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天屠海志》 第001章 施斋法会 第002章 柳桥聚斗 第003章 关中商队 第004章 陆海巨枭 第005章 五岛匪首 宴酣,姜年被庄客带上了席。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姜年见了秦虎,跪下连声讨饶。 “七尺男儿,讨什么饶?”秦虎坐在上位,凝视此人。 姜年一边满脸谄笑,道:“我主家和贵庄乃是井水不犯河水,小人眼拙,这才无意冒犯贵庄,秦大王,您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小人回去,下次再也不敢咧!” 秦虎道:“呵,还敢搬出你主家来说话,何猪头那厮,我看着就来气!” “啊,这……”姜年又变回了苦瓜脸。 秦虎拇指翘对王烈,道:“我这位兄弟,当朝皇帝都惹不起,你个瓜怂本事大啊!” 王烈咳嗽两声,“孟秋,言过了,言过了啊。” 姜年哪管那么多,只顾磕头如捣蒜:“是小的有眼无珠,事后也非常后悔!” “你听好!快给我回去,带话给何员外——” 姜年一听居然还可以回去,心头大喜过望,连声道:“是是是!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怕你记性不好,特修书一封,自己看去。”秦虎将一信笺丢在地上。 姜年捡起一看内容,面色一僵,“这、这、这……” 上书:“你个瓜皮,无耻至极,趁着灾年祸害乡邻,捣乱我恩公置办的法会不成,还想谋害他于柳桥之溪,自古善恶终有报,而今你的人悉被我擒,命你三日之内,退还兼并的田庄,分文不准索回;至于那些被你强占的女子,须得给她们找户好人家,搭上彩礼钱嫁出去,如你瓜皮不肯认怂,我自会将你的人全部送去府衙投案,到时候你我公堂再见!”只见纸上字迹歪歪草草,既没什么书法美感,用的也是言简意赅的大白话,可以确信是秦虎所写。 “怎么?不愿意啊?” “这个,大王……这不是为难小的嘛……”姜年支支吾吾的说。 “来人,灌辣椒汤。” “别别别!大王有大量,千万别,千万别!”姜年哭丧着脸道:“我、我、我回去如实的传达给主家就是,大王放心!大王放心!” 秦虎对王烈道:“海澄公,你看这样如何?” 王烈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秦虎对庄客道:“来人,把他拖出去,给他匹马!” “是,庄主!” 众庄丁上前把姜年带出大厅,赶出虎豹山庄…… 秦虎举杯,转身对王烈说:“来,海澄,我们兄弟再喝,别让这厮给扫了兴致!”“孟秋,请——” 二人复各饮三大白,秦虎放下杯盏,问:“海澄,不知老船主现在身体怎么样?船队的远洋贸易进展又如何?” 王烈答道:“义父的身体无恙,只是现在退居平户,将船队悉交我来打理,他老人家在岛上当上了太平王爷。” 秦虎哦了一声,道:“素闻老船主有心归附,不知朝廷是什么意思?” “义父归附朝廷之心已久,自胡宗宪到任浙直总督,也有意从中斡旋,无奈方叔、叶叔等众多舶主皆是反对招安,如今莫衷一是。”王烈道。 “闻方、叶二公随老船主发迹,说话也是举足轻重的了。海澄,这事你怎么看?”秦虎道。 王烈想了想,道:“国朝自洪武以降,封关禁海,而嘉靖癸未年,日使争贡,禁令愈严,民间片板不得下海,丝路贸易几乎断绝。我辈今虽建旗海上,制权东洋,可在朝中上下看来,不过是武装犯禁,啸聚东洋的亡命之徒罢了,倘若圣恩浩荡,朝廷开放海禁,我等举众而归,自是不二之选,若其仍恪守祖训,固步自封……我想招安一事,莫说其他人,就是义父也不会答应。” 秦虎一叹说:“你随老船主筹海十年,为国捍边,贩货浙闽,与人同利,要说招安开禁一事,不管对朝廷对百姓而言,乃是极大的利好,实有百利而无一弊,此乃市井小民都能看懂的道理啊。”秦虎狠狠一锤桌案,“只恨朝中上下严党当权,奸佞横行,把持朝柄,蒙蔽圣听,枉费你和老船主一片诚悃报国的苦心!唉——”秦虎一声长叹,再将酒水齐齐斟满。 “知我者,二三子,孟秋当其一也。” “来!喝酒,你我多年不见,今天是高兴日子,就不说这些烦心事了。” 这时候,又有一庄客进来禀报。 “庄主!” “何事?” “庄主,刘神医突然说要离去,小人是怎么劝也劝不住啊。” “什么?” 刘神医,虎豹山庄聘请的郎中,医术在关中首屈一指,人送雅号“气死阎罗”,在平日里,庄客们练武切磋,免不了伤痕累累,可少不了他上下忙碌。 “这刘神医为何要走?”秦虎问,秦虎心想,平日里也待他不薄,今日为何匆匆要走,难道嫌月钱给得太少? 庄客说:“他说、他说……” 庄客正支支吾吾,一老者身背药箱缓步走进来,抖着花白的胡须作揖道:“秦庄主,令郎已经无药可治,老朽无能,所以来向庄主辞行!”这来人正是那“气死阎罗”的刘神医。 秦虎听了,心头不由一惊,站起身回作一揖,恭敬问他:“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先生明示一二。” 刘神医摇摇头,语气缓慢的说:“令郎偶感风寒,卧病在床,我是一再嘱咐他不得亲近女色,可如今你看看……高烧一退,又行淫事,唉,刘某医术浅陋,治不好令郞的顽疾,却也不能砸了这块济世救人的招牌,只好来向秦庄主辞行了。” 秦虎乃问:“吾儿秦逸何在?” 下面有庄客答:“在后山合欢洞府,正与众婢戏耍!” 秦虎责问庄客:“你们怎不看好他?” 有庄客答:“今闻有贵客前来,我等在庄内忙碌,少庄主便趁我们一不留神,溜上后山寻欢作乐……” 另一庄客答:“是啊,少庄主去了合欢洞府,谁也劝不回来,小的们也不敢用强,我等办事不利,请庄主责罚……” “请庄主责罚。”众庄人皆道。 秦虎坐下,拍着膝盖叹道:“唉,我那不肖的儿哟……” 王烈说:“少年人不知节欲保身,为人父母者不可不察啊。” 秦虎说:“海澄说得甚是,只是我那犬子淫心难除,风流成性,还时常徘徊于花街柳巷,屡屡不改,诚可痛伤啊!” 王烈说:“不妨让在下与令郎一叙,从中开导,或能补救万一。” 秦虎闻言道:“这怎么合适?海澄乃是贵客!” 王烈说:“你我都是过命的交情,孟秋信得过王烈,就不必推诿了,且告知如何上到后山去。” 秦虎赞道:“海澄高义,那秦某却之不恭,请随我来!” “请。” 秦虎起身,带王烈出了大厅,一众人跟随在后。 …… 话分两头。 说那姜年自出虎豹山庄,落魄回到了柳林镇。 他越近何府,心越寒凉。 姜年,原是何员外得力臂膀,一心还想着如何奉承员外,迎娶何府千金,可如今却捅出这么大个篓子……按照秦虎和王烈的意思,不仅要何府退回灾年兼并的农庄,还要给那些被迫害的女子准备陪嫁的彩礼,称霸柳林这么多年的何员外何时吃过这种哑巴亏? 于公而言,若真要与秦虎对簿公堂,何员外只是柳林一霸,而对方乃是关中雄豪,虎豹山庄的财力和势力均不是何土财主能相比及的,且对方有十多个人证在手,官司打下来必败无疑,主家非得赔个底掉不可;于私而论,回去拿出那封信给主家看,何员外非叫人打断他一条腿,在何府的奴才生涯,想来也该走到头了。 姜年一想到这,回去该如何交待?心里边想,一边失魂落魄的走着…… 忽然,姜年看见前方聚集了一大堆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议论纷纷。 “各位老乡,府衙的公差来张榜啦!” “嘛事啊?俺们也过去看看!”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 “悬赏捉人啊!是个江洋大盗……”村民议论着。 姜年正凑上前去,他艰难挤进人群,看见有几个手里提刀的官差,他们各顶黑色官帽,披着蓑衣,正在张贴榜文。 “五岛匪首王烈,寇掠江南,滥杀无辜,罪不容赦,按律当诛。今流窜关中,凡黎民黔首,绿林义士,得其首级者,赏金千两,拜辅国将军;知其藏匿以告,赏银百两,免赋三年;如有知情不报者,同罪论处。大明凤翔府,嘉靖乙卯年腊月廿七。” 为首的年长公差将榜文从头到脚念了一遍,对众村民左右作揖说:“在下沈炼,年关到此,奉旨捉拿钦犯王烈,也就是画像上这个人,各位柳林镇的父老乡亲,如有谁见过此人,望如实相告!一经查实,官府重重有赏!” 众村民一看那画像,只见画中人孔武英姿,仪表堂堂,正是灵山寺施斋的王烈,村民普感饭食之恩,大都缄默不语。人群里忽然一个声音响起道:“这,这不是……王大善人吗?”众人循声看去,说话者正是村民张老四。 话音传到公差们的耳朵里,沈炼立即钻进人群,一把抓住张老四的衣领,张老四惊道:“官爷,你抓俺干什么?” “莫非你见过钦犯?他现今在哪?”沈炼手指榜文上的人像问。 “不知……不知道啊,官爷,俺、俺是真的不知道!”张老四连声道。 “哼!看你吞吞吐吐,定有猫腻,再不如实招来,连你一起带走!”沈炼喝道。 张老四吓得连忙作揖讨饶:“官官官……官爷,听说寺庙里头施斋,俺便也一同前去了,来到灵山脚下,俺就见过他一眼,他就走了……” “什么时候?” “今天晌午的样子。” 沈炼听完他说,才放开他。 这时另一队公差归来,将灵山寺住持方丈押赴到此。 一公差指着榜文的画像问:“老和尚,你快看看!” “不得对大师无礼。”沈炼上前,对那老僧合十一拜,问:“大师,听村民说,王烈今日来过贵寺,沈某想请大师过过法眼,看看是否就是这画像中的人?”说完指向榜文头像。 灵山寺的住持老方丈看完榜上图文,缓缓回拜他说:“善哉善哉,画像上的这位施主,的确曾在敝寺资办法会,救济众生,王施主一口气买下了十几车的米粮,这饥荒年头,可算是柳林众生的衣食父母啊,这样一个活菩萨,怎么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逃犯,呵呵,会不会是你们衙门里头弄错了?阿弥陀佛。” 一旁的公差怒骂:“你这老秃驴乱讲什么,此乃钦提要犯,有当今皇上御笔朱批!还能有假?” 方丈合十拜他:“阿弥陀佛。” 沈炼问:“我且问大师一句,此人现在去了哪里?” “王施主拜别老衲,自言云游四海,不知其所踪,阿弥陀佛。” “我知道!我知道!”人群里传来个声音,姜年跳出人群高喊:“公差大人,我知道啊!” “你知道什么?”沈炼问他。 “呵呵,小人说的,自然是那王烈的下落了。”姜年见到此情此景,简直是柳暗花明,如见救命稻草一般,怎肯错过机会。 “哦?王烈何在?你快从实说来!”沈炼问他,旋即一众公差团团围上姜年。 “呵呵呵,自那王烈出了灵山寺以后,小人便一直悄悄的尾随于他,过了镇北边的柳林石桥,去了……咳咳。”姜年说到这干咳了两声,停住了。 “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快说!”沈炼问他。 哪知姜年话锋一转,左右作揖道:“呵呵,各位官爷,王烈这个奸贼可是狡兔三窟啊,小的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来回走了几十里山路,这才好不容易摸清他的下落,小人只想借问一句,这榜文上面所说的赏银一事……呵呵呵,是不是真的?” 姜年说的是榜文上写的“知其藏匿以告,赏银百两”一句,要说这一百两银子对何府当差的姜年来说,不啻于一笔横来的巨款,他拿着这笔钱甚至可以不用低三下四的再回何府当奴才了,他能不关心吗? 沈炼对手下使了个眼神,姜年还指着那榜文上的一百两银子,正乐呵呵的卖着关子,不料左右给人架了起来就走,姜年急道:“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那些公差不由分说,裹挟姜年进了一旁的茶肆里。姜年惊问:“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 “想请你上去喝茶!”沈炼说完,手下公差架着姜年上了楼,进到二楼的雅间,这将他放下。 姜年惊惶站定,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 雅间内,一个身着貂裘的中年男子坐在正席,沈炼上前对他行礼:“大人,此人知晓钦犯的下落,我们将他带上来了。” 那貂裘男子面色阴沉,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他的手从貂裘中伸出。 “坐吧。” 姜年看看左右,一个胖公差推了姜年一把:“大人让你坐!” 姜年吓得赶忙坐下。 “倒茶。” 一瘦公差摆了个茶碗在姜年面前,胖公差拿起茶壶,细水长流而下。 茶杯斟满,貂裘男做了个请。 姜年不敢怠慢,拿起茶水就喝,刚喝一口就被茶水烫得“噗”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请说!” 姜年看看左右,众公差皆是配刀执杖,环立左右,看这架势,姜年心想,今天要不说个明白,恐怕走不出这屋子了。 沈炼在旁一敲桌案道:“嘿,你快如实交代,不得有所隐瞒!” “各位官老爷,小人……小人自然是知道的……只想多问一句……”姜年还支支吾吾,他虽乐于奉告,却更在乎官府的赏银。 沈炼对他道:“这个好说,你若所言属实,区区赏银不在话下!” “啊是!是!这位大人,各位官爷,据小人亲眼所见,那王烈此时此刻,就在柳林之北,九里坡上的虎豹山庄之中!” “凤翔秦孟秋乃关中望族,你看清楚没有?”沈炼问道。 “小的亲眼所见,秦虎专门设宴款待王烈,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哪敢瞒骗?” 貂裘男子起身,手指姜年:“让他带我们去,沈炼、靳杰,清点所有人马,即刻动身!” “是,大人!” 第006章 浪子回头 第007章 口蜜腹剑 第008章 雪谷丹青 第009章 同门之谊 虎豹山庄的硝烟缓缓散去,众官兵收刀入鞘,分列两排。 队列中,封图镇快步走来。 靳杰上前跪禀:“大人,庄内的匪寇悉被剿灭。” “那么王烈在哪?”封图镇问他。 靳杰答:“属下……属下无能,并没有发现钦犯。” 封图镇邹起了眉头,心中暗想:“庄园总共只有这么大,他总不能遁地飞天!还是说……”封图镇一看左右,问:“那个姓姜的人在哪?” 这时,众锦衣卫纷纷看向一旁,正听见那边的柴房里传来阵阵淫荡的笑声,还有女子的尖叫。 封图镇转问身旁的校官:“我已下令,不得侵犯妇人,里面在干什么?” 原来,姜年在柴房中,对婢女云裳欲行非礼,云裳死活不从,反抗良久。 云裳哭着说:“大爷……你要知道什么,云裳刚才全都告诉你了,那个叫王烈的……就在后山的洞府里,除此之外,云裳一无所知,只求大爷饶过云裳性命。”云裳说完,跪地求饶。 姜年说:“呵呵,美人,大爷我怜香惜玉得很,怎么舍得杀你?大爷我只想和你一起——快活一下!” “啊——” 云裳大声尖叫,挣脱姜年开门欲逃。 