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西秦》 第一章 登高望远怀凌霄 第一章 白石仙人 第二章 如梦幻泡影 第三章 作威作福 第四章 我要做国之勇士 第五章 部落泼妇 第六章 长老的话耳边挂 第七章 一碗蜀食 第八章 吃货的世界 第九章 蜀商 第十章 听说将来有种职业叫卖艺 第十一章 卖艺祖宗 第十二章 勇士?不过小丑罢了! 第十三章 双雄并立 第十四章 我是你亲戚啊! 第十五章 湔邱罗的对策 第十六章 因祸得福 第十七章 母子生隙 第十八章 修房子也不是简单事 第十九章 历史在失败中前进 第二十章 月下坑爹 第二十一章 剑绝艳苍穹 第二十二章 赌注 第二十三章 夜半之音 第二十四章 赌局伊始 第二十五章 养氏后人 第二十六章 我是良民 第二十七章 动若疯兔 第二十八章 世人总怀乡土情 第二十九章 蜀乡不只是冒菜 第三十章 来,吃茶 这是个埋藏在历史中的传奇 第三十一章 湔常棣的赌局 第三十二章 九石弓 第三十三章 我的箭,就是你的箭 第三十四章 入夜渐心凉 第三十五章 养猪难题 第三十六章 为商之道 第三十七章 众神之殿 第三十八章 鳄鱼的眼泪 第三十九章 满载而归 第四十章 血溅刑场 第四十一章 刺客! 第四十二章 断指剑圣 第四十三章 回归 第四十四章 一辈子的阴蛊 第四十五章 水车带不来好运 第四十六章 白熊 第四十七章 硬透了的豆腐 第四十八章 蜀都 第四十九章 刺杀 第五十章 仗剑划清歌 第五十一章 宣战 第五十二章 兄弟五人 第五十三章 战火起 第五十四章 没上色的麒麟 第五十五章 烈火逍遥 第五十六章 谁也没能想到的劫难 第五十七章 我只是个会哭的凡人 第五十八章 生命诚可贵 第五十九章 又是白石 第六十章 白麒麟的出路 第六十一章 苦的,涩的 第六十二章 她没死! 第六十三章 石打鸳鸯 第六十四章 滚草地 第六十五章 贼通天 第六十六章 知音难觅 第六十七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第六十八章 各方动静(二合一) 第六十九章 难知如阴 第七十章 保护妹子是男人的天职 第七十一章 乱石阵 第七十二章 气死枭雄 第一章 穿越战国的兽医(求收藏推荐!) 第二章 山有神卫(求收藏推荐!) 第三章 神照启示(求收藏推荐!) 第四章 破而后立(求收藏推荐!) 第五章 死太监(求收藏推荐!) 第六章 开明诏书(求收藏推荐!) 第七章 力与力的摩擦(求收藏推荐!) 第八章 暴力是懦弱的顶点(求收藏推荐!) 第九章 卑劣的人(求收藏推荐!) 第十章 计从何来(求收藏推荐!) 第十一章 造纸术 第十二章 羌族市场 第十三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第十四章 谈崩了 第十五章 剑在手,拳在握 第十六章 都安端 第十七章 造纸法案 第十八章 食客 第十九章 甲乙合同 第二十章 练劲 第二十一章 搏虎 第二十二章 家庭决裂 第二十三章 御剑 第二十四章 不速之客 第二十五章 诬陷与叛逆 第二十六章 天地不仁 第二十七章 发怒的龚长秋 第二十八章 贼通天 第二十九章 贼娃子 第三十章 丑小鸭的怨 第三十一章 舌战群妇 第三十二章 人质的野心 第三十三章 蜀王的决策 第三十四章 重拾朝政 第三十五章 萤月的生日 第三十六章 离间计 第三十七章 突遇暗杀 第三十八章 太阳神鸟 第三十九章 危急关头 第四十章 长老发威 第四十一章 血溅刑场 第四十二章 长兄之死 第四十三章 女娲补天 第四十四章 《山海经》 第四十五章 临别 第四十六章 两族阴谋 第四十七章 吃货的先秦 第四十八章 挣扎 第四十九章 潜入蜀山 第五十章 连环计 五十个壮丁沿着大路前行,朝着养家大院缓缓行进。 这五十个人,统统是湔毕崖抽调出来的精兵强将。 又一头蓬乱的发丝被撩开,露出湔毕崖刚毅果决的面庞,他看着一旁的泰甲,问道:“此番潜入,便能制胜?” 泰甲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定能!” 刚一说完,湔毕崖忽的一声怪响,看着泰甲的表情面色古怪了起来:“你脸上的伤……被女人挠了吗?” 泰甲脸上有着几道若隐若现的抓痕,见湔毕崖问起,他连忙落下头发,嘟囔道:“你看错了。” 湔毕崖会意一笑:“无妨,我嫡妇他也经常挠我。” 泰甲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原来他还有这等黑历史。 没错,那确实是抓痕,是前几天他去找贼通天的时候,被萤月抓的……没办法,谁让自己一走半年没个音讯,让萤月徒然担心了呢? 只不过看着那小家伙又气又恼又担心的模样,泰甲也只能任她挠了。 而他找贼通天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偷窃养渊家中的青铜器皿,好为今日的潜入做下准备。 二十几个木箱有两个夹层,上半部分是青铜器皿,而下半部分被掩藏起来的则是武器。为了掩盖武器的碰撞声,所以上面必须要用重物代替,免得让别人怀疑。 众人蓬头垢面,也是为了掩藏泰甲与湔毕崖,这部落里面定然有认识他们的人,若是被发现,那就大事不妙。 好在,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就是汤成的演技差点泄露了。 “蜀山武器精良,人数较多,即便配合我军前后夹攻,只恐也难以取胜!”湔毕崖沉声道,“更兼养天同乃统兵之才,在他手下,这等夹击之术恐怕……” 泰甲沉默片刻,笑道:“如此说来,你还没有看箱子里的武器吧?” “这不是你让商人准备的吗?我如何看得到?” 泰甲四处望了望,见人烟渐稀,笑道:“你就准备……看好戏吧!” 一行来到养渊府上,那十个独立于原野的大宅子,却非养渊常住之所,只是偶尔办公会在里面。汤成作为一行人的首领大步向前,朝门口侍卫拱手道:“这位兄台,养老五可在?” “原来是汤公子!少公子说了,汤公子若要见他,随意而行!” 门口士兵也不阻拦,如此正合众人之意。穿过一道修长的廊道,两侧乃是平旷的原野,已到初冬,奴隶们依旧在其上劳作,偶尔有几人受不住疲惫倒了下去,被管事的人直接拖走。 众人已见怪不怪。 走过廊道便是会客大厅,此刻空无一人;朝右行进,是一个院中院,院外站着四个守卫,见到汤成也不盘查,直接将他放了进去。 院中三两个仆从,见到汤成一行连忙后退,埋下脑袋不敢正视。三栋房子立于其中,而正中的大厅内,养乐多吃茶看书,面色黯淡。 被关了将近半个月,养乐多已经消瘦了许多,见到汤成到来,身后跟了一行壮丁,不由得一愣,上前问道:“汤兄,你这是……” 话音未落,泰甲与湔毕崖便将头发撩开,面色严肃的看着养乐多。后者大惊失色,连忙朝一旁的奴婢道:“我有要事与兄弟商议,你等下去吧!” 奴婢应了一声,缓缓下去,见着院中站着几十号人不由得一惊,但却不敢过问。 养乐多冷汗直冒,连忙上前:“汤兄,神子,你们这是……若让别人发现,如何是好?” 泰甲道:“养公子,若要阻止尊父,只有此下计,希望你配合!” “你在要挟我?”养乐多怒道。 泰甲轻笑一声:“非是要挟,实事求是罢了!你我皆知养渊出兵乃两败俱伤之举,与其两族同伤让羌族捡了便宜,不如让给你熟悉的人。” “这……若我不配合呢?” 湔毕崖冷冷道:“若不配合,我们行踪泄密,便说是受了少公子的委托!以你现在的情况,养渊可能不会不信,少公子恐有性命之忧。” “你,你又是何人?” “湔毕崖。”他傲然说道。 “湔家二公子?……啐,看来你们是铁了心要乱我内部了!” 泰甲拱手笑道:“正是如此,若公子不配合,则对你有害无益;若公子配合,你尚且有一线生机!” “乐多……”汤成意欲言语,却说不出话来。 养乐多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道:“阿父不听我言,当有此败!罢了……你们打算如何去做?” …… 汤成以自己父亲的名义,将一百多件青铜器皿赠送与养渊,养渊大喜,虽说这并不算是重礼,但却表明了商人愿意配合他,他如何不喜? 不过就在他准备将几个木箱子收入仓库的时候,养乐多却突然谏言,趁着出兵前犒赏将士,以青铜器皿为盏,赏赐老兵饮酒,新兵定然同仇敌忾,浴血奋战。 养渊欣然接受,甚至认为自己的儿子终于想着为自己考虑了。而且不过一百多件青铜器罢了,对他而言不过少数,能收买人心,最好不过。 于是到了夜间,明月朗照,篝火齐升,大好景象。 养天同受了养渊的指示,将青铜器以从军年纪相赠,并赐酒一壶,其余士兵只有吃肉看戏的份。这自然让老兵感激涕零,而新兵也有了奋斗方向,士气大增。 此乃收拢人心的最佳方法,养天同见军士士气大增,也欣喜非常,以为大军当所向披靡,不顾军纪,喝了个烂醉如泥。 而在黑暗之中,却有几十号人衔枚,悄悄的越过丛林,朝军士庆祝的地方靠去。 “原来如此……”湔毕崖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借着他们宴饮的功夫,将他们的军器全部换成破铜烂铁,到时候打起来,他们定会措手不及!” 在泰甲不说之前,他是绝对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计谋的。 木箱的夹层下,是几百柄铁剑、铁刀,但与普通武器不同的是,这些铁剑、铁刀都是废品,都是易脆的品质,若是稍一用力,铁剑都能拦腰折断。 但从外观上看,这些铁剑并没有丝毫的不对,与蜀山士兵用的军器差不了多少,也不用担心被他们发现——可若是打起仗来,他们定然想不到会有这等意外。 如此猝不及防的一幕,湔邱罗定能大溃敌军! 湔毕崖以为泰甲只是为了潜入蜀山,从后方包夹敌人,却没想到他还有另一层计谋,使敌骄,置敌器,一面攻敌,一面疲敌。 连环计! 火光那边欢声笑语,而在黑暗与光亮的交界处,一干置放兵器的架子边上,却出现了一道道诡异的身影。 放置武器的木箱被放在武器架的不远处,都不用泰甲他们搬运,只用小心的将夹层抽出,然后将里面的武器与武器架上的武器替换便可。 士兵们喝的畅快,养天同烂醉如泥,哪里还有人注意到这边的诡异?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泰甲一行便不动声色的将所有武器替换完毕。他们将多余的军器择地掩埋,只留五十二件武器供他们使用。 “幸好部落军队人数不多,不然面对千万大军,这等计策可不管用了!”待得走远之后,泰甲卸下口中的枚,这玩意儿挂在嘴上是真的不舒服。 这不是假话,蜀山五百士兵自以为胜券在握,今晚上全都参加晚宴去了,若是有个几千人,肯定会有人四处巡逻,这样置换军器的计谋就不成了。 所以说呢?骄兵必败,他们疏于防范,完全想不到会有人以废剑替之。 “若是有万千大军,我部落也不用战了!”湔毕崖道。 泰甲点了点头,朝湔毕崖道:“万事俱备,如今我等当潜入密林之中,等候大战之日的到来。” “汤成手下五十人不在了,难道养渊不会怀疑吗?” 泰甲笑道:“我已和汤成说了,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去山上打猎去了,定然无妨!” 湔毕崖一点头:“如今,只得听你的了!” 第五十一章 寒冬大战 第五十二章 三族鼎立的预谋 第五十三章 泰甲数字 第五十四章 修罗场 第五十五章 青鬼 第五十六章 残人刀 青鬼的刀是红色的,与他眼睛的眼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如同一道疾风,踏水而来,寒冬腊月,岷江上浮现一层层冰渣子,青鬼脚步轻盈,踏着这些冰渣子便过了河。 江流奔腾,他却如履平地,此等身手即便湔毕崖也做不到!泰甲吃惊,心中暗恨,自己实力太差,单凭这一点,便完全不是此人的对手! 杏夫与萤月贝齿轻咬,她们能感受到泰甲的颤抖,那是无比的剧烈。她们明白,泰甲在害怕,但并不是怕死,怕的是自己即便死了,也保护不了她们。 “你怕吗?”萤月小小的拳头握的很紧,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杏夫呼吸一窒,道:“大兄不怕,我便不怕!” “即便死……也不怕?” 杏夫坚定的点头。 萤月苦笑一声,握住了杏夫的小手,回应的是一阵轻轻的揉捏,似乎算是互相的认可。只要她们知道,对方的内心皆是将泰甲装在最重要的位置,那便够了。 她们认可对方的身份,也认可对方和泰甲的关系。如若不然,她们会带着悔恨走向地狱…… 或许也就只有在生死关头,她们二人才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接受对方。 而在这一瞬息的功夫,青鬼已穿过滔滔岷江,在一块巨石上站定,绿色的眼睛瞥了眼泰甲,冷冷道:“你居然不趁此机会攻击我?” “我不会丢飞镖,所以没法攻击你。”泰甲很老实,如果自己会丢飞镖,刚才肯定会有动作。 “聪明的决定,”青鬼静静的点了点头,“若你方才攻击我,惹怒了我——你会死的特别难看!” 泰甲冷笑道:“有多难看?” “待会儿折磨你的时候……我会慢慢的告诉你!” 未等他说完,泰甲如鬼魅般飞身而出,他的速度又块上了些许,但在青鬼眼中不过尔尔。泰甲见他毫无反应,心中暗喜,凝聚巨力冲上前去一拳欲击,狠狠的击中了他。 但他却在瞬间皱紧了眉头,转眼变得惊惧——那一拳头的落点,只剩下一缕黑烟。 此人的速度远胜于他!甚至远胜湔毕崖! 他是自己目前看见……最强的人! “真弱啊!” 临空一阵嘲讽,泰甲忽然感觉背部一阵重击,顿时气血翻涌,口吐半升鲜血,踉踉跄跄的走了五六步方才止住身形。他眼神恶毒的转过头去,青鬼却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他。 “你的实力,似乎并不配让我出马。” 方才青鬼只是踢了泰甲一脚,便让他血液膨胀,肝胆欲裂,若他真有杀心,自己早已死了。 但泰甲没死,说明什么? 说明此人喜欢玩弄自己的猎物,想看着自己的猎物渐渐陷入绝望,彻底崩溃!——他十分享受这个过程产生的快感! “真是一个恶鬼!” “我喜欢这个称呼……” 火云邪神曰,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湔毕崖仗着自己的速度在蜀地近乎无敌;而此人的速度远胜湔毕崖,单靠蛮力,如何对敌? 没法赢。 “我认输!” 泰甲想都不多想,抹去嘴角血渍,直接坐在了地上,打了青鬼一个措手不及,愣愣问道:“你不反抗?” “你太快了,我打不到你!要杀要剐随便你!但……放了她们。” 杏夫疯狂的喊道:“大兄!别认输!” 萤月亦是道:“大兄,你若求死,我也跟你一起死!” 青鬼的兴致很不高,他没有看见猎物垂死挣扎的模样,没有看见他绝望的嘴脸,有的只是平淡与求死——这让他的战意也降至冰点。 “你若求死,她二人也要随你而死!”青鬼激道。 “……你们愿意随我死吗?” 萤月杏夫面面相觑,皆飞奔上前抱住泰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无趣!” 青鬼冷冷一言,将手中的血红短匕丢给泰甲,道:“你三人自尽吧,我对于你们这种猎物毫无兴趣!” “懦夫!”他最后又道。 泰甲将他的嘲讽置于脑后,掂量了一下那血红短匕,调笑的问道:“我们三个谁先来?” “我先!”萤月与杏夫异口同声道。 “慢!” 一道细微无比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竟是泰甲。二人惊诧的看着泰甲,只听他说道:“你二人争,争的那个人烦了,我想办法去杀他!” 原来是诈他! 杏夫与萤月瞬间明白了泰甲的意思,便开始争抢了起来。 “我要先死!” “凭什么?我和大兄先但从小长到大,肯定是我先死!” “如果没有大兄,就没有现在的我!” “没有他,我这辈子都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杏夫定要自己先死,而萤月也不甘落后,竟是差点打起来。不得不说这两个女人的演技爆炸,真情实感流露其中,就连泰甲知道计划,内心也动容了。 他哪知道,这是两个女孩本色出演? 不过这一幕确实惹恼了坐在一旁的青鬼,只听他怒道:“争什么争?你个男的你不先死,让女人抢?丢脸!” “那就我先死吧……” 泰甲一招手,二女便乖乖的将匕首递上。泰甲轻轻的摩挲着刀刃,忽然问道:“为什么你的匕首是这种颜色的?我看它当是铁的……” 青鬼并不怀疑,回答道:“我杀的人不知多少,剖的心更不知多少……这把匕首沾了无数的血液,渐渐的便成了这种颜色。” “看着这匕首……你兴奋吗?” “我很兴奋!”青鬼激动的站起身来,绕着泰甲边走边说,“这把匕首沾染的罪孽洗都洗不干净!但它越不干净,我便越喜欢它!” “残人刀,残人刀!”泰甲不住的嘟囔着,“今日我将丧于此刀!” 青鬼收起兴奋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冰冷:“我与你话已说完,速速动手,莫要浪费我的时间!” “好吧……送我,上路!” 伴随着泰甲狠辣的声音落下,血红的铁刀径直朝青鬼刺去,疾如雷霆,动若惊风!青鬼本失去了防范,以为此人乃懦夫,哪知他突然暴起?此刻他距离泰甲不过数尺,仅仅瞬息时间,便被泰甲赶上。 “我可不是等死的性格!要死,我也得找个垫背的!” 这次泰甲稳稳的抓住了他的黑袍,猛然一刺,青鬼刚刚反应过来便感觉腹部一阵剧痛。他一掌将泰甲推开,拔出匕首,鲜血汩汩流出,黑袍险些变成了红袍。 但他却没有任何惨叫,反倒伴随江水的波涛声,兴奋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舒服,舒坦啊!” 他笑的山河皆惊,笑的泰甲与二女无比胆寒。为什么,为什么如此伤及此人,也不见他分毫的痛苦? “有意思啊……有意思啊小鬼!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青鬼拖着受伤的身体,任由血液流出也不动容,短匕变得更加暗红,却被他撩起轻抚泰甲的面庞。鲜血沾染了后者的脸,使得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泰甲被那一掌痛击,已是走不动路,斜躺在潮湿的岸边,任由他冰冷干枯的右手拂过自己的脸颊。 