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卒》 第一章 选道大会 大唐归元二年春天,崆峒山下的接引院里内格外热闹。 一年一度的选道会即将来临,让接引院等待出家当道士的孩童们既紧张,又十分期待。 大唐自玄宗皇帝李隆基起便抑佛兴道,尊老子为李氏之祖,追封为玄元皇帝,道教由此兴盛。 天宝元年三月,天子李隆基驾临崆峒山弹筝峡,在紫霄天宫祭祀玄元皇帝老子,并敕封紫霄天宫等六宫为崆峒山三清正统,由朝廷供奉。 从此,崆峒山紫霄天宫及其下属的两宫三观便吃上了皇粮,衣食充足,不再为生存所忧,也不肖与其他野道为伍,卓然傲立。 今年又与往年不同,肆虐多年的安史之乱即将结束,眼看天下安靖,紫霄天宫便宣布将扩大选道名额,使接引院的孩童们更加期待。 接引院的三百余名孩童主要来自陇右、河西和关中等地,大多七八岁,有家境贫困、想进道门吃碗饱饭的寒门卑童,也有一心向道,投身于在三清门下替家族消灾祈福的豪门世家子弟。 崆峒山有数十座道观,想出家为道并不难,但大家都想进紫霄天宫及其下属的两宫三观,就像后世人打破头都想挤进机关事业单位一样。 每年春天,紫霄天宫下属的两宫三观都会来接引院选道一次,这可是崆峒山的大日子。 夜渐渐深了,第二寝堂内的百余名孩童依旧兴奋难眠,窃窃谈论着明天的选道大会。 “听说明天要选六十人上山,两宫三观各选十二人。” “那按照什么条件选呢?” “笨蛋,当然是按照练武资质来选,身体越强壮越好,哪年不是这样?” “那‘割草’今年不是又完蛋了?” “那是他活该,长那么高的个儿,却弱不禁风,动不动就晕倒,连野道观都不会要他,他早就该滚回灵州了,居然还在这里赖了三年,脸皮也够厚的。” “听说他家族不准他回去,今天若再选不上,他只能去讨饭了。” “他上次被张虎儿一拳打烂鼻子,晕了三天,好像醒来后就变成白痴了。” “哎哟!这下子他连叫花子都当不成了。”众孩童都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怒吼,“都给我闭嘴,再不睡觉,看你们明天拿什么选?” 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在最里面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孩童,他身子显得比别的孩童要长一些,身上只盖着一张薄薄的破毯子,在木地板上和衣而睡,早春二月,正是乍暖还寒之时,夜里十分寒冷,他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个孩童就是其他人口中的‘割草’,他姓郭,因身体瘦弱像一根草,大家又叫他郭草,谐音就是‘割草’。 他全名叫做郭宋,今年八岁,是灵州郭家送来崆峒山出家的祈福子弟,他父母双亡,无依无靠,郭家自然便选中了他。 在接引院已经呆了三年,接引院每日只供一餐,他又身无分文,长期处于饥寒状态,当然长得瘦弱,莫说紫霄天宫看不上他,就连其他野道观也不要他,野道观自身就生存艰难,谁又会添一个负担? 按照接引院的规矩,三年选不上就必须离去,但郭家又不准他回去,若今年再选不上,他真的只能上街去乞讨了。 郭宋在接引院一直就是其他孩子欺辱嘲笑的对象,十天前,力气最强悍的张虎儿强拉他去当陪练,被张虎儿一拳打烂鼻子,当场晕过去,整整躺了三天才醒来。 但他醒来后,却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异常沉默,常常望着天空发呆,一站就是一天,大家都说他被打成了白痴。 但谁也想不到,当这个饱受欺凌的孩子醒来后,他已被另一个横迈千年的灵魂取代了。 …………. 已经七天了,郭宋还没有从穿越千年的无尽哀伤中恢复过来。 前世,已经三十五岁的他是银行里一个普通的小职员,连续一个月的高强度加班使他极度疲惫,当回家后躺在沙发上不久,他便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他灵魂离开身体的那一瞬间,他耳边还回荡着妻子和女儿焦急的呼声,“老公,你别吓我,醒一醒啊!” “爸,你快醒来啊!” 但醒来后,他却出现在一千三百年前大唐,想到自己无法再见到爱妻和年幼的女儿,巨大的悲怆便瞬间袭来,郭宋忍不住潸然泪下。 “郭宋,你又哭了!” 身后,另一个孩童韩小五轻轻拍他的肩头,小声安慰他道:“别哭了,实在选不上,我们就去当和尚,也是一个去处。” 郭宋连忙抹去眼泪,低声道:“我没事,小五,早点睡吧!” “嗯!睡了。”韩小五含糊嘟囔一句,很快便发出低微的鼾声。 郭宋却无法入睡,他强迫自己暂时忘记了悲伤,但另一种情绪却悄然涌出,那就是深深的困惑。 七天前,郭宋从这个同名的道童身上醒来时,他很快便发现,这个世界和他在历史书上学到的大唐有很多地方不同。 安史之乱即将结束,但平息安史之乱的不是唐肃宗李亨,而是不甘为太上皇,发动夺门之变成功的李隆基。 这个大唐也没有什么杨贵妃,李隆基只是异常宠爱一个萧贵妃,导致朝政荒废,国力衰败,引发了安史之乱。 不知历史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是有先行者已经来过?或者这只是一个平行世界的大唐? 郭宋记忆中的大唐变得破碎,变得陌生了。 河西走廊两年前已经被异族趁大唐兵力空虚占领,但占领河西走廊的并不是吐蕃,而是一百多年后才崛起的沙陀人,逐渐开始骚扰陇右的也不是吐蕃,而是历史上即将衰亡的吐谷浑。 而它们的宗主国回纥和吐蕃为争夺西域万里疆域,两国在吐火罗爆发了大战。 郭宋心中充满困惑,也充满了担忧,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 天刚亮,孩童们喝了一碗野菜面糊粥,便急不可耐地跑到大院里等候去了,郭宋却依旧呆在寝堂里。 其实他也想被选中,出家为道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至少可以使他在成年之前,有一个安身庇护之所。 否则就凭他这个瘦弱的身体,在这个没有抗生素、到处兵荒马乱的乱世,恐怕很难活到成年,一个小小的肺炎就能夺去他的生命。 但他凭什么被选中,他不会武艺,也没有练武的潜质,体质更是不堪。 郭宋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他的文才,他拥有这个时代没有的见识,他读过很多书,而且他还能写一笔漂亮的小楷。 但经历了惨烈的安史之乱后,这个世道已经变了,文才不再被看重,练武变成了整个大唐社会的共识,只有练成一身高强的武艺才能保护家人免遭兵灾荼毒,保护自己一点点财产不被强盗抢走。 只有武艺高强才会被家族看重,才会得到各种机会。 ‘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是韩小五告诉他的一句话,深深刺痛了郭宋的自尊。 郭宋叹了口气,他从隔壁堆放杂物的房间里取来一张纸和笔墨,这是他从账房里偷出来,藏在杂物间里。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想试试运气。 