一场追击中的遭遇战。高模翰确实是有不错的将兵能力,也有胆略,亲自带人掩护断后,并且边打边撤,不停在在后边收容被汉军击溃的士卒,随时填补上去。
高模翰对战局有着清晰的判断,知道自己虽然人多,但装备训练都比不上汉军,而汉军虽然人少,但更其后,不知还有多少的追兵。
高模翰不是没有考虑过集中兵力把眼前这支汉军给吃了,但是,又没有必胜的把握,新安堡战役的结果,让辽军再度认识到一个道理,结阵的汉军,坚不可摧。如果不做好付出两倍与之的牺牲代价的心理准备,并长时间作战,不要轻易尝试。
是故,被三千汉军赶着往东跑,哪怕心里再憋屈,高模翰也只能忍着,憋着。
所幸,他这一路撤退,距离县城也就不到十里了,只要退入城中,就可得到喘息。石城以东,还是辽国掌控的区域,汉军也不敢继续深入。 第220章 阵斩高模翰 第221章 名将团队 第222章 銮驾临幽州 第223章 安抚人心 第224章 攻略方向 第225章 辽国的应对 第226章 令人窒息的攻城之法 第227章 强势破城 第228章 檀州大捷 第229章 耶律琮的建议 第230章 主动出击 第231章 辽军的反击 第232章 南口大战1 第233章 南口大战2 第234章 南口大战3 第235章 南口大战4 第236章 南口大战5 第237章 南口大战6 第238章 南口大战7 第239章 南口大战8 第240章 南口大战9 第241章 至此战罢 第242章 战后 第243章 总结 第244章 皇子赴军 第245章 下一步战略 第246章 辽军又何去何从? 第248章 西撤! 第248章 耶律屋质真正的建议 第249章 冬季无战事 第250章 幼年太子不容易 第251章 此冬二三事 第252章 两面攻势,四路进兵 第253章 其他战场 第254章 应州大军 第255章 辽军情况不容乐观 第256章 辽帝的决断 第257章 上京叛乱 第258章 汉军的反应 第259章 自置死地 第260章 诱敌之计落空 第261章 冒进追击 第262章 大军临城,归师难遏 第263 史彦超的结局 第264章 更有杨业在后头 第265章 杨无敌 第266章 断云岭大捷 第267章 亲赴云州 第268章 一城,一战 第269章 爱将 第270章 骚扰,进攻 第271章 再度上演檀州事 第272章 困兽犹斗 第273章 云州遂破 第274章 厚葬之 第275章 当与众乐 第276章 阴山南麓的战事 第277章 军政安排 278章 军务 第279章 当年三杰 第280章 回京之前 第281章 使君赴任 第282章 宋琪的治策 第 283章 皇帝还朝 第284章 影响 第285章 家务事 第286章 宗室 第287章 第288章 殿议总结 第289章 大汉宰相不好做 第290章 燕王在京,军制改革 第291章 酬功 第292章 得意失意 第293章 生于忧患 第294章 唐粤问题 第195章 漳泉献地 第296章 反响 第297章 心虚 第298章 对党项策 第299章 辽国的情况 第300章 灵州换任 第301章 藩臣离京 第302章 朝局大变动 第303章 乾祐十五年 第304章 过去的三年 第305章 辽国三载 第306章 北面事务 第307章 南国风雨 第308章 新贵 第309章 江淮将帅 第310章 海路主将 第311章 旧识 第312章 一举荡平 第313章 日常 第314章 壬戌科状元 第315章 质量最高的一次科举 第316章 状元、探花两条路 第317章 修法 第318章 皇子们渐渐大了 第319章 大将早逝 第320章 蛮瑶归服 第321章 瑶女 第322章 土司制与辽使 第323章 汉辽第二次和议 第324章 相安为上 第325章 和约缔成,平南准备 第326章 再用老将 第327章 通达馈运、泉州内乱 第328章 默认 第329章 游市 第330章 小市民 第331章 泰来楼 第332章 党巡检当街怒斥权贵子 第333章 养子、南征在即 第334章 