冷风呼号,掩盖了他的喘息声,百米外的部落里并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骗我,伤我……很好,很好!哈哈哈哈!”青鬼张狂的笑着,鲜血流出使得他更加癫狂。 萤月与杏夫已吓得蜷缩在一起,不敢动弹,颤巍巍的看着青鬼——他们本不怕死,但看着青鬼这般模样,却让她们感受到发自骨髓的畏惧、惊慌。 “我说过……你会死,她们也会死,算计我……会死的很难看!特别难看!” “对……你骗我,我要剖开你的肚子,让你看着自己的肠子蠕动!再活生生的把你的胸膛给剖开,将心脏给撕出来!——你绝对没有看见过连着血管的人类心脏,扑通扑通火热的跳着……看着自己的心脏被别人把玩,再看着自己的血液被别人吸空,这滋味肯定很棒!” “你们这两个坏女孩——既然你们喜欢陪他,那便一直陪着吧!……我要把你们的脸皮给割下来,挂在我的墓穴里!再把你们的皮肉剜出,做成人皮鼓……那是血淋淋的,最完美的艺术品!再听着你们欢快的惨叫声——啊!这世间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乐曲吗?” “魔鬼……”泰甲脱口而出,却迈不动自己的双腿,恐惧已经蔓延了他的内心,他已经逃不出这个变态的魔爪。 “这样好像还不够刺激啊……” 说着,青鬼从袍中取出一粒沾血的药丸,丢给泰甲:“这是我融合苗疆数十种毒药炼制的剧毒,吃下去后你不会立刻死亡,而是经历无穷无尽的蚀心蚀骨之痛!在你享受这等痛苦的时候,我再将你的心剖出,当着你的面瞬息最新鲜的血液……呵呵呵!” “我若不吃呢?咳咳咳!” 方才那一掌威力极大,泰甲感觉此刻鲜血翻涌,血管好似随时都能爆炸开来。 “不吃?我便让那两个女孩吃!”他阴涔涔的笑道,“我相信,你不会愿意让她们吃下的吧……” 阴森的目光一直盯着青鬼,但青鬼却感觉无比畅快——没有什么是猎物临死前的挣扎最美味的小菜了! 泰甲惨然一笑,望着蜷缩的二女,挣扎着过去将她们抱住,一面还轻声安抚,让他们不要害怕,虽然自己早已怕得要死。 “……我吃!” 第五十七章 蚀心蚀骨 第五十八章 蜡炬成灰 近百号人将龚长秋的房子围的水泄不通,他们得到了几乎确切的消息——神子被不明人士暗算,现在生死不明。 “这是什么人啊?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连神子都敢动,不怕天谴吗?” 虽然他们曾或多或少对泰甲有点偏见,但那毕竟是暂时的,过了几天好日子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如今他们只想知道,究竟是谁那么不知好歹,想杀了泰甲。 “看,夷月来了!” “看来问题还挺大的,都要让他阿母来了!” “该不会是交代遗言吧?” “呸呸呸!闭上你的臭嘴!” 夷月领着两个小女孩火急火燎的穿过人群,众人连忙让出一条大道,忽然,一旁的三婶拦住夷月,问道:“月啊,泰甲这是咋了?别是有啥危险吧?” 六姑也上来凑热闹:“闭上你的臭嘴!神子福大命大,咋能有危险?是不月?” 夷月现在急的焦头烂额,想赶紧看到自己的儿子,但也并未失了礼数:“姑嫂们,你们放心,吾儿不会有事的!快些让让,我好去看!” 见夷月那里得不到消息,众人又把目光放到了她身后的两个女孩身上。其中一个他们不认识,便转头拉着杏夫,一个个问长问短,听得杏夫心急火燎,好不容易才摆脱纠缠,冲进屋子。 外面人头涌动,屋内却寂静无比。众人绕在泰甲四周皆默默不言,过了片刻,夷月方才问道:“长老,我听她们说,吾儿中了蚀心蚀骨毒……可是真的?” 龚长秋叹了口气,将泰甲背上的大衣拉开,一道道黑气从脊柱蒸腾而上,连空气都仿佛扭曲了一般。萤月与杏夫大惊,连忙捂住了眼睛,不忍看着泰甲的惨状。 “真是蚀心蚀骨……”夷月并不畏惧,轻声嘟囔道。 龚长秋惊道:“你认识?” 夷月点了点头,白皙的手掌在泰甲的骨骼上轻轻游走:“在嫁到此地之前,我是苗疆圣女,自然是认得此毒……” “你是苗疆圣女?” 不仅龚长秋,就连湔毕崖也是大跌眼镜,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庶民,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苗疆圣女! 夷月苦笑道:“是又如何?我只认识毒,但我并不会用蛊毒——因为我并不想学,否则我也不会嫁到此处来了。” 龚长秋刚刚燃起一丝希望,却被无情的现实给浇灭。一个不会苗蛊的圣女,和平常人并没有什么差别。如果夷月会蛊毒,刚一进门就出手救她儿子了。 但他并不气馁,问道:“你虽不会蛊,可……可你知道蚀心蚀骨毒应该如何解的吧?” “自然知道,可是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 “为何?”龚长秋与湔毕崖异口同声的问道,不仅龚长秋,湔毕崖也极其想救泰甲。 龚长秋不言而喻,而湔毕崖,他作为将来氐族唯一的继承人,自然需要神子的帮持,方才能领着部落走向未来。 夷月跪在榻前,哀婉道:“蚀心蚀骨只有一物可解,乃是阴阳蛊。男子用阴蛊,女子用阳蛊;阴阳蛊在苗疆都算是稀奇物什,但此地并不具备孕育蛊虫的气候,即便有,阴阳蛊成形也得十八年,怎可能等到那种时候?” “难道……就只有死路一条吗?”湔毕崖颓然低下了脑袋,即便是他,现在也无法摆出一张冷冰冰的面孔。 夷月温柔的**着泰甲的脊背,此刻冷的如同冰块。但她并不松手,作为一个母亲,自己儿子陷入此番境地,她却无能为力——无疑,她也在承受蚀心的痛苦。 “杏夫……还有那个小女孩,过来吧。”夷月将二女唤了过来,二女乖乖的走了上去,静静地瞪着夷月发话。萤月是第一次见到泰甲的母亲,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夷月惨笑着说道:“你……是叫萤月吧?长得真乖,吾儿能认识你们,是他这辈子的福气。”她笑的很难受,话锋忽转,“可是……你们,还是忘了吾儿吧!” 二女并不争辩,乖乖的听着夷月说话。 “吾儿……是过不了这一关了,这是他的命,却不是你们的命。你们还小,还有很多时日,不要为了吾儿浪费了大好年华……长大之后,找个好人嫁了吧!到时候你们也该忘了,把他忘得差不多了……” 两个女孩哭得泣不成声,可夷月又如何舒坦?没有阴阳蛊,泰甲是必死无疑,这两个小女孩都年少可爱,没有必要为了她的儿子,葬送自己的青春。 两个小女孩毕竟只有八九岁,没有所谓的反抗意识,也没有所谓的爱情观。长辈如此言语,让她们不知所措,不知道该顺从她的意思,还是抱着泰甲不肯离去。 因为她们也明白,泰甲要死了——为了保护她们,宁可放弃自己的性命。 “夷月阿母……大兄就算没有了,我……我也是你的女儿!”杏夫泪腺爆炸,死死抱住了夷月,夷月自然知道杏夫的精神支柱便是泰甲,无奈的叹了口气,抱着杏夫好言安抚。 萤月看着杏夫与夷月如此亲昵,心中难过,或许自己本不该牵扯到其中来。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夷月与杏夫身上时,她无声的离开了此处。 泰甲并没有给她承诺过什么,却让她在寨子里不用低着头心惊胆战的过日子,单凭这一点,萤月便愿意一直跟随泰甲。 但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如此不公? 或许几年后,她成年了,贼通天也会给她说一门亲事,但她的心,早已容不下其他的男人。 没有哪个男人会像泰甲一样,让她挺起胸,成为堂堂正正的人。 没有人注意到萤月的离去,却在此时,龚长秋发话了:“你们……先出去吧,泰甲这里我想想办法,过年的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过年?”夷月愣道,“长老,纵然时值寒冬,你又颇通医术,但将吾儿之命延续到明年……是不可能的。” “我自有方法,”龚长秋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夷月啊,若你相信老夫,便将他放在老夫这里。若他真的熬不过这一关……老夫会亲自为他送行。” 夷月低下了头,苦笑一声,他明白龚长秋的坚持,或许是不信邪的拼搏。若非因为自己是苗女的缘故,知道这玩意儿实在没法可救,她也不愿意就此放弃。 若龚长秋想试,那便让他试吧…… 得到了夷月首肯后,龚长秋又朝湔毕崖道:“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你派重兵保护此处,莫要让闲杂人等接近这里,可否明白?” 湔毕崖心中燃起了一律希望,连忙点头:“在下会亲自带兵镇守此处,并且保证庶民们不会干扰到长老!” “如此……你们先去吧,我有些事要与泰甲说说。” 众人只道龚长秋糊涂了,他现在说话泰甲怎可能听得到?但现在泰甲性命系于他身,便由他去了。 三人走后,龚长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好像一根蜡烛,燃尽了最后的光明…… 第五十九章 一月之期 第六十章 报仇 第六十一章 我不是来修仙的 第六十二章 见鬼了 第六十三章 蜀都笙歌 第六十四章 相攻相克 第六十五章 意外之变 时间过得很快,七个月转眼过去,马上便到了秋至。 但泰甲的修行依旧止步不前,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没能有勇气拔出剑来,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还不能用它。 马上就到了开战的日子,泰甲已经无心修行,他已经与湔毕崖约定,秋至深夜,自己与他一同行军,以防不测。 他已经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岷江水位诡异的下降,这是几十年来未曾有过的景象;即便多水的湔堋今年夏日降雨稀少,却也没有达到让岷江水干涸的地步。 他觉得,一场大洪随时都有可能到来。 可惜自己的谏言并有经过湔毕崖之口传到湔邱罗耳中,即便传到了,他也不可能听自己的话,即便自己助他大胜了一场。 刚愎自用,他迟早会自食恶果! “阿母,这几日你带着家里面值钱的东西到山上去,尽量把认识的人都叫上!”秋至前两日,泰甲与夷月说道,“其一,是为了躲避战乱,其二,我觉得这几日可能会发大洪,我们需要早作打算!” 泰甲俨然成了一家之主,夷月不多问,抬手就要准备收拾;哪知忽在此时,更戊从内屋奔了出来,独臂怒指泰甲,道:“干什么干什么?我没发话,你俩在收拾什么?” 夷月放下手中包袱,连忙拉着更戊的独臂道:“郎君,别闹了!我们要收拾一下东西去外面躲避躲避了!” “躲什么?躲什么!”更戊怒气不减,“他说要发大水你就信?你多大的人了,心里没点主见?” 泰甲瞥了眼更戊,本来懒得理他,却不想这老家伙还凑了上来,上下打量了泰甲一番,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瞎说的?” “我可没有瞎说!”泰甲不满道,“就现在这水位,定然是上游暴了泥石流阻断了水路;等上游水量到了一定高度,肯定会发大洪的!” “放屁!” 更戊说罢,一巴掌就要呼在泰甲脸上;泰甲哪里肯让他再打中一下?略微一躲便闪了过去。 “敢躲了?”更戊气急败坏,“整日胡言乱语,现在连我的巴掌都敢躲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 泰甲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父亲,什么都得按自己的意思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男权吗?要不是看夷月一直拦着他,自己巴不得又跟他翻了脸! “臭女人,给老子闪开!真当我不敢打你吗?” 然而就在夷月更戊略微推搡的片刻后,更戊突然暴起,独臂一把将夷月推开。夷月毕竟是个女人,哪里是个经验老道的猎人的对手?一股脑摔在了地上。 “臭娘们儿,我……” 然而更戊话未说完,只听得一声闷响,泰甲竟用一旁的剑鞘将更戊给击晕了。他还是有分寸的,若是用拳头,只怕更戊已经去奈何桥喝汤了。 “你干什么!” 夷月大惊,连忙拦在泰甲面前,完全没有以往的温柔,反倒怒气十足:“泰甲,你怎敢打晕你阿父?” 泰甲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夷月,自己不过打晕了更戊,她怎变得如此激动? 他却不知,在这种男权为上的部落里,作为一个女人就必须得遵守妇道。三从四德,夫死从子,子死从孙;夫才是为妻纲,既然这人是他的丈夫,即便对面是她最疼爱的儿子,也必须以夫家为首。 “阿母,他从不把我娘俩放在眼里,你受了这么多年的怨气,怎么今日还要护他?” 夷月一愣,护着更戊的手缓缓落下,眼中愤怒不再。对于一个如此暴戾的丈夫,若不是有着纲常支撑,她才不会拦着自己的儿子。 “以后别这样了……”她缓缓说道。 “阿母!”泰甲还欲再劝,“你这样懦弱,他只会变本加厉!” 夷月苦笑一声,那又如何?这年代又没有离婚一说,难道他还能申请离婚?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我的儿子……” 她忽然莫名其妙的说道。 泰甲一窒,难道夷月看出什么异常了? “但你就是我的儿子啊!”夷月无奈的捂着额头,嘴角咧了咧,“你虽然不爱你的阿父,但至少还是关心着我的……答应我,看在我的份上,以后别对你阿父出气好不好?” 泰甲愣在了原地,看着夷月恳求一般的眼神,黯然低下了脑袋。 “……明白了。” 夷月这并不是为更戊辩驳,她是为了泰甲好;一个不忠不孝的人,在部落里终究是难以树立起威望的,即便他是神子。 再者,龚长秋希望泰甲领导部落之人,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意气用事了!一个对父亲不孝的人,不能让族人信奉,更为起一个不好的带头——领头羊都做不到,凭啥让羊群做到? “不过事已至此,你就将他背上,我们一家先去山上避难吧……我去通知通知邻居,让他们早点做准备!” …… 次日,部落里人群大规模转移的事情传到了湔邱罗的耳中;湔邱罗大怒,势必要找出谣言的发起人,却被湔毕崖阻拦,说是即将开战,不宜多生事端。 因为他知道这是泰甲去做的,他不放心,所以才让族民大规模转移,湔毕崖已然默许。 再说了,部落开战,提前转移族民也不是不可,免得战事波及到了自家寨中,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神子的话确实有很多人信,大半部落的人拖家带口朝高山处搬去,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根本不信大洪会到来,坚持自己的意见,依旧在族中待着。 部落毕竟有近千人,大规模的迁移难免会让别人发现。在不远处山上驻扎的白麒麟大惊失色,为什么氐族已经在命族人后撤了?难不成他们的计划败露了? 不行,不能放他们走! 久经沙场的白麒麟知道此刻必须当机立断,立马命人布下弓弩阵——已经上山的氐人他无可奈何,只能朝那些还在登山的人下手! 山上的氐人们依旧平淡的攀登着,老老少少互相攀谈,似乎还在讨论谁家的纸张造的更纯正,树皮纤维的杂质如何去除损失最少,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放箭!” 伴随白麒麟一声令下,一百弓弩手齐齐放箭,朝着半山腰的氐人此起彼伏的射去,气势磅礴,伴随“嗖嗖”风响,带着夺命之威,刺破这片天。 “啊!” 背着幼子的五叔莫名其妙的倒在了地上,身上倒插一柄飞箭,却没能瞬时夺走他的性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他只能将自己的幼子藏在怀中,紧接着,他便被刺成了刺猬。 三老翁已经看不见了,但耳朵犹且灵光,听到不远处的声响,犹自想瞪大眼睛望着对面,却不想被迎面飞来的利箭刺穿了干瘪的眼珠。 就连活泼可爱的小妹,望着倒下的三老翁依旧前去搀扶,以为自己的翁翁累了——她没能躲过一枝末弩。 “杀人啦!” “大家快躲起来!有人偷袭!” 氐人们来不及伤痛,连忙拖起亲人的尸体逃入树后;箭矢纷纷刺在树干之上,遥遥望去极其渗人。 “停!” 白麒麟见氐人全部躲藏了起来,心中暗惊,没想到他们如此有纪律,面对亲人的死亡犹且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正确的判断,将伤亡降至最低。 “收!” 如今他们潜伏在此已无意义,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干! “众军听令,严整军备,出击!” 第六十六章 秋至大战(上) 第六十七章 秋至大战(中) 第六十八章 秋至大战(下) 二人对峙良久,白麒麟面色渐沉,自从泰甲拿到剑后,他便一动不动。 白麒麟眼中满是担忧,难不成“湔毕崖”拿到剑后,进入了什么奇特忘我的境界? 但他不知的是,这是泰甲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摸到剑,而就在他摸到剑的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清爽之感在他的内心中弥散开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大半年的修炼都止步不前了。 修炼千载,都不如实战一朝,或许在战斗之中提升自己,方才是凝练气劲的最佳途径。 他觉得自己不配拿起剑,但不积跬步,何以至千里?正是因为他的不自信,方才使得他的实力长期止步不前。 而且这一战,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求胜。 泰甲微闭的眸子猛然睁开,提剑霍然朝白麒麟冲去,白麒麟暗惊片刻,立马抬枪迎敌。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泰甲拿起剑来并没有剑路,反是如刀一般胡乱挥砍,竟比一樵夫还不懂路数! “这……这家伙真是用剑的?” 由不得白麒麟不震惊,剑是用来刺的,挥砍是非必须情况下的需求;一个拿起剑来第一招就是砍的人,怎么想都不像是一个长期使用剑的剑客。 