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 天生不凡外传 楔子 序章 ps:为了不引起双主角的误会,故从序章中删除了一段。 宛烈十九年七月初三,钦天监正冷慕涯看着天象,惊恐不已。师从凌云前一任钦天监正水欣涛的他观星已不下于四十年,却从未看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观。北方天际紫微星附近,一颗原本黯淡不已的星辰突然坠落,化作流星,横穿整个天际,径直向东方落去,正当他推算此中缘由时,愕然地发现原来的位置竟又出现了一颗璀璨夺目的星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然而,一切却没有结束,原本乱糟糟的东方天空也出现了一颗相仿的亮星,两颗星辰互相映衬,将夜空点缀得极为诡异。 满天的星辰就笼罩在一片银白的光芒之中,帝星紫微旁原本颇为耀眼的几颗星辰似乎完全被克制住了,代表辅弼之意的二十八宿也失去了往昔的光彩,这一刻,浩瀚无垠的星空只属于那凭空出现的两颗妖异的亮星。 “天象大乱,天象大乱!”冷慕涯不停地喃喃自语,过了一会,他再也忍不住了,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妄图参破这无名天机,已经受了不小的内伤。他捂着胸口缓缓坐了下来,背靠墙壁,心中是无穷无尽的沮丧,难道真的连它预示什么都不得而知吗?那还要他这个钦天监正干什么!想到自己蒙受的赫赫皇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冷慕涯咬破手指,就着那点鲜血在地上画了起来,那种痴迷和狂热的程度仿佛回到了童年他初学星象的那一天。良久,他茫然地抬起头来,没有结果,这么长时间的推算竟然没有结果。惨然一笑,冷慕涯知道自己是没有可能参透这未知的一切了,不经意地又看了一眼天际,他的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 “不可能!”他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夜空,刚才的异像居然无影无踪,什么亮星,一切仍然像以前看到的一样普通。如果不是地上的星象图,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老天爷,你为什么要戏弄我?”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后,冷慕涯终于昏了过去。 钦天监正一夜之间疯癫的消息着实让京城轰动了一阵,然而,随着皇帝任命了新的监正,事情也就这样平息了下去。朝臣们对于一个小小的五品小官的疯癫自然不会投注太多的兴趣,况且新任监正也并没有报告任何的星象异常,这些大人物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皇帝也渐渐淡忘了这个叫冷慕涯的中年人,毕竟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操心。只有京城的大街上多了一个疯子。 “妖星,我看到了妖星!”衣衫褴褛的冷慕涯目光呆滞,跌跌撞撞地在大街上行走着。他的身后,跟着一群顽皮的孩子,他们不停地向这个疯子投掷着石块和各种腐烂的蔬菜。大人们用一种掺杂着同情、怜悯和蔑视的复杂眼光默默注视着这个曾经仰视过的人,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人曾经看到了即将影响皇朝一世的壮观景象,后世将广为传唱这一幕,冷慕涯这个名字将永远在史书中留下绚丽的一笔。但此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疯子。那顷刻之间的星象奇观,虽然并不止冷慕涯一个人看见,但俗人大多以眼花为由蒙蔽自己,而大多数隐士或方外之人则对此闭口不言,达官显贵之流鲜有夜半观星之举,因此这件事就此湮没在时间之中。 满头白发的明方真人怔怔地看着天空诡异的一幕,长长地叹了口气,自从幼年起,他就喜欢仰望星空,听着自己的师父讲述一个又一个玄妙的故事。长成之后,虽然天资卓绝的他领会了落英门大多数的道术,但唯独对这可以窥透天机的观星术情有独钟,算来也是缘分吧。 他自失地一笑,缓缓转过了身,门中自上古传下来的典籍中曾有“妖星现,天下变”的记述,历代掌门独重观星的习惯也就由此而来。但明方真人并不相信这种过于神秘的事情,但是此刻,那奇景似乎犹在眼前呈现,由不得他不信。可是,天意如此,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师父!”身后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即使不回头,明方真人也知道是自己的大弟子严修。自己生性懒散,再加上落英门对道统的承继要求甚高,因此他直到六十岁才找到严修这个弟子。当时的情景他至今仍然难以忘怀,那化为废墟的村庄,那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还有那躲在犹自冒着浓烟的墙角的男孩,一幕人间惨剧让他坚强难破的道心都出现了阴影,一向平和的他真正愤怒了。宛烈十三年,既无兵灾也无盗祸,天下丰收的盛世,到底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犯下如此罪行? 从男孩的口中,明方真人断断续续地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只因为这个村庄的人不愿交纳兰州知府强令增加的三分火耗,为此与收税的官兵起了冲突,打伤了三个兵丁,心狠手辣的知府钱慕竟然将勾结盗匪之罪强加于全村人的头上,下令屠村。男孩只因为当时躲在床下睡觉才避过了这一劫,但亲人已经全部被害。 怒不可遏的明方真人二话没说带着男孩闯进了兰州府衙,怒斥钱慕草菅人命的暴行,恼羞成怒的钱慕一口否认此事,还指他诬陷朝廷命官,下令将他捕进大牢。明方真人见此情形,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心九雷天谴”就飘然而去,无人能阻。 当天夜晚,天雷将兰州府衙夷为平地,知府钱慕和平时为非作歹的衙役全部被雷劈死,尸体焦黑难辨,而一些民声较好的小吏则安然无恙。而后一向少雨的兰州血雨三日,红水上涨三尺,此事震惊了整个朝廷,百姓中也是议论纷纷。最后,心知肚明的皇帝将此事压下,但天雷的警示仍然让众多官员收敛了不少。 “如果妖星能带来的变数能让天下的百姓真正安居乐业,那贫道宁愿折损这几十年道行,重入尘世!”明方真人刚才还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爆起精芒,斩钉截铁道。 一旁的严修不禁一头雾水,但他觉得此刻面色严肃的师父不仅没有陌生之感,还显得那样可亲可敬。他并不知道,师父的这一宏愿,在不久的将来会为自己的一生带来怎样的影响。 第一章 大梦初醒 练钧如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无比甜美,他再一次梦见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那种被人当作宝贝的感觉实在是太美了,他多么希望不要醒过来。然而,他还是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响声,已经习惯了梦境变化的他知道,这个梦已经醒了。 才刚睁开眼睛,他就被一阵明亮的光晃花了眼睛,自己家里整天都是漆黑一片的,哪来的光?他嘀咕着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从未到过却熟悉无比的地方。他几乎是用颤抖的手拂过那雕花窗格,那华丽的锦帐,还有面前那张美丽的笑颜。 “殿下,您醒了?”红如的脸变得通红,从来对自己这些侍女不假辞色的殿下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对自己轻薄,不过她的芳心中却有那么一丝悸动,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看来殿下对自己真有那么一点意思。 “你叫我什么?”练钧如结结巴巴地说,但是传入耳中的是自己那完全陌生的声音,他完全迷失了。这不可能,梦里的事情怎么可能变成了现实?自己一定还是在梦中吧,他不禁苦笑道,一个贫苦孩子怎么会拥有这样的奇遇? 旁边的另一个绿衣侍女见到主子呆呆的样子,虽然有些好笑,但哪敢表现出来,连忙高举沐盆,屈膝跪下道:“奴婢绿茵恭请殿下洗漱。” 可钧如此时的心早就不在这里,哪会回答?不得已,绿茵只得再重复了一遍:“奴婢绿茵恭请殿下洗漱!”还刻意加重了语调。 还是没有回答,红如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走到练钧如跟前,卷起罗袖,一把拧起毛巾,小心翼翼地服侍主子擦洗起来。这是平时经常要做的工作,主子一年中倒是有半年老是躺在病榻上,这种事情向来由她服侍,自然是得心应手,不过,她总觉得,今天的殿下似乎和平日有些不同。 练钧如只觉得那柔若无骨的手有意无意地碰着他的肌肤,顿时泛起一股难言的感觉。紧闭的双眼也不禁睁开了,那张近在咫尺的俏脸在眼前晃动,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难道,这不是梦境?洗漱一会儿就结束了,虽然练钧如在青盐漱口时有些不习惯,但他的身体却配合得很好,似乎一直以来就是这个样子。 “红如,”练钧如的口中吐出了一个他从来不知道的名字,这让他不由怔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不认得她啊! “殿下叫奴婢有什么吩咐吗?”红如总算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主子是中邪了呢,但后面那句话却让她又推翻了先前的判断。 “这里到底是哪?”练钧如茫然地抬起头来,“我是在做梦吗?” 房中的侍女们开始窃窃私语,殿下虽然一直病着,但这种情形从来没有过。红如竭力镇静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道:“殿下您是怎么了?这里是风华宫,你的寝宫啊?” “寝宫?”练钧如重复着这两个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词,脑中顿时涌来一大堆信息,那种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痛苦地叫出声来,“啊!”,惨叫过后,所有的侍女就看见她们的主子面色惨白地倒在床上,人事不知。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请太医!”红如大声叫道,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刚刚有一点亲昵的举动,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陈令诚气喘吁吁地从太医院赶到风华宫,从三年前开始,他就几乎成了这位七殿下的专职太医,不是为了别的,只有他的药可以令这位体弱多病的皇子下咽而不会呕吐,再加上他没有任何后台,太医院的医正也就乐得派他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使。陈令诚本来就没有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打算,而且也很可怜这位不得父母宠爱的皇子,因此也就没有怨言地来回于太医院和风华宫之间。 不过此时,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怎么回事?本来就郁积的经脉怎么出现了这种奇怪的现象,突然畅通无阻了?他从医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说过这种现象,真是奇哉怪也。他不住摸着自己的胡子,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红如紧张地看着陈太医的一举一动,自从被指给服侍七殿下起,她就知道,自己的一生都和这位体弱多病的皇子联系在了一起。虽然这位皇子并不受重视,但她明白,别的殿下绝对不会像他那样对自己那样温和,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她知道,自己恐怕是爱上他了,可是,这是绝对没有结果的,自己低微的身份,恐怕连作他的侍妾也没有资格,但是,只要自己还能在他身边,那就足够了。“殿下,您千万不能有事,菩萨,我求求您了,要是惩罚的话,就降临在我的头上好了!”红如喃喃自语地祈祷着。 陈太医沉默良久,终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答案,七皇子的病,似乎已经好了,这个体悟让他不禁打了个激灵。“红如,你能不能让其他人都退下,这里的人太多了。”他仿佛是不满地对红如道,“七殿下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用不着这么紧张。老夫的医术你们还信不过吗?” 红如马上会意,“各位,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风华宫的这些宫女太监谁不想图个清闲,诺大的寝宫中顿时只剩下红如和陈太医两个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大人?”红如忍不住问道,“早上起来时,殿下明明还是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陈太医摇摇头,“不过,红如,有件事情我必须要问你,凌波宫瑜贵妃娘娘那里,最近还送莲子羹过来吗?” 红如仔细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她马上醒悟过来陈太医是什么意思,“您不是保证过那莲子羹里的药不会危害到殿下的生命吗?”她的神色顿时煞是紧张,“难道瑜贵妃娘娘又在莲子羹里换了一种毒药?”她的声音稍微高了些。 “你不要命了!”陈太医怒斥道,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偷听的人,差点被这个莽撞的丫头害死,“你是不是想害死七殿下?我明知道瑜贵妃在下毒,为什么不点穿,为什么不把他的病治好,难道你都忘记了吗?”陈太医的脸上青筋毕露,“我本来还认为你够谨慎,应该可以保住七殿下的平安,谁想到你居然这么鲁莽!” 红如只是一时情急,刚才那句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多言了,而如果连陈太医都拂袖而去,那殿下就真的没有希望了,想到这里,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陈大人,奴婢知错了,求求您救救殿下吧,就算您怎么惩罚奴婢都行!”说完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陈太医长叹一口气,把她搀了起来,“唉,你这个丫头就是太沉不住气了,老夫有说过殿下没救了吗?实话告诉你,老夫最奇怪的就是这一点,照理说,殿下的经脉郁积多年,虽然老夫这三年来多方调理,而且也考虑到了那碗莲子羹,但还不至于让殿下的病豁然痊愈……”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了红如惊喜交加的眼神,看来这小妮子光顾高兴了。“你别乐得太早,殿下的病一夜之间突然痊愈,此事大有蹊跷,再联想到你刚刚说的奇怪表现,依老夫看,还得再观察一阵。不过,你万万不能把此事泄露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红如当然明白陈太医的意思,身为亲母的瑜贵妃尚且会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谋害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自己还是小心点好。 第二章 初会凌波 第三章 蛇蝎美人 凌波宫的布置和风无痕的风华宫大不相同,为了衬托主人的高贵身份,所有的装饰都符合皇家要求,高雅不凡。一桌一椅,一几一凳,摆设得独具匠心,室内的炉鼎中燃着极为名贵的香料,所有的宫女都井井有条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在风无痕经过时屈膝行礼,显得很是有序。而跟在风无痕身后的人,也只有红如和绿茵而已,这是柔萍特别吩咐过的,否则以她们俩的身份,还不足以踏进凌波宫的大门。 处在这种环境中,风无痕觉得分外心虚,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冒牌货,从来没见过大场面的他,尽管拥有真正七皇子的记忆,但是,一想到要见到的就是平时唱戏才会接触到的娘娘,他就感到额上沁出滴滴冷汗。 “娘娘,七殿下来给您请安了。”柔萍隔着珠帘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一个悦耳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跟在柔萍身后走进瑜贵妃寝宫的风无痕,终于看到了这位仰慕已久的女人。只见她背对着众人,身着华丽的宫装,漆黑的秀发上一只五彩的金凤正熠熠发光,如同玉藕般的左手倚在桌上,露出一只做工精巧的金钏。仅仅从背影,就足以令人生出无限遐想。风无痕只看到了这些,在柔萍的引导下,他依足礼节向自己的母亲跪倒问安:“儿臣给母妃请安。” “起来吧,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礼了。”上首的女人淡淡地回答说。 柔萍连忙搬来一个锦凳,起身的风无痕看到了那张令人呼吸摒止的脸,那种令人窒息的美丽,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他不禁愣住了,两眼呆呆地直视着母亲的脸,连身后红如的拉扯也没有感觉到。柔萍见这位殿下好像初次见到主子的样子,不由也觉得奇怪,连着打了好几个眼色,但风无痕始终没有反应。虽然是自己的儿子,瑜贵妃却也感到有几分恼怒,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风无痕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满脸通红,不过他还想解释点什么:“儿臣久未见母妃,觉得您最近有些清减,但还是往昔的美丽,因此多看了片刻,还请恕儿臣无礼之罪。”这几句奉承话虽然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但女人谁不愿意别人称赞她的美貌,说得瑜贵妃不由露出了笑容,这一笑更是令群芳失色,还好这次风无痕竭力收摄心神,没有再闹出笑话。 瑜贵妃注视着这个儿子,脸上虽笑,心中却生不出一丝温情。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儿子,却被太医无情地断定天生秉性柔弱,很难养活,就算勉强成年,也不太可能有后嗣。这句话无疑断送了她所有的希望,那段痛苦万分的日子中,尽管皇上没有责怪她,但嫔妃的冷言冷语,皇后的嘲笑,就连那些卑贱的太监宫女也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那些日子的。一次又一次地延请太医医治,却一次又一次地陷入绝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怎么会不明白,如果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儿子,那么自己年老色衰的那一天,恐怕所有人都会落井下石。终于,上天怜悯了她,赐给了她又一个孩子,这是一个聪明健康的儿子,没有任何缺陷,就连相士也说孩子的将来贵不可言。既然如此,那个原本就不该降临人世让她蒙受侮辱的孩子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而现在她之所以容忍这个儿子活着,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另一个儿子能得到皇上的更多关爱。想到这里,她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冰冷的寒光。 “你难得到母妃这里来,就四处逛逛吧。”瑜贵妃对风无痕露出一丝笑意,“柔萍,你带七殿下到处逛逛,难得今天他的气色还不错。” 虽然风无痕有些不乐意,但他又怎么敢违抗这个母亲的话,乖乖地跟着两个宫女,朝殿后走去。瑜贵妃这才转向了跪在跟前的两个宫女,她知道,她们是这个儿子跟前最得力的人,能干,乖巧,如果能收服她们,那么,以后的行事就方便多了,她需要的,是一个木偶儿子,只要可以帮助十一皇子登上那个至高的御座,她会不择一切手段。 “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俩应该就是红如和绿茵吧。”瑜贵妃淡淡地说。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红如。”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绿茵。” 地上的两人把头更伏低了些,她们很清楚,眼前的贵妇只要一个手指,就可以使两人万劫不复,就连深恨瑜贵妃的红如,也不敢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 “你们俩都知道,七皇子一向身子虚弱,为什么还以狐媚惑主?”瑜贵妃有意地提高了声线,“以你们的地位,如何配的上尊贵的皇子,你们可知罪吗?” 饶是红如胆子再大,也不由吓得面无人色,身为伺候皇子的贴身宫女,最害怕的无疑是一个狐媚惑主的罪名,这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连连叩首后,红如泪流满面地说:“娘娘明鉴,七殿下平日对奴婢这些下人一向是不假辞色,狐媚惑主这种事绝对没有。奴婢一直自知身份,绝对不敢逾矩,何况七殿下身份贵重,奴婢只敢用心伺候,绝没有别的心思。” 绿茵更是被吓傻了,一个劲地叩头,她可没有红如这么会说话,只是一个劲地说着:“娘娘饶命!”其他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瑜贵妃对于红如的机灵很满意,自己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到时略施小计,绝对可以让她对自己俯首帖耳。至于那个绿茵,太愚钝了,一点灵气都没有,也只有那个儿子才会把这种女人放在身边。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她们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本宫谅你们也不敢勾引无痕,不过,宫中的流言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不给你们一些教训的话,别人还认为是本宫放纵了儿子身边的奴婢。”瑜贵妃冷着脸说,“至于无痕,本宫也会好好管教,免得走在宫里被别人笑话。” 轻轻一挥手,四个板着脸的中年太监连忙走上前来,拖着红如和绿茵就往偏房里拉。“每人重责二十,本宫要让她们知道什么叫规矩!” 红如知道今天恐怕是逃不掉这一劫了,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主子留在这个女人身边,也不能让主子受到任何责罚。一旁的绿茵虽然连连求饶,但铁石心肠的瑜贵妃哪理会这么多,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红如咬咬牙,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那两个太监,扑到瑜贵妃脚下,连连碰头道:“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们的错,和七殿下无关。奴婢受责不要紧,请娘娘不要责怪七殿下。奴婢们今后一定尽心尽责地照顾殿下,绝不会再有任何差池了!”红如说完又是几个响头,额上渗出了点点鲜血,正在此时,隔壁的房中传来了沉闷的板子声和绿茵的惨叫声。 瑜贵妃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几乎软了。但是,身为贵妃的矜持终究占了上风,沉吟了片刻,她徐徐开口道:“你这个丫头倒是有些良心,不过,既然你想让七殿下免受责罚,那么他那份就要让你来承受了,你可愿意?” “奴婢甘愿领罚,”红如终于松了口气,“只求娘娘准许奴婢继续伺候殿下。” “这个要求本宫答应了。”瑜贵妃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把她拉下去,连同皇儿的份,重责三十。” 第四章 晴天霹雳 第五章 兄弟 柔萍被瑜贵妃的话吓呆了,虽然主仆俩无话不谈,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主子还是第一次透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柔萍结结巴巴地说:“娘娘,您不要说了,这种事情,只要您自个明白就行了。” 瑜贵妃没有回答,但是,在暗室中的风无痕则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没有什么比美好的希望骤然破裂更令人心碎了。他无法想象,在人前那么高贵典雅的女人,却能够处心积虑地算计自己的儿子可以换来怎样的利益,一句句“废物”,“窝囊废”就如同刀子一样扎着他的心,让他鲜血淋漓,难道这就是小民百姓最羡慕的荣华富贵吗?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室中的对话仍在继续,但风无痕却浑浑噩噩地走了出来。瑜贵妃和柔萍谈话时,所有的人都不敢在场,而爹爹从小教他的猎人的警惕发挥了很大作用,没有人发现他在这里偷听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谈话。重新沐浴在阳光下,风无痕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相反,一丝丝凉意正缓慢渗透到心间,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刚才看上去还是碧蓝如洗的天空,此时却是阴沉沉的;刚才看上去还是气势恢弘的宫殿,此时却是冷硬无情的;刚才看上去还是满脸谦恭的太监宫女,此时却显得是那么冷漠,无论眼神还是举动,都给人一种轻蔑的感觉。十三岁的少年,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助,该怎么办,已经不可能回去了,到底该怎么办? “七殿下,”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而可怕的声音,风无痕不禁后退了两步,这才转过身来,没错,是那个被他称为萍姨的女人,那个和母亲商量最可怕事情的女人。 柔萍惊讶地看着风无痕脸上的恐惧之色,她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娘娘的推心置腹让她不能再有任何怜悯,要怪就怪你生在帝王家吧,柔萍在心里默默说。“七殿下,十一殿下已经来向娘娘请安了,你们兄弟俩也很久没见面了,娘娘请您到正殿一趟。” 十一皇子?风无痕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就是那个独占了母亲心灵的皇子,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尽管理智让他再也不想看见那个女人的脸,但情感仍然促使他想看看这位母亲视若珍宝的儿子,他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下来。 正殿中,瑜贵妃满怀喜悦地看着这个包含了他所有希望的孩子,怜爱之色溢于言表。虽然只有十岁,但十一皇子风无惜却拥有风无痕最缺少的东西,那就是英气和健康。作为皇帝宠妃最喜爱的孩子,他无疑是后宫的宠儿,为了弥补瑜贵妃的缺憾,皇上甚至都特许他就居住在凌波宫的听风阁中,这让众多有子息的嫔妃心中不满,毕竟她们都要好几个月才能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风无痕甫进门就看见了一幅他最想拥有的画面,瑜贵妃充满慈爱地抚着风无惜的头发,眼神中浓浓的母性关怀显露无疑,一瞬间,风无痕甚至觉得自己是完全多余的人。沉默了半晌,瑜贵妃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儿子,目光也顿时变得清冷下来,“无痕,无息,你们兄弟俩好久没见了,还不问个好?”她勉强开口道。 十三岁的风无痕注视着十岁的风无惜,目光中是掩不住的嫉妒,面对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弟弟,他竟然发现自己有一种暴虐的冲动。这是一个粉妆玉琢般的孩子,皇族目空一切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闪现着,微微上翘的嘴角显示着他的骄傲。“七哥。”风无惜的嘴中迸出这么两个字,却再也不肯多说了。十岁的他比卧床多年的哥哥更加清楚人情世故,眼中满是傲然和狡黠,当然也不会重视这个可有可无的哥哥。 “十一弟。”勉强问了个好,风无痕再也呆不下去了,咬咬牙提出了离开,“母妃,儿臣忽感不适,能否先行告退?” 瑜贵妃也不想再和这个儿子罗嗦些什么,没有任何挽留便示意柔萍引他离开。柔萍仅仅送到宫门口,便找借口回去了。风无痕并没有察觉到红如和绿茵失去了踪影,他的脑海中,母亲的那些话在不停地翻腾,翻腾。仍然是来时的那条路,但风无痕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他痛恨这里,痛恨那个夺去自己幸福的弟弟,痛恨所有人。为什么上天给了他富贵,却收走了亲情,难道这一切真的不能同时拥有吗? 赶走了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风无痕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梦中的一切现在都已经成为了现实,但是,他却第一次为自己的选择感到了后悔,衣食住行,他得到了这些本来无比看重的东西,然而,他失去了更宝贵的爱,爹,娘,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我真的好想你们……风无痕默默看着天上的明月,发现自己已是满面泪痕。 满眼通红的风无痕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床畔已经湿了一片,想必是梦中的泪水。习惯性的一声“红如”后,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影子。 “殿下有什么吩咐?”这是一个怯生生的少女,眉宇之间似乎有一些惊慌和哀愁,看到这些,风无痕本能地感觉到心中一紧。 “红如到哪里去了,对了,还有绿茵呢?”他的声音不禁高了些,“她们俩到底在哪里,你告诉我!”已经失去母亲的风无痕无法掩盖自己的恐惧,难道那个巧笑嫣然的红衣少女也抛弃了自己? “红如姐姐和绿茵姐姐病了,”少女惊惶失措地说,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温和的七殿下发这么大的火,心中害怕极了。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怎么敢违背瑜贵妃的旨意,虽然同情红如和绿茵的遭遇,却不敢透露实情。 “不可能,她们昨天还是好好的!”风无痕根本不相信这种鬼话,“说!她们俩到底在哪儿?” 少女吓得几乎要哭出来,结结巴巴地说:“她们,她们在偏房养伤。” 风无痕只觉得脑际轰地一声巨响,连话也顾不上说,直接朝偏房那边冲去。那是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门边站着几名宫女,她们正在悄悄地拭泪。见到主子连招呼也不打就到了这里,所有人都慌了神,一个宫女甚至用身体挡住了大门:“殿下,您,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可以?”风无痕只觉得一阵怒气直冲心头,“你们都给我让开!” 几名宫女相互对视了一眼,突然整齐地跪倒在地:“殿下,如果奴婢们放您进去,别说红如和绿茵,就连风华宫所有的下人,都只有一个死字,还请殿下体恤!” “是不是母妃对你们说了什么?”风无痕浑身无力地说,“只有她,只有她才能让你们这么害怕。她是不是对红如和绿茵做了什么?”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他还是看到了众人恐惧的眼神,看来真是没错,那个女人,那个绝世美人,就连两个宫女都不肯放过,难道自己就真的要接受这种任人摆布的命运吗?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风无痕径直推开了那扇门,众人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就在此时,风无痕突然停下了脚步:“今天的事情,我会和母妃去说,你们不必担心,如果要怪罪,那就连我一起处罚吧!” 望着风无痕的背影,宫女们第一次发现,这个虚弱的少年,骨子里有一种天生的傲气,那落寞的样子,看上去是那么想让人亲近。红如和绿茵的遭遇,原本让她们所有人都刻意地想离风无痕远远的,但此时,她们又羡慕起那两个躺在床上的伤者,至少,那个身份高贵的少年,还知道去关心她们俩。 第六章 觉醒 第七章 出山 身为一个庞大国家的君主,宛烈皇帝风寰照虽然享受着旁人无法企及的荣华富贵,但也有不少烦恼。已过了知天命年龄的他仍然没有确立太子,为了此事,朝野内外议论纷纷,后宫嫔妃也老是在他的耳边吹风,让他焦躁不已。 如论出身,太子之位非五皇子风无照莫属,他的母亲贵为皇后,母仪天下,母舅也掌握了朝中的不小势力,自己百年之后,太子顺利登基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皇帝忌惮的也就是这一点,外戚专权的后果历朝历代屡有发生,况且皇后的脾气一向阴狠,自己身后的这些嫔妃儿女,说不定会被掌握大权的她诛戮殆尽。作为守成之君,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因此五皇子不是最好的选择。 如论才华,太子之位则应该归属于三皇子风无言,他三岁能吟诗,五岁能作文,十岁就能对纵议国事,见识不凡,文武百官无不交口称赞。如今,年已十九岁的他已经可以展翅高飞,羽翼下更是托庇了不少希望进身的官员。而作为皇帝的自己并不希望有生之年,一个皇子的锋芒如此夺目,须知功高盖主,帝王之家无父子啊! 如论偏爱,则要算十一皇子风无惜了,他的母亲瑜贵妃不仅身份贵重,而且风华绝代,如果不是皇后没有明显的失德之处,娘家又掌握了大权,她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十一皇子自幼承欢膝下,深得他的喜爱,但是皇帝明白,一个十岁的孩子无法得到大臣的认同,就算勉强立为太子,幼主也可能遭人蒙蔽,并非佳策。 他的儿子还远不止提到的这些,除掉早逝的大皇子和十皇子,还有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和十二皇子。每个皇子身后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势力,当然,二皇子的母亲出身微贱,无法服众,因此很早就退出了皇位争夺;六皇子一向醉心于书籍,只知道交往文士,应该没有图谋天下的雄心;而七皇子……想到这里,皇帝的心就不禁一痛,那个身体虚弱的孩子,他那张苍白的脸,老是在自己的梦中出现,可是,他实在不想面对那种无法医治的绝望,因此很少去看他。现在,自己的儿子实在太多了,难道真的要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皇帝的眼睛突然一亮,那位方外之交明方真人,他怎么没想起这个人。想当初,自己病魔缠身的时候,正是这个仙风道骨的人给了他再一次生命,为什么不能再次借助他的力量?凌云皇朝向来笃信道教,护国法师就有多位,册封的各式真人更是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有道之士,皇帝把立储大事托付给道人也是不足为奇。当初显烈皇帝风清谕就是请一位传说中活了三百年的活神仙帮他鉴别了自己的三位皇子,最后才决定了立幼子为储,当然,那位活神仙并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皇帝御赐了他“长生药”,这位一向身体硬朗的老人就这么溘然长逝。当然,外界从来没有得到过关于此类事件的任何消息,只有皇室秘录中记载了一笔。 身在风华宫的风无痕并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正在考虑什么,这些天来,他天天让红如给他讲解宫中的各种人事,借此获得今后的指示。原先的风无痕由于常年卧病在床,并没有一位老师天天教导,只有皇帝在一次心血来潮时派了几个年轻翰林不时来为他讲解一些经史。而现在的风无痕,尽管刚刚适应这里只有短短半个月,但刚转变时的迷茫已经完全不见了,脸上已经赫然有了皇帝年轻时的影子,眉宇间隐约露出的坚定和阴霾让他宫中所有下人不敢违抗。凭借着皇子的身份,他遣人从藏书阁借来了各式史书,想要从中找出今后要走的路,然而很遗憾,他只是十三岁的少年,没有专门老师教导的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些包含着兴衰存亡和阴谋诡计的书籍,但他仍然坚持不懈地寻找着,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落英山中一间简陋的茅屋前,明方真人看着手中的请柬,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自从多年前救治过病重的皇帝后,他刻意地和朝廷保持疏远,没想到最后还是躲不过这一关。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他望着那几个心爱的弟子,心中是说不出来的萧索,却掺杂着几分企盼。不久前的那一幕,早就为他的道心带来了波澜,既然如此,那就不如一试吧。 “师父,什么事情如此为难?”严修看着师父心绪不宁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修道之人,怎么可以被世俗之事困扰? “大道看来是与我无缘了。”明方真人的眼中现出少有的一丝迷茫,“严修,你要记住,修道之人虽然可以不受世俗约束,却有许多事情不得不去做,哪怕是要舍弃已经近在咫尺的大道。”他的脸色异常严肃。 “师父,我不明白。”严修奇怪地问,“难道对我们来说,金丹大道还没有世俗的事情重要吗?那我们修道之人追求的又是什么?” 爱怜地看着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明方真人若有所思地说:“我们终究还是这个尘世的人啊!还记得我说过的你那位师叔祖吗?” “您说过他是近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严修眨着眼睛,说不出的好奇,师父平时可是很少提到那位师叔祖的。 “他的下场其实极为凄惨。”明方真人又想到了那一幕,众多师门前辈面对一个伤重的得意弟子却手足无措的样子,至今他仍仿佛历历在目,“他为了黎民苍生,毅然选择了道破天机,不仅受到了天的惩罚,而且连受惠者本人也不肯放过他。虽然我们竭力想要挽救他的生命,但最后他还是这样孤独地离开了人世。” 虽然已经算是一个修道者,但严修到底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只见他满脸怒色地问道:“就算老天不放过师叔祖,那位受惠者为什么要加害于他,恩将仇报难道真的就那么不可避免吗?” “孩子,因为那个人拥有着太过于显赫的地位和权力,这注定着他不能让曾经影响过他最重要决定的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明方真人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我们虽然是修道者,拥有不同于常人的力量,但是,修炼的途径注定我们不可能与号称天之子的人作对,仍不可能摆脱一种人的召唤,那就是——世俗的君王,更何况他拥有……”说到这里,明方真人的脸色有些变幻不定,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丝恐惧。 严修终于醒悟了过来,“师父,您是不是也受到了皇帝的召唤,难道您想重蹈师叔祖的覆辙吗?”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恩师的手,连连哀求道,“师父,您舍得舍弃我们几个弟子,就为了那个昏君的一道命令吗?” “不许胡说!”明方真人一声大喝,连下面嬉戏玩耍的几个年幼弟子也吓了一跳,大师兄到底说错了什么话,师父怎么发这么大火?“你难道忘了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如果朝廷上出了一个昏君,那有多少黎民百姓要遭殃?” 一句话顿时戳痛了严修心中最大的伤疤,他的泪水不禁在眼眶中打起转来。“师父,我已经没有爹娘了,难道您还要我和几个师弟师妹们失去您这个唯一的亲人?” “为了天下少一些你身上发生的悲剧,师父就顾不得自己了。以后的路,你要和你的这些师弟师妹们好好走。”一语言罢,明方真人也觉得有几分感伤,他从袖中取出两本薄薄的绢册,郑重其事地交给了严修,并嘱咐道:“这两本书你好好保管,一本是练气之术,你和其他弟子好好修炼,另一本则是从祖师那里传下来的无字天书,你若找到有缘人,赠与他也不妨。我落英一脉的传承,就要靠你了!”说完这些,明方真人拿着请柬,飘然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众弟子和满面凄楚的严修在原地发呆。 第八章 父女 第九章 冒险计划 第十章 李代桃僵 第十一章 坦言 第十二章 召见 第十三章 暗流 第十四章 中秋 第十五章 献礼 第十六章 画像 第十七章 无奈 第十八章 谋划 第十九章 胡言乱语 第二十章 雷霆 谣言的速度比小方子想象地要快得多,第三天一大早,监察院的几个御史就上了奏折,禀明百姓之中已在谣传三皇子将被立为太子以及七皇子失宠一事,让皇帝火冒三丈。奉旨调回京的浙江巡抚方明渐更是绘声绘色地形容了太白居发生的那一幕,小方子根本没有料到他竟然撞上了一位大人物,方明渐当时就坐在三楼的包间,李来喜的大嗓门让那位尊贵的巡抚大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怕事的崔斜元在小方子他们离开后就遣散了一众伙计,连铺子都不敢,卷起金银细软逃得无影无踪,等九门提督下辖的兵卒上门时,整个太白居仿佛经历过一场劫难似的,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荒唐,荒唐!”皇帝在御座上再也坐不住了,来回踱着步子,“这两个奴才居然如此大胆,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宫闱之事,来人,传朕旨意,把那两个大胆的奴才给朕带到大殿上来,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长了几个脑袋!” 盛怒下的皇帝哪有人敢劝,况且大臣们也人人自危,一天之间,谣言居然有了好几个版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牵涉到的人还真不少。那两个肇事的太监,自然是被他们恨之入骨。最为担忧的无疑是三皇子门下的那些官员,不管谣言和三皇子有没有关系,太子之位可能都没什么指望了,这让那些立场不坚定的人在心里暗暗打着改换门庭的主意。 小方子看着那些来拿他的侍卫,心中虽有几分心慌,但早有准备的他显得很坦然,侍卫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带到了大殿。而李来喜则被吓了个屁滚尿流,带上来时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两股之间甚至还能闻到难言的气味,让旁边的大臣嫌恶不已。领头的侍卫跪下奏报了两人的所属,听到李来喜是德贵妃宫里的太监,众多大臣的脸上掠过一丝异色。至于小方子一个小小的杂役怎么会掺和在里头,众人也有些诧异。 皇帝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停留在了小方子身上。要说小方子也是读书人家出身,模样里自带着几分镇静,皇帝倒没想到宫里的太监还有这样的人,感到了一阵惊讶,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大胆奴才,在外私议宫闱大事,该当何罪你们知道么?” 李来喜根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小方子则利索地叩了个头,伏地说道:“奴才自知罪该万死,甘愿受刑,还请皇上开恩,不要株连奴才的家人!” 众位大臣顿时议论纷纷,谁也没想到这个小太监居然没有任何辩解。这时,刑部尚书何蔚涛从百官中出列,跪下奏道:“皇上明鉴,此事关系重大,这两个奴才私议宫闱大事,何况涉及立储,如不严惩,恐怕今后难以管束宫中众人,依律当诛九族!” 小方子心中一颤,不过仍是一声不吭,他知道,此时无论说些什么,只会加重皇帝的愤怒。李来喜听到“诛九族”三个字更是不济,眼皮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方明渐虽然恼恨这两个太监让自己陷入了一场是非漩涡中,但对那个一力承担的小太监却有几分恻隐之心,要知道他在楼上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闯祸的只是那个李来喜而已。衡量再三,再想及自己一向的宽厚之名和刚刚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他出列朗声奏道:“皇上,当时微臣在太白居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小方子并没有私议立储之事,在此期间还规劝了另一人多次,可那个人借酒不听,这才闯下了如此大祸,因此他虽有死罪,却不应罪及家人,请皇上明鉴。” 这下百官自然明悟主犯是那个已经昏过去的太监,而这个一言不发的小方子只是被无辜牵连了进去,见着小太监颇有胆气,心中倒有几分同情。只不过多年的养气功夫让他们的城府无不深似海,一个个都默不作声,谁也不愿意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皇帝的脸色稍霁,随后又扫了昏厥在地的李来喜一眼,“把那个没用的家伙给朕泼醒!哼,敢说却不敢承认,德贵妃那里居然有如此无用之人!”言语间连德贵妃也捎带了进去。 一头冰凉的水浇上去,李来喜顿时醒了过来,茫然看了一眼四周的目光,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皇上,奴才,奴才是冤枉的,奴才哪敢议论那些犯禁的事,都是,都是这个小方子撺掇奴才那么说的,您明鉴啊,奴才是冤枉的!” 颠来倒去的几句话换来的却是更加鄙夷的目光,所有大臣都听到了刚才方明渐叙述的那些事实,自然不会相信李来喜的鬼话,对一直没有辩解的小方子尤其多了些同情的目光。皇帝更是勃然大怒:“你还敢说自己冤枉,如果不是你这个奴才不听劝阻借酒装疯,哪会有这么多谣言?来人,传朕旨意,将这个大胆奴才拉下去杖毙!其九族之内,不论男女,全部发配关外,永世不得入关!” 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扑了过来,拖着李来喜就往外走,外间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他杀猪般的惨叫声,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悄然没了声息。饶是小方子深恨李来喜,心中也早有了准备,见李来喜如此下场,也不由得两股大战,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渗出来,一滴滴地掉在金砖上,那轻微的响声在此时肃静的大殿上显得格外令人心悸。 处置了一个,皇帝似乎轻松了许多,扫视了殿中噤若寒蝉的大臣们一眼,他发话道:“诸臣工,朕知道你们此时在想什么,一个太监贱奴,私议国事,这就是应得的下场。为臣者只要谨守本分,自然不会有祸事,但若谁胆敢结党营私,行不法之事者,朕必定诛之!”自登基以来,皇帝还是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地对臣下说话,因此有心人都知道他是动了真怒,至于小方子,不株连九族已经算是最大的恩典了。 “你们说,对德贵妃和三皇子应该如何处置?”皇帝又扔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话题,谁都没想到,一向对风无言疼爱有加的皇帝处死了奴才,竟然连主子也不放过,一时之间都怔在原地,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启禀皇上,七皇子风无痕求见。”一个太监微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只见他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地发抖,唯恐触了霉头。 所有人都一愣,这种时候,平日一直静卧休养的风无痕来干什么,难道他也听到了流言。皇帝则是最火大的一个,若是平时,他想都不想便会拒绝。可昨晚和明方真人谈论的那番话让他完全对风无痕改变了态度。他暗骂着那些不尽责的宫人,心中想着怎么安慰这个儿子,要知道皇子失宠可是一件大事。“宣他进来。”沉吟半晌,皇帝终于下了决心。 小方子心中的一块大石骤然落地,浑身一阵轻松,本以为此次是死定了,没想到那个主儿居然会亲自跑到这里来,想必是有了万全之策。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一个人影缓缓从他的身旁走过,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从容地跪下道:“儿臣恭请父皇金安。” “无痕,你身子不好,起来吧。”皇帝令太监搬来了一个锦凳,并让那个太监小心地扶风无痕坐下。“现在是朝会,你又不管政务,你这么急匆匆地觐见,有何要事吗?”皇帝明知故问道,心中还抱着风无痕不知道谣言的期望。 “父皇,儿臣听说您正为了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惩治宫人,不知是否属实?”风无痕双眼直视着自己的父亲,面带忧色地问道。 “唉,这些谣言足可以让朕宫闱失和,不惩治怎么行?”皇帝叹了口气,“朕刚刚杖毙了一人,还有另一个尚未来得及处置。就连德贵妃和你三哥也负有失察之责,朕准备一并问罪。那些谣言不足为信,皇儿不必为此烦恼。” 风无痕突然离座跪下,连连叩头不已,这个举动让皇帝和文武百官诧异不已。“无痕,你这是干什么,这件事情父皇一定为你作主就是!”皇帝的言语中颇有几分不满。 “父皇,儿臣并未为这些谣言忧心。”风无痕抬起头,额头已是一片乌青,“言者无罪,听者有心。谣言之所以流传,只是百姓的好奇心而已,父皇一旦追究,势必让儿臣更加为难。论身份,德贵妃娘娘乃是儿臣的母辈,三哥更是儿臣的骨肉至亲,为区区谣言而处置皇族,百姓一定会惊惶失措,新的谣言又会传遍京城,那将置儿臣于何地?恳请父皇三思,既然首犯已除,其他人还请父皇从宽发落。”说完连连以头触地,大有一幅死谏的模样。 第二十一章 处置 第二十二章 暗火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永远是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不,上至百官府中的家眷,下至茶楼酒馆里的闲汉,转眼间就换了方向。有的嘲笑那个因多嘴丢了性命的李来喜,有的惋惜三皇子的霉运,但更多的却是议论那个似乎一夜之间得到皇帝诸多青睐的七皇子风无痕。 瑜贵妃的儿子得了彩头,贺甫荣自然不会高兴,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突如其来的变数让他对那个女人又多了几分警惕。原本三皇子失势对于自己这一系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但居然皇帝被孺子之言所欺,不仅没有追究德贵妃和三皇子的过失,反而还下旨抚慰,简直是本末倒置,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好机会白白飞走。听说皇后得到这个消息后,在宫里连连摔坏了三个珍贵的花瓶,当然,连带寝宫中西夷进贡的奇花异草也一起遭殃。 唉,人算不如天算,贺甫荣叹了一口气。“贺贵,贺贵!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连个应声的都没有!”他不耐烦地叫道,府里的这些下人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一见到自己气性不好,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躲得远远的。要是自己真的失了势,他们还不是一个个另谋高枝,想到这里,他的眼中不经意地现出一丝阴狠,倘若如此,保不准现在就有吃里扒外的混账。 管家贺贵在贺家已经呆了四十二个年头了,他是个家生子儿奴才,自幼陪着贺甫荣读书,跟着他外放,回京,熬了这么多年,这才把垂垂老矣的前任管家贺顺逼下了台,坐上了贺府管家这个分量不轻的位子。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年,自己主子的脾气越来越大,对下人动辄打骂,大棍子打死人的事情屡见不鲜,连自己这个心腹也得一直提心吊胆的,要不是看着有事求见的大小官员奉上的大把银两,他早就有了辞差的想法。因此,他应声而来,一觑见主子脸色不好,就规规矩矩地垂手而立,一声都不敢吭。 “贺贵,这几年你掌管府里的内务,这些大小奴才们是越来越放肆了,不说偷鸡摸狗,居然接差使时也有挑肥拣瘦的,你这个规矩是怎么立的?”贺甫荣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屋里却显得格外可怖。 贺贵只觉得心头一颤,虽说主子一直念着小时候的情分,但大人物的心思鬼神莫测,他始终提防着自己成为出气筒的那一天,没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回老爷的话,奴才虽是管家,但前院后院大大小小几百个家奴,有的是太太的陪房,有的是姨奶奶的亲戚,还有的是使了几辈子的老人,平日里就比普通奴才难管教些。老爷交下的差使,奴才虽不敢怠慢,但也不敢管得狠了,老爷若是觉得不妥,奴才从明儿个起就替您整顿家务!”贺贵边说边打量着主子的脸色。 贺甫荣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对于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贺贵,就算有诸多不满,但只冲着忠心这一点,他也懒得计较这么多。“算了,这些奴才过了这么多年太平日子,一个个都油滑得成精了。贺贵,你从明天起,给我天天点卯,派差使,实在闲的没事,又没用的人给我撵出去几个。杀鸡给猴看,我贺府不需要这些只会奉承的马屁精!”说着说着,贺甫荣的脸上竟有些杀气,“另外,如果有不服的,或是仗着后院姨奶奶之势压你的,你就去请示太太,我相信她会给你做主的!” 贺贵的冷汗布满了额头,太太向来看重自己这个老爷面前的贴心人,这一点贺府上上下下无人不知,而几位姨奶奶,自然就是替自家兄弟或亲戚们觊觎着自己这个贺府管家的位子,这么一来,太太怎么会不给自己做主?可这样的话自己得罪的人可就海了,他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虽然如此,贺贵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老爷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再愚蠢也不会忘了这一点。 “还有,从明儿个起,你挑几个伶俐点的人,和京城里那些暗处的人打个招呼,给我盯死一个人。”贺甫荣叫住了准备退下的贺贵,继续吩咐道,“只要他出宫,我就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老爷,奴才斗胆问一句,不知是谁如此重要,让老爷您如此费心费力?”贺贵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很久没看见主子这番咬牙切齿的模样了,怎么也想不通倚仗着皇后娘娘这个大靠山,在朝中呼风唤雨的贺大人也会像市井之徒一般用上了这种法子。 “七皇子风无痕!”贺甫荣没有注意贺贵奇怪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我平生自负慧眼识人,竟没有看到宫闱之内的阴暗处还藏着一只择人而噬的狡狐!” 四皇子府中,风无候正懒懒地躺在锦榻上,半眯着眼睛,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侍女剥好的葡萄,似乎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个喋喋不休的中年人。半晌,他才睁开了眼睛,一丝精芒一闪而现,随后却又恢复了原先那幅满不在乎的样子。“老七这突如其来的一着,确实可谓是神来之笔,既然他已经当众表明了态度,无意皇位的心思倒是显露无疑。不过,他又这么大费周章地替老三开脱,恐怕就不那么单纯了。” “殿下所言极是,不知是否需要属下加派人手,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如今时属非常,牵一发而动全身啊!”中年人满面忧色,他是风无候身边的首席谋士周严,字敬之,年轻时曾中过进士,奈何身后没有背景,作了一任实缺县令就因为母亲逝世而丁忧出缺,旨四十岁也不曾补缺,一怒之下投奔了四皇子,作了一个清闲的门客。一个偶然的机会,风无候注意到了此人,几番长谈试探之后,周严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个危险的游戏。 “不必,只有贺甫荣这种傻瓜才会不知轻重地调动那些三教九流,本殿下乃堂堂郡王,听壁角的事情就不必亲历亲为了,自有人代劳。”风无候神秘地一笑,“葡萄虽好,吃不着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到别人嘴里。”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屋里顿时传来一阵大笑。 “砰!”柔萍只觉得心中一跳,唉,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听宫里的那些太监说,皇后那里也摔了不少东西,可现在,自己这个主儿也是一样,从早上开始,小至杯子,枕头,大至花瓶,首饰,竟是看什么不顺眼就摔什么。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原本主子认为可以借此良机一举拔除太子之位的一颗钉子,却被那个一向认为懦弱无用的窝囊废儿子横加破坏,这种从云霄跌入凡尘的差别,心高气傲的主子怎么受得了? “柔萍,你进来。”内间传来瑜贵妃略显疲惫的声音。柔萍连忙推门而入,眼前的一片惨象即使她早有准备,也不禁唬了一跳。再细看主子的脸色,连一丝粉都没抹,黄中带白,竟似老了十岁。 “娘娘,您且放宽心些,谁都知道,皇上最疼爱十一皇子,况且此次三皇子也受了教训。倘若您气坏了身子,岂不让旁人笑话?”柔萍一边麻利地收拾着东西,一边抚慰道。 瑜贵妃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她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一个无足轻重的风无痕,竟可以让皇帝作出这样的决定,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玄机,她这个贵妃居然一无所知,这让她感到一阵隐隐约约的恐惧。 “算了,本宫就当作没有这个儿子!”瑜贵妃坐在梳妆台前,心中一阵不甘,“柔萍,为本宫梳妆,哼,只有皇后那种浅薄的女人,才会像泼妇一般没完没了。一切才刚开始!”她的脸上再次充满了野心勃勃的光芒。 第二十三章 侍卫 第二十四章 大夫 第二十五章 抚慰 第二十六章 出宫 第二十七章 兄弟重逢 阿才仿佛还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该诛九族的话,还想继续说,谁料小方子一个激灵蹦了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眼睛还在向四周张望着。当然,他看见的只是四周那八个脸如寒冰的大汉,还有似笑非笑的风无痕。 小方子不禁打了个哆嗦,一个巴掌就扇了上去,“你,你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宫里的事也是你这种身份的人可以胡乱插嘴的吗?”看着比自己要高出一个头的弟弟脸上一个红通通的掌印,一幅委屈的样子,他又觉得有几分不忍,“阿才,你已经不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还不知道吗?你的那么多书难道都白念了,赶明儿有空我一定找赵老夫子理论理论!” 提到读书,阿才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刚才的骠悍劲顿时都没了。