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 第一章 祝我生日快乐。 南安大学校外某一间饭馆里,很是冷清,客人没多少,就连服务生也走了大半,的确,很少有人愿意考完后在这地方多留三天。 “来来来,啥也不说了。喝酒,喝酒。”正劝酒的男生穿着灰色ck短衫,皮肤白皙,样子还算秀气。 “老柳,说实话,哥觉得你这样真好,能打工赚钱养活自己,这不,都穿上ck了。还有啊,你这酒量,行啊!老子喝不过你,你真是爷们,纯爷们!纯的!”坐在柳行风对面的男生五大三粗,满脸通红,端着个酒杯左摇右晃,显然是喝沸了。 柳行风脸庞白皙,两颗如点墨般的眸子清亮清亮,没有半分沸色。他伸手去扶那男生,劝道:“川哥,一个女人而已,别放心上。” 听到这句话,一个长到二十多岁的大老爷们,一条山东大汉,挣扎着说了句:“谁、谁放心上了?!”然后就像座山一样忽然间轰隆崩塌下来,鼻涕眼泪嗖地就迸了出来,柳行风递过一张纸巾给他,这男生擦了擦脸,唠唠叨叨的道:“哥们,你说的对,她不就是个娘们么!算个屁!哥又不是没钱,一礼拜进广州城里嫖个两回不在话下,你说哥图啥?就这么个娘们,把哥折腾的死去活来啊!她要啥我给啥,指东不敢往西,就差没掏心挖肺给她了。这心这肺也就算了,可为啥还要狠狠的在上面捅上一刀?我是真的不甘心啊…” 柳行风又递过一张纸巾,轻声安慰道:“林川,别伤心,你越伤心那女人越觉得自己有资本,越得瑟。这种女人一门心思往上攀,只要你地位够高,够有钱,她给你做二奶二十奶都心甘情愿,说白了就一高档妓女,用古书上的话就是蒲柳贱婢,老哥你就当花高价钱去了趟昆山金凤凰,别犯糊涂,一门心思投她身上,就当扔了一双旧鞋。” 这个来自济南的男生抹了一把眼泪,面肌抽搐几下忽然迸出一句:“可这双鞋我还没穿过啊…” “噗!”柳行风喷出半口啤酒,随后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没穿过好,那个脏,有脚气。” 好歹把沸汉林川抬回寝室,柳行风轻轻呼出口气,习惯性的仰头望天,夜空璀璨。 他的嘴角挂起一抹笑意,暗想,若非习惯了与黑暗为伍,谁又能无所畏惧的走在黑暗之中? 最近的男男女女们呐,怎么各个都闹分手呢? 他抽出根烟,很熟稔的翻开打工赚钱买来的zippo火机,一划点燃,狠狠深吸一口,然后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 今儿劝的好听,让别人放下,可自己放得下么? 柳行风把烟深深吸进肺里,然后掐灭烟头,掏出手机来,手指在键盘上上下翻飞:“淼,在干嘛呢?” 他紧紧攥着淘宝来的黑莓商务手机,眼睛盯着屏幕一转不转,一分钟后,叮咚短信声响起。 “我在自习。风,我们已经分手了啊,把我号码给删掉吧。我们不合适的,你人很好,会找到好女孩的。” 很直白的字句,事实上这个女孩子自始至终就是这样,柳行风苦笑着点燃一根烟,斟酌着要回给她最后一点字句,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他有些留恋的再看了一眼那个号码,按下‘键,闭上双眼,试图去遗忘镌刻在脑海深处的数字。 一个月的冷战后,辛苦维系了三年的恋情终于在此刻正式宣告崩溃,事实上,从一个月前起,那些打打闹闹你侬我侬的日子就已一去不复返,今后的漫漫人生路上,成为陌路的他们在相互刻意的回避下,该不会有任何交集。 从高一暑假到大一下学期末,从那个明媚女孩雀跃的轻点他的鼻梁说:“你想要我做你女朋友么?”开始,到她刚刚发出的那条决绝的信息截止,统共1105天又7时33分。 心的温软,似乎还在。 柳行风闭上眼睛,微风徐来。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是道寻常。 他想到了纳兰的悼亡词,琢磨着似乎不大应情应景。不过,片刻之后,他又释然,是呢,我在悼亡我逝去的青春和爱情。 深深吸了口烟,林川给的,十五块的雅香金,很浓的烟香。柳行风似乎无限落寞,半躺在草地上,双手倒撑着,仰头望天,轻声呢喃道:“柳行风,祝你生日快乐。” 嗖!一颗流星划过,似乎是他唯一的生日礼物。 第二章 八千女鬼,司马长卿。 柳行风摄敛心神,运气膻中,然后分两路直进,一路往上,攀爬重楼,至于头顶百会穴;一路往下,长驱直入,至于肚脐下丹田穴;仿佛有亮光划过整条任脉,柳行风轻轻呢喃一声,缓缓吐出口气,眼睛闭合,呼吸至弱不可闻。0`3w`x 这是他一年以来,第一次运这门功法。 因为他觉得那个人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为自己好。 很快,眼前由漆黑一片变成了混沌缭绕,茫茫无尽野,是为灵台。 “徒儿,你来啦。” 柳行风睁开眼,见到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玄衣男子,全身上下却只剩一个轮廓,面目手足都不甚清楚,仿佛只是一个穿着衣服的影子,他盘膝而坐,一柄长剑静静躺在他身旁,盎然有古意。 “行风叩见师傅。”柳行风很轻易的感受到那个男子沛然不可抵御的强大,规规矩矩的跪下,叩头。 玄衣男子微微一笑:“你这孩子,还那么犟,记恨为师么?屈指数来,你都差不多一年没来找我了。” 柳行风摇头叹道:“哪里敢恨。现在才知道师傅当日谆谆教导,全是为徒儿好。” 玄衣男子站起身来,搀起柳行风,和声笑道:“我教了你这么多礼数,可不是让你对着我来用的。再说了,现在咱们都是虚无缥缈之身,不在人世间,又何必以人世间礼数相见?嗯,一年以来,你道家经典读的如何?” 柳行风老老实实的说道:“李冉五千真言,我都背熟了,只是不大能明白其中真意。、皇极经世、列子田子、阴符抱朴,都只是熟读数遍,只觉玄之又玄。师傅你要求我细细研究的《参同契》,约莫懂了三成。” 玄衣男子笑道:“不错,不错。有这三成功夫,可以开始习我剑术武功了。” 柳行风一喜道:“真的?” “那还有假?”玄衣男子笑得云淡风轻,夹杂着一丝落寞。 柳行风脑袋瓜里正措辞天花乱坠的捧师傅一番,可一转念间又归于黯然。当初,不正是为了取悦于她,才求这穿越过来的武林高手教授武功的么? 09年,7月22日。 还在高二的柳行风起了个大早,因为舅舅林惠龙送来了三架马克苏托夫-卡塞格林式折反射望远镜过来,正好全家一起看日全食。 柳家三口人都有些小兴奋,所以都在全神贯注的观看、拍照。当整个杭州城暗下来时,柳行风忽生异感,低头往下看,自小戴到大的玉佩忽然亮起,紧接着他双眸一痛,脑子里轰雷乍起,悠悠荡荡。 一个来自南宋的魂魄穿越到他体内。 当然,柳行风首先被模糊不清的人吓了一大跳,后来和他试探性的说了两句话,从声音上判断这人是个男的,然后慢慢壮起胆子和他交流。 那时候的柳行风还在高二,属于晃荡晃荡过日子的年代,每天打篮球看小说吹牛皮杀游戏,女朋友杨淼是隔壁班的班花,最喜欢读金庸武侠小说,对于古龙她不屑一顾,其理由是古大师不尊重女性。所以柳行风在灵台见到腰悬长剑、古香古色却面目模糊的玄衣男子后,第一反应是害怕,第二反应就是,学武功! 等日全食完了,爸妈各自忙活去了,柳行风把房门一锁,就和这位魂魄唠嗑,苍天不负啊!了解到这位仁兄是原来会武功,是个高手。确定过自己不是做梦后,柳行风用极简单的文字跟高手解说了一下这个世界,还了解到身上佩戴的玉佩是当年高手身上之物,柳行风二话不说就说要拜师学艺,高手有些错愕的问他:“你可曾读过《易经》?” 柳行风茫然的摇摇头。 高手叹口气,又问他:“你对《道德经》五千真言可有心得体会?“ 柳行风再次摇头。 高手又问:“那鸠摩罗什所译《金刚经》,可有做过梵文参读?” 柳行风头摇的像拨浪鼓。 于是高手长叹一声,说道:“那我教你一套吐纳功夫吧,听好:心如三分春色未老,身如枯树盘根不倒,诸念纷飞何止?舌抵上腭,玉液储华池,气凝膻中,分流上下施……”说完这一段四百余字的心法,高手问:“记住了?” 柳行风没想到高手这么快就传授武功,激动的无以复加,所以用心记忆,听高手问这话,他感觉扬眉吐气,大声道:“记住了!” 高手又问:“弄懂了?” 柳行风像泄了气的皮球:“没弄懂。” 于是高手给他解释内息搬运法门,柳行风兴高采烈,问道:“这是传说中的内功不?” 高手笑道:“是名《胎息经》。” 柳行风哈哈长笑两声,又道:“能练到多厉害?” 高手沉吟道:“勤修数十年…” 柳行风迫不及待的接口:“天下第一?” 高手摇头:“还是末流。” 柳行风有些不解:“末流?” 高手道:“就是下九流的意思…” 柳行风在灵台里暴跳如雷:“那有什么用!” 高手淡淡吐出两个字:“见我。” 柳行风挠挠头:“见你?哦,对了,还没问你叫啥名呢。” 高手叹道:“鄙人姓魏,八千女鬼之魏,草字长卿,司马长卿之长卿。” 第三章 胎息斩妄念,本我居灵台。 见我。0`3w`x 魏长卿轻轻吐出的这两个字,让柳行风颇有些不明就里,可接下来魏长卿就将情形解释清楚了。 说明白点,就是魏长卿不能随时来找柳行风,只有柳行风主动去找魏长卿说话。 这一片茫茫如混沌的领域,乃是灵台。人一出生,是最纯净最无染之时,无念无想,无风无波。慢慢长大后,接触到花花世界,妄念便生,纷飞不定,无休无止。而《胎息经》则是模仿婴儿在母体之内时的致柔专气。 何为妄念? 譬如你见到别人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花钱如流水,而自己一穷二白,饮苦水咽糟糠。这么一对比,你就会想,要是自己也有这么多钱,那该多好啊。 又譬如你看电影,看到男主角抛弃你所钟爱的女主角,一定会想,如果我是那个男的,才不要那女的呢,这个又漂亮又贤淑又有才,多好! 如此这般的妄念纷飞,就好比一道道障碍挡住你清净灵台之路。 所以,只有先除妄念,才能至方寸灵台。 一入灵台,则天清海阔,任意驰骋。 《胎息经》所具备的大功效,便是“缓身至无为”五字。所谓缓身,是使肉身舒缓、放松的意思,而无为的境界,唯有清灵悠净方能抵达,所以《胎息经》虽然不能像奇功绝学一般使人具有开碑裂石之大力,却有静心定神之好处。 就如老子所说:“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博。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 知道了这点后,柳行风还是懵懵懂懂,不知道为啥说这个,接下来魏长卿的解释则让他大开眼界。 穿越到这里来的魏长卿原本在大宋临安城寻一个人,忽然间天色大暗,一晃神间就被送到了这个地方。|想|文|学纵使他修为到了八风不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境地,陡然经此奇遇也让他惊疑交加,好容易定下神来,才弄清楚两点。 第一,这里已然换了乾坤,是另一番世界。 第二,身体忽然变得很弱,一身浩荡磅礴之内力也消失无踪,这具躯体不是自己的。 所以,确切的说,这的确是穿越,不过和意识降临,夺舍重生有些类似,是魏长卿穿越到柳行风灵台中了。 之后,魏长卿又给柳行风打了个比喻。 他将灵台比作一所门窗紧闭的大房子,“本我”(或者可以说成:性、魂魄、混元、元神、般若)居于其中,不见天日。历代禅宗大擘、道家神仙和哲学家苦苦追寻的,就是这个“本我”,就是想打开这所房子的门窗,让“本我”重见天日,鉴出本来面目。但凡能叩开门窗的人,都能成佛成圣。而魏长卿的情况,就在于这个“本我”穿越了,在柳行风灵台之内生生辟出另一个空间。 这个“本我”六识俱在,柳行风能看见的,魏长卿就能看见,还能看的更远;柳行风能听见的,魏长卿也能听见,还能听得更明白……五识皆相通,只有意识不通。 这种情况,柳行风觉得用四个字概括最清楚不过,一体二魂。 还在高二的柳行风觉得,魏长卿的话还是比较抽象,所以就转换了一下,人体就好比一个计算机,计算机要用电才能工作,同理,人要有“本我”才能思考。如果计算机离开了电,就不过是堆破铜烂铁,就跟人离了“本我”,就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所以,要见到魏长卿的本我,只有让自己的本我进入紧闭着并且障碍重重灵台之中,而《胎息经》,正是那柄长驱直入的钥匙。 刚开始练的时候,柳行风每每连续搬运《胎息经》所载功法十二周天,也就相当于是三个多小时,就能无碍进入空灵境界,这样和魏长卿交流了四个多月,柳行风把《易经》通读了一遍,起初有些枯燥,后来却越来越有意思,魏长卿丝毫不提学武之事,自幼就是个犟脾气半点脸都拉不下来的柳行风也不好意思提。 可柳行风还是按照魏长卿的要求,对天八拜,行拜师之礼,正式成为魏长卿的徒弟。 这之间,柳行风对《胎息经》越来越熟悉,从最开始的十二周天到现在三个轮回,进步不是一般的快。 直到半年之后,正读着高三、成绩突飞猛进的柳行风搬运《胎息经》入灵台之间,请教魏长卿易术问题,忽然被告知这么句话:“行风吾徒,我在你灵台之中,你耳听目见我皆知晓,高考在即,你还是好好复习,莫要分心学易了。” 那时候的柳行风知道自个儿成绩下降了不少,如果真这么搞下去,弄不好真的高考落榜,所以满口应承,他有摒除妄念之法,又认真读了半年晦涩难懂的《易经》,很自然而然的就能静心读书,所以即便是分心二用,也比其他人要有效率的多。 可毕竟是人生大事,所以柳行风决定好好读书。 那么一刻,柳行风忽然想起:“师傅能借我的耳朵听到外界事物,能借我的双眼洞察世间冷暖,那么……” 想到这里,柳行风问道:“师傅,我看到听到摸到的,你都能感觉到?” 玄衣的魏长卿点点头,道:“我六识尚在,除了意识占你灵台半边,眼耳口鼻身五识皆与你相通。你吃到美味佳肴,相当于我也吃到了,你听音乐小曲,我也听到了。” 柳行风脸瞬间就拉了下来:“那我亲杨淼的时候…” 魏长卿坦然道:“为师也感觉到了。” 一股怒火忽然就腾起,柳行风觉得杨淼似乎被亵渎了。 而魏长卿劝他道:“这女娃儿颇有些心计,你要小心,情最能伤人,好男儿还是等事业有成了,再谈婚嫁为好。” 柳行风差点没跟魏长卿翻脸,之后便再不常运这《胎息经》所载功法,和杨淼之间亲热的举动也少了很多,他的确在吃醋。可问题在于,这个醋,他还非吃不可。 然而在高考之前,一心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柳行风因为杨淼小小的一次闹别扭心慌意乱,以至于发挥失常,以八分之差绝缘北大。 父辈面前夸夸其谈说考上清华北大不成问题的柳行风觉得颜面大失,也隐隐觉得成绩不怎么优秀的杨淼有些怪异,吃好穿好当然不怪,挥霍无度年轻人疯一把也无可厚非,可这吃穿挥霍的钱,貌似花的都是自己的吧? 想起魏长卿“颇有心计”的四字评语,柳行风慌忙摒除思虑,静心练了一遍《胎息经》,嗯,她不会是这种人,不会的。 从这次之后,柳行风便再没有练过胎息功法,也确确实实认为,那些都是假的,魏长卿是假的,胎息功是假的,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但胎息功确实带给了他几个好处,力气增大了两三倍不说,喝酒也是谁都喝不垮他。 这种不打坐不练功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可柳行风通过读《易经》热爱上了中国文化,下意识的按照魏长卿的要求读书,《易经》读完了,就开始记诵玄门道家经典。 原来人的心境真的可以通过读书来磨砺,柳行风自认为心境平和波澜不惊。 可当他收到那条短信,看到那短短五个字后,真的是有如晴天霹雳,轰然炸开。也就是前一个月,在两地上学每天短信不断坚持电话半小时的情侣本该好好的没啥别扭,可柳行风忽然就收到杨淼提出分手的短信,他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为什么,拖泥带水磨了一个月,隐隐听同学说她另有新欢,似乎攀上高枝,柳行风心如死灰,忽然就回想起师傅魏长卿说的话。 情啊,果然最能伤人。 所以,在收拾东西回杭州的前一天,柳行风拾起了早已镌刻在脑海里的胎息功法,熟极而流的搬运三个周天,见到了久违的师傅,魏长卿。 第四章 子母连环。 柳行风下了大决心准备忘记杨淼,也明白了当初吃师傅的醋根本就没有必要。,人家魏长卿还未必都愿意让你吃这个醋呢,处于被动的是老魏好不好? 了《黄帝内经》的柳行风对鬼神之说有点信了,“七”“八”两个数字,内经里提到很多,比如女子二七天癸至,男子二八天癸至之类,而中国人在人死之后又讲究一个“头七”,认为七天之后,鬼魂划入阴曹地府再入轮回。得,又是“七”吧?读了许许多多古书的柳行风就形成了这样一个认识,人死之后,灵魂的确跳出体外,并且具备五通,哪五通?通、天耳通、他心通、神足通、宿命通。此五通非得道者之神通,原本人人都有,可人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全身关窍不通,神通被肉身皮囊所限制了。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在亲人死亡之后的两三天频频做梦梦到他(她),听到他(她)说话。其实这未必是臆想,说不定就是真的,据说英国上世纪就有科学家声称,研究数据表明,人断气的那一瞬间,身体正好减少21克,这以物质科学从另一方面证明了灵魂的存在。而灵魂托梦给你的时候用的是“他心通”,附在你身上了,你所感觉到的,他也能感觉到。 既然这样,还吃个鬼醋!指不定小两口亲亲我我分泌荷尔蒙的时候,旁边就有七八十个不买票参观的观众。话说现在有许多年轻人喜欢躲到偏僻的树林里草丛里天雷勾动地火的玩一场野战,以为没人看见,小心哇,有很多等着投胎的哦… 曾子说“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孔夫子说要“慎独”,古语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都有这个道理在里面。 当然,有没有阴曹地府,我们不得而知,但柳行风宁可相信有鬼魂,这毕竟可以让很多一时冲动的人收束一些。 灵台。 魏长卿一如既往的一身玄衣,只能淡淡看出一个轮廓,影子。 “今日我教你一套拳法,是江湖中扎根基的拳术,威力不甚大,立意却高,其要诀在于:子不离母,母不离子,环环相扣,气机相连。故而名曰子母。” 了一年多道家经典的柳行风听得不住点头,问道:“师傅,这是阴阳相济的道理么?” 魏长卿点头笑道:“不错,子母拳含阴阳之理,步法与《易经》时位相契合,你须细细体味其中关窍。”经过一年的耳濡目染,魏长卿说话依旧脱不去宿儒风采,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徒儿,现在为师便打一遍拳与你看。” 语音未落,魏长卿已然腾起,马步一错,左拳捣出,右拳紧随其后,一拳拳连绵不绝,如长江大河汇成沧海滔滔,又如云气合璧忽而朔风狂啸,威势惊人。 灵台的玄妙之处,就在于任意驰骋,随你做什么。以往心不静,则事事难成,心一旦静下,则事半功倍。在这方寸灵台之中,任何与物质挂钩的事物都是禁例,所以柳行风感觉不到半点拳风,只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浩大气息,让人几乎有顶礼膜拜的冲动。 他知道,师傅的神念意志,绝对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要强大百倍千倍。 “能记否?”魏长卿一声断喝。 柳行风扬声道:“记住了!” 魏长卿缓缓收拳道:“你打一遍给为师看看。” 柳行风愕然:“这里怎么打?” “你站起来,把你脑子里回想的招式步法应用到手足之上。`3w`。” 于是柳行风静静阖上双眼,站起身来,按照魏长卿刚才打得拳招,从头到尾,一招一式的打了一遍,这固然没有魏长卿那般风行电掣神威凛凛,可却也半点没错。 他仿佛体会到了灵台的另一玄妙处,意念入灵台,所思所想,都能与身体契合到最佳程度。 “很好,很好。精从脚底生,练拳先练脚。徒弟,无论什么拳术,只需你记住这十个字,以后受用无穷。”魏长卿语重心长,传授拳法之秘要。 柳行风有些迷惑:“为什么?” 魏长卿笑道:“我只问你,你可知道每天夜里,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怎样睡着的?早上又是怎么醒来的?” 听了这个问题,柳行风想了许久,忽然很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睡了快二十年的觉,连怎么睡的怎么醒的都不知道,不过联系起魏长卿前面说的话,他答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知道,怎样睡着么,莫非是从脚先开始睡?醒也是从脚先开始醒?” “孺子可教。”魏长卿满意的笑笑,又道:“头重脚轻,是婴儿才有的状况,人越长越大,就渐渐变得头轻脚重了,六七岁的小孩子好动,是脚好动,脚底精气足,遍及全身,所以老爱跑;待长到三十几岁了,就喜欢翘起二郎腿坐着,这是因为腿脚在慢慢僵硬;五六十岁时,两条腿就像硬棒子一般,经脉虬结,一弯就疼,这说明下半身已经见阎罗王去了。” 柳行风连连点头,精从脚底生,有点类似周易说的“一元复始太虚生”。 魏长卿又道:“要练到身轻如燕,首要练脚,然后是打通十二正经。腿一蹬飞檐走壁,水上漂草上飞,都不是传说。李药师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有如魑魅,用得正是儒门养气之法衍变出来的身法。拳脚不分家,行风,这套子母拳是战阵中流传出来的杀敌之拳,你先练步法,再融入拳招,今天重点在步法,拳招不纯熟都不打紧,只需能勉强做到拳脚合一,算你悟性高。” 柳行风默想魏长卿传授的整套子母拳术,先把拳招和步法隔离开来,然后就照着脑海中的步子,一步一步缓缓走动。 这步法大开大阖,看似没什么秘密,也不用什么力气,可几步连起来一走,柳行风就觉得身子不由自主的倾斜,好像就要摔倒一般。 一套步法六十三步踏完,柳行风出了一身透汗,忽然发现,中国的功夫,真有这么神奇,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神奇。 “徒弟,你腿上经脉淤塞穴道太多,步法别走了,照我说的运气,打通几个穴道再去练功。” 魏长卿教柳行风先摆一个姿势,赫然是公园里广场上那些老大爷站的“金鸡独立”! 这个动作似乎很简单,也很容易,可大家都别小看了,就这么个金鸡独立,按标准姿势能站半个小时的又有几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柳行风就有些摇摇欲坠,第五分钟上,柳行风引气缓缓下沉,整个人好像忽然间轻盈起来,摇晃的也没那么厉害了。高中拿过生物竞赛奖的柳行风忽然这么想道,人的平衡是靠小脑来维持的,婴儿靠走路来锻炼小脑平衡,却使筋骨变硬,失去柔韧轻盈,轻功的出现,恐怕正是为了在小脑平衡的条件下,还原那变硬变僵的筋骨经脉,达到养生的境界。 可惜,除了听老一辈说起过民国时期的侠盗燕子李三登萍渡水飞檐走壁无所不能,现在,要么是轻功失传了,要么是会轻功的人销声匿迹了。 这么一站,居然站了一个多钟头,柳行风忽然全身一震,一股暖气从脚底升腾而起,蔓延全身上下,与他练了一年多的胎息功内息一合,卷入丹田。 “你左脚涌泉穴已被打通,再练右脚。”魏长卿的声音波澜不惊。 柳行风心里大喜,原来打通穴道这么容易!其实他是不知道,如果没有他高二到高三那一年时间的内功修炼,体内的内劲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打通这涌泉穴的。 所谓厚积而薄发,诚如此也。 统共花了四个多钟头打通涌泉穴,魏长卿又道:“你现在可以开始走步法了,看看现在的效果,和刚刚的效果相比,又是如何。” 柳行风一步一步开始走,小心翼翼,猛然发现这步法莫名其妙就流畅起来,几乎是一气呵成,柳行风走完之后,乐呵呵傻乎乎的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好了,你现在可以开始边走步法边练拳了。”魏长卿淡然道。 柳行风神识入灵台,清明无碍,步法展开,按照魏长卿所教,一拳一脚,按部就班的打了起来,这拳一出手,就生出霍霍风声,与刚刚练得第一遍,何止天壤之别? “人皆以武夫鄙称我等练武之人,说其不明孔孟之道,不知文章为何物。其实真正的武学高手,要练上乘武功,不通晓顶尖的道理,练了是要走火入魔的。儒家那群儒生大多偷偷习武,暗地里还发展出儒门这等武林绝顶门派,可表面上就是死不承认,就如朱熹那厮明里看不起佛道炼气之人,暗地里还不是偷偷去练?这一练倒好,忽忽十年,练了个武学宗师出来,也不得不说他悟性厉害。” 柳行风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魏长卿让他读这么多书,这都是为以后练武打基础,不懂得道理,一味的蛮练,只能是下九流的人物。 半天功夫,一直练到晚上十点二十,柳行风缓缓吐出口气,感觉神完气足,疲惫睡意全都荡然无存。 魏长卿道:“你模仿能力很强,招式记得很明白,子母拳和《胎息经》是天造地设的般配,打通了涌泉穴,你体内的气息又强壮了些许,一年之后,你当可得传密宗的颇哇法,以此功法凛然内视,当有事半功倍之效。徒弟,你虽然错过了最佳的习武年龄,可还是有很大潜力,这么看来……” 柳行风身体垂直站立,缓缓收拳,神识与魏长卿交谈道:“这么看来??什么啊?” 魏长卿沉吟道:“你帮为师做一件事,可否?” 柳行风嬉皮笑脸道:“徒儿才刚开始练武,武功不强哇,师傅您多传几套绝世武功给我,以后做事自然无往而不利。” 魏长卿笑道:“武功无非锻炼肉身皮囊、经脉根骨之学,可世上哪有不腐不朽之肉身?练到后来,还得着重‘神而明之’四字,你放心,为师这一身武功,还不都是你的。” 柳行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嘿嘿笑道:“师傅,要徒弟做啥事呢。” 魏长卿轻轻吐出八个字:“找一个人,然后比武。” 柳行风心念电转,一惊道:“什么人?不会是你们那个年代的人吧?也穿越过来了?” 魏长卿叹道:“我们那个年代么?顶尖儿的人物,大都出自下边二十四字,笑看兴亡红尘,气吞百代春秋,天心浮云沧海,不敌造化弄人。” 好歹现在的柳行风有些古文功底,听出上述四句最重的在“造化”二字,所以有些谨慎的回答道:“造化?” 魏长卿道:“不错,我要你找的,正是造化神剑的传人。” 柳行风喃喃道:“造化神剑,造化神剑…?” 魏长卿接着道:“笑看兴亡红尘,指得是少室山上达摩祖师传下的少林一脉,多少兴亡事,在大禅师的看来,不过眼前一笑;气吞百代春秋,乃是孔夫子传下的儒门,刀笔春秋,有浩然正气塞乎天地;天心浮云沧海,则是丹鼎派道门传承,天心难测,浮云飘渺,沧海滔滔。至于‘不敌造化弄人’六字,说的就是这三派都敌不过‘造化神剑’天威。” 柳行风笑道:“那师傅一定是丹鼎派的。” 魏长卿瞥他一眼,道:“你确定?” 柳行风点头道:“确定,确定。您看,您让我读的《参同契》是丹鼎祖师魏伯阳的著作,他姓魏,您也姓魏。还有,前年您就说要我通读道家玄门经典,不是打基础么,那肯定是学道家武功了。” 魏长卿道:“徒儿,有两分聪明是好事,可别自作聪明。我虽尽得三派武功秘要,却绝非三派之人。” 柳行风听得有些错愕:“尽得三派武功秘要,却不是这三派中人?” 魏长卿淡淡道:“诚然。” 