木门才开一条门缝,就被姜年一手死死按上。 “想走,好戏还没开场呢!呵呵呵!” “你去死!”云裳情急之下咬了姜年的手腕。 “哎呦!”姜年吃痛,心中大怒,御功于指,一戳云裳前胸。 噗—— 云裳吐了一口血,背靠着门板,身体慢慢下滑,眼睛死死盯着姜年,“你、你畜生……” 说完就不再动弹。 “哼,谁要你不听话!”姜年擦了擦一脸鲜血,自语道:“可惜了,这么个美娇娘,不如我趁热……嘿嘿嘿!” 姜年说着,笑面狰狞,竟要对尸身行非礼之事,他抱起云裳放在柴堆上,开始解衣带。 这时,一个校尉快步上去把门踢开,冲进了柴房里,把姜年一把揪出房门。 姜年急问:“长官,你要带我去哪?” 那校尉不答,只是抓着姜年的后领心前行,直走到封图镇跟前,才把他放下。 “人已带到,请封大人发落!” “王烈在哪?”封图镇一字一顿问他。 “啊?”姜年有些懵了。 靳杰道:“大人在问你话,你这厮还不快如实回答,要想作弄朝廷命官,下场和地上的死人一样!” 姜年跪拜道:“大人明鉴,小的脖子上有几颗脑袋,怎敢对大人隐瞒实情?” 封图镇问道:“我的手下寻遍这里,为何没有发现?” “这个……这个,王烈他确实来了这里啊!”姜年手指身后大厅,道:“就是这里!我最后一次见到王烈的时候,他……他还在那里面,跟秦虎那帮人着喝大酒呢!至于他为何不见了踪影,小人……小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原来你是存心戏弄本官!”封图镇道。 姜年一听,急忙磕头哀告:“小人不敢,哦,小人想起来了,刚才小人遇一婢女,他说,王烈在庄园后山的洞府里!” “后山洞府?”封图镇看向靳杰,靳杰摇摇头道:“属下已派人探查过后山,并没有找到。” 姜年说:“大人有所不知,听那婢子还说,后山有条暗道,可直通丹青谷,外人并不容易发现。” 靳杰一听大惊:“什么!丹青谷……” 封图镇也深吸口气,心想不妙,他仅遣沈炼及三十几人守在那里,便对姜年道:“那婢女在哪,快点找来,让她来带路!” 姜年一呆,支吾道:“这……这,大人您有所不知,那婢女图谋不轨,竟想要暗害小人,反被小人给……杀了。” “什么?你——” 姜年忙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人事先已经问清路径,这就给大人带路!” “姑且信你,走吧!” 于是,在姜年的指引下,封图镇率众来到后山…… 合欢洞府前,姜年指向洞内说:“就在这里,大人,请随我进来。” 封图镇一看,姜年走进了一个山洞,不由暗觉蹊跷,难道在这山洞之中也会有路?可他料姜年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于是率众下马,随后进洞。 洞中,走了十余步,似乎可见尽头,姜年站住了。 靳杰上前,一推姜年:“嘿,你说这有暗道,究竟在哪呢?” 姜年谄笑道:“呵呵,靳总旗,既然是暗道,那定不易发现,且容我仔细寻觅!”姜年说着,就打着火把,在洞壁上探索…… 可他前后左右看了遍,拍了个遍,阴冷的石壁上,不是光秃的裸岩,便是潮湿的苔藓。 “你到底知不知道?”靳杰等得心焦,急问。 “诶,听那贱婢说就在这里,怎么什么也没有……到底在哪,是不是在这……不对,我看应该在这……”姜年一个劲的自语,却终究一无所获。 一旁的封图镇等得也快没了耐性,靳杰上去一脚踢中姜年的屁股,骂道:“混账东西,胆敢戏耍我们!”乃抽刀架在姜年项上,“再没找出头绪,我拿刀先砍了你!” “饶命,饶命!”姜年吓得往地上一坐。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这便结果了你!”靳杰举刀就要宰了姜年。 “别、别!靳总旗!”姜年吓得在地上翻滚乱爬,地上有堆干草,他的手似乎摸到了草堆下面什么机关,下意识按动。 靳杰举刀欲砍之际,忽听洞中一声响动,轰—— 只见,洞府之中落下一片雪尘,片刻之后,前方一道石门豁然洞开! 姜年见状,如遇大赦,喜道:“开了,开了!暗道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哼,算你捡回了一条狗命!下回别让爷爷撞上!”靳杰将刀收进鞘中。 “是是是!”姜年嬉笑赔礼,总算误打误撞下,触动洞府暗道机关。 封图镇便率众通过石门,进入暗道。 这暗道乃人为打凿,位于山体岩层之中,道宽丈余,可并行两马,长百余步,行至尽头,见眼前忽有亮光—— 封图镇快步上前查看,乃是出口。 出口之处,群松挺立,白雪纷纷。 正见一条山道,道上覆满了积雪,雪地上脚印凌乱,蜿蜒下山。 封图镇见状,自语:“不错,钦犯定由此路逃遁!” 正说到此,前方上空嗖嗖作响,窜出两枚响箭! 靳杰道:“大人,那是沈总旗的信号!” 封图镇跨上坐骑,乃向身后道:“所有人,随我下山接应沈总旗!” “是,大人!” …… 书说简短,封图镇率众下山,至丹青雪谷,并与沈炼会师一处,方知王烈已从谷口突围逃脱,便重新整合人马,轻装简行,带着猎犬,循着气味与脚印一路追寻…… 天色向晚,黑幕渐渐落下,锦衣卫众官兵举着火把,策马踏雪行。 “报——” 忽有斥候骑马回报。 “封大人,前方脚印分向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 沈炼道:“千户大人,他们一定是在前面分道扬镳!” 封图镇点点头:“那西北方的脚印,相必是王烈留下,所有人全都跟上!” “是!”众校尉答。 如果从深邃的高空俯瞰地上,三百多名锦衣卫校尉各骑战马,手举火把,宛如一条细长的火蛇,在关中平原的雪地里缓缓蠕动…… 踏雪夜行二十余里,路见一小村,众官兵也是疲于奔命,将欲在此歇脚用饭。 待走近看时,却不见一缕炊烟,不闻一声鸡犬。 斥候回报:“封大人,前面乃是吕庄,村里一个人也没有。” 封图镇问:“村民哪里去了?” 那斥候答:“定是逃荒去了。” 封图镇自语:“想不到关中旱情竟至于此。”勒马向后道:“传令下去,今夜在此驻军!” “是!” 众官兵乃进吕庄安顿,找来铁锅,生火做饭,捧雪烧水。 村里有处比较大些的宅院,概是某位乡绅的宅邸,几个锦衣卫上前踢开大门,进去上下打扫一番,门外的校尉道:“封大人请!” 封图镇走进宅院,甩开貂裘,于正厅入座。 “各位请坐。” 沈炼、靳杰两位总旗和一众小旗分边坐下。 靳杰揖道:“大人,前面便是平凉辖地,此距府城还有二百里路,从凤翔府借来的五百衙役和捕快已全部撤回。” “也好,不过少了些酒囊饭袋。”封图镇道,“想我锦衣卫三百弟兄,月前自京师出发,三千里奔袭,今日终于将钦犯围困于柳林孤丘,只可惜,还是让他趁隙逃了。” 沈炼起身,跪地道:“卑职办事不利,愿受责罚!” 封图镇摆手道:“此我失算在先,与沈总旗无涉,坐吧。军需何在?” 锦衣卫军需上前拜道:“卑职在!” 封图镇问:“还有几日口粮?” 军需答:“尚可维持三日。” “好。”封图镇点点头。 这时,有个人想闯进厅来,被守门的校尉拦下。 “你干什么的,别在这里东张西望!” “让我进去,我要见封大人!” “快走,快走!” “这位军爷,让我进去!” 那人却死活不依,在厅堂外面吵嚷起来。 靳杰问道:“外面何人聒噪?” “小人姜年!求见封大人!”外面那人道。 封图镇一看是姜年,一挥手道:“放进来吧。” “是,大人!” 姜年进来跪道:“姜年拜见封大人!” 封图镇想他必来请赏,道:“姜年,你虽举报有功,然而钦犯终究逃了,你且下去待命,一旦封某将钦犯擒拿归案,自会给你修书一封,你执书信前去凤翔府衙领取赏银便可。” 姜年只道:“小人不要银子,小人什么也不想要,只求大人一事!” 封图镇问:“你有何事?” 姜年道:“小人只想加入锦衣卫,给千户大人效命,恳求封大人收留!” 封图镇问他:“那你想在锦衣卫里当个什么官啊?” 姜年道:“封大人,小人自知武艺低微,不敢厚颜高攀,只愿为一马前卒。” 厅内锦衣卫众校官听了,不少人面露嘲色。 封图镇道:“天下武人,想进我锦衣卫者不知凡几,在我北镇抚司之中,便是一马前卒,不是武艺超群的勇士,也是必有一技之长的奇人,姜年,你武功我就不提了,有何长技说来听听?” 在场有的旗官甚至笑出声来。 姜年心知封图镇说的并不尽然,因为即便是锦衣卫,也有很多不学无术,托关系走后门进去的纨绔子弟,连年吃空饷,这种事情没什么不能变通的,他便对封图镇道:“但请大人念在同门之谊,收留麾下,姜年必效犬马,万死不辞!” 封图镇听到这里,押了口茶,平静的问:“倒是说说,谁和你有同门之谊?” 姜年道:“今日与大人对掌比试,姜年虽难敌万一,然而大人所修练的崆峒内功,却是万万假不了的!” 封图镇道:“我还当你是个脓包,没想到还有点灵根,算没白学。” 姜年一听,似乎有戏,喜道:“谢封大人夸奖!” 封图镇道:“那你的授业师父是谁?” 姜年道:“禀大人,恩师乃是崆峒掌派蒋真人。” 封图镇点点头,说:“哦,原来是我蒋师兄的高徒,也难怪不成气候。” “啊,原来是师叔!封师叔在上,请受弟子三拜!”姜年一听,更觉有戏,把头磕在地板上三下,咚咚作响。 封图镇说:“你起来吧,封某早已出山入仕,你也不再是崆峒弟子,还讲什么师门尊卑。” 可姜年说着却更来劲儿了,一本正经道:“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年,掌派蒋真人待弟子如师如父,恩重如山,封师叔既是他师弟,那自然就是弟子的师叔了!” 见他这般奴颜折腰,靳杰等一众旗官看得饶有兴致,沈炼则面露鄙夷。 “大人。”沈炼站出来,义正辞严道:“素闻此人乃柳林一霸,平日狗仗人势,作恶多端,臭名播于乡里,今日更因一己之私,巧舌如簧,口蜜腹剑,挑唆大人冤杀虎豹山庄众多人命,又想假借同门之名,投大人麾下充数,日后定是攀附权贵,为虎作伥之流,不知要残害多少忠良!” 姜年一听,忙道:“师叔明鉴,姜年可是一片忠心啊!”又转对沈炼道:“沈总旗,您真是误会小人了……” 沈炼转头怒视姜年,面色如铁,目光如炯,姜年不敢发声。 封图镇道:“不须多言,沈总旗,你的意思,本官知道了。” 靳杰在旁劝道:“老沈,何必动怒,有事就好好说呗!早知道你这么生气,今天在洞里我就一刀砍了!” 众锦衣卫皆笑。 这时,炊事兵走进来,道:“千户大人,饭菜都已备好。” “端进来!”封图镇起身道:“各位同僚,都用饭吧!” “是,封大人!”众人起身。 封图镇却见姜年还跪在大厅中间,一招手道:“姜年,你也留下一起用食,至于你补缺锦衣卫的事,等此间事了,再从长计议。” “是,师叔!” 第010章 龙君古庙 王烈与刘神医别了秦虎,北上平凉,在白石原又走了两个多时辰。 天色已晚,路遇一古庙,名曰“龙君庙”,人困马乏,正想生火休息,乃各自拴马,进庙避风歇脚。 王烈走进庙门一看,殿首石坛立着一尊龙首人身的盔甲神,脚下神牌书曰“白石川龙君神位”!王烈心想:“这概是当地当地村人的供奉的河神。” “哎呦……” 刘神医刚一下马,气喘吁吁,连声沉吟:“哎呦……哎呦……跑了这么远的路,苦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颠散架喽。”刘神医现已年过古稀,一路鞍马颠簸,确实疲劳不堪。 “刘老先生快里边请!”王烈说着赶忙扶刘神医进了庙里,扫了扫蒲团上的灰尘,让刘神医坐定,又找来些干柴,升起了火堆,寒冷的古庙里转而明亮温暖了一些。 王烈问:“前辈感觉好些了么?” 刘神医一个劲搓手呵气,道:“好些了,王公子,老朽看你也不像歹人,却为何要做那种刀头舔血的勾当,腰间挂脑袋的买卖?” 王烈说:“老先生误会了,王烈贩货东南洋,无心作乱,可是朝廷却要置我于死地。” 刘神医笑道:“那便奇了,那便奇了!呵呵呵。” “怎么,老先生难道不信?” 刘神医道:“天下亿万人,朝廷却独独和你过不去,这是什么道理?老朽活了一大把岁数,在这里还是要奉劝王公子一句,千万别跟朝廷作对,如果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早点去官府认罪自首,或能姑贷一死,充军边卫。公子正当盛年,大有可为,说不定今后还能立下军功,衣锦还乡啊。” 王烈听着,从背囊掏出两块面饼递给刘神医,道:“老先生,吃些干粮,早点休息吧,平凉府城尚有百里,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刘神医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小老儿人微言轻,该说的话也都说了,王公子既不肯听,那便罢了!明日一早,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此分别吧。”刘神医说完,拿过面饼用一根细树枝窜起,在火上烤了烤。 “这……刘老先生毕竟年事已高,一人独自行走在外,若要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刘神医笑道:“呵呵,老儿我就是治病救命的,道上的朋友都管老儿我叫气死阎罗,还有什么闪失,难得倒我?” “王烈所指的倒不是那些小病小伤,而是……” 王烈说到这,心想刘神医当是顾忌自己是个钦犯。 “好吧,老先生,望一路保重!” 刘神医见王烈明白了意思,便不多说,啃了几口面饼,喝下一壶水,便卧在蒲团上沉沉入睡。 书中暗表,刘神医在凤翔行医有三十余年,如今钱也赚够,该回老家享享清福了,刘神医心中合计着,等回到平凉老家,用这些年攒下的积蓄买一处宅子,十亩田地,那是绰绰有余,再雇几个佃农,自己便可以泡一壶清茶,整盘点心,躺在椅子上翘着脚安度余年,岂不快活似神仙,而今身边这个王烈可是个与朝廷作对的主儿,要是被官兵追上,将他与王烈一并抓去,定个钦犯同党,那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刘神医才说了上面一番话,正好话赶话甩掉王烈。 …… 龙君古庙,二更时分。 咚咚咚,庙门被人敲响。 王烈惊醒,靠近门问:“是谁?” “秦逸拜见世叔!” “世侄?” “正是小侄!” 王烈打开门,正见秦逸跪地,扶起问:“世侄怎么来了?令尊他们呢?莫非路上遇到……” 秦逸说:“世叔不必担心,家父已安然归返麟游。” “快进来说话。”王烈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动静小点,刘老先生已睡下了。” “是,世叔!”秦逸也小声答应,王烈让他进了庙里,坐在蒲团上,用火折子点了油灯,又递了壶水给秦逸。 其实这个时候,刘神医已被这一阵动静吵醒,只是并不起身招呼秦逸,继续睡在那里,听他们说话。 “世侄,怎么一个人来了?”王烈问。 