面对如雷暴般进攻的泰甲,白麒麟渐渐缓过了神来,心中微恼——这剑圣真是徒有虚名! “呜哦——!” 他暴喝一声,竟一枪破了泰甲的剑路,枪锋所指正是泰甲咽喉,一面咆哮道:“你这家伙,不配称为剑圣!” 泰甲没想到这个病秧子的力气到现在还没有用完,猛然暴退,方才躲过这致命一枪。不过这家伙似乎已经被激怒了,自己也不宜与之久战,毕竟他还称不上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 “在下棋差一招,告辞!” 说罢,泰甲便退,白麒麟怒道:“湔毕崖,难道练了这么多年的剑,就把你练成了懦夫吗?” “练剑练得是心性,可不是匹夫之勇……”泰甲嘲讽道。 白麒麟怒火不减:“你敢说我是匹夫之勇?速来受死,我与你一个全尸!” “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白麒麟不明所以,忽听得右翼一阵呼喝,千军万马,奔腾塞上,号角嘹亮,战鼓雷鸣!白麒麟愣在了原地,他们好像被大军包围了! “你……敢来追吗?” 撂下这句话,泰甲便悠悠的走入他身后密林,仅仅片刻便被黑暗包围,再无所踪。 “军,军侯……恐有伏兵啊!”白麒麟身后一士兵道,“不如暂且撤退,与郫侯商议之后再说!” 白麒麟面色由白入红,气的够呛。他一巴掌甩在士兵脑后,怒道:“还没开打就自灭威风,老子教你们的都被狗吃了吗!行刑官,贻误军机,散播谣言该当何罪?” 其后有一身形较瘦削之人走了出来,朗声道:“将军,军纪当斩!” 那士兵脸色骤然苍白,他是第一次在这个人手下当兵,见事态如此严重,连忙跪在地上大嚎:“将军饶命!属下是新兵,并不知道军纪啊!” “不知军纪,那便杖刑五十!” 那士兵知道杖刑的难受,他这身细皮嫩肉,只怕三十军杖便一命呜呼。他以头抢地,连连求饶,行刑官于心不忍,劝道:“将军,现在还是以追击为重,处罚之事,待战后再说吧!” “算你命硬!”白麒麟怒火不减,朝着幽暗的密林喝道:“给我追击!山上不过一群庶民,手无寸铁,还能如何反击?” “冲!” 随着白麒麟一声令下,数百人口中呼喝,一路冲锋;然而就在白麒麟冲到密林前端之时,又听得林中一阵猖狂的笑声,笑声未落,周遭便是此起彼伏的呼喝,令人脊骨生寒。 “装腔作势,我岂会怕你?杀!” 白麒麟只道泰甲是装腔作势,他刚才看的真真的,山中无兵,此间怎会有伏兵? 烟尘滚滚,五百人全数冲入林中,遥遥便看见不远处的泰甲。泰甲一奇,笑道:“想不到军侯是个有胆识的人啊,不知敌我虚实便敢随意追击,其不怕全军覆没?” 白麒麟现在越发确认泰甲是弄虚作假,如此言语不过是给他自己壮胆罢了!不与他多言,直接喝道:“谁拿下此人,当为今日第一功!” 士兵听闻个个振奋,瞬间冲了出去,但林道狭窄,将战线拉的极长,而泰甲却在前方闲庭信步,待得人凑上来之后方才加紧步伐。士兵争抢不止,踩踏受伤许多,但依旧不减少他们进攻的热情。 “让开!让我先去!” “滚滚滚,你咋是他的对手?要去也是我先去?” “一群新兵,不知道尊老!” 五百人的队伍,拉拉扯扯,渐渐变成一百米的长桥,现在只要是一支百人队伍从中插入,他们便会溃不成军。 “呵……待会儿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白麒麟见行军速度减慢了许多,心中有些踌躇,自己刚才太过着急,都忘了整顿军势,若是敌军此时进攻…… 再放火烧林? “不好,快退!” 然而等白麒麟过来之时已晚了,只见的东南、西北角一阵火起,浓浓的烟雾弥散开来,未过片刻,大半密林竟完全被火海掩盖,浓浓的烟雾笼罩了整片森林,俯瞰下去犹如人间炼狱。 “不妙,中计了!全军快退!” 白麒麟捂着口鼻,然而他一声令下,军队反倒更加惊恐,混乱的朝山下奔去。然而山林狭窄,自相踩踏者甚多,还没等敌军冲杀出来,他们便损伤惨重。 “哈哈哈!白军侯,想不到你竟败于我这‘懦夫’之手!” 林中一声猖狂的笑意,紧接着四周呼喝不止,仿佛雷震,未几便是山上的猎人射出无数的木箭,吓得白麒麟大军胆寒,拥挤更甚之前,就连白麒麟的话他们都不听了,只想着赶紧逃出山林。 “进攻!” 一声令下,早就埋伏在山林中族民们磨刀霍霍,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斧头,有的人手无寸兵,直接拿着石头和木棒就跑了出来! 震天的呼号声下,白麒麟的军队已是溃不成军,哪里还管这些人是不是平民?更兼氐人拖着木块,烟尘滚滚,好似千军,他们一心只想着逃跑,逃出这个鬼地方,逃的越远越好! 白麒麟紧咬牙关,却也不得不落荒而逃,心中不断咆哮着:“好个湔毕崖,果真不是个简单角色!刚才定然是诈败于我!定是诈败!” “退!退!快退!能退多少退多少!” 在他下达这条命令的时候,泰甲已经带着族人杀了出来,不少的士兵成了他们的俘虏与刀下亡魂。待得白麒麟重新冲出山林的时候,手下只剩下两百不到的残兵,余下的个个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至于没冲出来的人,不是被俘、被杀,便是被火焰的浓烟呛死,好些人连兵器都没拔出来,就无缘无故死去。 冲到半山腰的那块平地上,还没等白麒麟缓一会儿,只听身后追兵中传出一道细微的“放”声。声音不大,却一字诛心!那道声音刚刚落下,侧面林中竟飞出好几道木栅,不仅杀了些许士兵,更断了白麒麟后路。 未几,几十个樵夫打扮的人从两旁冲杀出来,叫声激昂,令人振奋。白麒麟看的真切,却气的牙痒痒,没想到这里一个兵都没有,全是一堆庶民! 那伏兵也定然只是庶民!刚才没看真切,竟被骗了! “想不到今日我装备精良的大军,败于区区庶民!” 白麒麟纵然恼怒,却也不敢意气用事。他连忙指挥军队砍开木栅,冲杀出去;此刻他的军队已然军心涣散,坐地等死,见主将没有服软,方才重燃希望,三下五除二拔开木栅,朝山下逃去。 追兵已至,白麒麟不敢久留,仓皇逃窜。氐人杀得兴起,完全没有罢手的意思,尤其是方才那些当樵夫的年轻人,杀都没杀够,如何肯休? “快站住!快叫前面的人站住!” 然而泰甲的呼声却在此刻响起,那些冲到山下的人便连忙止步,面色古怪的看着泰甲,愤愤道:“泰甲,怎么不追了?” “就是,老夫还没杀够呢!” 泰甲喘了口气,道:“追什么追?这些全都是蜀都来的军队,还没看见羌人的军队!我们若是杀出去刚好碰见羌人,你们能打赢吗?”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他们还真没想到这点。 “此番大胜,已杀了他们威风,差不都就行了!若是他们反扑起来,我们定然损失惨重!”泰甲一面劝诫,一面望着背后灼烧的山林,“趁现在火还没有波及到整个山,快去灭火!” …… 白麒麟连滚带爬的逃下山来,见泰甲没能追上,方才松了口气。 “湔毕崖……湔毕崖!果然厉害,是我轻敌了!” 正所谓骄兵必败,白麒麟仗着自己手中兵多,以为泰甲手中无人,方才轻敌而上;若他不轻敌,他就不会把军队一股脑的塞进那狭窄的林道中,致此大败! “也不知他与我对决之时……用了几成力气?” 白麒麟一面乱想着,一面羞恼的叹了口气,被一堆庶民弄得如此大败,回到蜀都定然难逃责罚…… “白军侯,你怎的还在此处?” 郫击领着二百羌兵赶到,此人身材肥硕,行军的话速度跟不上,骑马又没有多少马抬得动他,只能用一个奴隶搬运的台子了。 他居高临下,一脸不解的看着白麒麟。 “在下轻敌,已被敌军打的大败……” “哦……原来如此!” 郫击不屑的看着此人,之前看他治军严谨,以为是个厉害角色,却没想到一触即溃,手下之人损伤惨重! 真是个菜鸟,还坏了他的大事! 他微微一笑,如一尊和蔼的弥勒佛:“既然如此,山上氐人暂且不管,在下听说翁山攻氐族部落受挫,湔毕崖领军阻拦,在下正准备去救援……” “你说什么?” 郫击被白麒麟这一喝吓了大跳,愣愣道:“我,我说湔毕崖领军阻拦吾儿……” “不可能,不可能!湔毕崖他……他不是在山上吗?”白麒麟震惊无比的看着郫击,若守卫氐族部落的是湔毕崖,那山上的……难不成这世间有两个湔毕崖? “郫侯,我也随你去救援!” 第六十九章 岷江山洪 杜洪川依着湔山,狼狈的朝上游奔去。他不敢逃往下游,且不说岷江水道下游便是蜀都,位于氐族下游的羌族族长郫击也是认识他的。 作为坑害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他不可能不想杀自己! 因为白麒麟放水的缘故,在他方才进山的时候他便走到了队伍最后面,趁众人没注意便逃了出去,涉江躲到湔山林中,但距离江水并不遥远。 他疲惫的坐了下来,军旅生活确实不适合他,更甭提昨晚上吃的跟猪食一样——锦衣玉食的他可从没受过这等屈辱。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至少先离开此地再说! “咦?前面好像打起来了?” 杜洪川坐在树干旁抬首一看,正巧看见氐族部落两边火并。羌族这边,郫翁山率军将部落围住,命令士兵投掷标枪,火力压制守护部落的湔毕崖部队,湔毕崖只能命人立盾防护,但却依旧有不少损伤。 郫翁山如发了疯一般,眼睛通红,直直的盯着湔毕崖不放——那可是自己的仇人,他没有丝毫怜悯的意思! “投!”他一股脑的命令士兵投掷,只求杀死那人,率军直接冲入寨中。 湔毕崖特别不好受,毕竟这不是城池,只是个部落,没有高耸的城墙,不用云梯与冲城锤便可直接杀入。他已准备好一决死战,偏生郫翁山不令士兵进攻,只让他们包围部落,投掷标枪。 他手下已有近十人死亡,受伤之人更有二十多,他自己也身负轻伤。但他不能退却,因为部落里还有三百人左右,若他退了,这些人必死无疑! 他是要做族长的人,若是此刻抛下这些人,他的名望将大大受损,于未来不利! 三百人被聚集在几个大房子里,他们忐忑的望着门外,因为那些标枪的缘故,他们根本不敢冲出去,一个不慎,变成了无辜亡魂。 “早知道就该听泰甲的话,逃到山上去!” “逃什么逃?已经有人去攻山了,死的人肯定更多!” “唉……我部落今遭灭顶之灾啊!” 众人无不哀叹,原本他们只想好好过日子,哪里想得到战争来的如此之快?昨天还挺他们说要去山上躲避洪水,结果今天洪水没来,军队倒来了不少! “希望我族能挺过这一劫……” 标枪不止,杜洪川远远看着,冷汗直冒,哪里还敢在这里多留?若是被这些人抓住,就算不认识他,肯定也会被当做奸细抓起来。 恰在此时,郫击的援军已然降临,三百羌兵合作一处,将氐族围的水泄不通,誓要将氐人灭族! “看来这个部落……今天是定死无疑了!”杜洪川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氐人的军队为什么这么少,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还要保留实力? 杜洪川提步欲走,却忽然感觉大地惊颤,山河震荡,竟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仅仅三秒,他瞳孔紧缩,便看见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场景—— 一阵滔天大浪好似共工趋导,伴随着磅礴的轰鸣声急转而下,又如黄泉海倾盆而下,势将所有凡人带入冥界,竟是天神发怒、诸佛难当! 正如泰甲所推测的,岷江上游在几月前冲垮了山体,阻碍水流,使得岷江下游水位下降。原本那山岩阻挡了瓢泼大水,却因最近大雨倾盆,在最后一刻承受不住水底的压强,终于彻底坍塌,使得一滩汪洋转瞬而下,成了下游居民的噩梦! 杜洪川吓得面如土色,蜀都长大的他何时见过这等场景?登时吓得两腿酸软,小便失禁,连爬树躲避都没想到——或者说他根本不会爬树。 他离那惊天波涛最为接近,未等他无力呜咽,瞬息便被淹没其中。 “军侯且看,那人便是湔毕崖……” 郫击正踌躇满志的与白麒麟介绍湔毕崖,白麒麟定睛一看,见他步履平稳,起剑生风,确定为剑圣无疑。然而还没等他开始考虑山上遇见的人之时,便听到有人惊呼:“妈呀!发大水啦!” 标枪兵不再投掷,愣愣的朝上游望去,洪流奔腾,来势汹汹,三百多人惊叫一声,根本不等郫击与郫翁山的命令,只是心中最基本的求生欲作祟,惊慌的打开包围,朝山上跑去。 一场战斗,却因突如其来的灾害戛然而止。 “妈呀!” 郫击身旁抬着架子的四个奴隶也跑了,一屁股落在地上坐开了花,正要骂人,却又被一脚踩在脸上晕厥了过去,巨大的脚印子犹且留在脸上、肚子上,免不了待会儿被洪水淹死。 “阿父!” 郫翁山大呼一声,却被士兵架着往山上走,郫击他们背不动,只能背最轻的郫翁山逃跑了。 “该死,今天怎么这么不顺?” 白麒麟气急败坏,连忙指挥残军朝山上逃去,自己则一马当先,先行逃跑。而与此同时,湔毕崖也知道了大灾的到来,还来不及后悔不听泰甲所言,便慌忙命令:“快让屋中的人出来,逃到楼上去!” 士兵们慌忙行动,躲在屋中的村民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略微解释后便随军鱼贯而出,惶恐的朝房顶攀去。然而当他们爬到房顶上后却绝望的哀嚎了起来——那巨浪得有十多二十米高,区区楼房怎是它的对手? 而湔毕崖也知道,房屋破败,经不住洪水冲击;以这些人的速度已经逃不出这场灾难,但他……能逃! 仅仅瞬息,湔毕崖便消失在了原地,他不是高尚的人,没有必要与这些人同生共死…… 自己活命,最重要! 而他让那些人逃到楼顶上,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在这危急时刻,他——也是“记挂”着他们的。只是这份记挂,乃是当权者对人心的笼络。 滔天大浪并没有因为她们的荒乱而停歇,反是越发迅速,夹带着山间滚石泥沙,夹带着自然的无穷愤怒翻滚而下,只在众人们惊恐的目光中越来越大,越来越膨胀。 洪流轰然而至,最先受到波及的便是那些争相逃到山上去的羌人,因为山体坡度较低,没等他们爬上山,便被洪水冲刷了干净,好似一只只蚂蚁,连挣扎也做不到。 紧接着便是攀爬到楼上的氐人,正如湔毕崖所料,简陋的板屋根本经不住洪水的冲刷,一百多的士兵,三百多的庶民,无一例外的成了水神口中的食粮。 临终之前,犹且能听见他们的呼号…… “救命啊!神啊,放过我吧!” “我儿子还在山上,我不能死!” “阿母救我,救我啊!我才十七岁,我还不想死!” 任何面对洪水的反抗、不甘、求饶,皆是被滔天江水淹没,在这一切的面前,他们只能无病呻吟,只能感受着自己的性命逐渐流失,随着江流而下,体温逐渐冰凉,再无声息,他们的躯干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阿父,救我!救我!” “儿,快抓住木板,快抓住,千万别松手!” …… “翁翁,翁翁你别跳,你别跳!” “孩啊,翁翁不跳,这木板可就沉咯,我们一家都得死!” “阿父,要跳也是儿跳,儿说过要养您老,儿不能不孝!” “傻娃,你还有多少年活?老夫有多少年活?至少这死的明明当当,还是为我宝贝孙儿死的,值了!” …… “臭娘们儿,快给老子把手给松开!饭菜做的难吃我都原谅你了,难道替为夫去死都不行吗?” “不行,老娘早受够你了,要么你就给老娘滚下去,要么就一起死,老娘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活下去!” “臭老娘们儿快放手,要沉了,要沉了!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老天有眼,终于让我可以杀了你这负心男,就算死了又如何?你就怨吧,死了都怨吧!” …… 人性的爆发在此刻不过尔尔,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平时伪装起来的面目才会真正展示给世间。无论是善还是恶,都是对待灾难的一种态度,没有人可以否定他们的行为,所谓的道德不能约束一个颗为了活下去的心——因为他们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人们陆陆续续的从水中钻出了脑袋,脚下手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许木板;拜他们部落所住的板屋所赐,不至于发了洪水连保命的东西都没能留下来。 湔毕崖逃过一劫,白麒麟也逃过一劫。零零散散几个羌兵与蜀兵逃到岸上,感慨老天留他们一条性命;至于郫击与郫翁山,没有人看见他们的下落。 白麒麟远远看着五十步开外的湔毕崖,他早就注意到此人抛下他的族民逃跑了,细细一想不由得胆颤——性命攸关一刻,连自己的族人都能如此轻易的抛弃,却在刚才为了保护他们拼尽心思……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湔毕崖回过头来,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才俊相顾一视,却都看不透对方。最终,湔毕崖一笑置之,好像已忘了四百族人命丧黄泉…… “此人……非常人!”白麒麟暗自嘟囔,“或许,以后少与此人为敌最妙!” 氐族之后,便是下游的羌人;他们并没有组织避难,无一例外葬身洪流。或许在今日之后,羌族这个古老的族群,从此便在湔堋消失了…… 与此同时,顺江而下…… 杜洪川靠着瘦削的体格努力浮上了洪水之上,不停的吞吐着腹中的液体,仿佛随时都要窒息。 “咳……呕!救,救命,救命!” 而就在此时,一双大而有力的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臂,恐怖的力量似乎能够拉开一切的阻碍…… 第七十章 风与岩 洪流三日不息,澎湃之威,天地可憎。没人能想到一个繁华的地界,却在一瞬间消逝,更没想到偌大一个部落,竟就此消亡。 羌人零零散散的逃出洪川,加上奔逃出来的士兵已不足百人,群龙无首,在湔毕崖的笼络下,万般无奈只得并入氐族。 氐族因为泰甲的先知先明,损失已达到最低,众人默默的折首上苍,感谢他赐予了他们再生。同时也感激泰甲,若不是他,他们氐族也当与羌族一样,葬身洪流。 一夜之间,泰甲的地位骤然上升,甚至比肩湔邱罗。 “此番若是没你,我部落定消亡于此……”湔毕崖端坐悬崖之上,望着奔流不息,渐有褪去之意的洪水,无奈叹道,“好在我没像阿父一样固执的阻拦你,否则我还有什么面目站在这里?” 悬崖之上,泰甲与他比肩,看着他冷淡的眸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四百人的伤亡对他似乎并不算大事。 