柳行风奇道:“这怎么说?” 魏长卿道:“一些奇遇而已,就跟你看的武侠小说讲得差不多,多说无益。” 柳行风见他似乎不愿多说当年之事,索性也不多问,只道:“那我要找的人,是造化神剑的传人?” 魏长卿道:“当年我与钟神秀两度斗剑,一胜一败,此人乃天地磊落奇男子,胜负不萦于心,可我魏长卿始终堪不破胜负之数,就算是在这千年之后,也要与造化神剑传人再会一场。” “可这么多年下来,说不定已经断了传承呢。”柳行风道。 “不会的。”魏长卿一口咬定。 “怎么不会啊…”柳行风想争辩两句,却听魏长卿反问道:“少林寺灭了没有?” 柳行风道:“清乾隆年间,火烧少林寺,现在的少林,是后来重建的。而丹鼎派,现在听都没听过,道家玄门中,只有武当派比较有名。至于气吞百代春秋的儒门…我从没听过,只知道马克思列宁主义,儒家的经典除了师傅您要我读的《易经》,再没多接触过。这三派似乎都已凋零湮灭,造化神剑…到现在该也没了吧?” “不会的。”魏长卿依旧是这三个字。 柳行风道:“行吧,您说不会就不会,我尽力去找,找不到您别怪我。” 魏长卿道:“等你修为上升到了那个层次,你的视野将会辽阔无垠,整个世界能和你对话的人也不多了,忽忽数年,你终会遇到他的。” 柳行风摊摊手,不发一言。 寻找造化神剑传人?柳行风心里觉得这该是不可能的事,但尽人事听天命,他想,要打听到造化神剑的消息,非得真正跨入江湖才有这份能耐,现在还早得很,专心练功吧。 :求推荐收藏! 第五章 顾瞻周道,美目盼兮 一天一夜的子母拳练下来,柳行风并没睡,精神反而旺健很多,不由再次啧啧称奇,魏长卿却说:“以后到点须睡,这一觉不睡,你功夫是长进了,寿命可是减少了。|想|文|学” 柳行风大惊:“真的?寿命都给减了?” 魏长卿笑道:“你也无需惊慌,人的寿元时时刻刻在减,丹鼎派覆亡之前,有一位疯疯癫癫的耆宿高人曾经说过,原本人能活十二万亿年,可七情六欲使人寿元消磨,你大哭一场,减寿三十年,大笑一次,减寿五十年,恨一个人一刹那,减寿一百年,闪过一个妄念,减寿一百年……你算算,这样下来,我们能活个七八十岁就阿弥陀佛了。” 柳行风抹一把冷汗:“这也太扯了吧。” 魏长卿叹道:“这未必是真,但也未必全是瞎扯,贪嗔痴怒,消耗的都是神,精与气尚在而神消亡,人不就只是行尸走肉了?武学之中,内功养气,外功养精,可独独神难养,你能控制住不生气?能控制住不笑?就算你能,不哭不笑不生气不耍闹,那又与行尸走肉何异?人生在世,本就是一个大大的矛盾……” “那我怎么从来就没见过两百岁以上的老人?” 魏长卿道:“怎么没有?史记上还记载,彭祖岁八百而终,虽然有些以讹传讹的意思,但他长寿超过一般人是肯定的,只是大家都不愿信罢了。如果真有一个几百岁的老家伙站你面前,你不说他是妖怪他就谢天谢地了。”慢慢地,沾染上一些现代化气息的魏长卿说话越来越通俗了。 柳行风挠了挠头,好像找不出能反驳师傅的话来,勉强达到“拳脚合一”境界的他,眼前终于打开了一扇通往无穷无尽巅峰的武学之门。 将《胎息经》修炼出的内气纳入丹田,玄功一散,柳行风则自动退出方寸灵台,他的修为境界没到那个地步,只能凭借胎息功斩断妄念的特效进入灵台。 告别准备呆到十三号走的林川之后,柳行风收拾收拾东西,望着一个有加菲猫图案的枕头犹豫了会,随即塞进大箱子里,然后打了辆的士,二十分钟到了火车站。 上车以后,柳行风闭目养神,他特地买了硬座,觉得这样比较能锻炼毅力,魏长卿说下跪可导引血气下行,端坐则可养气而充塞浩然,站立则须有顶天立地之态。,养气。当然,他不会在人声嘈杂的火车上打坐练功,《胎息经》所养之气虽然弱而柔,可毕竟是炼气,被人打扰了照样走火入魔,没到一定境界,还是不要学鲁迅先生闹市读书的好。 这辆t100a次列车途中只停三站,不经过杭州,柳行风之所以选择这辆车的缘故是因为爸妈现在都在上海,而且貌似已经准备好好庆祝一番,替他补过个生日。 “同学,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声音清脆如黄鹂,非常悦耳。 柳行风不确定这姑娘是在叫自己,所以询问似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精致如细瓷般的脸蛋,典型的丹凤眼,媚且翘,鼻子挺直而小巧,并上一张樱桃小口,绝对的大美人级别。 那一瞬间,柳行风觉得,这个女孩的双眸深的特别,黑白分明,有如古镜。 大美人一双丹凤眼半带顽皮半带恳求的望着柳行风,后者好像触电似的心惊胆战,连忙起身说道:“呃,同学你好。” 女孩儿轻轻笑道:“能帮我把箱子放上去么?” 柳行风总算从惊艳中恢复过来,想到自己刚失恋,应该深沉一点,可就是深沉不起来,只有落寞和惊艳混杂着的复杂感觉,他勉强镇静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一口气帮女孩儿把巨硕大无比的箱子放了上去。 “你力气真大。”大美人有点赞许意味。 “是么?”柳行风摸着脑袋呵呵憨笑,修炼《胎息经》所产生的内力虽然比较弱,可比起一般人来还是要大上很多的。 女孩挨着柳行风坐下,后者这才发现,原来坐自己旁边的不是七老八十的老爷爷老奶奶,就是十岁以下脸上挂着鼻涕虫的小毛孩子,难怪这女生要找上自己。 大美人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喝了一口,然后见柳行风闭起双眼,不由奇怪道:“同学,你干嘛闭眼呢。” 柳行风本想说养养神,可能是忽然觉得这话太老气横秋了,就顺口调侃说:“美女看久了会眼睛疼的。” 话一出口柳行风就大为后悔,忙睁开眼睛,说:“不好意思啊…我口无遮拦的…。”还想措辞说点什么,却见那女生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没有丝毫见怪之色:“谢谢你啦。”女孩忽然冒出这么句。 “不谢,不谢。”柳行风有些不知所措,见到美女就紧张?这可不是他一贯作风。 “嗯,你是哪所学校的呢。”女孩看这男生表现的稀奇古怪,起了兴趣。院系里追她的人多不胜数,装逼耍帅拿钱砸人的富家公子哥儿她见多了,个个都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她打心眼里厌恶;而那些忧忧郁郁写情书过来的男生,没有半点男子气概,动不动就“十九岁的忧伤”“生命中的天使”“桃花瓣片片飞落下你的身影如梦幻”,有时候吃饭都没胃口,当然,食堂的菜的确不怎么样。 柳行风道:“我是南安的,你呢?” “真的呀?我也是诶,你哪个院的啊?”大美人对柳同学绽放出一个明艳不可方物的笑容,足以让无数雄性用唾沫瞬间淹没柳行风。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在火车上遇见校友的事她还真没经历过,毕竟她每次回家,都是在广州的舅舅和她一起上飞机送她回家,这次好容易磨着坐一次火车,就遇到这种在其他人看来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人生历程里终于又添上了一笔,怎么不让大美人为之雀跃。 柳行风挠挠头:“我10国贸3班的,你呢?” “呵呵,我10金融2班的。”女孩拥有着的气质清华典雅,无疑让人为之倾倒,却又拿捏的恰到好处,没到祸国殃民的级别。柳行风觉得,如果自己先遇到的是她,说不定见几面后就会彻底沦陷在那一汪如蓬莱沸梦的眼眸里。 大美人有些意犹未尽,毕竟这也算人生中的第一次了,于是她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家呀?都考完了五六天了。” 听到这话,柳行风呵呵苦笑一声,他原先一直冀望杨淼会记起他的生日,会有小礼物或者生日贺卡寄来,所以瞒着父母等到现在,结果却只剩林川那么一个兄弟陪他喝酒,还沸得一塌糊涂,生日快乐都忘了说。 他当然不介意,同是天涯沦落人。 “你不也耽搁到现在么?”柳行风一笑。 大美人微微一怔,随即也报之一笑。她不回家的原因是因为真想坐一坐传说中的火车,家里把她看管的很严,从小就有近乎封建式的教育,祖父不愿培养出孙女气焰滔天的嚣张性格,所以每次放学后,人走的差不多了她再被接走。这次她软磨硬泡父辈祖辈,终于能够像常人一样火车回家,为了证明自己有足够自理能力,她劝了好久,才让舅舅别跟上车来。 柳行风的回答,无意击中红心,让她觉得很有趣。 所以大美人决定认识一下这人:“我叫顾盼兮,上海人,你呢?” 柳行风咀嚼了一下“顾盼兮”三个字,随口称赞道:“顾瞻周道,美目盼兮,好名字。我姓柳,叫柳行风,杭州人。”这是他的习惯,喜欢品味各式各样的名字,只是对于自己的名字,除了“流行风”,他倒没读出别的意思来。 如果换了另一个女孩,或许会对柳行风的称赞不屑一顾,甚至还可能生出厌恶之感,毕竟这个年代,肯读《诗经》的年轻人不多。可顾盼兮却不一样,她从小浸润在四书五经里,却对圣人的微言大义不感兴趣,如中国历代闺秀一般,对柳永易安、东坡纳兰则偏爱的无以复加,因而也熟读《诗经》。而柳行风“顾瞻周道,美目盼兮”八个字,正好把当初爷爷取名的初衷一语道破。 因为她的眼睛,自幼就深的特别,美的特别,静的特别,媚的特别。 “你也喜欢读《诗经》么?”大美人有些惊喜的问道,似乎找到了知音。在学校的时候老被寝室里人笑骂说是跟不上潮流,可她们又有谁能真正领会到中华文化的优雅美妙呢? 柳行风呵呵笑道:“春秋以前的文化,大多都能在《诗经》里找到影子,而且,我觉得《诗经》最大的魅力还是在于文字,这是人类刚刚出生时的天籁,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大力的咬文嚼字,譬如‘桃之夭夭’,譬如‘蒹葭苍苍’,譬如‘天命玄鸟’,现在的作家诗人,谁能恰如其分的锻炼到这种地步?” 顾盼兮听得很入神,她绝没想到随便碰到一个男子就有这样的底蕴,比在院里接触到的富家公子哥儿以及只会无病呻吟自命才子的人,要有见地的多。 “看不出来呢,你一个国贸的学生,又不是中文系的,居然对《诗经》有这样的看法。”顾盼兮轻笑道,果真是美目盼兮,一个眼神就能把魂给勾出来。 “我也没看出来啊,一个金融系的女同学,又不是中文系的,居然名字里就这么大学问,名副其实,名副其实。”柳行风不小心瞥到那一双勾魂摄魄秋水般的眸子,慌忙转过头去。 大美人扑哧一笑,柳行风有种错觉,好像整间车厢瞬间蓬荜生辉。 第六章 厚德赤子,无双美人。 柳行风越和顾盼兮交谈,越觉得她属于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孩,如果不是读了这么多道家典籍,外加有两分触类旁通的本事,他还真跟不上人家的进度。理想_文学0_3w_x柳行风上下打量一番,这女孩儿穿着素白色的花边衬衫,靛蓝色牛仔七分裤下腾出一截白到耀眼的小腿,脚下是匡威的帆布鞋,都是很纯的色调,也是普通家庭能负担的起的,但不得不说的是,搭配的很有气质。 有这么个能说话的伴儿,火车上也不甚寂寞,谈谈学校里的事儿,再赏析一下古诗词,柳行风觉得这样一个女孩,即学识渊博又天真无邪,不嫁个好男人简直暴殄天物,于是想到了自称专情的同寝哥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们院有个帅哥唱歌超棒,要不要给你介绍下呀?顾盼兮白他一眼说你还真把我当成是杜丽娘春闺寂寞呀?柳行风知道没戏,于是感慨说,这年代,七八岁的小学生都轰轰烈烈你是风儿我是沙,前几年京城不是传出消息说九岁男孩把八岁的女友搞大肚子么? 顾盼兮自来与这种消息绝缘,听了不由面红耳赤,但也暗暗心惊,小声道:“真的呀?” 柳行风耸耸肩:“不知道,听别人说的。” 两人于是又感慨世风日下,顾盼兮没试过几次和别人侃大山的滋味,只觉得又新奇又好玩。她小时候除了爸妈和祖父就没有别的玩伴,爷爷对她很严格,是当成男丁培养的,准备让宝贝孙女从商,可又不准她多和男生讲话,十二岁以前,顾盼兮由祖父亲自培养,在私塾教学方式下学习,她仿佛没有青春叛逆期,很乖巧的听从祖父的各种要求,爸妈虽然心疼女儿,可毕竟拗不过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老头子。 据说大学使人变化,一年下来,顾盼兮应付过无数追求者,交际能力水涨船高,虽然没有达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地步,但分寸之间的拿捏还是算得体的,最起码“你人很好,会找到好女孩的。”这些下台阶的话都熟极而流。女生们大多在睡觉前谈谈班上哪个男生帅,院里谁谁谁有才,在顾盼兮眼里,只觉得室友口中提到的帅哥才子浮躁浅薄,装深沉玩忧郁耍帅什么的,她见了打心底里厌恶。|文学 南安是近几年崛起的重点,比起清华北大复旦少了许久年份,醇厚底蕴方面肯定是不及了,可软件硬件都不弱,综合来说,全国也能排进二十强,财经学和中医学尤为出名,广东一省,昆山东莞珠三角一带不愿远走闯事业的纨绔子弟,有一部分被强势的父母以高额钞票买进南安,这也是校方的一笔隐性收入。 这些事柳行风平常就和室友演说的十分熟练,此时信口拈来,一下子痛斥社会上教育屈服金钱的现象,一下子又说学校炒一块地皮还算生财有道,女生圈子里大多只谈风月,就算一本正经的读书,也大多只知道课本上的ho模型怎么画,以及类似于t、配额、补贴的概念公式。顾盼兮又不怎么和院里的男生说话,就算是说了也只是被夸怎么怎么漂亮,以及对方怎么怎么有才有钱,哪里听过这些野路子传过来的事儿?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已然暗下,顾盼兮伸出纤细小手轻轻掩口,显然是困了,柳行风这家伙心细,看到此情此景,道:“你一个女孩儿,怎么买硬座啊?还有十几个小时呢。” 顾盼兮大惊:“啊?还有这么久啊!” 柳行风心想你没坐过火车么?当然这么久啊,口中道:“是啊,到上海估计怎么也得得十七八个小时呢。” 顾盼兮闻言急急从背包里掏出手表一看,啊了一声:“居然才过了四个小时!”她好像就没考虑过在高速上行驶十五个小时到上海的法拉利与t100a次列车在行驶时间上有何不同,当然,每次晚十点赶到的司机忙乎一阵把大小姐的东西塞上车,然后顾盼兮在柔软舒适的梦巴黎a89沙发上一觉到天明。 柳行风暗暗好笑,也不多问,只顺口答道:“是啊,才过了差不多四分之一。” “那、那怎么办啊?” 柳行风拍拍胸脯,笑道:“不要紧啊,如果你放心我的话,就睡会儿,我帮你看着东西,明早叫你起来。”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很有一种保护这个女孩的冲动。 顾盼兮瞪大漂亮的丹凤眼:“你不睡么?”久经学院里男生的狂热追求,她有很敏锐的洞察能力,柳行风这话说的诚恳,忽然就让顾盼兮有些感动。 柳行风淡淡笑道:“不睡。” 顾盼兮干净漂亮的脸庞上没有半分怀疑神色,准备趴桌上睡会,可上边满是果皮纸屑残渣。柳行风见状,大义凛然道:“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就…我跟你换个位置。”他原本想说就靠我肩上睡会,后来才想起这才第一次见面,说这话容易引起误会。事实上柳行风就这么一个人,只要是觉得能算朋友了,他就会对你很好。可对于每一个朋友重视无比的柳行风在生日的时候收到无数长长的祝福,几乎把手机挤爆,也有大堆生日贺卡从全国四面八方寄来,可唯独她没有发一个字来祝福,而是回复他一条字字诛心的短信,那一刻柳行风只觉得全身上下千疮百孔,无限落寞。 柳行风站起身来,从箱子里拿出个加菲猫图案的小枕头,然后说:“你拿枕头垫墙,靠着睡会吧。” 顾盼兮眨巴着黑白分明的丹凤眼,仿佛忽然蒙上一层水雾,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和柳行风换了座位,枕着杨淼今年情人节送给柳行风的加菲猫枕头,心里泛着一股别样的感觉。 十分钟不到,顾盼兮沉沉入睡。柳行风则捧着本《天演论》严复译本啃着,读了差不多两年的古文,晦涩之感早遁迹无踪。 过了半个多小时,柳行风正读的津津有味,忽然肩上一沉。 兴许是睡着了小翻一个身,又兴许是柳行风特别能给她安全感,顾盼兮以一种能让南安大学金融学院所有男生恨不得抓住柳行风千刀万剐的姿势忽然就靠在这个男人右边肩膀上。 柳行风一惊,左手如电探出,抓住即将要掉下的小枕头,与书本一起,静悄悄的塞入书包里头,动作波澜不惊。 缩在五米外靠着蛇皮袋打盹的老头子忽然翻了个身,嘴里吐出几个模糊字眼。 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芬芳,美人吐气如兰。柳行风伸出左手,抓抓脑袋,觉得这简直是一种折磨。正常的男性在这时候普遍会生出两分旖旎念头,幻想圈圈叉叉之事,用道家玄门的术语,这叫做妄念。 这入夜时分,原本打闹的孩童也禁不住长夜侵袭,慢慢入睡,安静了不少的车厢里头,柳行风收敛心神,照《胎息经》所说舌抵上腭,津液储华池,气凝膻中分流上下施,登时如厚德赤子,气息完全收敛:“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博。” 《胎息经》的好处,不在于内劲强横,气息悠长深厚,而在于身体舒缓而至静如止水,阳气充足沛然,因而心静,能深入灵台,对外界却不失感应,如若有人动了顾盼兮的包裹箱子,柳行风都能知觉,但与此同时,妄念也被斩断。 虽然他下面的小弟弟不老实的翘起来,可这与刚刚所说的旖旎念头却没半点关系,正是“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事而朘作”。 车厢尽头的吸烟区,一个光头的中年大叔狠狠抽一口烟,然后吐出一个硕大烟圈,远远盯着柳行风顾盼兮两人,眼睛里掠过一道精芒,轻轻呢喃道:“这小子…什么来头?” 离柳行风两人比较近的另一边,厕所里转出的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轻轻甩掉手上的水珠,帽檐下的眼睛像狼一样盯着靠在柳行风肩上的顾盼兮,伸出猩红的舌头,一舔上唇,腾出一口惨白的牙。 第七章 退敌 柳行风正在灵台中请教魏长卿步法与《易经》“时中”之学的关系,魏长卿笑而不语说:“你只多读几遍《论语》,分寸拿捏不学自成。0_3w_x_” 《论语》,入世分寸之学,人所必修。 忽然,灵台中魏长卿的影子一颤:“有人过来!此人气息可称悍厉,是亡命之徒,小心。” 柳行风一惊,睁开眼睛,以一个微笑弧度悄悄侧过头去,偷眼瞥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低头走来,帽檐挡住了脸,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柳行风缓缓闭上眼睛,舌抵上腭,随后气沉丹田,照子母拳运劲法门,气凝左拳劳宫。 两人也不过离了四五米的样子。柳行风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来找自己的,暗想似乎没得罪过什么人,如果说非要有,就是杨淼的新欢了。杨淼凭借二本上线的成绩以及姣好的相貌身材进入了浙江传媒学院,柳行风有个哥们和她同校,两人闹别扭这哥们当然知道,本来想和杨淼说说兄弟的好话,可后来某天突然发现,杨淼挽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神情甜蜜,一打听之下才知道是苏州某位富商之子,家资亿万。然后他就十分愤怒的打电话给柳行风,说这女人不干净,别为她伤心云云,柳行风一开始还不信,可后来杨淼坚持分手却不说理由,电话短信都十分不耐烦的态度,让柳行风渐渐怀疑。 柳行风充分调动想象力,忽然想道,是不是那位富家公子想要来教训自己? 这种事不是没有,南安就有这么一例,会计学院某富商之子和体院空手道协会主席争女人,后来体育学院那人叫了一堆朋友痛打情敌一顿,肋骨都打断两根,还差点踢坏子孙根,富家公子哪里受过这般侮辱?对那人恨之入骨。过了不到两天,就有人在南安校外某条小弄堂里发现被斩断一只右手的体院某人。 想到这里,他微微冷笑。 凌晨一点,t100a次列车15车厢,角落里蹲着的老大爷呼噜声此起彼伏。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脚步轻到几乎听不出声来,走至离柳行风身后大约一米,拍拍他空着的左肩,压低声音道:“兄弟,借个火。” 刚刚柳行风感觉到那人要动手,本能的就要先发制人,可魏长卿却告诉他,这人伸出的手掌,没有蕴藏半点劲力。 柳行风装作被人拍醒的样子,左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道:“火?” 男人的眼睛鼻子被鸭舌帽遮住,伸手指了指嘴里叼着的烟,嘴角翘起一个弧度,似是在笑。 柳行风歉意的指了指如春睡海棠般的顾盼兮,憨笑道:“我女朋友,别吵醒她。”左手从裤腰带里掏出zippo火机,翻盖划出火焰,就要帮那戴鸭舌帽的男人点上。他觉得,如果对方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目的也就该达到了,那类“小子,今天教训你一顿,以后再碰xx的女人,我打断你腿”之类的话自然不用说,一场争斗也该消弭无形。 可此话一出,灵台中的魏长卿告诉他,这人身上的悍厉气息,没有半分减弱,一出手一定是往要害处猛攻。理想_文学0_3w_x 对于所谓“气息”,柳行风是没有半点研究,可对魏长卿,柳行风某些时候虽然嘴硬,可心里还是很信服的。 所以拈着打火机的左手潜运劲力,稳稳当当帮那人点燃香烟。 那人佝偻着腰,咧嘴一笑,右手从口袋里伸出,伸出食中二指夹住香烟,吸了一口之后扔在地上,漫不经心的反复蹂踩。 柳行风全身肌肉松松垮垮,只有左手蓄势待发,心里绷紧一根弦,那人直起腰来,低低说句:“谢谢。”转身便要走。柳行风有些错愕,那人却脚尖离地时却忽然一挑,一只油黄色的烟屁股往他左眼中射来,力道远称不上强劲,可这份准头功夫却极是了得,眼睛是全身最柔弱的地方,被击中了铁定出事。柳行风没等魏长卿提醒,已下意识的抬起还握着打火机的左手,屈指一弹。 那烟头被汇聚了柳行风全身功力的一指弹中,激射回去,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本来右手探出,抓向顾盼兮,见状一惊,连忙闪避,本来要击中他“肩井”的烟头却不偏不倚的打中右手拇指下的“阳溪穴”。 抬手,屈指,弹出,这一系列动作并不怎么快,却如行云流水,形松而意紧,身缓而劲急。 五米开外,枕着蛇皮袋的老头儿再次翻了个身,再远几米,光头的中年大叔一根又一根的抽烟,眉头紧皱。 鸭舌帽男人右手微微颤抖,帽檐下的眼睛里满是震惊与迟疑。 他或许并没有系统的学过武术,可他少年时就在大漠边缘与三条饿狼生死搏杀,最终伤痕累累的逃出生天。后来为了生计,他孤身入山林,捕毒蛇杀野猪,把脑袋提裤腰带上过日子,后来在专门的组织里几年磨砺下来,杀戮的技巧堪称精湛,在道上混了不到两年,就以出手狠辣精准闻名。 绰号“青蛇”的他或许并不怎么以力大威猛见长,可名声却越来越响,口碑也越来越好,其杀人技巧之强悍,可见一斑。后来有钱了,他想练武,更上一层楼,就四处寻访拳师,有人就说他身子骨受伤太多,练不得外家拳,内家拳又讲究个资质悟性,所以一直到现在,他双膀之力也还只是比普通成年男子气力大上一倍左右。 刁钻狠辣,迅捷精准。是青蛇的两大优势,不精武术,不会玩枪,是青蛇的两大劣势。所以他扬长避短,从不与人硬碰,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杀人,实在对付不了,逃。 青蛇在道上混了七八年,虽然明显不算第一流的杀手,但眼力劲还是有的,原本就觉得顾家大小姐身旁的男人不简单,现在出其不意的一偷袭,却被对方轻松化解,相反右手手腕至小臂一段酸麻,手指头都弯不了,青蛇骇然。 他知道中国武术的博大精深,也亲身领会过武当山上道士的点穴功夫。 今天这种感觉,与三年前紫霄宫畔如出一辙。 青蛇顿时萌生退意。 从烟头上的劲力来看,虽然不及当年那个道士,可比自己却强上太多。 别忘了,对方坐着一动不动,还是随机应变,随手出招。 这个人反应之速,武功之高,劲头之准,都在自己之上! 僵着右手,青蛇尴尬的嘿笑两声:“不好意思,脚误,脚误。” 其实柳行风刚刚一指纯属巧合,是人体积蓄被压迫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做出的反应,但这巧合却在魏长卿的意料之中。柳行风从来没练过武功,如果不是之前他缓缓蓄力,就算他反应再快,也未必能一指正中。这虽是神来之笔,却耗费了他全身大半劲力,柳行风现在只觉左臂疲软,劳宫穴酸痛。“《胎息经》果然不是什么好内功,才弹出一指就累的死去活来。”柳行风心里有些不满,丹田一阵空虚,耳边就嗡嗡而鸣,恰巧把青蛇的话给隔离掉。 正当柳行风抓紧时间恢复气力时,魏长卿在灵台里对他说:“这人锐气丧尽,不会出手了。” 这番作态放在青蛇眼里,更让这位有名的杀手惊疑不定,这小子也太不把人放眼里了! 可对方越是高傲,青蛇越是觉得对方有本事,所以试探性的退了一步,眼睛死死盯住柳行风,只要他一有出手迹象,立马掏出刀子搏命。 柳行风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憨憨一笑,随后大大咧咧转过头去,专心致志运转胎息功。 青蛇如释重负,拔腿就走。 嗖。 轻微的破空声传来。 才走了六米的青蛇低低闷哼一声,右脚脚踝处鲜血喷涌而出。 剧痛钻心,倔强无比的青蛇忍住钻心疼痛不叫出来。这种痛他知道,是右脚一条大筋被挑断了。 一柄小学生用来削铅笔的小刀插在地上,有斑斑锈迹,亦有鲜红血迹。 车速慢下,株洲站到了。 青蛇似自嘲似悲哀,嘴里模模糊糊的吐出四个字眼:“江湖规矩?”他不敢回头,撕下衣襟裹住伤口,拖着右腿一瘸一拐下车,鸭舌帽遮住的眼睛里,怨毒的让人毛骨悚然。 嗯,江湖规矩,败者为寇,总得留下点什么。 枕在蛇皮袋上的老人,再次翻了一个身。 光头的中年大叔似乎看到什么极为惊恐之事,瞪大眼睛,双手颤抖,三秒钟后,飞也似的逃下列车。 与此同时,柳行风的胎息功法堪堪散去,零落真气归于丹田。 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五点四十六分,顾盼兮被对面啼哭的儿童吵醒,揉了揉眼睛,她感觉昨晚睡得很踏实。 睁开曼妙无比的丹凤眼,顾盼兮忽然发现,自己竟是靠在柳行风的肩上! 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腾地坐直,白皙的脸庞忽而转红。 柳行风感觉到肩头陡轻,于是睁开眼笑道:“你醒啦?” 顾盼兮支支吾吾,好半晌才道:“我怎么睡你肩上来啦?” 柳行风道:“呃,应该是你睡觉的时候翻了个身,于是就靠我肩上来了…” 顾盼兮脸色越红,憋了许久,柳行风见她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念头一转,忙道:“我一晚上都看着你东西呢,保证没丢。不信你检查一下?” “你没睡?”听到前半句顾盼兮又愧疚又感动,到后半句她急道:“我不是这意思啦…” 柳行风嗯了一声,脸现询问表情。 顾盼兮双颊酡红,又酝酿了约莫一分钟才小声道:“我、我想上厕所…”除了父亲和祖父,柳行风该是第三个听到她说这话的男性,顾盼兮觉得很不好意思。 