下诏平南 第335章 凯旋令、刘昉请命 第336章 这仗怎么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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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新形势,新阶段 第283章 云中之围 第284章 虚了 第285章 胃口极大的反击 第286章 你可不能死了 第287章 反击从野狐岭开始 第288章 敌酋首级献上 第289章 捷报齐至 第290章 定要让汉旗扬于上京 第291章 汉辽山阳之战 第292章 北伐的尾声1 第293章 北伐的尾声2 第294章 北伐的尾声3 第295章 北伐的尾声4 第296章 三处余音 第297章 新山阳 第298章 事泄了 第299章 温情脉脉 第300章 他们在金山 第301章 武德使愈不自安 第302章 奚王来朝 第303章 兄弟之间 第304章 身入华夏,此生难返 第305章 太子在辽东的最后时间 第206章 症结难以解决 第307章 老马将军值得重任 第308章 班师还朝 第309章 衡酿 第310章 政治新星 第311章 为太子刘皇帝也是操碎了心 第312章 董遵诲兵临上京 第313章 辽国崩溃指日可待 第314章 还京 第315章 乾元殿上的阴霾 第316章 皇后的宽慰 第317章 刘皇帝还是那个刘皇帝 第318章 披麻戴孝十万家 第319章 税制的考量,二治山阳 第320章 见机进言,权归中枢 第321章 驾幸枢密院 第322章 再启西进 第323章 盛世之下的隐患 第324章 金山南麓 第325章 成长与成熟 第326章 寻觅终有果 第327章 派系 第328章 决议横涉流沙 第329章 西域风云 第330章 最后一次东进 第331章 刘皇帝嫁女,政治意味浓 第332章 广德殿婚宴 第333章 勋贵的态度 第334章 喜讯传来 第335章 高丽服软了 第336章 怪圈 第337章 刘皇帝不死,天下何得太平? 第338章 棋手与棋子 第339章 不登宰堂,终为人所制 第340章 《开宝总类》 第341章 向钱看 第342章 杀肥 第343章 赵府君当权 第344章 打个赌 第345章 玉林狗肉馆 第346章 底层 第347章 割韭菜 第348章 文武并举 第349章 边情 第350章 隐退陈情 第351章 满朝之中,只此一人 第352章 皇城使和他的义子 第353章 聪明的张德钧 第354章 贵妃母子 第355章 特殊的行狩 第356章 被忽视的皇子 第357章 宫廷与宗室 第358章 刘家的天下 第359章 难以揣摩的心理 第360章 今日狩兔,他日猎敌 第361章 “龙宫” 第362章 权宜之计 第362章 分封? 第364章 皇子戍边 第365章 边事结论 第366章 将士百战归 第367章 礼遇隆重 第368章 荣宠 第369章 功臣宿将 第370章 公府家事 第370章 国法为大 第372章 封王 第373章 开宝九年已过半 第374章 太室山上 第375章 少林寺 第376章 拷问 第377章 难知祸福的决议 第378章 辽国近况 第379章 萧思温 第380章 投汉 第381章 刘皇帝返京 第382章 契丹尽失东北 第383章 扶持完颜部? 