这当是领导人的常态,若是一点小损失就呼天抢地,那不过妇人之仁,难成大事。除非像刘备一样起点很低,每个人的人心都要拉拢,否则还不如干点实事。 泰甲低头沉默片刻,道:“我已尽力,他们不信我,我也无可奈何……不过至少,我族的眼中钉已经除去,今后再无氐羌之分!” “或许吧……”湔毕崖默默的扭过头去,看着不远处与氐人坐在一起的白麒麟所部。 大灾面前,再无敌我之分。 “方才听那白军侯说,你冒充我来着?” 泰甲耸了耸肩:“我可没冒充,是他自己以为我就是你的。” 湔毕崖苦笑着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我是万万没想到,你手无寸兵,竟能无伤将他大败,换做是我,定然做不到!……难道你看过兵书吗?” “那玩意儿我可看不懂。” 泰甲没说假话,即便是上辈子他也没看过什么兵书,最多就是了解了下各个朝代的胜仗情况,然后学以致用,用到了自己身上。他之前用的,就是刘备火烧博望坡(火烧博望坡的真是刘备,不信去搜)。 “那白军侯似乎很看得起你呢……喏,他来了!” 湔毕崖话音未落,白麒麟便提着重枪缓缓走了过来,依旧是那病怏怏的模样,之时眉宇间散发了一股英气,朝二人拱手道:“多谢二位不计前嫌,收容在下部曲。” 湔毕崖回礼道:“白军侯言重了,之前你我乃敌对情况,如今郫击已死,阁下也没有必要为他效死了!” 说罢,白麒麟转眼看着泰甲,眼神火热的说道:“神子之威,在下钦佩,败于阁下之手,实在荣幸!” 白麒麟败不馁,着实让泰甲敬重,更何况双方早已冰释前嫌,泰甲也没有必要摆架子,但请他入座。三人围坐在一起,未多时,白麒麟便道:“二位艺高胆大,若入都为官,不失为一出路!” 湔毕崖婉拒道:“在下身负部落领首重任,不可随意离开。” 湔毕崖并不是不想做官,只是他从白麒麟口中得知,如今的蜀都极不太平,相邦只手遮天,蜀王真.乐不思蜀,在这种环境下做官,他也只会心惊胆战罢了。 “可惜可惜……”白麒麟并不意外,但眼神却期待的望向泰甲。 泰甲苦笑一声道:“在下尚且年幼,待过了几年后再说……届时还得白军侯提携!” 为昏君之臣,实为罪过,毕竟开明芦在历史上就是个昏君,若是不然,也不会被秦国所灭。他没心情去规劝昏君,只是他计划讨好秦国,其中便有这一步。 若不为官,难得秦国器重。 白麒麟欣喜道:“如此便是极好!在下有一子名康,甚好兵书,而今八岁。若到时候你入蜀都,倒可好好交流交流!” “哦?原来白军侯也有一子?” “听湔公子的话说……” 湔毕崖轻笑道:“小儿御剑,与白军侯之子年纪相仿。” “甚巧,甚巧!” 因为儿子的缘故,两个成年人的关系好似近了一步,各自引为知音;若其中有一人的是女儿,恐怕都开始谈婚论嫁了。 泰甲一度觉得自己很多余。 转眼,二人便说到了灾后处理,湔毕崖希望白麒麟能够用他手中的兵马帮助他们部落重建。白麒麟并不拒绝,反正这次回都之后免不了处罚,倒不如多在此地多待一会儿。 白麒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说起来……为什么贵部落兵马如此之少?据我所知,氐羌两族人数相仿,兵力相仿,为何贵族前些时日只有一百人马,不足郫击三分之一?” 湔毕崖一愣,之前只想着安抚族人去了,怎的忘了——他们部落还有两百人哪里去了? 湔邱罗的救援呢? 湔毕崖面色渐沉,看了眼不明所以的泰甲,悠悠道:“吾父似乎将兵按下来了……” “此话何意?” “之前我们得到消息,郫击得到蜀都救援,兵力约有八九百之多。我不顾及人多,领了一百兵马先行,本以为阿父会领着余下两百人见机行事,但我在部落等了近两个时辰……却依旧没有任何救援!” 泰甲不以为意:“说不定他只是没看到机遇……” 湔毕崖冷笑一声:“还没有机遇?之前白军侯的兵马大败,此刻冲杀而出定然大胜!但他却没有注意到此事,却是因何?” “为何?”泰甲与白麒麟异口同声的问道。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怕了,怕死,所以将那两百人都扣下来保护他自己的安全!” 泰甲不信,为一族之首,怎能如此畏敌?原本兵马就少,他却挪用了大部分的兵力,只为保护他自己的安全? 说报仇的是他,若临阵脱逃的也是他,那他未免太虎头蛇尾了。 湔毕崖不与他争论,轻笑一声:“等洪水退了,你便知道了……” 三人不再讨论政事,而是开始说起了武艺。白麒麟一直没能和湔毕崖正式交手,深感遗憾,在泰甲的怂恿下,湔毕崖终于同意破例出手,与白麒麟一较高下。 听到动静,部落中人与白麒麟部曲一同将二人围了起来,留下个半径五十米左右的平地与二人施展,倒要看看他们谁更厉害。 “二公子最厉害!到现在为止二公子还没有败过!”一个年长的男子自信满满的说道,一旁的蜀兵明显不服气,嚷嚷道:“那可不一定!我们军侯的武艺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 又一人摇了摇头:“二公子心高气傲,说不定会吃个小亏……” 这时,久久不语的龚春忽然说道:“要不下注赌一把?” “赌个屁!” “天天就知道赌,迟早败完家底!” “洪水咋没把你淹死?” “滚!” 几乎所有人对龚春的印象都不好,见他堂而皇之要来下赌,连忙赶开;龚春自觉没趣,悠悠走开,却又有几人跟了上去,偷偷摸摸的开始下注。 有几个蜀兵迟疑了一下,悄悄的跟了过去。 望着这一幕,泰甲只能摇头叹息——赌这玩意儿,真的不是能随便沾的。 奎善也在赌鬼之中,见自己父亲离开,杏夫方才偷偷摸摸的靠到泰甲这边,却碍于人群看不见里面,露出幽怨的表情。 “大兄!”他朝泰甲嚷嚷道。 “怎么?” “我看不见!” 泰甲眼珠子一转,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苦笑一声,便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杏夫高兴的舞动双臂,之前她看见萤月与泰甲这样的时候就想试试了,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 望着圈内屏气凝神的二人,杏夫问道:“大兄,你说这两个人谁更厉害点?” “那要看比什么了,单论武艺,白麒麟进攻迅速,防守严密,可以说是滴水不露;但若真打起来,湔毕崖定然获得胜利!” “为什么?”杏夫不解的挠了挠头,明明泰甲说白麒麟厉害,但为啥却说湔毕崖定胜? 泰甲笑道:“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话音刚落,湔毕崖便消失在了原地,白麒麟瞳孔微缩,此人竟比之前遇到的神子速度更快!但他心神一凝,转眼便朝身后挥枪,阻住了湔毕崖的第一波攻击。 “反应够快……” 湔毕崖一击未得,再次消失到了原地,然而白麒麟显然不会再给他机会,抬着重枪猛然轰击地面,竟有气震山河之威!即便遥隔五十米,围在此地的人的腿都软了三分,遑论正准备发动下次攻击的湔毕崖? “不好!” 湔毕崖身形微微一顿,白麒麟便暴步上前,举枪挥舞,竟如一网罗,将湔毕崖死死禁锢!后者见逃脱不得,屏气凝神,起剑缠枪。怎奈枪柄太粗,白麒麟靠着凶猛的爆发力,端的刺破了湔毕崖的袖子! “嘶……” 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疑声,以为这场战斗便告一段落;而杏夫也是奇怪的望着泰甲,道:“大兄,你不是说……” “嘘——接着看!” 作为当事人,白麒麟很明白自己的实力;湔毕崖无愧剑圣之名,即便自己费力钳制住了他鬼魅的身形,手中剑刃依旧轻灵,将自己的重枪缠绕,使得自己无法攻击他的致命点。 而此次攻击一过,重枪所笼罩的网罗便荡然无存,湔毕崖将再此陷入毫无拘束的境地! 而自己之前的方法,岂会对一个优秀的剑客再次生效? 二人并不多言,只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想的什么;湔毕崖看出来了,白麒麟虽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胜算渺茫,也要与自己一较高下! 他眼神一凛,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白麒麟的左翼;白麒麟刚抬手防御,湔毕崖便出现在了他的后方!白麒麟慌忙躲闪,险些被一剑刺中,直接败北! 如此往复不过二十几个回合,白麒麟疲于防御,劲力泄尽;而湔毕崖以逸待劳,又三回合后,白麒麟终于挡不住心中的疲惫,缴械投降。 围观者无不惊叹,原以为白麒麟会胜,却不想战况急转而下,由湔毕崖取得最终胜利。 而这一切,泰甲早就预料到了。 面对速度快的人,你就必须比他更快拿下他!如果失败,你就只能任由他玩弄于鼓掌,直到最后精疲力尽。 湔毕崖与白麒麟,就如同清风与岩石。风无法撼动顽石,但却可以将之慢慢风化;而石头面对微风的侵蚀却无可奈何,只能缓缓被之击溃。 这也是为什么泰甲修炼之时,还不忘提升速度的原因,因为在面对某些情况时,绝对的速度方可制胜。 “承让!” 湔毕崖潇洒的朝白麒麟拱手,却是用左手死死按住不住颤抖的右手。白麒麟的气劲修炼极其浑厚,好像一层笼罩全身的罩子;不仅攻击威猛,防御更是恐怖!若不是自己平日未曾疏于修炼,只怕在进攻时已露出了破绽,被他击溃! 他瞳孔一缩,忽然望向泰甲,此人……或许能助泰甲走出最后的那一步! 第七十一章 灾后善后 第七十二章 瘟疫之源 杜洪川战战兢兢的站在堂下,往日他对王权没有敬畏,从未感受到过伴君如伴虎的滋味。而今他站在堂下,殿上是整个部落至高无上的人,生死置于他人之手,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畏惧。 “救了你,你就得出力,不然我们这里可不养吃干饭的!” 养天同冷冷的看着杜洪川,之前洪水来临之时,他顺手救起了此人,竟没想到救起了曾经的蜀国上卿。他正缺一个师爷与他筹算,这人来得正是时候! 此人自称“蜀国上卿”,那便试他一试。 杜洪川畏惧的一拱手,这几日的接触他也算是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完全不是善茬,自己若是做了不遂他意的事情,只恐万劫不复! 养天同之下,还有一年少之子端坐,只是他颤抖不止,坐如针毡,比杜洪川好不到哪里去。 他知道这是谁,养天同的幼弟养乐多,之前被养天同以篡位的名分拖下族长之位,自己取而代之。但他们毕竟是兄弟,养天同只是将之软禁,并不为难。 杜洪川倒觉得,这是养天同做的唯一正确的事情。 据说这个叫养乐多的养家五子与商人独子汤成关系甚是密切,若养天同杀了他,恐怕便会与商人树敌,致使整个蜀山断绝与湔堋所有部落的联系,逐渐衰败。 养天同忽然说道:“上卿大人,如今氐羌因水患之故,羌族没落,氐族重建,正乃进攻的极佳时机!我欲报仇,不知此时出兵进攻,可否得胜?” 他先是看了眼养乐多,养乐多惶恐,连忙低下头来,道:“但听大兄吩咐……” 养天同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弟弟的屈服他很受用,这样他才有成为领导人的感觉。 杜洪川松了口气,绕着厅堂转了一圈,缓缓道:“养君是为报仇,是为称霸?” “这有何区别吗?”养天同道,“而今羌族覆灭,商人无能,灭了氐族,便是称霸!” 他很有自信,在这次的大灾中,各部落都有大大小小的损失,而他们蜀山却因为是南北排列,洪流直接从他们旁边的水道流过,未能造成任何损失。 以这等精壮之兵,对付氐族疲弊之兵,如何不胜? “此话倒也不假,但若养君意欲称霸,则需得再过些时日……” “为何?” “据我所见,氐族虽然百废待兴,但并未损失太多兵力;而养君纵然损失极小,但上次两族大战伤筋动骨,若真打起来,胜算难料……” 养天同虽然暴躁,但并不是莽夫,他对自己的实力虽然有底气,却也不会盲目自大。他低头沉吟片刻,问道:“那上卿大人让我等什么?等他们百废待兴,重整旗鼓不成?” “自然不是!”杜洪川摇头道,“昨日在下得到消息,湔邱罗不允羌人收殓尸体,而氐羌两族相隔不过百米,或许一周,最多两周,腐败的尸体散发的尸气变会产生恐怖的瘟疫!氐人距离羌寨如此接近,只需的几日,疾病将会部散到他们整个部落!只要此时养君出兵……” “尸体不处理便会有瘟疫?”养天同一愣,显然不信,“简直放屁!瘟疫是上天惩罚不德之人的,谁说是因为不处理尸体?” 在这落后的部落,自然而然的以为瘟疫乃是自然的惩戒,甚至在数百年后、千年后依旧如此。 其实早在先秦时期人们就意识到瘟疫的来源是腐烂的尸体,但是主流意识还是将瘟疫当作不祥之兆。 杜洪川毕竟是有知之人,耐心的解释了尸体不及时处理会产生流行性瘟疫的原理,养天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是,等瘟疫爆发,再去打他们?” “正是如此!”杜洪川似乎对自己的计谋很得意。 “可……可若是瘟疫波及到我们部落……”养乐多良久憋了一句话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多嘴。 “呵呵……此事甚易,”杜洪川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若本族之人患上瘟疫,当即杀之,就地深埋!” 养天同与养乐多听罢大骇,此人怎如此阴狠?那可是他们部落的人,就因为无辜染病,说杀就杀? 即便阴毒如养渊在世,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下此决断。 杜洪川自然知道二人顾虑,悠然吃了口茶,道:“不杀一人,导致更多人染病,与只牺牲一人……哪个更好?” “可……” 养乐多刚张嘴,便被杜洪川打断:“二位,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求胜,一点牺牲也是值得的……自古以来,无牺牲而全胜的战争是闻所未闻的!若养君真有称霸之志,请让在下看看你的决心!” 杜洪川只言片语便反客为主,些许交流,养天同在他眼中便成了野人,靠着他出色的智谋,想要让养天同佩服简直轻而易举! 之前的敬畏荡然无存,毕竟在这里干事可比在苴伏手下简单多了。 养天同一脸黑色,极其难看,绕着厅堂走了两圈,悠悠道:“无死则无生,便听你一言!” “大兄!” “军政大事,你休要多言!”养天同朝养乐多怒喝道。 “养君真明智之主!”杜洪川毫不吝啬的开始拍起了养天同的马屁。 “……上卿大人可还有何事教我?” “养君只可依计行事,过些时日定有分晓!” …… 湔邱罗不知道尸体会产生瘟疫,湔毕崖也不知道,但泰甲却知道。 他毕竟是个兽医,若是连这都不知道,未免太不合格了。 在部落稍有起势之后,白麒麟便离开了湔堋;他还要回去给苴伏复命,不然除了出兵不利,还会有贻误军机的罪责。而泰甲,则在此时去寻了湔邱罗。 他顶着所谓的“杀头”风险,去让湔邱罗分派兵力帮忙掩埋尸体,但这老家伙各种与自己对着干,抵死不肯想让。 当然,他也不敢对泰甲说“我要杀了你!”这种话,因为他知道最后不过是自己打自己脸。 无奈之下,泰甲只能自己去收拾尸体,但没想到的是,所有归附的羌人都来帮助泰甲,个个如亲人般亲近他。 一个年迈的羌人虔诚的朝泰甲拜拜,道:“神子之恩,我等无以为报;待尸体掩埋后,请来鄙舍为客,我等愿倾力招待!” 在那羌人的带领下,几十名羌人将泰甲围在中间,虔诚的顶礼下拜,似乎将他奉做真正的神明。 无论哪个时代,哪个民族,对待死者的态度几乎出乎意料的一致。作为唯一愿意安置他们亲人的氐人,在这些羌人心中的地位自然是无可取代的。 然而泰甲只是单纯的想要避免瘟疫罢了,虽然借此机会送了个顺水人情给羌人。 “诸位快快请起,现在安置遗体最为重要,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随着泰甲声音落下,他虚抬一手,将几十人全数请了起来。作为背井离乡的普通人,无奈投诚,他们也是很可怜的。 羌人们拭去眼泪,感恩涕零的向泰甲鞠了一躬,在泰甲调动下,各自去搬运尸体掩埋了。 因为此地位于氐族下游,除了羌人遗体,还有不少的氐人尸体。泰甲见到了些许熟人,无论老幼,看着他们因泡水而浮肿的面庞,心中无奈叹息。 湔邱罗是真狠,为了报复羌族,连自己人的尸体都不收殓…… “安息吧……” 他耐心的将所有人的眼睛盖住,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使他因没有救到这些人的愧疚之心缓解些许。 一上午的时间,氐羌两族尸体略微整合了一下,共计二百余人,而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被冲到了下游无法寻找踪迹。但他们已经尽力,无法埋葬之人只能立一个无字之碑,聊以慰藉。 单单这个碑,又让羌人哭了半天。 收殓了尸体,泰甲这才松了口气,他都这么快的解决问题了,瘟疫总不会发生了吧? 但一切都如他想象般简单,那就好了…… 第七十三章 白麒麟的出路 相府建立在蜀都城南,与城北的王宫相呼应,只有东西朝向的一条长道,与中原的大多数城池相差甚远。事实上,在张仪建立cd以前,整个蜀都连个城墙都没有。 蜀国类似部落联邦的国家,与希腊的城邦有点类似,无论是蚕丛帝还是杜宇,都是一步步整合个个部落,建立起古蜀政权的。甚至在夏朝的蚕丛帝时期,以帝为称的他依旧只是个部落族长罢了。 这是开明芦特地为苴伏修筑的相府,与望妃楼、七宝楼同期建筑,富丽堂皇,足有王宫三分之一的大小,可谓恩典极厚。而这一切便是为了表彰他的功绩——进献美人,谗言修建望妃、七宝两楼,铲除反对修建奢华建筑的人。 开明芦就是如此一个昏庸不堪的君王,他的脑子里确实有着问鼎一方的志向,但这小子的智商着实堪忧!后来竟是把士兵开到秦国边界,写了封信,大体意思就是:我要在你的国界里阅兵,你要是想来就来,不想来也就算了! 他自己或许觉得霸气侧漏,但却只是小儿科罢了,但他更没想到惠文王真的忍辱负重来了,将他的家当看得一清二楚,为日后的覆灭埋下伏笔。 若说袁绍优柔寡断,袁术志大才疏,那他们至少还有拉拢名门的能力;说宋襄公妇人之仁,智襄子因时而败,但他们至少曾有威名。反观我们的开明王,亲佞远贤、宠幸妖姬、重用敌臣、不理政事、夜郎自大……似乎所有能够形容昏君的词语都能用在他的这里。 而重用蜀国人质这种事,足以让所有人笑掉大牙。