柳行风哑然失笑,他忽然觉得,这个女生真是太太太太太可爱了。瞥了一眼依旧呼噜声震天的老头,昨晚上他没觉出有什么异常,可魏长卿六识之敏锐远胜于他,只那一下就发现这枕着蛇皮袋装睡的老人绝非常人。柳行风觉得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未必就是来找他的,魏长卿还提到过一个光头的中年男人,在这一节车厢,只有这两人中途都在株洲站下了车。柳行风站起身,让开位置来,方便顾盼兮走路。 女生或多或少会有些洁癖,顾盼兮小心翼翼的走出来,避免沾上桌上黏糊糊的果浆。柳行风做了个很绅士的弯腰请的动作,眼睛忽然瞥到不远处一大滩黏稠血红色的液体,好似快要凝固,上边还有被两条细细的轮轴痕迹。 现在天尚未亮,的人大多在熟睡,天才蒙蒙亮,顾盼兮有些怕怕的,回头道:“柳、柳同学,你陪我走过去好么?” 柳行风无可无不可,摊摊手,走到顾盼兮身边,笑着说:“怕黑?” 顾盼兮红着脸点点头。 柳行风想到前面有滩血,女生怕黑怕血,别让她突然遇到措手不及,还是趁早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然后等她上厕所的时候处理掉为好,工作人员看到也有麻烦。于是柳行风装出十分惊讶的表情,拦住顾盼兮,伸手一指前方道:“地上有血,小心,不怕哈。” 顾盼兮眨巴着漂亮的丹凤眼,眼神清澈,说了一句让柳行风为之绝倒的话:“血?干嘛要怕,女生每个月都会流啊。” :在寝室整理一天东西,然后鼻子吸入灰尘,过敏,鼻涕狂流两天不止… 第八章 杀棋,结缘。 柳行风现在对顾盼兮极为好奇,经历了昨天晚上那莫名其妙的一指退敌后,他原本浑浑噩噩,经魏长卿提点才知道有个枕着蛇皮袋装睡的隐物,而这人显然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0_3w_x_ 那么,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八成是为了顾盼兮了。 是啊,早该想到了,哪里有大二的女生连火车都没坐过?哪户普通人家能孕育出那样的大家气质? 平常10国贸3班的一堆男男女女没事就发动郊游,晚上就围着篝火开大话谈恋爱之事,大一上学期的时候,柳行风同寝的某狼李藏舟总结出一条班上人一致通过的悖论:女人找理想老公,就要找会奋斗的贫家子弟;男人找理想老婆,就要找名门大家孕育出来的闺秀。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会当家。男人混到最后,除了极个别会选择在某些类似于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地方风生水起,大多还是要自己当家的,所以女生找老公,要找贫穷家庭里出来的,当然,前提条件是这男生得会奋斗,能拼搏。而女人在社会熔炉里摸爬滚打,即便是染了一身风尘气,九成九还是得嫁人,其中对男人最有吸引力,最有帮助的,还是名门大家的小姐,抛开家世不说,那种气质,对绝大多数男人都是致命的。 顾盼兮,在柳行风的眼中,恰恰具有这种气质。 所以柳行风有五分肯定,这位在火车上偶然邂逅的顾小姐,极有可能是上海某位大人物的女儿。 姓顾?柳行风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没有认真聆听老爹教诲了,不然转念间就能猜出顾盼兮的出身,不离十。 直接问顾盼兮你家里做什么的,这样当然不好,柳行风很隐晦的旁敲侧击了一会,却无功而返,他索性不去管这女孩到底是谁,快八点的时候,列车员清扫完桌子,柳行风就取出一副象棋来,瞥了一眼还在装作呼呼大睡的老头,有点玩味的对顾盼兮说:“会不?” 顾盼兮点头道:“会啊,象棋嘛。” 棋局一摆开,两人也不客气,开始厮杀,顾盼兮执红,第一步就架起了当中炮,柳行风迅速的提起右马,守住中卒,想起橘中秘里某招剑走偏锋的棋,双炮齐出,过河连环架起。 顾盼兮微微一笑,接下来一系列招数辛辣无比,第三步出车,第七步出其不意,用车压住柳行风还没出的左马,柳行风左边一车一马登时动弹不得。 到现在柳行风轻敌的心思才收了起来,看到过河后的两只炮根本对顾盼兮没有任何威胁,他棋艺不算弱,仔细思量后,小心翼翼的架上右士,以补空虚后防,顺便可以用两步棋挪下炮来把那只该死的红车赶走。 顾盼兮有些赞许意味的笑了笑,十分迅速挪炮,炮八平七,杀车。 被如此犀利而古老的一招给阴到的柳行风瞪大双眼,左思右想救不了那匹可怜的还没动过一步的车,两个炮都在那边被象卡的死死的过不来,柳行风当机立断,上卒,进马。 真正短兵相接的第一个回合,顾盼兮损失一员兵,柳行风折掉一只车一只马。 或许,到现在为止,柳行风才真正专心致志的投入棋局。 开局不到三分钟就损失两员大将,柳行风知道对方棋力绝对不会比自己差,甚至还要强很多。现在的情况严防死守简直是自掘坟墓,他别无选择的选择了孤注一掷。 顾盼兮下手刚柔并济,既有大开大阖的杀伐之气,又有一股绵里藏针的阴柔,往往在不动声色的杀招中就布下一个极密的大网,然后把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十五分钟后,柳行风除了在那个在九宫竭力挣扎的老将,就一只还守在后防的炮。 顾盼兮双车轮番轰炸,那只炮根本徒劳无功,于是在盯着棋盘久久不放的柳行风忽然长出口气,笑道:“你赢啦。” 顾盼兮有些担心柳行风输了会不高兴,单凭这个新认识的男生能一个晚上不睡为她守住行李,她就觉得他一定是个好人。所以她有些惴惴的说:“唔…我爷爷说下棋就要全力以赴…” 柳行风挠挠头:“是啊,我全力以赴也赢不了你嘛,你真厉害。要不…再来一盘?” 顾盼兮看他脸上没有不悦神色,于是笑着应了。 对顾盼兮的察言观色,柳行风有所察觉,于是他笑道:“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输掉,又没啥好丢人的,我胸襟虽然不大,可也没那么窄嘛。” 第二局杀了足足四十多分钟,大部分时间是柳行风对着棋盘苦思冥想,顾盼兮则出手如电,最后大美人以突如其来的一招马后炮解决了略有疏忽的柳行风,让柳同学大呼厉害。 一个多小时后,第三局终于下完,柳行风最后只剩光秃秃的一个老将,除了和老爸学棋那段日子,他从没被虐到过这种程度,也从没输得如此酣畅淋漓,如此心服口服。所以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翘起大拇指称赞道:“厉害,厉害!” 顾盼兮眨巴下如秋水般的丹凤眼:“还来不?” 柳行风服气归服气,可心里那是一把把的辛酸泪啊,闻言慌忙摆手道:“不来了不来了,日不过三嘛,再说也快到了,应该还有不到十分钟吧。”他刚刚看过表,的确已经十点了。 顾盼兮明显雀跃起来:“真的呀?我给妈咪打个电话哈。” 柳行风笑道:“好,我来收棋子。”说完就伸手在红帅上轻轻一拂。 棋子在意料之中的滚了下去,顺着过道缓缓前行。 枕着蛇皮袋的老头子翻了个身,恰好把棋子压住。 柳行风微带笑意,慢慢把这一盒象棋收起,动作不疾不徐,显然没有想去捡棋子的意思。 那个老头忽然腾地坐起,柳行风这才看清楚他长的什么样,眼睛小而炯炯,一只酒糟大鼻子赫然占据脸部三分之一的空间,一口白的可以做广告的牙齿,外加一双极厚的耳垂。 老头拈着手里那枚红帅,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更有暴跳如雷的趋势,张牙舞爪的跨出一步,可顾盼兮在这时已经打完电话,笑眯眯的转过头来,不用魏长卿提醒,柳行风都能感觉到,老头气势明显为之一衰,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柳行风,踌躇一会,又咬牙切齿起来,然后背起蛇皮袋,往另一节车厢走去。 两分钟后,列车开进上海。 准备下车的时候,顾盼兮对帮她把行李搬下来的柳行风说:“柳行风,谢谢你这一路的照顾哈。” 柳行风道:“怎么忽然说这话啊,太客气了。” 顾盼兮伸出白生生的手掌,晃了晃,示意柳行风伸出手来。 柳行风莫名其妙,但还是竖起手掌。 啪。 顾盼兮在柳行风手掌上轻轻一拍,然后嘻嘻笑道:“我们击掌为誓了哦,再回南安的时候你要来找我玩,不准赖。”然后以极快的语速说了一串数字,是她在广州的电话号码。 人声嘈杂,柳行风目送着顾盼兮欢快的拖着箱子缓缓下车,忽然一笑。 第九章 三指禅,九品辣。 上海。 这个城市柳行风来过很多次,每一次来都有日新月异的感觉。 无论上海文化遭受到怎样的批驳,怎样的否认,怎样的唾骂,剥下这所大都市五彩斑斓的锦绣华衣,都能觉出一种别样的气魄——兼收并蓄,海纳百川。 与北京城的厚重大气不同,上海可能永远不会有那样的盎然古意、龙脉王气,这座城市没有多悠久的历史,大文豪大将军大政客更没几个,翻遍史书也只能找出个明朝的徐光启是华亭县人。可当那一扇海关之门被列强叩开后,中华大地的龙脉风水似乎为之一转,这小小的一方水土,忽然灵气冲天,人才鼎盛。 说她海纳百川也好,说她藏污纳垢也罢,普天之下削尖脑袋想在这座城市里买上一亩三分地的大有人在,哪怕只是在铁路旁甚至是郊区混日子,到了外地也作出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像只扎入山鸡群里的野凤凰,大声的说: 阿拉四上海恁。 这恐怕也是上海人遭人诟病的原因之一。 就像满口道德的女人大多姿色平庸,上海从不否认她污浊阴暗的一面,璀璨夺目,甚至飞扬跋扈。 巨隐隐于朝,大隐隐于市。 柳行风从来都以为,在北京,随便翻出一个小小的京官,循着脉络摸上去,都有可能扯出一个庞然大物;而在上海,哪怕是路边卖铜锣烧的小贩,都有可能曾经身价千万以上。 这个世界的起起伏伏、上上下下、高高低低,转变的实在太不可思议,一不小心就跌入低谷,陷入穷途,到时候,努力攀爬到高处、已经习惯了俯瞰大地的你,会怎么办? 柳行风不知道。 保持通话,十分钟后,柳行风终于上了老爸柳抱朴的车。 今年四十一岁的林惠美看起来仍然像个二十七八的美貌少妇,脸上画着淡淡的妆,称不上惊艳,看起来却很舒服。柳行风一见她就说:“老妈你又漂亮了,不得了啊不得了,越活越年轻,真好。”把林惠美逗得不顾淑女风度的哈哈大笑。 柳抱朴穿着很休闲的蓝色衬衫,显然今天该没事,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局,他身材没有半点发福之态。|文学人到中年,身在其位,柳抱朴一切都看得淡了,只有这么个儿子还时时刻刻悬在心上。觉得这半年来柳行风又成熟不少,柳抱朴不禁有些感慨。 光阴这东西,一不留神就从你手中溜走。 让他欣慰的是,稳稳当当二十年走来,官场上平步青云,儿子却从来都不曾如各家纨绔一般气焰滔天,凭成绩考上了全国重点更是让柳抱朴觉得倍儿有面子。 看看,看看,其他人家的小孩! 今天听说公安厅厅长家里的小兔崽子又在学校惹麻烦,打残了谁谁谁;明天又听到政协主席十三岁的女儿忽然间身怀六甲;再后天就是刚刚拍下西湖畔的老洋房一名大富商的小孩被人绑架…… 总而言之,对儿子的表现还挺满意的,不招惹谁,也不被谁招惹。想到柳行风今年正好满了二十岁,柳抱朴忽然念及八个字,脸色一变。 浩气端行,沛然家风。 他把儿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端详了一遍,忽然很严肃的问:“小风,最近你身体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 柳行风奇怪道:“没有啊,你儿子强壮的很,哈哈。” 柳抱朴将信将疑的打量了一下儿子,然后伸出右手三个手指,十分熟稔的搭上柳行风的腕脉。 脉象蓬勃洪大,粗壮有力,不浮不涩,绝无病态。 灵台之中,魏长卿忽然一笑:“行风的父亲,对这三指禅很是精通啊。” 武林中把医道“望闻问切”之中的“切”戏称做三指禅,三根手指搭上脉搏,可知千病百痛之由,左手腕脉,三根手指按住的部位分别代表心、肝、肾;右手腕脉则分别是肺、脾、命门。 中国智者的思想大都取中庸之道,不似西方激进,大抵讲究个防微杜渐,把病痛扼杀在摇篮中,所以现在医学上有句话就叫做:西医救命,中医治病。两者本无所谓高下之分,只是各自效用不同,要救命了才找中医,大多是“扁鹊见蔡桓公”的结局。 而现在的柳抱朴,作为一个把脉的医生,心里可说是提心吊胆,按道理说,今天柳行风该有些症状才是,他手指不断切换,眉头先紧后松,继而轻轻舒出口气,然后喃喃自语:“莫非是错了?” 想到那个一言九鼎语出如山的人,他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柳抱朴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错了?”林惠美轻轻拍了一下丈夫侧脸,笑意吟吟。 柳抱朴眉头皱起,半晌不语。 “小风,生日没在家里过,妈要给你补办过一个,想吃点什么?或者玩点什么?”林惠美一本正经的说。 柳行风笑着拉了拉老妈的手,道:“妈,我生日这天是你最遭罪的一天,该好好吃好好玩的是你。再说了,上海我什么没玩过?” 林惠美听了有些感动,道:“你这孩子,尽说这些话。没玩过咱们吃嘛…但这里的吃的大多带一股糯甜味道,我们三口人又都喜欢吃辣一点的…”说到这里,她询问似的看了一眼丈夫。 柳抱朴回过神来,笑道:“辣的东西不是没有,就不知道你们母子俩受不受得了。” 柳行风一挺胸膛,嘿嘿笑道:“我们学校里几个湖南人都没我能吃辣,这一点点辣算什么。”林惠美笑眯眯的拍拍儿子脑袋,然后点了点头。 柳抱朴呵呵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啦。木元,到上次你带我吃的那家‘九品辣’去。” 黎木元是柳抱朴的新司机,过年后才到柳抱朴手底下做事,据说手底下有两分功夫,自始至终都在充当聆听者的他闻言道:“好嘞,书记,三品、四品也就差不多了,千万别点一品的,那股子辣气我闻着都打喷嚏。” 柳抱朴哈哈大笑,这才介绍起这位司机,柳行风早注意到筋肉虬结、手臂手背却丝毫不见青筋的黎木元,听老爸介绍后很恭敬的道:“黎叔叔好。” 中老年人手臂上、手背上大都会有凸起的血管,这是精气亏损之兆,小孩子就没有,所以,单凭这一点,柳行风就可以断定,看起来30多岁的黎木元绝不简单。 柳行风忽然记起,似乎高中有两个双胞胎同学搬到上海来了,于是问道:“爸,不介意我叫同学来吃一顿吧?” 柳抱朴笑道:“天大地大,哪里都有你的同学!叫吧叫吧!” 柳行风拨通联系电话,接通后他忍住笑意问道:“喂?团团吗” 话那头响起一个声音:“我靠!老柳你他妈还这么叫我掐死你。终于舍得打电话给我俩了啊?你这小子怎么生日都不回来过?害我们白跑一趟杭州。” 这对双胞胎兄弟一个叫沈和一个叫沈尘,样貌是一摸一样的,可性格却截然不同,沈和精明冷静,沈尘却暴躁冲动,由于两人都有比较重的黑眼圈,像极了某类国宝级动物,所以班上同学就送了他们两个十分可爱的诨号,团团和圆圆。 一股暖意泛起,柳行风笑道:“我这不专程给两位赔罪来了么?消消气,消消气。” “专程赔罪?”对方显然有些疑惑。 “是啊,我到上海来啦,爸妈帮我补过一次生日,出来喝两杯?” “行!你小子发话了我们兄弟马上火速赶来,哪里?” “别,沈和你跟我说你们地址哪里,我来接你们。” 东拐西拐,在浦东某小区接到了沈和与沈尘,一如既往的黑黑的眼眶,几人挤挤坐下,这辆桑塔纳快速而平稳的穿街过巷,最终停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小弄堂里。 这车是黎木元的私家车,明显经过了不止一次的改装,也能看出来黎木元很是爱护它,现在看起来虽然旧了点,可整体感觉还是不错的。 柳抱朴好像来过了好几次,带着妻子儿子拐了两拐,柳行风就看到张悬挂在巷口的破旧木板,上边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九品辣。 沈和沈尘第一次见柳行风父母,也没弄明白柳抱朴什么身份,不免显得有些拘束,跟柳行风走在后面说了会话,一个劲的说老柳你妈保养的真好。 饭前,黎木元从车厢后提出一个蛋糕,林惠美带头唱起生日歌,大家也就跟着一起来。柳行风眼睛忽然就热了。 吹灭蜡烛,大家哄闹着要他许愿,这是柳行风两个月来第一次由衷的感到快乐。 他许了一个如果说出来就很俗气矫情的愿望,愿爸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朋友们都生活如意,事业学业蒸蒸日上。 第十章 八百年来,天下武学何如? 闹了一阵,柳行风敬了两杯酒,菜也差不多上齐了。|文学 九品辣,顾名思义,此地之辣分为九等,一品最辣,九品最末。柳抱朴说了番客套话感谢两位沈同学,然后就开始点菜,一人一个。寿星柳行风考虑了一下决定点份三品的香辣田鸡来试试,林惠美笑着也点了份三品的锅炖九龙,柳抱朴颇有深意的要了份二品的五味血鸭,黎木元吃的比较怪,五品的花生苗炒猪尾巴,至于沈和与沈尘两兄弟,想都没想就直接点了九品的豆豉蒸排骨和红烧野猪肉,并且打定主意不吃其他人点的菜,他们地道的江浙人,不吃辣。 这里的生意不算好,也不算差,六十多平米大的店,总共就那么三四桌人在吃,菜上得很快,貌似黎木元和这里的老板认识,所以格外照顾一点,补过生日后,一盘盘铺满艳红色辣椒的菜被端上来,好像夹一筷子都能蘸满红油似的,把沈和与沈尘两兄弟看的心惊肉跳,林惠美也有点色变。 每人配一碗白米饭,老板笑眯眯的说饭不够还可以再加,可沈尘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胃口了,摆在他前面的是一大盘子红烧野猪肉,这可真红,起码淋了一大勺辣辣的红油在上面,旁边还堆砌着二三十根通红通红的辣椒,在寿星公柳行风鼓励加威胁的眼神下,他鼓起勇气夹起一块肉来,闭上眼睛,塞进嘴里,吧唧吧唧。 咦?不辣诶。 这时候沈和的“豆豉蒸排骨”也送上来了,沈和看弟弟吃得香,也试探性的吃了一小口排骨,发觉这味道真的好的没话说,而且不辣,然后就大朵快颐,甚至连黎木元点的花生苗炒猪尾巴也试了试,啊呀,这个比较辣,于是他们死命扒饭。 柳行风点的“香辣田鸡”可真是又香又辣,那味道香的,吃了第一口就想吃第二口,也够辣,最起码连东北大汉黎木元都有点怕怕的,柳抱朴那碗五味血鸭是更不敢去碰了。 锅炖九龙是九条黄鳝和一锅红辣椒,连汤汁都是纯红色的,林惠美有些后悔,觉得这菜比那道貌不惊人的五味血鸭要辣的多。理想| 除了黎木元和柳抱朴两人拼命扒饭吃菜外,其他人或小心翼翼或心下惴惴,总觉得不能那么痛快。 果不其然,大着胆子吃了一块田鸡的沈和忽然捂着喉咙,嘶声道:“水,水!” 服务员十分熟练的端过来一杯水,沈和一饮而尽,感觉嗓子仍像冒烟似的,于是道:“有冰的么?” 服务员说:“冷热交替对胃不好,我再给您倒杯吧。” 柳行风嘴巴麻麻的、酥酥的,正想说有没有冰啤,听到这话,他忽然觉得,这家店果然有些不寻常。 这个感觉才生出,嘴巴里的酥麻忽然消失,相反喉咙却痒痒的,一阵奇辣像蛛网一般从舌根处蔓延到舌尖,整个口腔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 这个辣椒居然跟酒一样,是有后劲的? 柳行风猝不及防,顿时热泪盈眶。 服务员很及时的把水端来了,这次是一大桶水,套饮水机上面那种,黎木元放下筷子,给每人都倒上一杯水。 沈和连喝七杯水,感觉稍稍缓和一点,看柳行风这个模样,心里大乐,拍拍他肩,奸笑道:“老柳,咱哥仨是难得聚一次,你也别太感动,乖,生日要笑,不哭哈。” 还没等他得意多久,胃里又忽然一阵麻痒,口中又泛起奇辣,沈和欲哭无泪,一个劲的吸气。 与此同时,沈尘看起来沉甸甸的眼袋里已经十分幽怨的流出两行眼泪了。 对辣的抗力柳行风毕竟比熊猫兄弟强得多,三杯水下肚,他就笑眯眯的说:“团团圆圆,大熊猫不是喜欢吃竹子么,怎么嘴上挂两根肥香肠啊?哎哟,别哭嘛,哥晚上带你出去玩。” 三个高中时就很铁的哥们闹作一团,各自热泪盈眶。 林惠美呛得直咳嗽,好在她平常吃辣挺厉害的,所以现在才不算怎么狼狈。 只有柳抱朴和黎木元比较泰然自若,在一边安慰说:“不要紧,不要紧,多吃两遍就会习惯的。” 一顿吃完后,柳抱朴结账,三百九十六,柳行风有点咂舌,不才六个菜么? 他打定主意,下次有机会,一定再来瞧瞧。 临走时,他不经意瞥到黎木元和一个戴着围裙的青年谈笑风生。 黎木元吹着口哨开车,这辆桑塔纳2000在大街小巷穿行如蝴蝶般灵巧,柳抱朴夫妇和沈和、沈尘兄弟俩说着话,似乎在套问柳行风高中某些糗事,双胞胎防守的滴水不漏,帮柳行风圆了过去。 柳行风则在一旁微笑着,默运《胎息经》。 气息三转,灵台就在眼前。 魏长卿微笑着对柳行风道:“这‘九品辣’历经千年而不衰,徒儿,你该相信了吧,造化神剑的传人,肯定仍在世间。” 柳行风一惊:“这‘九品辣’有千年的历史?” 魏长卿笑道:“饮食之道与医术相通,大抵以膳食调理皮囊,昔年我为求武学更进一步,走遍四海,寻访医术名家,孤柏道人曾与我一道在汴梁光顾过这家店,齿颊留香。今日重新回味,味道不减反增,看来这叫做辣椒的物事果然够有味,够劲道。” 柳行风啧啧称奇:“真的有这种事?这么辣的店,应该很有名才是啊,我可是第一次听过。” 魏长卿道:“我们那时没有这种叫辣椒的物事,只有芥子、生姜几味调料,可店家却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如果此店开在天府成都,或是湘江长沙,早就名声大噪,说不定富贵以极。可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一脉传承,是顺天而行,最经不起喧嚣战乱,一把大火,一番杀戮就可能使之断绝。橘生于南为橘,生于北则为枳。‘九品辣’的聪明之处,便在于反其道而行之,无论天下如何动荡,而使传承不失。” 柳行风若有所思。 “可武学之道,却最须经历战阵磨砺,是一等一的逆水行舟之道,江湖草莽龙蛇混杂,一梦千年,如今的江湖,武学上虽未见得能有了不得的大宗师,但民智大开,习武之风相比更胜,江湖该是更加精彩了。” 柳行风挠挠头道:“未必吧,雍正皇帝一道禁武令,天下人谁敢和朝廷作对?少林寺不是被乾隆帝烧了么?我看应该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魏长卿有些震惊:“禁武令?” 柳行风道:“是啊,就是禁止老百姓习武。” 魏长卿沉吟了好一阵子,才道:“徒儿,你将来若遇到真正的江湖人,请替为师问一句,这八百年来,天下武学何如?” 柳行风点头应了,暗想暑假多去一些地方,寻访四方武师,然后问一问,传承数千年的中国功夫,经历了怎样的跌宕起伏,怎样的劫难巅峰。这段历史,他忽然很想知道。 玄功缓缓散去,茫茫灵台消失在眼前。 :本书慢热,诸位不妨先养着,前面几章提得都是些关于中国文化以及武功玄机上的事,不喜欢的跳着看喽。 第十一章 香格里拉店外的争斗。 黎木元把柳抱朴夫妇送回锦江住下,预备明天下午回杭州。0`3w`x沈和与沈尘这对双胞胎说什么也要拉柳行风好好玩玩,柳抱朴自无不允。 柳行风本来想好好练熟《胎息经》,然后按魏长卿的要求扎马打拳,他只练过一天的子母拳法,这套拳法与马步十分契合,起伏动荡之间要有会当凌绝顶意,要有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气魄,魏长卿说这个意境柳行风远未抵达,就算给他练大威力大境界的绝学,不走火入魔而死,最后也只是个二流人物。要练上乘武功,视野首先得开阔,心胸首先得宽广。当年魏长卿武功小成后,曾远赴唐古拉山黄河之源,看那涓涓细流如何化作奔腾河水,才悟出化腐朽为神奇的上乘武学。 因为,当你亲眼目睹了那一缕清泉化作汹涌浪潮后,在茫茫旷野之中,你才不会觉得自己孤单渺小。 有了这样一份自信,无论做什么事,都事半功倍。 等柳抱朴夫妇上车走远,沈和才搂着柳行风和沈尘两人给他一顿老拳:“靠,高考完了就把我俩隔离了是不是。这么久不来找哥?” 柳行风一个劲的求饶,三人逛了大半个下午,沈家这对双胞胎知道柳行风失恋心情不好,所以甚至还带着他在路边的小炒摊上吃了顿霸王餐,最后沈尘提议:“要不咱们去酒吧玩玩?正好老柳来了,钱咱哥俩出。” 于是三人顺着富城路走下,约莫八点四十左右,沈和远远指着香格里拉大酒店,笑道:“带你去蝙蝠吧看看,貌似今天正好有个主题party,最低消费一百四,嘿嘿,其实主要是那里的洋妞够带劲。” 顺着五星级酒店悬挂着巨型壁画的楼梯走下去,柳行风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酒吧的墙壁腾出红砖的表面,这地方就像是香格里拉的地下仓库,粗犷而幽邃,三三两两的老外在中央吧台上聊天打屁。 “靠,忘了要到九点半才开始了,先出去走走?”沈和有些忿忿。 这家酒吧有正宗的古巴雪茄,沈尘扔了几张票子抽走一把,柳行风笑着打开zippo给他俩点燃:“哟,爷,小的给您点烟。” 三人叼着雪茄又走上来,一个胖大的外国女人从门外走进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马上就有一位肌肉发达线条刚硬的帅哥出现笑眯眯的把她迎走,沈和有些感慨:“你看看,现在电视上选秀选出来的越来越中性化,男的不像个男的,女的不像个女的,原来是长的有点男人味的都做了鸭,身材火辣脸蛋漂漂的女人都做了鸡,可惜,可惜。” 沈尘更十分深情并茂的蹦出句:“时无英雄,使庶子成名!” 柳行风哭笑不得:“您二位是英雄?” 沈和嘿嘿一笑:“当不起,阮籍嵇康之流足矣。” 柳行风为之绝倒,狂吐不已。 三人在大酒店旁边吞云吐雾吸着雪茄,柳行风觉得还不如林川给的那包十五块的黄鹤楼,外国人的东西,未必就比咱中国好了。 嗖。 一辆奔驰停下,走出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五官都算精致,只是妆画得太浓。沈和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白花花的大腿吸引过去了。 开车的女人最后一个下车,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穿的相对保守,妆画得也不浓。 看到这个女人的背影,沈尘一拍大腿道:“这女的绝对是处女!我敢打包票。” 可当那女人转过头来和姐妹们谈笑时,三个男人瞬间呆滞。 柳行风的脸刷的就沉了下来,这是他的前女友,杨淼。 四个女人好像在等着什么人,只是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杨淼转头看到在角落里抽烟的柳行风,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沈尘与沈和心里在比较,忽然发现,杨淼真的变化很大,范思哲、lv、gucci等等动不动上千上万的衣服皮包,现在她应有尽有。双胞胎兄弟心里都泛起一股悲凉,哥们柳行风家里的车是桑塔纳,杨淼才傍上新欢,就有了一辆奔驰,怎么跟人家斗? 杨淼推开伙伴,走到柳行风三人面前,一阵channel的袭人香气扑面而来,沈尘一声冷笑。杨淼有些歉疚的说道:“对不起,他人很好,也对我很好…”沈和接口道:“也比老柳好,是吧?” 从高中就不大对味的杨沈二人忽然就剑拔弩张起来,沈和冷冷的看着杨淼,后者眼眸中则有淡淡不屑意味:“哼,你是个什么东西?