秦逸也是跑了大老远路,仰头喝了一大口清水,道:“世叔,回去的路上,小侄想了一想,今后,打算跟着世叔云游四海,闯荡江湖!” “世侄说什么?” “小侄不回麟游老家了,今后想跟着世叔云游四海,闯荡江湖!”秦逸重复了一遍。 王烈摆手:“断不可行!世侄独自出来,令尊、令堂必然挂心,应该快回家才是!” 秦逸面露得色,道:“王世叔有所不知,小侄一路赶来,正是家父首肯。” “此话怎讲?”王烈问。 秦逸道:“白天自与世叔和神医分别后,我们行了二十里路,家父他老人家忽拍脑袋,说一声:‘糟了!’你道为何?” “究竟为何?”王烈问。 秦逸道:“家父说,海澄世叔路见关中贫敝,急公好义,散尽资财,这才难得一开尊口,向我告贷路费,不料后来官兵突袭庄子,我尚不及从账房取钱,便又匆匆分散了!小侄一听,当即向家父请缨,从原路折回赶上,送来一点薄金,请世叔务必收下。” 秦逸说完,双手呈上一个锦袋,里面是沉甸甸的金子。 “原来孟秋还在记挂这事,王烈当时也只随便一说,不想如此大费周折。”王烈说。 “世叔,小侄还向家父请示,这次出来,便跟随世叔四处游历一番,也能长长见识!呵呵,说来惭愧,小侄还从没出过远门呢!”秦逸笑道。 “这么说,令尊同意了?” “这是自然!家父说,不论是人品还是武功,世叔堪为我辈明师,君子当见贤思齐,世叔携我行走江湖,家父那可是放了一万个心啊!” 王烈想了想道:“王烈昆仑之行,实有要事在身,或要耗时一年半载,甚至更久,而且西北青海,自古荒凉苦寒之地,不是游山玩水那么轻松快意,我看天一亮,世侄还是尽早回去!” 秦逸笑道:“好啊,好啊,此去昆仑正合我意,相传昆仑乃万山之祖,龙脉之首,穆天子与西王母同游瑶池之旧事,已为绝代佳话,今我秦逸前去,正想好好领略一番。” “这么说,世侄当真也要同去?” 秦逸道:“这是自然,小侄来都来了,若此时回去,风头正紧,要是碰上那些官兵,岂不更加麻烦。” 王烈自忖:“一路保护这个晚生还不成问题,没准过了几天,他就受不了羁旅之苦,嚷嚷着要回家了。”便点了点头。 “小侄谢世叔成全!”秦逸喜道,放下水壶,“世叔,还有样东西,家父托我交给世叔!” “何物?” 秦逸在腰间摸了一阵,掏出一支火枪,道:“这是家父当年海上手刃仇人陈思盼所缴获的战利品,家父说,陈思盼终归是败亡在世叔手里,此物当归世叔,今后路上若遇凶险,也好有个防身之物。” 王烈接过一看,乃是一把西洋簧轮枪,枪身长不盈尺,其上镶金带银,精美绝伦。不禁赞道:“此物应产自泰西,乃以燧石触发,威力无比!” “家父说,此物名叫‘掌心雷’!” “嗯,虽是好名字,只可惜,给歹人用在了邪道上,不知杀害了多少无辜性命。” 秦逸道:“家父说,此物若运用得当,可胜过当世最强的弓弩、暗器,世叔,你说有没有这么邪乎?难道,比唐门的暗器还要厉害?” “嗯,论天下兵器,应该是各有千秋,王烈也难分高下。”王烈说着,将西洋枪还递秦逸,道:“此物带在王烈身上,终归是个累赘,不如由世侄先行保管,今后若有需要,再向世侄取用。” 秦逸应允,接过火枪,道:“小侄遵命!” 王烈道:“时候不早,世侄快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好!”秦逸抱着蒲团,倒头就睡。 一旁刘神医装睡偷听,心道,秦虎这才侥幸逃脱,还嫌不够麻烦,又叫儿子缠着王烈,到时给官兵一网打尽,可不得引火烧身,看来我这会儿离开秦家,也算早日和他们撇清干系,实在是无比明智啊! 灯油燃尽,三人又各自睡去。 …… 龙君古庙,五更天。 刘神医醒了过来,估摸还没到卯时,外面仍是一片漆黑的雪夜。 抬眼一看,王烈和秦逸此时也睡得正酣。 刘神医便悄悄起身,拿起了行囊,蹑手蹑脚的推开了庙门,走出去,又关上。 刘神医此时是回乡心切,归心似箭,此时离去,正当时也,免得天亮与那俩人再有瓜葛。书说到此,刘神医牵着马,趁夜上路了…… 离开古庙,前方是片雪原,名叫白石原。 离离原上雪,一片苍茫间,又有条河流,自西向东,横在眼前,名叫白石川。 过了此川,便是平凉府的辖地,而刘神医的老家在平凉府城,距此尚有百里。 时已隆冬,白石川数丈宽的河面早已不再流淌,而是结成了数尺厚的坚冰,冰面平滑如镜,足可行人走马。 可刘神医见了,仍担心踩破冰层,便牵着坐骑,举着火把,轻轻踩上冰河。 乌云遮月,天地间暗似一片混沌。 刘神医牵着马匹,一步一步,如履薄冰。 眼看,就要走到冰河的对岸,就在这时—— “老丈……” 只听前方黑暗中,忽然传来一男子声音…… 第011章 白石三雄 “老丈,深夜赶路,不知要上哪去?” 刘神医心下颤栗,惊恐看向四周。 天幕阴沉,难以辨物。 他将火把尽量举高,却也照不见丈二开外。 “是什么人在说话?”刘神医呼问前方。 “老丈一人出远门,这月黑风高的夜,若是遇上了谋财害命的歹人,那可大大不妙啊!呵呵呵——” “啊,你们是谁?”刘神医惊问。 “老丈,依我看不如缴些保命银子来,让我们‘白石三雄’护送一程,如何?” “哈哈哈——” 说话声音出于冰河对岸,而且是三个人的说笑声。 刘神医心想,这回莫不是遇上强盗,拦路抢劫不成? 要说刘神医身上所带钱财,乃是行医多年的辛苦积蓄,不多不少也有一百几十两银子,事前向银庄兑成了几根金锭随身带着,说起来都是些回乡养老的棺材本。真要遇上了江湖强人,那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刘神医赶忙跪下作揖。 冰河刺骨,刘神医顿觉膝盖上冰冰凉,但又不敢起身。 “各位大王,小老儿是孤身出门,身无分文,请大王开恩,放小老儿一马!” 刘神医哭丧着脸哀求他们。 “哈哈哈哈!” 见刘神医跪地讨饶,河对岸的三个人笑的更加猖狂。 只听那笑声是越来越近。 刘神医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抬头一看,正见三人已经站立在他的马前。 “饶命,饶命!” 刘神医医术精湛,却不会半点武功,碰上三个年轻壮汉,图财害命,他是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只得一个劲的乞颜告饶。 “老丈莫怕,老丈莫怕,俺们‘白石三雄’乃是结义三兄弟,平日里行走江湖,最爱劫富济贫,行侠仗义,这位老丈,不知你可听过俺们的名号?”一个人说。 “三位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刘神医保命当头,哪管睁着眼睛说瞎话。 “呵呵。” 三人听了一番谬赞,还颇为受用的样子。 “既如此,那你可知俺们在这块地方有‘三劫三不劫’的行规?”一人说。 “这……小老儿孤陋寡闻,不知大侠所言为何。” “劫富不劫贫!”一人道。 “劫官不劫民!”另一人道。 “劫财不劫色!”第三人道。 刘神医听了,这才起身,两手一摊。 “还请三位大侠明断,小老儿乃是一介草民,穷困潦倒,衣食无着,年关回家,途经宝地。久闻三侠威震关中,皆是扶弱济贫的英雄好汉,想来不会太为难老儿吧。” 白石三雄为首者名叫宋光,他说:“老丈所言不错,我们固不欺贫凌弱,然而看你骑着好马,穿着锦缎,却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介草民啊!” 老二滕岳也道:“大哥说的甚是,我看,老丈倒像个骑马富商,又何必故作谦虚?呵呵!” “啊这……不是!老朽……” 还不等刘神医辩白一句,三弟丁德又抢白道:“贫富官民,口说无凭,翻开行囊,自有分明!” 说完,三弟丁德便冲上来卸马鞍,解褡裢。 不一小会,把刘神医上下里外都翻找了个遍。 刘神医上去拦也拦不住,打也打不赢,只得在一旁哀告连连,叫苦不迭。 “各位亲爷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小老儿终年奔忙,只为衣食保暖,哪有多余资财?” 丁德搜刮一场,转向宋、滕二人,手里托着些银钱。 “大哥、二哥,想不到只有这二钱银子,七个铜板。”丁德道。 “看你穿的倒是体面,没想真是一贫如洗!”滕岳骂道。 宋光一看,一并拿过,将这些银钱奉还刘神医,语气也稍微放缓了。 “呵呵,老人家,适才是我丁三弟无礼了,还请见谅!” 刘神医一听,乃庆幸躲过一劫,从宋光手里拿了银钱,在手里掂了掂。 “唉,三位大侠,小老儿是个郎中,游医关中三十年,医治的都是些穷苦百姓,忙碌到头,也就剩下这点微薄积蓄,若再孝敬了三侠,老儿我路上只能啃树吃土喽。”刘神医叹道。 那丁德竹篮打水,心里却老大不服,道:“哼,要俺说郎中也没几个好东西!” “三弟,这话怎讲?”宋光转问丁德。 “早些年,俺母亲病重卧床,就是请来个江湖郎中给医治,哪知道治了大半年,非但没有把病治好,还弄得倾家荡产,举债度日,俺走投无路,只得葬了病故的母亲,上山落草,游走江湖。” 刘神医一听,骂道:“想不到,天下还有这样的无德郎中!” 丁德说:“那可不是,听说那个天杀的郎中还有个别号,叫什么‘气死阎罗’刘神医,我看真是浪得虚名!” 刘神医一听之下,面色恍然一呆,心里忽地一凉,即被丁德觉察。 “怎么……老丈难道认识他?” “不不不……不认识,不认识!” 丁德却道:“说来也巧,那个姓刘的无德郎中也背了个和你一样的药箱,四处招摇撞骗,我看了心里就一团火!” 说完,丁德抢过药箱,往空中一丢,摔在冰面上,愣是砸了个散架。 哐啷啷、叮铃铃—— 药箱底部的夹层里,金锭滑落出来,掉落在冰面上,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微弱的火光被风吹动。 冰面上,金锭闪闪发亮。 “啊——” 刘神医大惊失色。 赶忙跑上前去,捡冰面上的金子。 起先月色昏黑,又时隔多年,丁德也确没认出眼前故人,现在听他讲话举止,这才反应过来。 “慢着!”丁德拦下他。 “啊……” “哼,原来是刘神医,丁某眼拙,险没认出你。刘神医,别来无恙啊?”丁德道。 “救命,救命!救……” 刘神医只觉脑袋里嗡了一声,旋即是两眼一抹黑,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丁德蹲下一探气脉,道:“这老头吓昏过去了。” 滕岳笑道:“这小老儿贼精,我就说他把钱财都藏哪去了,原来全在这里边放着,还真有不少啊,呵呵呵——” 宋光看着冰面上散落的金锭说:“丁三贤弟,你说这个老郎中以前医德有亏,祸害过你,如今却让你给翻了个底朝天,搜出这么多金子,呵呵,你说这人世间的因果报应,果真是分毫不差啊!” 正说着,宋光与滕岳走上前,正要弯腰去捡那些金锭。 就在这时,宋光刚弯下腰,忽觉身前异样,好像站了一个人! 他警觉的抬头一看,果见一个人影,急忙向后退了两步,提醒同伴道:“有人!” 滕岳发现不对,也抬头一看,惊问人影:“敢问阁下是谁?” “你们白石三鼠趁夜劫财,欺凌一古稀老者,这话传了出去,就不怕侠名有亏?” 王烈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你是何人,敢否报上姓名来?” “你们三个小贼,还不配知道!” 滕岳怒道:“找死,兄弟们,一起上!” 滕岳话音未毕,白石三雄只觉前方人影一闪,手里的火光晃动! 啊—— 只听,站在最前的滕岳先叫出声。 随后,宋光抽出大刀想要护住心胸,忽觉肩头吃了一掌重击,斜斜倒下。 丁德赶忙一个后空翻,刚一落地,感觉背心给人一脚踢中,一头栽倒在冰面上晕了过去。 白石三雄还没看清对手是何人,便在电光一瞬,全被击倒。 “白石三鼠,后会有期。” 王烈说完,一把抓起刘神医,一踏冰面,隐入夜幕中。 宋光受伤较轻,匍匐在地上艰难站起,用手捂住肩头的伤,环顾四下。 “二弟、三弟,你俩的伤不打紧么?” 滕岳盘坐在地上,捂着胸口。 “贼人忒也厉害,三弟被打晕过去了!” 正说到这,忽听见冰面上发出一阵响动! 咔咔咔、咔哒咔哒—— 原来,王烈踩踏冰面用劲十足,坚固的冰层愣是被踩出个冰坑,裂痕转向四周的冰面迅速延伸。 宋光听到响动,便知那是冰层碎裂的声音,急忙退后。 “冰河开裂了,快跑!”宋光急喊,低头一看,正见一道冰裂出现在脚底。 “大哥,小心!” 滕岳话音未落,宋光便随那崩裂的冰层一个跟头,掉落刺骨的河水中。 滕岳赶忙扑在边缘的冰面救援,可也只听身边“咔嗒咔嗒”数响。 胸口的冰层也开始裂开…… 不出一会,冰面裂为数块,白石三雄全部落水,惨叫不迭…… …… 不知过了多久,刘神医悠悠醒转。 他艰难抬起头,睁眼看了看周围。 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枕头软软的,身上还盖着棉被。 窗外,天已大亮,不时传来街市上的车马声、吆喝声。 刘神医打量着屋内陈设。 王烈和秦逸坐在一张红木八仙桌旁。 桌上铺着漆布,摆放了几盘核桃酥、芝麻饼还有绿豆糕。 “这是在哪?”刘神医问。 秦逸吃着点心,笑道:“华亭县城,祥平客栈,厢房里,呵呵,老神医,您这一觉,睡得可好啊?” “华亭?”刘神医自语着。 王烈道:“已是午时,刘老前辈,起来洗漱用饭吧。” 刘神医躺着,回忆了一下之前的经过。 这才想起,自己趁夜赶路,来到白石川上被三个强盗拦路打劫。 后来金锭被盗,晕厥过去…… 刘神医想到这里,才知是被他们二人所救,带到这里,便赶忙爬起身来作揖。 “小老儿不识抬举,多谢少主家和王公子的救命之恩!” 刘神医说着,就要跪地磕头。 “免礼免礼!举手之劳,何足言谢?” 王烈上前扶住他。 秦逸也慢悠悠起身。 “可别谢我,救你的是我海澄世叔一个人,本公子只是顺道把你那些救命金子捡了回来。” 秦逸说着,掏出好几锭金子,放在桌上,对刘神医道:“拿去吧,看看有没有少?” 刘神医一看桌上的金锭,上前数了一数,一枚不少,更是喜不自胜,赶忙将金锭收入衣袖,躬身大拜王烈和秦逸。 “王公子救我性命,少主家完我钱财,此皆再生之德,老朽没齿难忘!” 秦逸道:“行了神医,你也没几颗好牙了,还是赶紧忘掉吧。” 王烈道:“世侄,不得无礼,老前辈,请先坐下说话。” 王烈扶刘神医入座,倒上一盏茶。 “谢谢王公子!” 刘神医诚惶诚恐的坐着。 王烈道:“刘老前辈,昨夜五更时分见您起身上路,在下怕有不测,便也一路尾随在后,果见月黑风高,歹人持刀。可算前辈救人一世,福报匪浅,这才有惊无险啊。” 秦逸插嘴道:“倒是你,刘神医,为何不辞而别,连个招呼都不打?” 刘神医连连摆手道:“少主家,不是小老儿无礼,实是这位王公子身份非同一般,老朽怕……唉!”刘神医说着叹了口气,道:“王公子,你既救了老朽的性命,老朽也知道好歹,不会向官府告发你在这里,不过眼下既到华亭,离平凉府城也就不远了,再与你们一路同行实是多有不便,老朽还是独自上路吧。” 王烈挽留道:“前辈,不妨用过了饭再走。” 