若是将此事放到中原,将成为所有诸侯的笑柄,就连宋国、卫国这些小国都可以笑话一番。 “……属下有负相邦,罪该万死,请相邦责罚!” 大厅之中,编钟的声音久久不绝,悠扬顺耳。苴伏闭眼仰头,似乎在等待着白麒麟的汇报。待到他将湔堋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说完后,苴伏方才问道:“没了?” “回相邦,没了。”白麒麟略一拱手道,只是脸上的表情略有不快。 作为关中人,也就是所谓的老秦人,蜀国这小国他本不愿意待的;如今秦国崛起,以战功论事,他这模样别人连军营都不让他进,以为是个肺痨鬼,别把秦国好不容易拖起来的国力给拖垮了。 好刀没有用武之地,白麒麟只能委身于与秦国毗邻的蜀国,被前任开明王看中,这才有了今日的身份。 但却没想到,如今竟做了苴伏的走狗。 效忠于苴伏是无奈之举,这家伙一手遮天,大半个朝纲的人都成了他的亲信,开明王不理政事,他成了蜀国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人,这没法不让白麒麟低头。 苴伏很悠闲的挠了挠耳朵,声音柔软道:“郫击遇难,氐族保全,羌族覆灭,五百精锐一个不剩……呵呵,白军侯,打的一个好仗啊!” 白麒麟俯首:“若非岷江水突然泄洪,我等也……” “够了,不必多言,老夫自有分寸!”苴伏摆手,示意白麒麟闭嘴,略一思衬道:“若是按照国法,你这败军之将自得斩杀,以正军心!但老夫看你才能过人,又对老夫忠心耿耿……老夫舍不得动刀啊!” 白麒麟将脑袋埋得越来越低,不想让老家伙看见自己的表情,毕竟自己的忠心都是装的,装的让他自觉特别恶心。 至于怎么恶心,可以参考越王勾践同志,那必须做到够贱啊! 苴伏也不用将此事汇报给开明芦,因为没必要,他对战役的胜败没有任何的兴趣;而且郫击死了,以后也少了个麻烦。 只是……他不甘啊,为什么派兵去湔堋就发了大水,这世间就有如此巧合之事? “杜洪川那人解决的如何了?”苴伏忽然想起此事,眉头微皱,“我若没记错,是给你下了死命令的吧!” 白麒麟心头一颤,连忙低头伪装自己的惊恐,道:“相邦之命,在下不敢忘……洪水来时,杜洪川被冲入水中,应当……死了!” “老夫不要猜测,老夫要真凭实据!”苴伏冷哼一声,“这样吧,你这次出军不利,任务又未完成,便派你去巴蜀疆界督军,什么时候在岷江河道找到杜洪川的尸体,什么时候再回来!” “这……” “你有所不满?” “属下……属下不敢……诺!下官告退……” 巴蜀的边界并没有特定的地点,毕竟两国之间百年来交锋不断,边界是在不断变化的。不过这两国交界的地方大多是苗地,鼠疫蛇蝎这些是少不了的,更别提毒泉瘴林什么的,这些都不稀奇。 谁他妈想去那鸟都能被吓出屎来的地方? 苴伏将这个命令发布之后便不与白麒麟说话,纵然他是军侯,生死也在自己鼓掌中,他并不放在眼里。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已走到门口的白麒麟。 白麒麟心里面早在骂娘了,却依旧冷漠道:“相邦还有何吩咐?” “我记得……你是有家眷的吧?” “是,只有一儿与一妻……”白麒麟心中陡然一惊。 “那正好,巴蜀边界甚为偏僻,就别带家眷了,全部留在蜀都吧!” 狗x的苴伏,我他妈的刨你祖坟! 白麒麟如何不懂这其中用意?他是秦国人,若是不留下人质卷铺盖逃跑了怎么办?苴伏倒也没老糊涂,在临走之前竟是想起了这点! “诺!” 这一声诺叫得铿锵有力,却没能吼出他心中所有的愤怒。 当晚,白麒麟宅中。 白麒麟家眷住的寨子极其简陋,约莫十五平,却摆上了各色家具。要知道他可是堂堂军侯,与军卫统领全国兵马,如此大官,竟住在如此简陋的屋中? 好在白麒麟平日多住在军营,不然这么小个房间怎么睡一家三口? “咦?今天怎么回来了?” 妻子公孙悦正洗着刚吃干净的碗,儿子白康还是个八岁的少年,正窝在火炉旁看着母亲用手写的竹简,看见白麒麟进屋高兴的跳了起来,冲上去就作势要抱住白麒麟。不过他想抱的可不是他爹,而是他腰间的佩剑。 白麒麟苦笑了一声,将佩剑取下来丢给儿子玩耍去了。 白康从小就喜欢摆弄白麒麟的铠甲剑刃,闲暇时还喜欢读兵书。这让白麒麟很惊喜,若是儿子以后变成一个将军那可风光无限! 公孙悦端了碗水上来,汗渍满面的她皆是疲惫神色,但依旧难以掩饰她的成熟韵味。毕竟她才二十二三,却已做了八年母亲,在遥远的古代,这倒是很平常的。 看着疲惫的发妻,白麒麟有些苦涩,她是秦国公室之后,家道中落,故而复姓公孙。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家虽然败落,却也不至于嫁自己这么个久不能出头的人受苦吧…… “君子,你怎么了?”公孙悦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不由得有些发热,转过脸去:“老夫老妻的了,还看什么看……” 白麒麟刚想笑,却又如鲠在喉,化作一阵悲叹,说道:“我被贬官了……” “哦。”公孙悦点了点头,但似乎并不感兴趣,贬得再凶,他们的生活环境还能差到哪里去?。 白麒麟心有苦楚:“要调去巴蜀边境……” “又要搬家了吗?好,我马上准备!”公孙悦倒是个实干党。 “我一个人去……”白麒麟看着一脸震惊的公孙悦,心有不甘,“苴伏那老家伙逼得,说我一定要找到杜洪川的尸体后方才让我回来,在此之前……只能委屈你们母子了。” 公孙悦不愧是个贤妻良母,虽然不舍、不甘、无奈、愤恨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但她都是强行压了下去,留了个笑脸给丈夫:“君子,我会保重的,那边危险,你……自己多保重。” “我理会得的!” 二人半晌不言。 “阿父又要去打仗了吗?”白康玩了会儿剑,自己感觉无趣,便凑了上来,嬉笑道:“好诶好诶!阿父打仗,我去做参谋!” “胡闹!连剑都还不会用,参什么谋?” 白康挺着胸道:“那可不一定,我现在已经读了一遍阿母默写的《孙武兵法》,说不定有用着呢!” “臭小子,你阿父在你这般年纪已经把《孙武兵法》烂熟于心了!”公孙悦调笑道,似又想起了以前那个无比勤奋的少年,“别以为看了《孙武兵法》就什么都懂了,《六韬》你温习的如何了?《司马法》阿母都还没写给你呢!装什么兵家少子!” 一个个兵书的名字摆出来便使得白康黯然低头,喃喃道:“我也只是想给阿父出点力……” “你这小子!”白麒麟用力的抚摸着白康的脑袋,“放心吧,该上战场的时候少不了你,说不定能你以后当的官比阿父还大!” “真的?” “那是,你可是我白麒麟的儿子,怎么能比我还混的差?” 公孙悦笑着看着这爷俩。 渐渐,白康被安抚的睡着了,脸上露出又甜又可爱的笑容。白麒麟一面抚摸着他的脑袋,一面说道:“此番调遣,少则两三年,多则十年乃至更久……我不能照顾你,也不能照顾康儿。” 公孙悦点头道:“你去吧,家里有我呢!” “……说起来,我再湔堋遇见了一人,此人武艺不俗,虽然略逊于我,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白麒麟将手从白康的发丝上挪开,“此人不过十岁,若是让康儿与他多交流交流,我白家将来定会出一雄才!” “能让君子如此看重,想必他也有过人之处……不知此人姓甚名谁?” 白麒麟望着微弱的烛光,好似在心中燃起了一团火:“此人无姓,氐族庶人,名……泰甲!” 第七十四章 比取经还艰难的采药 第七十五章 人心离散 养天同率兵进攻的消息早早的摆在了湔邱罗的几案上,而近疫病横行,就连军中也有不少患病之人,若是以疲敝之军前去迎击,只恐不利。 “我就搞不明白了,这疫病连商人那里都染上了,怎的蜀山就没有问题?” 湔邱罗无助的向一旁的士兵抱怨,忽在此时,有人来报:“都安君求见!” 往往战时,这些奴隶主都会避而远之,而今都安端忽然求见,湔邱罗喜不自胜,连道:“快请,快请!” 未几,都安端缓缓进了大厅,朝湔邱罗拱手行了一礼,湔邱罗不敢怠慢,连忙请都安端入座看茶,问道:“都安君此番前来,可是有何事指教于我?” “听闻蜀山来攻,在下特有一事,请求湔侯。”都安端笑容满面,丝毫没有感到危机。 湔邱罗面色渐渐沉了下来,这是在趁火打劫吗?虽然有点想骂娘,但还是问道:“事态紧急,都安君有何事请求?” “前番大战,因有神子之谋,方才保我族平安;而今蜀山复攻,在下请求湔侯,请神子出谋,解此难关!”都安端朗声说罢,似乎感觉到了湔邱罗面色不好看,又道:“在下自然知道湔侯与他不和,但事态紧急,不宜意气用事!” 说真的,湔邱罗很想现在就杀了这个老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都安端手下是有一百多私兵的,他本想拉拢此人,将私兵借来,好过现在。 而且若是得罪了他,恐怕打起仗来,这人还会背后给他一刀子。 湔邱罗刚欲开口,又有人来报:“族长,二公子领着神子在屋外等候!” “哼……真是说来就来!” 都安端恐湔邱罗不允,忙道:“族长,至少请神子进来,看他有何说辞为好!” “……便依你之言,让他们进来!” 湔邱罗现在是各种想要避开和泰甲打照面,问题是各种问题逼迫他不得不和泰甲打照面。而泰甲如今备受族人倚重,湔毕崖与他又素来较好,自己若杀了他,恐怕自己也没办法继续当族长了! 伴随士兵的一阵长号子,湔毕崖与泰甲悠然入殿。二人行礼已罢,湔邱罗却不让他们入座,当头喝道:“神子可有计谋教我?” 他态度傲慢,好像所有事情都理所当然,就连都安端也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呵……岂敢岂敢,无知幼子哪敢教族长?” 面对如此的态度,泰甲即便有计谋,也懒得与这老家伙说了。原本,这个老家伙言辞稍微温和点,泰甲都打算将自己想好的计策奉上,结果他如此不识好歹,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哼!果然!”湔邱罗冷笑着看着都安端,“都安君,量一个无知幼子,如何知我军国大事?上次大胜,偶然而已!” 都安端感觉受到了羞辱,沉闷不言,却早已将湔邱罗骂了个遍。 湔毕崖忧虑的拱手道:“阿父,如今大难当头,不可意气用事,泰甲他……” “他什么他?一个十岁小儿,你还把他的话当真了?”湔邱罗微怒道,“我看你就是和他待在一起久了,啥都倚重他!若非你长兄已死,我岂会立你为嗣?” “阿父教育的是……孩儿告退!” 好嘛,这个湔邱罗现在是真的刚愎自用,竟是把三家全部得罪了!湔毕崖轻叹一声,知道自己父亲啥都听不进去,便领着泰甲退了下去。 “我就知道,这小子就是来添乱的!”二人退去,湔邱罗不屑的笑道。 都安端瞥了他一眼,哀叹一声,无奈的吃起了茶…… 湔毕崖满脸怨气的走出湔邱罗的庄子,懊恼道:“阿父不听你我之言,如何是好?” 泰甲却并没有怒气,脸色无比平和,这让湔毕崖有些摸不着头脑,换做以前,泰甲不是早就骂人了吗? “二公子……”他忽然转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你想当族长吗?” “你……” 泰甲做了个嘘的动作,湔毕崖会意,连忙止住了嘴,却震惊无比的看着泰甲,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你就点头,或者摇头吧……” 湔毕崖一愣,思虑良久,似乎做出了很大的决心,坚定的点了点头。 黄昏,都安端从湔邱罗的房中缓缓走了出来,边走边叹息,而就在他坐在奴隶准备的架子上打算离开的时候,泰甲与湔毕崖忽然出现了。 “都安君,介意占用点时间吗?”泰甲露出邪魅的笑容…… …… 两日后,这是一个大雾天,可见度不过二十米,本不利于行军,但却有一彪兵马,从南向北缓缓而来。 养天同领着蜀山的所有兵马在雾中行军,未过多时,便来到了上次与氐军决战的平原。此情此景,养天同触景生情,哀叹道:“向时不敌敌军奸计,致使大败!” 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他们兵器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 杜洪川进前道:“养君便在此地下寨,等氐人军队中瘟疫爆发,便是我等与之决战之日!” “便依你之言!呵呵,现在湔邱罗肯定已经慌了!”养天同望向随军的五弟,笑问道:“五弟啊,你说为兄拿下湔邱罗之后,如何处置他?” “……阿父受何刑,他当同刑受之!” 养乐多平时虽然唯唯诺诺,但在现在却变了个人似的,毕竟他们现在兄弟齐心报仇,容不得半点损失。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毕竟他感觉自己被那叫泰甲的人骗了,而且骗的很惨! 即便按照他所言,自己成了蜀山族长,实际却成了一个傀儡!换做是谁心里也不会好受。早在湔毕崖监控他的时候,他就想起兵反之,怎奈心有余力不足? 如今出兵,杀之报仇,正合他意! “如此才是我兄弟!” 养天同满意的点了点头,便令道:“众军便在此处下寨,静候军令!” “诺!” 军队率先将养天同休息的大帐做好,养天同便领着养乐多与杜洪川进帐,正待商议军事,忽有士兵来报:“报!族长,北方五百米外发现敌军踪影!” 养天同暗惊,忙道:“再探!” “诺……” 杜洪川面容不善的望向帐外,道:“怪哉,怪哉!敌军陷于瘟疫,怎会主动出兵迎战?” “我看他们已走投无路,背水一战!”养天同眼中闪过一抹光,“待我亲自出兵却截他几个士兵回来,看看他们有何诡计!” “不可不可!养君是主帅,坐镇军中,而今天气不佳,我等不知虚实,岂可轻易动身?”杜洪川连忙劝道,“不若不理会他们,等他们见我军不轻易动身,自会退去!” 养天同笑道:“上卿大人多虑,我军士气高昂,若敌方乃是湔邱罗亲自带队,白白放过,岂不错失良机?” “这……”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说罢,养天同提起武器,将弓箭搭上,便走出大帐。杜洪川见他既然不听,便道:“既然如此,不可全军出动,可令少公子领一军为后援,以备不测!” 养天同一直提防着自己的弟弟,因为他总觉得养乐多的野心并没有消亡。而今杜洪川提起,他自是不依,道:“我自有分寸,你便在此间等我的好消息吧!” “这……” 杜洪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养天同带兵离去,心中郁闷无比,原以为自己所说的话他都会听,却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君主依旧有自己的主见,不能为他所用。 他辅佐养天同,一是因为迫于形势,而二,却是暗中打算反蜀报仇! 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但若是不能完全掌握权力,他的心中依旧感觉不安。一个紧握在手中的傀儡,远比一个平庸的君主好掌控。 “看来……得去重新找个傀儡了……” 养天同领兵出击,在大雾中漫无目的的奔腾着,忽然,前方两百米处若隐若现了一彪兵马,养天同迟疑,忽的喝道:“来者何人?吾不杀无名之辈!” 雾气之中,一身着正装的男子下马缓缓走来,手下只有两名随从,似乎并无恶意。 “退下!”养天同身旁的侍卫大喝道。 养天同摆摆手:“无妨,三个人,能掀起多达风浪?” 那人越来越近,直到到了养天同面前,一张中年人的面庞方才缓缓显露在他的面前。 “在下都安端,特在此处迎接蜀山侯!” 第七十六章 一石二鸟 “都安端?若我所记不差,应当是湔邱罗那老家伙下面的人吧!” 都安端拱手笑道:“正是!” 养天同直视他的眼睛,发现此人谈笑自若,并无惶恐模样,心中的戒心松懈了许多,问道:“都安君大名在下也有所耳闻,不知今日来此,可是为湔邱罗使者,来下战书的?” “非也,在下特来投诚!” 一语落罢,养天同震惊的看着他,瞬间谨慎了起来,喝问道:“此话……何意?” 都安端轻叹一声,飘散在茫茫雾气之中。忽然,他一副椎心泣血的模样,竟忍不住出声痛哭了起来! “这……都安君,有话好好说,岂能痛哭,枉费男子之名?” 养天同连忙将都安端搀扶起来,都安端谢过,请他就地坐下后,缓缓道:“养君,你是不知道,湔邱罗这老家伙现在刚愎自用,不听人言!向时我去他那里进献计策,哪知话还没说一半,他便说:‘我自有分寸,不劳你多心’……” 养天同不明所以,问道:“湔邱罗可是有甚良策?” “他若有良策,我也不必要在此与养君谈论了!”都安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恨恨道:“他不仅没有计策,而且现在犹在府中寻欢作乐!我见他如此模样,定然覆灭,倒不如来投养君,进献一功!” 养天同见他痛心疾首的模样不像是装的,连忙安抚,心中却大喜过望,如今这都安端前来投诚,他湔邱罗便成了孤家寡人,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在下有私兵五十人,全部带来,以示忠诚!” 说罢,都安端慨然的拍了拍手,便是一阵甲胄抖动的声音;养天同的士兵听到瞬间拔出剑来警戒,而养天同却没有丝毫的疑虑,上前审视都安端的私兵一番,见他们个个精神抖擞,心中越发惊喜,对都安端的投诚深信不疑。 “都安君如此真诚,在下感激不尽!待得灭掉湔邱罗,便请都安君为氐族之首!” 都安君欣喜过望,竟不顾老迈的身体就要下拜:“在下多谢养君信任!” 养天同连忙搀他起来:“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都安君可是在下的长辈,在下如何受的此礼?” “养君如此礼待在下,在下何德何能?……既然如此,在下现在便愿引养君前往湔邱罗之府,将他拿下!而近湔邱罗疏于防范,以养君之才,定能一战定之!” 养天同对于长串的马屁很是受用,见都安端还要带他去湔邱罗府上,更是欣喜过望,心道:“老天果然助我,好在没有听那老家伙的言语,此番出战,我定要雪耻!” “烦请都安君带路!” “这是自然的!” 都安端欣然领命,随即便命令私兵将自己的马匹牵来;养天同为了表示自己的信任,亲自扶着都安端上马。都安端越发感动,一堆“誓死效命”,“鞠躬尽瘁”的话都说了出来,反倒弄得养天同不好意思了。 都安端以自己的五十人为先锋,领着养天同在大雾中缓缓行进。雾气弥漫,若没有他的带路,养天同不熟悉此地地理,断然是找不到湔邱罗宅邸的。 另一边,杜洪川见养天同久久没有回来,又没有听到开打的声音,心中略感不安,便命令一士兵前去查探。