他蘸饱墨,深深吸了一口气,挥笔写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 郭宋对道教了解不多,他唯一能背下来的只有《道德经》,今天他想碰碰运气,不知紫霄天宫的人能否看得上他默写的《道德经》。 快写完之时,他忽然感觉旁边有人,一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老道士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他写字。 老道士须发皆白,面容布满了沧桑,穿一身缀满补丁的道士纳衣,后背一柄木剑。 郭宋虽然没见过这个老道士,但他的前身毕竟在接引院呆了三年,前身的一些认知也留给了他。 郭宋自然知道这个老道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一名野道士,在崆峒山,凡是紫霄天宫和它附属的两宫三观以外的其他道院,都被称为野道。 野道士们没有皇粮保障,只能靠自己种几亩贫瘠的土地,或者在山中四处觅食,日子过得异常清苦,看这个老道士的道袍就知道了,至少穿了二十年,大大小小的补丁不低于两百个。 各家野道观也想招一些可塑之才当弟子,替他们劈柴、觅食、担水、种地,所谓的可塑之才就是身体强壮的少年,能够干活养他们。 所以每年的选道会,他们也会偷偷摸摸出现,想从紫霄天宫手中捡漏。 “小家伙,字写得很不错!” 郭宋刚放下笔,老道士便竖起大拇指夸赞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小年纪就能读书写字的,居然还练过书法,难得啊!你叫什么名字?” “郭宋,宋襄公的宋,灵州人。” 老道士指了指郭宋写的字,又笑问道:“今天你想凭这个被选中?” “是!”郭宋肯定地回答。 “恐怕你要失望了,两宫三观那些老杂毛和小杂毛从来都只看武,不看文,你写字给他们看,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不如你跟我走吧!” 第二章 道童郭宋 好像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指明要他,郭宋差点一口答应。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已不是原来的郭宋,吃了七天的野菜面糊粥,他还是想试一试吃皇粮的机会。 老道士见他犹豫,便笑道:“今天我会在外面等你,你来了,我们就走!” 说完,老道士飘然而去,郭宋望着老道士走远,他却意外地发现,老道士背上的木剑,竟然是一把西方风格的十字大剑。 这个老道士到底是什么人? ……….. 紫霄天宫是崆峒山最大的道宫,高高在上,但它本身不选道童,它一般是从五个附属道观中挑选优秀的道士。 紫霄天宫的五个附属道观被称为两宫三观,分别是赤猿宫、玄虎宫、青牛观、白羊观和黄鹤观。 它们才是今天的主角,两宫三院派来的五名真人高高坐在木台之上,一边吃茶,一边面无表情地望着孩童们的表现。 每个孩童大约有二十秒钟的表现机会,他们必须在二十秒钟内展现自己的优势,然后他们的命运就由五个真人决定,是打勾还是打叉。 当然会出现五个真人同时看中某一人的情况,但具体怎么协调,他们之间早就有默契。 三百二十名待选孩童根据名册排成了五队,一队队轮流上前,立刻就会知道自己的选道结果。 郭宋排在第四队,他的前面是韩小五,再前面便是差点将他打死的张虎儿。 “下一个,庆州韦平!”接引院的管事一声大喊。 一名孩童跌跌撞撞跑上台,他身体素质一般,不强壮也不瘦弱,他取出承诺书大声喊道:“小子是庆州第一豪门韦家的祈福道童,家族承诺,每年捐香火钱八十贯。” 五名真人对望一眼,玄虎宫的武妙真人在他名字后面上打了勾,这个道童玄虎宫收下了。 能被选中只有三种情况,要么有权势,要么有钱粮,要么就是自身体格强壮。 这次有钱的玄虎宫收下了,那么下一个有钱的就由青牛观来收,再下一个由白羊观收下,以此轮流,这是二十多年来选道的规矩,大家都很默契了。 武妙真人身后的道士举起红牌,管事立刻喊道:“玄虎宫选中!” 韦平大喜,跪下磕了三个头,兴冲冲退下。 “下一个,歧州马明明!” 又一名孩童跑上去了,他没有背景,憋红了脸,奋力举起三十斤重的石锁,石锁有三十斤、四十斤、五十斤三种。 你要表示自己强壮过人,就必须将四十斤举过头顶,或者将五十斤提到胸前,像这个马明明,只举起了三十斤,野道可能会要他,但两宫三观肯定看不上。 郭宋迅速撇了一眼大门处,大门口站着数十名道士,他们都是野道,等两宫三观选道结束后,他们再来捡漏。 郭宋却没有找到那个老道士,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去? 五名真人摇摇头,在马明明的名字背后都打了叉,黑牌举起,管事冷声道:“未通过!” 马明明满脸沮丧地走下台,快步向大门处走去,此时,他只能指望野道来收自己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时辰后便轮到了第四队。 “下一个,渭州张虎儿!” 张虎儿气势汹汹走上选道台,他毫不犹豫提起五十斤的石锁,一口气将它高高举起。 玄虎宫真人身后的道士举起了红牌,管事喊道:“玄虎宫选中!” 张虎儿傲慢地向台下挥挥拳头,大摇大摆下去了。 “下一个,灵州韩小五!” 韩小五慌慌张张奔上台,他深深鞠一躬,奋力举起了三十斤的石锁…….. “未通过!” 韩小五低头向大门处走去,他知道自己通不过,就指望有没有野道肯收他? “下一个,灵州郭宋!” 台下顿时一片哄笑,有人怪声怪气喊道:“郭草大帅上台拜印!” 台下笑声更加放肆。 郭宋走上选道台,五名真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他们都记得这个孩童,接引院中最瘦弱的一个,居然又来了。 郭宋不等黑牌举起,立刻掏出自己写的《道德经》高声道:“这是用楷书默写的《道德经》,我还能默《论语》,保证一字不错!” 大院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这还是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人表现自己会写字,表示自己擅长文道,会有效果吗? 五名真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就仿佛在看一个卑微呐喊的蚂蚁,他们不约而同地在郭宋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叉,黑牌举起。 “未通过!”管事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 郭宋心中叹息一声,还真被老道士说中了,文道式微,武道昌盛,学文没有前途了。 他慢慢走下选道台,和其他落榜孩童一样,向大门处走去,那边还有另一场选道。 韩小五迎上来小声道:“我被静乐宫选中了。” 郭宋点点头笑道:“恭喜你了!” “哎!被野道选中,有什么好恭喜的,你也去试试吧!” 郭宋来到大门口,数十名道长都摇头后退了一步,也并不是每个道观都看不上文道,实在是郭宋太瘦弱,进了道观肯定会是累赘。 一番权衡后,众道士还是放弃了他。 