他不安地瞟了一眼大哥,这才嗫嚅着道:“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我很久没去学里了?” “什么,你,你说什么?”小方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乍一见面时,他就觉得弟弟有些不对,但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淡了这些疑惑,现在弟弟居然说没去读书,这如何不让他吃惊。 “自从你走后,我就没读书了。”阿才一咬牙,说出了真相,“我现在是京里青木会掌舵郎哥的义子,蒙他看得起,教了我一些功夫,还带我见识了好些场面。哥,我积攒了不少银子,够我们俩在京里过几年了,读书有什么用,爹一个读书人最后还不是……” 话没说完,阿才只感到脸上又是火辣辣的一击,这次小方子用上了很大的气力,下手一点都没留情。“你,你,混蛋!”风无痕和八名侍卫虽然都见识过小方子的尖酸刻薄,但从没看到他发这样的火。气得全身发抖的小方子对弟弟拳打脚踢,而倒霉的阿才哪敢还手,虽然他的拳脚要有力得多,打到后来,小方子无力地垂下手,一屁股坐在地下,泪流满面。 “你难道忘记了爹娘临终前的嘱咐么?”小方子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爹一个读书人,沦落到下里窝这种地方,他做梦都想让我们两个有出息。我不惜自残身体入宫,为的就是让你能够继续读书,没想到……”他突然仰首望天,竭尽全力地嘶喊了一句:“老天爷,你为什么不开开眼,为什么要我受这么多苦,为什么要夺走我唯一的希望,为什么?” 望着颓然伏在地上的小方子,风无痕的心中涌起一阵伤痛,那种深深的绝望,他不是也曾经同样感受过么?在爹摔断腿的日子里,在瑜贵妃不屑地用窝囊废形容自己的日子里,在太监宫女都用冷漠的眼光注视自己的日子里,一切都是何其相似。而小方子,那个原本倔强不已的少年,可以为钱出卖自己的少年,可以为一个虚无的承诺赌命的少年,当失去了希望后,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想到这里,他三两步走上前去,看也不看呆呆地站在一旁的阿才一眼,不顾小方子身上的肮脏,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小方子略带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他知道今天自己失态了,知道回去后一定少不了一顿责罚,但他早已豁出去了,弟弟变成这个样子,自己对不起爹娘,还不如死了干净。没想到这位尊贵的皇子竟然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那是一种同情、怜悯、抚慰,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 “小方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在那么多人中选了你跟着我吗?”风无痕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不等小方子反应过来,风无痕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因为你很像我,不同的只是身份地位而已。” “公子!” “好了,振作一些,问问你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阿才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人打着哑谜,见哥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凶狠目光盯着他,心里也不禁发毛。不过,骨子里的那种争强好胜之气让他声嘶力竭地嚷嚷道:“哥,你是走了,可你知道吗,我在学里受着怎样的杂气!赵老夫子要鄙夷的眼光看着我,那些有两个臭钱的学生也可以肆意嘲笑我,他们说我将来会和你一个样,都是没种的家伙!” 一句话气得小方子脸色发白,但是后面的话却更让他吃惊,“没有一点实力,在下里窝这个地方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大哥你知道吗?以前还有你护着我,可现在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们知道我只会读书,身体又不禁打,每次你托人送回来的钱都让他们抢光了,还说是你欠他们的债,如果没有郎哥收留我,我就不知死在哪里了!” 悲愤不已的小方子正想开口再问些什么,就看到十几个满脸横肉的人朝这边走来,领头的臂上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甚是狰狞。看着这些人不怀好意的样子,八个侍卫马上聚拢了过来,严严实实地把风无痕护在了中间,当然,托了主子的福,小方子和阿才也处在保护圈之内。 飞虎在地才帮也算是元老级人物了,这些年青木会的崛起早就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不过谁都知道那位郎哥是个厉害得紧的人物,因此不敢轻易招惹,反正他没有妻儿或是弟子,无人承继的家当就算再大也没用。可谁也没料到他居然不知从哪儿找来个叫方勇的小子认作干儿子,还有板有眼地准备把青木会传给他,这可让帮里的大佬们多了几分心眼,下了严令不惜一切代价干掉那个方勇。这不,今天他得了底下几个跑腿的消息,一路暗地跟了方勇到了下里窝,看来自己是又要升了。 飞虎兴奋地舔舔嘴唇,心中想着待会怎么折磨得那小子哭爹喊娘,再下手结果了他。这几年来地才帮好久没有发这种利市了,想起来也觉得火大。谁料到他刚准备下令手下们动手,就看见几个高大的人影挡在了面前,这使得他不由火冒三丈。 “喂,前面的人听着,识相的叫出那个叫方勇的小子,否则老子让你们好看!”自恃手下人多,兰飞压根没注意挡路的是谁,趾高气昂地叫道。他突然感觉到身旁的一个手下在轻轻拉扯自己的袖子,不禁瞪了那人一眼,只听那个面相猥琐的手下低声报道:“飞哥,那几个人好像不是下里窝的,你看他们的衣裳!” 飞虎这次注意到面前众人的样子,不看不打紧,一看他吓了一跳。这几个人身上的衣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上面甚至还有丝绣的痕迹。飞虎对上了冥绝的目光时,那种冰冷而危险的气息差点没让他骇得软倒在地上,这是些什么人啊,他不禁犯起了嘀咕。 “喂,飞哥的话你们听见没有,交出人来,免你们不死!”飞虎身边一个不知好歹的手下没看见头儿难看的脸色,又叫嚣起来。飞虎恨不得踢死这个没见识的家伙,自己先前是没看清楚,怎么这个人一点眼色都不会看,人家是好惹的么? 可惜他后悔都来不及了,风无痕的八个侍卫是皇帝精挑细选出来的,哪受得了这些气。除了冥绝还在风无痕身后护卫之外,其他几人不声不响地跃了出去。风无痕又好气又好笑,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嘛,但想到这些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就安心地在一旁看好戏。 第二十八章 意外 第二十九章 顺天府 第三十章 邀约 第三十一章 惊艳 第三十二章 霉运 第三十三章 约定 第三十四章 惊喜 第三十五章 欢场 第三十六章 温柔乡 第三十七章 受辱 第三十八章 再别 第三十九章 荐人 第四十章 用人 风无痕止住了一旁要说情的凌仁杰和彭飞越,亲自扶起了徐春书,“春书不用请罪,如果你没有想到安顿他,我倒要责怪你不近人情,反正我这里没什么人往来,多一人少一人,没人会说闲话,你叫他过来吧。” 范明战战兢兢地跟着徐春书来到风无痕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磕了不计其数的头。众人皆是一怔,这是什么礼节,倒是徐春书知道此人没见过市面,出言喝止了他,饶是如此,这么一小会,范明的额头已满是乌青,几个地方还磕破了皮。风无痕只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是干什么,既然徐大人将你荐到这儿,那你就好好学学规矩,见了我不用那么害怕,难道我会吃了你么?” 一句话说得众皆莞尔,小方子也在旁边帮衬道:“外人怎么知道殿下这般平易近人,寻常小官吏见人还要摆三分架子,他哪想得到殿下不爱这般虚礼的!” “就你小子会奉承!”风无痕笑着拍了一下小方子的脑袋,“平时没规矩,在外人面前给我挣点脸就行了,别让人说我不会调教下人,惹人笑话!”凌仁杰不由朝小方子作了个鬼脸,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见了这阵仗,刚才还忐忑不安的范明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这个主儿不难伺候。他刚暗暗庆幸投靠了个好人家,就听得风无痕的声音也变得有几分严肃。“虽然我这主子并不严苛,但有几点希望你记住,抬起头来。” 范明依言抬头,正好对上了风无痕明亮的眼睛。“第一,不得往外泄漏任何府中事,无论大小,否则杀无赦!”风无痕屈下了第一根手指,脸上已带了几分杀气,“第二,不许私收他人财物,违者立逐!”他屈下了第二根手指,“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忠心,如果你不能忠于我,背地里和别人勾勾搭搭的,那趁早离开,免遭杀身之祸!”他屈下了第三根手指,刚才一直感觉不到的天家威势显露无遗。 范明只觉得心中直冒寒气,“请主子放心,奴才知道这条命是怎么捡回来的,绝不敢违背主子的家规。” “很好,我看你还算机灵,这儿是父皇御赐我的府邸,虽然内务府派了不少使唤人,但平日我住在宫里,并不常来,因此还缺个总揽的人物。”风无痕的神色煞是认真,“从今儿起,你就暂时充当这里的总管,只要不是违法犯禁的事,谁敢不听你的,立刻给我撵出去。”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傻了,小方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徐春书的嘴张得大大的,半晌无法合上,其他人也都一幅愕然的表情,就连一向酷酷的冥绝也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至于当事者本人,则完全处在失神状态,显然无法从极度的震惊中脱离出来,一个刚刚还是穷困潦倒的男人,现在却被突然委为一个皇子府邸的总管,这种天上地下的落差任是何人也没法马上接受。 “殿下,范明从未在大户人家当过差使,骤然升任总管,恐怕其他下人无法心服口服。”徐春书想起人是自己荐的,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那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他可不傻,第一个出言劝道。 徐春书既然起了个头,其他诸人也纷纷出言劝阻,只有小方子揣摩着主子的心意,立刻恍然大悟。“殿下,各位大人的意思也有道理,不如委他一个临时总管的名义,若是干得好,不妨就给他正名,若是人人不服,到时殿下就撤他的差使。不知殿下和各位大人意下如何?”小方子瞟了范明一眼,在旁插言道。 伦理说皇子的家事,他这种连品级都没有的太监贱奴压根没有插嘴的资格,但谁都知道风无痕对小方子有一种偏爱,加之他此言在理,反对的声音也就逐渐少了,而徐春书第一个知机地闭上了嘴,后面的人哪还会多言。 “好,就这么定了!”风无言赞赏地朝小方子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范明不是一个好人选,但周围能够信任的人实在太少,范明竟然际遇可怜,身后又没有其他人物,那就是一个最可靠的人选。自己一个穷小子如今还不是把一个皇子演得似模似样,枉论一个小小的总管,风无痕自失得一笑,炯炯的眼神立刻回到了范明身上,“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你把这里给我好好地整顿一番,尽管放手去做。”他又吩咐道,“小方子,把府里的所有下人全部给我集中起来,这些人,不敲打一番怎么能用!” 虽然这府邸刚赐下不久,但前前后后加起来的人手,也有百十号人,小方子差不多花了一顿饭功夫,这才把所有的下人都集中到了前院。这些个人听惯了七皇子窝囊的名声,再加上背后或多或少地有些势力,因此表面上虽还恭敬,心底里却压根没把一个失势的皇子放在眼里。 风无痕嘴角微微上扬,轻蔑地扫了众人一眼,这些人的心思他还不清楚,否则也用不着请范明这么个破落户来整治他们。正如他所料,一宣布由范明暂任府中的总管一职,人群中就像炸开了锅似的议论纷纷,一些人甚至还嚷嚷开来。 冥绝早得了主子的眼色,忽地前进了一步,毫无收敛地放开了身上的气势,这下可好,那可以在千军之中所向披靡的杀气有如实质一般,冲得那些刁奴个个往后连退数步,脸色变得煞白,院中顿时变得寂静无比。人人都心惊胆战地看着冥绝冰冷的眼神,不知道这个杀神要做什么。 风无痕重重地哼了一声,“我看你们忘了谁是这里真正的主子!别以为可以在这里无法无天,就凭你们刚才的那些话,定你们一个欺主的罪名,就该送内务府领一顿板子!”风无痕年轻的脸上一片冷然,“我知道,你们认为我这个皇子好欺,想来糊弄糊弄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过是奴才的身份,定一个区区总管用得着你们多嘴?从今天起,范明就是你们的总管,谁要是敢不听号令,好办,大门就在前面,冥绝,你给我直接把人扔出去!” 台阶下的诸人你眼望我眼,谁都没想到传言中温和的七殿下竟然有这么大的脾性,不过,这些人都是老油子了,哪这么快认输。不过一盏茶工夫,一个脑袋光得流油的胖子使劲吞了口唾沫,从人群中步出,从容地跪下行了个礼,这才慢吞吞地禀道:“回殿下的话,奴才胡宗汉,是内务府派来的帐房,论理,总管一直向来由帐房兼任,殿下突然另派总管,恐怕内务府那边交待不过去。” 几个侍卫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个胖子能得到内务府的帐房荐书,估计后面有说不出的势力撑腰,怪不得那些人这样鼓噪,原来此人挑唆的,怕丢了自己的位子。风无痕却觉得心底里冒火,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讨厌的胖子是弟弟风无惜的翻版,那种骨子里的蔑视何其相似,这种时刻,冷静二字早就被他扔到爪哇国去了。 “你口口声声内务府,难道内务府什么事都得横插一脚?什么时候皇家的事情要全由内务府管了?”风无痕讥讽道,“府邸是父皇赐的,内务府不过是应父皇旨意,调拨些伺候的人手,用不用是我的事情,还得向他们报备,这是哪门子的规矩?”风无痕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寒的笑意,“胡宗汉,难道你要挑拨我和内务府的关系么?你居心何在?”他突然一声暴喝。 ps.我准备改这本书的名字了,征集新书名,请大家帮忙啊,取得好的一律精华伺候!!!谢谢支持!! 第四十一章 再访 第四十二章 父子 第四十三章 黑夜 第一章 踏青 京城郊外的云都山,向以风景秀丽著称,虽称不上什么层峦叠嶂,却也是一处福地。每年开春,闷了一冬天的人们往往会在闲暇之余,来一次踏青之游。当然,有这等闲情逸致的几乎都是非富即贵之流,要么就是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客,普通百姓恨不得趁着天气回暖打个零工贴补生计,哪会有这等闲工夫。 倚云阁位于云都山顶的东侧,自山顶俯瞰,隐隐约约可见京城的大半轮廓,因此最是众人喜爱之处。也不知是谁好事,说是山顶有神仙中人出没,赶考的举子若是得此保佑,定能金榜提名,以讹传讹,这京城小洞天的名号就传开了去。精明的商贾哪会放过如此生钱良机,争先恐后地试图盘下这块宝地,奈何官府中人也有打算,衡量再三,这山顶的宝地到底还是落到了刑部尚书何蔚涛的小舅子魏文龙手中。这魏舅爷虽说读书不成,可打理生意却是一把好手,三年工夫,倚云阁的大名算是彻底打响了,当然,落到魏舅爷手里的银子更是让人眼馋。捎带着魏舅爷的妹子,何大人的三姨太也在何府里吐气扬眉,毕竟每月那白花花的银子进账可不是说笑的。 今天的倚云阁格外热闹,三楼被几个外地来的大员包去了一小半,另一大半则是一位京官占据了,只看东主魏文龙恭恭敬敬的态度,掌柜就知道那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故此吩咐小二多加了几分殷勤。至于二楼,大多是踏青的士子,朝廷对这次春闱极为重视,皇帝指派了蔡明经为主考,谁都知道这位大人一向公允,洁身自好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他和几位活跃的皇子都没有什么瓜葛,这才使举子们有出游的心情。因此,整个二楼充斥着这些天之骄子们欢笑声,仿佛他们已经跃过了龙门。 相比之下,坐在临窗位置上的几个年轻人却没有那种高昂的兴致,相反,他们的眉头都皱得紧紧的,气氛也有些僵硬。 “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可是古人的话!”一个身着蓝衫的年轻人打破了沉寂,愤愤开口道,“何叔铭,你真要行此不义只举,我范衡文也无话可说,枉我当初苦心求家父为你做媒。今后我们俩割袍断义,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他的脸上阴云密布,大有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之意。 “衡文兄息怒。”旁边的矮个书生连忙上前打圆场,“你和叔铭兄相交莫逆,怎会相信那区区流言?还是听叔铭兄解释清楚,再作计较也不迟。” 身为矛头直指对象的何叔铭满脸无奈,他也弄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唐见柔,京城有名的才女,居然会和自己一起游圆柘寺,现在想起来还如同做梦一般。这下好,沸沸扬扬的流言立即把自己的知交好友给得罪了。衡文就是太固执,人又古板,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和他成为好友,唉,看来不费一些口舌是过不了关了。 当下他正准备开口,只见门外一阵喧闹,几个衣着不凡的大汉簇拥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那少年面目并不出色,只是眸子中间或流露出一股冰寒气势,再加上身后那几个护卫,显然是世家子弟。那些举子也都是有眼色的人,见进来的人不同等闲,声音也就轻了不少,连着何叔铭等人也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少年。 一袭月白长袍,发间缀着一颗质地上佳的美玉,腰间悬挂着一枚形状奇特的佩饰,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耀眼之处,这正是悄悄出宫的风无痕一行。转眼间,他已经在宫中度过了一年多的岁月,这一年多的磨练,足以让一个原本纯朴的少年变得无比深沉,如今的宫里宫外,再没有人敢小觑这位皇子,而他不结交外官以固援的做法,也让皇帝异常满意。只有陈令诚心里清楚,这位殿下还在等待着时机,毕竟他的起步太低,也太晚了。 “主子,”徐春书恭恭敬敬的声音惊醒了风无痕的思绪,“这倚云阁的千里醉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您要不要来一些?” 风无痕似有些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微笑道:“这是在外头,不是家里,我和你们说过多少遍,不用这么立规矩。你吩咐其他人,随便找张桌子坐下,你和冥绝就坐在我身边,陪我说说话。好容易出来一趟,太拘束就没趣了。” 徐春书待要推辞,一见风无痕微带不豫的脸色,连忙答应了一声,片刻功夫,几名侍卫全都找地方坐了下来,饶是如此,众人还是警惕得很,要是这位主儿伤了半根毫毛,他们回去就非得吃挂落不可。 看到新来的一群人没有以往那些纨绔子弟飞扬跋扈的样子,举子们也就又放肆了起来。本来嘛,天子脚下,说话连声音也要放低些,可这里是城郊,又是难得的好天气,能疏解一下会试前紧张的心情,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仗卷天下行,平生不得志,哈哈哈哈!什么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什么少年得志,金榜题名!想我师京奇自负才学,十六岁得中头名解元,会试却年年落榜,现在竟沦落到作个清客相公还要看小人脸色,至圣先师,难道我真的白白苦读这么多年了么?” 靠中央的一桌突然传来一阵悲叹声,与二楼欢快的气氛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风无痕好奇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着一袭半旧不新的青袍,脚下是一双几乎看不见本色的布鞋,胡须足足蓄了半尺,偏偏又参差不齐的,看上去怪异得很。看看那桌子上好几个空酒壶,就知道此人喝了不少,刚才的话恐怕也是一时酒后胡言,发泄发泄罢了。但风无痕却注意到,那人因为醉酒而显得混浊不堪的眸子里,间或还射出一种锐利的光芒,这让他心中不禁一动。 他正准备叫徐春书打探一下此人身份,谁料旁边一桌的几个举子早就不屑地叫开了,“哼,你师京奇也有今天?想当初眼高于顶,不是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吗?”一个神色猖狂的年轻人大声嘲笑道。 “就是就是,这叫老天开眼!”另一个人立即接口道,“你还公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亵du至圣先师之名,真是我等读书人的耻辱!” “亏他还号称中过解元,吟的句子既不押韵,也无意境,真不知道是谁教的!”一个锦衣青年撇撇嘴,言语更是恶毒,“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想要金榜题名,下辈子吧!” 风无痕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就是号称才学的举子?竟然对一个落魄之人如此横加嘲讽,显见他们的德行也是猥琐得很,要是让这些人把持了朝廷,恐怕老百姓就要倒大霉了! “各位可知道,这位师大才子当初曾对一人如此说:‘倘若你能中举,除非六月飞雪,晴空霹雳。’只气得别人拂袖而去。只可惜那人之大才岂是他可枉自猜度,闵大人如今已贵为天津道,堂堂的四品大员,他却还是年年待考,唉,老天真是有眼啊,要不是闵大人心地仁慈,只怕这师大才子早就被寻个不是革了功名了!”一位士子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插言道。 此话一出,风无痕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虽说不能干预朝政,但那士子口中的闵大人他却是认识的,那天在海府,他一见到那个肥头大耳,一脸奴才相的胖子,就有一种难言的厌恶感,事后听海观羽提起此人巴结上官,苛待下属的种种劣迹,让他更是鄙夷。可偏偏他巴结上了四哥风无候,连海观羽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听到那师京奇曾嘲讽过此人,风无痕更是对他平添了几分好奇。 第二章 落魄 第三章 冤家 第四章 故人 第五章 买卖 “儿臣给母妃请安。”风无痕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这一年多来,皇宫上上下下无人不知他的病大有好转,因此早就免去的晨昏定省这套规矩自然就又拾了起来。虽然每次皇后那里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在外人看来,这位七殿下的礼数无疑是无懈可击的。 就连此时的瑜贵妃也挑不出任何毛病,要说忤逆不孝吧,这个儿子在自己面前一直是谦恭有礼,连皇帝也赞不绝口。要说称心吧,他的每一个举动自己都猜不透,更别提扶助自己的弟弟了。直到现在,瑜贵妃还是不明白那莲子羹怎么就失了效,不过,自从皇帝“无意间”透露出明方真人很喜欢风无痕的话语以来,她就再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现在的她,最希望的就是笼络住这个儿子,感情没有可以慢慢培养,总而言之,他现在可是个宝贝。 “起来吧,自己的儿子,哪有那么多规矩?”瑜贵妃给柔萍丢了个眼色,会意的柔萍立刻低低对身旁的宫女吩咐了几句。 “你的病虽说已无大碍,但也得好生养息着,别老是在外面晃悠。万一蹭破点皮什么的,那些伺候人岂不遭殃?”瑜贵妃示意儿子坐在身边,“为娘以前没对你多上心,现在你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怎么能不管不顾。还有你宫里的那个可人儿,虽说已定了名分,但须谨记,过犹不及,明白了么?”说到最后一句,瑜贵妃已带了几份调笑。 风无痕的脸皮早就不似先前那么薄了,闻言也只不过微微发红,恭声应了是就转了话题,不外乎一些恭维什么的。如今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奉送一堆高帽,官场上的虚情假意即便没学得十分,也有个七八分火候。要怎么说官场磨人呢,风无痕几乎已经忘记自己的本性了,他只知道,要活下去,要出头,就必须把这些都应付过来。 瑜贵妃微笑着打开了柔萍递过来的锦盒,诺大的盒子里,竟只有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你可别小看了这个瓶子,寻常官宦人家就算倾其所有,也难抵这瓶中一颗药丸。”瑜贵妃似乎看出了风无痕的疑惑,“此物乃西夷进贡之物,据说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虽说夸张了些,不过相比对你的身子也大有补益。你父皇将它赏给了为娘,本宫寻思着自己用不着,还是赐了你吧。”说着笑吟吟地递过了瓶子。 风无痕故作惊喜地接过,有了以前的经验,没有陈令诚的保证,他哪敢再乱吃什么灵丹妙药。如果真有那种奇效的话,还不如留着备用,明方真人教的九炼阴阳罡虽然没觉察出有其他效用,但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健朗倒是有的,连带着陈令诚的品级也扶摇直上,如今已是太医院的副医正了。 自凌波宫告辞出来,风无痕长长吁了一口气,每天重复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说不厌烦那是不可能的,可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行错一步就可能遭受灭顶之灾,还是谨慎些好。唉,再忍忍吧,等到自己正式开府居住就好了。 甫一踏进风华宫,风无痕便感到一阵温馨的感觉,这里的变化太大了,与一年前的冰冷不同,有了侧妃之名的红如料理起家务来得心应手,把底下的那些宫女太监整治地服服帖帖,那种阳奉阴违的人早就被各种名义调到了外宫,现在的风华宫,虽不能说是铁桶一片,但那些伺候在眼前的人,还是比较可靠的。 “殿下可回来了。”红如巧笑嫣然地迎了上来,“妾身让他们特地炖了一锅燕窝鸡汤,也好让您好好补补。” “红如,你就饶了我吧,再补下去,恐怕我的虚火就太重了。”风无痕苦笑道,“过犹不及你知不知道?” 进了内室,风无痕挥手斥退了一干人,只留下了红如和小方子。“对了,陈太医到哪里去了?”没见到这个一直在风华宫里乱晃的闲人,风无痕还真有些不习惯。 “爹现在好歹是太医院的副医正,平日不点卯就算了,闲时总得去看看吧,听说医正沈大人对爹爹懒散的态度可是大为不满呢!”红如先是奉上一杯热茶,随后乖巧地立在风无痕背后,替他揉捏起来。 “不满,我看他是庆幸才是吧!”风无痕冷笑道,“你父亲现在深得父皇信任,沈如海怕他分权还来不及,又怎会计较他的懒散,不过是些表面文章。” “对了,小方子,外边的情况你处理得怎么样?”风无痕端起茶杯,微微喝了一口,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殿下的话,其他倒是没什么,就是那位贺大人盯得很紧,为了先前的事,他似乎对您很有看法。”小方子觑了下主子的脸色,语气也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还有……还有就是……” “你磨蹭什么?”红如最先不耐烦了,“小方子,你最近皮痒了是不是?主子问话也敢藏着掖着?” “姐姐息怒,息怒!”小方子一瞬间又变得嬉皮笑脸的,“奴才哪敢欺瞒主子。郎老大那儿,因为人手的缘故,最近开销的厉害,所以想请主子想个办法。” 风无痕只感到一阵头疼,钱,他就是再有办法也变不出钱来啊!相比其他兄弟有着庞大母族势力的扶持,他可从来没指望过那个舅舅萧云朝能给自己什么帮助,不拖后腿就够好的了。父皇虽然赏赐了自己一个庄子,但每年能从里面获取的收入却极为有限,想干大事靠那么点钱无疑是杯水车薪。可是,上哪弄一大笔钱呢? 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敲击声,思绪被人无端打断,风无痕感到一阵恼火。机灵的小方子不待主子发话,立即出门探个究竟。不一会儿,他面带喜色地转了回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陈令诚。兴许是太熟悉的缘故,风无痕现在很少在陈令诚面前摆皇族的架子,而陈令诚也得寸进尺地只是拱手为礼,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 陈令诚皱着眉头听完了风无痕的麻烦,不同于以前的问题,任何事情一涉及到钱,困难起码放大十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要钱嘛,也不是没有办法。”陈令诚咕哝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丝毫没注意其他人的眼睛都发着夺目的亮光。 “咦,你们都盯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陈令诚终于发现了不对,奇怪地问道。 “陈大人,您刚才说有办法能弄到钱……”还是小方子先开了口,“奴才愚钝,还请您老指点一二。” “咦,我有说过吗?唉,看你年纪轻轻,就想不劳而获,哪有这么美的事情?”陈令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小方子竭力抑制住自己要晕倒的冲动,这老头说话怎么如此不经大脑,明明自己说有办法的,现在居然又编排起自己的不是来。 “爹,您正经一点好不好!”红如早知道这一老一小碰到一起就没完,可是看到风无痕有些阴沉的脸色,不由也有些慌了,“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殿下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似乎是过火了些。”陈令诚很没形象地抓了抓自己的胡子,“不过,要挣钱确实很简单,找点值钱的东西卖了就行。”他的脸上露出了老奸巨滑的笑容。 “卖,卖东西!”