过了良久,那士兵奔回营中,道:“族长路遇都安端投诚,现今随着他去偷袭湔邱罗宅邸!” 杜洪川大惊,一旁的养乐多也愣了,悠悠道:“都安端此刻来投诚,只恐有诈,大兄为何没有怀疑?” “养君耳根子本来就软,恐怕都安端以利诱之,方才得逞……少公子,你即刻带兵去追,务必要将养君追回来!” 养乐多为难的说道:“此事只恐不妥,若在下领兵,战后大兄定然责罚!” “这……” “不如让一士兵传唤,大兄依仗上卿大人,定然听从!” 杜洪川现在对自己的言语还有点自信,只要自己阐述得体,养天同定然退回。他又唤了一士兵,仔细吩咐了一番,哪知那士兵听得头晕眼花,只记得了最重要的一点,便领命退下。 …… 湔邱罗大宅外,密林之中。 湔毕崖小心翼翼的屏息着,心中却忐忑不安,拍了拍前面泰甲的背,道:“你说养天同会不会中计?” “大佬,你都问三次了,对我有点自信好不好?”泰甲苦笑道,“那养天同虽懂得用兵之法,但毕竟是有勇无谋之徒,只要没有人在旁边吹风,以都安君的口才,定能将他说的服服帖帖的!” 按照泰甲的计策,都安端诈降养天同,赚的养天同前来偷袭湔邱罗,借他之手除掉湔邱罗后,再尽出伏兵,将之剿灭! 湔邱罗那两百兵他们是调动不得了,只能从都安端那里借五十的私兵。 此计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看上去很是完美;只是泰甲也没有士族的把握。即便他能安抚湔毕崖,可自己心里面的忐忑又有谁来安抚? 即便将养天同骗来,即便借他之手除掉了湔邱罗,可他们手中五十人加上都安端手中五十人,能不能将养天同剿灭? 这依然是个问题。 “来了!” 随着湔毕崖一道激动的声音落下,便听到一阵阵马蹄声与整齐的步伐声自南而来。泰甲连忙令所有人屏住呼吸,自己却小心翼翼的朝密林口靠去,依仗雾天的掩护,没人能看见他。 “养君,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湔邱罗?”都安端的声音缓缓传来,距离此地似乎也不远了。 养天同怒道:“哼!他杀我阿父,我也要在氐人面前将之杀死!” “不可不可!听闻湔毕崖不在湔邱罗府上,此人忠心耿耿,听闻湔邱罗有难定来救援,若出了差池,跑了湔邱罗,该当如何?” “这……依你之见?” 都安端轻声道:“听闻养家神射,乃是我湔堋一绝,不然养君就试试一剑穿心如何?” “妙!妙!我还没有试过以人当靶子呢!”养天同大笑两声,却被都安君连忙捂住了嘴巴,道:“养君慎言,此地距离湔邱罗宅邸已不远,休要走漏了风声,给湔邱罗逃跑的时机!” “明白,明白……” 声音渐小,就连士兵们的步子都轻了许多。泰甲见养天同如此听都安端的话,心中略喜,看来今日大计可成! 养天同领军缓缓穿过泰甲所在的密林,湔邱罗的宅邸就在前面百米处;忽然,一骑如风般呼啸而来,直直冲到了最前面拦住养天同的路,道:“族长,上卿大人有言!” “上卿大人?怎么回事?”泰甲的心瞬间紧了起来,湔堋怎么突然出现了个上卿大人? “难道又是苴伏派人来要剿灭我们?”泰甲心神不宁,若真是如此,这苴伏是多恨他们? 养天同眉头微皱,这位客人是越来越把自己当盘菜了,悠悠道:“讲!” “上卿大人说,恐前方有伏,请族长速回!” 泰甲大惊,他们的计策竟然被看破了?这个上卿是哪里杀来的人? “要不要动手?”湔毕崖凑了过来,神色也变得紧张了。 “不急,看看再说……”泰甲咬了咬牙,“我们引他们前来,第一目的可不是为了剿灭他们!” 湔毕崖一愣,低下了脑袋。 泰甲知道他有点犹豫,劝道:“若此人依旧掌握政权,我族恐万劫不复!” “我明白,但……他毕竟是我生父。” “杀人者,非我也……”泰甲严肃的说道,“乃……兵也!” 二人谈论的片刻,养天同已经皱紧了眉头,刚欲说话,都安端却接过了话茬:“这位上卿大人……乃是何人?” “此人乃是被开明王罢免的奴隶罢了!我敬重此人原来的身份,故而将之收为军师……” 都安端笑道:“此人倒是忘了,是何人给了他如今的身份!” 都安端这句话直接戳中了养天同的内心,竟是怒道:“指三喝四,也是够了!他倒是忘了,这蜀山是以我为主,可不是他杜洪川!” 泰甲松了口气,看来他们的计策还没有败露;不过同时,他也无比钦佩都安端随机应变的能力,只言片语,便反客为主! 养天同朝那士兵道:“你回去告诉杜洪川,若他还想有如今地位,就不要与我瞎指导!” “可上卿大人说……” “说什么?有伏兵?老子都在这里多久了,伏兵呢?” 那士兵无言,只能默默退下,而养天同在都安端的怂恿下,也重新开始了自己“征途”…… 第七十七章 借刀杀人 第七十八章 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五十人想要包围三百人,往常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孙子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五十人打三百人,即便是打群架,一人打六个,那也无异于找死。 除去借刀杀人外,正是因为意识到了兵力的不足的问题,泰甲才让都安端打入了敌人的内部。 因为湔邱罗身死,其麾下士兵投降者至少三分之二,而若是能调动起这一百多的降兵,并非不能取得关键性的胜利。 在泰甲的调动下,五十人如踏着正步般走向湔邱罗宅邸,力道之大,如能碎裂山林,骇惊天地! “给我跺大声点!越大声越好!” 整齐恢宏的踏步声早已惊动了刚进府邸不久的养天同,他刚刚进入湔邱罗的寝室,便听到此等惊天动地的声音,心中一惊,哪里来的大军,竟有如此气势? “来人!快去探查!” 养天同还没能完全掌控湔府,大多数的兵力还在用来看管俘虏,寥寥数人站在望楼上,未几便汇报道:“族长,西方有一支军队前来,雾气太大,看不清楚人数!” “这……这是哪里来的人?”养天同两手一摊,不明所以的望着都安端,哪知都安端一副震惊的模样,大呼:“养君,大事不妙!此定是湔邱罗之子湔毕崖的私兵!” 养天同瞬间松了口气,悠然进入湔邱罗寝室,一下躺在了他的床榻之上,榻上犹有余温,其上还有个一丝不挂的女子,衣服都来不及穿,只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体,一脸惊恐的看着养天同。 而养天同似乎也没有兴趣调戏湔邱罗用过的女子,朝都安端道:“量他一个小小公子,能有多少私兵?三五十个顶天了!难不成他还敢弄个几百号人,当着他老父的面造反不cd安端怒拍房门,激动地说道:“养君你是不知!湔毕崖素来不满其父,早欲取而代之!自两年前开始他便豢养死士,多是落难的奴隶与猎户,数量之大令人瞠目!就我所知的便有四百之多!我也是三个月前才知道此事的,只因不满湔邱罗,没能告诉他!” “四百?这么多?” 养天同再也不能镇定了,四百人还是保守估计,如果湔毕崖还有后手,五六百人也不在话下,那可比他手中兵马还多! 现在他对都安端的话深信不疑,也不管湔毕崖能不能养得起几百号人,更不管他是如何将这么多人藏起来的,而是慌张的拉着都安端的手道:“都安君,若敌军势大,为之奈何?” “莫急莫急,容我想想……”都安端抚了抚心口,“养君善战,而今我们占着地理优势坚守不出,将士兵们分散到城墙各处,防备敌军越墙偷袭,量他们无法奈何我们!” 若按照养天同的性格,说不得会冲出去决一死战;但如今都安端占据主导地位,自然是将他引入自己的网罗中。 养天同听罢连道:“好好好,就按都安君的方法办!……等等,我将士兵全部拿去防守,无人看管,若氐军的俘虏趁机叛乱……如何是好?” “养君勿恼,他们到底是氐人,家中尚有妻儿,只要我去劝说他们,陈述养君恩德,他们定愿以死效忠!”都安端慨然道,“若养君不信任在下,大可将在下私兵握在军中,量在下之手无缚鸡之力,恐怕还不是养君敌手!” 都安端都帮他杀了湔邱罗,养天同还有什么可怀疑?当即陪笑道:“都安君哪里的话?阁下助我杀了湔邱罗,在下哪里还敢有半分怀疑?阁下私兵大可拿去,在下不愿徒增都安君伤亡!” 都安端戏精上头,大义凌然道:“在下要与养君生死与共,富贵同当,岂能领兵残喘?我愿将五十人全数放入军中,但听养君调遣!” “既然都安君诚恳……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说罢,二人互相拱手,养天同将都安端的私兵插入了自家军中,分批次安排到湔府的台子上防卫;同时命令士兵将氐族士兵牢牢拴住,只留都安端与之亲兵三人一同看守。 蜀山士兵前脚刚走,那些氐人一个个恨之入骨的看着都安端:“都安君,我们平日敬重于您,为何您……” “俺们家孩儿靠着您的照顾才没能夭折,俺一直敬重你,却没想到在这时出卖我们!” “我们是降了,但如此苟活着,还不如刚才死了!” 都安端悠悠的看着众人,他就知道自己会被如此痛骂,毕竟临阵叛国,如此动静也是情理之中的。 “湔邱罗死了,你们打算怎么办?”都安端笑问道。 众人沉默片刻,却不知谁人忽然起了头:“二公子!我们要跟着二公子!” “对!二公子有神子辅佐,只要他还在,我们部落就亡不了!” “听说二公子已经带兵来了,只要他杀了进来,我们还是氐族的勇士!” 很明显,湔邱罗死后,若是不愿投降,所有人只有湔毕崖一人跟随。这也是泰甲的预谋,要让湔毕崖借此机会收拢人心,才能以最快速度掌握部落大权! 都安端见时机已成熟,低声道:“湔毕崖……只有五十人!” 众人闻言大惊,心中暗苦,湔毕崖带五十人来,不是找死吗? “嘘!”都安端露出狡猾的笑容,“养天同尚不知此事,而且外面只有五十人,可里面……就不止了!” “这……” “都安君这是……什么意思?” “傻啊!我都看出来了,都安君这是……那叫啥,叫,假装投降来着!” “嘘嘘嘘!小点声,别让那些兵给听见了!” 众士兵会意,欣喜的看着都安端,再没之前恨意。都安端轻笑一声,道:“待会儿我说什么,你们顺着我的话说,要让养天同听得真切,对我们毫不怀疑!可否明白?” 众士兵面面相觑,铿锵有力的道:“诺!” 都安端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咳两声,朗声道:“而近养君恩德万千,不肯杀掉尔等,尔等还不速速归顺,莫要等我大军攻入族后,静候尔等亲族束手就擒!” “养君恩德,感激不尽!……” 士兵们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了寨子之外,传入了湔毕崖与泰甲二人的耳朵里。泰甲笑道:“都安君果然厉害,随机应变之能我是望尘莫及啊!” 湔毕崖赞许的点头道:“听到这话,养天同应该乐开了花吧!” “乐开的花……不过片刻就要凋零!”泰甲冷笑道,“此番‘请君入瓮,关门打狗’之计已经成了一大半,接下来我们里应外合,他养天同必死无疑!” “好个‘关门打狗’!”湔毕崖也笑了起来,“若这家伙知道我只有五十人,肯定早就冲出来与我们决一死战了!” 话音未落,忽听得往楼上有人大喊:“湔毕崖,你老父已死,碎成了肉泥,麾下士兵皆降,已无后手!你还不速速投降,我留你一条性命!” 这正是养天同的声音,他惧怕湔毕崖“大军”,自然以攻心为上。湔毕崖瞥了眼泰甲,见泰甲给他使了个眼色,轻笑一声道:“杀我阿父,我誓报仇!有种杀出来与我一战!” 养天同瞬间怂了,不再言语。 泰甲见时机成熟,在湔毕崖耳边附耳道:“差不多了……” 湔毕崖一点头,拔剑在手,怒道:“将士们!杀入府中,为老族长报仇!” “杀!” 一阵阵山呼之声传播开来,伴随着林中的回声,吓得龟缩在府中的蜀山军队肝颤。养天同面色一沉,道:“给我挡住房门,弓箭手放箭!” 命令一下,便有数十人冲到那残破的大门前堵住,而就在养天同准备命令士兵齐放箭之时,忽听得数道“噗呲”一声响,只见望楼上一阵阵血花飞溅,飘洒空中,凄美非凡。 养天同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敌军弓箭手吗?” “杀!” 紧接着,望楼中传来呼天抢地的喊杀声与求饶声,不等养天同反应过来,一士兵慌忙冲来,道:“不好了!都安君手下士兵反了!望楼里好些兄弟没有防备,全被杀了!” “什么?!” 紧接着,屋后院的赞颂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喊杀声;转眼间,屋后的氐族士兵已经冲杀了出来,与前院的士兵战作一团。 养天同瞬间了反应过来——他被骗了! “都安端!我誓杀汝!” 然而就趁着这么一点发愣的功夫,门外的泰甲一拳便将宅邸大门击碎,伴随着稀里哗啦的落地声,四五十的士兵刷刷落在地上,好不凄惨! 两面夹攻,蜀山军兵败如山倒,死伤惨重,极其迅速的溃散开来,徒留养天同一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快……快!快撤!快撤!” 终于,尽管心中懊恼,养天同还是承认了自己的失败,领着仅剩不多的十几人朝大门冲去,然而,一柄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说过,我要报仇!” 湔毕崖的笑容,越发寒冷。 第七十九章 说走就走的浪子 第一章 我名昭云 第二章 不信医生信鬼神 第三章 忠奸难辨 蜀都城门似有若无,只有十二个士兵守着那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大门,根本无法给人以一种威严的感觉。 昭云就很好奇,连个城门城墙都没有的国都,如何抵御歹人? 不过这个问题或许很好解释,因为蜀王宫的王城砖石堆砌,足有五六丈高,只要不让开明王受到伤害便可,何必耗费大量资金去修建更庞大的城墙? 可没人在乎蜀都内庶人的死活。 蜀都很热闹,原本并不大的街区拥堵了大概三四万人,人山人海,车流涌动,连走一步都极其困难。昭云极其无奈,早知道就不进城,直接北上了! 但蜀都北方是什么样他还不知道,他尚且指望在蜀都找个地方睡一晚再走。 “这么多人,那老家伙打算怎么宴请?” 昭云正嘟囔着,拨开人群,忽的感觉胸前一股重击,不痛不痒,还以为有什么人偷袭,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小孩。 小孩大概八岁左右,小不了昭云多少,但因为昭云常年习武,体格健硕,看上去十五六的模样,使得那小孩看上去更小了。 那小孩知道惹了祸,挠了挠脑袋抬头道:“对不起大兄,人太多了我没注意到。” 昭云哪里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本没打算多言,但看他一副匆忙的模样,秉着好心问道:“你可是和家长走散了?” 听到这话,小孩瞬间警惕了起来,他在家常听母亲教导说不能和陌生人搭话,小心被拐走!而今这个年轻人和他非亲非故,居然问他是不是和家长走散了,定然有诈! “没有没有!我只是出来玩玩的,再说我家就在蜀都……” 说罢,小孩仓皇逃走,瞬间湮没在人流之中。昭云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被当成了人贩子,他倒是懒得多管闲事,朝少年的反方向走去。 他却不知,自己以后会与这少年有多么深厚的关系! 蜀都的街道很直接,自西朝东一条朝天,只有不少的小巷子如网络般布散其中。顺着长街,昭云行未多时便到了相府之外。在他面前大概五百米,便是蜀王宫。 望着气派不输蜀王宫的相府,昭云轻叹一声,果然是权臣当道,现在更是猖獗,竟然用国库来给自己过生! 据说开明王前些时日才修了望妃楼与七宝楼,顺便还帮苴伏那老家伙修了宅邸,如此大刀阔斧,国库还能有余资? 这蜀国是有多富裕? 相府门前人头攒动,时常听到有人叫唤:“相邦怎么还不出来?我从绵竹赶过来,说好的有饭吃呢?” “相邦什么人?你是说见就见的?” “管他的,老子饿了两天了,就等着这顿饱饭呢!怎么还不开?” 昭云不懂,这么多人放桌子也放不下,怎么开宴?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那些人抱怨了没过多久,相府便走出来一个青衣汉子,朝万民拱手道:“诸位,相邦没想到他如此受万民垂青,诚惶诚恐,厨后准备的材料用完了,大家稍待片刻,马上就会有点心出炉!” 说罢,青衣男子便离去了,留下一群懵逼的庶人。 “他说啥?点心……那是啥玩意儿?” “没听说过,我能吃碗稀饭都知足了,那里还吃什么点心?” 昭云这才明白了,这次所谓的庆生,其实就是以苴伏的名义举行的赈灾活动。那些聪明人知道这玩意儿肯定吃不饱,所以没有来,而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吃不饱饭的灾民。 用国库买些米面赈灾几万人,还是不算困难的,虽然米价很贵,但一国国库还是支撑的起。 但……这点心是闹哪一出?有赈灾派送点心的吗? 过了半个时辰,就在人们快要等不及的时候,相府大门又开了,这次走出来的是个五旬长者,身着赤红色长袍,面带和煦的笑容,朝所有人拱手:“我乃苴伏,蒙诸位不弃,在下感激不尽!” “是相邦!” “愣着干啥?快跪下啊!” 人们陆陆续续下跪,昭云瞥了那老人一眼,心道如此和善之人,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奸臣? 但他还是入乡随俗,单膝下跪了。 然而随着数万人陆陆续续跪下,却有一人鹤立鸡群,面色恶毒的望着不远处的苴伏。昭云也注意到了那个人,是个比苴伏还要年迈的长者,但竟然敢不下跪……想必来路不凡! 苴伏也是看见了那老者,冷笑一声并不理会,朝万民拱手道:“诸位,此次来人众多,在下又好脸面,故而没有准备稀粥,一些米面点心,还望大家不弃!” 说罢,苴伏一挥手,竟是数百人抬着一个又一个大缸走了出来。苴伏一挥手,大缸齐齐落下,一些靠在前面胆子大的人正准备往缸里看,却被一旁的士兵打了回去。 “看什么看?相邦大人还没发话!” 苴伏连忙摆手:“诶!不要这么凶嘛!反正都是给大家吃的,看看又怎么样?” 士兵闻言,不再阻拦。 庶人感激的朝苴伏拜了三拜,从缸中取出一块所谓的点心出来——那是一个米面揉合的点心,酥软迷人,闻上去芳香无比,那是蜂蜜的味道。 此物名为“蜜饵”,传自楚国,是先秦最为常见的一种点心。 这个时候还没有发面技术,所谓的蜜饵只是简单的将米面融合在一起,缀以蜂蜜而成,虽然失去了活面的劲道,但在嘴中一触即化,回甘无穷。 苴伏命人将几百口大缸分开放置,道:“大家吃吧!” 随着苴伏一声令下,几万人如疯狗般涌上前去。