刘神医巴不得马上就走,岂肯留下吃饭,连道:“不了,不了!” 可他刚一站起,只觉两眼发黑,头脑发晕,差点没站稳脚。 王烈见了忙招呼道:“刘前辈快坐下来,吃些东西!” 原来,自离开白石川到此,已过四个时辰,刘神医可是半点水米未沾牙,时已正午,饥肠如鼓。 一见桌上摆放着茶点,刘神医索性拿起一块绿豆糕两口吃了。 “刘神医,慢点吃,这里没人和你抢。”秦逸笑道。 刘神医喝了口热茶下咽,王烈又把茶水斟满。 “世叔,你看这老先生,饿成这样还着急着上路!” 紧接着,刘神医又吃下了三块核桃酥,两片芝麻饼,这才渐渐恢复体力。” 刘神医起身,各拜王、秦。 “老朽吃饱喝足,这便去矣!” 王烈见他执意要走,也就不再挽留。 “刘老前辈,来日再会!”王烈一揖。 秦逸只看向一边,也是强作一揖。 刘神医已摇头叹气,推门而出,刚跨出门,发现自己所处一家客栈的二楼。 沿着过道走了两步,刘神医正要下楼。 忽听楼下的店伙计殷勤招呼声—— “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刘神医循声低头一看。 正见三个人走进了客栈,其中一人举手招呼伙计。 “来盘牛肉,二斤凤翔烧酒!” 店伙计应道:“好嘞,请三位稍坐,马上就来!” 刘神医这一看不要紧,整个人差点从台阶上掉下去。 他躬着身子悄悄退回厢房。 紧紧把门合上。 第012章 娑婆一面 秦逸见刘神医神神叨叨的模样,笑问:“撞见哪路冤家?” 刘神医惊恐道:“那白石三雄,就在下面吃酒!” 秦逸笑道:“什么三雄,哈哈哈,有我世叔在此,就是白石十熊来了,也是枉然,你怕什么?” “老朽须得换副行头!” 刘神医说完,坐上床榻,解下背囊,掏了半天,拿出一张脸膜展开。 秦逸在一旁又道:“他们三人趁夜劫财,理亏在前,光天化日,又敢把你怎么样?” 刘神医不理会他,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用手将脸膜敷在脸上,又取来些胶水脂粉,涂抹边缘。 远看之下,与先前判若两人。 王烈道:“想不到,老前辈的易容之术如此精湛!这样下楼,准叫那三人认不出来了。” 刘神医自谦道:“王公子见笑,都是些旁门左道的伎俩,何足挂齿。” 秦逸见状喜道:“神医兄,不如给我世叔也做一副脸膜,免得日后和官兵纠缠,赶路也就方便的多了!” 王烈一听,也道:“这倒是个主意,不知老前辈肯否……” 刘神医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这可不成!” 秦逸问:“不就一张面皮,如何不成?” 刘神医道:“这脸膜制作,共有一百七十八道工序,极为繁复,且用料非常考究,得杀一成年雄鹿,取颈项之皮,得捕一白鹤,取腋膀之虱,还得获一黑猿,取胸腹之毛,这些材料,俱要上好才行,别说在这小县城里,就是整个平凉府……诶!” “既然这么麻烦,先借你的一用!” 秦逸说完上前,出手如电,刘神医话未讲完,只觉眼前一晃,脑门作痛,脸膜已被秦逸生生夺走—— 刘神医哭丧脸道:“这这这……这怎么行,少主家,老朽就这一副脸膜,若是给了王公子,出门再遇那三恶人,可怎么办?” 秦逸笑道:“不就几个宵小,有我世叔在,还怕摆不平?”拿着脸膜把玩一阵,便丢向王烈:“世叔,接着!” 王烈接过脸膜一看,惊道:“做的果真精致,若不细看,谁也不能分辨!” 刘神医急道:“王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快还老朽来!” 秦逸不悦,道:“你这老头,恁多废话,不过一张假脸,值多少钱,我付你就是了!” 刘神医心想,一张脸膜是小,若真的帮王烈做了易容,他日给官府查明真相,连带定罪,那可得要他老命,急急作揖。 “少主家、王公子,这可万万使不得,你们、你们就放过老朽吧!” 王烈走上前,道:“老前辈既然不许,王烈岂能强求。”说完便将脸膜奉还。 秦逸阻止道:“世叔,且慢!我们来时,路见邸抄正缉拿世叔,那画像画得可真了!如今有此一物,正好瞒天过海,免去些不必要的麻烦,这老头,好歹不分,你和他客气什么!”转头又对刘神医说:“老神医,不是我世叔,只怕现在你早已沉尸河底,骨头都僵硬了,这点小忙,竟不肯帮,还谈什么没齿难忘?哼,不是本公子吓唬你,你再不答允,我提你下楼,去见那三位仁兄!” “啊——” 刘神医本就胆小,听到此节,险没再度昏厥过去。 “世侄,你且退下,别再吓唬刘老前辈!”王烈转对刘神医道:“刘老前辈,我看不妨这样,你这张脸膜暂借在下一用,至于楼下那三人,也交由在下打理,保管下次见了,他们对前辈礼数甚恭,必不为难,如何?” 刘神医想了想,话已说到这份上,他就是不答应,也过不了秦小爷这关,只得应道:“若能如此,再好不过,王公子,你就拿去吧。” “多谢前辈!”王烈拿着往脸上一敷,感觉刚好合适。 秦逸在一旁道:“老神医,快帮忙黏合!” 于是,在刘神医和秦逸的帮助下,不多时,一掌脸膜完好的覆在了王烈的脸上。 王烈对着镜子看了看,只见镜中之人,霜鬓苍颜,垂老龙钟,俨然是一个年过六旬的持重长者。 “果与先前判若两人!”王烈也不由惊赞。 秦逸道:“世叔,你这下看上去,比家父还要年长许多。”然而人面好变,话音难改,秦逸一听王烈的话语,完全对不上那张老脸,便道:“老刘,可否再年轻些?我知道你行的!” 刘神医摇摇头道:“罢了,老朽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于是抹去皱纹,拔去白发,重新画皮,大作修整。不过片刻,秦逸惊道:“老神医,看来你是入错了行当!世叔,你返老还童啦,哈哈!” 王烈拿起镜面一看,正见一个与他年岁相若,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但与本来面容终究大不一样,也惊赞道:“真乃神技,令人叹为观止!”王烈端详了一番,颇为满意,又道:“刘前辈,在下这幅妆容可以保持多长时日?” “王公子,这副脸膜既然黏上,就不要轻易拿下来,也不要随便运功打斗,更不能过量饮酒,总之,需小心对待,当可维持半月之久。” 王烈道:“好,刘老前辈,请在此歇息一会,王烈下去会会那三个人。” 秦逸喜道:“世叔,等等,我也同去!” 王烈和秦逸同出了房门。 …… 楼下。 姓薛的店伙计正托着一盘熟牛肉,拎着一壶热酒,来到白石三雄的桌前。 “几位客官,请慢用!” 王烈、秦逸正走下楼。 楼下用饭的客人不多,他们挑了个位置,斜对白石三雄,相距不过五步。 “小二!”秦逸大声招呼。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薛伙计殷勤上前。 “给我们来碟蚕豆、一碟花生,再来一壶柳林酒!” “好嘞,您稍坐,马上就来!”薛伙计应承而去。 王烈刚一坐定,向邻桌的白石三雄看去。 只见一人裹着棉被,哆嗦不止,正是被他一脚踢晕的丁德。 旁边的滕岳给他倒上满满一碗酒。 “来,三弟,喝口热酒,暖暖身子!” 宋光抢过酒碗,忙说:“你别让他喝!三弟寒气侵体,喝多了酒,只会有害无益。”说着招呼伙计道:“店家,来两碗姜汤!” 薛伙计应道:“好嘞!” “好些了么,丁三贤弟?”旁边的滕岳问。 丁德有气无力的道:“二位哥哥,小弟感觉已经好……好……啊嚏!啊——嚏!”说完连打喷嚏。 滕岳起身道:“三弟稍坐,二哥这就去趟医馆,给你找郎中来医治。” 丁德忙道:“不必不必,用不着费那冤枉银子,二位哥哥,刚才你们耗费功力给小弟疗伤,小弟伤势已然无碍了!” 原来,白石三雄自被王烈收拾了一顿,都落入冰河,丁德本就是昏迷状态,被宋、滕救起来时,已吸进了多口冰水,此时是寒气入骨,头晕脑热。 宋、滕在岸边将衣物烤干,便带着丁德一路来到华亭歇脚,这就正巧碰上。 王烈一旁听他们说道,心想,这二人不管怎样,也算肝胆相照,不知是出于何故摸黑打起了路人钱财的主意。 “客官,您要的姜汤!” “放这里,下去吧。” 不一会,白石三雄吃了些东西,宋光道:“来的路上,我见邸抄,俱是钦犯王烈的追逃公文。” 滕岳道:“嗯,我也看到了,梁公所料不差!这个恶贼,果然流窜到此!” 丁德道:“咳咳咳……只是银两还未筹齐,眼看华亭会盟在即,今日就是最后的期限,若梁公派人垂问,二位哥哥,我们该如何才好?” 宋光一摆手,道:“还是先不费那心思,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时,只听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白石三雄,别来无恙?” 三人顿时转头,一看外面。 宋光惊道:“三、三公子……” 王烈见外边正走进一个俊雅男子。 这男子风度翩翩,缓缓走入。 他穿着一袭深紫锦缎长衣,腰带镶金佩玉,裙摆几乎要拖到地上。 身后还有四个跟班。 “三公子……您来啦。” 白石三雄全都起立行礼。 紫衣男道:“时日已到,家父举办会盟,正急用钱,托我问问三位,银子在哪?” 宋光从行囊里翻了一下,取出些银子放在桌上。 “三公子,这里是二十两银子,请先……” 紫衣男看了一眼桌上。 “就这点银子,也好意思拿出来?剩下的呢?” 宋光道:“还差些许,斗胆再请梁公宽限一些时日……” “哼,没钱还在这大吃大喝?耽误了会盟大计,你们当得起吗?” 紫衣男子说罢剑鞘一扫,桌上一盘牛肉给掀翻在地。 “你——” 滕岳想要发作,宋光赶紧制止他。 “恳请三公子,宽限些时日,我们定当筹齐!” 紫衣男背对宋光,道:“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想宽限,那便以此作抵!” 说到这里,那紫衣男子转身出剑。 宋光正要拔刀招架。 只见一道白光斩落…… “大哥,你的手!”滕、丁皆道。 宋光咬牙坐下。 手上,血如泉涌。 一节食指已被紫衣男子的长剑削落在地,滚到那被打翻的牛肉一起。 “不自量力!” 紫衣男子将长剑收回鞘中。 剑身滴血未沾。 其跟班捡起地上的半截指头,双手捧上。 丁德见大哥宋光受辱,二话不说,出手迅如疾电,发出三枚铜钱镖—— 紫衣男子疾退两步,照着身侧桌面一掌拍下,桌上数根木筷飞起。 “还你!” 随手捻起一根,回敬丁德。 丁德只见那筷子来势凌厉,直戳自己面门,只得用手掌挡下。 那木筷穿透手掌,上面还串着三枚铜钱镖。 “哇呀——” 丁德一声惨叫,手掌心全是鲜血淋漓。 “你——” 滕岳怒不可遏,站起来两手一抖,袖中‘铁莲花’已握持在手—— “怎么,还嫌不够丢人?”紫衣男子道。 “梁三公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滕岳道。 宋光忍着剧痛,举着左手制止道:“滕二弟,莫动手,莫动手……” 王烈与秦逸对坐一旁,秦逸看到此景,又是断指,又是穿掌,血光四溅,看得不由心中一寒。 笃笃,但听对面王烈敲了敲桌面。 “世侄,这个少年人太猖狂也,你替世叔去教训他!” 秦逸一呆,道:“小侄剑术低微,如何是他的对手。” 王烈道:“要什么剑术,我洞府之中传你内力早已融会百脉,挥掌拍他便是了!” 秦逸惊道:“原来如此!”心想世叔定不诓我,豁出去了! 便当即挑衅紫衣男道:“你等宵小,要打出去打,别扰了本公子雅兴!” 第013章 妙手回春 第014章 不速之客 第015章 武学奇才 第016章 顺藤摸瓜 第017章 两败俱伤 第018章 借尸还魂 第019章 华亭聚义 第020章 绝世仙丹 我王烈竟要化作别人模样,躲过一劫…… 王烈正想到这,已在李琴搀扶之下回到厢房,李琴扶着他坐在床头。 封图镇的一掌,就像一个巨鼎,狠狠压在王烈肩身,让他时时喘不过气,且时时需要催动自身内力方能渐渐化解,直到掌力的余威全部消散。 “这锦衣卫之中真是高手云集,单一个封图镇有如此深厚修为,日后若再遇上,不知还有几成胜算……”王烈心想。 “师父!”李琴端着个药瓶过来呈上—— 只见那药瓶光滑如碧,玉质通透,显然价值不菲。 “这是……”王烈看着药瓶,问她。 “师父你忘了?这是弟子向丹宗师兄要来的‘释功丹’呀,凡有内伤,无所不治,师父一服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嗯。”王烈接过药瓶,点点头道:“为师累了,你先出去吧。” “是,弟子告退!”李琴说完,便出了房门,她的房间在出门左首。 王烈一个人坐在房中,打开了药瓶,心中暗道,这女娃如此清澈单纯,我与世侄却一着不慎害了她师父的性命,现在反而化成其师欺骗于她,待日后水落石出,必定又是一场恩怨。 可转念一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先顾当前为要,若这丹药的功用如其所说,对我现在的伤势定有裨益! 王烈想到这里,将瓶中药丸倒在手心,但看药丸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下滚出了五六粒,王烈暗道不妙,事先没问那女娃该服多少为宜……此时若再去一问,也难免露了马脚,作为少华山剑宗之主,怎么会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 王烈索性一口全吞,饮了几口清水送服下去…… 片刻以后,王烈顿觉胸中肺火难当,经脉极速流转,丹田气海翻腾!封图镇掌力之伤不仅冰消瓦解,且掌力化作体内真气,贯通任督,荣华百脉! 王烈心道:“少华山的丹药果然是天下独绝,不但一下治好了我的伤势,反而还将别人的掌力收归我用,我的功力一下子恢复了十之七八,我看,这丹药本不该叫什么‘释功丹’,而是‘海纳百川丸’、‘乾坤挪移丹’才是!”转念又想:“既有这么好的丹药,也是天赐造化,何不拿去给秦世侄也服用一些,让他的内伤快些转好……” 想到这里,王烈起身出门,刚走到院门口,李琴也从隔壁的房门内跑了出来。 “师父有事要出门?” 王烈回头,见是李琴,道:“嗯,为师服了几颗丹药,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 “啊——几颗?”李琴倒吸口气,小嘴圆圆。 “怎么,有何不对?”王烈问。 “可是……可是,上回师父只服了一颗半,便觉浑身麻痒难当,经脉逆行,内力散去了大半,休养了几个月才缓过劲来呢……” 王烈一想,我一口气吞下五颗,现在是神清气爽,步履如风,完全没有半分不适,难道这丹药的功用是因人而异,亦或因伤而异? “师父,你这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琴问。 “嗯……这次倒也奇怪,为师的伤已不打紧,正打算四下走走,疏展一下筋骨,李琴,你若没有别的事,且回房歇息去吧!”王烈道。 “哦。”李琴应了一声,转头就走,口中嘀咕着:“师父这次是怎么了……声音也变了,真搞不懂!”李琴摇了摇头,回房中去了,地上留串小脚印。 王烈信步走出了院门,准备去访秦逸世侄。 梁府之大,院落三十七,厢房一百几,王烈所处乃是其中“鸿飞苑”,此外还有“苍山苑”、“锦兰苑”、“天池苑”、“雪雾苑”、“碧江苑”、“玉山苑”、“雕栏苑”等,大小院落是错综复杂,互相套叠,回廊拐折分叉,假山流水掩映其间,如迷宫一般,要想从中找到秦逸恐也不易,须得找人问问才行。 王烈在府内走着,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声。 “梁管家饶命,梁管家饶命啊!”“梁管家,银子的事,我们兄弟三人会再想办法!”“是啊,是啊,还请梁管家开恩,放我大哥一马!” 王烈听这个声音,似乎很耳熟,好像白石三雄他们。 “哼,饶命,梁公仁厚,不要你们的命,只要你那根指头!” 王烈一听,那声音正从“苍山苑”中传来,王烈穿过院落,远远看去,前方花园假山旁,正是白石三雄和梁涛。 他们怎么在一起?在干什么?王烈靠近一步再看。 只见白石三雄跪在梁涛跟前,老大宋光本是断指,今日给刘神医治愈,指节处还缠着厚实的布条,他正苦苦哀求:“不知梁公取我手指……又有何用?” “哼,宋光,今日若非你之故,三公子岂会受这么重的伤?我们老爷说了,兴许公子爷见了你这根指头,心情愉悦,没准伤势就好个大半了,来人啊,给我剁下来!” “是!” 王烈惊道:“且慢!” “哦,原来是公孙宗主!小人拜见公孙宗主!”梁涛赶忙欠身行礼。 白石三雄见状也忙下拜:“原来是公孙宗主大驾,请宗主救命!” 梁涛回头怒道:“你们几个少在这聒噪!” “梁涛,这是怎么回事?”王烈问。 梁涛道:“回宗主,此人今日得罪了我们三公子,梁公有令,要将他手指剁下一根,给三公子送去,我们这些下人也是奉命行事。” 宋光说:“我这根手指,白日被三公子砍下,被刘神医费尽了力气才接合,如今又要砍断,叫我如何舍得?” “这就由不得你了?”梁涛道。 “贫道听说,你们三公子受伤了?”王烈道。 “正是。”梁涛答。 “那现今伤势如何?”王烈问。 “先前,三公子在床上口吐白沫,眼看快不行了,后来,刘神医下了针石,这才好转一些,可是伤情仍然危重,梁公和梁夫人此时都很焦急!”梁涛道。 “既如此,要一根指头又有何用?”王烈问。 “这……梁公说了,白日争斗,都因为这厮而起。”梁涛说到这,转而低声对王烈道:“公孙宗主是知道的,那秦逸来头不小,总不能和他过不去,得找个人让三公子消消火,解解气才行,没准就有起色了!” “哦,原是如此,依贫道看,梁公虽救子心切,但也不能不得其法,病急乱投医啊。” “那公孙宗主的意思是……”梁涛为难道。 “梁管家,就让贫道给这人求个情,不妨先领贫道前去探望一下你们家公子,贫道身上正好还有些丹药,或能出力挽救。” 梁涛赶忙拜谢:“素闻少华丹宗天下独绝,公孙宗主既肯出面一救,那是再好不过了,这边请——” “请——” “谢谢公孙宗主!谢谢公孙宗主!” 宋光、滕岳、丁德三人如遇大赦,赶忙拜谢“公孙英”! 众人来到“玉山苑”,梁三公子卧养于西厢。 “前面就是了,公孙宗主,请容小人进去禀报——”梁涛道。 “去吧。” 梁涛进去一会,梁昊迎了出来,招呼王烈道:“公孙老哥!” “梁公!” 梁昊道:“下人不懂事!犬子的这点伤病,怎么把你大驾给惊动了!” 王烈道:“梁公此言差矣,梁世侄有伤在身,贫道怎么能坐视不管?” “公孙宗主,请进——”梁公做了个请。 王烈步入“玉山苑”,走进西厢,王烈看见一个人躺在床上,乃是梁三公子,他正当昏迷之中,身上扎满了针石,犹如一只刺猬。 刘神医坐在桌边,正在开药方,两个下人捧砚磨墨,伺候在旁。 梁三公子名叫梁建业,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老大名叫梁建功,早夭;老二名叫梁建德,此时也厢房内,同在厢房内的还有梁夫人。 梁夫人此时已经哭得不成样子,道:“儿啊,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就……呜呜呜——” 梁建德也在一旁安慰母亲道:“母亲不必忧伤,刘神医可是在世华佗,必定可以治好弟弟的伤!”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梁夫人沉吟道。 梁建德抬头,见有人来,起身道:“原来是父亲大人和公孙宗主!”说着便对王烈一拜:“公孙宗主,小侄这厢有礼了!” “贤侄,免礼!”王烈摆手道。 “哦,是公孙老道长来了。”刘神医站起。 “三公子的伤现在如何?”王烈问。 刘神医道:“情况不妙,情况不妙啊……” 梁夫人哭得更带劲了。 王烈道:“到底如何不妙,不妨与贫道说说。” 刘神医抬头缓缓的说:“恕我说句不中听的,三公子气血凝滞,印堂发暗,一时恐难治愈,即便日后伤愈,经此一劫,也是寿数大减,唉……” “啊……”梁夫人吓得几乎晕倒过去,身后两个丫鬟赶忙上去扶稳。 “刘老先生,怎会如此,你可要看清楚了!”梁昊语意中也暗含责怪之意。 “唉,我们行医之人,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刘神医道。 “刘老神医……可还有别的什么办法?梁某在华亭县城经营的医馆,各种名贵丹药那是一应具足,务请神医倾尽所能,挽救犬子!”梁公夫妇说着跪地大拜,下人端上一整盘金银,奉送刘神医。 刘神医摇摇头,叹道:“梁公,是药三分毒,况令公子本就伤及脏腑,不是单靠一剂猛药就能治好的,老儿姑且开了个方子,梁公先让人照此抓药吧。”说罢递过药方。 梁公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每日取人参三两,白茯苓、白术各二两,鹿茸、灵芝各一两,肉苁蓉、黄芪各五钱,当归、地黄各三钱,白芍、甘草各两钱研末煎汤,服用百日,以观后效。” 梁公一见这么多的名贵药材,饶是家业丰厚,也不免心惊肉跳。 刘神医将金银推向一旁,道:“老朽医术不精,不敢接受梁公的厚赠!请收回吧!” 梁公忙道:“一些薄礼,先生不必推辞!” “娘亲、父亲大人——” 这时,梁建业突然眨了眨眼,唤了声双亲。 梁公转头忙道:“业儿,你可千万要挺住,为父将关中最好的神医请来,专门给你治伤!”梁昊将药方递给梁涛,道:“快去抓药!” “是,主公!” 王烈看了看梁建业的情况,心想,梁公子之伤,白日并没有这么严重,为何一到夜晚成了这幅模样?莫非出了客栈之后……另有他人重伤与他?乃转身问身旁下人:“你们可知,三公子今日在客栈受伤之后,还去了哪里,或者遇上了什么人?” 梁府下人道:“回公孙宗主,我们送公子爷出客栈后,径直回了府上,没有去别的地方,也未曾遇到其他人。” “那在三公子养伤之时,这房中可有什么人进来过。”王烈问。 “除了小的送饭倒水,也不曾有外人进来。”下人道。 王烈点点头,转对梁昊道:“梁公,贫道有一味丹药,对寻常内伤极有疗效,可让三公子先行服下再说。” 梁昊夫妇闻言大喜,立刻率众向他下拜,道:“谢公孙宗主赐药!” 梁建德也在后拜道:“快请公孙世伯救救我弟弟!” 王烈对梁昊道:“梁公不必言谢,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闻令郎是被秦公子所伤,贫道若能让令郎下床走动,是否梁公与在座各位便不再怪罪秦公子或其他人?” 梁昊道:“只求小儿健康无病,梁某便谢天谢地,何来怪罪一说?” 梁夫人也道:“是啊是啊,只求公孙道长大发慈悲,救救吾儿!” 王烈道:“好,梁公、梁夫人,贫道这味丹药,乃是绝世仙丹!需先行运功打通令郎身后的各处经脉,才能服用下去,期间若有闲杂人在旁打扰,影响了贫道施为,那药效便不灵了,故请各位暂且回避一下,在“玉山苑”外等候,只留贫道与刘神医在这房中。”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所有人都随我出去,不得打扰公孙宗主——”梁昊便招呼其余人全部退了出去。 厢房内,一下子空空荡荡,只剩三人。 门外。 梁公虽屏退左右,全体撤出了院落,他却独自一人悄悄靠近门窗,暗中听取其中动静。 屋内。 刘神医只知此公孙乃是王烈,却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便狐疑问:“公孙老哥,我看三公子这伤势,就是服用了我的方子,尚且需得百日调养,方能渐趋奏效,你却有什么绝世仙丹,今日便能让三公子下床走动?” 王烈笑道:“刘神医,贫道略通医术,虽远不及神医造诣高深,然而本门丹宗有一种灵药,治愈内伤疗效可谓极佳,贫道在此姑且一试。” “既如此,老儿也正想开开眼界!” “公孙世伯,请赐仙丹救救小侄!”梁建业在床上哀求。 王烈一看病床上的年轻人,正是形容枯槁,面无人色,活像一具僵尸,哪里还是白天客栈中的翩翩佳公子? “梁三贤侄,你究竟是想活还是想死?”王烈问他。 “小侄……小侄自然想活!如何想死?”梁建业道。 “贤侄既然想活?为何偏要做那想死的事?”王烈问。 “啊?公孙道长……这话何意?”梁建业不解,正一头雾水。 “梁贤侄,我且问你一句,你得如实回答才行!” 梁建业道:“道长垂问,小侄怎敢欺瞒?” 王烈道:“贤侄是不是独自在这房中,背着天地鬼神,做了昧良心的事?” “昧良心……没有啊!”梁建业道。 “没有?那贤侄床下的这股怪味,又是怎么回事?” “这……”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即便所处无人之境,也当慎终如始,怎可蒙昧身心,做出自淫丑行,败坏自家门风,摧毁自己身体?”王烈道。 “啊——”梁建业一听,旋即一叹道:“道长真乃……料事如神……” 王烈道:“梁三公子大伤当前,须知肾主骨生髓,而骨中精元正是你的康复之本,活命之源,你若不知节制,独自在房中纵欲伤精,流失了身体里最珍贵的给养,以致肾衰骨枯,只怕数日之后,伤势更加险恶,名字也该记在地府的生死簿上了!” 梁建业忙拜王烈:“道长说的是!小侄昏昧无知,险些丧命,今后必定谨慎节制,不敢乱来,还请……还请道长特垂慈悯,赐予贵派的绝世仙丹,先为小侄保命为谢!” “刚才不是给你了么?” 第021章 三结善缘 第022章 月下惊闻 第023章 鹿死谁手 王烈看着门外来人。 “司马兄怎么说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也会对一个小辈下这么重的手!你我素无恩怨,你想领教什么?”王烈道。 “韩王悬金万两,召集天下群侠汇聚于此,就是为了擒你入瓮,想不到,你王烈竟自作聪明,带伤送上门来,真是天赐良机啊!哈哈哈!”司马卓大笑三声。 “这位韩王与在下素昧平生,却似有血海深仇,这是什么道理?” 司马卓一指王烈,道:“王烈,你屠杀百姓,劫掠江南,国法难容,天下英雄得而诛之!某家这就来为民除害,除去你这祸国殃民的通倭奸枭!” 王烈道:“兄台差矣,自癸未年日使宁波争贡,朝廷禁令愈严,而后朱纨剿灭双屿,浙闽之人资衣食于海,骤失重利,这才造成了东海乱局,倭患四起,岂是王烈所为?” 司马卓大笑,道:“这些鬼话,某家可听不明白,某家只认你的项上脑袋!你有什么冤情,还是留到地府阴曹,给阎王老儿说去吧!” 王烈道:“在下服用了少华丹宗的仙药,功力已恢复十之七八,只怕一战下来,阁下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天色不早,请回吧。” “还敢虚张声势,受死——” 司马卓脚下踏起雪团,向前一跃而起,一飞丈余,出指为剑! 王烈见一道虚剑逼近,挥掌而出,一股炎阳气势在掌中大盛,罩住袭来的剑气—— “师父,师父……”李琴从昏迷中渐渐醒觉,口中正自呢喃。 “李琴撑住,为师一会便来救你!” “自顾不暇,还想救人?” “我只用了一成功力,正有暇得很呢!” “你……” 只见王烈一边出掌制衡司马卓的剑气,一边坐在李琴身边,左手点中李琴肋下的期门穴。 再看司马卓,此时剑指抖颤,额头上已滚下豆大汗珠。 司马卓纵横半生,也不敢说全无败绩,但眼见王烈一边为旁人运功疗伤,疏通经脉,一边还能分神抵抗自己的剑气,实乃生平仅见,也是惊得哑然失色。 “李琴,我正打通受伤经脉,不要运功抗御。”王烈道。 “是,师父!”李琴道。 司马卓急道:“那不是你的师父!你的师父早就死了!” 李琴道:“哼!师父就是师父!” 司马卓道:“李琴娃儿,你眼前此人乃是王烈,你快刺他一剑,取他性命!” 李琴道:“鬼才信你!” “凡易容之术,用不出三成功力,便要破相,你且看他!”司马卓道。 “对付你,还需三成功力吗?”王烈转头说道。 “你!” “业火有明!”王烈即从座起,掌中赤焰四散,骤而聚击司马卓! “啊——” …… 梁府,百劫楼。 “主公,里边请!”梁泽手势作请。 梁昊阔步走入,楼内首层,梁建德正躬身行礼。 “孩儿给父亲问安!” “建德,你让为父深夜到此,究竟所为何事?” 梁建德再施一礼,道:“父亲大人,孩儿专程请您到此,只为让您见见一个人。” “是何人?”梁昊问。 “带上来!”梁建德拍了拍手。 两个壮实家丁架着刘神医走上前来。 刘神医年过古稀之人,被梁建德派人一通折磨,现今是全身遍体鳞伤,口不能言,只是一个劲的沉吟不休…… 梁昊见了一惊,道:“你们竟如此对刘老先生,还不松绑?” 梁建德道:“父亲,且听孩儿把话说完,这个刘神医本不是什么好鸟!” “怎么回事?”梁昊问。 梁建德道:“父亲有所不知,孩儿今日与司马卓在屋中对酌,请来了县城里万月楼的几个歌姬陪酒助兴,哪知听那老鸨说,王烈竟出现在祥平客栈!” “此话当真?”梁昊问。 “此事千真万确!” “然后呢?” “孩儿与司马公便一再追问下去,方知,那个公孙英道长,竟是王烈假扮的,而这个刘神医,便是帮他易容之人啊!” “什么?竟有此事?”梁昊一惊,转头看向刘神医。 “刘老先生,晚辈说的是也不是?”梁昊转问刘神医。 只见昏暗的灯光下,刘神医只是一个劲的沉吟不休。 “不知道,不知道……老儿什么也不知道!” “可恶!”梁建德怒道:“方才全都如实招认,如今还想抵赖不成?” “不知道……” “梁泽,给他长点记性!”梁建德使了个眼色,梁泽用火钳往刘神医肚皮上一夹。 “啊——”刘神医发出非人似的惨叫! 梁建德邪笑着俯身再问:“刘老先生,晚辈说的是也不是?” “全是小老儿干的……二公子,饶命、饶命……”刘神医脑袋摇晃,艰难吐字。 梁建德问:“请问刘先生,那王烈为何要化作公孙英来我府上,居心何在?” 刘神医道:“王烈在客栈里为封图镇的掌力所伤,又在马铺岭与公孙英拼死相斗,实力故而大耗,便强迫老儿给他……给他易容伪装,借此潜入梁府躲避官兵,暂作权宜……” “什么!”