行风,你再跟这种人混在一起,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没等沈尘发火,柳行风淡淡道:“这种人?哪种人?” 杨淼轻轻哼了一声:“高中时候他们就有种社会上小混混的气息,现在越来越痞了,低三下四!” 如果说以前柳行风对杨淼的骄横持宠溺并偏帮态度,现在则是彻底失望;如果说刚才见到杨淼的时候心里还存了一念妄想,现在业已完全斩断。 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自己为她付出。 沈尘闻言,忍不住暴喝一声:“你说谁低三下四?!” 杨淼看沈尘似乎要动手,顿时花容失色,忙不迭逃之夭夭。就在此时,拐角处闪进一辆宝马6系敞篷版,后面紧跟着一辆银色保时捷,两辆车停在相应的位置,两两走下四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一个戴着墨镜,皮肤黝黑的帅气男人把杨淼拥入怀中。 沈尘“呸”的一声把雪茄掷在地上,伸脚踩灭了,大声骂道:“靠,她以为她谁啊,开大奔怎么了。大上海什么没有,兰博基尼还嫌那操性,老柳,要不哥几个抽丫一顿,给你出口气。” 沈和冷静一些,但看到此情此景也义愤填膺,沈尘捋起衬衫袖子就要上前打人,柳行风伸手拦住他俩,微笑道:“都多大了,还装混混,咱们走。” 这时候香格里拉大酒店外人不算多,正好十一个,杨淼那边有八个,四男四女,柳行风这边有三个。 兴许是这边声音闹得大了点给他们听了去,又兴许是杨淼惨白着脸跟新欢说了什么,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呼的就围了上来。 戴墨镜的男人看起来彬彬有礼,向沈尘伸出手来,说:“你好,我姓郑,叫郑鹤,白鹤亮翅的鹤。认识一下?” 柳行风一眼就看出来,这个郑鹤虽然细皮白肉,可力气一定很大,这一握手恐怕就会让沈尘吃亏,刚要提醒沈尘不要去碰他的手,沈尘却早已啪的一下打掉郑鹤伸过来的手,冷笑道:“郑和是吧?哥,他名字里倒有个字跟你一样,可你不知道吧,这郑和可是伟人,七下西洋知道不?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太监啊!”沈和接口道:“哦,太监啊,再伟大也只能阳痿了嘛,杨淼,你原来还好这一口,看不出来啊。” 这两句话把郑鹤说的脸色铁青,从来没有人这样损过他, “找死!”那四个人中间一个一米九几的壮汉脱掉西装外套,腾出一身虬结肌肉,手臂手背上青筋毕腾,很有压迫力的样子。 仅这一下,柳行风就知道,这个人也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而且精气亏损的还不是一般的大,显然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真正的高手,手背上绝对光滑一片。 与他同行的郑鹤,在这点上就做的很好,烟酒色没有泛滥到损伤精气的地步。 柳行风拦住冲动的双胞胎,深深的看了惨白着脸的杨淼一眼,然后对郑鹤说:“对不起,我这两个朋友不懂事,口无遮拦的,你们几位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听到这句话的杨淼忽然就神气起来,她从来都不以为自己是花瓶,即便是花瓶,也是有智慧有眼光的花瓶,她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跟着郑鹤这样的男人才够明智,要钱有钱要帅也帅,更难得的是有男人的刚勇,眼前说对不起的这个男人连跟人打架的血气都没有,真是的,亏了自己刚刚还在为他担心,打吧,往死里打,她心里这么想着。 可她不知道的是,如果柳行风已经对她完全失望,又凭什么要为她动手打架,凭什么得罪不相干的人? 更何况,谁说的刚勇男人就要逞能?就要打架? 现在,我们不过是陌路人罢了。 那个肌肉虬结的男人显然十分看不起柳行风的退让之举,却听他冷笑道:“这两个小子骂完人就想走?,打了再说!” 沈尘叫道:“来啊,打就打,大爷不把你的卵踩爆就不姓沈!” 杨淼在郑鹤耳边说了两句,郑鹤阴阴的笑了两声:“兄弟们,这小子原来是想抢我女人,今天咱们放手干一场,打残了算我的。” 听到这句,柳行风顿觉不妙,他狠狠的瞪了杨淼一眼,后者趾高气昂,仿佛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在杨淼身后,一干花枝招展的女人在加油助威。此时,柳行风忽然觉出后面有风声,慌忙闪过。 这个郑鹤,拳脚上竟然有几年功夫。 看对方都动手了,沈家这对双胞胎铁定不是对手,柳行风当即运起胎息经,涓涓内息从丹田腾起,经任脉而至阴跷,他左手长摆,握紧成拳,右手运劲一抖,子母拳展开,左拳才打在最末出手的一个人身上,右手就已然搭上那人肩膀,狠狠的一个过肩摔。 子不离母,母不离子,形松意紧,神意绵绵。 魏长卿说过,子母拳和《胎息经》是天造地设的搭配,即便是初学者如柳行风,按部就班的使出,也有超出常人动手几倍的威力。 那人先猝不及防,先是觉得胸口一疼,随后“哇”的吐出口鲜血,再后便如腾云驾雾般飞出老远,啪的重重摔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随后柳行风又伸腿踢倒一人,战场上流传下来的子母拳杀伤力显现无余。 郑鹤瞳孔一缩:“好啊,原来是练家子!”把西服一脱,捋起袖子,一个侧踢往柳行风腰间袭来。 他是正宗的跆拳道黑带二段水准,曾赴韩国向跆拳道大师亲自请教技击之术。 柳行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跆拳道,而且力道极大,寻常人挨着非死即伤,就是自己练了一年多的《胎息经》,也经不起这一下袭向腰间软处的侧踢。 这当口,柳行风冷静的异乎寻常,好像生了一双能洞悉阴阳的天赐佛眼,瞥到单腿立定的郑鹤右侧没有防守,于是他跨上一步,旋身,堪堪避过那一腿,然后伸爪,使个进步撩阴拳,如鬼魅一般,贴近郑鹤身畔,冷笑道:“高丽棒子的功夫,哪里及得上中华武术博大精深!” 拳脚合一的境界! 柳行风右手无声无息的就放在了郑鹤腿下,左手如鞭,在郑鹤胸前狠狠一抽,右手则轻轻一托,郑鹤毕竟学过闷哼一声,仿佛身在梦中,腾地跃起三米多高,然后重重跌落在一辆雷诺上。 这时,他一年多打坐炼气的功夫才彻底的显现出来。 柳行风转头一看,沈和与沈尘两兄弟已被那个一米九的大个子打得鼻青脸肿,那人晃了晃蒲扇大小的手掌,冷笑道:“踩爆我的卵?看看谁踩爆谁的!记住,爷叫陈光荣。”一掌把沈和推翻在地,提起脚来,就要往沈和下阴踩去。 柳行风大急,在陈光荣推翻沈和那一刻就闪身急进,气行至右腿,他运劲一点,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奔向大个子,然后伸腿一拌,恰恰在他踩下之前把他绊倒,然后一拳捣在他胸口,这一拳力量用足十成,陈光荣哼也没哼,就晕了过去。 这一下,杨淼一干女人立马呆滞,她知道这个新男朋友是跆拳道黑带水准,是浙江传媒学院跆拳道协会的会长,而陈光荣他老爸更是越南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会咏春拳的,本身进部队服过役,还是南京武术协会的会员,竟然会被柳行风一招打败? 四个女人慌忙去把倒地不起的男朋友扶起来,陈光荣的女朋友和杨淼一起去扶郑鹤,她是不敢近那个煞星身旁一丈以内。 扶起沈和,柳行风见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服务员已经报警,不由大急,就要逃走,可沈尘的暴躁脾气发作,对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大个子恶狠狠道:“我他妈踩死你!”,对准胯下,伸脚就是死命两脚狠踩,然后狠狠一踢,看也不看,拔腿就跑。 昏迷着的陈光荣忽然惨叫一声。 而柳行风三人,似乎还没意识到他们闯祸了,只是飞奔而逃。 急急忙忙把三个倒地男人扶起的杨淼她们听到大个子震天惨叫,忽然抬头,见到柳行风拉了双胞胎兄弟飞奔而逃。陈光荣的女朋友把郑鹤扶起后,赶到男朋友身旁,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陈光荣胯下汩汩鲜血流出,一团血肉似乎已和身体分家。 看到此情此景的郑鹤心里惊惧交集,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他低低的问杨淼:“你那个前男友,什么名字?” 杨淼颤声道:“柳…柳行风。” 柳行风?郑鹤轻轻呢喃着,神色间透着说不出的阴狠毒辣。 第十二章 有人善后。 柳行风三人上了的士,沈和一直在心有余悸的拍胸口压惊,沈尘则一副大快人心的兴奋模样。理想| “你俩回家好好呆着,暑假都别出门,小心着点,杨淼认识我们三个。” 沈尘破口大骂:“那个贱人!今天这场仗就是她挑起来的!” 柳行风对他使了个眼色,推了他一把:“行了。别闹。司机师傅,先到xx小区,再到锦江之星去,浦东机场二店。” 沈和默默不语,显然对刚刚那个一米九几的壮汉心有余悸,那一脚踩下来,铁定是下半生的夜生活全部报废了,拉了一把还想说话的弟弟。 到地方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 “师傅,你先等等。”柳行风拉着两兄弟就往车下走去,沈尘笑着抛根雪茄过来,道:“老柳,看不出来啊,这一年不到,你是练了什么功夫还是忽然小宇宙爆发,打几个人不在话下啊。” 柳行风笑道:“小练了两招佛山无影脚,咱是黄飞鸿的隔代传人呐!” 沈和总算定下神来,闻言笑骂道:“少来这一套,说,到底学了啥功夫,教教兄弟。” 柳行风道:“就是在学校的时候加入了个武术协会,学了套少林长拳,刚刚就是闯少林的路子。”柳行风随口胡诌,又道:“行了行了,你们先回去,那个郑鹤看起来有些势力,暑假尽量呆家里别出来,等开学了再回北京。” 沈和与沈尘成绩不是很好,考到北京工商学院,也学得是国贸,不过这俩小子每天泡在vs对战平台上,和柳行风的成绩是没法子比的了。 三人熊抱一下,柳行风笑道:“我走啦,明天回杭州,记着,你俩乖乖做宅男,大爷有时间来宠幸你们一下。” “去,明天要不要来送你?” 柳行风哈哈笑道:“咱可是有车一族,又不是火车,你送个什么,回家呆着去。” 沈尘“切”了一声,道:“老掉牙的桑塔纳2000,你还好意思说有车” “总比你们没有好行了,上去吧。”柳行风微笑。 沈和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那女人就不是个东西,老柳,看开些。” 柳行风微笑点头,事实上,经过刚刚的事件,看到那个俯在郑鹤耳边小声嘀咕的女人,他心里再没有了以前的迷恋和眷爱,只有汩汩寒意沁入心脾,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用了多么恶毒刁钻的词句,才挑拨起这么一场争斗。 看来,恋爱的确能让人理智丧失殆尽。 回到出租车上,柳行风潜运胎息功,内息三转,全身舒泰,方寸灵台茫茫,仿佛就在眼前。 一团暗影,也就是魏长卿,正盘膝而坐。 “你那两个朋友,出手忒重了。”从语气上,柳行风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魏长卿的不悦。 “啊?他们一直在挨打吧?”柳行风有些惊讶。 魏长卿叹道:“你莫非没发现?那陈光荣的阳根,恐怕是让沈尘给踩坏了。”魏长卿眼耳口鼻身具与柳行风一体,并且尤要过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场上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柳行风一惊,这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大仇,他急道:“那怎么办?” 魏长卿道:“可以考虑一下,让你父亲或舅舅出面解决。” 柳行风犹豫了很久,他敬佩爸爸,崇拜爸爸,却讨厌活在爸爸的影子里,全中国十几亿人,柳抱朴可说是站在金字塔的极高层了,可柳行风却渴望独立,所以宁肯去勤工俭学也不多花家里一分钱,所以宁肯南下南安而不是北上走北大后门,他没有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傲气,只有一根支撑着他不服输的硬骨头。 所以柳行风犹豫道:“他们要来寻仇,我接着就是,何必麻烦老爸老舅?” 魏长卿反问道:“那沈尘与沈和兄弟怎么办?今天你跟那郑鹤一战,胜得极险,他出手速度比你快,气力比你大,若非你以步法闪避,然后顺顺当当施展出子母连环绝技,今天的形势就要逆转,那陈光荣虽说后劲不足,可短时间内比郑鹤还要强些,这两人若想寻沈家兄弟晦气,恐怕他俩全家遭殃。” 柳行风本来想说现在是法治社会,郑鹤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袭击沈和与沈尘,可…他知道,郑鹤陈光荣等人,铁定是非富即贵,看杨淼开的奔驰车就知道了,背后的家长出面,沈家这对双胞胎死定了,所以这个忙,非得省部级高官的柳抱朴,或是垄断全国玉石进出口生意的五位大商人之一的林惠龙,才有能力解决。 家里的背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哪怕是和杨淼情深意切之时,他也没提过半个字,这并不是所谓低调,只是单纯的想凭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爬上人生金字塔的巅峰。 老爸和舅舅都是他的骄傲,可他不是一个喜欢把骄傲写在脸上的人。 想来想去,想到舅舅手机号码变幻不定很难联系上,柳行风打算硬着头皮去求老爸。 可把这事一说,就要扯出他高中那笔烂情史,为了个女人把人家打成太监,这样的事被刚直正派的柳抱朴知道,非打断他腿不可。 柳行风默然不语,魏长卿轻轻叹口气,再不说话。 回到锦江之星,黎木元在大厅百无聊赖的抽着烟,看见柳行风进来了,不由笑道:“柳大少爷,舍得回啦?” 黎木元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搭两句,笑眯眯的好像从不会发火。柳行风道:“明天就回杭州嘛,今天得早点睡。” “恐怕你早睡不成喽。” “为啥?” “你那位大亨舅舅来了” “真的?”柳行风惊喜交加,林惠龙的手段他知道,黑白两道三教九流无所不交,门路广得很,这件事求他去办,或许比柳抱朴更有效果。 黎木元哈哈一笑,掏出包烟,偷偷摸摸道:“要不要来根?” 柳行风现在极度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老爸派来试探自己在学校有没有吸烟的人,于是很大义凛然的拒绝了他,又随口扯了两句,拿了房卡乘电梯上楼。 据黎木元说爸妈住的是307,自己的房间是309,就在隔壁。敲了敲门,老妈林惠美开门,笑眯眯的。柳行风才进门,就听到舅舅林惠龙特有的大嗓门:“我说姐夫,你好歹是省部一级的国家干部,怎么每次都这么亏待自己,要住,就要住最好的!就像我跟小风说的,要找女朋友,就要找最贤惠最漂亮的!” 柳抱朴微笑着不发一言。 柳行风从小到大最喜欢和这舅舅玩,好像舅舅什么都支持他,说话俗归俗,不似柳抱朴那么文质彬彬,但听起来很舒服很有趣。 林惠龙见柳行风来了,哈哈一笑:“我们柳家大少爷回来啦!来来,让老舅看看,胖了点没?恩,胖了些,真胖了些。” 柳行风笑道:“一回来他们都说我瘦了,不过我觉得我是发福了点嘛。” 林惠龙笑道:“有福气才好,我都在和你爸说,要不要给你物色个好点的媳妇,你瞧瞧你爸,谈这事就不吭声。”林惠龙什么门路都有,对柳行风高中那点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在他的世界观里,男人和女人那点事大半部分都和下半身挂钩,所以他对那个杨淼很不满意,胸又不大,屁股又不够翘,还特神气,他觉得柳行风应该占据主动,不该这么不吭声气的低调,要张扬,要嚣张,年轻人不是朝气蓬勃么?这么久都没把这女人正法,怎么看着像阳痿似的?但现在是当着姐夫的面,还是替外甥遮掩遮掩的好。 柳抱朴微笑道:“色是刮骨钢刀,他年纪还小,把握不住尺度,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不要过早恋爱的好。” 林惠龙“嗤”了一声,不满道:“姐夫,现在苏杭的公子哥儿,跟小风差不多大,现在都生了四五个小孩了,前两天我在城隍山上谈笔生意,那个外国佬说了这么句话,叫做‘乐观主义者忙着活,悲观主义者忙着死’,这话有道理吧?忙着活就得享受生活嘛,男人的乐趣一半以上都来自女人,不找个漂亮女朋友陪着,闷。” 柳抱朴再次微笑不语。 惠美的弟弟,这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来,不跟他争。 有林惠龙这么个大忽悠在房间里,妙趣横生说不上,沉闷是肯定不会了,半个多钟头后,林惠龙接到个电话,很炫的扯出nokia流金打造的8800a款,以很快的语气说了一通话,就急急的告辞,说是要谈笔大生意。 柳行风自告奋勇说要送舅舅。 舅甥俩走到锦江之星店门口,林惠龙点燃一根雪茄,神情似笑非笑:“好外甥,有啥事,说吧。” 柳行风笑道:“老舅,我今晚刚打完架…” 林惠龙一拍大腿,瞪大眼睛:“打架?跟谁?输了还是赢了?” 柳行风道:“跟一个叫郑鹤的,赢是赢了,只不过不小心把一个叫陈光荣的人打成了太监…”他抹了一把额间冷汗,说的战战兢兢。 林惠龙眼睛瞪得越发大,好半晌才大叫道:“你居然……!!!” 柳行风嗫嚅道:“舅,那个,我…”错字还没出口,林惠龙已经重重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哈哈笑道:“好,好外甥啊!舅我盼这天盼的望眼欲穿哪,你总算是出了一口被你爹压制二十年的憋屈气!放心放心,善后的事交给我,咱绝对不会跟你爹提起这事。”说完哈哈大笑,显然甚是开心,为老柳家的公子终于纨绔了一回。根本对某人被打成终生残废视而不见,貌似这种现象他是司空见惯。 柳行风额头布满黑线,原来以为老舅会狠狠批评他一顿,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句话,好半晌才问道:“舅,那个郑鹤,你听过?看起来好像好有钱的样子。” 林惠龙两根手指一弹,片状烟灰飘落,很有潇洒阔气的感觉,他牛逼烘烘的说道:“姓郑的?老林我在江浙一带混了十几年,能让我恭敬仰视的人没几个,姓郑的大人物一个没有,有钱没权的有一个,放心,交给老舅我,绝对摆平的了。” 柳行风眉开眼笑,嘿笑道:“老舅,我就知道你神通广大。恩,这场架我还有两个兄弟一起,您罩着点他们,双胞胎,一个叫沈尘,尘土的尘,另外一个叫沈和,和气的和。” 林惠龙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取出胸口别着的24k真金钢笔:“写我手背上,这个有点难记。”柳行风笑着在他右手写上两人名字,他那老舅则抬起左手来,看了看那流光璀璨、起码价值六位数以上江诗丹顿腕表,然后闪身坐进车里,说道:“真有生意,得走了,小子,好好努力,争取明年生个大胖娃娃!恩,恩,为了奖励加鼓励你这小子,明天给你卡里打个十万块。” 柳行风还没来得及说出“不要”两个字,林惠龙就已经开着他那辆拉风无比的法拉利消失在他视野里了。 第十三章 伏龙菩提。 得舅舅一句承诺,柳行风心里绷紧的弦忽然松弛,霎时间身心俱疲。上,柳行风觉得下一秒就会睡着,想起魏长卿说的“精从脚底生”那个问题,嘴角划起一道弧线。 就在他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柳行风恨恨地一敲床垫,腾地坐起,怨气冲天的蹬蹬蹬走到门口,刷的打开房门。 是他老爸,柳抱朴。 所以柳行风的脸部肌肉瞬间变幻,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他想到自己似乎还没刷牙洗脸,现在就睡也太丢人了。 “小风,你今年,也二十岁了,长大了,是大人啦。” 柳行风听得不明就里,实在没搞懂老爸深更半夜跑房间里来说这干嘛,挠了挠头,半晌无言。 柳抱朴上下打量儿子一番,微笑道:“小风,你暑假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么?” 柳行风想到要抓紧时间练功,于是就嬉皮笑脸的说:“没哪儿想去,呆家里吧,宅着” 柳抱朴轻轻叹口气,道:“我想你去一趟北京,怎样?” “北京?”柳行风更加不明所以。 “恩,在北京你爷爷留了一套老四合院,我二十岁以后便再没回去过,岁月悠悠,一晃,就快三十年了,我想,小风,你这个暑假,去走一趟吧。”柳抱朴明显有些感慨。 柳行风心里正想着怎么去找个练武的地方,恰巧柳抱朴就提出了一个绝妙地点,北京老房?自己从前怎么没听过有这么一座房子?爷爷?在自己二十年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关于此人的信息,爸妈也没提过,柳行风都快要对这两个字麻木了,老爸却忽然提起,让他正中下怀之余,又起了强烈的好奇心,爷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或许在那所老房子里,能找到答案。 沉吟了一会儿,柳行风点头笑道:“父命不可违嘛,去咯,只是老妈在家没人陪,会不会寂寞了点啊?”柳行风微微调侃。 “臭小子,拿你妈寻开心。”林惠美半笑半嗔的走进来,道:“放心,我是在家里呆着,可你爸很多公文都是出自我手,我闲不下来的。他精力有限,管起事来哪还有时间去写东西?以后你要从商呢,就得做像你舅舅一样手眼通天的大商人,要从政呢,就得做像你爸爸一样正直清廉的好官。商为己,官为民。咱们家加上福利,每月也就一万来块,房子车子问题解决了,就剩宝贝儿子你喽。”说完笑吟吟的望着丈夫,满脸敬佩神色。 柳行风挠挠头:“我?” 林惠美笑道:“是啊,我们的小风还没能成材,还没成家,还没立业呢” 柳抱朴一如既往的微笑:“小风才二十岁,成家尚早,三十岁以前,他若能闯出一番事业,今后的人生必定精彩纷呈。” 林惠美有些嗔怒的捏了捏丈夫的手臂:“你以为谁都要跟你一样快三十岁才结婚呐!”柳抱朴微笑着说疼,林惠美拉过柳行风,语重心长的道:“小风,听妈的话,遇见好女孩儿,不用怕你爸,往家里带,让妈看看,适当时候就结婚,成家立业嘛,成家总是排在立业前面的……” 母子俩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柳抱朴只是微笑站在一旁看着,觉得人世间最美好的就属现在了,他有些落寞的对林惠美说:“咱们先回房吧,十一点多了,不早了。” 走出房门之前,柳抱朴有些萧索,轻轻一叹,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小风,我已经给你买好了明天的火车票,去这一趟,无论今后你从政或从商,还是做任何事情,都会有好处的。” 柳行风云里雾里。 但他还是决定,去北京。 不仅仅为练功,而是存在于心里近十年的一份向往。 曾经他和一干同学侃大山,一致认为,之所以外地考生如此难以考入京城名牌大学,其原因就在于十个字:“巨隐隐于朝,大隐隐于市”,清华北大师资力量硬件软件固然冠绝华夏,历史亦悠久绵长,文化底蕴也够深厚,虽说现在北京的大学和就业几乎完全脱节,可10国贸3班的诸位同学经讨论认为,京城大学分数线居高榜首而不下,极为重要的一点隐藏原因是,在这些名校里结识到卧虎藏龙的隐物的机会,要比在外地大学大不止一倍。 有这么一份机遇,无怪你分数线高似青天。 也无怪北漂一族成群结队成千上万的汇聚京畿。 柳行风哼着小调躺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整个人完全放松。 现在的他状态很微妙,说解脱谈不上,有三分对陈光荣的愧疚之情;说郁闷也谈不上,有三分识得庐山真面目的庆幸;说快乐也谈不上,还有三分对初恋逝去的惋惜和喟叹;最后一分感觉,复杂到他也不知道怎样去说。 不经意间,又运起了《胎息经》的内功心法,身体放松,全身立刻暖洋洋的,极为舒服,小弟弟腾地竖了起来,可柳行风脑中一片空灵,瞬间进入无尽灵台。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饱暖思淫欲”,一个男人吃饱了穿暖了,身体舒舒服服,自然而然的就阳气充盛“朘作”,小弟弟竖起来,这个时候,男人就会想女人,幻想yy一下看过的床上动作片。其实这未必是这个人脑子里有什么不良思想,只是他身体舒适了,意识自然而然就呈放松状态,只是他知道男女之事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不自禁的思淫欲,而婴儿什么也不知道,仍“握固”“朘作”,脑子里还一片清明,不染半点尘垢,这便是极为难得的“专气至柔,妄念不生”的境界。 华夏的老祖宗,以区区“胎息”两个字命名此功,道理就在此处,专气至柔,能与任何内气相融不沾痕迹,妄念不生,修炼任何心法都事半功倍。 心法,心法,有心才有法,无心之人,根本练不得祖宗传下的上乘武术。 目前风行世界的空手道、跆拳道、泰拳等等,虽然也有各式各样的所谓心法,但不过是粗陋之学,与历经五千年积淀的华夏养气心法天壤云泥。归根结底,这些在中华的武术系统里,仅仅属于外功樊篱,能养精,却不能拥有绵长气息,更不能炼精化气,更休谈炼气化神,以神气固精,延长寿命。 柳行风气息在体内转了一十二匝,“本我”则静静端居灵台之中,魏长卿微笑望着他,知道胎息功内息“量”积累到一定程度,要发生“质”的突破了。 轰。 柳行风感觉脑子里轰然大响。 魏长卿笑道:“行风吾徒,恭喜。” 柳行风知道,在漫漫武学道路上,他迈出了关键性的第一步。 他能感觉到,丹田里一股细如发丝的微弱气息沿着任脉一路往上,然后蔓延到六大阴经之中,柔柔绵绵,悠悠荡荡,冰冰凉凉,如泥牛入大海一般,他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将奇经百脉中滋生出的真气缓缓收纳。 就在这么个功成身退的关卡,柳行风忽然小腹一疼,丹田涌起一股洪大热流,直有仓鼠般大小,气息之速恍若虎豹疾奔,从肚脐到脑门顶这一条线上如火烧般灼痛,才汇聚成钢丝粗细的内息被瞬间打散,柳行风惨呼一声,全身瘫软,那股洪流在他体内任意肆虐,奇经八脉之后,忽转到十二正经,柳行风腾地就站了起来,双脚飞快晃动,在不足四十平米的房间里急速跑动,双足一点,竟然踏上白墙,一溜儿飞檐走壁起来。 柳行风根本就来不及惊讶自己竟然能如武侠小说里的武功高手一般施展轻功,那股气流经行之处,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偏偏身不由己,偶尔集聚一丝气流,却瞬间消失在那股巨大洪流的左冲右撞之中。 魏长卿悚然而惊:“伏龙菩提!” 柳行风身上的疼痛到极处,神志如绷紧的弓弦忽然松开,轰隆,他从墙壁上摔下,倒地昏迷。 :抱歉,今天在外面办理缴学费的一系列手续顺便开了张工行卡,现在才回。 第十四章 前往北京。 丹鼎一派有三脉分传,天心一脉是全真王重阳,浮云一脉乃是南派张紫阳,沧海一脉却不知传承何处,各自阐述内丹外丹修炼之术。 伏龙菩提,是丹鼎派浮云一脉的张紫阳宗佛道之奇术,创出的一门独特武学。 这门武学的大好处,不在于师傅,而在于徒弟。一般皆由一流高手将三年以上的玄功修为裹成一团,状如菩提,再以秘法埋在未足一月的婴儿丹田之内,任你武功通天,也无法发现,更无法拔除。这般由至柔专气滋养,婴儿慢慢长大,吸收外来精气,除去供应成长的能量,其他的都被那团内力吸去,可说基本达到了物理学上的能量完全利用。所以被种者每长大一岁,那团蛰伏在丹田的菩提便壮大一分,待得婴儿长到二十岁,那团气息已经浑厚了两倍有余,而婴儿经高手调教,武功修为业已不俗,待菩提萌发时,只须静坐调息一日,内功便至少有四十年以上的修为,以后的武学道路上,将是一片坦途,资质好的话,在三十岁前练气化神,绝不是传说。 蛰伏二十年一朝萌发,好比易经乾卦由初九至九五,刚刚还只是潜龙勿用,忽然就飞龙在天,所以名曰伏龙。 当然,人和人各有不同,有何等成就,皆看各人。 而且,种这伏龙菩提,未必就是好事,师傅要损三年元功不说,徒弟如果在二十岁前武功没达到那个境界,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更何况,菩提未必是好菩提,紫阳道法,分传三人,唯有一人得传伏龙菩提妙术。这人有个极出色的传人,因为一桩情怨,恨极了当年青梅竹马现在却嫁作人妇的女子,在她孩子出世时,他便想出一个疯狂的报复方法,假装念惜当年情谊,要给这孩子种下一颗伏龙菩提,孩子的父亲出自武学世家,自然知道张紫阳门下奇术难得,当即满口应允,那传人别出心裁,在“菩提”上动了手脚。二十年后,孩子跟父亲学了一身上马杀敌的好本事,消化内气本是绰绰有余,可却被体内忽然炸开的猛烈真气冲得经脉尽断,七孔流血而死。他父母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痛苦的大喊大叫,在床上挣扎翻滚,眼耳口鼻里鲜血喷出,最后身体慢慢僵硬,却没半点法子,连一点力都出不了,这份无助和惨痛,委实教人心如刀割。 毒辣如斯。 这就是所谓的“种下一颗菩提子,将来不知何等花?” 张伯端本人或许也没料到,百年之后,有传人倚仗此术做下这等人神共愤之事,被造化神剑传人斩杀在洞庭湖畔。 而魏长卿也没料到,当年亲眼看着那师徒二人在造化神剑下身首分家,伏龙菩提内丹之法再无传人,如今一晃千年,却又见丹鼎浮云妙术。 世事奇妙,缘法纠葛,本不是一语能断。 记忆的片段涌现,魏长卿知道,柳行风没有那份修为,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结局堪忧。 所以他犹豫一下,便做了一个决定。 xxxxxxxxx 第二天柳行风醒来时,天才蒙蒙亮,窗外蝉鸣鸟叫,没有半点国际大都市的氛围,推开窗,空气无比清新,沁入脾肺。 他觉得无比舒适,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好像丝丝气流轻轻拂动。 意凝丹田,柳行风惊喜的发现,丹田里的内息绵绵密密,浑厚了一倍不止,抑且阳和通透,再不是柔柔细细的胎息内气。 而一身筋骨,更仿佛婴儿般柔韧。 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一般。 内息轮转,居然顷刻间就周天转毕,灵台仿佛就在眼前。 柳行风喜滋滋的想跟师傅说自己内功大进,可忽然发现,灵台中的那团黑影上,似乎多了些什么,魏长卿一对狭长凤眼含着笑意,清亮清亮。 多出来的,正是这双能看透世事洞悉阴阳的眼睛。 柳行风呆呆看了许久,好半晌才道:“师傅,你眼睛真好看。” 魏长卿淡淡笑道:“为师得鉴‘本我’,通已成。” 柳行风听了,又惊又喜,他这才想起,灵台之中端居“本我”,“本我”为尘世浊垢所蒙,所以在柳行风眼中,魏长卿无非一团黑影,魏长卿眼中,柳行风也是如此。 “呵呵,师傅,我内力好像忽然深厚了好多。”柳行风好像丝毫不记得昨晚遭受的奇痛,只是乐滋滋的告诉老师喜讯。 魏长卿叹道:“徒儿,以后每隔两月,都会有如上次一般的痛苦,挺过去之后内力固然会提高,只是…如果挺不过去,就是经脉尽断而死的下场,你能承受的住么?” 柳行风一惊,明显想到了昨天撕心裂肺的灼烧疼痛,不禁有些后怕:“是修炼胎息功引起的?” 魏长卿道:“这是某位高手从小在你体内埋下的祸根,是浮云妙术,为师没能察觉出来。此人内力至刚至大,修为殊是不弱,比为师二十五岁时稍逊而已,如今二十年晃过,此人恐怕已迫近练气化神的境界了。” 外功养精,内功养气,精、气之后,便是神而明之的境界。武功并不是年纪越大越厉害,也并不是年纪越轻越厉害,只取决于筋骨、内息、神志三方面,所以战阵中杀出的武功纵然气吞捭阖,威力甚大,可武功练到了最后,还是靠一个“养”字,无论你从争胜的角度或是从长寿的角度。 柳行风惊异愈浓,问道:“高手?是谁?他要害我么?” 魏长卿道:“我亦不知此人是谁,但他未必是要害你,不然一掌打死你岂不更干脆?”魏长卿心里却想起了当年张紫阳传人的暴戾眼神。 真的是旧事重演?他决定还是先不告诉柳行风。没必要增加徒弟的惊恐情绪,不是么? 柳抱朴、林惠美夫妇明显不会丝毫武功,从穿越起到现在,也只见过火车上背着蛇皮袋的老人武功算是二流,而现在给柳行风种伏龙菩提之人,明显在二十年前便抵达一流之境。 那会是谁? 柳行风和魏长卿心里都在琢磨。 “师傅,那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柳行风问道。 “尽快提升修为,你资质根骨都甚好,只是修炼时日太短,练筋骨有余而练内气不足,五年之内,循序渐进,经我悉心调教,普天之下,武功上能胜过你的,不超过双手之数,只是现在你内力不深,这伏龙菩提之灾太难化解。少林禅宗、丹鼎道门以及书香儒门,都有海纳百川效果的神通,我虽得三派宗师秘要,却未曾窥见这门功法。你如获得其中任何一本,都能解决你身上潜伏真气之噩。” 柳行风细细一想,发现只有少室山可能有他想找的东西。丹鼎派根本不知在哪,儒门更是听都没听过。 他不大愿去少林寺,现在被严重商业化的少林寺似乎已经失了佛门净土的庄严,方丈大师赚钱是赚的盆满钵满,可传下来的真东西,并没见到多少。 无论如何,还是得一试,法传有缘,说不定就能得到能化解自己体内潜伏危机的秘籍。 柳行风打定了主意,北京一行后,马上就赶往少林寺。 咚咚咚。 柳行风一惊,散去玄功,真气纳入丹田。 打开房门,见到的是父亲柳抱朴。 柳抱朴笑道:“小风,现在快到10点,火车就要开了,我们走吧。” 抛开找地方练武的念想,柳行风忽然觉得有些奇怪,问道:“爸,为啥把我往北京撵?哪里惹您不高兴了?” 柳抱朴神色有些不自然,脸拉下来,道:“这一趟你非去不可,别问为什么,你妈和我就不陪你了,乖。” 想起昨天的状况,柳行风越觉得奇怪,但他向来不喜欢求人,老爸都说了这样的话,难道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死皮赖脸的留在家里?他本意也是想去北京的,于是他默默收拾好从广州带回来的东西,走到房门,还是忍不住低低问了一句:“为什么?” 柳抱朴一叹:“到了北京,你自然会明白的。” 柳行风把箱子交给柳抱朴,然后下楼,林惠美眼睛有些红,拉着儿子的手嘱咐一番,柳行风便孑然一身的坐上黎木元的桑塔纳2000。 滴滴,柳行风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林惠龙还真往他卡里打了十万元人民币整,他忍不住苦笑。 柳行风临走的那一刻,柳抱朴坐在儿子昨夜睡过的床上,轻轻摩挲着每一寸被褥,原本沉稳肃穆的脸庞上忽然涌起无助神色:“小风…爸爸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要平安归来啊…” 第十五章 不讲道理的林惠龙。 郑鹤家里有的是钱,野炊烧钱来煮汤这种事情他都玩腻味了,他还记得小时候家里没发迹的时候自己兜里揣着五毛钱战战兢兢,买串棒棒糖都要仔细掂量精打细算的日子,现在想想就觉得好笑,家里有钱了,生活滋润了,新交的女朋友要辆车玩玩,他二话不说就拿卡一划刷了辆奔驰g320。0_3w_x_ 钱多了,也不过是串数据而已。 有人说浙江一带富豪喜欢显富、摆富、炫富,大致有这么点意思在里面,,偶尔邂逅了杨淼,有些惊为天人的一见钟情,一来二去各取所需,然后郑鹤就琢磨着什么时候把她骗上床正法掉。 说起来,如果郑鹤是林惠龙的外甥或者儿子,绝对混的风生水起、飞扬跋扈。 那天晚上去香格里拉,本来是想开间豪华总统房浪漫一下,郑鹤觉得这样一来杨淼就会主动献身。可没料到在门口遇见杨淼的前男友,本想逞威风的郑鹤反被人打的爬不起来,小弟兼头号打手陈光荣更是被踩断子孙根,下半生的性福生活彻底报废。 郑鹤深深感觉到柳行风的威胁,一闭上眼睛就回想起陈光荣胯下一片血肉模糊的惨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是小事,主要是他担心,有一天那个柳行风会阉了自己,跆拳道黑带二段的郑鹤从来没怕过某个人,可那天神不知鬼不觉避过自己一个侧踢再贴身靠近连环两拳打得自己吐血的柳行风,似乎比韩国那个itf晋级委员还要恐怖的多。 只要他的手再伸进十厘米,然后狠狠一抓,自己的下场绝对比陈光荣还要光荣,把鹤字改成和字拉倒。 每每念及于此,郑鹤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那个贱人,没想到她前男友居然是个高手,早知道不招惹他了。郑鹤有些懊悔。 可郑鹤知道,如果他的女朋友被别人给抢了,他一定会不遗余力把那个男人揪出来狠狠折磨一顿然后割掉他一个蛋半柄枪让他下半辈子活在阴影里面,就算还有点功能也举不起来。 所以,柳行风绝对不能活着。 不过在杀他之前,得先调查清楚他是谁。 叮咚。 门铃响起。 郑鹤才不想去管又是哪位该死的富豪来做客顺便谈笔生意,他心里关心的只是那个柳行风,他得死,必须死! ———————— 郑玄庭磨蹭着从小蜜白花花的肚皮上挣扎起身,四十几岁的他本还有不俗的战斗力,可这个二十八岁的女人好似一台高马力的活塞式抽水泵,一场大战下来惊天地泣鬼神,老郑几乎被吸成干尸,口干舌燥的躺了大半个下午还迷迷糊糊,好容易穿好衣服,慢腾腾的去开门。他有些纳闷,大部分生意上的朋友都只知道自己西湖老洋房的地址啊,这个地方山郊野外的,除了几个亲密牌友,其他人应该一概不知才是吧。 揉了揉惺忪睡眼,映入郑玄庭眼帘的是一个叼着雪茄西装革履的人:“呃,你好…”郑玄庭有些奇怪,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可就是不记得他是谁了。 “你好,郑玄庭先生,鄙人林惠龙,温州人。”解决完公安方面的问题,刚从浦东公安局出来的林惠龙亮出一张名片,彬彬有礼,身后跟着一名穿着布鞋其貌不扬的男子。 温州一条龙,两年前他成为垄断全国玉石进出口生意的第五位大亨,却后来居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前四位,然后又做服装、瓷器的生意,身价短短一年之间飙升数倍,算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可胡润榜上至今无名,没人知道他现在到底多富。 果然,能有本事在郊区找到自己的,绝非常人。 “哦哦,林先生,您好!来来来,请进。”郑玄庭伸手一指,示意林惠龙入别墅座谈,他有些激动,如果是这位大商人和自己谈笔生意,赚多少他都不在乎,他做过评估,自己有近17亿的资产,八亿以上在外周转,估计回笼的时候会上涨30%,所以现在损失个几千万甚至一亿都无所谓。主要是认识了这个手眼通天的人,和他交情好了,有了这层关系,今后的许多事,都会方便得多,钱会越来越多,女人会越来越漂亮,生活会越来越美好。 “不用了,在门口就行,令公子郑鹤在么?”林惠龙似乎是面无表情,可嘴角又微微向上弯起。 郑玄庭不明就里,似乎是折腾了一上午反复五次攀登极乐让他脑袋空空荡荡,根本经不起这个转弯,半晌没反应过来的他下意识的叫道:“郑鹤,出来!” 郑鹤正绞尽脑汁想把柳行风弄死而不得其法,忽然听到老爹深情呼唤,他神色厌恶的应了一声,慢腾腾的往楼下大厅走去,中间碰到郑玄庭的情妇方雅芸,此熟女穿着睡衣,浑身曲线若隐若现,神态无比媚惑的在梳妆打扮。 小贱人。 郑鹤心里暗暗骂道,经过方雅芸身旁时,伸出左手在她挺翘的屁股上重重一捏,右手肘尖则在她鼓鼓的胸前蹭了两下,然后才心满意足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下楼。 方雅芸无比妖娆的一笑,对这个便宜儿子占她便宜这一举动没表现出半分不快,用手指轻轻绕起一卷发丝,她若有所思的以手支颐,睡袍滑落下来,腾出一段白嫩细滑的藕臂。 郑鹤好容易走到大门口,靠着墙懒洋洋的道:“爸,什么事?” 正在和林惠龙搭讪的郑玄庭笑眯眯的扯过郑鹤来,笑道:“林先生,这是犬子郑鹤,您找他什么事呢?” 刚刚还彬彬有礼和和气气的林惠龙仿佛陡然间换了一个人,变得盛气凌人起来:“你就是郑鹤?” “我就是…”老爸都对他这么恭敬,郑鹤不敢造次,只是有些不解的答道。 “你认识一个叫柳行风的人?” 郑鹤眼前马上浮现出陈光荣下身血肉模糊的画面,心里怨念滔天,脑子一转想这人衣着光鲜,连老爸都要客客气气的,绝对是个大人物,铁定和那个穿的简单穷酸的柳行风没关系,他身后那人虽然旧衣布鞋,毫不起眼,可细细一看,太阳穴一鼓一衰,看起来似乎比跆拳道黑带七段以上的高手还要厉害,莫非是柳行风的长辈,找来一位大人物替他撑腰? 于是郑鹤试探性的问:“您二位贵姓?” 林惠龙耐性显然不是那么好,只重复问了一遍:“你认识柳行风?”他想确认一下有没有找错人。 身后穿着布鞋的男人低着头似笑非笑的道:“林爷自然是姓林,我一个小人物,微不足道,姓应,应龙的应。” 仔细琢磨了对方的身份,觉得柳行风按道理说不会是富家公子,看穿着也绝不会跟这个姓应的男人有关联,于是他咬牙切齿道:“何止认识,还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把我兄弟打成太监了。您和他也有仇么?”郑鹤说这话还是留了个心眼,万一不小心对方和柳行风有关系,这件事这么说来,道理也全在自己这边。 他不惧怕惹麻烦,但每次都需要郑玄庭给他擦屁股,而这次,似乎是个连郑玄庭都惹不起的人。 所以,他想跟林惠龙讲道理,可林惠龙从根本上说,却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林惠龙一笑:“不共戴天?呵呵,有趣。”顿了顿道:“我跟他没仇。” 郑玄庭有些感觉不妙,觉得儿子貌似说错话了,问道:“那你和他什么关系?” 林惠龙淡淡道:“我是他舅舅,他是我外甥。”然后气势一变,伸出食指点着郑鹤鼻梁,一字一句的对他道:“我现在命令你,不准对柳行风、沈尘、沈和三人下手,我的人会保护他们,如果他们任何一个遭受到袭击,我在这里可以保证,郑玄庭你辛辛苦苦二十年的基业将会毁于一旦,你们一家老小包括情妇包括有过关系的鸡鸭在内,我都会亲自动手,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别以为我不敢做。” 说完,手眼通天盛气凌人的大商人把名片狠狠掷在一脸迷茫的郑鹤额头上,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他身后那个穿着布鞋微微佝偻着的男子眼睛一眯,闪过一道精芒,揉身微晃,郑氏父子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样貌,脖子上就一痒,其貌不扬的男子望着郑氏父子,低声道:“这一下,算是教训,郑鹤?你不该得罪柳家少爷的。”说罢,脚下生风,顷刻间就不见身影。 郑玄庭不是没经历过惊涛骇浪,只是这波涛虽猛浪头虽劲,却殃及不到生死,最多蹲局子吃牢饭。所以当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发现一手鲜血后,他严重发福的身体一颤,发出一声凄厉如杀猪般的惨叫。 跆拳道黑带二段的郑鹤猛然惊醒,发现在这个穿着布鞋老土的不得了的男人面前,自己居然没有半点反抗能力。 阁楼之上,堪称尤物的方雅芸托着腮,有些痴迷的目送走远的林惠龙,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微微发干的上唇,随后颠倒众生的一笑。 :看来没推荐的前两个礼拜会比较难熬了…在这里求个票票…别显得太难看~~~ 第十六章 报复 第十七章 老宅院里的秘密。 攥着老爹给的纸条,柳行风没有按照纸条上写着的地点先往老四合院走去,而是先瞻仰了一下京都皇城的火车站是何等风采。`3w` 不如上海南站辉煌。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驻足良久,柳行风冀望发现一两分盎然古意,最终只是毫无所得。 找了个at提了一千元整,然后在超市买了箱方便面和大堆蔬菜水果,柳行风才按着纸条上的地址打的前往。 北京的老房子? 他想起了他素未谋面的爷爷。 大学一年的熏陶里他似乎隐隐明白了,自己从小就崇敬的老爸未必就能靠着一己之力平步青云,多少有些关系,就像中信董事长有个是中央情报系统头头的父亲。 那自己的爷爷,又是怎样的人物? 对爷爷,父母亲都是绝口不提,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柳行风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次北京之行,会找到关于爷爷的信息。 花了八十多块,在某个旮旯下了车,柳行风问了位正拉二胡哼京剧的老大爷,然后在胡同里东拐西拐,最终停在最里边那户人家门前。这一所宅子颇有些特别,离它最近的人家都在五百米以外,好像从它最初建立到现在,都只是这一亩三分地营营碌碌人家的看客。 咚咚。 柳行风敲了敲门,尽管门上布满灰尘。 无人应答。 看来,老爸该是让自己在这里等一个人。 从来坦坦荡荡的柳抱朴这一次也玩起了神秘,柳行风好奇心愈重。于是他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株参天槐树,地上堆积着满满的败叶,似乎沉积了很多很多年,泥土把上好的青石板给遮住大半,在烈日的暴晒下,干枯而生硬。 很明显,这地方起码有十年以上没人住了。 他在空落落的院子里漫步,微风徐来,在大槐树的树荫下,感觉凉爽。 这是老爸长大的地方么?柳行风伸手轻轻抚过皲皱树皮,有种熟悉的亲切流过心头,他往里走去,正厅里上首摆着两张红木太师椅,下首则是六张直椅茶桌,居中悬挂着一副巨大的龙争虎斗图,龙踞于上,虎蹲于下,各自张牙舞爪,神态极其逼真,好像就要从画上跳下来择人而噬一般。 柳行风呆呆的望了一会,发觉这幅图论笔法来说并算不得十分高明,可这方位分寸却拿捏的恰到好处,如神龙再进一步,则显得龙强而虎弱,若猛虎再高一分,则显得虎盛而龙衰,他忍不住赞叹画此图者落笔之妙,提顿勾勒间尽显龙之飘渺、虎之悍厉。 转到书房,两排书架上空空如也,似乎被搬空了,柳行风扫了一眼,便往卧室走去。总共有三间卧房,都是老旧的檀木床,柳行风忍不住苦笑,这里的灰尘太厚了,被褥枕头都要重新换过,看来,待会儿还得去置购些家用。再去厨房看了看,找到了个烧水的壶,布满锈迹,又得买过。 列出整整一张清单,然后忙乎了一天,把东西都给买齐了,柳行风接到柳抱朴一个电话,说是在老房子里住一段时间再回来,于是柳行风又风风火火的把四合院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晚十点,全身疲惫的柳行风也顾不上去探索这间老房子埋藏了怎样的秘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第二天柳行风起了个大早,深吸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随后绕着院子跑了三十圈,然后双足微屈,脚趾内扣,想像着魏长卿所说“会当凌绝顶”气魄,起伏动荡的扎马练拳。魏长卿说过,外门拳法练成并不甚难,秉持养精之道,与膳食医道结合,再有药酒浸泡筋骨,一年就能小成。 当然,这样耗费的资金,绝非一般人家庭能负担的起的。 柳抱朴自来不接受林惠龙的一分一毫,让这个小舅子颇为不爽,所以变着法给柳行风打钱,都是觉得自己当年未发迹时,受姐夫一家恩惠太多,虽然现在两家形势微妙。林惠龙可以拍胸脯打包票,只要柳抱朴手里握有他违法的证据,自己一定免不了上法庭转两圈。 柳行风没有觉得老舅的十万元人民币不能花,舅舅从小就对自己特好,这钱他既然打来了,送回去未免得罪了人,所以他也不矫情,练完三趟拳,出了身透汗,就直接去店里买中药,有魏长卿这双火眼真睛,柳行风挑最高档的买,在大堆假东西里头挑出几百克真货,人参、灵芝、冬虫夏草、鹿茸,再买了两大袋草药,卡一划,刷的八万多人民币就没了。 按照魏长卿给的方子,柳行风算好份量,然后在厨房里淘出个大瓷坛子,就要洗净把药材放入泡酒。魏长卿却说这坛子药味十足,以前八成盛过虎骨、熊胆一类珍品,为这些许灰尘把药性洗掉反而不美,不如等药性入酒灰尘沉淀下去,再设法滤除。 忙活一阵,就到中午,柳行风平生第一次炒菜,弄出个葱煎鸡蛋,勉强能入口,忙忙碌碌一阵,在树荫底下歇一歇“饭气”,就开始运转魏长卿新传授的《金液还丹诀》。 他来北京,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找地方练功,老宅院里空寂无人,正是好去处。 这本内功心法是丹鼎派天心一脉全真王重阳的上乘内丹之法,讲究个抱丹而坐,这就不仅仅是炼气了,还能练精,更可练神,到上乘境界,借用《金丹四百字》一句来形容:“华池莲花开,神水金波静,夜深月正明,天地一轮镜。”而最顶尖的境界,又可用另一句话来讲述:“虚无生白雪,寂静发黄芽。玉炉火温温,金鼎飞紫霞。”这便是“无中生有”得证本我的境界。 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返虚。精、气都知道是个什么玩意,“神”就有些飘渺了,至于“虚”是何物,柳行风问过魏长卿,后者只说这些玄之又玄,因为“本我”是什么大家都不清楚,就好比我问“家”是什么,你能说得清楚么?家是房子么?不是。是砖瓦么?不是。是家具么?还不是。是老爸老妈?也不完全是。 你大概有个感觉,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得证本我大道,唯有精炁神俱达巅峰,然后会于中宫,结成内丹,才有那明心见性道法自然的资格。 就如王重阳本人一般,练到深处,成就内丹,到练神返虚的大境界,接下来就是要证“本我”,打通元神关窍,随后具备五通,练就道家所说“朝游北海暮苍梧”的神通。 闲话不多说,柳行风缓缓驱动内力,照着《金液还丹诀》上炼气法门搬运,从日上三竿到斜晖脉脉,柳行风浑身精力充沛,只觉不吐不快,于是一跃而起,子母拳轰然而出,刚柔并济阴阳互撞,一拳一脚都蕴足内劲,虎虎生风。 子母拳化于枪术,流传自战场,在岳鹏举手中去芜存菁,武穆王爷以之练出威震天下的八百岳家儿郎,虽只是扎根基的武功,却极具杀伤力。 《胎息经》的内气是至柔专气,可与天下任何内力相融,所以柳行风只感觉浑身极暖,好似泡在热水中一般,灵台中魏长卿言道:“徒弟,你快快烧上一大桶热水,照我吩咐把草药依次放入,然后以之泡药,巩固今日之功。” 柳行风在浴室找到个大木桶,里里外外洗了一遍,才按照魏长卿指示把草药一一放入,配成一剂“神仙八味汤”,药香扑鼻,他扑通一声跳入水里,感觉浑身毛孔舒畅无比。 洗完澡,柳行风头脑昏昏,月夜之下,正厅中间悬挂的那幅龙争虎斗图发出莹莹辉光却让他神气一振,他走近一看,发觉有四方端正的一层凸起,于是掀开那幅巨画,啪的一声轻响,一册线装书古色古香,掉落在两张紫檀木太师椅中间的茶桌上,四个古篆赫然映入眼帘,可柳行风不认得,准备待会儿一转行功入灵台,问魏长卿这是啥意思。 柳行风怀着七分好奇三分敬畏缓缓翻开封页,八个苍然迥劲力透纸背的行草大字风骨迥然。一股酥麻热流从柳行风后背督脉蔓延到全身上下,他忍不住轻声呢喃: “浩气端行,沛然家风。” 第十八章 问。 浩气端行,沛然家风。0_3w_x_ 柳行风仔细咀嚼着这八个字,心潮澎湃。 他想了好久都没能想明白,这间几乎腐朽的老房子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这八个字的背后,又有怎样的显赫与高贵? 月上柳梢头,没有人约黄昏后。 现在这个浮躁的年代,网络充斥着人们的生活,再寂寞的春闺也能在这张巨大的网上找到慰藉,可当你一个人呆在一个没有电脑的陌生地点的时候,如果没有事做,一定会空虚寂寞到发狂致死。 所以说,这个年代的年轻人,或许比古人知识面更广,却也比他们更需要开拓胸襟。 毕竟柳行风读得书比较多,心境虽然谈不上八风不动,可也还算耐得住寂寞,但半个多小时的百无聊赖之后,柳行风再耐不住长夜漫漫的侵袭,翻开那本,不,是半本拳经。 魏长卿告诉他这四个字之后,柳行风又是目瞪口呆了一下,似乎在经历一本小说的奇遇生涯。 那四个字是——太极拳经。 中国文化范畴里,一部书,能用“经”来做尾字,证明这部书绝对是这一领域当中的经典。比如《易经》,比如《道德经》,又比如《胎息经》,又比如《太极拳经》。 千万不要小看《胎息经》,丹鼎覆亡之前,每一代掌门都会在三脉中选出一位奇才做大弟子,而丹鼎派中洋洋数千精英,只有这一人有资格修炼号称至柔专气的《胎息经》。 闲话少说,回归正题。 这半册《太极拳经》,是用繁体字写就的,字迹古拙苍劲,是从右到左竖着看,显然是本古籍,前面六页图文并茂,都是讲解站桩与架势,拳术套路反而没提及,到后来柳行风才发现,原来套路藏在每一页的左下角,快速翻动时就好比一个太极高手练习拳法。 魏长卿从没见过这套拳法,但他见识之广神意之强无双无对,所以当柳行风请教他的时候,他一针见血的指出,这套太极拳以慢打快,后发制人的诀窍原来在于一个“神”字上。 精炁神三者,独取“神”而练,以神御敌,以神听劲,而后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返虚。看起来似乎是一重境界一重境界递进,实际上并无高下之分。就拿练精化气来说,在金庸武侠小说里有个很明显的例子可以举出,洪七公和降龙十八掌。当然,武学史上并无这一套武功,全是金大师在杜撰,但却真的有武功道理在里头,金大师是说洪七公由外而内,淬炼出一身浑厚内劲,其实用专业术语来讲,就是“练精化气”。 练精化气只是武功的练法,使人益寿延年;武功的打法和练法大不相同,追溯起来,大抵还是来自江湖草莽之间以及战场之上,例如子母拳便是岳武穆拿来练兵的拳法,用现在的话说,是属于枪拳,杀伤威力绝不算弱。 所以,练精化气,我们可以通俗的理解为“练外门武功由外而内养出一身内劲”,同理,练气亦可以由内而外的养精。(练气化神、练神返虚的道理有些玄机,这里暂且不提,练法后面再述。) 