红如和小方子同时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两人同时想到风无痕把一大堆皇室专用物品扔给当铺的可能,只有风无痕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第六章 红粉 第七章 弹劾 第八章 试探 第九章 赞襄 第十章 惊变 第十一章 谋划 第十二章 贺寿 第十三章 深意 第十四章 誓约 第十五章 开业 第十六章 大风 第十七章 死讯 所谓的琼林宴,虽说这批新进士们看得极重,但在朝廷大佬眼里,无非是走走过场。他们的心思早就飞到了那即将出京的几个皇子身上,至于那几个进士,实在引不起什么兴趣,就算状元又如何,还不是现在翰林院里厮混,还不知何年何月能出头,哪比得上京中的官宦子弟升迁之速? 不过,官面文章还是不能少的,否则,岂不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皇帝虽然早早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席,大员们也有几个托词或抱病未来,但作为将要留守京城的最年长皇子,风无痕不可避免地出席了这次士子的盛会。皇帝交给他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功课,观察这些新进士的品性,这让他心里犯起了嘀咕,自己又不是明方真人,哪有这等本事。不过说起神仙中人,最近也好像经常躲着自己,九炼阴阳罡的后续口诀更是避而不谈,让风无痕好一阵郁闷。 不过,皇帝临走时嘱咐他执壶劝酒,风无痕可不敢怠慢。一席一席地敬了过去。那些士子们大多是寒家出身,哪见过如此场面,一杯下肚,早已是满面通红,更有甚者,想起往昔寒窗苦读,如今得皇子亲自敬酒,涕泪交加者不在少数。 虽然礼部早已排定了坐次,但酒过三巡,再加上大员们都已经离去,进士们也就有些放肆起来,纷纷攀起了籍贯交情,何叔铭等人也就顺理成章地聚到了一起。看到风无痕终于行到了他们这一席,三人都脸现喜色,不同的是,范衡文是有些手忙脚乱,李均达是恭恭敬敬,而何叔铭却是欣喜中带着一缕谄媚。风无痕一一收在眼中,不禁又想起当初倚云阁的那次相遇,对三人又有了新的见解。 “三位份属好友,如今一同金榜题名,也算是一桩美谈吧!”风无痕亲自为三人斟了一杯美酒,却不以寻常的套话开场,“听几位阅卷的大人说,你们的文章都相当不错,尤其是何公子的大作,连父皇都击节赞赏,引为佳作呢。若不是今科状元来历不凡,恐怕何公子就不仅仅是探花而已。”他眼珠一转,若隐若现地点出自己认识他们三人的事实。 三人都是一惊,这七殿下言语之中,仿佛和自己相识,这可就奇了,哪来那么巧的机缘?倒是何叔铭第一个醒悟过来,长揖一礼:“原来当初在倚云阁见到的是七殿下,真是失礼。学生才疏学浅,能得探花已是意外之喜,哪敢奢求?”话虽如此,他的眼睛还是向坐在另一边,喝得酩酊大醉的状元金泰胜投去不屑的一睹。 其他两人这才缓过神来,那日他们在倚云阁,由于心思都放在何叔铭那件事上,倒是没有过多留意外人,虽见到有一个身份不凡的少年,但也未放在心上,哪想此人身份如此尊贵。不过范衡文和李均达都是心性正直之人,阿谀之词自是不可能出口,只是自谦了几句,随即饮下了那杯美酒,只有何叔铭借着酒醉为幌子,有意无意间向风无痕露出拜访之意,风无痕知道此人热衷仕途,但自己在此时答应下来却是不妥,因此只得婉言推辞,让何叔铭好一阵失望。 琼林宴就这么草草收场了,除去一帮颇为满意的进士之外,其余官员仅仅是走马观花,客串了一番龙套而已。而这些进士授予的官职,仅有状元金泰胜因为出身世家,因此实授了礼部郎中,其余诸人大多分配到了翰林院修撰和编修的闲职。当然,也有一些门路宽广的,补了几个地方的实缺县令,却是比在京苦熬资格的几个一甲进士幸运多了。 忙过了这一阵,几个皇子也陆陆续续到了出京的时候,相熟的官员也免不了一送,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风无痕每次必到,倒是给那些各部官员留了一个奇特的印象,只有他自己知道,若不是如此,父皇说不定又要疑心自己不念骨肉之情,他就权当散心,也不管五皇子风无照看见他时的难看脸色。三皇子风无言和四皇子风无照见到他却很热情,还很是唏嘘了一阵,颇有点兄弟情深的感觉,这两人都是心机深沉之辈,知道交好这个无意皇位的弟弟,对自己将来会有好处,当然不像风无照那样短视。至于六皇子风无清,本就和他瓜葛不深,也就是淡淡地告别了一声而已。 待到这些事情尽数忙完,已是七月出头了,转眼间,风无痕已经在宫墙内度过了两年,又是炎热的夏季了。原本要随皇帝一起移驾避暑山庄的他突然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二皇子风无论在前往福建途中遭遇流民袭击,由于是微服出行,只带了区区五十名护卫,因此全军覆没,连风无论也未能幸免。此消息一出,天下哗然,皇帝更是震怒地打消了去避暑山庄的打算,下旨将福建巡抚聂思远就地革职,其余官员各降三级,待朝廷钦差到达后再行发落。 后宫的嫔妃得知此后,无不大惊失色,倒不是兔死狐悲,实在是风无论身为皇子却死于刁民之手,让她们不禁为自己在外的儿子担心不已,无奈平常屡屡奏效的枕头风居然没了作用,皇帝一听到她们婉转请求将自己的儿子召回的意思,立即气冲冲地拂袖而去,竟是铁了心,无一点回缓的余地。 “此事蹊跷。”陈令诚对风无论遭流民袭击致死一说颇不以为然,“流民哪有这么大胆子!休道官逼民反这类诳语,百姓若是有一分活路,便不会行此冒险之事。杀了二殿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身上是带了巨额银票还是押了大量粮食?没有任何好处的事,那些流民绝不可能做,倒是朝廷中人暗中下手可能最大。 红如身子一颤,“爹,您不要危言耸听,连皇上都没有怀疑,我们凭什么这样胡乱猜测!” 旁边的小方子面色阴晴不定,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但虑及自己身份,还是没有开口。风无痕却眼尖得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方子,这里没有外人,你若是知道什么就说出来,也好让陈叔分析分析。” 小方子心中一惊,但既然主子已经问出来了,即便自己都觉得荒谬,他还是实话实说道:“回禀殿下,奴才昨日见了弟弟方勇,听说青木会那里有个兄弟正好去福建探亲,适逢二皇子车架遭劫,他孤身一人,不敢露面,又精于隐匿之术,这才逃得性命,据他所说,此次参与劫掠之人皆是训练有素,一击之下,竟无一人逃脱。不似普通流民,倒和军队有些相象。此人受刺激太深,言语已是有些颠三倒四,因此奴才也是没放在心上。”他边说边觑着主子的脸色。 风无痕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难以立住身子,惊恐之色溢于言表。红如一把搀住他,焦急地问道:“殿下,您怎么了,不要紧吧?” “没事。”风无痕疲惫地挥了挥手,目光和陈令诚碰在了一起,一闪而缩。“小方子,你告诉你弟弟,设法把听过这种说法的人全都软禁起来,至于那个当事人,如果能除去自是最好,如果不能,也一定得把他送出京城,严加看管,此事关系重大,若是走漏了风声,别说你弟弟,就是你我也性命难保。” 小方子也是聪明人,略一琢磨,立即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风无痕和陈令诚看着红如怀疑的目光,只能简短地解释了几句,连带着红如也几乎骇死。 风无痕立在窗前,负手望天,心中感叹道,父皇真是好手段啊,隐忍了二哥这么久,居然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机会,不禁除掉了一个不听话的儿子,而且可以以此对整个福建进行大清洗,皇室的体统也得到了周全。可谓算无遗策,老辣之极。只是这份心机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令人分外心寒。 问心剑《女帝》 楚惜刀《携手江湖》 师法自然 《当个皇帝高兴一回》 君子不器《大同》 简单老杨《神箭传说 》 第十八章 幕僚 第十九章 老谋 第二十章 出京 第二十一章 怪客 第二十二章 谎言 第二十三章 鬼胎 第二十四章 钦差 第二十五章 后着 第二十六章 求见 第二十七章 倾吐 第二十八章 拜访 郭汉谨不安地在室内踱着步子,另几位品级不一的官员坐在那里,神色也甚是惊惶。 “郭大人,现在聂思远已死,七殿下应该不会随意追究我等之罪吧?”福州知府秦汉闻忍不住开口道,“毕竟皇上已经下旨,将福建上下官员降三级听用,此等处分已是颇重,七殿下若是再处置别的官员,难道不怕福建官民不稳?” “无知!”郭汉谨几乎是咆哮道,秦汉闻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因此说话也没什么太多顾忌,“皇上失去了一位皇子,你懂么,若是如此容易就善罢甘休,皇族的威严就荡然无存了!福建早为是非之地,如今再加上这一风波,哪是聂大人一人之命可抵的!汉卿,聂大人是为我等顶罪而死的,你直呼其名,未免对死者太不尊重。成何体统!” 秦汉闻几乎涨红了脸,不过,郭汉谨是他仕途和学问的双重老师,他得罪不起,也压根不想得罪。“下官知错了,还请老师见谅!” “聂大人现在已经仙去,长子又得发配,家也给抄了,只有孤儿寡母艰难度日。我看今天七殿下的意思,似乎到时会帮衬一点。我们这些当初的同僚如果不略作表示,恐怕那位殿下会认为我等过于矫情。” 考亭县令朱绵若有所思道。 “这些暂时不谈,问题是,那些豪绅侵占土地之事,并不是子虚乌有。问题是每次洪灾过后皆是如此,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现在七殿下拿这个作文章,是不是皇上的授意?毕竟世家独大,乃是朝廷大忌!”卢思芒身为按察使,考虑的就更为长远。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如果真的如此,就算打发了七皇子,皇帝还会派来个八皇子九皇子,反正皇帝子孙众多,这皇族的钦差怕是没完没了。可是,以那些地头蛇的性子,怕是不那么容易妥协。 “还是本官出面吧。”郭汉谨叹了口气,“那些豪绅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你们和他们打交道不多,恐怕难以应付。实话说一句,此次的风波,背后涉及的朝廷官员无数,露在表面的却是我们这些地方官员。这些世家的姻亲关系遍布朝野,一个不小心,我们这些人就全得当替罪羊。” “郭兄,明日还是下官陪你一起去吧。”卢思芒咬牙道,“现在聂大人已死,我们藩臬两司齐去,倘若他们再不给面子,那我们也只好用极端的手段了!”他的脸色异常狰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把我们逼到绝路上,也只好拉些垫背的!” 郭汉谨忧虑地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卢兄了。总之,各地的官员你们都去打个招呼,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让他们安分些,跟着上司,否则,当了弃子别怪我等心狠手辣!”一向以儒雅著称的他说出如此之话,让其余人都不禁心惊,看来,事情真的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刻。 福州郊外连江县,矗立着一大片宅子,号称八闽第一世家的越家就安居在这里。两百年前,越家的老祖宗靠打渔起家,随后开始贩卖私盐,最后生意作大了,也就顺理成章地和官服搭上了关系,摇身一变成了官盐。接着就是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买卖扩张,请了几位山西老号退休的帐房先生,做起了银庄的生意。连远在东三省的药材生意,越家也横插了一脚。几代下来,钱是越挣越多,子孙中也是人才辈出,姑娘也大多攀上了豪门。几个有出息的旁系子弟甚至中了举,如今朝堂上的户部侍郎越千繁,就是越家的旁系子弟,要不是当年越家家主越明钟资助他十年,越千繁压根就没有现在的锦绣前程。因此前年越夫人跟着丈夫回老家探亲,竟是让自己的幼子过继到了越明钟次子越千节名下。朝中有中枢官员相助,越家的声势更是如日中天。 “老爷,郭大人和卢大人来拜。”一个青衣小僮急急进了正厅,恭恭敬敬地跪地禀道。越明钟虽有两个儿子作了官,但自己却是一介白身,朝廷大员来访,原应开中门迎接,如今下人竟用了一个“拜”字,可见越家的气焰嚣张。 “怪不得今早眼皮跳个不断。”越明钟冷笑道,“看来是有人来下通谍了。来人,开中门,老夫亲自迎接,给郭大人和卢大人一个面子!” 郭汉谨和卢思芒看着越家很久没有动用的中门大开,心中都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如此排场浩大,显然越明钟并不打算以私人名义见他们,而是代表了整个越家的立场。 “越明钟率越家子弟恭迎郭大人,卢大人!两位大人莅临寒舍,真是令蜗居蓬荜生辉!”越明钟率了数十位越家直系亲族出迎,话音刚落,竟是直挺挺地准备行大礼参拜。 郭汉谨和卢思芒都慌了手脚,此人之礼岂是等闲,若是风无痕在此,以皇子钦差身份受他一礼倒还说得过去,但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却是无论如何都受不得的。郭汉谨抢前一步,忙不迭地扶起越明钟,连声道:“越老先生乃是前辈,晚辈等哪敢受此重礼,实在是使不得!” 越明钟就势起身,心中暗笑,“两位大人说笑了,越某惶恐。请!”他向侍立身后的长子使了个眼色。 待到了正厅,郭汉谨和卢思芒都愣了神。这越府他们也来过不少次,向来对正厅那名家字画和古董珍玩颇为眼热,但碍于越明钟的身份,谁都不敢开口讨要。可如今,整个室内空荡荡的,竟是半点装饰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套酸枝木家具,看上去煞是寒碜。 “越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卢思芒忍不住发问道,“原先的那些东西怎么不见了?莫非先生有意藏宝,不欲外人亵du宝物?”他有些恼怒越明钟的故作姿态,因此言语中也带了几分不客气。 “卢大人说笑了。如今福建大灾过后,百姓生活堪忧。我越家虽不能一力赈济灾民,但却也不会甘于人后。虽然越家产业大多无法立刻变卖,但这些玩意却能换不少粮食。前日我已吩咐人以一幅字画一百石粮食的代价,从广东收了一批粮食,虽然不能完全解福建之急,但想必也可以为大人分些忧。至于珍玩嘛,老夫则换了些药材,大灾过后瘟疫流行,些许薄物必能救人无数。”越明钟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若是常人,必定称颂越家的善心,可郭汉谨和卢思芒都在福建为官多年,深知越家人的秉性。哼,一幅字画只值一百石粮食?简直是笑话,越家所藏,俱是名家珍品,万金难求,岂会轻易贱卖,用来换粮食?越家囤积的粮食,本就是福建之冠,拿个几千石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药材,更是离谱,越家在东北收药材的人,几乎是包揽了东三省三成的珍贵药材生意,常人以一两银子买来的药材,越家人最多只要花费两钱,本钱极薄,拿出那些药材来,最多不过数千两银子。如今大水已有些退去,越家趁机占的无主或是有主田地,怕是不下数万亩,相比不到一万两银子的本钱,已是赚得盆满钵满。 “越先生的好意,下官等心领了。”郭汉谨微微欠身谢道,“只不过大灾过后,朝廷恐怕要清查部分不法之事,七殿下此次以皇子之尊奉钦命来到福建,所怀密谕我等尽不知其中深意。还请越先生及早决断,免得后悔。”他轻轻提点出重要之处,算是一个警告。 推荐: 问心剑《女帝》 楚惜刀《携手江湖》 师法自然 《当个皇帝高兴一回》 君子不器《大同》 简单老杨《神箭传说 》 第二十九章 微服 第三十章 英雄 第三十一章 交易 第三十二章 刺杀 第三十三章 纷乱 第三十四章 叛离 卢思芒一脸茫然地走出了钦差行辕,他几乎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应对的,唯一清楚的就是,风无痕大发雷霆的情景。被批他是早就料到的,毕竟即便是钦差大人,也不可能随意得罪越家,但风无痕装作不经意地告诉他有倭国忍者参与刺杀,他就感到问题言重了。先前的判断全部错误不说,还落了个诬陷的嫌疑,罗家的生意中,和倭国的贸易占了近一半,认识几个倭国忍者并不奇怪,倒是越家一向恨倭寇扰民,从不与倭人兜搭。 “大人?”守在门口的几个随从见卢思芒脸色不好,连忙迎上前去,“是回府还是到衙门视事?” “去布政使郭大人府上!”卢思芒喝道,“本官有要事和郭大人商议!” 郭汉谨见到卢思芒气急败坏冲进来的样子,本能地感觉到一阵不妙,立即把下人们都赶了出去。“卢兄,什么事如此紧急?莫非是还有什么线索?” 卢思芒先前关于越家的判断,郭汉谨也赞同了八分,因此才默许了他去钦差行辕回报。但看他此刻的神色,郭汉谨心知扳倒越家恐怕不那么容易。越家无孔不入的名声他们早就知道,更何况风无痕和一个神秘公子密谈之事早传入了他耳中,若是没有一丝怀疑是不可能的。无奈这公子哥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一众手下查了几天,愣是一点结果都没有。 “郭兄,别谈了,我可是被殿下狠狠地训了一通,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上次的刺客中,竟有一个是倭国的忍者!”卢思芒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狠狠地一拳击在身旁的几上。 “此话当真?”郭汉谨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正,“有什么证据没有?若是倭寇参与行刺,那皇上追究起来,盛怒之下,那些在海上打劫的倭人固然是难逃干系,恐怕倭商也得连坐吧?如此一来,罗家就得先遭殃了。” “谁说不是这个理呢?”卢思芒点头道,“看七殿下的架势,难道要拿罗家先开刀?你我的风向要改改才是。” “风向可不能随便改。”郭汉谨提醒道,“你我都有把柄攥在罗家手里,你难道忘了?” “郭兄,你多虑了,难道越家那里把柄还不够多吗?我们这些在福建做官的,哪个不受越家和罗家的掣肘,真是左右为难。现在不趁此机会除掉一个两个,以后就算调到中枢,恐怕也难得太平。”卢思芒的话却也诚恳。 “卢兄的记性未免太差,我们握在别人手中的可不是普通把柄!”郭汉谨的脸顿时变得无比狰狞,“二殿下虽然已死,但那些证据可都在他们手中呢!” “你……”卢思芒惊恐地站起身来,“你难道将那些东西给了罗家?郭汉谨,你我相交莫逆,你怎么能如此出卖我!” “无事不可言利。”郭汉谨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老卢对所谓交情未免太执着了。本官既想升迁,也想要银子,当然需要有人帮忙。老卢,你本就不是那种恪守官风的人,又何必计较这么多?罗家要是得势,我们都可得利,何乐而不为?” 卢思芒失魂落魄地盯着郭汉谨,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好,好!你郭汉谨都投了罗家,我还有什么话说?该怎么做,你拿个章程就是!” “老卢,你错了。”郭汉谨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嘲讽,“不是投靠,而是盟友,你懂吗?罗家的背景可比越家深的多,你我相识多年,我绝不会坑你,你就等着升官发财吧!” “小姐,小姐!”抿儿风风火火地冲进房里,却看见自家主子捧着一个茶盏,怔怔地站在窗前发呆,“您别发呆了,外间都传说七殿下前几日微服出行时遇了刺客!” 砰——,海若兰无知无觉地松了手,茶盏四溅的碎片让抿儿一阵慌乱。“小姐!”她嗔怪地叫道,“你不要老是给别人添麻烦好不好!” 为什么,为什么在他说过这么绝情的话以后,自己仍然会担心他的生死,仍然会感到心痛?海若兰拼命地驱赶自己脑海中冒出的一个个血淋淋的场面。自己和他只是路人而已,她一遍遍地警告自己,已经算是半个出家人的自己,不应该再去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但是,本就浅薄的理智哪压得下那喷涌而出的感情,她猛地推开抿儿,旋风般地冲出房去。匆忙之中,她根本没注意抿儿刚才说的是“几天前”。 行辕中人大多耳闻过海若兰的身份,因此并没有人对这位抛却千金仪态在院内奔跑的女子加以阻拦,但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讥诮之意。毕竟,在他们眼里,哪有这样的大家闺秀,简直是海家的耻辱。 正在和师京奇议事的风无痕诧异地听见门外一阵喧闹声,正想差小方子去问个究竟,就见徐春书在外大声报道:“殿下,若兰小姐求见。” 风无痕愕然,将海若兰安置在行辕的这些天来,他刻意没有去见她,从下人们口中,他也得知这个极为固执的女孩从未踏出过房门一步,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请若兰小姐进来吧。”他吩咐道,随即目光又扫了扫面色古怪的师京奇,“绪昌,你先到里间回避一下。” “是。”师京奇连忙起身,心中却暗暗叫苦,这主儿叫他到里间,摆明了等会还要他帮忙拿主意,真是天底下第一麻烦。 直到入了房,海若兰才瞧见风无痕并无微恙,不禁红了脸。“妾身,妾身闻听殿下遇刺,因此……” 风无痕心中一暖,微微叹道:“若兰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海若兰怔了,风无痕的话颇有深意,若说是他无一分对自己的情意,她决计不信,可是为什么他一向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嫡庶有别,这句母亲时时刻刻提醒她的话,瞬间又充斥了海若兰的心头,一个庶出,已经让她苦熬了十数年的岁月,难道还要因为这个原因耽误了终身?再争一次吧,最后再争一次,海若兰面现决绝的微笑。 “殿下可知道京城美女无数,大姐为何独以艳名冠绝京城,连才女唐见柔也屈居其下?” 这话来的古怪,风无痕倒有些好奇了,“那依若兰小姐之见,又是为何?” “七殿下聪明绝顶,怎么在这些事情上如此糊涂?”海若兰嘲笑道,“不就是为了爷爷的权势吗?谁要是娶了爷爷最疼爱的大姐,将来就是海家的乘龙快婿,还怕得不到海家的支持?打的倒都是如意算盘,可惜爷爷心中早有定计,怎会让那些凡夫俗子拔得了头筹?” 饶是风无痕早知海观羽心迹,脸上也是一红,若欣的美色固然是他最是流连的,但内心深处最在意的,还是那门生满天下的海观羽的认可。“海老相爷的垂爱,无痕一直感激不尽。”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真诚,“若兰小姐,你既然知道这些,就不必太执着了,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又何必纠缠于我一人身上。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即便爷爷有意,难道殿下真的认为姐姐就一定会从了么?”海若兰突然来了一句惊人之语,“谁不知道海家大小姐交游满天下,姐姐的眼光更是高如崇山,殿下就真的那么有信心,可以博得美人青睐?” 风无痕愣了,自己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更准确地说,他根本就是在避免这个问题,海若兰的话成功地勾起了他的疑虑。 “爷爷是曾考虑过将我姐妹二人皆许配给殿下,但后来却不知如何绝了这个打算。妾身此次不惜毁誉前来福建,也有这其中的原因。” 海若兰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原因如何,还请殿下自己思量。妾身言尽于此,就此告退。”她盈盈一礼,竟自个开门出去了。 风无痕犹自杵在那里动弹不得,直到小方子轻唤了几声方才回过神来,师京奇也缓步从房内行了出来,脸色竟是凝重得很。 “殿下,此等男女之事,我本不该多言。但若真如海二小姐所言,恐怕海大小姐并非殿下良配。”师京奇的话虽委婉,但却醒目地点出重点。在他看来,只要是和海家联姻,那娶了海若兰并没有什么不好。大家庶出女儿往往温婉柔顺,虽然海若兰千里追“夫”之举太过惊世骇俗,但男女钟情乃是天伦,他倒并无鄙视之意。倒是海若欣艳冠京城,传说追求的男子无数,向来闺誉也不是最佳,嫁了风无痕后,只恐京城的贵介子弟全都会敌视自己的主子。 “够了!”风无痕不耐烦地吼道,“让本王安静一下,你们都出去!” 师京奇和小方子正要退出,却听得风无痕又淡淡地吩咐道:“绪昌,你拿本王的帖子到去越家和罗家,让他们开仓赈济灾民。本王倒要看看,他们两家反应究竟如何!” 师京奇神色一正,随即欢喜非常,他就怕主子被男女之情所累,现在既然还记得赈济灾民,显见还未忘记自己的职责。“殿下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他恭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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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路招摇过市,风无痕一行到了连江县的越府,越明钟一早得了消息,下人是一拨拨派了出去,就盯着风无痕的行程。待到这位皇子钦差到了门前,越家黑压压的一片人立马跪迎了下去。“草民越明钟率家中人等,叩见七殿下!”越明钟朗声道,“殿下大驾光临,本应远迎,无奈连江地方简陋,草民等得知消息又晚,失礼之处,尚祈殿下见谅。” “越老先生言重了。”风无痕伸手虚扶道,“老先生乃是福建百姓交口称赞的大善人,此次赈灾又捐物捐粮,倒是让本王好生佩服越家高义,何来怪罪之语?” 两人一来一往客套了一番,站在后面的其他人听了心里就腻味透了,明知道风无痕话里有些夹枪带棒的,还不得不露出奉承的笑容。越起烟夹在人群中,神情异常复杂,那天过后,风无痕就似乎忘记了这回事,自己也是有意回避。不过,罗家这些日子来倒是收敛了许多,爷爷和几个执事也都怀疑那次刺杀和罗家有关,无奈这个“盟友”似乎无意借此理由除掉罗家,自己也只能干着急。若不是今天得了消息风无痕朝自家这边过来,越起烟说不定就要找上门去了。 越明钟一直将这位皇子钦差引到正厅中,这才让众多家人退下,风无痕也很识趣,身边只留了陈令诚、师京奇、小方子和冥绝而已。既然不是完全的密议,房门便是敞开着的,不过无关人等早就被驱逐开了,徐春书是领着几个老侍卫板着脸守在了门外,一副忠心侍主的样子,让越家人好一阵郁闷。 “殿下终于有空莅临越家,真是难得啊。”不等家主开口,越起烟抢先发话道,她本是没有资格参加此等会面,只不过家中高层尽知她算是半个皇家人,因此破例准了她与座,谁想到她居然如此不顾身份。 “放肆,起烟,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么?”越明钟斥道,“殿下,女孩子不懂事,还请不要见怪。”他打量着风无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调解道。 风无痕眼睛一跳,却是有几分诧异,依照他那天对越起烟的认识,此女绝不是使小性的那种大家闺秀,反倒是有男子风范。“无妨,越小姐之言也是事实。本王近来事务繁忙,偏偏又撞着了几件麻烦事,因此倒是来晚了些。越老先生,本王应早些向你道谢才是。” “哪里。”越明钟谦让道,“草民世居福建,为百姓做些善事原就是应当,哪敢当殿下一个谢字,只求将来平平安安,越家子孙无忧,也就够了。”他话里明显带着试探之意。 “积德行善,子孙自然能太平安乐,越老先生大可不必操心。”风无痕语带双关道,“越家女儿便胜似普通男儿,想来越家定是人才济济,到时本王要是问越老先生要几个人使用,还望你不要拒绝才好。” “那是自然。”越明钟和众执事尽皆大喜,风无痕此言无疑是说得空会提拔一些越氏子弟,这对于越家来说,不啻是天大的喜事,几个年纪稍大的执事便都拿眼睛去扫越起烟,显然是认为这个后辈起到了非同寻常的作用。 越明钟也瞧瞧自己的孙女,脸色数变,终于咬牙道:“殿下此次前来福建,是否没有携带家眷?” 风无痕一愣,但他马上瞥见了越起烟苍白的脸色,立即明了越明钟的意思,心中苦笑不已。该来的总得来,他早试探过郭汉谨和卢思芒,知道八闽世家中,虽然罗家是后起之秀,声势日盛,但论真正实力和行事手段,还是越家风评好些,因此也就默认了上次的交易。 “本王此次出京乃是公干,怎敢携带家眷。”风无痕笑道,“越老先生是不知道朝廷规矩,凡是钦差出京,一向是不带女眷的,连丫鬟尚且违制,又何况家眷?” “倒是老夫孤陋寡闻了。”越明钟哪会不懂这些,只不过是借此说话罢了,“殿下在福建孤身一人,想必身边人伺候得也不甚周到。老夫这个孙女起烟,虽说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但也是才貌双全,若是殿下答允,老夫有意让此女奉巾帚,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众执事连忙在一旁帮衬,仿佛越起烟嫁不出去一般。她冷眼旁观着这些家族的长辈们,心中无比悲哀,婚姻,富家或贵族女子的婚姻,仿佛永远都是为了政治和利益,没有自己可作主的时候。不过,幸亏不是让自己嫁给傻子或纨绔子弟,只不过,嫁给风无痕这样的天潢贵胄,恐怕自己很难赢得丈夫的宠爱,不过,她也不在乎那么多。既然生在越家,她早有了觉悟,只可惜自己身为女子,否则将来的家主之位必是自己的。 “越老先生美意,原本不应推辞,无奈本王身为皇族,又是奉旨出京,私自纳妃实在不妥。若是福建之事能顺利解决,本王一定奏报父皇,给越小姐一个名分,否则岂不是委屈了堂堂大家之女?”风无痕话虽说得冠冕堂皇,却是别有深意,越家不过是商贾世家,若是想为越起烟挣一个皇子侧妃的名分,恐怕还要拿出点行动给皇帝看看才行。他扫了越起烟一眼,心中不禁有些怜悯,若是她为男子,恐怕就不会陷入此等尴尬境地了。 越明钟和众执事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数,不管怎么说,机会是一定得把握好的。“起烟能入侍殿下,乃是越家门楣最大的荣耀,殿下放心,福建之事,老夫定会率家人全力以报!唉,只可惜如今越家已大不如前,否则哪会容得先前那批粮商坑害百姓。实在是惭愧啊!”说到后来,他摇头叹气,摆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 风无痕瞥了瞥身后默不作声的师京奇,心中了然,这越家家主显然是想借自己把罗家压下去,不过,现在自己可不能把话说死,一切都得等罗家之行结束再说。“越老先生高义,本王绝不会忘记。粮商的事情,郭大人和卢大人也一直在追查中,稍晚时,本王还要去拜访一下罗家,询问些情况。此次赈灾,罗家也出了不少力,于情于理,本王都应该去登门造访一次才是。不过,本王对罗家向来知之甚少,恐怕届时会出洋相哦。” “殿下如果不介意,老夫倒是可以送殿下一位帮手。”越明钟琢磨再三,顿时恍然大悟,风无痕虽不能明里太过亲近越家,但能让自家人跟在这位主儿身边,那可就是最好不过了,“老夫闲来无事,也在家里调教了不少能干的后生,其中有一人最是出色,殿下若是不嫌弃,就收留这孩子在身边,福建之事,他是廖若指掌,也好为殿下多一个参谋。” 推荐: 《笑颜》 飞扬的青春、火热的青春、浪漫的青春。无论是甜美的还是苦涩的,都是一生只有一次,无法回头的青春。 ——《笑颜》 在他的手中令小术变大道;在他的手中蛊不但可以杀人同样可以救人;在他的手中世间万物皆可成蛊——《天蛊幻奇》 西湖水干,雷峰塔倒,未敢与君绝......懦弱的许仙,辜负白娘子的绝世之情,今天我有一个机会代替他,去继续一段倾城之恋——《白蛇新传之我是许仙》 第四十二章 罗氏 第一章 新官 第二章 排挤 第三章 设宴 第四章 骇闻 第五章 惨痛 第六章 夺权 第七章 矛盾 “杰叔,我们已经在这鬼地方呆了几个月了,究竟还要等多久?”碧珊不耐烦地问道,“你别忘了,雇主那里还在等消息呢。” 