昭云第一次遇见先秦的点心,自然还是要抢一个吃的;但靠着神力从人群中挤出来时,手中的蜜饵已经快变成了粉渣。 昭云一口气吞下,入口即化,却也只觉得味道一般,毕竟吃惯了未来的糕点,这所谓的蜜饵味道便显得平淡无比。 “完全没点感觉,这种玩意儿也能吃饱?” 他苦笑一声,权当涨见识了! “回头找点面粉,把发面技术给弄出来,馒头包子的味道可比这好多了!” 他一面思衬着,一面看着争抢不休的众人,而苴伏早已不知所踪;他此刻却觉得,单单自己看着的而言,这苴伏似乎并不像所谓的奸臣。 除非苴伏这是在忙着收买人心。 但一群灾民的人心有啥好收买的? “哼!奸臣当道,祸害府库!” 不知不觉间,昭云已离开相府几百米远了,一道铿锵有力的低喝声在他耳边爆炸开来,险些炸破他的耳膜。他吃惊的往一旁看去,原来是刚才站立不跪的老者! 老者六十岁左右,一身白衫,面上褶皱如菊,深邃的眼睛如黑曜石般引人注目,花白的胡子随风而洒,如飘飘仙人,煞是好看! 此人气质不凡,谈吐又不似庶人,泰甲料定必是宫中人士,便拱手问道:“老翁,方才便看见尊驾傲然不跪,不知您可是对当今相邦有何不满?” “你是谁?” 老者瞥了眼昭云,见他虽然衣衫朴素,却挂了一柄铁剑,身形笔直,倒似富贵人家,言语便稍微缓了些许:“未请教?” 态度瞬息而便,昭云苦笑一声,幸好提前换了姓名,不然这些人定然是看不起贱名的自己。 “我乃湔堋人氏,昭氏名云!” 老人眼珠子一转,心中嘀咕着:“昭氏?湔堋据此不过数十里,消息灵通,何时出现了个昭氏?……也罢,好歹也是贵族人家!” 老人瞬间做出恭敬的模样,拱手道:“原来是昭氏之徒,失敬,失敬!” 昭云依旧还礼,问道:“不知老翁方才为何……” “奸臣当道,蛊惑君上,残害忠良,挥霍府库!我如何不怒!”老翁说道心动处,竟忍不住垂泪,“我本宫中官僚,一国栋梁,却被此人诬害,沦落至如今下场!岂不悲哉?” “原来如此……君真忠臣也!” 老翁拂去面颊上的泪水,拉起昭云袖口:“此地不是说话的地,请随我来府中一叙!” 昭云正愁没有睡觉的地方,欣然从命,行至半途,忽问道:“不知老翁姓名?” “老夫……杜柏生!” 第四章 杜宇之后 若昭云知道杜柏生以前是个权臣,而且所作所为丝毫不下于苴伏的话,或许他也不会屁颠屁颠的跟着杜柏生走了。 可古蜀历史记载甚少,多多少少只记载了开明芦的名字以及覆灭过程,昭云岂能知道这是权臣?只是看他一言一行,还以为是个为蜀国尽忠的忠臣罢了。 杜柏生的屋子很偏僻,蜀王宫偏东有一条宽阔的巷道,四周遍布着装饰不俗的的楼房,根据昭云的判断,这些或许都是朝中官员的宅邸。 不得不说,挺寒酸的。 但他若是知道这些人在蜀都城外占着几十亩甚至几百亩的地皮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杜柏生的屋子是其中比较大的一间,是个宽阔的宅院,三进三出,昭云踏入其中,虽然没有古香古色的氛围,但房屋玲珑细致,就连屋上的雕花也能看到艳丽的纹路,做工不俗,令人感受到匠人的心血。 紧接着便有四个侍女走了上来,也不说话,只朝杜柏生行了个万福礼。杜柏生吩咐道:“将前厅收拾出来,老夫要招待客人。” 侍女们应声而下,而杜柏生则是很热情的将昭云迎入了正前方的大厅。越过平坦宽阔的前院,昭云也四周观察着,发现这人的家资似乎也不比湔邱罗高档多少,便安然坐了进去。 客主分别坐定,杜柏生便朝下面喝道:“来人,上茶!” 昭云也是第一次受这礼数,但心想先秦哪里来的茶叶?未多时,两小厮端着盘子进前,两个小碗放在昭云面前的几案上,一个装着十几片硕大青翠的茶叶,另一碗则装着烹制好的高汤。 昭云哪见过这种茶?不明所以,只能傻兮兮的看着主家。 杜柏生见他不直接动碗,礼数端庄,心道果然是大户人家。因为主人上了茶客人是不能直接吃的,只能等主人先吃,或者主人请他吃了之后才能吃。 当然,关系好的例外。 “老夫年轻之时也曾到过湔堋,却未曾听说过哪户人家乃昭氏……不知公子是哪里人士?” 昭云见他也不动茶叶,只能回道:“在下乃湔堋都安氏之后,因先祖为楚国贵族昭氏之后,故而取姓为昭。” 后面那些复杂的事情昭云懒得和杜柏生解释,只让他知道自己和都安端有关系就行了。 “啊!久闻大名,失敬失敬!”杜柏生态度更加谦恭了,“阁下先祖都安正与家父多有私交,如此看来,你我也当是故交啊!” “故交?” 杜柏生这才觉得自己的拉拢似乎太过明显了,连忙改口:“故交故交……一见如故的交情嘛!” 昭云尬笑了两声,这老家伙是在说冷笑话吗? 杜柏生平日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惯了,第一次和小辈平起平坐,难免有些紧张。未多时,他感觉喉咙干涸,便倒了些许的高汤在茶叶中,将高汤饮尽,再取了一片茶叶吃。 昭云以为这就是先秦茶叶的吃法,赶紧像模像样的吃了起来。 汉之前便有茶叶,但更像是辣条一样作为零嘴一般的存在。那时候的人多是闲暇时吃茶叶,或者将茶叶弄成茶粥,古称“粥茶法”,总之就是没人泡茶的。 他们把茶叶当菜,或者说当药,就是没拿来当饮料。 缓解了下紧张的情绪,杜柏生又问道:“公子是往何处?意欲何为?” 昭云并不隐瞒,道:“湔堋近几日爆发了瘟疫,在下要出秦川采药,以便治病。” 杜柏生是知道湔堋瘟疫的,苴伏前些时日也命人封锁了湔堋与各地的来往。见这小孩要独自一人出秦川采药,眼珠子一转,问道:“独自一人,盘缠可够?” “族长遣送余资,已然足够。” 杜柏生点了点头:“年纪轻轻便一人出川,胆量倒是不小!老夫甚感欣慰,若你家先祖有知,当也含笑九泉了。” “杜翁言重了……只是未知杜翁以前是何等官职,又是因何得罪了苴伏,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杜柏生似乎早就等着昭云相问,哀叹一声,面目羞恼:“老夫本蜀国下卿,虽不算德高望重,但在朝野中也颇得大王敬重!前些年间,苴伏老儿不知怎的忽然扳倒了上卿杜洪川,权柄在握……” “老夫年迈,本不愿参入政治漩涡,但这老家伙太过分了!不仅欺下瞒上,更放纵手下强夺田舍,收敛贿赂。老夫看不过眼,说了他几句,哪知道没过两日便被人弹劾,开明王念老夫年迈,只削我官职,害得我现在闲赋在家中,只能看着那老贼为非作歹,无济于事!” 自然,他撒谎了。 为的就是让昭云同情,甘愿为他做事。 果然,昭云听得动容了,自古以来被奸臣坑害的忠臣数不胜数,昭云每次看见此事,都会对空长叹,如今面对杜柏生,一股同情的心思自然是缓缓升起。 “杜翁真性情中人!若小子在朝,定然愿为杜翁分忧!” 杜柏生闻言大喜,没想到只言片语,便让这小子信以为真了! 果然年纪小,很容易上当! 昭云倒也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反正一点同情心而已;但他忽然注意到这个老翁姓杜,杜乃是王室姓氏,在蜀中,姓杜的祖上只有两人,一个是杜宇,还有一个是杜灵。 杜宇是古蜀王,又称望帝;而杜灵是楚国人,又称鳖灵。杜灵因治水有功,故而被杜宇禅让为王,另立开明王朝,但其实猜猜也知道,多半是杜灵逼宫,让年迈的杜宇不得不禅让王位。 无论是这二位哪一个人的后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在下这才反应过来,杜翁姓杜,可与当今开明王……” 杜柏生连连点头:“开明王乃是我的族孙,但也是血亲很淡的那种。” 他又撒谎了。 他与开明芦,或者杜洪川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他的祖上,其实是杜宇…… 昭云不住的摇头,肆无忌惮的说道:“看来当今王上,也是昏庸无能啊……否则岂会让佞臣当道?” 杜柏生也是附和道:“此王乃先帝之子,年幼聪慧,哪知今日是这副模样?长此以往,我蜀国定然覆亡!” 昭云并不否认,因为蜀国确实是在那个家伙的手中灭亡的。 见昭云埋头深思,杜柏生以为这个年轻人是在忧国忧民,不由得欣喜。若是一切按照他的意愿来,他的大计定然可成! 他要做什么? 他要覆灭这个国家,自立为王! 他是杜宇之后,杜宇被杜灵逼迫退位,作为后人自然不甘。他作为开明芦的老师,大权在握,本以为再过几年民心所向,便可大势所趋,废王自立,哪曾想半路杀出个苴伏? 即便被罢免在家,他的心中依旧没有忘记这份野望。 他所求的,乃是借外国之兵,废掉蜀国大王,其后自立,或者立他的儿子。 这在春秋时期很是常见。 但他常年在蜀地,却不知道春秋已过,战国纷乱;现在的趋势是大一统,谁攻了进来,谁就会吞并蜀国。 天真的他,犹且以为春秋大义尚在。 总而言之,在这危难之刻,昭云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切大计,都拜托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自己方才伪装的那么好,定然没有出什么岔子! 杜柏生继续旁敲侧击:“长此以往,我大蜀灭顶,于我蜀民万万大为不利!……唉!我个白身,又能如何?” 昭云算是听明白了,这个老家伙是在试探自己呢! 不过他到很好奇,这个老“忠臣”,打算如何改变蜀国将亡的事实? “杜翁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让小子办?但说无妨!且不说小子敬重杜翁为人,既然杜翁之父与祖上有交情,小子也决不能袖手旁观!” 好听的话说了一大堆,可昭云并不是效忠于这老家伙,如果是卖命的活,他可不打算为了这个点头之交的老家伙送死。 杜柏生面容焦虑,但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他已年迈,家中又无可信之人,儿子又被苴伏这老家伙调派到了其他地方,他就算想要去其他国家送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莫急,只是举手之劳,既然公子有意出秦川,那烦请带着我的书信前往秦国,拜送到秦王门下,老夫定有重礼答谢!” 听到这话的昭云面上波澜不惊,但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大浪,这个老家伙让自己送信给秦王,能是为了什么? 总不可能是问候别人祖宗吧?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春秋惯例,借兵兴国。 秦穆公都有拥护重耳的历史,这老家伙以为,当今的秦惠文王嬴驷是他先祖那般人物。 而在昭云看来,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 更何况就种种利益而言,这点对昭云万万不利!如果真成了,他虽然有引路之功,但官路有限,绝对不会被秦王看重;他要的是在蜀国打下名声,让秦王都不得不对他正视! 那时候的他,对于一国之君才有利用价值,才会被重用! 或许……这个老家伙给他的,便是个不错的机会…… 一个在秦王面前显摆的,绝佳的机会! 第五章 无形攻略,最为致命 第六章 美丽的误会 第二天一早,忆梦就打好了热水,满心欢喜的朝昭云的客房走去。 她母亲起的更早,看自家女儿一副思春模样,笑骂道:“傻闺女,大夏天的,你发个什么春?” 昨晚上得知自己的女儿没有丢了身子,她也松了口气,毕竟如果不是主家吩咐,他也舍不得将自己女儿的身子交给不认识的男人。 她走错过一次,可不想让女儿也走错一次。 只是这丫头一晚上都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嘿嘿!阿母,女儿去服侍客人去了!” 老妪看着女儿欢快离去的背影,心中逐渐开始不安了起来,这丫头,思的什么春?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公子,公子!婢子给您打水来了!” 忆梦欢快的敲打着房门,屋内的昭云早已起床,坐在床榻上练习着吐纳;偏在此刻他不得不暂时停下自己的修行,招呼道:“进来吧!” 忆梦端着木桶进了屋子,将桶放在一旁的台子上,行礼道:“公子,婢子帮您洗脸!” “放下吧,我自己来。”昭云很不习惯连洗脸都要婢女服侍的感觉。 忆梦的脸失望的耷拉了下来。 昭云见状,以为杜柏生又是刁难这个小女娃子,要她将自己服侍的服服帖帖的,不由得苦笑一声,不想为难她,道:“那就拜托你了。” “公子哪里的话?能服侍公子是婢子的荣幸!” 忆梦欢喜的将洗脸巾拧干,在昭云脸上轻轻的擦拭着。她的手艺还很不熟练,一面用手固定住昭云的脸颊,一面轻轻的用面巾抚着昭云,深怕将他弄疼了。 一面是手掌的冰冷,一面是面巾的温热,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涌上昭云心头。 他一把拉住忆梦手腕,道:“行了,接下来的我自己来吧!” 没办法,他还是不习惯别人帮他洗脸。 忆梦一愣,俏脸随即一红,慌乱的挣开昭云强健有力的右手,不知所措的说道:“婢子去为公子准备早餐!” 说罢,她如逃跑般奔出了房门,连面巾和木桶都没来得及收拾。昭云愣愣的看着女娃奔逃,苦笑一声,重新拧了面巾洗脸。 “嗒嗒嗒……” “门没锁!” 昭云叹了一声,这女娃怎么又来了?刚要询问,却发现这次进来的不是忆梦,而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 “您是……” 妇女连忙行礼:“婢子不敢当!婢子是忆梦的老母,在这府上做工的!” 昭云不明所以:“有事吗?” 妇女道:“不敢隐瞒公子,我女儿……她昨晚回来之后如同变了个人一样,一会儿失魂落魄的,一会儿又在傻笑,我料定这妮子是遇上意中人了……昨夜她只在公子这里,不知公子……” “与我无关,我昨晚上只是和她聊了会儿天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昭云连连否认忆梦的事情和自己有关,毕竟出门在外,不多长点心眼可不行。这女人说忆梦是他的女儿,但他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妇女,万一是替杜柏生套话的呢? 他绝不能上当! 妇女黯然的低下了脑袋,果然只是自家女儿一厢情愿罢了! “公子恕罪,婢子告退了……” 昭云并不多言,不过他感觉心情很沉重,被利用的感觉确实不爽,等到忆梦送了早饭来,他也没心情吃了。 看着忆梦傻傻的蹲在地上要看自己吃饭的模样,他摇了摇头,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怎么可能一出门就遇见桃花? 饭后,忆梦领着昭云去与杜柏生相见,杜柏生极其郑重的将一封布帛写的信方在木筒中,滴蜡封好,交给了昭云,道:“此信关乎我大蜀之兴衰,还望公子慎重,慎重!” 自从昨夜知道了这老家伙的底细,昭云看见这一幕就想冷笑,但他想起了薛之谦的歌,痛哭流涕的接过布帛,道:“杜翁放心,纵然是在下粉身碎骨,也要将此信送到秦王之手!” 杜柏生吓了一跳,怎么这年轻人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再看看他身后的忆梦……杜柏生似乎明白了。 “退下吧!”他朝忆梦喝道。 忆梦诺诺退下,却依旧不舍的看着昭云。 杜柏生心中冷笑一声,却连忙扶昭云起来道:“快快请起!在下如何敢当?” “杜翁为国为民,在下打心里佩服!日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若有阁下如此义士,兴国有望啊!” 两个戏精假意客套了一下,杜柏生又令小厮从后面取了一包东西来,递给昭云:“此乃黄金五十两,权当我对你的资助了!” 昭云自然不会推辞,感激涕零的拜谢了,心中却冷笑道:“送功名还送钱财?这次可赚大发了!” 黄金诶,虽然不如黄铜作为货币通用,但五十两黄金可比他身上盘缠多了不知多少! “杜翁知遇之恩,在下必不敢忘!待在下回来之后,再为杜翁分忧解难!” 杜柏生满意的点了点头,以为昭云已为他所用,却不知他的阴谋早被看穿,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路途遥远,我就不送了!” “杜翁留步。” 说罢,昭云大摇大摆的走了,杜柏生轻捻胡须,悠悠笑道:“初生牛犊,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然而,昭云心中也是冷冷道:“老谋深算,毁在阴沟。” 他却不知,自己留下了一个深情与不甘的倩影。 忆梦在不远处痴痴的望着昭云离去的方向,呆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身后有人拍了她的肩膀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母亲。 “你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妇女当头就是一阵棒喝。 “……阿母此话何意?” 妇女摇了摇头:“你昨晚只不过和人家聊聊天罢了,我还以为你们私定终生了!好在我去问了,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阿母,你尽胡说!这不可能!”忆梦噘着嘴道。 “嘿!你还别不信!我是专门问过的!你这妮子,昨晚回了房就心神不宁的,可人家公子却说和你毫无关系,绝对对你没有上心!” 忆梦只当昭云曾说,自己什么话也不能泄漏出去,但面对自己母亲,她并不隐瞒,傻傻一笑:“嘿嘿,阿母你有所不知,他昨晚告诉我……希望有一天能带着我回我们老家……” 妇女身躯一震,颤声喝问:“此事……此事当真?” “女儿何时骗过您?” 妇女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女儿,你得注意你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奴,他呢?他是公子!不要做一些不存在的白日梦,这样你会摔得更惨!阿母是过来人……” “阿母!”忆梦娇声一喝,“您是不是见不得女儿好啊?反正……反正我不管!他答应我要带我一起回老家的,我这辈子就跟定他了!” 妇女见怎么也劝不得,哀叹一声,心道:傻丫头,你怎的比你阿母当年还傻? 而自那日以后,忆梦便每日望着杜府大门,似乎期待着有一日,自己的梦中情人驾着七彩祥云来接自己一般…… 若昭云知道,又是什么表情? 