梁昊听到这里,顿觉不妙!惊问其子:“那公孙宗主现在何处?” “父亲,那真的公孙英,已经死在了马铺岭,而假的公孙英,也就是王烈,此时正在鸿飞苑,与司马卓相斗不休呢……” 梁昊听了,一拳捶向木柱,转向刘神医,怒道:“好啊,刘神医,我梁某礼敬你三分,可想不到,你居然与王烈合伙谋我,梁泽,明日一早,便将这老鬼带去华亭县衙定罪!” “是,主公!” “别、别……” 刘神医一口气喘不上来,头一歪,瘫软下来。 梁泽上去一探气息,起身道:“主公,人已死!” 梁昊根本不看。 梁建德道:“拖下去,找个地方埋了!” “是!” 梁泽乃命人将刘神医尸体抬去了“百劫楼”。 梁昊又问:“建德,听这刘老儿刚才所言,王烈当真受了重伤?” 梁建德说:“父亲,那个老头乃是畏死之人,他既然这么说,我看必然不假!” 梁昊疑惑道:“可是,为父见他扮作公孙英给建业治伤之时,面色自若,说话坦然,不像功力有亏之人!” 梁建德道:“王烈伤势几何,功力还剩几成,孩儿也实难断言,好在孩儿‘派’了个急先锋前去试探!” 梁昊问:“急先锋?” 梁建德道:“司马卓是与孩儿同去的马铺岭,这家伙爱财如命,刚发现些微末端倪,便断定王烈受伤不浅,兴冲冲一个人和王烈拼命。” 梁昊听了冷笑一声,只道:“呵,真是找死!” “父亲,孩儿已命梁涛率人布置在周围,若他杀了王烈,我们的人便暗中下手,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是他被王烈杀了……那便证明王烈的伤势已无大碍!”梁建德道。 梁昊想了一想,也夸赞:“嗯,建德,此事你做的很好!” 梁建德道:“父亲过奖,这不过都是向您学的皮毛!” 梁昊道:“建德,你这就过去盯紧这个司马卓,可别有个什么闪失!” “是,父亲!” 梁氏父子二人正说到此,只见梁涛匆匆进来。 “主公,二公子!” “那边情况怎么样?”梁建德问。 “司马卓已为王烈所败……”梁涛道。 梁氏父子听罢,皆不由一惊,互相对视了一下。 “梁公……梁公!” 此时,听门外传来人声,正是司马卓,只见他扶着门框,右手断了两指,手臂上、身上,溅满血污。 “卓兄,如何伤成这样?”梁建德拦在门口问。 “这王烈厉害,某家……不是敌手!”司马卓叹道。 “哦?卓兄和王烈过了几招?”梁建德又问。 “两、两招……” “那卓兄还有脸面回来?” 司马卓一愣,只见胸口忽地突出半截刀尖—— 梁涛出刀在后! “你、你们……” 梁建德假笑道:“卓兄,杀你的人可是王烈,别担心,我们这就替你报仇!” 司马卓眼中露出无比不甘,缓缓栽倒,死在地上。 梁昊上前一看,道:“如此跳梁小丑,也敢来争头功,真是自不量力!梁泽——” “主公!” “你立即前去召集群侠,合围鸿飞苑!” “是!主公!” “梁涛!” “小人在!” “你即刻出发,前往平凉府城,速速请官兵前来,围剿王烈!” “遵命!” …… 半个时辰后。 梁府,鸿飞苑。 王烈收回掌力,李琴深吸一口气。 “李琴,你的伤势已无大碍。” “谢师父!师父……你的声音……” “我是王烈,不是师父。” “啊——你!”李琴看着眼前的人,面上的皮相慢慢脱落,露出本来面向,李琴见状不禁一声怪叫。 “李琴,你的师父已被在下误杀于马铺岭。” “什么,师父已经……” “此中细节,王烈今后再与你细说,此时,关中群侠围困于院外,你快出去,料他们也不会为难于你!”王烈道。 李琴拔剑就刺王烈胸膛,王烈根本不躲,只见李琴的剑却陡然一弯,压根没刺进去,然后剑身“嗡”的一下迅速回直,反而将李琴逼退几步。 “你这是做什么?” “师父说了,王烈是大坏蛋,该杀,该杀!” 李琴举剑再上。 …… 鸿飞苑外。 群侠齐聚,火光通天。 到场势力除梁府本身人手以外,还有唐门、扶风派、凤鸣帮、崆峒派、庄浪剑派几大武林门派,以及无门无派的关中武人,合计一百余人,不一而足,群侠纷纷议论起来—— “我听梁公的人说,王烈就在里面?”唐修道,他是唐门的掌门人。 “真的么?王烈怎么会到这里来?”扶风派掌门裴行厉道。 “梁公派人深夜召集我们到此,就是这么说的!”唐修回道。 “听说,他还杀了少华剑宗主人公孙英和庄浪剑派的掌门人司马卓!”凤鸣帮史洪啸道。 “什么,公孙、司马二位都死于此贼之手?”裴行厉惊道。 “是啊,此事千真万确!”史洪啸道。 “我傍晚时分还见过他俩呢,王烈什么时候下的手?”裴行厉问。 “就在今夜,梁府二公子说他亲眼看到了尸体!”史洪啸回他。 “我们关中豪杰正愁寻他不见,他怎会自投罗网,还敢肆意行凶?真是胆大包天!”崆峒派蒋婕道。 “蒋女侠,这个魔头的想法,远非你我正常人可揣度之!”史洪啸道。 “嗯,史帮主说的是!”裴行厉道。 “如今我们各大门派、各路英雄齐聚于此,定要将其首级砍下,以告慰无数沿海百姓的冤魂与浙直将士的英灵!”史洪啸道。 “说得对!” “就看今夜鹿死谁手!” 第024章 百战群雄(上) 第025章 百战群雄(下) 第026章 在劫难逃 群侠一时高声喊杀,作势要上,梁昊怕刀剑无眼,误伤了梁建德的性命,忙道:“各位,且慢动手,且慢动手!” “你还有何话说?”王烈问梁昊。 “王公!那刘老先生不是犬子所杀,望您明察!”梁昊道。 “这小子自己都认了,还有什么冤情?”王烈道。 梁公急道:“犬子只是随口乱说,王公千万不要当真!” “梁建德,再问你一次,刘神医是不是你所杀?” 王烈掌势一收,却仍悬空按在梁建德的头顶,只是让梁建德压力稍缓,口中血气渐消,勉强能够吐几个字。 这下梁建德哪还敢认,连道:“不是,不是……” 王烈问:“既不是你,那是何人所杀?” 梁建德一手指着梁泽,道:“是他……是他!” 梁泽忙道:“不是我,刘神医是自己吓死的!” 王烈道:“你吓了他?” 梁泽连声否认:“没有,没有!” 王烈将这些人互相推诿,打算直接盘问梁昊,便松开梁建德,复凌跃于空,向下直扑梁昊,梁昊操起自家掌法,一招“残阳照雪”隔空对打,一阵飞雪轰然冲出。王烈双掌一合,断喝一声,再陡然分开,梁昊掌力生生卸向两旁,群雄只见庭中树木俱折,院墙瓦当震飞! 王烈身挟劲风,轰然落地,一把擒住梁昊肩头! 梁沧、梁海正欲上前救驾,王烈出指如电,纷纷点中倒地,吕斌趁机一掌打中王烈背后,王烈转头一声怒喝,吕斌反而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退倒。 王烈怒问:“梁公,刘神医怎么死的,快如实交代!否则——” 梁公支支吾吾:“诶,你看,那不是刘神医……刘老先生,您终于来了!” 王烈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有,梁昊趁机掏出一把匕首,暗中偷袭王烈后背,王烈早就料到此节侧身一闪,转手又将梁昊擒住,按在地上。 “卑鄙小人!司马卓非我所杀,他为何而死,快说!”王烈怒问。 “哎呀!”梁昊痛叫一声。 “爹!”梁建德惊叫。 “父亲——”梁建业赶忙跑上去,苦求王烈:“请前辈手下留情!” “前辈?我有那么老么?”王烈道。 梁建业跪下又道:“请恩公大发仁慈,放过家父……” 忽听院内大笑:“哈哈哈!世叔刚才救人一命,转眼又要杀人家的父亲,好生为难不?”群侠转头一看,正是秦逸,只见他从“鸿飞苑”款款走出,好似闲庭信步,并没有把敌视他的百余群侠放在眼里。 眼见制不住王烈,一看秦逸又跑了出来,群侠正想找软柿子捏,吕斌举起一掌就要拍过去,哪知秦逸掏出“掌心雷”对他们道:“你们都别过来!我手里这‘烧火棍’可不长眼的!” 吕斌后退两步,其余人也知他火器厉害,不敢前逼。 “这里危险,你出来干什么?”王烈道。 秦逸对王烈道:“世叔放心,刘神医他死不了!” “死不了,世侄这话怎讲?”王烈问他。 “世叔,这老狐狸精明得很,我看必定又是诈死了一次,正好来个金蝉脱壳,世叔就别再为难梁家父子了!”秦逸道。 王烈放开梁昊,梁昊如遇大赦,可还没走两步,却被秦逸用“掌心雷”顶住了脑门。梁昊见刚过了王烈这一关,又被秦逸用枪指着了脑袋,头一缩,全身一凉。梁泽、梁沧、梁海等一众家丁见此作势要上,大声吼道:“休要对主公无礼!” 秦逸看了眼他们,转头对梁昊道:“梁公,我手指一抠,你便是一具尸体!你信不信?” “梁某信,信!” 秦逸道:“不是晚辈对你不敬,只是你梁府上下对刘神医太过无礼,他人现今在哪,你快些派人用八抬大轿将他请来!” “是,是!”梁昊唯唯诺诺,转对一旁梁泽等人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准备,快去啊!” 梁泽作揖忙道:“是,主公!小的这就去办!” 秦逸道:“你这两姓奴才,要是半个时辰没见到人,就回来给你家梁公收尸,听到没有?” 梁泽一听,更不敢怠慢,忙催身边家丁道:“我们快走!” …… 话说,刘神医在“百劫楼”龟息屏气,自停经脉,诈死方才逃过一劫,随后被梁府下人抬到了距离府邸数里开外的荒郊野岭,挖好了土坑,就此埋了。 梁府的下人一走,过了片刻,地上的土壤动了动—— 先是地面上露出两根手指,然后是整条胳膊! 刘神医费了好大力气翻开盖在身上的土壤,将头钻出了地表,剧烈的喘息…… “古董先生谁似我?非铜非玉,满身泥浆裹!”刘神医口中叨叨有词,一面自嘲,一边双手翻动土地。“可怜了我,这黄土都埋到了脖,还要忍受这样的苦罪呦!”刘神医从地里钻出土壤,俨然已经成了个“土人”。 刘神医脱出雪地,颓然瘫坐雪地里,一个人喃喃自语:“莫不是小老儿自小练就了这门屏息诈死的功法,恐怕,今日就是个人财两空喽……可如今,命虽保住,金子也却被梁府那几个恶奴才搜刮了去,残魂剩魄,孑然一身,孤苦还乡,苟活何用……苟活何用啊?”说到这里,刘神医竟一个劲的大声哭号起来。 这刘神医哭着哭着,听见好像有人走近—— “梁总管,人就埋在前面!” “赶快带路!” 刘神医心道不好!莫不是梁府恶奴又回来了……得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刘神医赶忙起身就要逃跑,只听身后的声音道:“刘神医,请留步,请留步!” 刘神医一路小跑一路喘,恨不得能长出一对翅膀,哪敢停留片刻。 “请留步,刘老先生!”梁泽在后急赶道。梁府一众家丁随后追上他,团团包围起来。 刘神医哀叹,好不容易诈死一场,演技不可谓不到位,最后竟还是被这些恶奴给发现了,真是欲哭无泪,刘神医连忙向四周作揖告饶道:“求求你们饶过小老儿的命,发发慈悲,让小老儿回家吧!” 哪知,梁泽领着中家丁全都跪在刘神医面前。 梁泽跪求:“何敢何敢!还是请老神医发发慈悲,跟我们回去,救救我家主公吧!” 刘神医定睛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道:“你们这是……你们家主公怎么了?” 梁泽道:“刘神医,我家主公被王烈和秦公子所擒,如今生死悬于一线,还望刘老前辈出面斡旋!” 刘神医一听,这个剧情反转的有点快,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梁泽又道:“刘神医,这荒郊雪岭的,路也不好走,您看不如先和我们回去,等事情办完,您想去哪,我们用马车轿子送您前去!” 刘神医听到这里,方知攻守之势异也,恢复了得意,竟摆起了架子,道:“哼,和你们回去,干什么?” 梁泽急道:“事态紧急,刻不容缓,秦小爷就给俺们半个时辰,要是没见到您老人家,我们主公就……” 刘神医作倚老卖老态,笑道:“呵呵,你们老爷多行不义,至有今日恶果,也是活该!小老儿今夜腿脚不灵便,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梁泽道:“既如此,那就得罪了!小的们,快动手——”梁泽起身一挥手。 刘神医一见大家一齐拥上,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也不淡定了,忙道:“诶,你们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救命、救命啊——”刘神医高声惊叫,只见梁府家丁前后左右将他抬起,放入了一个轿子里头,八名家丁抬起轿子就打道回府。 刘神医坐在轿子里,刚开始还受宠若惊,心中不安了好一阵子,旋即,觉得还挺舒服,便自在起来,其心中也是欢喜不已,心想甭管先前如何,还是王公子和少主家本事大,把梁公老贼给制服了,这下可算躲过一劫,回去看还有谁敢对我不礼貌! 刘神医这可紧张不安的心才刚刚平静下来,突然,听见轿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刘神医一听那势头,不知是多少匹快马在后面追赶,他不明所以,赶忙掀开轿帘探视。 只见外面梁泽手按佩刀,回头惊问:“来者何人?” 话音未落,只听弓弦响动,嗖!嗖嗖! “啊!” “哇呀——” 梁泽身旁两名家丁中箭,应声而倒。梁泽挥刀拨打,一支射向他的流失被打落在地。 “是山贼,是山贼!”其余家丁也抽刀道。 嗖!嗖嗖!刘神医又听后面传来几声弓弦骤响。 “啊!” 一个轿夫中箭倒地,其余梁府家丁都乱成一团,那轿子也是摇摇晃晃,把刘神医晃的是晕头转向。 “不是山贼,是鞑靼骑兵!” “什么,真是鞑子,妈妈呀!” “快跑啊!” 众家丁保命当头,赶忙跑路,哪还顾得上刘神医和一顶轿子。刘神医只觉屁股一震,轿子哐啷落了地,他小心翼翼探头出去,只见梁府家丁们中箭的中箭,逃走的逃走,外面马蹄声越来越近…… 刘神医心中暗骂这些梁府狗奴才,只顾逃命,又把他坑了…… 轿子外面,几匹马似乎在周围逡巡走动,马鼻声不停的响动,马上的人叽里呱啦,说着些听不懂的话。 刘神医躲在轿子里,不敢出来,不敢作声,只听见雪地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个鞑子掀起门帘…… 第027章 唇枪舌剑 梁府,鸿飞苑外。 趁众人前去寻找刘神医之时,秦逸面对群侠慷慨陈词。 说道关中群侠本来想要一举击败王烈,就算不能领了全额赏金,就算再不济,也好歹要分得一杯羹,不枉此行了,可奈何这些人自身实力不济,秦逸手中又有把杀器,更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围观在旁一边听取,不时吐槽。 本来一场江湖血拼,变成一场唇枪舌剑之战…… 只见秦逸说:“各位英雄,你们个个都说,我世叔是个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可若真是如此,方才,梁公这个老贼暗中刺杀险些得手,世叔为何不一掌毙了他以泄私愤?唐修对我使用天下最阴毒的暗器,我世叔不但没有报复,反过头还救了唐掌门一命,这又是为何?” 