老杰继续瞧着窗外,毫不在意碧珊的责难,直到这位大小姐完全忍不住了,他才徐徐道:“碧珊小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都历练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沉不住气?” 碧珊脸色大变,虽然已经流浪江湖多年,但毕竟出身官家,还有那么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她对于这个挽救了自己命运的杰叔确实有那么点感激,但是,对于他那种似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却是恨之入骨。然而,自己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又能怎样?“红粉倾情”,说来好听,但几乎每一个任务都是老杰兜揽来的,每一次最后的绝杀都是老杰下的手。尽管外界传说她这个红粉手段有多么惨烈,可碧珊自己清楚,她的武功再高,也绝不可能离开老杰过活,即使外界看来两人在一起是多么滑稽。 “碧珊小姐不会忘了阿绝吧?”老杰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此次就是为了他现在的主子而来,难道小姐心中就没有一丝疙瘩?不怕旧情人对你拔刀相向么?”话音刚落,就只听铛的一声,怒极的碧珊已是长剑出鞘,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杰叔,我敬你的救命之恩,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忘了主仆际野!”碧珊冷冰冰地说,“否则,我并不介意让红粉倾情少掉一半。”她缓缓收回手中的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见到碧珊远去,原本面无表情的老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讥诮之意一览无余。“碧珊大小姐,你还真的以为自己还是官家千金?若不是我留你有用,又何必留你到今天?杀我,哈哈哈哈,杀了我你去讨饭?哼,一个不自量力的丫头!” 碧珊漫无目的地走在福州的大街上,这些天来,官兵大肆搜捕外地的可疑人物,要不是她和老杰走南闯北,懂得不少闽南话,恐怕早就被抓进大牢了。饶是如此,凭着她的如花美貌,还是被一些不长眼睛的士卒骚扰了好几回,因此早就作了男子装扮。 “这位爷,来块白糖糕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殷勤地兜揽道,“这白糖糕又香又软,很好吃呢!” 旁边的妇人不屑地瞪了老人一眼,随即满脸堆笑地凑上前道:“这位大爷,一看您就是位贵人,那白糖糕哪配得上您这样的人物?不如来一碗甜羹吧,暖暖身子。” 碧珊随意瞅了那老人一眼,目光却被那粗糙的白糖糕吸引了过去。曾几何时,那个少年就是为了这样一块东西,不惜和其他人争斗不已,然后,只是为了博自己一笑,又把它当作宝物般送给了自己。那时,高傲的她哪懂得什么叫珍惜,一次又一次把别人的好意踩在脚底,一次又一次在比武中折辱那个可怜的少年。 “给我五块白糖糕。”她递过去一把铜子,心中却满是酸涩的感觉。 老太婆闻言大喜,虽说只是几个铜子的小生意,可天气日冷,这白糖糕还真是越来越难卖了。旁边的妇人嫉妒地注视着那些黄澄澄的铜子,嘴里不满地咕哝着:“又是一个不识货的,老娘的甜羹比那劳什子白糖糕强多了……” 碧珊懒得理会那个多嘴的妇人,随手接过老人递过来的白糖糕,转身就走。老人犹自在那里絮絮叨叨地道谢,却不防碧珊已经走远了,她一个个地数着手中的铜子,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背靠着一堵废屋的围墙,碧珊低头将一块白糖糕放进嘴里,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种熟悉的甘甜,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苦涩。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在浪迹天涯多年之后还会碰到那个人,她狠狠地将嘴里的白糖糕吐了出来,一拳击在墙上。饱挟愤怒的一拳将原本就是残垣废墟的砖墙打得瑟瑟发抖,而她自己的手上也划破了长长的几道口子。碧珊低头瞧着那双原本属于官家千金的手,原本洁白如玉的手,然而现在,那上面却沾满了血腥,沾满了死气。 “阿绝,就让我们之间来个了断吧。”碧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厉的笑容,“让我看看你这昔日的群童之冠,是否能抵挡得住我这些年来的苦功。”她决绝地扫了老杰和自己的藏身处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行去。 入夜,一切都极为安静,只有打更的更夫仍在尽责地敲着更鼓。老杰直到现在还没见碧珊回来,脸色不禁变得十分难看,他就怕这位大小姐脾气发作,若是自作主张,那么自己多年来的苦心就全白费了。他随手抄起身旁桌上的短剑,如同一股轻烟似的朝窗外飘去。 冥绝的右眼已经连着跳了好几天了,不知怎地,一向不信鬼神的他竟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让他不禁把警觉提到了十二分。可是,风无痕却有些受不了,虽然说自己确实下过让冥绝贴身保护的命令,但这个呆子未免跟得太紧了,简直和影子没什么两样,自己还没办法斥责,实在是郁闷得很。 这些天为了防备遇刺,徐春书是死活不让风无痕出门,活动范围也仅限于钦差行辕中的一小块地方,而且每逢出入,身后必定跟了十几个人,连睡觉时冥绝也是站着守在身边。这个怪物一般的家伙居然能站着休息,风无痕还是第一次发现,不过,他对冥绝的过去越来越好奇了,曾经辗转听来的传闻根本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风无痕无知无觉地在亭中坐下,这府邸原来的主人还真是够奢侈的,不仅引来了天然活水早就眼前的这个池塘,而且光园子里的花卉就不下百种,全是珍稀得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身旁的冥绝突然莫名其妙地插了一句,脸上也罕有地浮出一丝人性化情绪。 风无痕大愕,这个像冰山一般的贴身侍卫还会背诗?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冥绝看了两眼,“刚才那两句是你背的?”尽管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失礼,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属下年幼时别人教的。”冥绝的眼神有几分不自然,“刚才见殿下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就不小心念了出来。” “哈哈哈哈!”风无痕不禁大笑起来,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眼见得一向冷冰冰的冥绝也露出了小儿女之态,他如何能不乐。谁料想,只笑到一半,冥绝就猛地向他扑来,眨眼间就将他压在身下。 噗噗噗噗,一连串的闷响后,风无痕骇然发现自己原先站着的柱子旁已经布满了菱形的尖刺,刚才若不是冥绝发现得快,恐怕自己就变成马蜂窝了。“有刺客,保护殿下!”离他俩不远的一个侍卫扯着嗓子喊道,并带着几人快速地朝凉亭包抄过来。远处火光一现,显然都得了警报,一队队人掣着火把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一条黑影猛地从水中窜出,身形一晃,竟然化作数条人影,当头向地上的风无痕扑去。“影术!”不远处的徐春书惊呼道,脚下的步法也更快了些,开什么玩笑,短短几个月竟然让主子遇刺两次,传扬出去他这个一等侍卫还哪有脸见人。 冥绝抱起风无痕,诡异地向旁边飘了一尺,恰恰躲过了那雷霆一击。“殿下,得罪了!”他轻声呼道。风无痕正奇怪他的言语,突然发觉自己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径直朝赶来的人群中落去。“徐大人,拜托了!”冥绝大喝一声,看也不看前来驰援的众人一眼,回身向那名刺客逼去。徐春书忙不迭地腾身而起,稳稳当当地将风无痕接了下来,看得围观的众人都是一身冷汗。 “该死!”碧珊心中怒骂道,然而,面对冥绝的狡猾,她也无可奈何。身为刺客者,一击不中,立即远遁才是至理,可她已经丧失了逃跑的最好机会,原本射出那筒夺命锥的时候就应该溜走的。“拼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顿时在她脑海中浮现。 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布,碧珊傲然把自己的面容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糟了!”徐春书失声呼道,凭他的眼力,哪会瞧不出来此女正是上次在街头偶遇时,让冥绝心神不定的人,想来和那个冰块定然有什么关系,可是,此时此刻,他的任务是保护风无痕这个皇子,哪帮得上什么忙? “老凌,小叶,你们去帮帮冥绝,务必要生擒那个女刺客!”徐春书冲着身旁两人叫道,“殿下这里有我,你们快去!” 尽管不知道原委,但凌仁杰和叶风一向对徐春书信任有加,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岂道冥绝突然仰天长啸,声音凄厉无比,两人顿时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那对峙中的一男一女。 “你不是早已见过我,为什么还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碧珊的声音冷得像冰一般,“我来就是为了刺杀你的主子,怎么,一向杀人如麻的你不敢下手杀我么?” “你不要逼我!”冥绝声音沙哑,眼睛更是通红地仿佛要融化一切。 “那就来吧,让我看看这几年你长进了多少!”碧珊浅浅一笑,伸手往腰中一抹,一溜如新月般闪着微光的软剑顿时如毒蛇般向冥绝攻去。 推荐: 君子不器——《大同》 第八章 生擒 第九章 灭口 第十章 拷问 第十一章 鸩杀 “什么!”饶是风无痕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这二百万两银子藏在皇陵简直就是和不存在没什么两样,要知道,按照礼制,盗掘皇陵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冥绝,你确定那个女人不是在信口开河?” “属下认为至少有五成的可信度。”冥绝倒是很坦然,“而且这些东西是价值两百万两银子,而非真的是白银。绝大多数是当时取自几户豪门的黄金。殿下可能不知道,当时,中原的富户中,有好几家牵连到勾结外族,因此惨遭灭门之祸,当时负责抄家的正是苏常,因此贪没的黄金累计在一起,估计确实有这个数字。” “不错,老夫当年也有所耳闻,当年抄家时,从苏府搜出的银两不过数万,皇上曾经追查过,此事也曾震动朝野,只不过一直没有下文。”陈令诚若有所思道,“也许真有这么一回事,乔清北乃是苏常心腹,要在皇陵之内藏个几十万两黄金,恐怕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难。” 由于事关重大,再说对于如何处置碧珊,风无痕心里也有个疙瘩,因此不得不请了几个知情人前来,徐春书也就难免遭遇这等尴尬场合。思来想去,外人早已将他看作风无痕一党,一味撇清也是于事无补,再说这位皇子待他甚厚,徐春书也就横下了心。“殿下,依属下之见,这件事大家暂且放在心上,绝不可轻举妄动。无论事情是否属实,私入皇陵重地可是滔天大罪,此女其心可诛!” 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冥绝身上,毕竟消息是他问出来的,况且两人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贸然行事的话,就算此时冥绝嘴上不说,但心里却肯定会留下些什么。“冥绝,你说吧,那个女子如何处置?”风无痕已经觉得头疼了,杀是杀不得,毕竟可能还需留着她以备将来寻宝时用;可若是不杀,自己的心腹和当年的苏常有关系,只这一条就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 “依属下之见,还是赐其自尽的好。”冥绝的脸上闪过一丁点怜悯,瞬息又恢复了冷漠,“曾经的娇贵千金若是一直囚禁着,恐怕事情到最后只能是不可收拾。况且那天见到她真面目的人不少,殿下留着她只能是祸害。属下当年是曾经仰慕过她,但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已形同陌路,还请殿下早作决断。毕竟那黄金只是附带之物,不值得您冒如此大的险。” 这一番话说出来,包括风无痕在内的所有人都悚然动容,徐春书曾经亲眼见过冥绝首次看见碧珊时失措的样子,因此更为惊异他的处置。不过,这确实是最令人信服的决断。“既然冥绝已经有了这等决心,殿下,你就赐那女子一杯鸩酒就是了。”陈令诚目光似乎有些游离,“这几日的全城大索太过招摇,若是此地有皇上派来的人,恐怕会看出蹊跷之处,迟则生变。” 徐春书立即主动请缨道:“殿下,此事就交由属下去办好了。” “殿下,还是由属下亲自去为妥。”冥绝突然开口道,“就算是属下为她送行就是。” “好吧,冥绝,你亲自去处理,务必不要留下任何可以让人怀疑的东西。”风无痕得到了陈令诚的暗示,随即明白了冥绝的心意。 碧珊冷眼瞧着冥绝托着一个盘子走进来,心中已是一片了然,自己算是真的不用再挣扎活命了。“这是你主子的意思还是你的建议?阿绝,你回答我!”她突然开口道,语气有些嘲讽,“你怕我揭露了你的身份是不是,怕我碍着了你升官发财是不是?呵呵,没想到如今会倒了过来,轮到你给我送行了。” “就算是我的意思又如何?”冥绝提起酒壶,极为缓慢地倒着酒, “你这些年流浪江湖,难道还没活够,到九泉之下陪伴苏大人有什么不好?”他似乎没注意自己的话有多伤人,“那个夜晚,本来我也是该死的,现在留得了性命,却要送你上路,世事还真是无常啊!” 冥绝举起那杯毒酒,丝毫不颤抖地将它送到了碧珊嘴边,“各为其主,没什么好抱怨的,你得感谢上天,没有让你去刺杀别个皇子,否则,你的下场恐怕只有更糟。杀手能得一个全尸,已是天下最难得的事情。” 碧珊仰头喝下了那杯酒,“阿绝,阴曹地府,我会等着你的!”她的唇边缓缓留下一道血痕,竟是立时就气绝了。冥绝有些哀伤地合上她犹自睁着的双目,眼中水光乍现,“你这又是何必,你以为,我真的不难受?反正我的日子也是过一天算一天,但是,殿下待我还算不错,没有他的允许,我绝不会轻易去死。碧珊,对不起!”他低声道。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冥绝有些警觉地回转身来,“谁在外面放肆,不知此地是禁地么?”他大声喝道。 “冥大人好威风啊!”当先踏入屋内,风绝就瞥见了碧珊的尸体,脸上不由现出异色,他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此女刺杀皇子,实属罪大恶极,冥大人下手还是太快了些。” 冥绝却不认识他,心中更是疑惑,然而,眼尖的他很快瞥见了风无痕脸色奇异地站在风绝身后,心中立即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大人可是朝廷的钦使?虽然此女刺杀皇子在先,但时值福建多事之秋,殿下不欲多事,是以属下代主将其处死,若是有什么差池,即请大人处置属下就是。” 不卑不亢的几句话将风绝噎了个半死,一个皇子杵在这里,就算他再不满,再怀疑,人都不在了,死无对证的事情他还能怎么样?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有早赶过来,否则说不定又是一桩极大的功劳。“冥大人说笑了,在下最多只能算是半个钦使,只不过心切殿下安危,这才急匆匆地赶来。此女确实该死,不过留着活口倒是能问出背后主谋,殿下既然心存仁慈,下官也就不多事了。”风绝礼数周到地对风无痕行了一礼,便带着几人匆匆离去。 徐春书已是一头的冷汗,他倒是没想到冥绝的下手会如此之快,本还以为他会叙叙旧的,那样的话恐怕就要被这个神秘的钦使逮个正着。“老冥,你实在是……”他话说了一半,方才醒悟到此时不是自己开口的时候,连忙讪讪地闭上了嘴。 “将她葬了吧。”刚才的事情,风无痕噎有些惊魂未定,此时见冥绝的模样,心中不禁有几分愧疚,“让人去买一具棺木就是。” “多谢殿下恩典。”冥绝突然跪下谢道,“多谢殿下不罪之恩,属下当竭力相报。” 风无痕一愣,连忙扶起了他,“算了,此事就算过去了,今后谁也不要提起,知道了吗?”他转头对徐春书道,“陈老那里,本王会去打招呼,平日里子煦也要多照应些,千万别再出篓子。那天他们几个去追的另一个刺客,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下落,你得再上心一些才是,看来此事绝不简单。” 徐春书连忙点头应是,眼睛早瞥见了主子奇怪的神色,心中又是一紧。刚才那个奇怪的钦使,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怀疑,不过,来人手中不仅持有大内腰牌,甚至还有一块皇帝御赐的金牌令箭,因此作假倒是不太可能。问题是没人知道这样一个人物隐藏在福州已有多久, 又知道多少内幕消息,恐怕主子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殿下,恐怕那人现在正在离城途中。”陈令诚听了风无痕的叙述,已是明了此人的来意,“皇上派人跟着前来,一是不放心殿下的安危,二是怕殿下年纪尚轻,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倒是好意。只不过听殿下说来,此人能如此不动声色,恐怕事有蹊跷,以后要防着他些。” “陈老为什么如此说?”风无痕有些不解。 “他急匆匆地赶来此地,一定是获知了刺杀之事的幕后主谋是谁,因此想要回京请功。但在见了尸体之后这么快离开却是蹊跷,如果此人回京后并未把殿下此次遇刺报于皇上知晓,殿下今后就要格外防着他。身为君王密佐,却能欺上瞒下,恐怕绝不是小角色,背后还有什么事也说不定。”陈令诚很肯定地说,“今后殿下要对身边的人格外注意,不要再出现类似冥绝的事情,那样实在太危险了。” “陈老放心,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风无痕笑道,“经历了这次风波,倒是可以让冥绝放手去查探一下其他人的底细。原先那几人倒是不打紧,倒是新来的那批,要好好盘查清楚才好,省得身边老是不安静。” 风绝匆匆带着几名属下出了城,心中懊恼不已。今天不仅露了行踪,而且什么事都没有办成,实在是晦气。不过,他对于风无痕的观感却是又多了几分警惕,能如此之快地下手灭口,还真是不存妇人之仁。毕竟留着这个女刺客,说不定将来还能和贺甫荣打打擂台,他却轻易放弃了。要不是自己的属下追踪得快,又捡到了另一个人丢弃的那块玩意,恐怕他也不会注意到这次奇怪的刺杀。 “记着,回去后不许提起此事。”他沉声对属下吩咐道,“否则依例处置。” 几个属下整齐划一地应了声是,他们对于风绝的手段是害怕到了极点,哪敢有丝毫违逆,反正此事与他们无关,何必在其中瞎搅和。 推荐: 《地底传奇》—— 第十二章 应对 第十三章 定计 第十四章伏击 第十五章 审问 模糊的灯光下,成田可以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漠然地端坐于主位上,神情中似乎还是带着一丝丝厌恶。“跪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随即是膝弯处一阵刺骨的疼痛,成田不由自主地伏跪在了地上。他小心翼翼地偷眼瞧了瞧明川,只见那个一直趾高气昂的明川也被踢得跪下了,似乎还是有几分不服的样子。 “报上名来!”头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含着一种奇怪的威势。 成田连忙答道:“小的成田兵,家父乃倭国成田大名,……” “本王只问你姓名,并未问你家世!”风无痕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心中却不禁一跳,此人居然是倭国大名之子,看来真的是捡到宝了。若是能将他收服,到时他的话可比普通倭寇要有说服力的多。 成田兵吓得连忙闭嘴,刚才少年自称本王他可是听清楚了,一位****的王爷,天哪,他不禁哀叹起自己的命运不济起来,撞到一个王爷手里,自己一个小小的贵族之后能得到什么待遇,他已经不可想象了。 “难道另一个是哑巴吗?”风无痕犀利的目光又扫向了明川,“本王问你话竟敢不答?” 明川倔强地回视着座上的少年,心中却不屑得很,不过是又一个和成田差不多的角色,仗着身份高人一等,哼,我堂堂一等武士,岂能容你呼来喝去?他故作鄙夷地扭过头,就是死板着脸。 “大胆!”徐春书喝道,“竟敢藐视殿下,来人,将此人拖下去,重责四十军棍,看他还敢如此狂妄!” “不用拖下去,就在此地行刑!”风无痕阴寒地一笑,“本王倒要看看,倭人中有怎样的汉子!” 四个身材健壮的彪形大汉立刻行了进来,先是恭恭敬敬地朝风无痕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冲着明川就是狠狠一脚,让他仆倒在地。其中两人各执一条军棍死死抵住明川的后背和腿部,另两人操起军棍立刻依数打了下去。 明川起初还能咬着嘴唇不放声,然而,这几个军汉都是从大营的军法处精挑细选出来的,下手极为有分寸,存心是要让这个倭寇吃些皮肉之苦,因此下手都是拣肉多之处,内伤是不会有,但是痛楚却是极为厉害。终于,十几棍之后,明川再也忍不住了,他只觉得臀部如同火烧火燎一般,每一棍下去似乎都要沾起一些皮肉,比起国内那些乱打一气的贵族家臣,这些军汉简直就是专职的酷吏。“啊!”他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心中早把那什么王爷的祖宗八代诅咒了个遍。 成田心惊肉跳地听着明川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又瞥见那粗大的军棍上下飞舞,早就吓得魂都飞了,趴在地上战栗不已,唯恐也惹怒了座上那位王爷。他可不像明川皮粗肉厚的,不消四十军棍,只要来个十下,自己的小命说不定就没了。 三十棍过后,明川早已痛昏了过去,可是那些军汉都是铁石心肠的人,哪管他的死活,竟是一五一十照打不误,风无痕也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好容易打完了那四十军棍,领头的军汉躬身道:“启禀殿下,行刑完毕,犯人已晕了过去,请殿下处置。” “哼,没想到如此不经打,连四十军棍都喊成这样,平时安郡王治军,无论刑责多少,有谁敢如此大呼小叫?没用的东西,拿水将他泼醒!”风无痕吩咐道,“本王倒要看看,他是否还有先前的硬气!” 一个军汉毫不客气地将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刺骨的凉意立刻让明川醒了过来。他挣扎地蠕动了一下身子,这才感觉到一阵剧痛。耻辱啊,真是武士的耻辱,他心中的恨意熊熊燃烧了起来,直到此刻,他还是无法忘记本属于自己的荣耀。 “说,你叫什么名字?”风无痕的声音仍然是那样冰寒。 “回,回王爷,他叫明川野休。”成田兵抢着答道,虽然明川的嘴脸可恨,但毕竟是本族人,成田还是不忍心看他就这么被活活打死,“他,他不懂****的语言!”急中生智,成田不禁迸出了这么一句话。 “本王有问你的话么?”风无痕嘲讽道,“化外之民,不通我****正统,居然还敢劫掠我国海境,实在是罪不容赦!”他偏头看着身边的师京奇,硬邦邦地问道:“绪昌,依凌云法令,劫掠乡里者,该当何罪?” “启禀殿下,罪当斩首示众!”师京奇正容答道。 “那属国子民劫掠我国百姓,纵火烧屋,以至民众死伤者,又该当何罪?” “凌云属国之百姓,隶属我国辖下,自当一例处置。致民众死伤严重者,依律可判腰斩!” “很好。”风无痕点了点头,“你等二人还有何话说?本王奉父皇天子剑,可先斩后奏,就是处你们极刑也无人敢有二话。来人,传本王钧旨,三日后将他们押解福州,当众腰斩!” 成田兵已是吓得浑身哆嗦,见两名军汉前来拉他,连忙拼命磕头道:“王爷饶命,小的是奉了天皇旨意前来****学习,并非匪类,只是误与这些人乘坐一条船。求王爷开恩啊!”他汉语本就流利,因此话倒是说得极为利索。可后面两个军汉哪吃这一套,一个心急的一把拉了他的头发,直接就往后面拖去。成田绝望地向明川瞧去,只见同伴已是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任由两个军汉扯住了脚,如同死猪一般向后拖去。 “住手!”风无痕突然出言阻止道,“先放了他们。” 成田感到头皮一松,整个人又被重新扔在了地上,立时松了口气。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座上那位王爷似乎喜欢服软的人,随即磕头如捣蒜一般,嘴里大声嚷嚷着:“多谢王爷开恩,多谢王爷开恩!” “武士,武士的脸都被你,被你丢尽了!”明川挣扎着吐出一句话,“你,你配不上成田,成田这个高贵的名字!” “你懂我国的语言?”风无痕缓缓立起身来,几步踱到明川跟前,居高临下地问道,“刚才为什么不回答本王的话?”尽管没有亲眼见过倭寇过境的惨状,但听别人描述了多次,风无痕对这些海对面的人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和憎恨。死在这个明川手中的百姓数以百计,他实在是不想让此人就这么便宜的死去。 明川死命地瞪着眼睛,却依然不肯答话,他试图记住这个仇人的样子,以期待将来的报仇雪恨。风无痕看着他桀骜不驯的眼神,心中无名火起,伸出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他头上,“难道你们的天皇就没有管教你如何对待上位者的问话么?” 明川感到自己的头正和青石地狠狠地撞在一起,“天皇,天皇只教了我们如何贯彻武士道精神!”他竭尽全力地喊道。若是在平时,像风无痕这样的少年他对付十个都没有问题,但手脚都被捆得紧紧的,又刚刚挨了四十军棍,此时的明川就连病人都不如,哪有劲反抗?因此饶是嘴上叫得起劲,一个头却被死死地踩着。 “很好。”风无痕气急而笑,倒是放下了脚,脸却转向了身边的通事,“本王贵为郡王,倭国的属民对本王不敬,我朝是否可下旨切责他们朝廷教化不利?” 通事官一头冷汗地答道:“是,王爷,这确是倭人的朝廷教化无方,我朝可依例下旨切责,依倭国律例,蔑视皇族者,其家属均需杖责后流放边地服苦役。” “卑,卑鄙!”明川忍不住叫道,他终于想到了这个可能,虽然天皇积弱,但若是中原朝廷真的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幕府也绝不会因为自己这么个不起眼的角色和凌云起冲突,到时自己的家人一定会和通事官说得一样,落得个苦役的下场。 “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风无痕如同看死物般瞥了明川一眼,“将此人押下去仔细看管,防着他自尽,三日后将其在福州腰斩示众!那些被烧死的倭寇尸体一律曝尸海滩,以为警示!” 成田见明川被拖了下去,心中不由连连叫苦,唯恐自己也是一例处置,那就真的死定了。他谄媚地伏下身去,唯恐这位王爷因为自己有什么不敬而大刑伺候。 “你叫做成田兵?”风无痕又欣然落座,刚才的阴沉之色仿佛无影无踪。 “是。小的和那个明川不是一起的,小的……”成田巴结地还想继续说,却被风无痕一个手势打断了。 “本王就信你一次!”风无痕的神色缓和了些,“你和那些匪类同行了这么久,可知道他们是否和本朝子民有勾结?” 成田身躯一震,小心翼翼地仰头瞥了座上人一下,随即立即垂下了脖子,脑袋飞快地计算起风无痕的用意来,要说本地人和明川勾结,他还真的知道一点内幕。半晌,他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小的,小的怕说出来大人也不相信……” 风无痕暗赞此人识趣,冷冷地环视左右,“你们都退下,本王要单独审问此人。”能在这里的都是精细人,哪个不懂这位皇子的意思,顿时退得干干净净,只有冥绝面无表情地行到门口,牢牢把住了大门。 推荐: 《当美女变成丑女》—— 第十六章 震虎 第十七章 先机 第十八章 宫变 第十九章 围猎 第二十章 制衡 第二十一章 开网 第二十二章 解恨 第二十三章 清援 第二十四章 抄捡 第二十五章 反道 尽管皇帝还没有真的下旨废后,但这个震惊天下的消息很快开始由京城往外流传,各地的诸皇子对此反应不一。不过,所有人都暗中加强了戒备,更多的人却在暗自揣摩这突如其来的风波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更有甚者已经在准备向后宫的新主子献殷勤,这些天来,萧云朝的府邸人流络绎不绝,而瑜贵妃的凌波宫里更是挤满了后宫的嫔妃,着实让两人心喜了一番。 然而,千里之外的福建,风无痕却并不高兴,尽管那个有可能登上皇后宝座的是自己的母亲。他得到消息时已是深夜,一听到废后两个字,他瞬间就失去了睡意,无论如何他也难以相信父皇会轻易下这等决定,背后一定有文章。 同以往一样,冥绝又从床上叫起了陈令诚和师京奇,原本睡意朦胧的两人在风无痕说明原委之后,同时皱起了眉头。不同的是,陈令诚是首先想起了京中的红如,而师京奇则是在考虑此事背后的勾当。 “殿下,您看此事是否与您那天遇刺有关?”虽然师京奇那天不在场,但事后风无痕还是没有瞒他,陈令诚也有意将很多东西和他交了底,因此他隐隐感觉到了此中的联系。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冥绝在那人进来之前已经将碧珊灭口,论理他们应该联系不到贺甫荣。”风无痕还是有些困惑,“况且,陈老不是说过,依那人的性格,也许不会将此事呈报父皇的?”话一出口,他已是感觉到有些不妥,斜睨冥绝时,风无痕已是发觉这个硬汉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心中顿时后悔不已。 “老夫所言的只是普通大奸大恶之辈,看来还是低估了那个人。殿下想想看,此人既是皇上身边的人,到了福建却让殿下两次遇刺,而且又没有找到背后的主谋,如果不将功折罪,恐怕皇上绝不会放过他。”陈令诚好笑地看着风无痕有些尴尬的表情,“再说,他能在殿下隐瞒了被刺消息后及时赶到,想必定是获得了相关证物,应该就是这个让皇上龙颜大怒的。” “好了,暂且把那人放下吧。”风无痕已经有些头大了,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下居然牵动了朝局,尽管他对皇后和贺家都没有好感,但还是觉得皇帝此举警告之意居多,心中自然是不舒服,“绪昌,父皇究竟是否会废后,你说说看?” “皇上之意,我等妄自揣测,恐怕于事无补。”师京奇出言惊人,“天威难测,即便皇上有此用心,朝令夕改也不是不可能。皇后居国母之位多年,又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朝中重臣绝不会轻易认可此事。依师某之见,殿下可以做几手打算。” “哪几手打算?”风无痕见陈令诚但笑不语,已知这老狐狸很赞同师京奇的看法。然而始作俑者却是有些犹豫,显然有些话他这个作属下的不敢妄言。 “绪昌不必忌讳,本王现在离京千里,消息本就闭塞,如不尽快做好准备,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风无痕急忙催促道。 “第一,殿下之母瑜贵妃娘娘既然最可能登上皇后之位,还请殿下尽快搜罗福建特产以及其他礼物呈献进京,以表心意。皇上既然对十一殿下向来钟爱,也曾有过立储之心,其他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十一殿下身上。殿下先前隐蔽锋芒虽然可行,但现在不得不稍稍向前站一些,否则贵妃娘娘那里恐怕不好看。” 话虽有些含糊,但风无痕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万一瑜贵妃真的成了皇后,自己对她那种淡淡的态度就十分不妥了,父皇本就宠她,以她将来的尊贵身份,一旦她吹点枕头风,自己是决计招架不住的。 “第二,殿下要速速和京中那些皇后一党的人联系,他们虽然暂时失势,但一定能东山再起。毕竟萧家已然权势滔天,外戚专权乃皇上最为担忧之事,皇后失宠与此也有很大关系。殿下若能在此时和他们交好,一来可收拢现在属于皇后的势力,二来万一皇后东山再起,也可以缓和一下。” “第三,便是上书皇上,力保皇后。” 这句话一出,别说风无痕,就连陈令诚和冥绝也露出了异色,师京奇居然要让风无痕保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若不是风无痕当时不想把自己牵扯进接二连三的皇子被刺案中,而且虑及到贺家势大,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收手。“绪昌,你此话是何意?本王未禀报父皇贺甫荣派了刺客之事,已是分外委屈,你居然还要本王保那个女人?父皇对此又会如何看,母妃万一知道了,又该如何看?”风无痕已经是端出了王爷的架子,他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让自己出马的理由。 “正是因为此事可能由殿下而起,殿下才要上书保皇后。”师京奇的眸子炯炯有神,“殿下可以将遇刺的经过全盘托出,然后劝皇上以国体为重,不要轻易废后,可以皇后病体沉重为名,拣选后宫的其他娘娘暂摄六宫之事。” “妙哉!”陈令诚抚掌笑道,“这真是好计,殿下可以私下修书一封给贵妃娘娘,想必她深思熟虑之后,也不欲成为众矢之的,如今之计,还是无皇后之名而享皇后之实更好。就连皇上也会满意的,毕竟皇后与他结发多年。” “好,绪昌,你这就替本王草拟奏章!”风无痕也觉精神振奋,立即亲自铺纸磨墨,“本王要看你如何打点这一篇文章!” 师京奇自信地一笑,接过那支极品狼毫,顿时挥洒起来,不过一柱香功夫,一篇绝妙好文便呈现在面前。风无痕和陈令诚品着文字的滋味,不禁大加赞赏,才子之名毕竟非虚,若是让他们来这么一篇,恐怕两人都要头昏眼花了。风无痕心中最是高兴,想当初只是一时性起将他收进了府中,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大好臂助。 “殿下,这份奏折自然可以由师某代笔,但另一份密折和娘娘那边的书信,您一定要亲自执笔才行。娘娘的那封密信可以和礼物一起尽快送进京,呈送皇上的密折可以将日期提早两天,然后派可靠人连夜送出,至于奏折,则再晚一天以明折拜发,也好造一下声势。总之,这三封信件的先后次序决不能乱,密折必须先到,瑜贵妃娘娘那边的家书必须随后抵达,至于保皇后的奏折只能放在最后。”陈令诚从没有像今晚这样兴奋过,能够为一位皇子赞襄如此大事,什么出仕科举,全都被他抛在脑后。 “好,本王都依你!”风无痕也顾不得现在是深夜,连忙在两个人的指导下奋笔疾书起来,要知道东西早一天送到,自己就能多一分主动。 转眼间已是十二月底了,红如的身孕也明显了起来,范庆丞为了保险起见,几乎是让四个颇为可靠的贴身侍女昼夜不离地守在红如身边,唯恐有任何差池。瑜贵妃那里也是一反常态,三天两头地派人送来各种珍贵补药,颇有一副婆婆的样子。无奈红如曾体会过这位贵妃娘娘的厉害,因此礼数上一点不缺,那些东西却是经太医检验过才敢拿来服用。 “范总管,听说外间都在流传皇上要废后了?”虽然不能出门,可是几个好事的丫头还是添油加醋地将外间传言告诉了自己的主子,红如深知后宫事的复杂,因此很是担心皇帝的举动会对千里之外的风无痕带来什么影响。隔着一层帘子,红如不用担心范庆丞看到自己的表qing动作,因此抚着自己的小腹,脸上已是显出一丝柔情。 “红夫人放心,殿下身边有那么多人护着,断不会有任何差池的。”范庆丞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他哪敢说风无痕最近又遇刺了一回,若是惊扰了红如,动了胎气,不用风无痕问罪,他自己就该跳河了。 “唉,最近我是连宫里的请安都没去,若是让人追究起来,岂不是要担一个不遵礼数的罪名?”红如虽然感激丈夫的体贴,但对于免去宫里那道礼节还是有些惶然,毕竟她出身低微,最怕的就是被人诟病,牵连了风无痕。 “红夫人放心,贵妃娘娘那里隔几天就会派人来一次,到时让人带一个谢罪折子就行了。至于皇后那里就更是不必了,听说皇上派人守住了坤宁宫,不许任何人进出。”范庆丞连忙拦住红如的想法,宫里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哪敢在风无痕不在时轻易让红如前去。 “范总管,贵妃娘娘又派人来看夫人了!”一个丫鬟过来禀报道,“听说那人坚持要见红夫人。” “咦?”范庆丞有些奇怪,往常来的人,多是放下东西寒暄几句就离开的,很少有坚持要见红如,毕竟瑜贵妃自己还有心结在那里。今次究竟是闹得哪一出?“你去问问,来人究竟是谁?” “启禀总管,柔萍姑娘来看红夫人了!”还没等那丫鬟出去询问,外间就有一个声音传来,范庆丞听的分明,那是自己的心腹德荣的声音。看来柔萍已经进来了,这个连风无痕都要尊称一声萍姨的女人,外间那些小厮什么的确实不敢拦她。 第二十六章 冲突 第二十七章 拉拢 第二十八章 处刑 第二十九章 异动 风无痕在福建剿倭的奏折很快呈报到了朝廷,尽管折子里将功劳都归于了安郡王的治军有方和将士用命,但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还是对此政绩赞赏有加。虽说用兵之道以将帅兵卒为主,但真正的智者都清楚,没有稳定的后方和财力,奢谈出兵无疑是笑话。福建刚刚大灾过后,风无痕就能会同安郡王闪电般地剿倭,无疑证明福建局势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有了罗家的暗中帮助,又发动了沿海居民严查勾结倭寇的奸细,一连几批进犯的倭寇都被大军屠尽,竟无一个活口。海岸的木架上曝晒着的倭寇尸体已经堆满,不时有喜食腐肉的鸟儿前来享用美餐,不少尸体上已是露出了森森白骨。出海的渔民们也往往将尸体上的腐肉用来作饵,庄户之间也常常以铃声互通消息。一旦发现倭寇,人人纷纷操起武器迎敌,全是一番轮流上阵的意思,让本以为中原民风积弱的倭人大失所望。由于官府和商家悬赏甚高,不少饱受倭寇荼毒的人家甚至专门去参加了官府的训练,领取了不少简陋的武器,只求能杀一个痛快。一时之间,福建已是全民皆兵,杀气腾腾。 如此一副恐怖的景象竟出现在一向以仁义自居的凌云,这让不少胆大妄为的倭寇也收敛了许多。再加上****皇帝派人给倭国天皇送了一封措辞极为严厉的诏书,还摆出了不惜大肆用兵的态势,邻国高丽也顺势蠢蠢欲动,这让原本对劫掠放任自流甚至还不时纵容的幕府也不禁慌张了起来,连连发出了数次谕令禁止本国民众出海劫掠。至于第一次被处死的明川野休,更是由于对****皇子出言不逊而累及了家人,卑颜讨好的幕府将军心腹吉野酒保竟是将其家人的十三颗头颅敬献以表虔诚,让凌云使节鄙夷不已。 转眼已到新年,然而,对于远在西北塞外的风无昭(之前由于忽视了避讳关系,故从此章起五皇子风无照改为风无昭,之前的章节我会逐步修正)来说,却是犹如水深火热。母亲的突然失势,导致一直对他恭顺有加的那些将军统领之流全都变了颜色,就连钦差行辕的下人们也在背地议论纷纷。原本已答应全力支持的奋威将军段致远也突然回避得远远的,甚至差人送回了当初收下的二十万两银票,恨得风无昭牙痒痒的。 “那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年轻的皇子狠狠一拳击在门框上,眼睛中尽是阴狠的光芒,“一听到母后失宠,他们就急不可耐地和本王撇清了关系。哼,难道以为本王就因为这点小事失去了问鼎大宝的可能了吗?” 一旁的心腹家奴霍叔其近前一步,打量四处无人,这才轻声道:“王爷,虽然那些大员们一个个都如蚯蚓般滑溜,但那些中级将领却容易收买。这些天来,奴才一共花出去近十万两银子,买通的游击以下将校足有二十余名。他们都在西北苦寒之地熬了多年,早就想着中原的花花世界了。” “很好!”风无昭赞许地看了这个自幼侍读的心腹一眼,“阿其,你只要对本王忠心耿耿,将来若有那一天,本王绝不会亏待于你!” “多谢王爷恩赏,奴才一定尽心竭力。”霍叔其连忙跪下叩头道,神情中满是喜色。 “好了,这里不是京城,用不着死记着那些规矩礼制。”风无昭又想起了母亲的处境,顿时又消沉了下来,“想母后执掌六宫多年,未曾有过大错,一夕之间居然闹到要废后的地步,父皇未免太不念夫妻恩情了。不仅如此,他连贺家也要一并铲除,难道他就真的不中意本王这个儿子吗?” 霍叔其谨慎地没有答话,事涉皇家,自己不管怎么受宠也只不过是个奴才,还是少插嘴得好。谨守本分,不贪不骄,只有这样,主子的恩宠才会长久,自他懂事以来,就不停地被母亲灌输这一点。在他看来,那些朝中大臣,后宫嫔妃甚至不及自己母亲的睿智练达,当今皇帝虽不能说是明君,但察下却是极严,一时没有发作出来只是时机未到,可笑他们还自以为能只手遮天。自己是家中长子,虽然出身微贱,但若是母亲能够成功,那自己的荣华富贵就绝不在话下。想着想着,他的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寒光,所幸他的头压得极低,周边又没有外人,风无昭又在想心事,因此没人瞧见。 “阿其,那些微末小吏你也不要放过,若是父皇真的对本王有什么不放心,到时他们就派得上用场了。”风无昭并没有计较霍叔其的沉默,又开口道,“幸好贺甫荣坏事前本王就出了京,带来的银票也不在少数,否则如何经得起这样的花销。听说本王那位便宜大伯贺莫斐居然在抄家之前就溜了出来,想必身上也带了不少银两。你差人打探一下,看他是否奔了西北而来,若是发现了人,就派人将其遣送回去,免得父皇忧心。” 霍叔其心中一寒,没想到母家方才失势,风无昭就对贺甫荣直呼其名,平日叔祖长叔祖短的全没了踪影。甚至连贺莫斐身上的东西也不肯放过,无怪皇帝不肯仿效祖制里皇后嫡子为嗣。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跟着这样一个主子,迟早会被抛出去替死。“王爷放心,奴才一定会派人注意,一定会让贺大人安然返京。” 缠an于病榻的三皇子风无言听到京里传来的消息,几乎没有直接从床上蹦下来。皇后的突然失宠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毕竟风无昭是他夺嫡之路上最大的敌人。所谓子以母贵,风无昭就是凭着皇后嫡子的身份压过自己一头,现在这颗眼中钉瞬间失去了光芒,他如何能不乐? “主子,奴才在此向您贺喜了!”贴身小太监福满笑嘻嘻地跪下贺道,“皇后既然失宠,德娘娘想必能多得宠幸,到时您就能更进一步了!” 笑容满面的风无言起先还乐呵呵地听着,但一听到母亲的名字,他立时变了脸色。母亲虽然在宫里位分贵重,但一向列于瑜贵妃之后,况且父皇也多次提及母亲不识大体,屡有争宠的表现,有时令他颇为恼火。如今皇后之位可能就要虚悬,希望她不要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就好。 “福满,你去叫连先生他们几个过来。”风无言吩咐道,“本王有要事和他们商议。” 看着福满匆匆离去的样子,风无言不禁有几分头痛,为了联络方便以及紧迫时替自己拿些主意,自己将慕容等几人全都留在了京里,现在手头能用的就只有连劲等三人,实在是人手紧缺。唉,父皇一气把这么多皇子全都调出了京城,真是苦了我们啊! “敬之,你说其他皇子得知了皇后失宠的消息会如何做?”四皇子风无候一边看着手中的密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周严略一思索,随即答道:“若是母妃在宫里得宠的,当然是竭力辅助自家的母亲争夺那个位子吧?殿下的母亲韵贵妃娘娘身居贵妃之位,论起位分来,仅次于瑜贵妃和德贵妃而已,说不定此次也能……” 风无候挥手阻止了心腹的话,“自家人知自家事,你就不用以这些话来敷衍本王了。”他揉着自己受伤的胳膊,长叹一声道,“本王的母妃素来不善争宠,能得封贵妃不过是父皇思及马氏先祖的功劳而已,皇后之分是根本不用想了。本王刚才的话是有别的意思,敬之可知道,老七上了一道折子,力劝父皇绝了废后的念头。” “什么?这不可能!”周严不禁脱口而出,风无痕生母瑜贵妃身份尊贵尚且不谈,她不仅育有两子,还深得皇帝宠爱,皇后若真的被废,那国母之位十有八九得落在她的囊中。风无痕此时上书劝谏,不是和自己的母亲唱对台戏吗? “看来看不透其中究竟的不止一个人啊!”风无候长叹一声,颇有些感慨,“这位老七在福建是大展身手,又是赈灾又是剿倭,竟是有声有色。在京里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道奏章让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完全盖过了我们这些碌碌无为者的风头,实在是不简单啊!” “可是,属下听说,七殿下似乎和瑜贵妃娘娘不是一心的?”周严谨慎地斟酌着语句,试探性地问道,“会不会他是有其他打算?” “敬之,你没有见过那位瑜贵妃,和其他嫔妃比起来,无论是手段还是心计,她都要强上很多,否则你以为光凭美色,她能拴住父皇的心十几年?老七和她之间的恩怨,我们这些外人哪会知道,况且听说此次那女人对儿子的奏折也是大加赞赏,甚至恳求父皇赦免皇后以及贺家,讨得了不少欢心呢。” 主从两人相顾默然,虽然都心喜于皇后的失宠,但对于崭露锋芒的风无痕,他们从内心感到一种深深的顾忌。 推荐两本架空历史的佳作: 《唐风》——/showbook.asp?bl_id=52727 《女帝》——/showbook.asp?bl_id=43916 第三十章 诡道 第三十一章 宠幸 第三十二章 刺头 第三十三章 受惊 第三十四章 欣喜 ps:4/14日晚8点可能会有三江访谈,请大家到时多多支持,谢谢! 户部侍郎越千繁的府邸位于京城最热闹的地段,与海观羽的相府相隔也只不过一条街。这几天来,这位二品大员的家里喜气洋洋,全家上下都忙活了一个底朝天。因为越千节只是白身,因此越明钟早有信来,将越起烟过继到他的名下,日后万一争起宠来,也不会因为出身而居于劣势。 “老爷,起烟这孩子妾身当年就看着喜欢,没想到如今竟然能嫁给勤郡王。”越夫人邢氏一脸的兴高采烈,“只不过以老爷的品级,起烟嫁过去作个正室也满够格的,为什么只得了一个侧妃的位分?”既然越起烟已是她的女儿,她便有几分不平。 “夫人有所不知。”越千繁笑呵呵地捋着胡子,看看左右无人,这才低声道,“海老相爷也有意将孙女许配七殿下,殿下当然要将正妃之位虚悬以待。” 邢氏惊呼一声,这才如梦初醒。“老爷,这桩婚事一成,七殿下的形势岂不是水涨船高?”虽然是妇道人家,但邢氏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曾出任过大学士,当年正是看越千繁年轻有为才将爱女下嫁。如今当年求婚的其他青年才俊只不过仍在地方上徘徊,而自己的夫君已经是位居中枢,荣宠不衰,再加上这桩婚事,将来丈夫的前途绝对是无可限量。“老爷,原户部尚书贺大人已经失势,这位子就空了出来,说不定你又能再进一步呢!” “夫人这话说得不错。”越千繁傲然笑道,“不过出去可不能说这话,我如今还算是韬光养晦,谦逊示人,毕竟朝中朋党众多,稍不留意就会跌一个粉身碎骨。夫人若是有心,不妨往吏部萧大人府上走动走动,他是七殿下的母舅,消息最是灵通,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老爷放心,妾身记下了。萧夫人那里,妾身自会去打点。”虽然越起繁也纳了两名小妾,但一来邢氏乃是名门闺秀,二来人又精明能干,因此外间事一向不避着她。两个侍妾在这位夫人面前,一直是大气也不敢出,老实得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只有垂手侍立的份。 福建至京城路途遥远,再加上越家那边的东西太多,风无痕一行的速度竟是出乎意料的缓慢。实在有些无奈的风无痕只好下令放缓了行程,毕竟越家那边还有个重病初愈的越千节,好歹人家也是自己的岳父,总不好撇开他直接上路。 越起烟在前两次歇宿时就瞥见了风无痕后的一辆马车中坐了一位面容憔悴的少女,尽管远远地看不清相貌如何,但她还是觉察出那是一位大家女子。联想到之前曾有人报过一个女子进了钦差行辕的消息,聪明如她怎会品不出其中的含义。只是碍于身份规例,不得上前搭话而已。不过,这天在阳川县宿下时,她终于找到了机会。 由于阳川县衙实在不大,因此为了照顾女眷,风无痕就把整个狭小的后院都划给了她们,自己却带着一帮人宿了偏院,越起烟便抽空去拜访那位奇怪的女子。 “你是谁?”抿儿脸上带着些敌意,虽然她知道这位小姐是将来的勤郡王侧妃,虽然她对自家主子并没有十分的感情,但她还是理所当然地将眼前的女子视作了敌人。 “我想见见你家小姐。”越起烟的话语很柔和,但却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坚决。 抿儿正要出口阻止,内间的海若兰已是发了话,“让越小姐进来吧。” 抿儿不情愿地将越起烟放了进去,自己一个人气呼呼地站在了外头。她可是不傻,要是让风无痕知道了未婚妻来见海若兰,说不定会拿自己这个当下人的出气。 越起烟踏进屋子就看见了面前女子的相貌,虽然算不上十分的出色,但也是难得的美女。越起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隐隐觉得海若兰似乎较自己年轻,当下就走上前去,热情地拉起她的手道:“这位妹妹,一路行来辛苦了。这千里迢迢的,明日不如和我同坐一车,也好多个伴。” 海若兰在家一向恬静,因此和别家小姐也没什么往来,见情敌如此客气,不免就愣了神。原本以为越起烟是来示威的,想不到竟是为了此事,本要出口的讥讽之语也就吞回了肚子里,不过话还是不甚客气。“姐姐是未来的王妃,何等的尊贵,小妹可不敢劳动大驾。” “妹妹这话可就错了。”越起烟自顾自地坐下,脸色已是一片惘然,“世家儿女,婚事向来不由自己作主,况且姐姐只是嫁人为侧室,怎比得上妹妹这样的名门闺秀?” “可惜我海若兰就是想嫁人为妾,人家也不情愿。”海若兰苦涩地吐出一句,“姐姐可知道殿下真正喜欢的人是谁?恐怕你嫁过去也得不到他的心,他的心中,早就被我姐姐占满了,他只念着海若欣一人,哪容得下别家女子?”不知为何,海若兰真的很想敲打一番越起烟,让她绝了痴心妄想,风无痕只可能是她姐姐一个人的。 “那又如何?”越起烟反问道,海若兰报出了姓名,她的心底就涌起了滔天巨浪,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女子竟出自宰相之家,这是她事先没有想到的。那么,海若兰此次会跟着风无痕归京,想必前次就是偷偷离家的,如此勇气的人现在这样颓废,显然受了颇大的打击,无怪乎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不过,越起烟又怎是寻常女子可比? “就算他原本只喜欢别人又怎么样?若兰妹妹,你是宰相千金,若是能求得皇上允婚,至少日后都能陪在他身边不是吗?姐姐是身不由己再加上自己的一点小小野心,你却不同,皇家子弟的婚事,皇上那里可以做得了主,娘娘那里也可以做得了主,何必像现在这幅模样。女人不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你这个千金小姐未免太小瞧自己了!” 海若兰愕然地看着越起烟自信的模样,第一次感到自己似乎很懦弱,所谓的千里之行并没有增添多少勇气,反而更让自己颓废。没错,自己只是在嫉妒姐姐而已,一直都是这样,从相貌到性情,从吃食服侍到下人的态度,甚至到如今的心上人。自己从来都只是放不开而已,怪不得风无痕看自己的眼光老是那样怪怪的,说到底,自己从来没有打算和姐姐分享一个丈夫。 “越姐姐,谢谢你!”海若兰突兀地冒出一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人也精神了不少。一向只是活在自己幻想和偏执中的海若兰,终于醒了过来。 “呵呵,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客气话。”越起烟执起海若兰的手,“老闷在屋子里都快憋坏了,看你那惨白的脸色,如今已是春天,走,和我去外面看看,院子里的迎春花都已经开了。” 帘子突然掀开,抿儿冷不防吓了一跳,只见刚才那个女子拉着自家主子的手,笑吟吟地一齐走了出来。这可让她大大吃了一惊,毕竟主子都好多天没搭理人了,为什么会对这个情敌例外,她怎都想不明白。 “反正这里没有外人,妹妹,你就丢了那些大家闺秀的架子,好好乐上一番。”越起烟随手折下几朵黄色的小花,随意往空中一丢,竟忘情地舞动了起来。刚才劝导海若兰的几句话,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心声,家族的束缚已背负了许久,是该歇息一下的时候了。尽管自己不会执迷于洗手作羹汤的主妇,但确实该为自己活一阵子了。 海若兰见越起烟尽情的样子,心下羡慕,竟也随着一起舞了起来。其实这两人平日均是严守家规之辈,只不过是转几个圈圈而已,饶是如此,抿儿和越起烟的几个贴身丫鬟也是看了个目瞪口呆,她们何时见过主子如此放肆。 门外的另一个看客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对于越起烟这桩婚事,他只是坐享其成而已。在风无痕看来,越起烟确实是他见过的女人中最聪明的,若是让两人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自己真的会钟情于他,然而作为一次交易,他不得不正视这个女子真正的价值,对越氏真正的价值。一向沉着而又冷静,睿智而内敛的越起烟竟会作此小儿女之态,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至于海若兰,他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不屈的眼睛和倔强的神态,自从她跟到福建后,仅仅几次会面中都从未看见她露出过笑容,此时却笑得如此畅快。 看来两女真的已经解开心结了呢,他有些欣慰地想道,此时的两人,真是如同九天仙子般灿烂迷人。风无痕远远地欣赏着,不时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或许自己当初之所以那么迷恋若欣,只是为了她毫不沾染俗气,一直都是那么欢快吧!宫里的岁月中,自己能看到的除了冷漠还是冷漠,自己喜欢若欣的,不是她艳冠京城的美貌,也不完全是海观羽的强力后援,而是那如同银铃般的笑声,如同鲜花盛开般美丽的笑颜吧。那对于自己来说消失了很久的纯真与快乐,才是真正吸引他的啊。 推荐: 《秦燕悲歌》——/showbook.asp?bl_id=53024 《烛城》——/showbook.asp?bl_id=53526 第三十五章 分娩 第三十六章 处分 经过漫长的旅程,宛烈二十二年四月十八,风无痕一行终于抵达了京城,尽管事先并没有惊动许多人,但风珉致和萧云朝还是一起赶到了郊外迎接。唯一的差别就是,风珉致是奉了圣旨,而萧云朝则是得了妹子的吩咐。 风无痕早在过了天津就换乘了官轿,毕竟路上还是坐车方便些。眼尖的徐春书见远远簇拥着一大群人,立刻通报了自己的主子。因此还未行到众人跟前,官轿就停了下来,风珉致忙带着众人迎了上去。 风无痕一下轿就几步行到风珉致跟前,屈膝就是大礼,“居然劳动皇叔祖亲自相迎,侄孙真是惶恐。” 风珉致一把搀扶起他,笑吟吟道:“无痕如今可是立下了大功的人,本王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受你的大礼岂不是折寿?”他边说边转向了身边众人,“你看,朝中的大臣们倒是来了不少,你舅舅也赶来接你这个外甥了。” 萧云朝还未琢磨出风珉致话中的意思,就见自家外甥走到跟前恭敬地一揖,亲热地叫了声“舅舅”。他忙不迭地回礼,随意搭讪了几句,无非是一些恭维。他和这个外甥相交不深,此次要不是为了自己惹的那个麻烦,他还真不知到时和风无痕说些什么好。 至于边上的其他人,则是一些专程来奉承的普通京官。皇帝对于这个儿子接二连三的殊遇,让他们看到了又一个可以巴结的对象,因此一得了消息,他们就立马赶了来。只是没想到风珉致和萧云朝来得更早。低品级的他们只得垂手立在后面,眼巴巴地瞧着前面两个大人物和他们此次的目标寒暄着。 风无痕当然不会忘了后面这一大群官员,换了往常,这些嘴脸可憎的京官们也许根本就不屑于巴结自己。他们全都围着那几个显贵的皇子跟前摇尾巴。现在他们的主子一个个被遣出京城,这些人就一个个不安分起来,恨不得另行改换门庭,以图富贵。 “殿下,下官等在郊外的水天阁为您摆下了接风宴,不知您是否可以赏光?如果珉亲王和萧大人也能大驾光临,那下官等人感激不尽。”开口的是户部主事王广元,他见三人间有了空子,就插上前去开口道。他在这些人中也算是有些分量,其他官员见他出言相邀,也连忙帮腔道,场面也就有些乱哄哄的。 “勤郡王刚刚回京,你们就来这么一出,若是让皇上知道,恐怕你们几个就得上谢罪折子了。”风珉致眉头一皱,显然并不愿意兜搭这些龌龊的京官,但萧云朝却并不愿意得罪这些墙头草,他作吏部尚书的这几年来,最大的优点就是左右逢源,因此颇得中下级官员称赞,自然这些人的银子他也捞了不少。“王爷,这些人也是一片诚心,莫要逆了他们的好意。天色已经近午,横竖勤郡王一行在路上也没有用过膳,不如索性就扰了他们这一顿吧。” 风无痕犹豫了一番,只得劝风珉致道:“皇叔祖,您等闲也不在百官面前露面,今天既然他们有心,不如您就赏一下脸,否则侄孙身为钦差大臣,未缴旨前哪敢擅赴他人之宴。”他是碍着舅舅的面子不得不如此,否则传扬出去,人家还以为他这个作晚辈的一点不敬萧云朝这个母舅。 其他人见风无痕口气松动,连忙围住了风珉致。对于这些不是皇族的官员,这位德高望重的珉亲王也没法端出宗正的架子,只得勉强答应了。风无痕便吩咐几个侍卫先将越起烟和海若兰护送回去,自己就带了几个贴身侍卫,随萧云朝他们往码头边的水天阁去了。 风珉致冷眼旁观,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这桌价值不菲的筵席绝对不是一群穷京官请得起的。就看老板那殷勤的模样,十有八九拔毛的是这位肥头大耳的商贾。他随意用了一些,眼睛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风无痕。与半年多前的青涩相比,他左右逢源得甚佳,就连官场厮混多年的萧云朝也不见得比他做得更好。孺子可教啊,他心中感叹道,只是不要过头了就好。 王广元频频举杯敬酒,但他失望地发觉座上的三位大人物,每个人都只是略略沾唇而已,酒也仅仅斟了一次。他自然知道彼此交情甚浅,今天能邀到两位王爷和一位国舅只是运气好罢了。刚刚若不是萧云朝的首允,说不定那位出名不好打交道的珉亲王就要下逐客令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为能攀上大人物而兴奋不已。 由于座上的人身份尊贵,因此老板薛舜侨并未召请歌伎,其他官员也略显拘束,除了王广元力图活跃一下气氛之外,其他人只是唯唯诺诺而已,连奉承话也只是颠来倒去的那么几句,就连本来性子不错的萧云朝也觉得无味。一顿饭仅仅吃了不到半个时辰,风珉致就先起了身,风无痕和萧云朝也连忙立了起来。 “皇上还在宫中等着本王的回报,今日就到此为止了吧。”风珉致不咸不淡地道,目视风无痕和萧云朝,两人连忙也甩出几句场面话,匆匆告辞而去。 剩下的一干官员酒足饭饱之后,也一个个离开,能见到刚刚三人,他们便已经满足了,只有王广元借口有事要办,独自留了下来。知情者明白此次是他做的东,因此都心照不宣地溜了。 “薛老板是否后悔此顿请得冤枉?”王广元望着杯盘狼藉的桌子,似笑非笑地问道。 “哪里,在下只是个草民,只要将两位王爷在此用过餐的消息传扬出去,恐怕蜂拥而来的不会在少数,还怕挣不到钱?”薛舜侨摇晃着脑袋,似乎还沉醉在自家酒楼来过三个贵人的幻想中。 “薛老板能如此想则是最好。”王广元随手拿起一个酒杯,“吾等为官者,只恐他人错看了自家的美意。琼浆虽好,奈何不识者皆以为平常,出此下策也是份属无奈。”他不动声色地将酒缓缓倒在地上,随即将杯子放下,客气地拱拱手道:“今日就劳烦薛老板了,告辞!” 薛舜侨冲着王广元远去的背影,不屑地冷笑了几声,以他的阅历见识,怎么会看不出这个王主事始终在试探自己。可惜自己一个开酒楼的,见着的三教九流多了去了,若是如此容易让你套出话来,岂不是白混了那么多年?想巴结我背后的主子,你的位分还差了点。薛舜侨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即唤了伙计上来收拾,自己却仍在琢磨着那个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年,主子叫自己注意此人,还真是有些道理呢。 风珉致等三人离开之后,萧云朝碍着这位铁面的珉亲王在场,因此只是略略提了一句,请外甥面圣归来后到府上一聚。自己的舅舅有请,风无痕自然极为爽快地答应了,萧云朝也就告辞而去,毕竟他并不是皇帝派去迎接的。 “无痕,刚才那批官员你也看到了。他们属于那种蹬鼻子就上脸的角色,以后若是无事不妨淡淡的,切不可对他们太为客气。你那舅舅是吏部尚书,原应该管束着他们些,谁想他却如此纵容。”到了官轿上,风珉致这才郑重其事地教训道。 风无痕自是唯唯诺诺地听了,不过有些话他却不敢苟同。虽然这些官员位分卑微,品性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但如同舅舅一般对待他们,至少可以拉拢部分有用的人。他早不是几年前那个病弱的少年了,当然知道风珉致的用意是敲打多于提醒。 “微臣奉旨将勤郡王带到。”风珉致率先跪下禀报道。 “皇叔平身吧。”皇帝吩咐汪海道,“还不给珉亲王看座?” 待风珉致坐定,风无痕这才大步走进殿来,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首,双手将天子剑高举过头。“儿臣奉旨巡视福建,幸不辱命,今向父皇缴旨。” 皇帝很是欣慰地看着风无痕,说实话,他不是没有担心过儿子是否能稳住局势,却不料仅仅八九个月,事情就顺利解决了,还附带着带回一个媳妇。“无痕,你做得很好。朕很满意,你确实长大了。珉亲王,朕没说错吧,这孩子还真是一个辅政的材料。”皇帝微笑着对风珉致道。 “那是皇上英明。”风珉致略略欠身道,“要不是皇上坚持,七殿下恐怕也难建此奇功。” “哈哈哈哈!”皇帝大笑道,“什么奇功,他只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无痕,你的赏赐朕晚些给,倒是责罚你得先领着。” 风珉致和风无痕不禁面面相觑,谁都想不通皇帝为什么要给责罚。不过风无痕不会愚蠢到和自己的父亲较劲,连忙俯身道:“儿臣恭聆父皇训示。” “你还记得之前的旨意么?”皇帝颇有几分调笑的意味,“上次有密旨给你时,曾说过待你回京后需闭门思过一个月,难道你忘了么?” 风无痕这才傻了眼,敢情自己将此事完全丢在脑后了。闭门思过虽不是什么大的处分,无奈自己还有颇多难题尚未处理,皇帝此时提出来无疑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推荐: 《异世缘之舍我其谁》—— 第三十七章 温存 第三十八章 婚事 第三十九章 前夜 第四十章 嫁祸 第四十一章 双杀 第四十二章 先机 第一章 大婚 第二章 洞房 第三章 策动 第四章 兵变 第五章 僵持 第六章 传讯 第七章 拜访 第八章 应对 第九章 宫闱 第十章 托心 第十一章 做戏 第十二章 喜变 第十三章 闲事 第十四章 买卖 第十五章 密会 第十六章 血盟 第十七章 涉险 第十八章 来客 第十九章 试探 第二十章 失风 第二十一章 真相 第二十二章 悍妇 第二十三章 会审 第二十四章 设法 第二十五章 猜忌 第二十六章 使诈 第二十七章 脱罪 第二十八章 离间 第二十九章 军变 第三十章 礼物 第三十一章 心迹 第三十二章 名剑 第三十三章 逼迫 夜幕下的西北军营显得格外安静,一场又一场风波后,展破寒的威名深深震慑了每一个士卒。