郭宋步履沉重地向大门外走去,也不知那个老道士还在不在?自己落魄才来找他,他会不会瞧不起自己? 心情忐忑地走出大门,却见一株松树下,老道士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郭宋鼻子一酸,快步走上前,躬身行一礼,“郭宋愿跟真人上山!” ………... 崆峒山位于原州平凉县,为六盘山支脉,方圆上百里,它西接六盘山,东望八百里秦川,南依关山,北峙萧关,泾河与胭脂河南北环抱,交汇于望驾山前,是从西北进入关中的战略要地。 这里山势雄奇,峰峦叠嶂,危崖耸立,似鬼斧神工,林海浩瀚,终年烟笼雾锁,俨如缥缈仙境,自古便有西来第一山之美誉。 郭宋前世来过崆峒山,他知道这座道教名山占地极大,有大大小小的山峰数十个,最高峰有两千多米,就算是最著名的五台峰,也要爬一千多米,就不知道老道士的道观在哪里? 他走得很慢,老道士也很有耐心,走走停停,没有催促他,这时可没有后世的石阶栈道,都是山间小道,又陡又滑,行走十分艰难,有时还要攀爬藤蔓。 走了小半个时辰,郭宋实在走不动了。 他气喘吁吁问道:“老真人,您…..您的道观在……五台上吗?” 老道士摇摇头,“五台是吃皇粮的地方,哪里轮得到我们,我带你去的清虚宫在香山西麓翠屏峰。” 郭宋心中一凉,香山可是崆峒山的最高峰啊!居然在香山,自己能爬上去吗? “怎么,后悔了?”老道士淡淡问道。 郭宋摇摇头,“后悔倒没有,但香山太高远了,我怕自己爬不上去。” “爬不上也要爬,我不会帮你,这是你的第一个历练,就算爬十天,你也要爬进道观。” 老道士又摸出一块豆饼递给他,“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走!” 郭宋三年来每天只吃一顿饭,他的身体早就习惯了饥饿,此时他也没有感到异常的饥饿,但有东西吃,肯定能补充体力。 他接过豆饼,坐在一块石头上默默啃了起来,老道士又把水壶递给他,笑道:“看得出你一肚子困惑,但又很沉默,你是不是想不通,会书法,通《论语》,居然在崆峒山没有立锥之地?” 郭宋点点头,“文道真的没落了吗?” 老道士笑了笑,“准确说,应该是寒门子弟学文没有前途了,科举已经停了十几年,世家豪门把持了仕途,他们学文做官,治理天下,富家子弟学文还能做做幕僚,托人情进官衙当个文吏,可寒门子弟呢?最多做个帐房,或者摆个摊,替人写写信之类,养家糊口都困难。” 郭宋沉默片刻道:“这只是暂时的,大唐最终还是得靠文人来恢复秩序,从古自今都是文人居上,可以马上取天下,却没有马上治天下的道理!” “你说得没错,以后或许会恢复文人地位,但至少二三十年内不会,尤其是大唐北方,千千万万的升斗小民用生命悟透了一个道理,只有拳头硬才能活下去,所以你想活下去,除了练武之外,没有第二条路。” “真人意思是说我也要练武?” 老道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以为我下山一趟,就是为了找一个只会吃饭的道童?” 第三章 修仙之术 郭宋就像挣命一样,足足爬了三天,才终于爬到了位于香山西麓的道观前,这是一座十分破败的小道观,一共只有五间泥坯屋,小道观背后便是万丈悬崖峭壁。 在一座快坍塌的山门上方,挂着一块歪斜的破木匾,风吹雨打使木匾早已脱漆变白,上面依稀能辨认出三个字:清虚宫。 郭宋愣了半天,尽管他从老道士比乞丐衣服还破旧的道袍上有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破道观还是把他震惊住了。 “快进来吧!” 老道士不满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会是什么地方,大明宫吗?” 郭宋只得跟随老道士走进了道观,里面是一块五六十平方的院子,几名道士正在劈柴担水。 看见老道士进来,道士们纷纷围上来笑道:“师父回来了!” 一共四名道士,有中年人,有年轻人,但道童却似乎没有。 郭宋已经知道老道士叫做木真人,自己虽然拜在他门下,但还不能正式拜师,他目前只是一个小道童,必须年满十八岁受戒成为道士后,才能正式拜木真人为师父。 当然,他完全可以称呼木真人为师父,毕竟他也是清虚观的弟子。 一个年轻道士跳到郭宋面前,打量一下他,笑嘻嘻道:“师父,这就是你找来的小师弟吗?好瘦弱啊!” “郭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四位师兄,年纪最大的叫甘风,长得最胖的叫甘雷,个子最高的叫甘云,这个像猴子一样叫甘雨,你还是叫郭宋,等你十八岁后,改道号为甘月。” 木真人又道:“今天有点晚了,甘风,你先带郭宋去吃饭休息,明天再安排他的活儿。” “是!师父。” 甘风行一礼,对郭宋道:“小师弟,你随我来!” 郭宋向木真人和几个师兄行一礼,跟随甘风向最左面一间泥屋走去。 甘风长得一张苦瓜脸,皮肤粗糙,粗黑的眉毛向下耷拉,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估计他最多三十五六岁,但天生老相,给人感觉快五十了。 甘风身材中等,动作有点迟缓,他带郭宋进了厨房,厨房被烟熏得漆黑,一座土灶上架了一口破铁锅,灶台上放着十几个缺边少角的粗瓷大碗。 甘风揭开锅盖,从锅里舀了一碗黑糊糊的东西,递给郭宋,“吃吧!都是山货,咱们这里很少有粮食。” 郭宋这次真的饿极了,他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其实还不错,是用山药、蕨根和干菇熬的粥,就是太淡了,几乎没有盐。 甘风又舀了一碗给师父送去。 吃罢晚饭,大师兄又带郭宋去住处,师兄弟们都睡在一起,四师兄甘雨已经给他搭了一张小床,他自己做的木板,铺上厚厚一层干草,被子是一张鹿皮。 “小师弟,你哪里的人?”甘雨笑嘻嘻问道。 郭宋很喜欢这个热情的四师兄,他挠挠头道:“我是灵州人。” “灵州好地方啊!那里盛产瓜果,我最喜欢吃瓜果。” “四师兄,你是哪里人?”郭宋又问道。 “我啊!我是巴蜀人,老家益州,师父去青城山游道时把我捡来的,上个月才受戒拜师。” “你啷个是四川人!”郭宋忽然冒出一句川话。 甘雨哈哈大笑,“我早就不会说巴蜀话了。” 他拍拍郭宋肩膀,“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甘雨走了,郭宋躺在温暖的干草里,他虽然极度疲惫,但浑身酸痛得厉害,怎么也睡不着。 这时,他隐隐听见屋外有低低的说话声。 “老二,你说师父为什么会找来一个那么瘦弱的孩童?这不是给咱们增加负担吗?” “师父自有他的想法,再说瘦弱一点怕什么,有师父在,最多半年,就会把他调养得比豹子健壮。” “师父说会找一个最有悟性的徒儿上山,你也觉得他有悟性?” “现在还看不出来,但以师父的眼力,估计这孩子会有特殊的天赋。” 在两个师兄的议论中,郭宋顶不住睡意的袭击,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 次日天还没有亮,郭宋便蓦地睁开了眼睛,这是三年来养成的求食本能,他若贪睡不及时赶去饭堂,就得挨饿一天了。 郭宋暗叫一声糟糕,一下子坐起身,灰白的晨曦从屋门上方透入,没有了上百人睡在一起的大堂,他这才想起,自己已不在接引堂了。 