太极拳,就是练气化神的内家拳法,神意绵绵,不绝如缕,听劲问劲,借力打力。 这半部《太极拳经》,大抵讲述的是力、劲两层境界,而事实上武学大体分为力、劲、意三层,形意大师郭云深归纳出“明劲”“暗劲”“化劲”,冯骥才老师在著作《神鞭》中也详细提到过,这只不过是描述武功三种境界中的第二层“劲”的打法,练法还须凭借内功心法。“力”属“精”,是本身之力,取决于躯体的强弱;“劲”属炁,凭养气而得,由中国特定的文化决定,炼气士大多博通典籍,甚至多有著作,也正是这个原因;“意”属神,全凭自身体悟人生境界而得。 大德禅师、儒家巨擘的“意”大抵高妙绝伦,许多都是诗词歌赋书法绘画无所不能,就是“神意”到了一定高度,学什么都快,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就好比朱熹化名邹衍注解《参同契》,对仙家道术百思不得其解,却因而悟出一身得天独厚的内劲。又好比韩愈明面上反复批驳炼外丹的鼎炉之术,背地里却悄悄炼出天下无双的灵丹。 这半部拳经,站桩扎马之法是锻炼身体,心法内功是养足气息,再有二路炮锤、进步搬栏锤这样的猛烈锤击之法,并上左下角画得小人儿打太极的套路去练,将有事半功倍之效。 魏长卿啧啧称奇,这写拳经之人绝对是古往今来一大宗师,一笔一划提顿勾勒之间剑意凛然,更将拳法阐述到极致,老阳生少阴,创出这等以柔克刚以慢打快的绝学,单以“神意”而论,殊不弱于魏长卿。 柳行风全神贯注,一页一页的翻看,一页一页的比划,翻到最后一页时,柳行风瞧见用钢笔写下的一段话,全然不同于前面字迹古拙苍劲的厚重感,却是潦草至极,而且年代隔的久远了,最后一页贴着墙封藏,被湿气沾染,字迹大多化掉,柳行风只能勉强辨认出开头四个字——行风吾孙。 这是爷爷留下的拳经! 柳行风猛然一惊,一种历史的厚重感猝然降临在他肩上,他似乎嗅到二十年前曾经抱着自己喜笑颜开的那个老人的气息。 为什么? 老爸为什么要把我送北京来? 爷爷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半册《太极拳经》却不亲自教授武功? 我体内为什么会有那么剧烈的气息翻腾? 浩气端行,沛然家风八个字里,又隐藏了怎样的秘密? 柳家以前是干什么的? 爷爷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到底还在不在人世间? 千头万绪,柳行风头疼欲裂,这是自修炼《胎息经》以来从未有过之事,他莫名其妙的鼻子发酸,想哭。 勉强摄敛心神,柳行风念头一起,《胎息经》的至柔专气涌上,各种不安狂躁的妄念登时被压下,灵台转眼就在身前。 “师傅,求您为弟子解惑。”柳行风下意识的求助魏长卿,今天发生的事简直超乎他的理解。 魏长卿扶起柳行风,叹道:“这些事想必在你幼小之时便已种下前因,结果如何,我亦不知,因因果果纠结不清,难能推断。” 柳行风默默不语。 :第一卷完。 第一章 太极阴阳。 一夜沉沉过去,这回《胎息经》首度失效,无论身体怎样放松、怎样舒适,柳行风就是不能斩断脑袋里纷乱纠结的念头。`3w`,最后实在敌不过如潮睡意,这才渐渐睡着。第二天一醒来,魏长卿就告诉他,千万别再在这事情上多费时光,否则着相入障,就难能解脱了。当你没有解决事情的能力时,就只能静待时机。既然有这个因,就必然会有果来等你了结,顺其自然就好。 于是柳行风强迫自己不去想它,借练功之机寻求那种忘乎所以的感觉。 魏长卿道:“我瞧这路太极拳,套路以慢打快以柔克刚,练法上着实开千古未有之先河,但站桩架势内劲,大抵与丹鼎派上下相接,绝类沧海一脉传承。” 柳行风心神稍定,随即问道:“沧海?” 魏长卿道:“天心浮云沧海,乃是说的丹鼎派。何为丹?何为鼎?丹分内丹、外丹,内丹以自身为炉鼎练就,外丹则是人以铸鼎、草木铅汞五金八石练就,服食可使阳气大盛,功力大增,这是绝对毋庸置疑的。我魏某人当年就借过一味‘地髓丸’致使内劲上升,但这外丹并非人人可吃,若非清心寡欲,能辟谷、戒房事的修道高人,寻常之人吃下去立毙,便是韩愈、孟浩然这等有福报的聪明人,一服食外丹,便有壮阳之效,这些人到底戒不掉饮食男女之事,是以服下灵丹之后,数十年修为便如大坝决堤,关卡崩溃,终是死于非命。而这丹鼎法门,又分三脉,便是天心北派,浮云南宗,沧海坐镇太和山,丹鼎覆亡时,天心领袖王重阳座下全真七子在终南山开坛布法,浮云南宗张紫阳则低调一些,不与北派相争,至于沧海,则淹没与人迹渺渺之中。” 柳行风“啊”了一声:“莫非是武当张三丰得传沧海一脉精髓?” 魏长卿凤眼中腾出奇怪神色:“武当张三丰?” “嗯,武当山又叫太和山,师傅您刚刚不是说沧海一脉坐镇太和山么?” 魏长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若不是张三丰得传沧海妙法,在这千年之后,我魏某人安能再见丹鼎奇术!” 武功的练法,极易失传,而武功的打法,却能在战阵中不停更换新鲜血液,所以历朝历代覆亡兴起之时,僧人道士大多避隐不出,五代之时尤甚,只为守住典籍,待得天下太平,在融合乱世中流传出来的杀人之法,创出一套一套惊世骇俗威力极大的武功。 所以原本丹鼎派只有魏长卿一位传人,现在又知道有个张三丰把老祖宗的真东西传了下来,如何不教魏长卿心生欣慰? 继往开来的大宗师,张三丰当之无愧。 这《太极拳经》纸张泛黄,封皮破旧,显然有些岁月了,柳行风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有修炼《胎息经》长达一年的基础,他顷刻领悟了《太极拳经》里头的练气法门,胎息功是丹鼎派内功之基,习之有窥一斑见全豹的效用,便好比易术中用来卜卦的五十根耆草,取出不用作为“太极”的那一根,不变应万变。 阴劲阳劲交相变换,无有半点瑕疵,谓之为圆融太极。 魏长卿发现,这《太极拳经》之中提到的内气运行之法,便有化解伏龙菩提真气暴发的法门,这位武学大宗师几经思量,总是觉得这法门对精炁神的要求太高,柳行风不能抵达这种高度,于是他专心研究这门功法,希望能找出捷径。 接下来的三十多天里,老宅院右上角的空阔土地被埋下三十六根四尺两寸长的木桩,槐树下边被吊了一个大沙袋,柳行风每日起早贪黑,在大槐树下打坐练功,在木桩范围内习练拳术步法,对着大沙袋研究发劲运劲之法,子母拳渐有两分行云流水意蕴,太极拳套路业已练熟,只在细细体味那以慢打快以柔克刚的佳妙境界,武学修为可说全方位上升一个台阶。 寻常人根本不能练武功,而且习练武功的进度会很慢。因为如果是练外功,根骨就必须要好,第一年更会极其辛苦。如果是练内功,心境则必须要静。似柳行风这般内外兼修,看起来提升的很快很简单,实际上九分归功于魏长卿的良苦用心,剩下一分,则是他自己的心性、根骨以及际遇所决定的。 如果说之前他与郑鹤的打斗侥幸居多,那么现在则有十成把握一个照面把他打成残废。 高手过招大多一招分胜负,低手其实也是如此,只要被打中要害,血肉之躯大都承受不住。而只有那类身登绝顶的大高手,才会有小说中百十招不分胜负的情况出现。 这是很现实的说法。 这一个月里,柳行风除了睡觉吃饭洗澡如厕以及与父母通电话,再有偶尔问了问沈和、沈尘兄弟的平安,其余全部时间都用在练武读书之上,生活单调而充实,偶尔觉得枯燥了,则爬上房顶,望着天上月色如洗,心里说不出的宁静。 喧嚣的皇城,天空被笼罩了一层浮躁暴动的气息,又会有几个人愿意趴在窗台吹着凉风仰望星空? “爸让我在这里住了一个月,难道不是为了等人?”柳行风丹田中的内力如涓涓细流淌过全身上下,心道:“一个多月了,旁敲侧击都问不出到底怎么回事,老爸似乎讳莫如深,就算是老妈也守口如瓶,《太极拳经》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提的好,他似乎一直挺反对我接触这些东西……” 想到高中时候偷看金庸小说柳抱朴大发雷霆,柳行风觉得还是别惹这大麻烦的好。 他想习武,想领悟中国文化,想追求武道巅峰,尽管现在早已不是武夫当国的年代。 没有为什么。 根据魏长卿传授的武学知识,师徒俩合力规划了一个层次比较清晰的练武等级。 现在他的主要目的,还是练好这具皮囊,所以四个境界分别是:练筋骨,练气血,练内脏,练骨髓。 功力练至骨髓,精炁便算是修炼到巅峰了。 柳行风现在明显还在第一个圈圈里打转。他要做的,就是以《金液还丹诀》脱胎换骨,然后再练气练血。 练武强身这种苦头大多数年轻人也不愿意吃,柳行风知道除了在部队和黑帮,武功这玩意根本就没地方使,任侠负气一怒杀人的时代已经逝去,现在这个社会,要么弯腰隐忍削尖了脑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上爬,要么盛气凌人飞扬跋扈大把大把意气风发的挥金如土,没有人妄图去改变世界,大多数都只是被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压抑的透不过气的普通人。 侠客,在这个时代已经淹没无踪,或许再过百年,就会彻底成为历史。 凡人但有三分侠气,藏于丘壑之中,隐于灵台之髓,至穷途而棱角峥嵘。 柳行风小心翼翼的提起毛笔,用汉隶在《太极拳经》末页,满怀敬畏写下这么一句。 :交代武功、描绘背景用了五万字,惭愧惭愧。今天才发现有些应了前几天卜出来的比卦,时位没处理好,准备修改第一卷中三到四章,波澜起伏一点,至少不会乏味。下一章开始,北京风起云涌。 第二章 太祖长拳的“君子”境界。 八月十一日,粮食蔬菜用的差不多的柳行风出门去采购日常用品,就要走出胡同的时候,柳行风忽然感觉耳畔有劲风呼啸,慌忙一个懒驴打滚避过,然后伸拳展足,劲力没有使足,就一式“猛虎开山”打出,对方不避不闪,伸掌硬接,柳行风被反震的蹬蹬蹬退出好几步远,还来不及定睛细看,对方又是揉身上前,刷刷两腿,柳行风不及多想,顺手就使出太极拳一招“白鹤亮翅”,手如鹰钩,堪堪化解来人凌厉攻击,然后借力退后十几米,定睛一看,才发现此人一身唐装,高鼻深目,身形高大,颇为英俊,竟然是个外国人。|文学 “龟孙子,这太极拳使得漂亮!”那人哈哈一笑,中国话说的字正腔圆,揉身上前,柳行风不及去想他话中含义,只是勾拳伸掌,子母拳和太极拳交相使用,渐渐得心应手。 第五招上,那人屈肘横撞,柳行风再难抵挡,只把双手竖在胸前,硬接了这一记猛厉拳术,胸口一闷,直欲呕吐。 “龟孙子?挡不住了?”那人笑吟吟的看着他,束手不攻。 柳行风何曾被人这样侮辱过,气血上冲,扬手就是拳脚合一的“子母连环”,那人见到这招,咦了一声,随即合身扑上,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双掌推出。 两人双手一撞,身子都是大震,柳行风一年多的炼气功夫委实非同小可,就是以那人十几年的外功修为,也是被震的气血翻腾,一跤摔倒,柳行风也是双臂酸麻,胸口气闷。 《金液还丹诀》初时修炼进境一日千里,到后来才慢慢缓下,柳行风一个月的修炼已经使他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如果不是这人偷袭他,胜负之数还是两说。 “等等,你练得不是太极拳?”那人有些疑惑。 柳行风恨他骂自己龟孙子,辱及先人,呸了一声,忍着全身酸痛,又是一拳递出。 那人侧身避过,连连摆手道:“我对你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试一试你功夫,怎么你练得是形意不是太极?” “什么形意太极?这叫子母拳!”柳行风双脚一蹬,子母拳法连招打出,那人挡过前面五招,最后不避不闪硬受了柳行风当胸一拳,痛得他弓下腰去呕吐不止。 柳行风有些愣神,按道理说这人该能闪避过去,却硬受了他这一拳,显然没这道理。理_想_文_学0_3w_x “作为一个武林中人,你莫非不知,姬隆峰于终南山中得《武穆遗书》之事?子母拳是岳家散手的前身,岳家散手经姬隆峰整理又成了形意拳,这些都不晓得?”那人伸袖抹去嘴边残污,龇牙咧嘴的说道。 “你是谁?”柳行风见这个外国人神神叨叨,俨然自居中国武林中人,不由好笑,这一笑也就消了大半的气。 外国人挺起胸膛,嘿嘿一笑:“我是地道的中国人,正宗的江氏八极门人,江浩然!” “江氏八极传人?”柳行风好像见到鬼一样。 江浩然有些恼羞成怒,大声道:“怎么?不像吗?我爸是江家的家主江丰,我们江家是武林世家!” 柳行风道:“你……是外国人吧?” 江浩然哼哼唧唧道:“我虽然有一半美国血统,但自幼读得是《满江红》,背得是《正气歌》,是地道的中国人!”别说,他这京腔说得还真好。 柳行风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来这里偷袭我?又为什么骂我龟孙子?” 江浩然得意道:“我是听我爸说起过你,说你是龟孙子,所以偷偷过来和你打一架。” “你爸?江氏八极门家主江丰?”柳行风有些诧异。江浩然羡慕的说:“你记性真好,我说一遍你就记住了。恩,就是我爸说,北京城里来了个大人物,住在这条巷子里。”柳行风奇道:“什么大人物?不会是我吧?你爸又怎么知道的?” “大人物肯定不会是你,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会是大人物?那个大人物肯定还住在胡同里的那间房子里。大家都不敢去惹他,所以我只有等你出来再和你比武。至于我爸怎么知道的,应该是我爷爷告诉他的吧…反正他最近都不肯我出门。”江浩然的话颠三倒四,但好歹让柳行风听出一丝端倪。这个江家显然对他没有好感,甚至有些害怕,但这个江浩然却是个浑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只是纯粹的想来验证武学修为。 柳行风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的问道:“像你们这样的武学世家,北京城里多么?” 江浩然听他说自己家是武学世家,高兴的不得了,手舞足蹈,嘿嘿笑道:“我们这样的武学世家不多,也就四五十家的样子,形意拳啊,咏春拳啊,螳螂拳啊,猴拳啊,八卦掌啊什么的,我们江家练得是八极拳。”边说边走,已走到柳行风身边。 “那这个来北京的大人物,是谁?” 江浩然老老实实的道:“我只知道他姓柳,住在这条胡同的最深处。” “姓柳?” 江浩然哈哈一笑:“你别逗我,你也姓柳,叫柳行风,不是么?打从你第一天进京,就有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你。那个李毅本来想对你下手,结果被李老太爷抓住痛打了一顿,圈子里的人有谁不知道?可大家不敢来惹你,我偏要来会一会你。嘿嘿,你也就这么个水平,还打不赢我!”想了想觉得有些贬低自己,又道:“不过也不错啦,在北京也能算一号人物。”江浩然这时已经完全接近柳行风,忽然低下头来,在他耳边低声而快速地说道:“这里危险人物太多,你呆房子里别出来,否则有杀身之祸!” 听到“打从你第一天进京,就有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你”,柳行风就感觉毛骨悚然,再听到忽然疯疯癫癫的江浩然说了那么一句,他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寒飕飕的,第一次觉得魏长卿口中说的“气息”两字如此真实。 果然,江浩然话音刚落,角落里就闪出一个穿黑色polo装的时髦青年,冷笑道:“江浩然你真是癞蛤蟆打哈欠胡吹大气。你叫柳行风?我姓赵,叫赵宗炜,练得是太祖长拳,请指教。”说着大步走上,柳行风心念电转,通过江浩然的话以及灵台魏长卿强横六识,柳行风了解到还有别的世家子弟潜伏一旁,这群人并非普通的纨绔大少,大多有绝技傍身,以自己一人之力,只怕难以打退他们。 于是他默运气息,找魏长卿求助,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赵老兄,我爷爷说过这套太祖长拳博大精深,崩劲甩劲抖劲更是非十年勤修苦练不能练全,更与《易经》乾卦息息相关,第一层就是初九的潜龙勿用,最高层则是九五飞龙在天,亢龙有悔却不在这套拳法樊篱之内。呵呵,对赵老太爷我是仰慕的很的,你看我这样使对不对?” 赵宗炜一愣,驻足不前,他倒没想过这个柳家传人竟会他太祖长拳秘诀,崩劲甩劲和抖劲,这些各路拳法里几乎都涵盖,只要有点武功见识,大都说得上来,可“飞龙在天”的九五之意,《易经》乾卦的大境界,绝对是本族秘传,他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他反映过来,就见柳行风身形如鬼魅,奔至一株大树下伸足轻轻一点,跃起三米多高,掌缘如刀,刷刷刷三下连劈,喀嚓轻响,三截树枝掉落地上。 赵宗炜捡起一根树枝一看,不由面若死灰,喃喃道:“君子终日乾乾,夕若惕。含而不腾,狠而不昭。你…你竟然把我门中太祖长拳练至九三‘君子’之境!”赵宗炜留过洋,有博士学位,智商不可谓不高,武力值更是值得称赞,在京城的纨绔里绝对是第一流的人物,江浩然比他差了老大一截,这时见他握着一截断木怔怔出神,不由大感奇怪。 原来柳行风斩断树枝所用的招法套路,正是太祖长拳中端坐金銮的架势,用的轻功,亦出自赵家本门“上青天”的身法,而斩断的那根树枝侧面有如刀削般平整,竟如明镜般光滑。这是非得崩劲、抖劲、甩劲三门劲力练到极高明境界才能有这种效果,赵宗炜哪里想得到,对面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藏而不腾的劲力! 这让心高气傲的赵宗炜如何受得了? 柳行风向四面八方团团作了个揖,笑吟吟文驺驺的道:“敝祖父在堂内恭候诸位多时,有意者不妨随我前来。无意者可自行离去。” 分明就是引蛇出洞之计! 此话一出,江浩然脸色大变,拔腿就逃,四周草木摇动,所有潜伏在巷口的人霎时间走的干干净净。 赵宗炜神色数变,四野一望,忽然大叫一声,掉头就走。 柳行风不疾不徐的往回走去,步伐稳健,淡定而从容,眼睛平视前方,七分钟后到达老宅,转进内堂,朗声道:“爷爷,有客来访!” 话音未落,酸软双膝再支撑不住百十斤躯体之重,柳行风扶助床沿,胸口肌肉一阵抽搐,背心额头迅速渗出丝丝汗渍。 十分钟后,柳行风没见半分迹象,才呼出久憋不散的一口长气,大口喘息起来。 短短十七分钟,他感觉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第三章 望气之术。 赵家。理_想文_学,0_3w_x, 练功房内,赵宗炜垂首站在一位老者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哼,柳老乌龟还是那个王八性子,把头缩在硬壳里隐匿不出,想阴人?”老者看起来七十来岁,身形高大,在房中反复踱步,神色阴鸷,忽然道:“你看清楚了,那个龟孙子用的是太祖长拳?” 赵宗炜半是恭敬半是惧怕的说道:“是‘坐金銮、临天下’的架势,‘上青天’的身法,九三‘君子’心法,孙儿练了二十年的拳,绝不会看错。” 老者眉头紧皱,半晌才道:“宗炜,韩凤歌回来了没有?” 听到韩凤歌三个字,赵宗炜面肌微一抽搐,随即道:“韩二公子方面没有消息传来,据说他上个月出了慈相寺就进五台山,然后再没出来过。” “上官家那方面怎么说?”老者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赵宗炜道:“爷爷,上官家说柳家与他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 老者闻言怒极,一拍桌案,喝道:“跟柳乌龟井水不犯河水?上官采薇这女人也配?” 赵宗炜噤若寒蝉,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柳行风是虚张声势,可偏偏柳行风架势身法都是太祖长拳嫡传,抑且气度从容,绝类名家子弟,这虚实之间,他实在拿捏不准。柳家和赵家的恩怨,他做小辈的不清楚,他只知道当年那个人的霹雳雷霆手段,抗美援朝战场上美军将军头颅不翼而飞,陈赓大帅的亲自褒扬,全因此人而起。几度想问为什么去招惹这么强大的敌人,却怕了脾气越来越暴躁的爷爷,一个不小心就吹了和上官婧的婚事。 所以他宁愿沉默是金。 老者忽然坐下,道:“宗炜,你继续守着那龟孙子,前后都要把守周道,但别靠近,柳乌龟最精暗杀之道,也别有所顾忌,多带几个人,他要再出来,一枪崩了他,老子就不信了,柳乌龟死了孙子还能缩头!” 赵宗炜硬着头皮应命而去。 “赵家如今家大业大、枝叶繁茂,中纪委加国务院的人一起,要动赵家也得掂量掂量,狗娘养的乌龟儿子王八蛋,你发狂又怎么样?你扳不倒的。赵苍然今年七十八岁,行将就木,嘿嘿,这份大辱我铭记于心四十几年呐,你既然不肯出来,那我就用我一条老命换你孙子的贱命,让你柳家从此绝后,值!”等赵宗炜走了之后,老者喃喃自语道,眼睛里的阴狠果决,让人不寒而栗。0`3w`x 然后他十分熟稔的换上一套黑色劲装,摸出一柄手枪,打算趁夜深入柳家老宅,打死柳行风。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雕饰彩纹的墙壁上悬挂着八大山人的一幅《眠鸭图》,一尊铜雀在书桌上傲然昂首仿佛百禽之王。这间稍嫌昏暗的书房内,女人旗袍束身,静静翻看一本《纳兰集》。她大概有三十多岁,又似乎只有二十多岁,端起茶杯轻轻啜饮的姿态足以让任何雄性惊艳。 “你不恨柳家?”男人推门而入,随后懒洋洋的靠在黄杨木躺椅上,有些玩味的问道。 女人目光不离《纳兰集》,淡淡道:“问可及,当年萼绿华。”声音腻中带涩,婉转中带三分果决,软洋洋的,令人神为之销,魂为之夺。 “萼绿华堂是你一生伤心之地,如今情形,当然不及。”男人半玩笑半严肃道。 女人抬头,冷电一般的目光扫过男人,有如封冻万载的寒冰,半刻之后又化作一泓暖暖清泉,她站起身来,道:“伤心人眼中一切事物无不伤心。鸿渐,你着相了。” 被称作鸿渐的男人眼光直视这个他本应该叫小姑姑的女人,丝毫不避让,他带了一种肆无忌惮的野性,笑道:“旁观者清,我未必着相,你未必不着相。妙莲花说试推详,这八年你从来不敢往深处去想,因为你怕。” “我怕什么?” “你怕他,也怕藏在他背后的那个人。还…还怕我。”男人有些急促的喘气,站起来,走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揽她的腰。 嚓。鸿渐的手背出现一道白痕,忽然迸出鲜血,洒落在地。 女人轻盈旋步,躲开鸿渐强有力的双臂,右手两根手指夹住半截锋利的刀片,她寒声道:“鸿渐,再有这种事发生,莫怪我取你性命。” 鸿渐慢慢平复下呼吸,平静的望了一眼腕上伤口,半是苦笑半是自负的道:“普天之下,我只有在你一人面前才会失去理智。就算是晴儿因我而死的时候,我这铁石心肠也是八风不动。小姑姑,呵呵,小姑姑…这些年我杀人无数,眼光不差,看得出来柳乌龟七成没来北京…我最近又接了一单生意,如果你真不忍心,希望能有机会帮你完成。” 女人望着鸿渐缓缓离去的背影,手指一甩一抖,刀片有如巨弓开利箭般激射出去,竟然全部没入紫檀木打造的房门之内。 “你…你再提起他,我真会忍不住杀了你的。” 女人猩红的舌头在结白齿缝间摩擦,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xxxxxxxxxxxx 老宅之中,柳行风正运功调息,刚刚那一式手刀几乎耗尽他内力,可说是强弩之末,任谁都能轻松取他性命。有《胎息经》能与天下真气相融的至柔专气,更有通晓百家武功的魏长卿,模仿出来的太祖长拳惟妙惟肖,连赵宗炜都给瞒了过去,但他甚至没来得及得意,因为他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再出不去了。 他或许应该庆幸,有赵宗炜这么位一线纨绔出现,不然还真不容易惊走各方势力。 理智告诉他,现在必须表现的从容不迫,否则下一刻就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所以他坐在院子里大树下安然盘膝练气,心里却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出得去,不用等人来杀他,四五天后粮食用光,也得饿死。 魏长卿的六识极强,但却被柳行风这具躯体所限,所能知觉不超过十二米,根本不知道远处是否有人盯梢,不然的话事情也好办的多。 柳行风想过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柳抱朴或者林惠龙求救,但远水难救近火,就算是搬来了救兵,也未必能真救得了他,魏长卿分析说,柳行风四方团团作揖的时候,他感觉到十几个抵达练气血境界的高手埋伏在一旁,呼吸悠长绵密,这么多高手配上枪械,就算是林惠龙手下那些个牛逼烘烘的三帅九将齐至,搞不好还是全军覆没的场面,所以他只照常打电话向父亲问好。其实他并不知道,对方根本不敢踏进胡同半步。 现在的情形,用穷途末路来形容,未必不合适。 “行风,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闲话我也不多说,我这就传你望气之术,能领会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我说一段心法,你且记着。”接下来魏长卿滔滔不绝,说来字字珠玑,柳行风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但还是凭借比较强大的记忆力,反复听了两遍,给背了下来。 “很好,你领悟了几成?” 柳行风老老实实的答道:“半成不到。”魏长卿叹道:“也难为你了。望气之术属神虚法门,神者藏于躯壳关窍,虚者起于无中,天生万物,皆有神意,练神返虚,谓之大道。你瞧那惹人烦厌的苍蝇,莫看它小小一只,其实它的神意极强,你随便伸手一指,它便能感应到你的气息,嗖的飞走。又看那水里的游鱼,只须有石子投入泛起涟漪,只须它在两丈之内,就必然惊走。天上飞禽,地上走兽,都有极强的感应能力,这种相互之间的感应,便是‘神’。” 魏长卿这么一解释,柳行风恍然大悟,却仍是感觉玄之又玄,于是问道:“那‘虚’是什么?”魏长卿道:“‘虚’自无中来,道门所谓太虚之境,儒家所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佛家所谓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大概都有些味道。‘虚’的学问,精要在‘防微杜渐’四字上,你读过《易经》,可明白天下事何以为天下事?” 柳行风道:“天下人纷纷扰扰,各生事端,遂有天下事。” “那天下人为何纷扰?” 柳行风一怔,好半晌才道:“人心有贪欲,有,各式纷飞,天下人于是纷纷扰扰。” 魏长卿道:“你能有这份体悟,两日之内,望气之术可有一成火候。”顿了一顿,又道:“一件大事,是由许许多多的小事环环相扣而成,而这一件件的小事,相互影响相互决定,我只须破坏其中一件,这件大事便所谋不成。‘虚’的神通,便是赠你一双太虚之眼,洞悉阴阳万物,对手每一个细小动作,都将在你眼中无所遁形,然后干净利落的防微杜渐。” 柳行风听得连连点头,魏长卿又道:“同理,一招武功,则是由迈步、推掌、横肘、击拳、伸足等等动作组成,你若是能一眼看出这招关键在何处,望气之术就算成功了一小步,如果有本事抢先出手先发制人,那便算是小成。” 柳行风问道:“那大成是什么境界?” “非你所能窥测,莫生无妄之念。