那种杀伐决断间的沉着冷酷,那种看到血腥后兴奋的神色,终于让那些被将校挑唆起来的普通小兵省起了破击营的血杀手段。因此,展破寒拿着风无昭手谕,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安抚住了军营的上上下下。 所有的将校都集中到了帅帐中,心怀忐忑地等待着署理大将军风无昭的到来。尽管是军营,但朝中的争权夺利被他们学了个十足十,以前是风寰杰压制着种种不同的声音。而现在风无昭本就是威望尚浅,不足以服众,况且他本就是用金钱收买过这些悍将,更是让自己背了个不好的名声。然而,风无昭还有展破寒,这个体悟让所有的将校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个疯子,众人的心中都有这样的感觉,不是安抚也不是劝慰,他居然敢血腥弹压大军,难道不知道一旦众人合力,他那三万的破击营绝占不了便宜? 展破寒冷着脸踏进了营帐,身后却不见风无昭的身影,众将的心不禁沉了下去。双月营统领张云锋再一次在同僚刺目的目光中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他现在很清楚,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世在展破寒眼中压根算不了什么,可是,为了自己和其他人的性命和前程,他不得不上前质问。“展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大将军召集我等商议军务吗?如今为何不见五殿下的人影?” 展破寒并没有搭理张云锋的问话,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不知为何,这些平日在沙场上纵横得意的悍将都有一种阴寒刺骨的感觉,张云锋原本鼓起的十足勇气顿时弱了七分。“展某今次借五殿下之名召集各位前来,当然是有要事与各位商议。若是展某真要伤各位性命,用得着亲身犯险?”他的话语中有一种难言的讥诮,底下的诸将忍不住喧哗起来,有几个坐不住的甚至不安分起来,“事关各位的性命前程,想要离开的,展某绝不勉强,不过将来若有杀身之祸,各位可别怪展某未尽人情。” 他这话一说,原本已有些意动的几个将领不禁疑惑起来,左思右想之下,所有人都咬咬牙留了下来,谁都想知道展破寒究竟藏着什么名堂。几个聪明的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真相,心中便有些发虚。 展破寒示意身旁的展容先行退下,不以为意地走到中央,这才开口道:“为了以防不测,帅帐的四周我已经布下了亲卫防护,不过他们都在五丈之外,因此只要我们轻声一些,便不虞此事泄漏。” “究竟什么事需要如此谨慎?”长击营统领钟正业不安地问道,西北六营中,向以长击居首,破击为末,他的母亲又是当今皇帝的幼妹安平长公主,因此在军中无人敢惹。偏偏展破寒就是不吃他这一套,两人一直是水火不容。 “自然是有关五殿下之事。”展破寒直截了当地说道,诸将顿感心中一震,“皇上先前为何撤换了端亲王,各位想必都是心中有数,不过五殿下曾经给段致远安下的叛逆之名,朝廷却并未明发旨意,个中情由就不必展某再罗嗦了吧?” 这个一直萦绕在众将心头的问题一旦正式揭穿,所有人都呆住了。原本见到皇帝后来的旨意,他们也就信了五殿下身怀密旨的真实性,然而,皇帝虽然任命了风无昭署理西北军营,却并未提及段致远一星半点,这点疑惑却始终存在。如今展破寒一语道破,无疑是当头一棒,难道真的像段致远说的一般,风无昭是矫诏行事? “展大人,若是事情真的像你所说,恐怕皇上第一个要惩办的就是你吧?”钟正业突然冷笑道,自信之气又多了不少,“你私自出兵缉拿段将军,又擅自以严刑弹压东营之变,要是真正追究起来,恐怕要罪加一等才是!” 众将不由连声附和,谁都知道展破寒是第一个投靠风无昭的人,而且最得那位五皇子信任,几乎是他在军营的代言人。不少人甚至心怀恶意地猜度着若是展破寒获罪该如何落井下石一番,毕竟这个刺头大家看不顺眼已经很久了,没有风无昭的庇护,他就真的死定了。 “看来你们都会错了意,如今的形势可不是诸位说了算!”展破寒不屑地瞥了一眼底下嘴脸各异的众人,“展某既然敢将此事抖露出来,当然就有打算。至于皇上那儿,有劳各位费心了。展某奉皇上密旨暂时全权处置西北军务,如今新任大将军恐怕早已选定,诸位只要想着如何向圣上交待就行了。 此话一出,众将尽皆哗然。展破寒居然领着皇帝密旨?所有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男人也是矫诏行事,然而,只看他自信满满的神色以及刚才肯定的语气,众人心中不祥的预感渐渐加深了。连新任大将军都能够如此毫无忌惮地说出来,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是奉旨行事?他们不同于展破寒,这些将领收受风无昭的钱财不在少数,若是依照律例,丢官去职还是轻的,皇帝一旦发怒,他们形同叛逆的行径还可能累及家人。 难言的沉寂终于被张云锋打破,“展大人,你既然手持皇上密旨,那么今次召我等前来,绝不是只为了恐吓我们一番吧?”张云锋终于把恐惧丢在了脑后,共事多年,展破寒的脾气这些人都知道,此人不会漫无目的地行事,一定还有其他目的,“展大人不妨明说,我等如今都知道自己的处境,只要能做的,相信各位都会尽力。若是将我们逼急了,恐怕对展大人也没有什么好处。” 展破寒略有些诧异地盯着张云锋看了半晌,他倒是没想到这个看似草包的人还有这等心计。“没错,展某今次召大家前来,自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如今形势多变,各位若是不能团结一心,大家都讨不了好去。当初诸位都是和展某一样认为五殿下是大将军的上佳人选,谁料他完全不懂军务,反而屡屡触犯军规,如此之人怎能一直占据西北的统帅之位?因此展某的意思就是大家联名上书弹劾,请皇上决断。” 弹劾皇子?众将恍然大悟之余,不免又面面相觑起来。即便他们知道风无昭有千般不是,但毕竟皇子就是皇子,更何况他还顶着一个皇后嫡子的头衔。由于展破寒刻意地封锁了消息,这些人除了上次在酒楼中听说过废后的传闻外,倒是真没听说过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其他大事,否则也不会如此犹豫。然而,想到自己的性命前程,不少人的脸上都现出了决绝之色,事到如今,不赌一赌是过不了关的。 钟正业谨慎地出言道:“展大人有此提议,我等自然愿意联名奏请皇上。不过,奏折还请展大人派人代劳,只要一切属实,我等到时一同签署就是。”这话立刻得到了一帮人的赞同,每人写一个折子太过矫情,万一皇帝改了主意,转眼就是诬陷的铁证。可若是联名上书就不同了,他们算计好让展破寒打头阵,有什么事情就是他第一个承担。皇帝的密旨是一回事,可弹劾风无昭又是另一回事,何况不少人都认为皇帝只是想让展破寒背一个无义和背主的名声罢了。 还真是机关算尽呢,展破寒冷笑着点点头道:“诸位想得倒也周到,展某的奏折早就拟好了,事不宜迟,现在就请你们一同联名签署如何?” 众将心中暗恨,到现在谁还会不知道展破寒就是打这个主意。眼看着展破寒从怀中取出一本颇有分量的奏折,笑吟吟地将其放在桌上,“诸位若是不放心尽可一一看来,署完之后,展某就要遣人日夜加急送往京城了。” 那奏折写得却也直白,一一细数了风无昭接掌西北大营后的疏失,其中甚至包括了不少违反军规之事,最后委婉地奏请皇帝撤换大将军。饶是如此,众将的额上还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须知朝廷原就最重上下之分,他们这封奏折无疑是以下犯上,若是准了也会遭人诟病,若是驳了后果则是不堪设想。钟正业颤抖着拿起笔,眼睛却瞟向了一脸满不在乎的展破寒,突然一连道了三个“好”字,然后狠狠地提笔签署了下去。 钟正业既然起了个头,其余人犹豫半晌,一个接一个地也提起笔来,不过一番挣扎总是难免。谁都知道,如今展破寒手中的把柄太多,况且没人知道他究竟和皇帝有什么关系。上至风无昭这个堂堂皇子,下至他们这些手握兵权的悍将,竟是全被他玩弄于手中。尽管无奈,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要怪便只能怪他们站错了队而已。 展破寒接过那一本密密麻麻签署满了名字的奏折,脸上却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自己和这些惊惶的将领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自己知道的,永远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掌控一切的,终究是那个高居御座的至尊。自己的将来,究竟在哪里? 第三十四章 反常 第三十五章 筹备 西北诸将弹劾风无昭的本章在京城顿时又掀起了轩然大波,知情的大员都闭上了嘴,唯有那些不知底细的低品京官议论纷纷。然而,这次弹劾在民间却并没有引起几许浪花,因为,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又多了一个,那就是有人秽乱内宫的传闻。尽管消息极其隐晦,朝廷对这些东西的管制又严,但自有悍不畏死者将这些事情传播得有鼻子有眼。 达官显贵们对这种传闻自然是不屑一顾,大多数人也害怕惹火上身,因此严令禁止府中上下议论此事,只有极少数人感到忧心忡忡。各王府更是完全闭紧了府门,尽量减少了和外界的往来,平日门庭若市的景象不复一见,竟是人人自危,唯恐遭了池鱼之殃。 风无痕已经好几日没到户部视事了,一直告病在家休养。不管是陈令诚还是师京奇,亦或是郎哥那边,分析出来的消息都是惊人的相似,皇帝又要有大动作了。对于一直珍惜着皇家尊荣的皇帝来说,他可以为些微的小过失而责罚自己的儿子,然而,一旦他们犯下的是滔天大罪,他绝不会让有司处置。皇帝选择的往往是忠心耿耿的珉亲王或干脆是动用私刑。这种有些疯狂的偏执可以说是宛烈皇帝被后人诟病的最大缺失,甚至有人认为正是因为这一点才造成了凌云今后血腥的二十年。 “这奏章也算是一篇奇文呢!”师京奇啧啧称奇地拿着那份传遍朝廷的文章,“没想到展破寒一介莽夫,居然能做出如此一篇花团锦簇的好文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风无痕置之一笑,“我托舅舅去查了一下,展破寒曾经中过举人,只不过京城的文试一直落榜,一气之下才应了武试,辗转之下才进宫作了侍卫,后来因缘巧合下才受了父皇密旨去了西北。那些军中大佬谁会想到他原本是宫中一个小小的三等侍卫,又看他家世不济,因此一个个都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如今怕是被他收拾过一番了。”他想起风无昭的处境,脸色不禁愉快了很多,对于这个一向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皇后嫡子,他可是没有任何好感。 “西北的状况恐怕是已成定局,若是没有把握,展破寒也不会贸然上本。联名上奏这种事可大可小,一个不好就是一顶结党营私的大帽子,那些将领倘若不是有把柄在人家手里,也不会那么听话。”陈令诚沉吟地捋着自己的胡子,瞬间又转变了话题,“倒是街头巷尾的传闻值得重视,说得那么真切,却偏偏漏了人名,这不是存心把事情闹大吗?” 风无痕苦笑着摇摇头,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躲避在家里,连安郡王风无方也安分地呆在府中,想必现在那些皇族们也是同样的苦恼。内宫向来只有朝廷命妇和他们这些皇族能够出入,其余鲜有能获准进入者,也难怪他们个个心惊。 “依着父皇的性子,断不会容许这些流言蜚语坏了宫廷名声,到时又是一番彻查。前几****还听说他老人家去了皇后宫里,不知说了些什么之后,便脸色铁青地出来,又撤换了坤宁宫周边的所有禁卫,连伺候皇后的太监宫女也换了一批。如今后宫的传闻已经够多了,现在又闹了这么一出,连母妃也有些糊涂了。” 后宫的事情原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陈令诚和师京奇对视一眼,同时选择了沉默。空穴来风必有因,更何况此事肯定还有后续,也许还会牵扯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也说不定。陈令诚是曾经见过皇后的人,根本不信这个一贯善妒的女人会轻易倒下,因此警惕之心从未打消过。 “算了,我现在也没空处理这些事情。”风无痕无可奈何地道,他怎会不知眼前两人不肯说话的理由,“倒是越家托付的事情得上点心,否则我收受了他们这么多礼物就说不过去了。他们的手也确实伸得长了些,难道就不怕替家族招来麻烦?唉!”他想起那天接到的信件就感到一阵头大,倭国的生意除了越罗两家,其他的现在都只是分些残羹剩饭而已,成不得大气候,他们居然还想把那些人挤出去,独占所有的生意,实在是贪心过了头。 陈令诚和师京奇也颇感越家此举欠妥,然而,想起越家的金钱后援,他们也想不出拒绝的道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各家王府都有他们的生财之道,如今这勤郡王府除了京里的赚钱买卖之外,便只能靠越罗两家了,毕竟皇帝赏赐的庄园出产有限。 “殿下若是真没法子,怕是只能请那位魏文龙来商议一下了,此人倒是真正不凡的商贾,比起京城里面那些个守旧的老人来说强太多了。”陈令诚建议道。仅仅两个月时间,魏文龙便筹资盘下了不少生意,闹得京城原本声名显赫的几家巨贾人人自危。若不是碍着魏文龙的靠山太硬,恐怕他们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嗯,反正父皇已经知道了我和魏文龙之间的交易,那就请他有时间过府一叙吧,这种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甚明白,还是托了行家的好。”风无痕可没把握能压制那些为利所趋的商人,只得另寻高明。 再次来到勤郡王府,魏文龙只觉得一身的轻松,攀附上了一位皇子对商贾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作为权贵家的附庸了解得分外清楚。前次风无痕的安排就让他净赚了不少银子,此次不知又有什么好事。他想着想着,脸上的笑容就不禁暧i了起来,这位七殿下倒是和别个不同,哪位皇子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结交商贾?看来自己真的是遇见宝了。 “魏老板,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再度见面的时候。”风无痕甫进门就有些调笑地和魏文龙打了声招呼,魏文龙连忙起身行礼,两人随意寒暄几句,这才分宾主落座。风无痕命几个丫鬟奉上香茗,德方立即知机地将所有闲人全都领了出去,只有冥绝一脸肃然地立在主子身后。 大厅里转眼间只剩下了三人,魏文龙也见怪不怪了。京城的权贵无人不知风无痕身边有个冷面侍卫,而且是形影不离的那种,知情者甚至暗自打听起冥绝的秉性来,希图通过他来攀攀门路,不过全碰了大钉子。冥绝就仿若风无痕的影子,除了王府中的熟人,他向来是不单独见任何人,恨得不少人牙痒痒的,可惜风无痕就是喜欢冥绝的脾气,一直都是宠信有加。 “草民还未谢过殿下上次的带挈之恩,若非如此,草民近日也抽不出如此财力盘下那么多买卖。草民知道殿下不轻易见客,也怕坏了殿下的名声,因此也不敢贸然过府拜访,请容草民拜谢恩典!” 魏文龙起身欲下拜道谢,却被风无痕笑吟吟地扶了起来。“魏老板这是何意?本王也一样借重了你的力量,不必如此在意。想父皇乃一代明君,自然需要四方辅佐,商贾之流虽然向来不为朝廷所重,却也是缺之不可,本王不过是做一个顺水人情罢了。”他眼神炯炯地盯着魏文龙,“只要魏老板不要忘记了本王的一番苦心就好,别的答谢之辞也就免了。” 魏文龙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方才再次开口道:“殿下今日召见草民,不知有何要事?”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有事要请教魏老板而已。”风无痕微微一笑,“本王有个朋友想要在一地拓展一下买卖,无奈那个地方本就是商家云集之地,他虽然财大气粗,毕竟不能仗势欺人,因此想讨教一下如何才能不露痕迹地独占买卖。” 这话说得实在隐晦,不过魏文龙还是辗转听出了其中真意,他是转手过一笔的人,怎会不知道风无痕说的是倭国的生意。不过这事还真是不好办,他也得好生打算一下。 风无痕满意地看着魏文龙为难的模样,这个问题并不好答,若是他能脱口而出,反而有敷衍之嫌。何蔚涛倒是真正好运道,连个小舅子也能成才,估计其他达官显贵不嫉妒都不行。魏文龙哪还顾得上风无痕的锐利目光,法子他倒不是没有,无奈很多都上不得台面,若是轻易抖露出来,一旦这主儿翻脸,应景儿就全是证据,他可不想冒险。 “殿下,恕草民直言,如今的巨商大贾,个个后头都有靠山,若是想在官面上压过他们怕是不容易。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是地方官能够出一把力,那可是比京里的什么权贵都强。”魏文龙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句,“不过京中豪门中支持的商贾实在不少,明面上不能做得太过头,只能暗地里打压,分寸火候都是最要紧的。” 风无痕瞅着魏文龙似有些受惊的神情,心中却转着一个主意,不过,何蔚涛阴晴不定的脸又浮现了出来。这个老狐狸绝不会轻易把这么个财神爷出让的,看来不能和他太过亲近了,否则何蔚涛也许会向萧云朝抱怨,那时自己就不好做人了。 魏文龙见风无痕没有半分不悦之色,也就放松了心情。两人又靠近了些,开始低声商议进来,不时能听到一阵笑声传出。 第三十六章 套问 第三十七章 血色 第三十八章 立场 第三十九章 弃子 第四十章 交底 第四十一章 前夕 第四十二章 落定 明方真人微微一笑,仿佛风无痕的揶揄并不是针对他的。“你就是直说贫道是骗子也并无不可,用不着如此愤世嫉俗。几年的皇子生活让你磨去了不少棱角,想当年,贫道看到的是一双清澈的眸子,而不是现如今这双充满了世故和猜忌的眼睛。”他自顾自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也罢,那都是你的选择,贫道没道理说三道四,今次用秘法召你来,只不过是为了一件事。” 刚刚说出那些话后,风无痕就觉得后悔了,不说皇帝对这位老人的信任,就凭他教导过自己的那些时日,信口开河就未免太过了。不过,明方真人后面的话让他将一切都抛诸脑后,究竟是什么事让他用这种法子相召? “皇上曾经问过贫道究竟是立长还是立幼,贫道以不能干涉朝政回绝了这个问题,想来这就是皇上如今最为难的事。”明方真人叹息一声,表情突然变得无比严肃,“皇上如今虽然身体还算康健,不过阳寿却已经不长了,不出五年,就有一道关坎,若是能平安度过,还能再添五年阳寿,若是不能,恐怕就会撒手西归。” 风无痕听着这些不能外传的话,顿感心惊肉跳,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位老人为何偏偏对自己谈起此事,紧张之下,手心已是被指甲刺出了血,嘴唇也已经咬破。这些消息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后果如何不堪设想,明方真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一旦皇上崩逝,贫道也会跟着被迫殉葬,这是早已注定的事情。不过,有一件事贫道一直没有对皇上说实话,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并不止一干皇子,还有其他人也在暗处虎视眈眈。只要到了新君即位,所有的冲突都会瞬间爆发,那也是你最危难的时刻。”明方真人侃侃而谈,似乎谈的只不过是些微小事。 “无痕,贫道没有传你多少保命的法子,但九炼阴阳罡想必在将来能救你一次,现在也只不过是让你少受疾病困扰而已。凌云的社稷已经传了几百年,但这一次的劫难不是来自外敌,而是朝堂之上,恐怕你应付起来也会分外吃力。也许皇上临终之前会给你权力,但是,你要小心了,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之后,贫道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回风无痕真的是昏昏沉沉地出了宫,今天听到的话实在太多太乱,几乎让他无法理出思路。四人官轿虽然平稳,但他仍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与明方真人后面的那些话相比,来历被窥破只是小事一桩罢了,若是那老人有心揭穿,也不会等到今天。真像那种算卦的神棍啊!风无痕不禁想到师京奇曾经转述过的经历,难道世事就真的如此巧合? 皇帝纳妃的事情虽然传得沸沸扬扬,但贺雪茗入宫的动作却办得并不张扬。虽然也是走了一系列的仪式,但比起皇帝当年册封瑜贵妃的盛景,这次册妃只能说是委屈万分了。贺甫荣心知是自己官职未复的缘故,不由感到万分对不起女儿,平日娇生惯养的姑娘转瞬就要应付后宫中的明枪暗箭,而且连个可以托付的可靠人都没有,他又怎会不担忧?然而,这是重振贺家的唯一一条路,因此在女儿的眼泪面前,他的态度始终是强硬而冷漠的。 宛烈二十二年十二月初九,吉日。贺雪茗就在这一天踏进了皇宫,封号惠妃。若是贺甫荣仍在其位,她至少可以得一个贵妃的封号,无奈此时贺家还未起复,皇帝封她为妃已是看着那一家子背后的分量。为了安抚那一帮臣子,皇帝特赐钟和宫为惠妃寝殿,一连三天都驾幸那里,又让后宫好一阵议论。 贺雪茗也是冰雪聪明的人,自知位分不及他人,入宫时间又短,连着几天去了其他嫔妃宫中拜访,希图能套个交情。无奈宫中嫔妃都是眼高于顶的人,又没有几个识好歹,如今见贺家失势,竟是都冷眼相待,德贵妃兰氏更是干脆利落地将贺雪茗挡在了门外。倒是韵贵妃为人本分,留她攀谈了一会,又吩咐宫女送了回礼,然而贺雪茗还是察觉到了这位贵妃娘娘的落寞。 只有瑜贵妃萧氏真正殷勤接待了这位惠妃娘娘,她很清楚贺雪茗入宫的情由,因此也就没有摆面上那一套架子,执着惠妃的手问长问短,竟是毫不避忌。惠妃早从父亲那里听过萧氏的厉害,一直不敢过分交谈,神色中也是恭谨居多。一场攀谈下来,贺雪茗才真的领教了萧氏的厉害,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体态容貌,萧氏都远胜于自己的那位堂姐,怪不得十几年来独得宠幸,因此她也愈发小心起来。 好容易熬到了拜访结束,贺雪茗已是感觉到了一身冷汗。尽管出身世家,也曾看过不少钩心斗角的场面,但这种后宫贵妇间的交锋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萧氏绵里藏针的话语,和蔼却又暗藏玄机的神色,都让她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想到入宫前父亲的殷切嘱咐,她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雏儿凭什么和别人斗? 贺雪茗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强忍眼中的泪珠,竭力控制着情绪。她是振兴贺家的工具,同时也是家族唯一的希望,倘若自己轻易倒下,那皇帝和父亲之间的交易就泡汤了。她并不希图皇帝的宠幸,那位已经现出老态的至尊并不算是少女心中的佳偶,然而,她必须接受他的爱抚,他的恩宠,他的每一滴雨露,因为,家族需要一个新的皇子来承继希望。 新年又将来临,然而,和民间的喜气相比,皇宫中的装饰虽然华美,却并没有几分过节的气氛。尽管处于深宫,但嫔妃们都清楚,风无昭已经被押送回京了。萧氏和兰氏等得宠的嫔妃都在密切注意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对风无昭的处置直接牵涉着后宫嫔妃的位置,还有坤宁宫将来的归属,她们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自从被囚进宗人府起,风无昭就在等待着皇帝的到来。自己做出了这等谋逆大事,想必父皇不问个明白是不会轻易论罪的,他抱着这个最后的希望。与风无方交接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在场,他本以为能从风无方嘴中套出些话来,谁料这位安郡王口风异常紧,除了几句根本没有用处的安慰之语,竟无一分一毫的实在话。展破寒一“护送”他进了京城便不见了人影,而他这个皇子却只能在宗人府的院子里仰望天空。 皇帝终究没有来,只是命人送来了一道冷冰冰的旨意,革去风无昭盛亲王之爵,永禁其于宗人府,遇赦不赦。这道无情到极点的诏书顿时让风无昭陷入了绝望,当夜就意图自尽,若不是看守的兵卒提防得十分严密,一位尊贵的皇子就悄无声息地殒命了。消息传到皇宫后,皇帝极为震怒,严命宗人府防着风无昭寻死,甚至又加派了心腹看守。 当夜,坤宁宫中的皇后贺氏终于陷入了弥留之际,皇帝犹豫再三,终于再次踏进了皇后寝殿。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具消瘦得无法辨认的躯体,蜡黄的面容仿佛昭示着贺氏之前遭受的所有凄苦,气息已是微不可闻。 “皇后还有多少时辰?”皇帝扭头问道,“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莫非你没有用过药么?”他恼怒地问道。尽管夫妻情分已断,但身为六宫之主的贺氏沦落到如此模样,却是这位至尊无法容忍的。 沈如海心中一跳,“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从月前便不肯进食,都是宫女们强自给她灌了一些吃食,这次维持到现在。微臣又一直用参汤为娘娘滋补元气。若非如此,怕是娘娘连新年都过不了。”他最怕皇帝的迁怒,虽然帝后不和满朝皆知,但明面上皇帝当然要作作样子,只求不要真的为难他就好。 “也罢,你们都退下,朕要单独和皇后待一会。”皇帝脸色一连数变,最后沉声吩咐道。沈如海如蒙大赦,连忙告退,一众太监宫女夜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尽管谁都猜不透皇帝的用意。 皇帝无言地注视着贺氏,仅有的一丝温情逐渐冒了出来,从结发时的恩爱到之后的形同陌路,她变了很多,然而自己又何尝没有错?这个女人若是嫁给普通男子,也许能平淡地度过这一生,然而她是一国之母,善妒和无德,光这两项就注定了她不可能安居尊荣,也许这也是命数吧。 “无昭,无昭……”贺氏突然喃喃自语道,声音几乎无法辨认。皇帝苦笑一声,死到临头还在惦记着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女人护犊的天性。“不要杀他,照哥哥,不要杀他,我求你了,不要杀他……”贺氏再次呓语道,声音愈来愈低。 一句话又让皇帝想起了往昔的恩爱,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轻轻俯下了身子,轻轻说道:“朕绝不杀他,你放心走吧。” 皇后的身躯一震,眼睛竟睁开了几许,用那极为黯淡的眼神看了丈夫最后一眼,脸上现出了最后一丝光彩。 宛烈二十三年一月二十九,皇后贺氏在坤宁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谥曰“孝仁敬”。 第一章 闹事 第二章 尴尬 第三章 劝服 风无痕眼中异芒一闪,瞬间又恢复了常态。左晋焕只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公子哥,哪能体会得了这般大人物的心思,脸上的神情虽坦然,心中却犹自忐忑不安。他可不是普通纨绔子弟,因此绝不希望由于今天的胡闹而降低了眼前这位王爷对自己的评价,因此竭力显得从容自信。 “左公子,”风无痕刚刚开口,左晋焕便极为惶恐地站了起来,“七殿下如此称呼,岂不是折煞学生了?直呼贱名即可,否则回去家父必定会斥学生不懂礼数。” “既然如此,晋焕,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学生,听起来本王也觉得怪别扭的。”风无痕示意左晋焕不必如此拘束,心中却在考量着这次会面的价值。左凡琛可是贺氏一党中的重要人物,想不到其子却是个冲动的人,不过大体倒是不错,比起那些花花公子之流可是强太多了。“今日你既然跟到了王府,也算是有缘,之前的事情本王也不想追究,但冥绝那里还要你自己去打个招呼。毕竟之前是你有错在先,他若是执意告你讹诈,恐怕你也得惹上麻烦。” 左晋焕只觉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早已习惯了那种嚣张的处世态度,现在被上位者点穿,顿时也有些灰心丧气。以他的父亲在地方的威势,他何曾结交得到真心朋友,少有的几人也只不过是慕他家中荣华富贵,或是受长者所嘱而刻意接近他,久而久之,他也就绝了交友的念头,性子也越来越坏。 “今日殿下所言,我定会牢记。”左晋焕还是改不了那种恭敬的态度,不过随之就苦着张脸,“只不过冥大人那边我着实不敢去,万一他不肯见谅,……”后面那句话他哪敢说出来,总不成对这位王爷说他害怕冥绝动手吧。 风无痕也看出了左晋焕心底的顾虑,第一次会面,交浅言深总是不好,只能借此机会在他心中种下一点信服的种子,将来也可派上用场。左凡琛若是知道自己在通过其子打他的主意,如果真能认清形势,说不定也会有所举措才是。想到贺甫荣从原本的式微到现在的重新崛起,而且还时不时地巴结自己,风无痕面上便露出一种讥诮的笑意,不过是自己用过的法子而已,难道贺甫荣就想不出新招了吗? 口中应付着左晋焕的话,风无痕却在认真思量着如今的局势。三皇子风无言和四皇子风无候都已经回了京城,虽然他们出去没有多大功绩,但毕竟全身而退已是不易,因此父皇还是下旨宽慰了他俩一番。也苦了原本立储有望的风无言,一朝归来,朝中却已是风云突变,原本忠于他的大臣中有不少都顺着风向改换了旗帜,恐怕心中最不忿的便是他了。两年前,虽然六皇子风无清还还未召回,父皇又把老八和老九也一起派了出去,口中说是历练,其实心里怕的估计还是皇子们的结党,这可是比朝中朋党林立更为可怕的事情。 “晋焕,以你的脾气,此次进京恐怕已经招惹过不少人了吧?”陪着左晋焕前去和冥绝打了个招呼,风无痕又转过话题道,“京里不比江苏,名门望族多了去了,今日你随意一搅和,就触了刑部尚书何大人的忌讳,那魏老板可是他的小舅子,你这不是为左大人添乱么?” 左晋焕讪讪地不敢作声,他这次进京应试,原本就是祖母遣他出来散心,至于父亲则是一直反对的。依着左凡琛的意思,儿子心性暴躁,只有在自己进京述职时带去方才不至于闯祸,但拗不过母亲的要求,只能由着左晋焕。这位公子哥也是贪图新鲜,虽然住在京里的母舅家中,成天却总是闲逛在外,把那古板老人气了个半死。 “何大人乃是朝中重臣,他受得了这份闲气,但那些旁人可不这么想,你父亲又不是平头百姓,万一有人将矛头指向他,你就是闯下大祸了。”风无痕见左晋焕已有悔意,又趁热打铁道,“回去把那些狐朋狗友都清了,这种时候都劝不下你,交接他们又有何用?你是要在科场挣前途的人,莫要因为一点小事坏了自己名声。明日先去‘水玉生烟’赔个礼,然后再去何大人府上投个帖子说明一下,这样礼数也就周全了。” 左晋焕已是听得目弛神摇,在他看来,风无痕每一句话都是为他着想,设身处地,考虑得极为周到,如此平易近人的天潢贵胄,他还是第一次见识,神情中已是带了钦佩之色。“多谢殿下指教,若不是您提醒,到时父亲非打死我不可。平日他也甚少教导我,只是一味责打,我也就愈发妄为,如今想来真是汗颜。