郭宋长长松了口气,将头埋在鹿皮上,他似乎想到什么,又转头看了看其他几位师兄,却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他的四位师兄都盘腿坐在床板上,双手轻拢放在丹田位置,腰挺得笔直,用一种奇怪的节奏呼吸,时快时慢,时而悠长婉转,时而急促得快爆炸,胸脯也跟着剧烈起伏。 这是在做什么? 郭宋心中着实好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练习内功吗? 他看了片刻,却又憋不住内急,只得轻手轻脚下了床,打开一条门缝钻了出去。 他来到屋外,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冻得他浑身毛孔都收缩起来,眼睛却瞪大了,整个山峰都被白茫茫的大雾笼罩。 郭宋不敢走远,在屋旁撒了尿,但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思回屋睡觉了,俨如仙境般的雾气强烈吸引着他。 他摸着墙壁向院内走去,只片刻,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变得湿漉漉的,脸上凝成的水滴顺着脖子往下流,雾气太潮湿了。 郭宋很快便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在牛乳般的浓雾中,房屋都消失了,他只得小心翼翼摸索着前行。 “你再向前走,就掉下悬崖了。”身后忽然传来木真人的声音。 郭宋浑身一激灵,仿佛中了定身术,一动不敢动。 “师父,我什么都看不见!” “你转身走直线!” 他慢慢转过身,慢慢沿着直线走,终于在几步外,隐隐看见了师父的身影。 “跟我来吧!” 郭宋紧紧跟着木真人的身影,很快便走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十分简陋,但收拾得很整洁,墙角有座砖砌成的壁炉,里面正烧着火,火光将房间映照成红色。 “坐下烤烤火,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木柴。” 木真人笑了笑,指着一只树桩,郭宋在树桩上坐下,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很快,浑身都暖和起来。 “几个师兄都起来了吗?”木真人坐在一旁问道。 “他们都在打坐,师父,他们……是在练内功吗?”郭宋小心翼翼试探问道。 木真人笑了起来,“他们的打坐确实有强身健体的效果,但本身并不是在练功,而是在做功课,每天从五更开始,崆峒山所有道士都起来打坐做早课,这与和尚念经是一回事,每个道士都在努力修行飞升之术。” “具体……怎么修行?” “每家都大同小异,也就是默诵经文,摒弃杂念,全神贯注用意念飞升,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脱离了凡胎肉体,飞往三清的仙境,那你的修行就大功告成。” 郭宋无语,修仙之术还真是简单。 “打坐念经也能强身健体?” “光打坐念经不行,里面还是有些道道的,要不然每个崆峒山道士上山下山怎么都健步如飞?” 郭宋想想也对,师父已经六十余岁了,依旧鹤发童颜,精力充沛,上山如履平地,师父会不会武功他不知道,但身体强健却是事实。 对郭宋而言,在十八岁时练就一副强健的身体,这是他上山当道士的一个重要目标。 他忽然想起两位师兄的谈话,犹豫一下,便小心翼翼问道:“师父为什么会选中我?” 木真人微微笑道:“你自己也想不通吧!又瘦又弱,别人都看不中的孩子,为什么我却当做宝?” 郭宋点点头,他确实想不通。 木真人淡淡道:“看你的处境便知道你家境贫寒,但你却能写出至少二十年功力的书法,以我的常识,这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我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只能推断你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 郭宋默然,这个老道士的眼睛还真毒。 “师父,我该怎么修行?”郭宋岔开话题问道。 “你的修行很简单,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每天劈柴,然后我会传你打坐修仙之术,一个月后负责觅食和劈柴,再过几年你要去担水换物,山中无岁月,你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吧!” 木真人并没有追问郭宋会书法的原因,他心如明镜,自己这个徒弟身上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 向大家求求推荐票,等上架后,会一天三更 第四章 山中有秘 转眼间,郭宋在清虚观已经度过了半个月。 他的日子过得很平淡,每天五更起床,和师兄们一起打坐,用木真人教他的特殊方式呼吸,就是在急促和悠长之间切换,口诀由七十二个长呼吸和七十二个短呼吸组成,长短相间,十分复杂。 不过郭宋发现自己确实很有天赋,《玄门日诵早坛功课经》,自己只读了两遍便可一字不错地背出来。 至于晦涩的呼吸口诀,自己居然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在练习三天后,就能和师兄们一起打坐念经,复杂的呼吸完全是自主进行。 第一天他劈了十根柴后便累得气喘吁吁,劈了五十根,整个人就累瘫在地上,但没有人帮他,每天最少必须劈足三百根柴才能睡觉。 但十天后,他发现自己一口气能劈三十根柴,每天能劈五百根柴。 第十五天时,郭宋发现自己的腿和胳膊变粗了,身上长出了肉,胸前的排骨已经不太明显了。 这天上午,四师兄甘雨站在一旁看郭宋劈柴。 他也是听老二说,这个小师弟劈柴有些天赋,他心中便多了几分好奇。 郭宋看了师兄一眼,问道:“师兄,好几天没见师父了。” “师父啊!当然是去了灵寂洞。”甘雨随口道。 “老四!” 大师兄甘风忽然从厨房窗口探出头来,严厉地瞪他一眼,“怎么交代你的?不准随便乱说话。” 甘雨吐了一下舌头,不敢吭声了。 郭宋却没有多问,连一向喜欢顶嘴的四师兄都知错改正,估计这个秘密比较重要,不是自己能知道,他继续砍自己的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小师弟,你劈这四根柴。” 甘雨将四根圆柴一排摆在地上,笑道:“你要用最快的速度一气呵成,我手中这根柴从天上落地时,你就停止。” 甘雨随手拾起一根柴,“准备好了吗?” 郭宋点点头,甘雨将手中柴猛地向天上抛去,“开始!” 郭宋一步上前,一刀劈出,第一根柴被劈成两半,反手又是一刀,第二根柴也断了,就在天上柴禾落地的瞬间,郭宋将第三根柴劈断了。 “不错!不错!” 甘雨鼓掌赞许,“难怪师父找你上山,果然有点天赋。” 郭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师兄,我速度很快?” “废话,当年我劈柴三个月后才到你现在的速度,可你才半个月啊!” “那能不能再快一点?” 