史洪啸在旁起哄道:“这算什么,想必是惺惺作态,收买人心罢了,有什么值得说道!” “说得对,不能被他骗了!”身边的武人皆附和。 秦逸道:“就说昨日,我世叔途径凤翔柳林,见旱灾严重,饥民遍地,将身上的所有钱财慷慨布施,换成了十几骡车的米粮救济众生!再说今日,我世叔因伤之故,化作他人潜入梁府,尚且救治了梁三公子,晚辈这话各位不信,倒是可以问问梁夫人和梁三公子,这些都是晚辈亲眼所见!你们这些绿林武人,平日最重义气,最讲侠行,我世叔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大恶人,大魔头?” 史洪涛问:“秦公子,凤翔柳林之事,皆你一面之词,我们如何当真?” 秦逸道:“此事有灵山寺的主持高僧可以为证!史帮主远道而来,回去必经此地,可以前去考证一番!” 话说到这,白石三雄从人群中走出。 宋光道:“你们两个臭小子,还不快点拜谢恩公!” “是!” 宋光指使身边两个年轻人跪下,那俩年轻人正是宋云和宋华,此时已经被梁府扣押多日,全身遍体鳞伤,形容枯槁,他俩一听父亲吩咐,赶忙向王烈跪拜道:“晚辈多谢恩公救命!” “两位后生,快请起!”王烈道:“宋兄,这就是你家二位公子?” “正是!”宋光点点头,对王烈一揖,道:“宋某原以为是公孙英道长广发慈悲,救了我俩贱息,却想不到,竟是你王烈啊!宋某不管你是什么样人与多少人为敌,此等再造之恩,我们不能闭目不认,请受我三兄弟一拜!” 身后二人也齐声下拜王烈:“请受滕岳、丁德一拜!” “各位这是做什么,举手之劳,快快请起!”王烈举手示意。 裴行厉胳膊的伤势已经弟子处理妥当,站出来问:“宋光,你受了他什么恩惠,怎么你们三兄弟也来这里参拜王烈?” 宋光道:“各位同道,宋某教子无方,一个嗜赌成性,一个纵情花柳,败光家资不说,还向梁公告贷了羊羔钱,欠下巨债,难以偿清,两名贱息皆被梁公扣押在‘百劫楼’抵债,事后仰赖王烈恩公化作他人从旁斡旋,治好了梁府三公子,这笔债才算勾销!” 裴行厉惊道:“宋兄,你此话当真?” 宋光道:“裴掌门,宋光所言千真万确,如有虚言,愿遭天谴!” 一些武人议论道:“想不到梁公竟私底下滥用私刑,此事做得可不算光彩啊!” “对啊!” 梁公一时汗颜,出面道:“这位宋朋友,梁某也是聚义大计在前,一时急于用度,这才无奈用了些非常手段……” 宋光对四下群侠一揖,道:“我见各位皆是关中武林的各路英雄豪杰,其中也有不少我宋某的朋友,惊闻是夜齐来诛讨王烈,容宋某说一句公道话,以王烈的武功,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他如是一个阴狠歹毒、杀人如麻的魔头,只怕今夜梁府之中的恶战在所难免,此时恐怕早已死伤无数,尸横遍野!至于王烈的是非功过,希望各位不要只听官府邸抄的一面之词,应当另行详查清楚,再做定论才是啊!” “王爷赏金万两,俺们可不懂那些道道,俺们就是冲着钱来的!”凤鸣帮的人如是说,也说得实在,一旁群侠皆笑。 宋光回他道:“这位兄台差矣,那韩王的赏金虽多,却重不过‘仁义’二字,各位来此聚义会盟,可到最后竟然是非不分,唯利是图,那又何‘义’之有?” 在场武人见此一时哑然,纷纷悄声议论,莫衷一是。中有扶风派人道:“可众所周知,王烈纵寇掠江南,杀人无数!” “没错,王烈已被当即皇上御笔朱批,定为了钦犯!难道还有假?再说了,王烈狗贼杀了我们掌门人,此仇不报非君子!”庄浪剑派的人道。 秦逸道:“你们那个司马掌门,我世叔根本不屑一杀,不信你们可问问梁公!”秦逸又把“掌心雷”对准梁昊道:“梁公老贼,是不是你派人动手,害死了司马?” 梁公额头发麻,结巴道:“这个、这……”梁建德道:“庄浪的朋友,你们掌门人见败给了王烈,羞愤不已,这才挥刀自杀的,此乃在下亲眼所见,与他人无关啊。” 此时,蒋婕站在人群中间,道:“王烈,我闻江南浙直海事告急,倭寇侵扰,屡败官兵,而这些倭寇,受雇于几个汉人头目,其中便也有你王烈一个!这是也不是?” 史洪涛赞道:“蒋女侠说的不错,你王烈终归是众所皆知的倭寇头子,我们聚义在此,乃是为了齐力诛讨你在江浙沿海的杀孽,壬子之屠,死难无数,就算你如今就是迁善从良,好事做尽,也难消弭万一,有什么误会可言!” 王烈道:“蒋女侠,史帮主,在场各位英雄,请听王烈一言!” “大家都不要吵了!” “安静,安静!” “看王烈有什么话好说!” 王烈走到众人的中间,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渐渐息止。 只听王烈道:“自唐宋以来,海上贸易通达,贩货诸藩不禁,奈何如今朝廷禁令森严,封关闭海,丝路几绝,沿海千万百姓骤失衣食生计。我王烈筹海十年,只为打通海上丝路,被迫与朝廷武装抗禁,也为了浙直闽广数百成千万商贾、渔民谋求一条谋生活路,绝没有谋朝乱邦之心,不料一些亡命之徒趁势而起,出钱买凶,兴倭作乱,这才酿成‘壬子之屠’!事后乃嫁祸于我,可叹朝中奸佞当道,蒙蔽圣听,反将我王烈定为钦犯之流,意图诛杀!” 王烈说完,群侠纷纷互相议论起来,史洪涛道:“照这么说,你王烈非但无罪,反而有功于国家了?” 王烈道:“王烈但求无过,居功何敢。王烈若是遇上这些打着我旗号四下杀掠的亡命之徒,必是见一个杀一个,绝不放过!” 蒋婕道:“王烈,你说这话可有什么凭据,教我们这么多人如何信你?” 王烈道:“各位如不信,日后若有闲暇,可以随我船队一同前往日本五岛、平户一观,相信诸事黑白自有分晓!” 史洪啸道:“这分明是推托之词,日本岛国,重洋万里,谁有那闲功夫和你去?” 话说到这,梁昊正招呼梁涛,问:“平凉府城的官兵怎么还没有到,你差人快去问问。”原来,梁昊眼见群侠之力已不足济事,便将希望转向官兵,可就在这时,梁府下人来报—— “主公!不好啦,不好啦!” 众人皆转而看向来人,只见是梁泽一行,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 梁昊惊问:“你们何事慌张?” 梁泽道:“禀主公,鞑子兵入关南下啦!” 一听此言,在场武林人士无不大惊失色。 “什么,鞑靼来啦?在哪?” “就在这外面!” “那可怎么办?” “还能咋办,大伙拼了!”史洪啸道。 百余群侠沸腾起来。 “鞑靼又来打草谷,太可恨!” “我们拼了!” 百余群侠虽不少人战意高昂,却也没个主心骨,梁昊一听鞑靼南下的消息,心知府城必然坚壁清野,自顾不及,派不出援兵到此,心下不免怅然。 另外还有不少人一听到鞑靼的踪迹,如避瘟神,打起了退堂鼓。这些人武艺算不上高强,却也在关中各地有不少的土地和置业,此时只是想着能够早日回去,各扫门前雪,保护自己那份家业,可别被鞑靼洗劫一空了才好。 于是也有些人在场三五成群,互相私聊。 “唉,我看此事悬而不决,又遇上鞑子进犯,这个节骨眼上,可该如何是好?” “是啊,王烈如此厉害,当前之事又纷繁复杂,悬而不决,不如先行放下,从长计议,我们回去再说!” “走,走!” 不少人聊到这里,转头就走,场面是乱哄哄一片。 秦逸一步抢上前,忙问梁泽:“让你去找刘神医,他人何在?” 梁泽道:“秦小爷,外面全是鞑靼骑兵!我们能逃回一条命已是难得,刘老先生被鞑子抓走啦,恐怕、恐怕……” “什么!刘神医……”秦逸揪住梁泽问,王烈也上前问:“究竟有没有看清?” 梁泽支支吾吾道:“我……我……没看清,我们见那些鞑子人马太多,漫山遍野向我们杀来,到处都是乱箭,便丢了轿子,跑了回来……” 梁昊道:“到底有多少鞑子?” 梁泽道:“没看清……” 王烈道:“这么说,刘神医确实没死,这位管家,你来带路,我王烈今日要杀鞑子,救神医!” 秦逸道:“世叔说的是!好一个杀鞑子,救神医,愿意来的,跟我走!” 第028章 胡骑宵猎 第029章 誓扫鞑虏 话分两头,与此同时,裴行厉逃出重围。 裴行厉:“妈的,好险啊!”本以为万事大吉,却陡然听见雪林的一侧传来不小动静。 弟子:“掌门,你看那边!” 裴行厉转头一看,只见气势汹汹的鞑靼骑兵赶马舞刀,奔袭了过来,他们口中尖啸,提刀乱砍,“快跑啊!”裴行厉那些门人未及抵抗,就已经四下跑散。 裴行厉:“妈的,太气人也,裴爷爷和你们拼了!”张开袖口,一枚袖箭射中一匹马,那马匹翻了个跟头,马上的鞑子了滚了下来,正好滚到他跟前,裴行厉再出飞刀,一刀封喉要了那鞑子的命。 抬头再看另一侧林地里,十多个鞑子骑兵正挥刀策马,向他这边飞驰而来。 裴行厉赶忙后退,一边施放袖箭,哪知刚放出两枚,手腕底下的机关装置里,袖箭已然耗尽,他再用手去探腰间刀囊,发现刀囊也是空空如也……裴行厉这下是无可奈何,不巧脚底下碰到个石头,扑通摔倒在地,裴行厉心道:“我命休矣!” 刚想到这,裴行厉只觉头顶上火光一闪,数个火球从半空掉落!他赶忙扭头去看——只见一人跃空而来,全身披着熊熊火焰,那些火球击中了身旁的树干,化散了成了星星点点的无数火雨,纷纷落下,照亮了整个雪夜的林地。再看身旁众多胡骑,无不是全身冒火,四下奔窜逃命,惨叫连天。 裴行厉只见熊熊火焰中走出一人,如祝融再世。 王烈:“裴掌门,无恙否?” 裴行厉:“王烈……是你!” …… 另一边,蒋婕被那体型魁梧的鞑靼制服在地,脑袋也撞了个晕头转向,眼看千钧一发之际,忽听见一声,砰—— 那鞑靼面色一僵,仰面倒下。 蒋婕恍惚之中,只见那鞑子脑袋里的浆液都滚了出来,摊开在雪地上。 秦逸:“蒋姑娘!” 蒋婕定神一看,秦逸的枪眼冒着烟,口中说着话,一旁史洪啸也是大刀狂舞,带人杀了上山坡解围,众鞑靼招架不住,败退下去。 秦逸见她身体匍匐在地,如雨后清荷,如睡莲带露,心中不由顿生怜惜。 秦逸:“蒋姑娘受伤了,不要紧么?” 史洪啸上前一看:“蒋女侠,你还好吧!” 崆峒弟子:“师姐,师姐!”“快拿金创药!” 蒋婕勉力支起身:“我、我没事,多谢秦公子、史帮主……”蒋婕用长剑支撑在地,在同门搀扶下慢慢站起身道谢。 史洪啸大骂:“这些挨千杀的贼胡儿!” 秦逸用手一指:“蒋姑娘别担心,我世叔来了,这些鞑子全该玩完了!” 群侠中有人道:“大家快看!”众皆环顾四下—— 只见林地里,火光四起。众鞑靼浑身冒火,阵脚大乱,在林子里四下逃窜,更有的在雪地里翻滚扑火,惨叫不跌。 林中,忽然钻出十来个鞑靼,站成队形,正对王烈拉弦放箭。 秦逸惊叫:“世叔,小心身后!” 王烈转身一掌排向空中,林中火光大盛! 鞑靼的箭矢这才离弦,化作一串火苗而落,再看那些鞑靼弓箭手,个个是头顶冒烟,嘶声裂肺的在雪地里扑滚…… 余者仓皇逃出了林地,作鸟兽散。 此时,林地之外,喊杀忽而大作! 秦逸:“看,那边有人来啦!” 群侠闻声而望,约有四五十个村人高举着火把,从村庄方向杀来,只见他们个个拿着铁锹、木棍冲杀出来,见了这些逃跑的鞑靼就是一顿乱打—— 众鞑靼腹背受敌,死伤甚多,溃不成军,夺马而逃。 秦逸:“世叔,世叔!”赶忙来到王烈身旁。 王烈:“世侄,没伤着么?” 秦逸喜道:“有这把神兵护身,好着呢!” 裴行厉赶上来,躬身一揖:“王烈恩公……裴某欠你一条命!” 史洪啸、蒋婕等群侠也齐来此地会合。 蒋婕:“今日落难,得王恩公搭救,崆峒上下感恩不尽!” 史洪啸:“王烈,我们本是来诛讨与你……可是……唉!” 裴行厉也是一叹:“想不到天意弄人,反被你王烈给救了一命!” 秦逸道:“你们这下可知道好歹么?” 王烈道:“世侄,不可如此说话!” 此时,群侠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秦逸却得理不饶人:“如果我世叔乃是十恶不赦的人屠,那完全可以任各位自生自灭,又何须多此一举呢?” 史洪啸:“秦公子不必说了!是我史某技不如人!” 裴行厉:“是也,莫说你王烈今日打败了这些鞑靼,救了俺们,就算你是那万恶之人,我们也奈何你不得!” 王烈道:“裴兄这话过谦了!” 裴行厉:“我关中好汉今日真是颜面扫地,裴某人也该挖个地洞钻进去,我这‘扶风草上飞’今后该改为‘关中土行孙’喽!” 王烈:“裴掌门说笑了!诶,你们有谁看到了梁府的那个管家?” 众人左右顾盼。 史洪啸:“是梁泽么,我见他给鞑子乱箭射死了。” 秦逸:“糟了,此人已死,刘神医还从何找起?” 这时,那些自行武装反抗的村人也进到这片林中,见了王烈,倒头就拜! 众村人:“谢谢恩公救命!” 王烈:“大家都快快请起!” 众村人:“拜谢恩公!”那些村人不起,仍不停叩拜王烈。 为首的村人道:“这位义士的救命之恩,我们马铺村永世不忘!”其余村人在后俱道:“永世不忘,永世不忘!” 史洪啸问:“王烈,这些人是?” 秦逸:“想必是我世叔救的村人了!” 为首村人:“这位公子说的是,俺是这的周里长,这次鞑子来的凶猛,到处烧杀抢掠,俺们这次险些被赶尽杀绝,好在有这位恩公大侠仗义相助,救了我们一村的人啊!” 蒋婕问:“你们可看清楚了?” 周里长:“那当然,这种事情,众目睽睽,我们怎么会看走眼。” 王烈道:“各位拜也拜了,快起身说话吧!” 众村人起身,人群中走来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老者躬身一礼:“还不知恩公尊姓大名,我们日后好在村中给您修建生祠,世代祭祷!” 王烈仰笑:“哈哈,老丈,在下不过是个江湖小辈,这种劳民伤财的事还是免了吧,否则在下这行侠救人的善业,可就折损大半了!” 村人听王烈这一说,更加感激于心,皆合十百拜,如奉神明。 蒋婕:“王烈,今日见你救了这些村人,小女子佩服!”作了一揖。 史洪啸抱拳:“王烈,史某人见你今日之举,算是个好汉!” 裴行厉:“佩服!”也是一揖。 王烈还作揖:“我见史帮主和各位英雄今日杀敌义举,救百姓于水火而奋不顾身,各位也皆堪称豪侠,王烈佩服!”王烈环身作揖。 史洪啸道:“不如我们乘胜追击,杀尽胡儿,完事了回去与你痛饮,敢不敢?” 王烈道:“有何不敢?” 群侠沸腾起来,人人高喊:“杀尽胡儿,杀尽胡儿!” 砰! 秦逸举枪指天一轰,群侠汇集当地村人,众志成城杀出雪林! 王烈、秦逸、史洪啸、裴行厉、蒋婕、周里正等人合兵一处,继续扫荡村庄野外残余的鞑子,大伙众志成城,以一当十,将鞑靼骑兵打得是落花流水,夹着尾巴逃了。 战后村民清点,共计斩首鞑靼一百五十级,获马八十匹,众村民乃将一些死马烹煮为食,权且充饥。 村庄附近,雪地上。 村民:“王恩公,王恩公!” 周里长指挥着一群村民,正押着三个鞑靼径直走来。 村民怒斥:“狗鞑子!还不快跪下!”将那三名鞑靼踢跪在地。 王烈:“你们这是?” 周里长:“我们刚才抓了这几个活的,交给恩公和各位大侠发落!” 秦逸上前问那几鞑靼:“喂,我问你们,刘神医在哪里?” 俩个鞑靼都看向中间的鞑靼,中间那个却摇了摇头。 秦逸见他俩不回答,又问:“你仨会不会汉话?” 鞑靼们赶忙磕头拜他,意欲讨饶。 秦逸回头:“世叔,这俩畜生不懂人话,留着无用,不如杀了!” 