第384章 皇帝意志不改 第385 礼宾馆 第386章 萧卿,起来吧 第387章 契丹终被打回原形 第388章 考制利弊 第389章 宫廷秘闻 第390章 武举选官定制 第391章 大汉第一将帅 第392章 封禅之议,军官学院 第393章 第394章 永远在猜忌的路上 第395章 疯涨的盐价 第396章 外放成都府 第397章 盐事暂定 第398章 虞美人 第399章 刘皇帝的矛盾心理 第400章 柴荣死了 第401章 老郭威 第402章 太子有后了 第403章 震怒的太子 第404章 冬夜 第405章 即将中落的二十四臣之家 第406章 影响扩大 第407章 一人连着一人,一案套着一案 第408章 兄弟之间 第409章 法不责众 第410章 枪打出头鸟 第411章 政治危机 第412章 本非同道 第413章 态度与宣言 第414章 云消日出 第415章 血色将至 第416章 尾声 第417章 庆典一般的刑场 第418章 刘皇帝有请 第419章 刘皇帝请客 第420章 刘皇帝:皇子欠管教 第421章 为什么不喝酒? 第422章 朕的话说完了 第423章 一把火不代表结束 第424章 开宝九年末的大调整 第425章 开宝十年 第426章 仍在进步的太子 第427章 晋王要做忠臣 第428章 赵王的新任命 第429章 远遁的契丹 第430章 刘皇帝弄孙 第431章 花蕊夫人之殇 第432章 人事大权 第433章 圣训 第434章 重任在肩 第435章 完美的宰相 第436章 乾元之巅揽月台 第437章 二十年难遇的大水 第438章 抗洪救灾年 第439章 自请其罪 第440章 又借钱?不借! 第441章 刘皇帝的财产 第442章 金玉满仓,堆积如山 第443章 板子来得毫无征兆 第444章 求而不得 第445章 捐资捐款,天灾不断 第446章 皇后驾到 第447章 天子尤善反省 第448章 刘皇帝:朕不需要佳丽三千 第449章 宦官之间的撕咬 第450章 杀一皇亲 第451章 完颜来朝,东北将乱 第452章 皇孙 第453章 楚蛮归化的标志性人物 第454章 朝廷要下重手了 第455章 鞠躬尽瘁赵相公 第456章 刚愎的刘皇帝 第457章 郑州 第458章 再临东京 第459章 摆烂的李国舅 第460章 刘皇帝最大的问题 第461章 过重的恩典 第462章 当年善政 第463章 当朝也有弃用的人才 第464章 难产的封禅 第465章 辽奸 第466章 经济制裁 第467章 萧思温的价值 第468章 胡部隐患 第469章 视察澶州 第470章 最困难的时期已经度过了 第471章 劳民伤财 第472章 声势浩大 第473章 又当又立 第474章 立场 第475章 赵卢之间的龃龉 第476章 内外党同 第477章 三月初十 第478章 登封降禅 第1章 封禅的余韵 第2章 登闻鼓响 第3章 取士不公 第4章 李昉夜访东宫 第5章 刘皇帝的考验又来了 第6章 相形见绌 第7章 不如意的二审结果 第8章 这就是真相? 第9章 写得不错! 第10章 如此处置 第11章 刘皇帝的法治思想 第12章 如此安慰 第13章 市井之声 第14章 皇城司在行动 第15章 小人行径 第16章 诸般滋味在心头 第17章 板子终究落下来 第18章 刘皇帝打个喷嚏,朝廷都得震三震 第19章 罢免两勋贵 第20章 室韦女真战争 第21章 老六也长大了 第22章 慈父的关怀 第23章 室韦女真一番战终,宗亲无特权 第24章 太子新结良媛 第25章 萧燕燕的故事 第26章 要坚持做大汉的忠臣 第27章 父子座谈 第28章 皇子戍边 第29章 老九浑人一个 第30章 “宽刑简政” 第31章 送行 第32章 太子的安排 第33章 两广运动 第34章 三次铁离之战 第35章 室韦覆灭 第36章 尽伏东北 第37章 朝堂上的纷争 第38章 任其纷扰 第39章 百年大计 第40章 荒唐太子 第41章 高丽国王 第42章 难得积极 第43章 大公主回来了 第44章 个中弊端 第45章 治安 第46章 驸马的上下两策 第47章 八十万军队带来的压力 第48章 处处矛盾 第49章 安东都督府 第50章 喜讯 第51章 该当有所“表示” 第52章 “厚道”的做法 第53章 兵制改革 第54章 兵制改革2 第55章 我赵匡胤何德何能? 第56章 腹心之谈 第57章 扬州案有结果了 第58章 当太子与首相共同针对 第59章 明贬实升 第60章 狠狠敲打 第61章 淑妃病危 第62章 祸福之间 第63章 开宝十三年下半年 第64章 边事不宁 第65章 刘皇帝的猜忌 第66章 商业互吹 第67章 遗表 第68章 心寒不心寒? 