甘雨翻了一个白眼,他向两边看看,压低声音道:“我可以教你一招手法和一个步法,你别告诉师父。” “多谢师兄成全!” …………. 上山三十天后,郭宋劈柴如行云流水,一口气能劈百根,五百根柴他一个时辰就能劈完,他发现自己的体重至少长了十斤,瘦弱的脸颊也变得丰满起来。 和刚上山的瘦弱单薄相比,他正一天天变得强壮。 但郭宋比较沉默,除了干活和做功课外,他其他时间都是坐在悬崖上,默默望着远方,思念他的亲人,这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他怎么也无法忘却另一个世界的爱妻和女儿。 这天上午,郭宋找到了大师兄甘风。 四个师兄分工明确,大师兄和四师兄负责去山中砍树伐木,二师兄和三师兄负责去找吃的。 另外做饭也是大师兄的事情,至于担水,每个师兄轮流去担。 大师兄比较木讷,好像脑子不太好,做什么事情都要先想半天,听四师兄说,大师兄年轻时生了一场大病,脑子被烧坏,被师父医治好后便收他当了徒弟。 至于师父木真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部分时间郭宋都没有见到师父,他问了几个师兄,大家都不知道师父在哪里?他每次都是这样一走十几天,不知所踪大家也已经习惯了。 “大师兄,柴房已经堆满了,还要再劈柴吗?”郭宋指了指柴房问道。 甘风扳着手指算了半天,才道:“你告诉老四,让他去卖柴!” 郭宋这才知道,原来他每天劈的柴禾是拿去卖的。 当四师兄甘雨将用绳子捆扎好的柴垛背在身上时,郭宋都看呆住了,这垛柴至少有三百斤重,比四师兄的两个人还高,他居然能轻松地背起来。 “小师弟,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卖柴?”甘雨笑嘻嘻问道。 郭宋如梦方醒,连忙点头道:“我跟你去!” 郭宋将柴刀插进裤带中,跟随四师兄下山了。 一个多月来,郭宋还是第一次下山,和一个月前的艰难上山相比,他的步伐明显变得轻快了,勉强能跟上四师兄的下山节奏。 “四师兄,你练过武吗?”郭宋望着甘雨身后小山一般的柴垛问道。 甘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每天都在练武,你不知道?” 郭宋摇摇头,“我只见大家打坐,其他时间没有见你们练武啊?” “劳作就是练武的一种,像你劈柴,是不是在练身法和刀法,你一个时辰就能砍完五百根柴,除了你身体变强壮,难道你没感觉自己出手更快了?” 郭宋一脸茫然,他劈柴就是劈柴,哪里还想过身法和刀法。 “是你自己没有留心,那天我不是教了你怎么劈柴吗?那两式劈柴的手法和步法,你以为是什么?” 郭宋早就怀疑师兄教自己劈柴的手法和步法是一种武艺,现在他才确定是真的。 “难道那就是刀法?” 甘雨呵呵一笑,“那是我教你玩的,你真正的练武还没有开始呢,估计快了,师父的药也该采齐了。” “师兄,灵寂洞是什么?”郭宋随口问道,半个月前听到的秘密,一直萦绕在他心中。 甘雨沉吟一下道:“你是我师弟,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绝不能泄露出来,否则清虚观会永无宁日。” “师兄放心,我不会乱说。”郭宋心中顿时充满了好奇,连一向嬉皮笑脸的四师兄都变得严肃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灵寂洞是崆峒山最大的秘密,据说里面有得道者升天留下的遗迹,它又被称为升天台,是所有修道者一直梦想的地方。” “这个灵寂洞在哪里?” 甘雨摇了摇头,“没人知道它在哪里?紫霄天宫的三位天师找了它整整二十年,也没能找到。” 沉默片刻,郭宋小声问道:“是不是师父找到了?” 甘雨苦笑道:“其实我们也只是猜测,师父从不肯说,我们猜测师父会不会在灵寂洞里修行,要不然他老人家怎么能十几天都不用吃东西,师父分明是练成了辟谷术。” “师父练习辟谷术和灵寂洞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 甘雨神情变得十分严肃,他对郭宋道:“晋朝仙道葛洪的女弟子魏华存曾在崆峒山修练辟谷术,她留下的《三注经》中有记载,‘崆峒有仙洞名灵寂,其洞幽深不知几许,仙机盎沛,得道者众多。’ 魏华存修炼辟谷术的胡麻散和伏苓丸便是在灵寂洞中配制而成,我们都认为师父一定在灵寂洞找到了魏华存留下的修练之术,所以师父才练成了辟谷术。” 郭宋知道魏华存这个人,东晋著名女方士,以修练辟谷术而出名,被道教清派奉为宗师。 “魏华存有没有在崆峒山留下遗迹?”郭宋又问道。 甘雨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话若被紫霄系的道士听到了,他们非要打死你不可。” 郭宋一怔,“莫非紫霄系就是她.......” 甘雨点点头,“紫霄天宫就是由她一手创造,太宗年间,她云游去了罗浮山,便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留下灵寂洞的具体所在,灵寂洞就成为紫霄天宫最大的遗憾。” 郭宋这才明白为什么不能提到灵寂洞,若紫霄天宫得知,清虚观真的就永无宁日了。 他望着巍巍群山,一时间悠然向往……… ====== 【看了留言,给大家说明两点:1、本书并不会太多改变历史,可能会把藩镇割据时代的一些枭雄人物集中在一起,比如朱泚、李希烈、李师古、李师道、吴元济、刘辟等等,主要是剧情需要。2、本书不是修仙小说,但中古道士确实是以修仙为一生追求,主角生活的环境是这样,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描写,但主角不会出现修仙情节,主角的任务是练武。】 第五章 玄虎卖柴 一个时辰后,他们便来到了五台峰,五台峰由东西南北中五座山峰组成,也是崆峒山的核心地带,它大约在海拔千米处左右,从山下的崆峒镇上五台峰却有整齐宽大的石阶可走,这也是天宝元年,唐玄宗来紫霄天宫祭祀老子时所修。 所以绝大部分道观都修建在五台峰附近,为了沾一点上山石阶的便利,而修建在香山的道观目前只有清虚宫和静乐宫两家。 紫霄天宫便位于中台,其余赤猿宫、玄虎宫、青牛观、白羊观和黄鹤观则分别位于东西南北四座台上。 他们来到的是西台,西台的中央平地上坐落着玄虎宫,另外还有几座野道观也在附近。 老远,郭宋便看见了延绵高大的黑瓦黄墙以及贴着金箔的飞檐斗拱,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着金光,和他们破旧的清虚宫简直是天壤之别。 甘雨指着远处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道:“小师弟,那就是紫霄天宫的天殿,它可是整个陇右最壮观的建筑。” 郭宋也看到了,在五台中部高高矗立一座高大宏伟的大殿,至少有二十层楼高,壮观之极,据说是天子李隆基特批,仿大明宫麟德殿修筑而成。 这种宫殿是紫霄天宫的标志,叫做天殿,也是崆峒山最神圣之地。 但他们今天不是去紫霄天宫,而是去位于西台的玄虎宫。 玄虎宫占地约三十亩,宫内古树参天,广场宽阔,房舍极多,有千余名道士在这里修行,它是六座正统道观中,仅次于紫霄天宫和赤猿宫的第三大道观。 