这两日只消你能把望气术练至一成火候,除非对方搬来机关枪扫射,否则你定然能逃出生天。你且先照着我传你的心法修炼,然后运功于眼,记住,要用心眼去看,找一只苍蝇,用手指对准它,它飞到哪儿,你的手指必须跟着指到哪儿,不是让你被苍蝇带着走,而是让你依照心法学着预测它毫无规律杂乱飞行的轨迹,明白?”魏长卿谆谆告诫。 柳行风第一次如此透彻又如此模糊的领悟“气息”两字的含义,在危机四伏的逼压下,他振作精神,开始踏出迈向武道巅峰的第一步。 :明天开始集中授课,下礼拜更新速度可能不会快,希望大家理解一下,一个礼拜的集中授课完毕后,会加大更新量。求推荐收藏! 第四章 当年萼绿华 赵宗炜在美国学过射击,有自幼修炼太祖长拳淬炼出来的底子,上手很快,在他那个圈子里号称神枪手,多少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想|文|学 他心里暗自比较,以自己不俗的武功修为配上现代化武器,能不能挡过那个老人雷霆一击?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美国将军的头颅和陈赓大帅的褒扬绝对证明了此人比他还要精通枪械,虎爷无犬孙,无论柳行风是不是虚张声势,他都不想冒这个险。 于是他守在这条必经之路,手里紧握着美国读博士时捣鼓回来的911。中国在军火方面把关还是很严的,随便抓出某某就能掏出把冲锋枪狂轰乱炸,那是拍电影。 六个赵家年轻弟子分别持枪,守住四面八方。 赵宗炜十分怒火中烧,如果不是江浩然,他们会按照原定计划,等柳行风走远再突然偷袭,说不定就能拿下他。 那个美国杂种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还告诉柳行风这么多事?当时的他和死党李毅都觉得要抓狂了。 后来见到这个神龟传人也不过如此,连这个二流混血都打不过,李毅于是就鼓动如簧之舌,让哥们下去刷一手太祖长拳。 赵宗炜当时得意洋洋,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会被李毅那王八蛋鼓动?自己不是一向很沉稳么?江浩然,江浩然,你个美国杂种死定了!如果不是看到这个浑人几乎打赢柳行风,他是不会从隐身之地出来逞威风的。身为主将,决不能轻动,这些道理都懂,怎么事到临头就没把握好呢? 克!发克! 这次赵家遍邀好手,来找柳家麻烦,最后却闹得个落荒而逃,赵宗炜的责任不可谓不大。他们赵家是领头人,如果他很坚挺的没被李毅所动摇,他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这个脸。可柳行风当时的手段太过骇人,又有个大高手在后坐镇,谁敢妄动?赵苍然一甲子功力也才是九四“龙跃于渊”巅峰,柳行风才多大啊?就算是爷爷牛叉,孙子也不该牛逼到这个地步啊。 赵宗炜不是怕输,更不怕死,他和一干铁杆哥们吹嘘他的太祖长拳练到了“见龙在田”的境界,四十岁前绝对能突破九三“君子”之境,可谁料到柳行风年纪轻轻,竟然就达到这个境界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失态在所难免,大家一看赵宗炜都这样了,又听说大高手在堂内恭候,一下子都如惊弓之鸟飞也似的逃走。 现在赵宗炜越想就越觉得柳行风可怕,先和江浩然比试,装作不分伯仲的模样,借这个浑人之手引出自己,然后不动声色的立威。这与赵苍然口中那人的手段,简直如出一辙! 天色将黑。 一袭艳丽耀眼的大红色晃过,赵宗炜一惊:“谁?”抬手就是极为犀利的崩劲,来人身形微晃,伸手一点。 赵宗炜颔下3厘米处中指,奇痛入骨,却竟然哼不出声来,气血陡然一滞,就这么仰天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浑身再无半点可动之处,就是开口说话发出声音也不行。 连对手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憋屈是赵宗炜心里唯一的感觉。 这是点穴神技。 xxxxxxxxxxx 老宅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柳行风睁开双眼,看到一个旗袍裹身烟视媚行的女人,全身曲线玲珑,堪称尤物。女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却紧紧盯着柳行风,又是爱怜又是怨恨,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孩子,你爷爷呢?”女人媚惑众生的一笑。 柳行风坐在大槐树荫底下,神情淡定,他略微打量了下这个女子,绝对符合中国最传统的审美标准,一颦一笑媚态毕腾,又有三分像那粉面含春威不腾的王熙凤,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藏而不腾的锋利气质。 “敝祖父在堂内恭候大驾。”柳行风真没料到会有人看破他缓兵之计,手心出汗,回了一句。“只要再有一天时间,给我一天!”柳行风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透不过气来。 “你爷爷果然没到。”女人轻声道:“你这孩子也真大胆,没有柳前辈庇护也敢擅自闯入京城…你莫非不知道,每天起码有个顶尖的私家侦探盯紧你们一家?” 柳行风淡淡道:“我祖父到或没到,你进去一看便知。”他手心全是汗渍,略微领悟望气之术的双眼看出这个女人绝非简单人物。加之魏长卿说这女人有着极为深厚的养气功夫,比上午见到的赵宗炜,或是火车上见到的那个背着蛇皮袋的老人,都要厉害的多,绝对臻至第一流的境界。魏长卿一双太虚之眼被柳行风躯体所限,很难窥测出她武功修为,只知道起码是练内脏的大高手。 “不必。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世人只知神龟喜好玩弄玄虚,诸般花巧层出不穷,在人眼花缭乱之余发出致命一击。我却懂他孤身一人深入千军万马取上将首级的本事。”女人一步一步走上前,神情淡漠。 柳行风一怔,心念电转后猛地跃起,居高临下的推出一掌,如虎之跃,如豹之扑,内劲十足。女人脸泛微笑,脚步一顿,袅袅婷婷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待得柳行风掌风及体,才稍稍侧过肩膀,身子微微后仰,然后顺势抬起右手,两根手指夹紧一截锋利刀片,无声无息地架在柳行风颈部动脉之上。 自始至终,她的脚步都没有挪上一挪。 从来没有如此临近死亡,柳行风觉得这个女人着实太恐怖。 噗。 一声轻响,柳行风脖子被划破一点皮肉,鲜血流出。 他镇定如恒,目光冷冷的望着这个极具女性阴柔特色,出手却如羚羊挂角妙到巅峰的女人,心里的震惊、害怕、疑虑糅杂成一团,脸上却不腾半分恐惧之色。 旗袍裹身的女人摇头叹道:“你这孩子武功真差劲。连你爷爷的半成本事都没有,却偏偏能惊走大批世家子弟,心思机巧也算难得了。”女人漂亮的鹅蛋脸上有两分恍惚,但只是一晃就过。 柳行风死死盯住她,不敢妄动,吐出四个字:“我爷爷呢?” 女人脸上有挣扎之色,听到这句,终是轻轻叹道:“我们从来都以为他还活着,可孙子遭受如此大难却还不现身,怕是已经死了。” 柳行风不屑冷笑道:“死?” “他今年都八十三岁了,为什么不能死?”女人浅浅笑道,眼角稍稍腾出淡淡的鱼尾纹,她夹紧刀片的右手缓缓放下,抬头望了望天,然后眉头一皱,喃喃道:“时辰差不多了,你待会听我安排,我带你出北京。” “你带我出京?为什么?”柳行风惊诧交集,他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个女人,但对方举手之间便能击杀自己,这是不争的事实。 女人眼神忽然空洞起来,神色又温柔又缠绵,她瞥了一眼高悬正厅的龙争虎斗图,然后似留恋似痛恨的望着这株参天大树,轻轻道:“因为这个地方,叫做萼绿华堂。” 萼绿华堂。 嗖。 柳行风手臂一紧,感觉腾云驾雾般飞起,慌忙运起丹田之气,尽力以太极一脉身法跟上步伐。 胡同口的赵宗炜竭力运劲冲穴,能有这种点穴功夫的,在北京绝对算是第一流人物,赵家的太祖长拳不是没有这类功夫,可就算是赵苍然,也只能以拳头击打穴位,指力练到这个份上,莫非是韩凤歌?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宗炜咬牙切齿。 女人拉着柳行风一阵风也似的掠过,赵宗炜好容易冲开穴道,正好晚7点整,他气得怒发冲冠,拔腿狂追,却再看不见半点踪影。 某间阴暗的停车场里,柳行风上了一辆黑色的老式劳斯莱斯,一路直奔飞机场。 这个时候,在柳家老宅院里,一个黑衣劲装的老头寻遍老宅而无所得,红了双眼,仰天长啸,啸声说不出的凄厉怨愤。 第五章 西江月。 抵达目的地,女人把车停在路边,点燃一根香烟,她招牌式的旗袍显然不适合出现在大众眼前,只能借助车里沙发的红色背景稍稍掩盖,她递给柳行风一张机票,漫不经心道:“回家好好呆着,只要你在广州或是杭州,他们就不会动手。理想_文学0_3w_x” “他们为什么不会动手?” 车里身着大红色金丝纹边旗袍的女人眼眸清澈,如同一壶上等洞庭碧螺春,她秋波流转,淡淡道:“因为有黎木元、应道儒和李猎水在。” “你是谁?”柳行风早发现黎木元有武技傍身,只是没想到会有如此牛叉,竟能敌住一干如狼似虎的世家子弟?应道儒、李猎水又是谁?这个女人又是谁? 女人笑而不答,显得高深莫测。 柳行风没能注意到她笑意中有三分苦涩味道。 “回去吧。”女人微笑,似乎再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温柔而慈爱“别在你爸面前提起这些事,你爷爷一向是他的逆鳞。” 柳行风默默不语,咀嚼这句话的含义,最终决定不提这事,毕竟这女人救了他的命,该不会害他。在女人的目送下,柳行风上了回杭州的最后一班飞机。 他并不怎么情愿。他宁愿留在北京,探寻爷爷留下的蛛丝马迹,然后管窥蠡测当年的老人到底有怎样的故事。这一天的经历,比他生命里的前二十年要波澜壮阔的多,若非那个妖冶入骨的女人出现,他恐怕真要经历一场生死恶战,然后埋骨北京城。 他只是在想那个女人救走他后会面对怎样的危险,摸了摸脖颈上的皮肉伤痕,女人出手前的那句话又回荡在耳边。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世人只知神龟喜好玩弄玄虚,诸般花巧层出不穷,在人眼花缭乱之余发出致命一击。我却懂他孤身一人深入千军万马取上将首级的本事。” 柳行风觉得荡气回肠。 绰号“神龟”的爷爷真的已经死了吗? 他想到自己说完那一句“敝祖父在堂内恭候诸位多时,有意者不妨随我前来。”后,江浩然、赵宗炜等人瞬间色变的模样,就觉得大快人心。 嗯,江浩然这个人看起来傻乎乎的,却不料竟然有如此心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身犯险通知我,看来他不是和赵宗炜他们一伙的。江浩然帮助了他,以后他自然要去回报这一恩情,只是,爷爷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么多武林世家呢? 原来便是在这高度科技化现代化的生活里,依旧有着古老的传承薪火不息。 千头万绪理不清,柳行风觉得今天实在惊险之极,如果上午有一个应对不好,抑或是拖个两天却没练成望气之术,又或者是没有那个古怪女人,自己这个半吊子水准绝对在北京被轰杀成渣。 要抓紧时间练武功。 柳行风想练成武功的心情愈发迫切。 对于素未谋面的祖父,柳行风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以前是以为他已经过世,所以老爸不愿提及伤心事。但现在从显腾出的一鳞半爪来看,却并非这么简单。 仅仅是冰山一角,就雄壮宏大到让柳行风几乎透不过气来。 柳行风想,那个女人说的不错,爷爷或许真的是老爸的逆鳞。以前他或多或少问过关于爷爷的事,柳抱朴只是默然以对,反而是妈妈帮着圆谎,现在想起来,林惠美说的内容大多空泛,没有实际意义……既然老爸不肯说,自己问了也是白搭,不如不问。至于在北京遭受袭击的事,还是别再说出来刺激老妈绝对不算坚韧的神经了。他模糊的记得小时候老爸被困在某条小巷里让人捅了一刀,具体伤势位置在哪他给忘了,老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马上就倒床上,一个多月形容憔悴没起来过,给他的印象极深极深。爸爸那时候已经是县委书记,手握极大权柄,柳行风没林惠美带着,根本不允许进去探望,所以并不清楚伤势严重不严重。唯一有印象的是,爸爸在五天后精神奕奕的出现在他面前,妈妈却身体虚弱的上吐下泻。 那时候柳行风不懂事,对刺杀这种事完全没有概念,长大一点回味过来才觉得后怕,现在想起来,似乎柳氏家族,真的有很多秘密。 北京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大都千篇一律毫无波澜,每天练气打拳,却只有今天最为精彩。 打了个电话,说已经下飞机到杭州了。柳抱朴没有任何突兀的反应,只是平平淡淡略带欣慰的说,平安回家了就好。 经历了某些事的柳行风对于老爹口中“平安”两个字尤其敏感。 是黎木元来接的柳行风,趁此机会,魏长卿仔细观察了这位保镖,却意外的发现,这人的武功虽然厉害,达到了第二层练气血的境界,却还比那赵宗炜弱上一筹,他又凭什么能得到那旗袍女人的如斯赞誉? 柳行风微微迷惑,感觉需要解决的疑问,实在太多。 路上他旁敲侧击,黎木元边开车边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绝口不提师承何处,柳行风不敢多提关于祖父的事,波澜不惊的回到家中。 林惠美把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眼中满是惊喜,有些顾忌的望了望淡淡微笑的柳抱朴,欲言又止。 她很爱丈夫,所以事事迁就他,同时她又很爱儿子,所以她有些矛盾挣扎。 于是柳行风剩下的十几天暑假生活,又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每天清晨在小区里跑足两万米,然后买了个沙袋吊在卧房,每天以不到一成的内劲练习发劲打劲之法,然后又在不同的时段开始打坐练气的生涯,最后才在夜深人静时修炼那魏长卿传下的望气之术,十分充分的利用到了每一秒的时间。 魏长卿教给他融会气息的法门,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欲融会正气如何?曰宜屏息闭目正坐,以两手抱双膝,左右尽力而默运其气,从小便而出,乃能脱体自浔仙道耳。” 单凭这一句话,以及《金液还丹诀》的前四分之一,就让柳行风花费了半个月去反复习练巩固。 这样的生活无疑是枯燥的,也无疑是必要的,每个成功人物在崛起前都有一段极为漫长的修炼,他最近读一本《明朝那些事儿》读的颇有感悟,拿了柳抱朴书房的《明史》参照,明白了只有耐得住寂寞不浮躁有耐心的人,才能极快的那一刹那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朱棣、王阳明、徐阶、张居正等人的姓名像漆了金粉一样在眼前晃过,路漫漫其修远兮,此话诚然。 魏长卿对王阳明的“心学”颇为激赏,但却不持赞同态度,他拥有一双太虚之眼,可说万事万物在他眼中都算是平等,王阳明以己心为天地的修炼方法,是绝对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的。 柳行风对于未来有着不详的预感,他如大多数浑噩度日的学生一样不知道毕业之后要做什么,却拥有着极为强烈的危机感,不得不说北京一行让他长了见识,也长了心性。所以他疯狂地汲取可能对他有帮助的知识,读书习武,经济学金融学也不落下。弄了本美国经济学家马斯格雷夫写的《财政理论与实践》,偶尔兴起读一两段,还挺有感觉。 他甚至萌生想利用经济学里“信息不对称”原理自创一套武功,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失败。 《胎息经》还只是小成,《金液还丹诀》才练到四分之一,甚至还在练筋骨中段的层次反复徘徊,就想自创武功?做梦吧您嘞。 魏长卿为了稍稍鼓励下柳行风,传了一套“缚虎手”给他,这是他当年的一位天才小友随意之作,说不上是上乘武功,却自有一番激烈猛厉森严法度在里头,柳行风兴高采烈,填了首歪词: “岂贪黄金万两,何惜田垄千亩。座上诸公安放眼,看我单臂缚虎。 弯弓斗射天狼,三十年来辛苦。一生一世脱不去,忧国忧民包袱。” 词牌名是《西江月》,柳行风写的不甚考究,前半阙大抵是想写出祖父一鳞半爪的霸气,后半阙则是想到了父亲,他是真正忧国忧民的好官。 这词的练字功夫差强人意,平仄也多有不顺,魏长卿在灵台中哼了一段古曲,把这首词给唱了出来,却让柳行风血脉沸腾。 中国的古音乐未必就比西方要差! 唱毕,魏长卿笑着说如果那小友认识我这徒弟,绝对是一生一世的知己。 柳行风乐呵呵的把缚虎手练了再练,问魏长卿那小友是谁,后者吐出的那三个字把柳行风吓得够呛,辛弃疾。 这位武功高强的大词人魏长卿也只是称小友,那魏长卿牛叉到什么程度了? 除了这点,望气术的成功,无疑极大的激励了柳行风的自信心。 没有逡巡生死之间的巨大压力,柳行风愣是费了十天时间才把望气术练得堪堪入门。 好歹模模糊糊的猜中那只苍蝇该会向那边飞了,尽管手速完全跟不上。 说实在的,那只苍蝇真的可怜透顶,第一天无意闯入这间看起来颇为华美的房间,然后就被关在此处每天遭受空调冷气的侵袭,晚上更被柳行风折腾的死去活来,估计它的小心肝已经严重内出血。人类相对于苍蝇是绝对的庞然大物,平时它或许可以得意洋洋的凭借灵巧而无规律的飞行躲来躲去,现在却被人类那种相对庞大的气息给逼迫的疲于奔命,总是担心下一秒那根硕大无比的手指会不会压下来。 人原来是可以吓死苍蝇的,柳行风玩的津津有味,若有所思的得出这个结论。 初窥望气术门径后,柳行风大发慈悲的把这只可怜的苍蝇放生了,有些唏嘘感慨,有些恋恋不舍。柳行风忽然发现他着实有些恶趣味。 估计以后这间房里是蚊虫不生的了,再生猛的蟑螂小强也经不起柳行风钝刀子割肉。 :今天一天又泡在教室听那个老师没完没了的分析case…才来得及码字发章节,求个票票… 第六章 情恒不变,唯惜淡然。 家的十几天里,柳抱朴一如既往的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处理公文档案,各方面传来的资料极多,只要证据充足,便严加惩办,不知道有多少处级县级干部遭殃,可水至清则无鱼,柳行风担心老爸终究会惹到麻烦,但两年省纪委书记做下来,愣是没人敢动他。|文学这些天柳行风刻苦练功,魏长卿指点他对敌时发劲打劲之道,须如何出招,怎样运力,一一传授给这个徒弟。 柳行风把《太极拳经》左下角的武功套路练熟,三十六式太极拳招如行云流水。 武功套路牵引气机,是练法,也是打法。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历代怪杰奇才不断淬炼的结果,就算是百多年前,太极大师杨腾蝉为取悦王孙权贵炮制出来诸如揽雀尾、如封似闭等等招式,都有大道理在里头,没几分修为根本不能体会到其间好处。 所以招式虽是旁枝末节,却也于练功有大益,当然,主要的还是发劲运劲打劲之道,练一分准、一分巧、一分刚、一分柔。 而练功闲暇时候,柳行风摸出一部《黄帝内经》,细细读下,对于经脉练气之学愈发敬畏,也渐渐明白了为何魏长卿每日里让他打坐练气的时候都不尽相同,这都是与节气时辰相关,立秋时要怎样搬运内力,白腾时又要怎样,看起来好像杂乱无章,没有任何规律,其实各种法门繁复奥妙,洋洋大观。 八月三十号,柳行风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在书房里挑几本书带过去业余读读。 房里挂着一幅浓墨重彩的“忍”字书法,柳抱朴沉吟着处理公务,林惠美则在一旁织毛衣,柳抱朴一页一页迅速翻动,似乎看到什么,忽然眉头紧锁,铁青着脸拍案而起。 林惠美一惊,手指被针刺到,一滴豆大鲜血迅速涌出,掉落在地。 柳行风忙去拿创可贴。 “怎么了?”林惠美神色温柔,走到丈夫身旁。理|想|文| “萧山区教育局帐目严重亏空,可去年这位张局长才申请了六千万教育资金!花的可真快啊,年初我调查他银行存款,竟然没有一分一毫,所以没多注意,现在才知道他把儿子和老婆的国籍都转到加拿大去了!那些钱在国外一洗,干干净净,全部变成私人所有,啧啧,好厉害,好厉害!” 林惠美皱眉道:“厉害?你还是可以办他的吧,无论如何他下半辈子只能吃牢饭了。” 拿来创可贴给老妈贴上的柳行风道:“妈,这人典型的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嘴脸,豁出自己下半生,也要给妻子儿女留下衣食无忧的生活环境。这才是他厉害之处,他就算是现在立即死了,那些钱也追不回了。” 柳抱朴气得浑身颤抖,大骂:“蛀虫!蛀虫!”脸色涨红,大声咳嗽起来。 林惠美轻抚丈夫背脊,悠悠一叹,柳行风默然不语。 等柳抱朴气稍微消了些,沉思准备怎么办理这事时,柳行风仔细观察他的气色,觉得现在或许正是时候,若有意若无意的说道:“哦,对了,老爸,问你个事。” “你说。”柳抱朴喝了口茶顺顺气。 “爷爷…是什么人?”想到即将赶往学校,柳行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没听那旗袍女人的劝告问出这么句话。 刚刚才暴怒过的柳抱朴很不正常的沉默良久,柳行风好像听到父亲长长呼出口气,半晌柳抱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等于没说,柳行风本来就没报多大希望柳抱朴会被火上浇油失去理智然后说出爷爷的姓名身份,他没能等到这个答案,于是就扯开话题,说点别的。 离开的时候很平静,只有林惠美不舍留恋的目光以及柳抱朴招牌式的微笑。哦,或许还有一个,黎木元很欠揍的叼根牙签嬉皮笑脸。 车窗外的风景呼呼掠过,要说柳行风偶尔蹿出的小念头里没有杨淼,那绝对是不可能事件。 愛有十三划,不吉利的数字。 初恋没有任何理由。 她让你在爱上她的过程,忘记一句话叫自尊,忘记一个词叫愚蠢。 少数幸运的人能在花季的第一次恋爱定下终生之盟并且恩恩爱爱携手到老,大多数人都只是这份爱情的受害者,一如柳行风,也一如杨淼。没有人会不珍而重之的对待自己的初恋,即便其中某些人会在受伤之后心理变态然后糟践自己,但那份深埋在心中的感情始终不会变。事实上,天下间任何一种真挚的情感,都不会变,亲情友情爱情,可在漫漫人生路上,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会残忍的操控时间把这些情感稀释,然后变淡。 真的,感情永远不会变,只是会淡而已,最后淡到你根本没办法知觉。 柳行风不想这样,可又无法抗拒时间这位大神。 女人啊,不要奇怪为什么那些曾深爱过你的男人现在却投入别人怀抱,如果说恋爱是互相愉悦的运动,分手就是相互伤害,或许,男人只不过把淡然融会贯通的太早。 柳行风忍不住掏出一根烟,孑然走到吸烟区,点燃,深吸一口。尽管因为这东西会损伤身体精气,魏长卿谆谆告诫他尽量少抽。柳行风觉得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能让他轻易的感觉到时间在流逝,一晃神就过去了。 索性就不去思前想后。 身体靠在椅子上完全放松,柳行风轻轻哼着《r》中某章内敛深沉的爵士乐,回想起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十八岁以前,高二的柳行风就是流行风,喜欢玩乐器,喜欢电子竞技,喜欢听陶喆周杰伦,喜欢赏梁静茹陈绮贞。现在的他,或许已经变得不那么闹腾,但仍然是喜欢在雨天趴在阳台上听周董的《心雨》,喜欢在小区那株樟树底下棋时听陶喆《寂寞的季节》,在失恋后就喜欢反复咀嚼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乃至于这次暑假到北京的途中,下意识的就把陈绮贞《旅行的意义》哼出声来。 魏长卿能理解柳行风。 那个居住在汴梁城外小村中的女子,永远是他不变的心事。她没有风华绝代,没有艳若桃李,对于魏长卿来说,只有一份紧紧握在手心的温暖和感动。如果没有在与钟神秀会面之前天色大暗忽然穿越到这个世界,现在该已经了断约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吧,魏长卿微微出神。 柳行风,则是握紧铅笔,闭着眼睛,在白纸上轻轻描画。 火车的震动根本影响不到他沉稳有力的手腕,一笔,一笔,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乃至于一根一根的头发,都细细描摹。他照着他心里想像的样子,画出印象中最爱的那一抹笑容。 睁开眼后,他并没有去仔细端详手中的画纸,而是打开窗子一角,然后让描画了他从前以为能相守一生的女人画像随风而去。 他脸上浮起淡淡笑意,心里的痛慢慢淡去,无论她对他怎样,他的那份情怀始终不变,在北京的两个月里每天疯狂的练功读书,恐怕,也有泰半是为了忘记她吧。 她让你在爱上她之后,忘记了自尊,忘记了愚蠢,忘记了怎么去恨,但却让你学会了淡然。 一切都已淡去。 尽管它不会变。 情恒不变,唯惜淡然。 :,都来投两票吧保证集中授课完加班加点码字! …靠之。 第七章 来头貌似很大的陈洗禅 南安大学坐落在珠江边,气候宜人,校园里百花盛开,一座座赭红色楼掩映在枝叶繁茂的绿树之中,有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校园中穿过,鸟语花香并着远处海浪滚滚波涛交相呼应。|文学 大学后边有座小山,峰峦苍翠,奇花烂漫,有松竹凛然之森森,又有云雾遮蔽之渺渺,即便是三伏天一身臭汗的进入此山,也能顿觉凉风扑面,清新自然。 山的西边一角,有一所古刹,暮鼓晨钟随百川入海,香烟缭绕伴青天白云。 回到学校的柳行风有些唏嘘,在北京的这段日子里,哪儿都没去,就在老房子里一个劲的练功,又在家这么半个月巩固下来,堪称脱胎换骨。太极拳的绵绵神意、缚虎手的凶悍大气,他也能略窥到一点踪迹。 拖着行李往宿舍走去,他是住在十五栋318室,室友分别是: 甲:李藏舟,广东东莞人,二十二岁。 乙:陈经纬,湖南长沙人,二十一岁。 丙:徐南山,江苏昆山人,二十一岁。 说起来,柳行风是最小的一个,他的名字貌似也最不讲究。 推门而入,柳行风闻到一股霉味,随后听到一声奸笑,李藏舟搓着双手从卫生间里转出,小眼里精光一闪,嘿嘿道:“风风,a,你后面洗干净了没,哥想你想的好苦……呀!” 说完合身一扑,柳行风侧身闪过,笑道:“就这么欢迎兄弟盛大归来?” 李藏舟抓了抓蓬松的头发,长叹一声:“唉,哥这两天沉浸在马克思的世界里不能自拔,对我党的中心指导思想有了更深的感悟,正准备泼墨挥毫铸就一幅大作,没想到你像恶狼一样冲进宿舍,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哥就琢磨着要不要小小的宠幸你一下…” 柳行风忙摆手道:“老李,你没发烧吧?