您放心,我回头必定照您说的做,只希望今后能结交似殿下这样的良师益友。”话才出口,他就发觉自己的言语过于冒昧,顿时又尴尬了起来。 “无妨,你既和本王年纪相近,就是有缘,为何不能为友?”风无痕见目的已经达到,笑容不禁又灿烂了起来。若是论私心,他自是愿意多多结交同龄人,无奈如今形势多变,一招不慎,就可能将以前所有的努力全都搭进去,他也只能在府中露出真性情,平日待人处世,无不透着一股机敏练达的意味。 送了感激涕零的左晋焕出了门,风无痕立时遣人去寻冥绝。今日的事情实在有些反常,那个冷到了极点的大侍卫会戏耍别人,这是从未有过的奇事。风无痕倒情愿冥绝是心血来潮,无奈以他对这人的了解,得出的结论却是此人从不作无用之事,要么是他知道左晋焕的家世,要么就是当时酒楼中还有别的变数。总而言之,他才不信冥绝是变了性子。 果然,他才问了一句,冥绝便一五一十地将他在水玉生烟时发生的事情都倒了出来,这样掰碎了分析,风无痕也马上察觉到了蹊跷。冥绝看到的是那小伙计的反常以及左焕章的酒中有问题,但细细想来,只怕是有人故意挑起矛盾,意图惹出是非来。“看来京城居心叵测的人是愈来愈多了。”风无痕冷笑道,随即又赞赏地看着冥绝,“想不到你如今也快成了玲珑心肝了,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冥绝的回答却是故意避开风无痕的调笑,倒是让这位殿下为之气结。“发你俸禄的可是朝廷,与我有什么干系?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幅样子,唉,我也不知是为什么就信你的。子煦可是在我面前抱过几次屈了,敢情你还是为了糊口才在这里混日子的?” 冥绝也习惯了风无痕总是打趣自己的事实,因此只是默不作声。风无痕心中暗叹,眼前男人的心结要解开实属不易,当年自己鸩杀碧珊,虽然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但毕竟还是在冥绝心中又剜了一刀,得空还是要为他寻一门亲事才行。看着心腹形单影只,他的心里着实不好受。 风无痕正在琢磨着此事该托付给谁,就听得身后有人呼唤。转身一看,却见范庆丞满脸喜色,显然又有什么好消息。“庆丞,看你的模样,又有什么难得的喜讯么?”风无痕今日本就心情不错,此时更是笑吟吟的,只等范庆丞报喜。 “启禀殿下,刚才得了消息,绵英要升迁了!”范庆丞先是行了一礼,随后喜不自胜地报道。这几年,王府也陆续荐出了不少得用的人,不过一来起步晚了,二来也不敢做得太引人注意,因此大多是得了一届县令的小缺。范庆丞知道各人之中要属绵英最是能干,因此主子才设法将他调到了四川,希图他能打开局面。如今绵英升官已成定局,他怎能不替主子高兴? “哦?舅舅那里未曾提起此事啊!”风无痕倒有几分诧异,绵英在吏部的考评年年都是卓异,这他是知道的,不过也没料到竟升转得如此之快,而且事先竟没有什么风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说那是皇上的旨意。”范庆丞小心翼翼地回禀道,“绵英好像是因为一道奏折投了皇上的眼缘,便命人调了吏部的存档,见他年年考评卓异,萧大人又说了几句好话,正好成都知府丁忧出缺,皇上便令吏部发了文书,委了绵英这个缺。” 绵英竟然因为一道奏折得了皇帝的欢心?风无痕心中疑惑,不过还是高兴得很,这可是天大的殊遇,就凭绵英本来一个做了不到半年的德阳知州,一日中竟然升了两级,传扬出去又是美谈。看来自己还真是运气,居然从越明钟那里挖到宝了,风无痕不由洒然一笑。尽管自己的势力仍然算不上什么,但是只有稳中求胜才是正道,否则徒惹人疑忌,父皇那一关更不好过。 如今最大的希望便是其他人也能用心些,风无痕心不在焉地走在回内院的路上,书房的小厮已经又换了一批,看起来基础是比之前的强了些,只是心性却浮躁多了,洗原黎也在暗地里和他提过多次。还不是看一众前辈都做了官,这才拼命巴结上书房里的差事。以后挑人还是得以心正为上,见惯了众人的丑态,风无痕不由下定了决心。 第四章 子息 第五章 发落 第六章 恩断 第七章 引见 萧云朝的府上如今是比之从前更兴旺了几分,由于他已是加了体仁阁大学士的职衔,因此说是在朝中呼风唤雨也毫不为过。上门请托办事或是套交情的人络绎不绝,门外的轿子已是排了长长一串,更不用提那些跟随主子前来的仆役之流了。朝官们都清楚,宰相海观羽已经年迈,其子海从芮又不是热心仕途的人,因此海家恐怕不能延续之前几代一直霸占着相位的盛况了。 萧云朝和贺甫荣皆是名门出身,宫里又都有一位娘娘撑腰,相比已近花甲之年的贺甫荣,无疑萧云朝荣升宰相的希望更大一些。毕竟瑜贵妃萧涟漪深得皇帝宠幸,正位中宫可是有七成的把握,而贺雪茗入宫时日还短,又尚未有子息,不免吃亏了不少。贺甫荣又是曾经获过罪的臣子,和一直荣宠不衰的萧云朝比起来,逊色几分自是难免。 圣眷正隆虽好,但萧云朝每次下朝见到家门口的那一长队人影,头皮就禁不住发麻。久而久之,他也就养成了走侧门的习惯。然而,趋炎附势的人永远都不会忘了钻空子,竟是盯住了这位重臣的一举一动,只要官轿一落地,上前请安卖好的人便从没止息过。萧云朝又没有贺甫荣处变不惊的本事,他能登上如此高位,后宫那位妹子的运作占了很大分量,吏部的差事又由两位几乎是心腹的左右侍郎包办了多数,他这个尚书其实轻松得很。 若论真实才干,这位天字第一号宠臣最多只是中人之资,能混一个三品已是难得,枉论极品大员。若非瑜贵妃未雨绸缪,事先为这位哥子置下了一众精明能干的幕僚,萧云朝也无法应付裕如。 “大人,刚才属下听说贺府的四公子离家出走了。”萧府的幕僚年嘉诚恭谨地报道,似乎没看见萧云朝不愉的脸色。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不少时间,对主人的脾气也是廖若指掌,要不是瑜贵妃时时遣人赏赐慰藉,他真是怀疑还有几人肯留下。 “嘉诚,本官不是说过么,这点小事你们自行处置了便是,无须事事请示。”萧云朝不耐烦地答道,手中的茶盖也在茶盏上碰出颇大的声响,“你们都是娘娘看重的人,非同小可的事情自然须得通知本官一声,其他的就商议着办好了。”他为人极重上下之分,因此即便在府中,幕僚们都是相处已久的人,说起话来却犹自带着官腔。 年嘉诚情知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处,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萧云朝冷哼一声,心中极为懊恼。对于这些自命不凡的幕僚,他实在是有心晾着他们,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拿上台面分析,妹妹还将他们当作宝贝,不知是作何打算。贺府的四公子失踪?真是笑话,难道他连贺甫荣府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也要时刻盯着么? “大人怎么说?”年嘉诚一回书房,一个年纪颇大的幕僚便开口问道,不过他脸上笑意盈盈,显然是猜到了结果。 “老穆,你就不用打趣小年了,看他的脸色,刚才就铁定是碰了钉子。”另一个中年人插嘴道,眼睛却在年嘉诚脸上瞟着,“不过我也佩服小年的毅力,居然能老是那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麻烦我们那位大人,实在是勇气可嘉。”他刻意加重了“鸡毛蒜皮”四个字的语调。 其余几人不禁相视莞尔,这些幕僚当中,年嘉诚资历最浅,但论起才干来却是一等一的,因此也是人人敬服。只可惜他虽然能见微知著,却不会察言观色,每每因为“小事”而去劳烦萧云朝,因此并不得主人重视。反倒是瑜贵妃萧氏读了他的几个条陈后,颇为赞赏,每逢节日,对他的赏赐总比其他人丰厚一些。年嘉诚感恩之下,处事也就更为上心,众人看在眼里,也就常常调笑于他。 年嘉诚只是置之一笑,随即便问起其他人对此的看法。那老穆沉吟半晌后,方才谨慎地开口道:“贺家四公子年前才从甘肃回来,估计是恨透了父亲,离家出走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本来就是纨绔子弟,又没有谋生的本事,想必在外的时间不可能长久,到时还得回去乞援。” 年嘉诚眼中异芒连闪,显然是有些意动,“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帮他一把?贺甫荣对这个儿子并不重视,若是以重利诱之,贺莫林也许将来能成为一枚不错的棋子。” 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方才发出一阵大笑。“小年,怪不得大伙都说你做事不择手段,让儿子对付老子,也亏你想得出来。不过细细想来,倒是确实可行,不过得办得不落痕迹才是,否则徒惹人疑。”中年幕僚轻轻拍了拍年嘉诚的肩膀,赞赏不已,“这事我待会便吩咐人去办,不过之后的处置须得从长计议。”他轻轻压低了嗓音,诸人都凑近前来,不一会儿便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左晋焕也是说到做到,果然和身边那几个酒肉朋友断了交情,独自搬到了离勤郡王府颇近的一家客栈,时不时到王府拜访一番。风无痕早早地吩咐了范庆丞,因此这位公子哥儿进出几乎从未遇过阻拦,倒让他受宠若惊,每次见面的恭谨模样也让风无痕暗自好笑。 不过毕竟左晋焕是入京应试的举子,老是在王府徘徊也不妥当,因此风无痕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个看上去嚣张跋扈,实则人品还算称心的年轻人带到海观羽府上。能见到权倾朝野的宰相,左晋焕极是兴奋,言语间竟连敬语都忘了,经风无痕一提醒方才发觉,尴尬得满脸通红。 海观羽怎会不知道孙女婿的心意,因此也不计较左晋焕的失仪,倒是宽慰夸奖了两句,让这位一直被旁人视作洪水猛兽的少爷心中大为欢喜。略坐了一坐,风无痕便辞了出来,径直带左晋焕去拜访自己的岳父兼师长海从芮。 在他看来,左凡琛虽是贺氏阵营的中坚,为人却极为圆滑,况且依左晋焕所说,他家是三代单传,因此儿子的前途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海从芮可是博学大儒,只要得他传授经义,到时夺个二甲以上的功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不济也能凭着海氏门下的名头让考官另眼相看,毕竟科举一向是三哥那边最看重的差事,无论是贺家还是萧家都无法做得了十分的主。 “殿下,您要带我去见那位海大……海先生?”左晋焕原本想说海大公子,后来觉得不甚恭敬,因此立刻改了称呼。 “没错,你不是要应试么?老师的典籍功夫可是闻名朝野,虽然比起那些老儒生来年轻了许多,但学问可是比他们强多了。能得到他的指教,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况且……”风无痕微笑着介绍道。见左晋焕脸上的惊喜之色愈来愈浓,他也就卖关子似的闭口不言,急得身旁的年轻人抓耳挠腮。 “好了,进去吧,老师平日都在这里研修典籍。”风无痕将左晋焕带到一幢清雅的小楼前,方才止住了脚步,“寻常人老师可是很少接待,今儿个本王破例带了你来,可是担了天大的干系。” “多谢殿下扶持!”左晋焕一揖到地,神色中感激异常,“从小到大,没有人为我的前途如此用心,今次若非殿下教导,我早已堕入歧途。改日父亲进京,我一定请他登门道谢!”左晋焕虽然有时糊涂,人却不傻,这位皇子作了那么大的人情,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认定人家是看了父亲的面子。 “本王帮你一把,只是那次看你有趣,言谈中尚属投缘,这才领你到此地来。是否能投老师的缘法,全看你自己的了。”风无痕正色道,“若说是道谢则大可不必,你父亲乃是地方大员,况且和本王的立场各异,若是他登门道谢,看在别人眼里便不是滋味,你若是聪明就切勿对他提起此事。” 风无痕恳切的说辞立刻打消了左晋焕仅存的一点点怀疑,对这位殿下的好感骤然增至了十分。“既然如此,如果今科我能金榜题名,定当亲自登门道谢。父亲的立场我管不着,但我自己的事情他也不能插手。殿下不嫌弃我当初的胡言乱语,反而一再好言相劝,出手援助,我若是不领情,岂非如同禽兽一般不知感恩?”他毕竟是未涉人间险恶的人,早就把风无痕当作了知己,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倒叫风无痕心中不安。 海从芮见风无痕带了陌生人进来,虽然心下诧异,脸上却依旧如常。听完了事情原委,他却欣喜异常,不由分说地便将左晋焕留下,死活将自己的女婿赶了出去。按照海从芮的话来说,女婿早已出师,自然不必再浪费他的时间。而风无痕却明白老师的意思,无非是嫌他杂念过多,不是一个好学生而已。 站在小楼外,风无痕心中松了口气,就看左晋焕自己是否争气了。好不容易将他拉了过来,到时只要能金榜题名,他就能设法为他谋一个好官职,届时父子同朝为官,左凡琛便是有心做对也得想着儿子前途,若是能将他也拉进自己的阵营则是更妙。 第八章 迁居 第九章 针锋 第十章 诡异 第十一章 生死 第十二章 圆谎 第十三章 参奏 ps:各位兄弟姐妹们,用你们的票去支持一下我的新书吧,那里的推荐太少了!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出乎朝臣们的意料,刺杀的事居然没了下文,除了倒霉的杨桐被革职之外,就只有九门提督张乾被降了一级,并罚俸一年。顺天府尹杨臻由于是临时接了差事,倒是得了一个小小的彩头,皇帝赞他办事经心,额外赏赐了他一柄玉如意。东西虽不贵重,但对于杨臻一个三品官来说意义重大,因此他的心里是把风绝谢了千次万次。至于风绝则是暗地得了皇帝的几句赞赏,作为他这种身份不露光,又是刚刚起复的人,已经算是分外难得了。 大小官吏们仅仅只是松了一口气,几天后的朝议上,监察院再度发难,以严正著称的监察御史连玉常上本参奏四川巡抚泰慊同及四川学政孙雍贪赃枉法,奏折上足足列出了两人数十条罪名。朝堂之上一时哗然,谁都知道,泰慊同乃是萧氏一党的重要人物,四川又是赋税大省,此人自一届县令升至封疆大吏,就是凭着一身欺上瞒下的本事,巴结的功夫也是一流。至于孙雍则是海府的门生,又是贺莫彬的同年,和贺家的关系也是不同寻常。连玉常的一道奏折连参了两个非同一般的地方大员,顿时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尽管事先也得过消息,但贺萧两人没想到连玉常明折拜发这样的弹劾,心中已是把这个二百五御史恨得牙痒痒的。可无论是贺甫荣还是萧云朝,对连玉常竟是全没有法子。如今圣眷最隆的,除了两朝老相海观羽之外,就属右都御史鲍华晟了,贺萧两人还得靠边站。鲍华晟自从被皇帝教训过之后,为人内敛了许多,但监察院能干的御史却愈来愈多,弹劾的本章也几乎次次准奏,竟是碰上了谁就得倒霉。 唉声叹气地下了朝,贺甫荣和萧云朝竟不期而至地走到了并排,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冷哼。两人讶然看着对方铁青的脸色,不禁心有所悟,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后,匆匆上了各自的官轿。这事情来得实在蹊跷,若是说没有鲍华晟的允准,连玉常绝不会如此大胆。但倘若鲍华晟真的首肯了此事,难保皇帝没有说过什么,难道这真的是一次郑重的警告? 这一夜,萧府和贺府灯火通明,那些忐忑不安的官吏们纷纷惫夜造访,打探着两位极品重臣的口风,贺甫荣和萧云朝只能一一打着马虎眼,这种时刻,谁也不敢打包票,实在不行便真能丢卒保车了。两边的幕僚们已经开始计算着四川出现空缺后该用谁填补,一时之间,各处都忙了一个倒仰。 风无痕本是无心掺和进这次的争端,但细细一想,他便省起了自己在四川还有一枚棋子。绵英虽然能干,但在这等关头,是否能沉着应对却是没准的事,一个不好,两位大员的落马便会造成四川局势的不稳。只要有心作文章,绵英刚刚得到的知府头衔能否保住便是未知数了。 师京奇和陈令诚却没有这位皇子那么悲观。相比贺萧两家的庞大势力,此时的风无痕不过是依附于萧家之下的一个分支,虽然萧云朝看在舅甥的关系上帮了不少忙,但这并不意味着两边就是完全的一党,这一点皇帝也是心中有数。 “殿下,绵英为人练达,只看他能在四川扎住脚,并稳步升迁,足可见他是懂得分寸的人,殿下只要去信略微提点一下也就罢了。当然,绵英是聪明人,也可以让他见机行事。”师京奇建议道,依着他的打算,火中取栗虽有难度,但浑水摸鱼却并无不可,横竖四川显然要经历一次重新洗牌的过程。 “这等非常时刻,带个口信也就行了,绵英之前是因为投了皇上的缘法,这才升了知府,没有必要为了连玉常的弹劾而大张旗鼓。殿下定期和几个外放做官的家里人都有联络,就趁此机会让绵英提防些,说话也得含糊,切不可留人话柄。”陈令诚又补充了一句,他如今在太医院几乎是虚应故事,若非风无痕担心皇帝有异议,恨不得让他辞了差事住在府上。 风无痕点了点头,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越起烟的倩影,心中不禁一动。这个兰心蕙质的女子对这次的变故会有怎样的考虑,他倒有些兴趣,毕竟绵英是越家出来的人。况且四川人称天府之国,轻轻放过未免可惜了,抓着机会插上一脚未尝不可,但一定要有万全打算。想到这里,他对身边垂手侍立的小方子吩咐道:“你去小书房,将闽妃请来,就说我有事要和她商议。” 陈令诚和师京奇相视一笑,对于这个聪明绝伦,又懂得自处的闽妃,他们也是深感佩服。身在商贾世家却能有如此敏锐的触觉,越家还真是送了一个贤内助过来。陈令诚想起了********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的女儿,不禁又叹了口气。红如也是可惜了,若论聪慧,她并不在越起烟之下,只可惜背后没有娘家的后援,只能专心于两个孩子。毕竟府中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她,怀有恶意的也不少,自己不能给她显赫荣耀的出身,这个干爹当得还真是失败。 越起烟步入书房的时候,便感觉到众人的目光有些异样,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朝上发生的事情她也听说过,深知监察院选择了这等时刻发难的道理,此时见自己的丈夫也如此重视,想来是欲参透此中端倪,然后有心分上一杯羹。 “殿下召我前来,可是为了四川之事?”越起烟微微一笑,直奔主题,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若是我没有猜错,殿下应该是想着靠绵英能在四川打开局面吧?” “真真什么都瞒不过你。”风无痕苦笑道,脸上却满是欣慰之色,“我的越大小姐可是有什么好主意么?绵英是越老先生荐的人,自己又好学上进,我曾经许他锦绣前程,如今看来这一步没走错。只是将来怎样,恐怕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越起烟嫣然一笑,眉目间顿时又洋溢着那种动人的光彩,狡黠地反问道:“殿下难道就没有想过监察院为何突然上书弹劾隶属贺萧两家阵营的两位官员?他们从何方取得的证据,又凭什么让皇上深信不疑?虽然右都御史鲍大人深得皇上宠信,但这等弹劾非同小可,他又岂会鲁莽行事?” 一连串的问题让书房中的三个男人愣了半晌,最后还是陈令诚疑惑地开口道:“闽妃的意思是说监察院早在四川布好了局,而且当地的官吏中也有人与他们暗通消息?” “像泰慊同这样在四川经营已久的封疆大吏,若是没有地方官的协助,监察院绝不可能获得能取信皇上的证据,而且四川贪赃枉法的大员总不至于只有那两个吧?单单将这两人拿出来作靶子,鲍华晟一定是吃透了皇上的心意,借此警告贺萧两家不要太过分。”越起烟滔滔不绝地说道,对于最近的一系列变故,她的心中早有腹稿,更何况精力集中,不虞像丈夫几人那般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若是我没有算错,绵英之前的升迁应该也是其中的一步。以皇上的明察秋毫,断不会因为一道奏折合了眼缘便轻易封赏,成都知府在四川也是要职,怎能轻易许人?若不是绵英那奏章中别有玄虚,便是监察院之后的举动有他的功劳。”越起烟见几人诧异万分的模样,知道自己卖弄得有些过分了,不禁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殿下这几天不妨看看是否有绵英送来的密信,相信他之前应该是瞒着您行事的。” 风无痕勃然色变,他也暗中打听过绵英升迁的内情,只不过一直不得要领,如今听越起烟抽丝剥茧般地分析了一番,心下已是信了八分。但饶是如此,他的心绪却愈加难以平静,皇帝算计两家的人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但绵英来信解释也就罢了,若是他只为了区区蝇头小利便背叛自己,那损失便大了,只希望真如越起烟所说就好。 陈令诚和师京奇也不禁沉默了下来,孰是孰非本就说不准,但如果皇帝真的是明知绵英出自王府还委他重任,事情便有些不清不楚了。万乘之君,心机果然难测,两人不约而同地浮上了这样一个想法。 绵英果然没有让众人失望,就在连玉常弹劾案的五天之后,一骑快马来到了勤郡王府。来者持着越家家主的手令,请求单独面见风无痕。一会儿的密谈之后,来人便匆匆离去。这只不过是假相,来人虽然假道福建,却并非越家中人,而是绵英的私人信使乔装打扮。 对于这迟到的信函,风无痕嘴上不说,心里却存着一个大疙瘩。然而,一切都在打开密信之后烟消云散,因为,他终于清楚了朝中弹劾时揭开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仅仅为了取证,监察院的几个御史在四川遭到的便不是普通的冷遇,尽管他们后来奉旨撤了泰慊同和孙雍的官职,但在绝大多数官员眼中,他们无疑是以卵击石,最后能够成功,除了皇帝那边的因素和一丝侥幸,还有的就是个别以各种心思给予协助的地方官吏了。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四章 跋扈 第十五章 尔虞 第十六章 我诈 第十七章 先手 第十八章 帐簿 第十九章 结盟 无痕篇第五卷 党争 第二十章 朝议 第二十一章 父子 第二十二章 重逢 第二十三章 灭口 第二十四章 探病 四川总督郝渊盛得了泰慊同病危的消息,不禁大惊失色。本来嘛,自己身为统管一省军政的封疆大吏,放任巡抚胡作非为就是一条失察之罪,因此他早就备好了谢罪折子,只是希望处分不要太重就行。如今出了这样的纰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泰慊同知道的东西太多,有人意图杀人灭口。 匆匆赶到了泰府,郝渊盛才发觉府中的上下人等个个哭丧着脸,这幅情景又是让他心中一跳,暗自后悔没有再派几个人进府看着。不过,他是知道泰慊同底细的人,若是灭口的真是京城来的人,那自己宁可担待了罪名也不能让事情闹大,否则这官就干脆别做了。 泰夫人刘氏平日也会过郝渊盛几次,此时见总督大人亲至,一边偏身行礼一边抹着眼泪道:“郝大人,请您给妾身作主啊!老爷突然病成这样,一定有人暗中谋害,请您一定得给我们泰家一个公道!”她是大家闺秀,眼圈虽然是红红的,但撒泼的事情自然做不出来,憔悴的脸上仍带着一丝坚决的神情。 郝渊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才吩咐旁边侍立的一群丫鬟仆妇道: “本官有要事和你家夫人商量,你们全部退下,未得允许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此时此刻,谁敢违逆这位通省最富权威的总督大人,那帮下人情知自家主子也有要事和郝渊盛商议,连忙施礼退去。至于那个原本在床边为泰慊同把脉的大夫也知机地找了个借口,急急忙忙地溜出门去,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哪敢在这里多事,到时别说诊金,就连命都保不住。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弟妹。如今泰老弟落得这幅模样,你还是得节哀顺便才是。” 郝渊盛见屋中再无闲杂人等,说话也就不避讳了。他见刘氏一脸惊骇欲绝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就依着连大人他们弹劾泰老弟地罪名。即便押送京城恐怕也难逃一死,就连你们家其他人怕也是要流放边疆。如今看这情形,上边的大人物是想清理干净这边的污秽,免得牵连甚广,所以你就不要再嚷嚷什么公道天理了!” 刘氏也是聪明人,思量再三便听懂了郝渊盛地弦外之音,心底不由悲愤欲绝。“郝大人,照您这么说,老爷这次是救不回来了?您和我家老爷共事多年,虽然他有时做事是过分了些。但对您还是礼敬有加的,难道您就不能看在同僚地分上,救他一次?” “弟妹。不瞒你说,如今我是自身难保,又有何德何能护得了泰老弟?”郝渊盛摇了摇头,显得疲惫而苍老。“弟妹是大家出身,自然应该知道如今朝廷党争愈演愈烈,四川乃是富饶之地,他们又岂会放过这个地方?偏偏我又不属任何一党,平素也很少不管事,这才能偏安于总督之位,否则谁能容得下我?泰老弟这次是被作法当了靶子,他如果不死,朝中的不少人就得跟着跌倒,他们不动手才是怪事!”郝渊盛罕有地露出了几许怨愤,看在刘氏眼中更为失望。 “心莲,你不要再纠缠郝大人了!”床榻上传来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竟发现泰慊同已是悠悠地醒转了过来,连忙靠了过去。 “郝大人,我以往自视甚高,事事总是独断专行,也没顾得上你的感受,是我失了上下之礼。”泰慊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脸上的灰白之色更显死气,“如今你还不计前嫌地教导贱内这么多道理,实在是让我无地自容。” 郝渊盛见泰慊同出气多入气少地样子,心知他撑不了多久,连忙好言安慰道:“泰老弟,我本就是不管事的人,你就不必多说了。这次的事情一出,我的总督位子怕也是要挪挪地方了,四川这天府之国我也一样呆不下去。不过,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劝你,不管手中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万不可随意拿出来意图一搏。皇上此次的处置颇有深意,万一触怒圣驾,弟妹和那帮侄儿侄女可就难保性命了。留得他们在,泰家也许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你万万不可自误啊!” 泰慊同本还有些不以为然,听到最后却不禁悚然动容。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大病实在蹊跷,出于怨恨,颇有那种把东西递送京城的打算。 如今听得郝渊盛的劝慰,已是心绪大乱,人家说得没错,即便能报复成功,自己地儿女就算全毁了。他瞥了一眼身 旁的妻子,果然发现那张平日养尊处优的脸上布满了愁容,显然已是明白了郝渊盛地意思,顿时感觉到心揪了起来。 “多谢郝大人提醒,我明白了,断不会因为一口气而连累了妻儿。”泰慊同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中的死志更坚了,“若非这次的重病,我也早已决意自裁,只是希望皇上能放过我的妻儿,不要让他们流落边塞受苦,余愿足矣。郝大人,心莲她是大家闺秀,受不起那等委屈,倘若我死了,还望大人能上书为她和孩子讨个情,我这厢感激不尽!”泰慊同也不知从哪里来地力气,竟然挣扎着翻过了身子,径直在床上叩下头去。 郝渊盛大吃一惊,连忙扶起了已经虚弱至极的泰慊同,重新安顿他躺下。“泰老弟,你既然信得过我,那就放心好了,弟妹和侄儿他们我定会竭力保全,至于你的那几个侍妾却没有法子了。”他郑重地保证道,旁边的刘氏不禁心中一宽,脸色也略微放松了些。 “那些女子用不着去管,横竖她们也是看中了我的权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切任天由命便是。”泰慊同漠不关心地道,仿佛平日那些宠爱至极的姨太太们只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物品,“郝大人,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到此地来,东西在哪我到时告诉心莲,一定让她转交于你。” 这句话一出,无论是郝渊盛还是刘氏全都愣住了。郝渊盛压根没有想到泰慊同这么快就完全领会了自己的来意,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尽管明面上是从未与京中权臣交结,但一个总督能稳稳地坐了那么多年,没有后台是决计不可能的。他早接了密信,要他设法从泰慊同那里拿到可能危及那人的其他证据,这才处心积虑地卖好,想不到却被泰慊同一语道破。不过目的既然已经达到,郝渊盛也顾不得许多,满脸堆笑地又敷衍了几句,过了一会便匆匆辞了出来。直到上官轿时他方才发现额上已是满头大汗,连官服都湿了。 “老爷,你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刘氏一见郝渊盛离去,连忙坐在榻边,神色异常地问道,“难道郝大人也是在图谋你?” 泰慊同已是脸色转冷,“为官之道,无非是欺上瞒下,他郝渊盛和我只是普通交情,怎会轻易卖这么大的人情?你看他后来的样子,无疑是默认了心中算计。”他关切地看了妻子一眼,随即又继续道,“如今我既然坏了事,你就算想回娘家恐怕也会遭人冷眼,所幸我把不少银两都藏在了外边,包括那些至关紧要的来往书信。有了这些东西,你应该有能力把孩子抚养大。” 刘氏已是垂泪不止,“老爷,你别说了,妾身一定会照你的话做,孩子将来一定会成才的!”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嘴唇也在那种强大的压力下被咬破了,“只要妾身还活在世上,将来泰家的子孙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不,你千万别这么想!”泰慊同连忙出口阻止,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倔犟的人,但朝中的局势岂是她能轻易勘透奥妙的?“心莲,你只要照顾好孩子就行,别的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们,万万不可心存报仇的意思。我本意和你一样,但现在看来,一意孤行只会失去最后一点希望。你到时要时时注意,如遇万不得已,无论是改嫁还是给孩子改名换姓都无不可,只要能保住泰家这点血脉,又何惜我的名声!”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泰慊同已是咳嗽连连,眼珠也凸了起来。 “老爷!”刘氏大惊失色地扶住了丈夫不犊禳抖的身子,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记住,东西在…”泰慊同挣扎着说出了一句完完整整的句子之后,又喷出了一口鲜血,刘氏的身上和被褥上,顿时溅满了触目惊心的一片鲜红色。刘氏也顾不得那许多,低声重复了一遍后便高声叫道: “来人,老爷的病又犯了!” 足足折腾了一夜之后,那个成都城内颇有名气的大夫终于束手无策了,泰慊同也就在这天夜里不情愿地逝去。临死之前,他竭力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最终却只能无力地落下,留下了孤单的妻子和两男一女三个孩子。 消息传到京城,顿时又是一场风波,萧云朝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再次慢了别人一步。之前好容易扳回的优势,又有消磨殆尽的感觉。 第二十五章 计议 第二十六章 开导 第二十七章 报复 第二十八章 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