郭宋跟随甘雨走近围墙,便听见里面传来整齐的喝喊声,感觉像是在练武。 甘雨悻悻道:“他们吃皇粮,当然不用去辛苦觅食,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武,晚上聚在一起念念经文。” 两人来到一扇很小的门前,门上有一块牌子,写着‘柴院’两个字。 甘雨敲了敲门,片刻出来一名中年道士,穿一件赤色细麻道袍,他看了一眼甘雨,眉头一皱道:“怎么没有晒干就送来了?” 甘雨恭恭敬敬道:“鸿远方士,春天雾大,很难晒干,我们尽量送松柴,恳请谅解!” 中年道士傲慢道:“收下可以,按照规矩扣两成,有异议吗?” “没有异议!” 中年道士从怀中摸出几块铁牌,挑了一块递给甘雨,“去支钱或者兑盐油都可以,把柴送进去吧!” 甘雨对郭宋道:“师弟,帮一把!” 两人抬着柴进了院子,只见院子木柴堆积如山,都是湿柴,哪有什么干柴,郭宋这才明白,对方是在挑毛病砍价钱,然后再减两成估计是回扣了。 两人放下柴,甘雨带着郭宋从另一扇门进了道宫,一路上遇到不少道士,看见他们两人,一个个眼睛都长在头顶,对他们不屑一顾。 不过郭宋却发现他们道袍颜色不同,他拉了拉甘雨的袖子问道:“师兄,他们道袍的颜色怎么不一样?” 甘雨撇撇嘴道:“这就是他们的等级了,黑、青、红、黄、紫五种颜色的道袍,分别代表道童、道长、方士、真人和天师,很多野道观也跟他们学,搞得等级森严,咱们小道观不讲究这些,穿的都是一样。” 郭宋看了看自己的道袍,是一领破旧的灰色纳衣,是甘雨穿了整整十年又传给他的,已经洗得发白,前后缀了二十几个补丁,穿的旧布鞋也破了,两边的大拇指都探出头来。 甘雨的道袍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三师兄传给他的。 郭宋之前的俗家衣服只穿了三年,属于极有利用价值的新衣,已经被裁成无数小方块,摇身变成了候补补丁。 郭宋有点理解了,大家都穿着一样的破烂道袍,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 郭宋挠挠头,“可师父不也是真人吗?” 甘雨冷冷哼了一声,“师父那是自谦,你知道师父出家前是什么人,说出来吓死他们。” “师父出家前是什么人?”郭宋好奇地问道。 甘雨自知失言,有点慌乱道:“这个不能说,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郭宋翻了一个白眼,心中却满是疑惑,难道师父是大唐名人? 走过一道圆门,他们来到了道宫正院,这里地势开阔,四周古木参天,中间是一座用花岗岩石砌成的高台,周围还有栏杆,花岗石高台占地至少有五亩大小,十分宽敞,这里应该是道宫的主广场。 主广场正面便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足有五六丈高,飞檐斗梁,描金画彩,一块银边黑底的大牌匾上写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三清殿。 只见花岗石广场上六十名黑袍小道童正在练剑,他们个个穿一身簇新的细麻道袍,脚穿厚底新靴,脸庞红润,目光明亮,手执一柄长剑,跟随着一名赤袍方士挥剑起舞,步伐翩跹,动作整齐划一。 郭宋愣住了,这些小道童不就是和他一起在接引院的孩童吗?中间最高那个道童正是差点把自己前身打死的张虎儿。 甘雨笑道:“这就是今年招收的新道童了,先集中在玄虎宫训练三个月,然后再回各自的道观,你应该都认识吧!” 郭宋默默点头,甘雨拍拍他肩膀,“走吧!师父常说,暖房里的花会开得很艳,但暖房里的树却长不大。” ………. 甘雨去了厨房兑盐,厨房大门外,郭宋靠着一棵大树,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他现在才大致明白崆峒山各道观的运作方式,紫霄天宫和五座附属道观高高在上,他们有朝廷供给的皇粮,还有各种充足的资源。 其他野道观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向紫霄天宫提供柴禾、山货以及各种劳务,以换取生活必须品,自己每天劈的柴禾,除了小部分自用,其他就是用来兑换盐和油。 不过郭宋有点不明白,他们完全可以背着柴禾或山货去平凉县售卖,相信价格要比紫霄天宫公道得多,还能买些布料鞋袜之类。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约定不成?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果然是这个臭狗屎!” 郭宋一回头,只见身后出现了十几个黑袍道童,个个手执长剑,正是在接引院经常欺负他的那伙孩童,为首道童长得牛高马大,满脸横肉,嘴角带着一丝狞笑,便是差点把他前身打死的张虎儿。 张虎儿上下打量一下郭宋,咧嘴回头对众人笑道:“这小子真去当叫花子了!” 众人一阵大笑,有人怪声喊道:“好像还长胖了一点,是不是泔水喝多了?” “郭草,给道爷磕三个头,道爷等会儿赏你根鸡骨头。” “哈!哈!哈!” 十几名道童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就仿佛又回到了在接引院随意欺凌郭宋的时光。 郭宋忍无可忍,无比憎恨地低声骂道:“一群疯狗!” “你说什么?” 张虎儿的脸立刻冷了下来,重重推了郭宋一把,“小王八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师兄,打他!打烂他的鼻子!”众道童在旁边大声怂恿。 郭宋心中的仇恨蓦然燃烧起来,虽然张虎儿打的是他的前身,但记忆中那种痛不欲生的疼痛却令他刻骨铭心。 张虎儿练了一个月的武,心中早已按耐不住,既然‘陪练’送上门来,那就只能怪他自己活该。 他狞笑一声,捏紧拳头,猛地一拳向郭宋面门打来,这一拳打得极为刚猛,若被打中,鼻梁骨非被打碎不可。 周围道童一声惊呼,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变得兴奋起来,他们无比期待着一个多月前的那一幕重演。 郭宋本能向后一闪,这是甘雨教他的步法,就像他后退准备劈柴一样,动作极快,张虎儿一拳打空,不等他反应过来,郭宋的拳头已经到他眼前了。 ‘砰!’ 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张虎儿鼻子上,就仿佛郭宋一刀准确无误地劈中了地上的柴禾,出拳迅疾无比。 张虎儿惨叫一声,捂住鼻子仰面倒地,鼻血喷了出来。 第六章 忍无可忍 其他道童惊呆了,忽然有人大吼一声,“打死这个王八蛋!” 众人纷纷挥舞铁剑向郭宋劈头盖脸打来,他们的铁剑虽然没有开锋,但在乱剑群殴之下,一样会丢小命。 郭宋的热血涌上头顶,他从后腰拔出柴刀,大吼一声向道童们劈去。 ‘叮当!叮当!’ 眼前的几柄剑被柴刀劈飞,众道童见郭宋满脸狰狞,势若疯虎,都吓得纷纷后退。 这时,指点道童练剑的赤袍方士在远处怒喝道:“谁敢在玄虎宫放肆,你们还不快去拿下!” 几名在旁边看热闹的年轻道士立刻向郭宋扑去。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个灰影冲了过来,一把抱起郭宋便向外狂奔。 