俩月没见,居然好男色了?我给你介绍个细皮白肉的小受,你攻他去吧,雨腾恩泽咱承受不起~” 李藏舟嘿嘿笑道:“算了,不跟你玩了,一点玩笑都开不得的人~没意思,没意思。|文学” 柳行风这才打量了下两月没见的李藏舟,胡子拉渣,满脸憔悴,于是他问道:“挂科了?” 李藏舟动作一僵,机械的点了点头,然后仰天长叹:“悲剧啊悲剧,我风流倜傥大名鼎鼎文武双全的李公子居然挂了这门马克思,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扼腕惋惜!风风,答应我个事好不?” 柳行风头摇得像波浪鼓:“不答应,不答应。你绝对是想让我帮你补考。” 李藏舟哼哼两声,道:“谁让你补考了,我都考完了,绝对过。我是…想让你…帮我…问问…那个…谢婳…嗯嗯啊啊…” 谢婳,10国贸3班的五大美女之一。 历来国贸系和中文系出美女,所以10国贸3班的狼友们历经一年艰苦卓绝的奋斗仍是没能选出班花来以正视听,一方面的确难分轩轾;另一方面则是每个男人都有自己的审美观,都有自己心中的美人,一个说沐颖清新脱俗,一个说张诗韵气质动人,东一嘴西一舌,大半年下来还是未了之局,不得不说这乃是10国贸3班的大憾事。 李藏舟这条横行南安人见人怕花见花关的老狼饥渴的太久,某日在女生宿舍楼下遭遇水泼之噩,抬头欲怒骂时看到一张清丽脱俗的笑脸,然后就彻底堕入爱河,对谢婳死心塌地矢志不渝。虽然人漂亮学习也厉害的谢婳从来不鸟李藏舟,但后者明显具备极其茂盛的阿q精神,能在一次一次受挫折的孤单深夜里反复自我安慰,还威胁某夜正在读诗的柳行风送了句“人间自是有情痴”给他。 “谢婳?”柳行风玩味的一笑。 和李某人不同,柳行风很有女生缘,他不会像一般男生一样大大咧咧,一碰上打篮球杀dota就忘乎所以。柳行风会在每个人生日都奉上一条自编的短信,大多数是短短的一首藏头小诗,有时候是一篇精致小巧的生日贺词,男生大都觉得这种事婆婆妈妈,女生则觉得此人虽然低调却又很有才气,柳行风不管别人怎么看,只是乐此不疲的尽上自己一份心意。 谢婳是众多女生当中,和柳行风玩的很好的一个。 “是啊,是啊,小风风,帮帮哥哈。” “老李,你说说,你看上她哪里了?”柳行风一边整理书架,一边笑道。 李藏舟愕然半晌,心想说她好看吧,好像又不是,说她人好嘛,她又对自己一点都不好,那自己究竟看上她哪里了呢,寻思了好半晌,李藏舟嬉皮笑脸蹦出句:“她符合朕的口味嘛!” 柳行风捂住喉咙,作势欲吐:“朕你个头!人贱自有天收,李藏舟你等着!” 李藏舟嘿嘿笑道:“朕乃天子…” 柳行风忙制止住他长篇大论,然后道:“行行,我服了你了。你让我帮你问什么啊…” “呃,那个,她今年是不是准备选修‘中国哲学史’?”李藏舟斟酌字句。 柳行风笑道:“就这个啊,行,那你要怎么报答大爷我?” “以身相许要不要?” “去你的,我柳行风有标准而正确的性取向。” “性取向其实不分正确与错误,弗洛伊德就说过……”李藏舟又要开始长篇大论。 柳行风掉头就走:“算了,不帮你问了。” 李藏舟一把拉住柳行风,深情的呼唤了句:“哥!” 柳行风眉开眼笑,摸摸李藏舟圆溜溜的脑袋:“乖,我这就帮你问哈。” “嘟。”柳行风按了免提,电话接通。 李藏舟含泪点头道:“哥们,你肯帮大爷这个忙,大爷下辈子给你当奴才。” 柳行风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在李藏舟屁股上,后者嘶声惨叫,在听到谢婳清脆的声音后,立刻就安静下来,眼巴巴可怜兮兮的望着柳行风。 “喂?谢婳么?” “柳行风啊,是我,有什么事?”谢婳明显心情不错。 “呃,就是问下,今年学校开了哪些新的选修课程呢?我一暑假没上网,这个不清楚。” “呵呵,我就准备选那门‘中国哲学史’,讲课的是陈洗禅老教授,据说是和当年社科院的钱钟书先生、北京大学的吴组缃教授、南京大学的程千帆教授以及复旦大学朱东润教授齐名的学者,似乎都快九十岁了。”谢婳谈到陈洗禅教授,如数家珍,似乎兴致很高。 柳行风一惊:“和钱钟书、吴组缃齐名?不至于吧?” 李藏舟得到确切消息,兴奋的无以复加,嘻嘻哈哈的跳上跳下。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啦。老一辈的学者大多凋零,陈洗禅教授确确实实是硕果仅存的几位之一,咱们校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穷山沟沟里拖出来,今年正式开课。” 李藏舟在旁边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九十岁…下半身都见阎罗王的人了,还勾引小去上他的课…哼哼,老而不死为之贼。” 柳行风瞪了他一眼,然后“唔”了一声,谢婳又道:“你选这门课么?我觉得很适合你呢。” 李藏舟几乎跳了起来,握住柳行风的手不住点头,一边点头还一边张嘴做出一个“选”的口型。如果柳行风没选这门课,而只有李藏舟一个人选了,那谢婳肯定会觉得是李藏舟有阴谋,于是李某人极力怂恿柳行风选课。 选!一定要选! 为了哥们的终身幸福,加上柳行风的确想见识一下这位号称与钱钟书齐名的古文大家,于是道:“好啊,我也很像见识一下这位老师。是中文系的课吧?” “嗯,是的。快点选喽~”谢婳有点俏皮的说道。 李藏舟魂都酥了,一溜烟跑电脑前输入学号密码,然后把早就查好的课程代号输入,然后再帮柳行风也弄好,二十分钟后,电脑屏幕上弹出窗口:恭喜您选课成功。李藏舟觉得幸福的快要晕过去。 柳行风则若有所思……陈洗禅? :这个要感谢“沧海二月”书友,我一个不小心就打成广州昆山了…汗啊汗啊汗啊。 第八章 名。 “中国有三个半人,两广人算一个,浙江人算一个,湖南人算一个,山东人算半个,而湖南人的影响似乎更深远些。” 钱钟书先生语,陈经纬同学经常引用。 陈经纬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心气特别高,喜欢冒尖出头,比起李藏舟的淫荡,他要显得庄重一点点;比起徐南山的书生儒雅气,他又显得十分猥琐;比起柳行风的低调,他则显得嚣张飞扬。 总之,这头来自长沙的老狼和李藏舟一正一奇,配合起来,搭讪技巧出神入化妙入巅峰,让徐南山和柳行风两人叹为观止。 15栋318的四个男人之中,李藏舟和陈经纬从来都是10国贸3班的话题人物。 三千大千世界,能聚在一起总是缘分。 柳行风觉得,这三个兄弟都能相交一生。 九月二号凌晨零点时分陈经纬赶到寝室,四人在两个月后聚首,密谋九月三号开学典礼接新生时的计划。 刚刚赶到的陈经纬兴奋不已,深情并茂的长吁短叹:“这是个学长勾引学妹、学妹吸引学长、学姐垂涎学弟、学弟攀附学姐、学姐嫉妒学妹、学妹憎恶学姐、学长抛弃学姐、学姐报复学长的季节…天干物燥,大家小心火烛…” 徐南山笑骂道:“去,你哪里有点学长的样子?” 柳行风笑道:“他是想做学弟去攀附学姐来着,陈大少爷对熟女向来情有独钟。” 李藏舟小声的举手发言:“错,禽兽痿和本少爷可都是不折不扣的痴情萝莉控…” 陈经纬“嗤”的一笑:“谢婳那女人都老成那样了,还萝莉~要我看,还是曾思瑜够味,清纯啊清纯,萝莉啊萝莉。`3w`” 李藏舟叫道:“人家才十九岁,老你个头!” 徐南山道:“我觉得吧,那俩姑娘都好,但……呃,你们还是把魔爪伸向下一届的鲜花吧……” 李藏舟一拍大腿:“广撒网多捞鱼!嘿嘿,好计,好计。” “就这么定啦!”陈经纬正拿牙签剔牙。 柳行风满头黑线,明天又有的累了。 xxxxxxxx 大二的学生可以毛遂自荐去接新生。听到这个消息后,10国贸3班大部分单身汉都觉得浑身燥热,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李藏舟对谢婳的贼心当然未死,而且还相当雄炽,但是对于养眼的美女,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所以就陪着吊儿郎当的陈经纬四处搜寻美女学妹。 渴望爱情渴望了二十年的陈经纬本着纯纯的心,在人海茫茫中搜寻那个她的身影,冀望发生一见钟情美好而烂俗的桥段。所以三个多小时后,汗流浃背的陈经纬满脸喜色的握着三星手机晃来晃去,柳行风一问李藏舟才知道在这两百分钟里陈经纬接了十六位新生,呃,理所当然都是学妹,而且都是美女,然后问到了其中十五位的电话号码。 陈经纬用的方法很简单,帮女生提重的东西然后在她新寝室里坐着休息两到三分钟,好心的女同学大多会和你搭话,初入大学纯纯的小女生哪里是厉兵秣马整顿修炼一年之久的陈经纬的对手?几句话下来就把电话号码报出,十六轮番后,漏网之鱼竟然只有一个。 看着兴冲冲来了又去的陈经纬,坐在帐篷底下乘凉的柳行风不由感慨,没爱情滋润的男人很难正常的起来啊… 翻着本《国际市场营销》,柳行风正预习这学期的课程,他的《胎息经》已有小成,至柔专气时时在体内运行,带动《金液还丹诀》的内力,心清神明,汗渍不生,在喧嚣中啃课本的柳行风觉得效率很高。 “柳行风!”一个惊喜的声音乍然响起,柳行风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背着大书包立在不远处,笑容灿烂稍显羞怯,在九月的阳光下明媚动人。 正是火车上偶遇的顾盼兮。 “好啊,你到了学校都不打我电话么?”顾盼兮一见面就劈头盖脸问道,柳行风知道她的号码,她却不知道柳行风的。 “呃,对不起,我这不昨晚上才到寝室么,你刚到?”柳行风有些尴尬,两个月的勤修苦练,他的确快要忘掉这个眼眸美的特别的少女。 顾盼兮笑道:“没怪你啦,不过你这人似乎记性不太好,把电话号码报给我喽,到时候我请你吃顿饭。” 见到顾盼兮从惊艳中恢复过来的陈经纬兴奋的直跳脚,走近之后却惊讶到极点,我靠你流行风,老子辛辛苦苦跑来跑去都只有设套问别人号码的份,你丫的艳福咋这么好? 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衬衫的男人风度翩翩的走来,四十来岁,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文尔雅四字。 腕上的iwc万国表无言昭示着这绝对是成功人士。 “盼兮,你朋友?”男人的声音有着融化冰霜的暖意,挺直光洁的鼻梁加上一双温润如墨玉的眼眸对女人的杀伤力绝对强大。 “嗯,爸爸,这是我朋友,叫柳行风。”顾盼兮笑着拉过父亲,指着柳行风介绍道。 “你好。”男人微笑着伸出手来,和柳行风握手,“我姓顾,叫顾墨缘。” “顾叔叔好。”柳行风彬彬有礼。陈经纬见家长出来了,根据泡妞秘笈,貌似不好搭讪,于是忿忿不平的离开寻觅新猎物。 两只手握在一起。 顾墨缘的手白皙而修长,看起来文文弱弱,貌似钢琴师般指节嶙峋,可力道真的不是一般的大,柳行风本力根本招架不住,体内真气自然而然生出抵抗。顾墨缘微微一笑,松开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柳行风,低低说了句话,前半句让柳行风惊疑交加,后半句则让他仿佛被雷击了一般呆滞: “浩气端行,沛然家风,好名字,好名字。” 行风,行风。 浩气端行, 沛然家风。 每句末端之字恰巧就凑成行风之名。这就是他名字的由来。 柳行风脑中轰然作响,呆呆的看着顾墨缘拉着女儿微笑告别,震惊之下竟没想到拉住顾墨缘好好问清楚。 他并不知道,在他被神秘女人救出北京之后金字塔顶层翻起了多大的波澜。柳老乌龟回来了,某些人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某些人保持沉默漫看云卷云舒,某些人精打细算活泛点小心思,某些人拍案而起大笑神龟尚在人间…… 与此同时,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凶悍老人和一个散漫惫懒的年轻人正准备踏上来广州的路途。 :后天pr,今天好容易抽出点时间搞定这章,呃,字数是少了点,以后补上。据说下周又换个老师集中授课,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九章 男人和女人。 某一部分女人所寻求的只是爱情、金钱和虚荣。:虚荣。爱情的满足在于向旁人炫耀男友,金钱的满足在于向旁人炫耀装饰。这种女人并不坏,她们会利用手头任何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打击对手,不计后果的扬眉吐气,杨淼就属于这种女人,事实上从她十五岁时被初恋男友骗去身体然后狠狠抛弃之后,她就打定主意成为这种女人。 最起码,这样很难被伤害到体无完肤。 于是一个期待完美爱情的明媚少女,在某个夜晚独自流泪后决意蜕变成钟爱玩弄男人的妖女,她不坏。 她以为她想报复,她以为她能做到。 可她忘记了,男人凭借征服整个世界而征服女人,女人却只能通过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即便强大逆天到武则天这种程度的女人,也只能通过皇宫里那个唯一的男人攀上金字塔顶峰。 女人能征服男人,却千万不要准备去玩弄男人,洋洋五千年来,武媚娘却只有一个。 被郑鹤按倒在沙发上扒光衣裤的那一刹那,杨淼明白了这一点,也明白了过去的十四个男朋友里,只有柳行风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会对她好,会对她呵护备至。 肉欲横流的社会啊,杨淼呆呆的托着腮遥望璀璨星空,心想柳行风这样的傻瓜还蛮可爱的。父亲苦了二十几年,现在却有房有车小日子滋润的不得了,难得自己傍上了大款公子,婚事都准备在即,莫非真的还期许有那样的极品傻男人再度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么?她白皙的脸庞上有笑意掠过,他真傻。 傻,真傻。有那样的家世,却不懂得飞扬跋扈,更不懂得甜言蜜语,甚至不懂得去暗示哪天来进行一次某种负距离活动。唔,好像只有他对自己的那份爱才如此的纯粹,不加半分肉欲。谁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那个碰一下自己手就惊喜交加老半天的滥好人啊。 啐,还想他干嘛? 哼,这家伙一个暑假都不上qq,活该!杨淼有些恨恨的想道,又忍不住有些担心…如果还记得他的手机号码就好了。`3w` 杨淼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我的新男友要雇杀手杀害我的旧男友。 这是哪跟哪啊… 事情的发展超乎她的预料。 ———————————————————————— 狂妄的人自认为是命运的主人,谦卑的人则甘为命运的奴隶。 柳行风却不属于以上两种,他旁观命运而不苛求,接受命运却不卑怯,偶尔走狗屎运会嘻哈揶揄一下最近的好运气,而运交华盖的时候则是微笑调侃一下最近的厄运,翻滚了二十年交了大堆患难兄弟和狐朋狗友的他浑浑噩噩波澜不惊,李藏舟笑评说这是个与命运结伴同行的傻瓜。 其实柳行风的人生信条跟大多数人差不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是母亲从小灌输给他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则是老爸人生哲学体系里十分重要的一条,“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则明显出自大亨舅舅林惠龙的手笔。 不要以为大商人大政客都有很超乎寻常的上位者气质,脱去财富与权势的外衣,大都没有给人多天之骄子的感觉,气质高华形容靓丽的不会是领导,那只是明星。所以上位者的座右铭大多不会有多出类拔萃让人眼前一亮,这些都是很平常的句子,现在的年轻人几乎全读过,放口头上谁都会说的漂漂亮亮,可大部分人只是把它们当作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柳行风真的做到了,除了最后一条很欠火候。 柳行风把顾盼兮约出去是第二天的事情,他想的确需要请这女孩吃顿饭,如果顾墨缘在的话那就更好了,这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阴柔文弱书生的男人绝对有着不俗的实力,魏长卿一语赞其筋骨极其雄壮,动手则有泰山轰崩之势,柳行风从心里感觉到他并无恶意。可惜顾墨缘把女儿送到学校之后就马上飞回上海,并不笨的大脑告诉柳行风,顾家的老一辈绝对知道他爷爷的事迹。 于是他只能对顾盼兮旁敲侧击。 可顾盼兮只是眨巴着丹凤眼,感觉莫名其妙。 柳行风有些尴尬,揣测这个女生貌似并不知道某些事,于是提议登上无名山走走。 除了生物系、园林系的学生,大概就只有中老年教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登山了,柳行风大一的时候荒废《胎息经》不练,在wow吧厮混过一段日子,后来又迷上某单机游戏,所以每天守电脑面前,对无名山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今天算是第一次上山。 爬山能给人以启迪,魏长卿常常说如果柳行风大学毕业了,不要急着去工作,花两三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东临碣石观沧海,西去黄河捋源头,凭吊古迹,登山舒啸,绝对是开拓心胸武功大进的结果,对于以后的为人处世,也大有裨益。 柳行风和顾盼兮有说有笑的往山上走去,不到十分钟,柳行风就嗅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有说不出的舒畅感觉荡漾心头。 “好香啊,这怎么回事?”柳行风心旷神怡之际,又觉得奇怪。 顾盼兮显然来过不止一次,闻言笑道:“是植物专业的学生在这里种的,园林系的再来规划,起码有八百多种香草。” “香草?” 顾盼兮笑着说:“是啊,香草。我猜你绝对认不出来。” 柳行风微笑道:“我又不是学这个的,怎么认得出来。”说着花园已在眼前,几百种淡淡香味夹杂在一处,说不出的清新,说不出的自然。他觉得土地就是用来栽种花草树木、粮食蔬菜的,人繁衍到现在这个程度,把地球弄得乌烟瘴气,这究竟是对是错?隔了半晌他又不禁好笑,居然考虑起这种问题来了,莫非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是一个错误? 顾盼兮巧笑嫣然的欣赏这用来栽花种草一亩三分地,有些感慨地道:“许多外地人削尖了脑袋往上海钻,可我却觉得上海不是个好地方,这座城市从来不缺高楼大厦,山水花草却大多是假货水货山寨货,偶尔有真品,都被圈养在小小一方阳台上呼吸不畅,就连鸟叫虫鸣也显得矫揉造作,暑假被我爸爸带着走了几个地方,还是觉得这里的南安最好。” 柳行风小声道:“许许多多的人聚集到一个地方生活,彼此之间没有距离可言,每天心烦意乱浮躁难当,消磨时间度日如年,无怪山水之乐使人忘乎所以。以前我喜欢喝酒,不是因为现实中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仅仅是因为‘沸’的状态最能触及自然。太白斗酒诗百篇,中国人似乎特别偏爱酒,也特别痛恨酒。” 顾盼兮眨巴着漂亮的丹凤眼:“如果有两条路让你挑选,一条是光明大道在你面前铺就,轻轻一步就能跨上金字塔巅峰,然后发号施令颐指气使,用俯视的角度来看待芸芸众生。另一条则是在山中默默无名的度过余生,你会怎么选择?” “我当然选择平步青云!”柳行风表情夸张,一副利欲熏心的模样,龇牙咧嘴的煞是滑稽,顾盼兮看得盈盈一笑,柳行风笑道:“刚刚是玩笑啦,人生没有绝对,你说的两条路都太绝对了,出世和入世根本就不能分割,一个人完全离了社会,活不成,完全离了自然,也活不成。我二十岁以前一心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攀爬,一步一步踏上巅峰,过完这个生日才明白很多事情,如果没有许多人的帮助,你根本只能任由这个社会反复碾压。”这话是他的肺腑之言,诚然,如果没有林惠龙与柳抱朴在,根本没可能镇的住嚣张跋扈的郑鹤,自己和沈尘沈和两兄弟的结局则可能是残废度过余生。 柳行风没往打死的结局想,是因为他觉得郑鹤该还没坏到视人命于草芥的程度。柳行风一直敬畏生命。 顾盼兮笑道:“好啦,这副模样我们院男生每天都做,你就别再来了。我给你说说这些花?” 柳行风呵呵笑着说好。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这些香草原来都能从《离骚》中查出,江离、申椒、白质、杜衡、木兰…… 顾盼兮神情专注的轻轻诵读,一段一段华美哀戚的字句如涓涓细流淌过心头,柳行风有些恍惚。 “嗨,柳行风!”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清丽女生闯进柳行风视野,是李藏舟偷偷暗恋着的谢婳。 :明天第一次考试…呼…准备背英文段落去了…我也要用让人有小便的语速吐出每一个单词… 第十章 胭脂扣 开学那天,谢婳在“殓诗房”坐了一整天,冀望看到柳行风的身影。0`3w`x 邂逅的魅力就在于它的偶然性和一次性,完全出乎意料,毫无精神准备,两具陌生的躯体突然互相呼唤,彼此共鸣。所以谢婳痴迷于这样的邂逅,所以她宁愿守株待兔也要再塑造一次邂逅。 可惜,从开学到现在,柳行风始终没来。 初次的邂逅是在大一刚开学的第一堂课后,忘记拿包的谢婳走进教室,有些惊艳看到明媚阳光下坐在窗台写诗的他。 从此之后,她便喜欢和他一起单独在教室雕琢碎句短章,喜欢他描摹蒲公英那极浅极浅的淡淡一笔,喜欢他有如石笼山畔嫩竹的翠绿,喜欢他笔下那个推开空门却跨不过红尘的僧人。从第一次见到他,听到“殓诗房”这个名字,她似乎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殓诗房”的名字是他的手笔,因为他喜欢把随手成就的诗句付诸一炬。 他从来不像其他所谓才子一般锋芒毕腾,偶有文章就急不可待的通告全班,然后煞有介事的装订成册大言不惭说马上出版。在她看来,去参加什么“十大才子”活动的学生各个都浮躁浅薄的太难堪,但在他身上她能找出一种叫做“静”的特质。 他能让她平静,却又像一颗抛落湖心的石子,阵阵涟漪泛开让她不能自已。 谢婳有时候会窃喜,因为,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有这样的一面,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殓诗房”这个名字,这是他和她的两人小天地。 她知道他有女朋友,但那又怎样?偷偷的喜欢他就是了。 可是当她看到顾盼兮神态亲密的立在柳行风身畔窃窃私语,心里忽然涌起不详的预感,这就是他的女朋友么?果然…果然很般配。 谢婳有些黯然,觉得这次的邂逅虽然是绝对的偶然,却真是糟糕透顶,难怪,难怪他再不去“殓诗房”写诗填词。 她原本在山上漫无目的的散步,可却偏偏碰到他。她原本想不声不响的离去,可却偏偏忍不住去和他说话,情之一字最难琢磨,就算是当事人,也未必说得清楚。 柳行风的朋友来了,顾盼兮似乎有些拘束,当即闭口不语,听到谢婳问出那句“这是你女朋友?”,脸上立刻浮起两朵晕红,扭过头去。柳行风尴尬的挠了挠头,这家伙死要面子,除了寝室里三个,班上大多不知道他失恋的消息,所以谢婳当然不晓得。 “呃,这是我刚认识的女性朋友,叫顾盼兮,是金融学院的高材生呢。” 谢婳才不管顾盼兮是哪个学院的高材生,一听到“女性朋友”四个字,那颗聪明秀气的脑袋念头几转,哪里还不明白柳行风的意思?她现在的心情用大起大落来形容也殊不为过,好容易忍住眉开眼笑避免某种突兀场景,她伸出白的晃眼的手掌,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道:“你好。” 顾盼兮脸上晕红未消,脸皮白又嫩且薄或许就这么个坏处。但好歹顾大小姐久经各式各样男生猛烈轰炸,交际应酬得体又大方,连老爷子都赞叹孙女成长的煞是迅速。两个女生熟络的很快。 魏长卿是过来人,慧眼如炬,但情之一事无由而始,顺其自然最好,这事还是让宝贝徒弟自己处理的好。 三人结伴在无名山上乱逛,往上有个大平台,许多老人在这里练剑打拳,柳行风一眼扫过,大多都是太极剑的路子,这路剑法牵引气机活络筋骨,委实是养生。眼角余光瞥到角落里一株大树下做操的和尚。 这和尚一身灰色僧袍,看起来似乎是四十来岁,又仿佛五十来岁,鼻直口方,红光满面。真正吸引柳行风目光的是他做的操,看起来似乎是五禽戏一类养生功法,可又像是猴拳雁功,更像中小学生做的广播体操,腾挪进退,稀奇古怪。 鉴于身旁有两个美眉,柳行风决定下次来一定要与这和尚谈两句话。 胡乱走了一通,年轻人说说笑笑,日落西山也就散了,柳行风回到寝室,陈经纬马上一个健步把门一关,搓着手掌嘿嘿奸笑。 “干啥?”柳行风下意识的双手抱胸。 陈经纬哼唧道:“小柳柳,今天约会爽不,乖乖的把那个美眉电话交出来,哥饶你一把。” “看上她了?”柳行风拿起水杯来喝了口水。 李藏舟哈哈一笑:“老痿这两天魂不守舍,还不是那个无名美眉给害的。” 陈经纬抓了抓头,对柳行风道:“你对她有意思不,如果有的话,那就算了,如果没意思,让哥去追她回来洗衣扫地…” 柳行风险些没被水噎死:“这可是千金大小姐级别的人物,洗衣扫地?做梦吧你…” 陈经纬眼睛放光,喃喃道:“千金大小姐,哇塞,如果她看上爷,少二十年奋斗啊…” “老痿,你真想清楚要追她?金融学院不知道多少帅哥公子都给栽了来的。”徐南山从门外走进,一派气度昂然胸有成竹之态。 “你知道?”柳行风三人异口同声。 徐南山摇头晃脑得意洋洋:“本帅何等人也,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想打听点事还不容易,此女名叫顾盼兮,和咱一个年级,金融院院花,深圳那个袁大纨绔苦追不果,发誓要把顾大小姐正法,动员黑社会人手准备来次霸王硬上弓,结果是袁大纨绔被打断了腿吊在3栋大门口那棵树上哭爹喊娘。据传闻还惊动了胭脂扣,这事去年年末的时候传的沸沸扬扬,咱们隔得比较远可能还不怎么知道,顾在金融学院可是鼎鼎大名啊。” 听到胭脂扣三个字,李藏舟一个激灵:“真的假的?这么牛逼?”他是地头蛇,本地有哪些厉害人物自然是一清二楚,胭脂扣典型的黑道大枭,珠三角三大巨头仅此一家是妇道人家做主。一介巾帼,压服麾下七百须眉,这女人本领多大,手腕多硬,可想而知。 徐南山笑道:“讲不定就是以讹传讹,胭脂扣何等厉害角色?为了个纨绔少爷出头,想想也不大可能。” 姑且不去管胭脂扣多厉害,总之柳行风是明白了,顾盼兮家族之牛叉程度绝对比郑鹤之流要强上百倍,远程遥控毁灭一个黑帮有预谋有组织的绑架计划,需要多强悍的能力?筋骨极其雄壮出手即山崩地裂的顾墨缘,博通古今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无所不通的顾盼兮,莫非在隐隐在昭示着这个家族无比深厚的底蕴? 那么,爷爷与顾家相比,孰高孰低?孰强孰弱? 柳行风感觉心惊动魄。 : 第十一章 袁大纨绔 湖南汉子陈经纬琢磨老半天,觉得这块肉想下口的人绝对数不胜数,自己若要出手,柳行风反倒不是主要竞争对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