第69章 虞国公也走了 第70章 安东大开发1 第71章 安东大开发2 第72章 安东大开发3 第73章 安东大开发4 第74章 东亚海盗的兴起 第75章 敖莱小城 第76章 视察 第77章 吓人 第78章 安东这地不简单 第79章 “抚远之战” 第80章 京观 第81章 嘉庆节与太子的烦恼 第82章 矛盾 第83章 太子的作用 第84章 示警 第85章 浮雕 第86章 须发花白 第87章 兄弟 第88章 童谣 第89章 谈话 第90章 安东国王? 第91章 今日开宝 第92章 万岁殿宴 第93章 来自地方的声音 第94章 大动干戈的节奏 第95章 大洗牌 第96章 刘皇帝就是定海神针 第97章 隰州 第98章 追捕 第99章 全面对抗的两司 第100章 河西大案 第101章 这就是开宝盛世? 第102章 盛怒之下 第103章 强势、阴谋 第104章 暗通款曲 第105章 卢多逊急了 第106章 倒赵 第107章 卢多逊:赵普也该倒了 第108章 后知后觉后怕 第109章 大相国寺 第110章 坦白 第111章 武德司如此,皇城司何如? 第112章 幸灾乐祸 第113章 十年之争也该结束了 第114章 大朝会 第115章 罪状十五条 第116章 满朝震动 第117章 赵匡义也慌了 第118章 查抄 第119章 难审 第120章 结不结党不重要 第121章 父子异见 第122章 相互诛心 第123章 株连不可避免 第124章 海外扩张 第125章 文盲将军 第126章 第一个被杀的宰相 第127章 打破潜规则 第128章 开宝宰相之死 第129章 勋贵与官僚 第130章 西北剿匪 第131章 鸣沙匪 第132章 卢南与袁恪 第133章 卑微的武德使 第133章 西征! 第134章 煎熬的宰相 第135章 赵家父子 第136章 进退不得 第137章 赵普的黑材料 第139章 银州叛乱 第140章 杀心大起 第141章 父子关系 第142章 武德使之死 第143章 李崇矩复出 第144章 东宫家事,接连凋零 第145章 糜烂的同化政策 第146章 黄羊平 第147章 中下层的机会 第148章 第三次西征 第149章 爆发 第150章 血战 第151章 惨重 第152章 军议与战争利器 第153章 保守与扩张 第154章 太子过问军事 第155章 忠臣孝子高丽王 第156章 陆海之争 第157章 治本之法 第158章 武德司的整顿 第159章 西州尽复 第160章 一稳到底 第161章 雍王回京 第162章 癸未年科举 第163章 南洋之重 第164章 高规格 第165章 拼 第166章 晋王的成就 第167章 香料之路、魏王奏章 第168章 安西王 第169章 盐州 第170章 袁家庄 第171章 藏兵于民 第172章 蠢蠢欲动 第173章 做贼心虚 第174章 整饬西北 第175章 本州无罪 第176章 浮出水面 第177章 头疼的太子 第178章 如释重负 第179章 崇政殿内 第180章 君臣都发狠了 第181章 拾遗补阙 第182章 十三十四 第183章 格局 第184章 心猿意马 第185章 赵普的辞呈 第186章 赵王履职 第187章 叛贼内情 第188章 机遇 第189章 百姓苦 第190章 力所能及 第191章 共治时代 第192章 郭威终于走了 第193章 太孙之争早有苗头 第194章 什么忌讳的事都敢聊 第195章 静默 第196章 再没有比饱暖更真实的了 第197章 血色榆林 第198章 秦王的请求 第199章 叛贼虽败,封锁继续 第200章 见微知著 第201章 民何以安? 第202章 府尹正纳妾 第203章 惠民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