史洪啸:“好啊,放着我来!”抽出凤鸣刀,举刀就要斩下。 鞑子:“饶命,英雄饶命!”只听那其中一个鞑子居然说话了! 史洪啸一脚踢翻他们:“贼胡儿,原来会说人话,竟敢装聋作哑!” 秦逸掏出“掌心雷”:“快说,刘神医在什么地方?” 鞑子:“刘……刘神医是谁?”那鞑子疑惑的看着秦逸。 史洪啸:“就是一个瘦小老头,你见到没有?” 鞑子:“没有,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 王烈:“为何独你会说汉话?” 鞑子:“小人也是被逼的,小人姓孔,本是汉人,不是鞑靼,请各位好汉大发慈悲,放了小人!” 秦逸笑道:“哈哈,本公子只听过好汉被逼上梁山的,却还没见过有谁被逼着当鞑子,祸害自己父老乡亲!真辱没了你这圣人的姓啊!” 王烈:“你既是汉民,那你身边这俩鞑子又是何人?” 孔鞑子:“他俩倒是胡儿不假……” 王烈问:“你既身为汉民,为何与他们同流合污,屠掠自己的故土?” 孔鞑子:“小人本是居住在河套草场的板升。” 王烈问:“何为板升?” 周里正:“恩公,板升就是在草原上和鞑子混居的汉民!” 孔鞑子:“正是,正是,小人世代本是大同马商,自鞑子南下,一家都被鞑靼掳掠而走,在河套地做了板升,无奈朝廷闭关锁国,禁绝马市,小人没了正紧营生,这才、这才……” 秦逸骂道:“你贩不了马匹,就不能去做点别的?非要扮成贼胡儿,到处杀人越货打草谷?” 孔鞑子:“这位少侠,小人除了贩马,身无长技,若不能以此为生,早晚只能饿死!” 史洪啸:“秦公子,这种人该杀,没什么借口!”说着就要举刀砍下。 王烈:“且慢,史帮主!这三个鞑靼不如交给这里的村人,帮他们重建村庄!” 史洪啸:“诶,恩公这话说的也在理,一刀砍死他们,太便宜了!”便转对三个鞑靼道:“算你们前世的造化,就留你们在这永世为奴,也省得脏了爷爷的宝刀!” 群侠:“好,王恩公说得对,史帮主说得好!”连声叫好! 便由周里正带来几个村中大汉将这仨鞑靼捆绑起来,带走看押。 王烈一看那个姓孔的鞑子,似乎若有所思…… 群侠中有人道:“看,那边有人!” 裴行厉:“那边山头来人了!” 史洪啸:“什么人?” 王烈一看,不远处的山头正有人举着火把向这边走来。 秦逸道:“是梁府的方向,想必是梁公派来的人。” 只见来者走近,正是梁涛和几个梁府家丁,只见他们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梁涛肩头还扛着一支箭。 王烈:“果然是梁府的人,你们为何如此匆忙?” 梁涛:“各位,不好了!自打你们走后,那些个鞑子冲进了梁府,在里面杀人!” 群侠惊道:“什么!” 史洪啸惊道:“梁公安好?” 梁涛道:“我家主公正率众家臣困守祠堂,殊死抵抗!我受主公之托,来请各位速速回去救援!” 蒋婕听了也是一惊:“糟了,李琴!李琴她怎么样?” 梁涛问:“蒋女侠是说少华剑宗的女徒么?” 蒋婕:“正是,和公孙宗主同来的!” 梁涛:“蒋女侠勿虑,她尚在祠堂之中,和我家二公子在一起。” 秦逸:“呵,你们梁公为富不仁,可不是什么好鸟!” 梁涛:“秦公子,你这话怎讲?” 秦逸:“要不是他派人先对刘神医下手,害得刘神医被掳,关中群侠也不会离开梁府,也许鞑子们就不会轻举妄动!” 梁涛:“这……” 秦逸:“梁公得此下场,报应来的太快了,怨不得旁人!” 史洪啸一听,笑道:“呵呵,秦公子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裴行厉道:“嗯,这事梁公做得确实不够光彩!” 梁涛一听此言,忙跪在地上哭求:“各位若不回去相救,我华亭梁府……可就……” 秦逸:“可就怎样?” 梁涛:“秦公子,再晚了些,只怕有倾覆之灾,各位英雄,刘神医之事,我家主公事后也是追悔难当,还请各位英雄好汉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广施援手!广施援手啊!”梁涛说到此,竟是涕泪横流。 蒋婕出来道:“我崆峒派跟你回去!” 梁府危在旦夕,梁涛一听蒋婕出来声援,连忙叩首:“谢谢蒋女侠!” 蒋婕:“不必多礼!” 蒋婕说回去,倒不是因为对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众哭诉,而是因为崆峒派与少华剑宗同气连枝,而蒋婕和李琴更是自**好,情同姐妹,如今李琴恩师新丧,又遭刀兵之劫,蒋婕说什么也要带着门人回去一救的。 史洪啸忙来劝:“蒋女侠,我们刚才一场恶战下来,就剩这么几个师兄弟,你也受了伤,再要回去相救,岂不更加危险?” 蒋婕红了眼,看了眼史洪啸:“李琴是我妹子,她有难,我焉能不救!” 史洪啸道:“去救,蒋女侠,史某和你同去!” 蒋婕点点头,梁涛赶忙上来叩首:“多谢史帮主!” 王烈:“梁府既有难,王烈也和你们回去!” “你……”梁涛一看,正是王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蒋婕却对王烈一揖。 秦逸凑近王烈耳旁:“世叔,你不能去啊!” 王烈:“怎么?” 秦逸:“那梁公父子和韩王一条心要害你,李琴又把世叔当成杀师仇人,只怕去救了他们……也没人领情啊!” 王烈:“他们回头若要谋我,那就来吧!”说完翻身上马。 秦逸:“世叔,等等我!” 裴行厉:“既然大家都去,我扶风派也不能被你们比下去,弟兄们,上马走!”裴行厉见王烈都去了,心中也就没什么顾虑。 书说到此,群侠找来鞑靼的马匹跨上,雪夜回奔梁府! 第030章 夺寿三纪 李琴在雪中奔跑,身后梁府冒着熊熊大火。 突然,两支箭插进了李琴前面的雪地,李琴赶忙停下脚步。 只见前后左右追兵不断赶来,李琴已被一众鞑子包围。 李琴:“啊!”尖叫出声,一只大手已经抓在她肩头,正是一个面色狰狞的鞑子。 忽然,一道血光飘飞,李琴脸上兀自多处一抹血迹,定睛一看,那鞑子已断一臂。 宋光:“二弟、三弟,快来救人!” 只见白石三雄正从斜刺里杀出,宋光儿子也一并随后。 滕岳手握“铁莲花”击退数个鞑子,冲上前来:“大哥,梁公父子呢?” 宋光:“没看到!” 几个鞑靼又举刀而上。 丁德放出几枚铜钱镖将鞑子一连打倒,上前道:“恐怕是凶多吉少!” 宋光:“顾不上他们,我们快走!” 宋云:“爹,你看!”一指那些鞑子,也不急于上前拼命,而是各个张弓搭箭,对准白石三雄和李琴等人。 丁德:“不好,鞑子要放箭!” 滕岳:“快些保护后生!” 白石三雄用身躯挡在宋云、宋华还有李琴的前面。 李琴吓得尖叫:“啊——”用手捂住了双眼。 嗖嗖嗖嗖、嗖嗖! 弓弦疾响,箭雨纷落…… 宋云和宋华惊叫:“爹!” 哒哒哒——哒哒哒—— 只听身后马蹄声起! 众鞑子正欲搭弓再射,赶忙回头,史洪啸骑在骏马上,一刀削飞了一个头颅。 秦逸高喊:“杀胡儿!杀胡儿——”手中的簧轮枪向前一轰,一个鞑子脑袋立刻开了花。 梁府外围的鞑子突然横遭突袭,个个惊慌失措,拔刀应战。 群侠骑在马上:“杀啊——”齐声高喊! 突袭的人群中,只见王烈凌空升腾,全身光焰直冲霄汉,骤而落下火雨无数。 众鞑靼被烧得焦头烂额,惨叫不跌:“哇啊啊——”纷纷抱头鼠窜。 蒋婕领众弟子一路追赶穷寇,又斩杀鞑子十多首级,裴行厉带队紧随在后掩护。不多时,鞑子尽数败退,雪夜恢复了宁静,只有梁府的火焰滚滚依旧。 秦逸听见前面的雪地上有人在哭,他走上前,见史洪啸等人正围在那里。 史洪啸:“两位贤侄,我们来晚了!” 宋云、宋华哭泣不已:“爹!”“滕叔、丁叔!”只见此时的白石三雄,胸口插满箭支,几乎与刺猬无异,跪在地上,皆死不瞑目。 裴行厉也赶上来一看:“哎呀,这……” 群侠一见,无不恻然。 蒋婕:“李琴,李琴!” 李琴一见蒋婕,终于哭了起来:“师姐,呜呜——” 蒋婕:“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姐妹俩紧紧抱在一起。 群侠让开一条道,王烈从中走来。 秦逸:“世叔,你看这……我们还是来晚了啊!整座梁府都被烧没了……” 梁涛一见此景,双膝跪倒在地:“主公!”乃大拜火中梁府。 群侠:“唉,真是惨啊!” 王烈走近白石三雄的尸体:“宋家的两位后生,节哀顺变吧。” 可见二人仍哭倒在地,泣不成声。 宋云:“爹!孩儿不该去赌!” 宋华:“孩儿不该去嫖妓!” 宋云狠狠抽自己耳光:“孩儿知错了,求求你们活过来呀!” 宋华也哭着狠扇自己:“都是我们无知妄淫,好赌成性,不然父亲和二位叔叔也不大必如此奔忙,若不是我们不肖,都是我兄弟害死你们的啊!” 群侠闻此,不少人都低头泪下。 只听宋华忽然大叫一声,“啊!”就转头撞向一棵大树。 宋云急道:“弟弟,不要啊!” 王烈:“你做什么!”出掌一击,宋华被打飞老远,扑倒在雪地上。 宋华干咳几声:“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了吧!” 王烈:“你这无知后生!你的父亲、叔叔拼了性命才得护你周全,你倒想一死了之!九泉之下该如何面对?” 宋华颓坐在地:“事到如此,我不想活了!” 宋云赶忙跟上前去:“弟弟,你真是……好糊涂啊!” 宋华:“我该死啊!” 宋云:“王烈恩公说的在理,弟弟怎可不知自惜,自寻短见啊?”转而面对王烈,跪下磕头。“谢谢恩公救命!” 王烈去扶宋云:“快请起,宋贤侄,我与乃父白日还在谈笑把盏,也算一饭之交,各位英雄,请问有谁愿意收留宋家这两个后生于门下?”转而问在场群侠。 蒋婕感念宋光等人救护了李琴的恩德:“就让他们入我崆峒门下吧。” 王烈:“好!宋家两位后生,你们可愿随蒋女侠入崆峒?” 宋云、宋华一听哪有不愿:“愿意,我们兄弟愿意!”忙拜王烈和蒋婕:“多谢王恩公,多谢蒋女侠!” 王烈心想这俩后生一个贪财一个贪色,入了玄门道家也好修身养性:“如此甚好!” 蒋婕转对李琴:“妹子,如今兵荒马乱的,你也不好回去,不如同我先去崆峒山吧。” 李琴点点头:“嗯。” 王烈:“李琴姑娘,你的师父是因我而死,你心中可有恨我?” 蒋婕护着李琴:“王烈,你想如何?” 王烈:“别无他意,李琴,你若怀恨在心,今后练好武功随时向我报仇便是!” 李琴:“王烈,你救了我,我不能杀你,你这么厉害,我也杀不了你!呜——”说着又哭了起来。 王烈:“李琴,我那些金子你可收好?” 李琴流着泪点点头。 王烈:“你且随蒋女侠去崆峒,今后凡有危难,只管来江南找我。” 可是李琴仍然哭个不停。 秦逸问她:“你这个丫头,还哭什么,难不成还想报仇?” 王烈:“世侄,这姑娘师父新丧,且由她哭去。” 李琴擦擦眼泪:“不是,王烈,我是哭你,你是个好人,要说报仇,我的仇冥冥之中已经报了。” 蒋婕:“李琴?” 王烈:“已经报了?这话何解?” 李琴:“王烈,你、你……你将命不久矣。” 王烈:“你说什么?” 李琴:“王烈,你活不久了。” 秦逸怒道:“你这姑娘,竟敢出言诅咒!”举枪对着李琴。 蒋婕忙劝:“李琴,这次若非王烈,我们也是凶危难测,你就是恨他,也不必这么说……” 李琴又哭起来:“呜呜呜,我不是咒他,这可是真的!” 王烈奇道:“这话怎讲?” 秦逸催促:“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李琴擦了一下眼泪:“王烈,你可知,那释功丹本是重伤之人所用之药。” 王烈:“不错,此药确有神效。” 李琴摇摇头:“并非什么神效,只是将你体内的伤暂且压制下去,不使发作而已。” 王烈问:“不使发作?难道说,我原来的伤仍在体内?” 李琴:“你服下了那释功丹,本不可动武,需卧床静养才会慢慢好转的。” 王烈:“否则又会怎样?” 李琴:“你强行运功打斗,则有害无益,恐以今后寿数作为代价。” 王烈一惊:“寿数?” 秦逸:“这说法太荒谬,简直是天方奇谭,世叔,别信她言!” 王烈问:“姑娘所言当真?” 李琴:“王烈,你若不信,可试着运功看看。” 王烈问:“如何运功?” 李琴:“你同时将真气贯通足阙阴肝经和手太阴肺经诸穴,且看身体有没有变化。” 王烈:“好。”退后两步,盘膝而坐,开始运功。 少倾,王烈周身一震,双目陡睁,“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雪地染红一片。 秦逸急道:“世叔!” 群侠大惊:“王烈受伤了!”“果真伤的不轻啊!” 史洪啸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裴行厉也道:“是啊,刚才还好好的!” 秦逸怒问:“你这丫头,究竟使了什么妖法害我世叔?” 王烈手一挥:“不怪她……此封图镇所伤……啊!”说着,王烈捂着胸口便往前倾。 秦逸忙跪在地上扶稳王烈:“世叔……” 李琴:“此刻乃丑寅之交替,正是二经巡行之时,释功丹的药力也随之遍及周身,本当安心修养,若强行运功扰动,则疗效大减,伤情复发,王烈,你可信了?” 王烈点点头,擦干口角血迹:“王烈信了,李琴姑娘,王烈还想问一句,若经此一劫,我的寿数当削减几何?” 李琴:“这可说不准的,因个人修为、体质不同而各有差异。” 秦逸:“这可如何是好?” 蒋婕问:“李琴,听说你袁大师伯早年被仇敌暗算,也是服下了这种丹药。” 李琴:“是,我大师伯‘出岫子’袁真人当年曾被仇敌暗算,身受重伤,服下了三颗,又强自运功杀死对手。” 王烈:“那袁前辈事后怎样?如今安好?” 李琴:“袁大师伯事后命虽然保住,却元气大伤,自叹寿减三纪(十二年为一纪),果然不惑而终,王烈,你一口气吃了五六颗,又历经数番打斗,只怕……” 王烈转身走了两步,面对头上一弯残月,叹了一口气:“世间万物盈虚之理,当如是也,只怕李琴姑娘所言不假……” 秦逸:“世叔……这可如何是好!” 王烈:“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我王烈正德庚辰年生人,今已而立过半,再去三纪,寿将何如?” 蒋婕默默低下头,轻声一叹。 史洪啸也哀叹:“想不到,王烈恩公为救我们,竟损伤了自己的真元。” 秦逸:“世叔,不会的,哪有这么玄乎的事情,一定是这小丫头死了师父,这才出语咒你!世叔你是个大好人,行了这么多善事,无愧于心,老天有眼,必定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 王烈摇摇头:“世侄,不必再说,王烈筹海半生,只为江南江南沿海万民生计,一死何惧。” 秦逸:“世叔……” 王烈一叹:“只可惜,重伤至此,死生难料,恨不能丹墀面圣,痛陈时弊,此或天意使然,天意使然……” 秦逸苦道:“世叔,不是的!” 只见王烈陡然跃起,双手齐齐抓向宋云和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