来人正是甘雨,他用铁牌在玄虎宫厨房兑了半斤盐,回来找郭宋,正好看见几名道士来抓郭宋。 他心中大急,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师兄,我自己会跑!”郭宋被他扛在肩头,颠簸得着实难受。 “别废话,你跑不过他们的。” 甘雨轻车熟路,一阵狂风般冲到后院高墙前,他没有停步,扛着郭宋在墙上疾蹬几步,身子已到半空,只见他左手一甩,腰带上的铁钩准确钩住了高墙边缘,单臂较力,借着腰带的拉力,他竟然一跃跳上了墙头。 这时,四名道士已追到十几步外,其中一名道士手一扬,打出两枚石弹,直取甘雨双腿。 郭宋在甘雨肩头看得清楚,大急道:“后面有偷袭…….” 不等他说完,甘雨的腰带已飞出,变成棍子一般,左右一摆,将两颗石弹打飞出去。 “好功夫!”郭宋忍不住一声喝彩。 他身体一晃,甘雨已向墙外跳去,郭宋只觉头晕目眩,等他反应过来时,已是双脚落地了。 “快跑!” 甘雨拉了他一把,两人拔足飞奔,转眼间便钻进了树林。 几名道士站在墙头,见他们已经跑进树林,只得低声骂了几句,不再追赶。 甘雨拉着郭宋一口气跑出两里外,见几名道士不再追来,他这才停住脚步喘气。 “好险!差点被抓住,这帮杂毛十分护短,落在他们手中,不死都要脱成皮。” 郭宋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歉然道:“今天…..连累….连累师兄了!” “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师弟,我怎么可能让你落在他们手上。” 郭宋心中感动,竖起大拇指由衷赞道:“师兄的武艺简直高明之极!” 甘雨脸一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是你没见过真正武艺高强的人,在你来之前,师父的四个弟子中,我的武艺就比大师兄好一点,远远比不上二师兄和三师兄,尤其二师兄的武艺最高强,要是他今天在,我们根本不用跑得这么狼狈。” 郭宋叹息道:“要是我会武艺,也不会受辱了。” 甘雨笑道:“你以为师父找到你,只是想让你学道吗?我们四个资质都不行,继承师父衣钵,只能靠你了!” 两人上了小道,郭宋的喘气终于平息下来,他想到一件令人担心的事情,问甘雨道:“他们会不会以后不收我们的柴禾了?” 甘雨眉毛一挑,“这个你放心,他们不会为这点小事破坏规矩,他们不收柴,我正好背去镇里卖,省得受他们的剥削!” 他小心翼翼从怀中摸出个布包,里面是个小纸包,被裹得里三层外三成。 “这就是三百斤柴换来的,看他们剥削得多狠,才区区半斤盐,这点盐不够吃,明天我还得再来一趟,后天再来换点油,你就别来了。” 郭宋知道这是崆峒山的规矩,不是他能改变,又问道:“明天再来,他们会不会为难师兄?” “我不去玄虎宫就是了,去北台青牛观和白羊观,都一样。” 郭宋默默点了点头,甘雨指旁边一块大石道:“我们坐下歇会儿,喝口水!” 两人坐下,甘雨将水葫芦递给郭宋,郭宋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又递给师兄。 “师兄,你打算一辈子当道士吗?”郭宋问道。 甘雨微微一笑,“除了大师兄外,我们三个从来没有学过一篇经文,怎么可能一直当道士,等时机成熟,师父就会放我们下山,去闯荡一番天地。” “师兄以后想做什么?” 甘雨想了想笑道:“我的梦想是想成为荆轲、要离那样闻名天下的刺。” 甘雨望着天空,眼中充满了憧憬,缓缓吟道:“赵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是师父教我的诗,也是我一生的梦想。” ……… 黄昏时分,两人回到了清虚宫,郭宋却意外看见二师兄甘云跪在师父房门前,他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似乎要出远门。 “师父,徒儿去了,您自己保重!” “就你屁话多,还不快走!”屋里传来木真人不耐烦的声音。 甘云含泪磕了三个头,起身来到甘雨和郭宋面前,“老四,以后要辛苦你照顾师父了。” 甘雨一脸羡慕问道:“师兄还回来吗?” “也许几年会回来,也许就不回来了,师父说,看各自机缘。” 甘云又拍拍郭宋的肩膀,“小师弟,保重!” 说完,他迈开大步便向山下走去。 郭宋望着他身影走远,不解地问道:“二师兄是去哪里?” “师父放他下山了,哎,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啊!”甘雨惆怅地叹了口气。 ………. 入夜,郭宋怎么也睡不着,他还在回味白天经历的事情。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才劈了一个月的柴,竟然能一拳将张虎儿打倒,这里面固然有张虎儿轻敌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自己身法很快,出拳也快,气力也明显增大。 可是....这才一个月啊!仅仅靠四师兄教他的两式手法和步法,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功效,难道是每天打坐的缘故?还是自己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想到灵丹妙药,郭宋猛地想起一事,他每天吃的饭似乎和师兄们不太一样,大师兄总是从另一口小锅里舀一大碗黑糊糊的东西给他。 难道原因在这里?他心中像猫抓一样难受,想问问四师兄,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胡思乱想中,郭宋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无意中发现了一座幽深的溶洞,上面有‘灵寂’两个大字,洞中金光灿灿,竟然堆满了各种金银珠宝。 ………… 五更时分,郭宋和平时一样,起身打坐念经,用独特的节奏呼吸,大脑便进入了冥想状态,不过他想的不是修仙之道,他想的是宇宙,自己的身体无限飞升,飞出了太阳系,在银河系中自由翱翔。 打坐了一个时辰,师兄弟们都纷纷起身了,郭宋只觉神清气爽,头脑和身体都达到了最佳状态。 这时,大师兄甘风走过来对郭宋道:“你去竹林那边,师父在那里等你。” “我知道了!” 郭宋也顾不得洗漱,穿上鞋便快步向竹林方向奔去。 竹林距离道观大概有两百步远,占地约十几亩,翠竹茂盛,清静幽深,竹林前面有一小块菜地,木真子已经这里等候多时了。 第七章 学武之择 郭宋连忙上前施礼,“参见师父!” 木真人微微笑道:“拿着篮子,跟我进林中挖笋!” 郭宋这才注意到师父脚下有两个竹篮,里面各放一把柴刀。 他拾起篮子,跟随木真人进了竹林。 竹林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竹叶,踩上去十分松软,只片刻,他们便发现了十几棵嫩笋。 “会挖竹笋吗?”木真人笑问道。 郭宋点点头,“会一点!” “那我就不教你了,你自己挖吧!” 挖笋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把春笋周围的泥土挖松了,把整根笋拔出来,但如果是四月中下旬的笋,就要有选择性的挖,把长得健壮者留下,以培育新竹。 