这个美丽的误会,能持续多久? 第七章 山贼四活宝 第八章 贼老大 啥玩意儿? 一个山贼要认自己当老大? “等等等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昭云有点没弄明白,你说你们四个活宝傻就算了,当山贼就好好当山贼,现在莫名其妙又要认我当老大拉我一起傻,这是什么个意思? 那黑鬼点头哈腰的说道:“老大英勇无双,英明神武,英……呃……” 老二见黑鬼接不上,连忙迎合:“英……鹰击长空,蝇营狗苟,苟……” “停停停停!不能再念了!”昭云连忙将他们打住,“不会用词儿就别用,你们到底什么个意思?” 黑鬼连忙道:“实不相瞒,我们在此落草多年,虽然劫掠人家无数,但一直抬不起头来;我虽然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但我知道,我一无是处,不是个称职的贼头子!” 昭云劝道:“你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你还有自知之明!” 黑鬼一愣,问道:“啥意思?” “不知道……” “老大,这是在夸您,夸您呢!” 黑鬼宽心的松了口气,继续道:“以您的才学,定能带领我们兄弟几个打遍天下!就您这水平,这大才,这……这剑舞的哗哗的,不当山贼可惜了!” ……这他娘的是在夸人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山贼是地地道道的蜀国人,在川蜀中多有游荡,对大路小路应该是极其了解的;自己若要出川,有他们的帮助,肯定能够事半功倍。 见昭云迟疑,黑鬼连忙拉扯着另外三人跪下,齐齐磕头:“求老大成全!当我们的老大吧!” 老二悠悠道:“没有您的领导与栽培,我感觉我的人生再没有意义!” 老三附和道:“没有您的辛劳与汗水,这险峻的蜀山便不再宏伟雄壮!” 老四:“……啊?” “……” 三个拳头又揍了下来。 “每次你反应最慢!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脑袋是木头做的吗?看见新老大还不赶快拍马屁!” “呜哇!我错了我错了!” 昭云已经无语了,他感觉自己心很累,好像赶一天路的劲全用在对付这几个人身上。 “行了行了!快停手!”昭云轻喝一声,三个人连忙罢手,就连刚才凶神恶煞的黑鬼都老实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些人到还挺听话的。 “让我当你们的老大,也不是不可以……” 三人惊喜的看着他,一旁被揍得跟猪头模样的老四也傻兮兮的笑着。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老大请讲!老大吩咐!” 就连之前的老大黑鬼也学着老二老三的模样,让昭云忍俊不禁,你这老大的角色变化怎么这么快? “第一,路上必须听我的,我说一,你们不准说二,知道吗?” “明白明白,老大说三,我们绝不说四!” “老大的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变不得!” 昭云苦笑一声,但不得不说,这等马屁听习惯了还是很舒服的。 “第二,以后跟着我,可不能做那些山贼勾当了!” 黑鬼听罢苦着脸:“老大,我们不当山贼抢东西,吃什么啊?” “放肆!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不当山贼,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当!” “就是,有老大一口屎吃,还能少了你尿喝?” “……” 打小弟犯法不? 黑鬼有些憋屈的低下了脑袋,之前自己才是老大,结果转过头,这些白眼狼就翻脸不认人了! 昭云摆了摆手:“有觉悟就好,反正我有的吃,绝对饿不着你们!” 老三拍了拍胸脯:“我说啥来着?老大吃屎也不会忘了我们的!” “……” 忍住,忍住! 昭云颤巍巍的伸出了手:“这第三……” 老四忽然插嘴:“老大,你不是说只有两个条件吗?怎么第三了?” “……我第一条什么来着?” 老二忙道:“老大说啥我们都得听,说一不二!” “那我说这第三条就是第二条有毛病吗?” “没有!”黑鬼、老二、老三异口同声的喝道。 “扁他!” 又一阵拳拳到肉的声音,不堪入目,难怪这老四和他们仨格格不入,感情是个老实人啊! 把人呼来喝去的滋味确实不错,但也要有个限度,昭云拉住了三人,道:“停了停了!这第三……你们要多读书啊,就这点半吊子的水平,出去了多丢我的脸?” 三人停下了打斗的动作,有些为难的说道:“老大,我们要是认识字,有书看,也不至于来这里当山贼了!” “就是,读书这种事情可不是我们能做的!” 昭云笑道:“这倒无妨,只要你们有心,回头我也能给你们弄几本来!” 众人眼睛发亮,连忙拜道:“老大圣明!” 对于封建社会的人来说,读书可是稀罕事,能读书的都是高干子弟,富贵人家,他们能认字都是奢望。如今有个老大肯教他们认字读书,他们自然感激涕零。 “起来吧……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叫啥名呢!” 黑鬼便道:“我乃无敌,老二叫无量,老三叫无边(老三画外音:我是老二!),老四叫无双。我们四人本就是亲兄弟,而老二老三又是同时出生,因此经常争吵自己才是老二……” 昭云愣了片刻,这四个名咋这么耳熟? 这他妈不是佛教四大金刚吗? 持国无敌,增长无量,广目无边,多闻无双,感情你们四兄弟上辈子还是四大天王来着? 好吧,这四个活宝都那么耍宝了,你们名字再宝器一点也无所谓了…… “老大叫啥名啊?”老四嬉皮笑脸的上来问道,结果又是被一蹲暴捶。 “放肆!老大叫啥名是我们能知道的?” “就是,叫老大就行了,知道名字干啥?你想请巫师蛊我老大吗?” “冤枉……老大,老大我冤枉啊!” 昭云觉得很累,不知道收这几个小弟是对是错,也不管一旁哭嚎的老四,道:“先赶路吧,我还要出川呢!” 无敌上前问道:“老大是为何出川啊?” “我要出秦川采药,有些药材是川蜀没有的,所以我就必须得出川……对了,你们兄弟几个是山贼,对这蜀地的地势还是清楚的吧?” 无量连忙帮衬道:“那是自然!我们兄弟几个绰号‘钻山地鼠’,川蜀啥地方有小路我们都知道!” 昭云笑道:“那正好,从这里出川,可有什么近路?” 无边深怕少了任何拍马屁的机会,也不打无双了,上前道:“老大,前方二十里左右便是绵竹,过了绵竹我们可以不走梓潼,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直接越过剑阁、葭萌关,连那些守关士兵都不知道!!” 昭云大惊,连镇守士兵都不知道的小路,这得多隐蔽? 无敌又道:“从这条小路过了剑阁,葭萌关后,走葭萌城,直达棋盘关;过了棋盘关距离南郑也只剩一百八十里了,不过这条道路及其难走,没有栈道保护,有生命之危!” “我们五个人走们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脚程快的话,二十天差不多就到了!” 昭云点了点头,时间越快越好,当即到:“就走这条路,我们先到绵竹,找个地方住下吧!” 第九章 绵竹驿馆 第十章 见财起意 第十一章 谁知千里马? 第十二章 交叉道的邂逅 第十三章 杀马 第十四章 阴平道 第十五章 广元米凉面 第十六章 厨子苴侯 第十七章 假道伐蜀 第十八章 朝臣之见 第十九章 未得寸功拜上卿 “轻点轻点,绑得太紧了!” 昭云一身深红色的礼服,头顶长冠,腰佩带钩,玲珑玉佩衬于带上,下身纹彩凤之美,服饰华贵,与之前的单衣截然不同。 两名侍女正服侍着昭云穿衣,方才将腰带勒的太紧了,令得昭云连连呼喝。 纵然还是夏天,昭云穿着这身隆重的礼服也未觉得燥热;蜀绣柔软顺滑,排气性极佳,不会将人捂出一身的汗来。 昭云也是第一次穿上这等奢华的衣服,难免有些紧张。如果自己穿着这身衣服走回湔堋,肯定会令人侧目,就连家里那个老家伙,也不敢对自己有丝毫的不敬! 他也没忘,自己还有重任在身;但此次出川,采药并非唯一的目的。 将带钩稳稳的勾在了衣带上,两名侍女便伏跪在了地上,眼中满是崇敬——这小孩年纪轻轻就拜为上卿,也不知立了何等的功勋,足以光宗耀祖。 她们却不知,这位上卿大人还寸功未立! “上卿大人!” 武贾冲入房门,拱手一拜:“上卿大人,可准备妥当了?” 昭云来来回回的在铜镜面前摇晃着,看着自己新奇的造型,虽然脑袋上的顶冠将头发扯得有点痛,但只要习惯了便好。他略一点头,道:“请将军带路!” 这是他第一次正装前去面见杜成,而此行的目的并非去讨论要事,而是去解除诸多大臣的疑惑。虽然自己已经成了板凳钉钉的上卿,可若是无法回答那些大臣的问题,恐怕刚到手的官印又要送还回去了。 出门未几,无双便跑了过来,看着昭云的新装备咽口水,似乎自己也想尝试这种衣服:“老大,真的不带兄弟几个吗?” “带你们几个去捣乱吗?”昭云苦笑一声,“给了你们钱财,自去城中游玩,按时回来便可,莫要误了时辰!” 无双应声而下,可等昭云走后就立马苦了脸。没错,他的三个老哥把昭云给的钱全分了,自己一文不剩!现在倒好,昭云去面见杜成,他兄弟三人去城中潇洒,自己只能喝西北风了。 宫外已经占了不少的大臣,约莫三十来个;这等人数已经是很少的了,苴国人才凋零,一人处置几个官职的事情屡见不鲜。 “诶,来了!” 似乎早有预谋,等昭云前来,所有大臣都不说话了;不过昭云并不在意,在武贾的暗示下,径直朝队伍最前方走去。 他可是百官之首! “哼,轻狂少年,也妄图为百官之首?” 只听得一声冷笑,冷不丁的一只大脚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就连昭云都没想到,堂堂一国之臣,竟然做出使绊子这等低劣的戏码! “呵……” 昭云下盘很稳,一脚踢在那脚上,人群中立马传来了惨叫声,惊得山外野鸦横飞。 他并不停止,昂首阔步,走到了最前方。 刚刚站定,便又有一人凑了上来,乃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胡须已经花白,更似六十模样。他并未失了礼数,朝昭云一拱手,悠然道:“不知阁下大名,位列何职?” 昭云明知这是来找茬的,却也不惧,朗声道:“苴国上卿昭云是也!未请教?” “在下大臣正马攸!”那人肃然道,“我苴国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卿位,而今你这孺子自称上卿,岂有此理?此乃数典忘祖,真可耻也!” “其一,我并非苴国人,并不存在你所谓的数典忘祖;其二,上卿之位乃是苴侯亲封,岂会有假?你究竟是在质疑在下,还是在执意苴侯!” 昭云声音洪亮,骇的群臣一震,却并未吓住他们,又有人出列道:“我苴国祖上有定,不可列卿;阁下既然知之,不仅不思阻止大侯忘祖之举,反佞言相加,蛊惑大侯,真可耻也!” 众臣闻言纷纷点头,纷纷朝昭云看去,看看他如何作答。 昭云早预料到这些说辞,轻笑一声,傲然道:“国可无君乎?国可无臣乎?堂堂一国,却因数十年前的一纸空文而屈居一庸碌之人下,我可耻,大人不觉得自己更可耻吗?” 那人冷哼一声,不做回答。 “昔日中原有五霸,齐桓,晋文,秦穆、楚庄及越之勾践!此五国皆周之附庸,却未曾听闻此五国无卿位!而今九鼎旁落,周室衰微,诸国皆自称王,可有人讽之不敬?蜀国内有昏君,外有奸佞,此正衰微之际,而苴侯意欲富强,你却指桑骂槐,阻挠大势,是何居心?” “这……这……” 那人彻底哑然,确实,中原诸雄以前都是周王室的附庸,但他们犹有卿位,凭什么他们苴国就不可以? 另一人见他逐渐不敌昭云,连忙跟上帮茬:“纵然阁下所言有理,却不知阁下立有什么功,可越过我等苦立功勋之辈,拜为上卿?” “就是,你个毛头小子,立了什么功?” “寸功未立,何以为卿?” 这确实是个很难的问题,即便是张仪在秦惠王面前夸夸其谈,都是有了时机成果后方才拜为相邦的。他总不可能说杜成是为了让自己为他效忠,才拜他为上卿的吧? “姜子牙渭水垂钓,不知有何功勋于周王?管夷吾险杀齐桓公,却依旧获得重用!百里奚举于市,孙叔敖举于海,历代贤才若遇明主,皆有能而用之,岂可因其不得众心,而罢免于野?” “有识之士,目不在朝堂,而在天下!有功之士,不敢居于功高,如履薄冰。在下功微德薄,位列上卿,不得不战战兢兢,为主分忧。某进献灭蜀之策,所得大侯青垂,高官相报,不敢不效死而为之!” 那人冷笑道:“说了这么多好听的话,到底还是没有功劳在这里夸夸其谈!你说你进献了灭蜀之策,可若此策失败,大侯身死,你又当如何?” “主忧臣劳,主辱臣死;此话在下分毫不敢忘却!大侯与我此等高官,我当尽力效死;可若我乃碌碌之辈,大侯聪颖不从我计,予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官职给我,恐怕我之后的仕途也只能与诸位大人一样,排挤一下有为的年轻人了!” “大胆!” “荒唐,竟敢说我们无德无才!” “无知竖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嚣张,太嚣张了!咳咳咳——我要进谏大侯,将你这竖子逐出宫外!” 明明这些人还准备了不少问题刁难昭云,可昭云这句话直接勾起了他们心中的怒火,哪里还记得责难他?三十多个大臣皆出言羞辱昭云,似乎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也不知是谁人领了先,取了脚上的木屐朝昭云丢过去,昭云反应迅速,轻易躲过,却笑道:“哪位大人如此不知礼节,这宫外岂是你等撒泼之处?” “你,你!……为了这个国家,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木屐丢了过来,也不知那人是不是年老力衰,木屐没能丢到昭云处,反是砸到了另一个无辜的青年官员。 “哎哟!谁砸的,看清楚人啊!” 现场混乱了起来,有人还想取木屐去砸昭云,也有人去找砸错人的理论。 一时争吵声传到了宫内,武贾立于杜成之旁,静候差遣。杜成扯下桌案上的一张纸,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嘟囔道:“这玩意儿倒还挺好使的,命府库官员将那商人手中所有的纸买下!” “诺。” 府内官应声而下,杜成伸了个懒腰,舒坦的呻吟了一声,朝武贾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武贾身上的甲胄“刷”的一声响,清脆悦耳:“回大侯,惧府内侍卫来报,诸位大臣刁难上卿大人,皆被上卿轻松反驳,更有不服之人以木屐击之,现在宫外已经闹得不成模样了!” “闹……就让他们闹吧!”杜成轻笑道,“既然我拜他为上卿,那他就是众臣之首,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未免太让我失望了!” 武贾低吟不止,杜成知他有话要说,笑道:“你服侍我十年有余,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他这才说道:“大侯,恕臣失礼,既然大侯拜他为上卿的目的是出使秦国,何必让他与众臣接触太多?等他从秦国回来之后,将他的职权罢免了不就好了吗?” “武贾,我需要的,不只是一个使节……”杜成停下了手中的毫笔,重新开始品鉴自己的字来,“我要的……是一个能堪国家大事,又能趋敌于千里的——管夷吾!” 第二十章 巧言辩官 第二十一章 龚盘龙之求 第二十二章 入南郑 第二十三章 路遇劫匪 第二十四章 再遇青鬼 第二十五章 嘴遁 第二十六章 无双之死 第二十七章 分道 第二十八章 见义勇为的律法 第二十九章 嬴公虔 第三十章 商君与张仪 第三十一章 内鬼 第三十二章 戈蓝朵 第三十三章 狼图腾 第三十四章 刺杀 第三十五章 自证清白 第三十六章 逆剑之胜 第三十七章 秦策伐蜀 第三十八章 图腾之命 第三十九章 图腾之信 第四十章 咸阳 第四十一章 力士任鄙 上架感言 第四十二章 大秦的力与智 第四十三章 秦之浊酒 第四十四章 张仪的华服 第四十五章 法理不外乎情理 第四十六章 苴国使臣 第四十七章 秦惠文君 第四十八章 分歧 第四十九章 公子荡 第五十章 秦臣 第五十一章 马之千里者 第五十二章 一锤定音 第五十三章 拜辞 第五十四章 天命在秦 第五十五章 跋涉函关 第五十六章 百人将 第五十七章 所谓仇敌,不过如此 第五十八章 忍辱负重 第五十九章 谁是狗还不一定 第六十章 杀你不如折磨你 第六十一章 此等刑罚,闻所未闻 第六十二章 洛阳行诊 第六十三章 行诊中的我和他 第六十四章 扁鹊三连 第六十五章 发面与馒头 第六十六章 抓住男人的胃是关键 第六十七章 莫学扁鹊贪吃 第六十八章 体面人卢老爷 第六十九章 陆仁贾 第七十章 宠溺会毁了一个家 第七十一章 求活 第七十二章 交换俘虏 第七十三章 老人的琴 第七十四章 孙伯灵的棋 第七十五章 人为杀伐,我为求活 第七十六章 孙伯灵的徒弟 第七十七章 卢家大院 第七十八章 调查取证 第七十九章 骗官 第八十章 庭审的意外信息 第八十一章 拨云见日 第八十二章 你以为我说你偷男人?其实不然 第八十三章 欲擒故纵 第八十四章 纯朴不变是仁心 第八十五章 钓鱼执法 第八十六章 归去 第八十七章 欲往东阿,所欲何为 第八十八章 合纵与连横(一) 第八十九章 合纵与连横(二) 第九十章 合纵与连横(三) 第九十一章 合纵与连横(四) 第九十二章 合纵与连横(五) 第九十三章 合纵与连横(六) 第九十四章 合纵与连横(七) 第九十五章 谈封论赏 第九十六章 战国美食家(上) 第九十七章 战国美食家(下) 第九十八章 齐王的邀请 第九十九章 邹忌的馊主意 第一百章 开宗立派 心态炸了…… 第一零一章 中国厨界先驱者 第一零二章 杰出的庖厨 第一零三章 士族的态度 第一零四章 狼主 第一零五章 天降重礼 第一零六章 “裙带关系” 第一零七章 仁厚的庖厨 第一零八章 收徒 第一零九章 老顽童田复 第一一零章 五名弟子 第一一一章 医门意外 第一一二章 复杂的医患关系 第一一三章 何以致契阔 第一一四章 医闹是一种病 第一一五章 不若归去 第一一六章 田氏托孤 第一一七章 重回函关 第一一八章 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