不多时,郭宋把十几颗嫩笋都拔了起来,拭去泥土,装入篮中。 这时,木真人走了过来,他见郭宋收获颇丰,便赞道:“不错,很熟练!” “师父,这是什么?” 郭宋发现师父篮子装了一层像蛆一样的白色肥虫,在拼命蠕动,不由吓了一跳。 “这是竹蛆,你每天都吃它,你不知道吗?” 郭宋心中顿时一阵恶心,自己每天都在吃这个东西? 木真人呵呵一笑,“这可是好东西,只有这时候才有,要不你的身体怎么能恢复这么快。” “可是....可是道士不是不能杀生吗?”郭宋终于找到一个借口。 “谁说的,道士一样可以吃荤,只不过我们要用猎物去换生活用品,所以吃得比较少,像你第一天来,吃的不就是蛇羹么?” 郭宋膛目结舌,第一天吃的饭里居然有蛇,自己怎么不知道?那黑糊糊的,难道是蛇皮? 木真人见一脸惊愕,便哑然失笑道:“修道不是当和尚,没有那么多讲究,上古仙人,又有几个吃素的?” “弟子明白了。” 木真人点点头,“我听老四说,你们昨天和玄虎宫的道士发生了冲突?” “是弟子的责任,遇到了从前接引院的孩童,被他们欺负,多亏四师兄及时救我。” 木真人不置可否道:“紫霄一脉的道士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的那些宿敌迟早会练成高强的武艺,如果你跟不上,下次见面,你恐怕就不会像昨天那样幸运了。” 郭宋明白木真人意思,立刻躬身行礼,“弟子愿意向师父学武!” “你想通了?”木真人捋须笑问道。 郭宋点点头,“若不学一点安身立命的本钱,将来怎么在大唐立足!” 郭宋确实想通了,他已经无法返回后世,要想在大唐立足,就必须要有常人不及的本事,他没有背景后台,也不是世家弟子,当官轮不到他,那么学会一身武艺,至少他还有出头的机会。 木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又道:“武有两种,一种是侠者之武,轻功暗器,拳脚剑法,可为侍卫,可为刺,或者持剑行走天下,随性而为,唤作游侠儿; 另一种是将者之武,长戟横刀,招法简洁实用,以力量为胜,或练骑射,黄沙百战,纵横于沙场,抗击异族,报效国家,你愿意学哪一种武?” 郭宋前世的梦想是练一身绝世武功,仗剑行走天涯,但木真人说到黄沙百战,纵横于沙场时,又令他热血沸腾。 他低声问道:“能不能两种都兼顾?” 木真人微微一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问的不是技,而是武,你是想做侠士,还是想做猛将?” 郭宋立刻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他毫不犹豫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木真人哈哈大笑,这是他听过最有意思的回答了,这个小滑头其实都想学,高兴了就为国效力,去当猛将,不高兴了,便隐匿于江湖,做个游侠儿。 他想了想道:“我就教你一些共通的东西,你悟透了,那就一通百通,你随我来!” 木真人带着郭宋来到竹林前的空地上,他摆出一个招式,单脚立地,手指竹林,目光犀利盯着竹林某处,另一只手握住柴刀横举过头顶,就像泥塑一样,再也一动一动。 好一会儿,他停下对郭宋道:“这一招叫做钟馗捉鬼,你先练三年,然后我再教你其他武艺。” 郭宋想了想问道:“师父的意思,像师父刚才那样子,一动不动,能站多久算多久,为三年后学武技打下基础。” “孺子可教!” 木真人暗暗赞许郭宋的聪明,一点就透,他点点头,“这是我独创的练武方式,你可别小看它,它练你的腰力、腿力、定力和臂力以及你的心性,但更重要是练你的平衡力,平衡力是所有武艺的根基,平衡力强大,那你练什么都会得心应手,练什么都会事半功倍,练什么都能达到顶峰。” “弟子明白了!” “我教你的方法晚上再练,白天你还是要劈柴,另外,你二师兄下山了,从今天开始,你跟三师兄去觅食!” .......... 从竹林回来,三师兄甘雷便递给他一个背筐和一把小锄头,“跟我走吧!今天我们去后山。” 甘雷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岁左右,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体重也不会低于二百斤,长得满脸横肉,目光凶狠,看起来就是一个很不友善的大胖子。 郭宋对甘雷的印象不太好,主要来源于甘雷第一夜对他的负面评价,再加上甘雷本身对郭宋不待见,使得这一个月来,两人很少说话,现在师父却把两人安排在一起。 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担心,但甘雨却满脸担忧地望着两人远去……… 去后山要先下到山坳,再沿着山坳走上七八里才能到。 下山没有路,甘雷带着郭宋攀附一棵棵大树,跌跌撞撞向山下奔行,八十度的斜坡十分陡峭,地上长满青苔,又湿又滑,稍不留神就会翻滚下山。 甘雷并没有等郭宋,他自己一路轻车熟路地向下奔行,郭宋下山却惊险无比,慌不择路就不用说了,几次踏空失足,幸亏他及时抱住大树才没用摔滚下山去。 郭宋望着远处甘雷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却没有喊他等等自己,而是咬紧牙关盯着下一棵树,猛地向下奔去,就在身体即将失去控制时,他一把抱住了大树。 他的目光随即又转向下面的另一棵大树....... 甘雷奔到山坳没等多久,便看见郭宋从山坡上的树林里跌跌撞撞冲了下来。 郭宋十分狼狈,浑身是泥迹和青苔,不知摔了多少跤,脸也擦破了。 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走上前平静对甘雷道:“师兄,继续赶路吧!” 甘雷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小子挺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点点头,“走吧!” 山坳的路比较好走,甘雷大步流星走在前面,郭宋腿略有点瘸,却依旧紧紧跟在甘雷身后,并没有被甩掉。 走了约两里路,甘雷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歇会儿吧!” 他坐在一块大石上,取出水葫喝了两口,把水葫芦扔给郭宋,郭宋也不气,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又把水葫芦扔还给甘雷。 “小师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讲人情,下山也不帮你一把?”甘雷终于开口了。 郭宋摇摇头,“我从来都是靠自己,不会指望别人。” “这话说得不错,我第一天跟师父去采药,从半山腰摔下去,师父也不管我,我自己爬回了道观,但从此以后,我没摔过第二次。” “在师父看来,或许这也是一种修行吧!对心志的磨炼。” 甘雷微微一怔,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郭宋的一句话让他忽然悟到了什么,这十年来发生的很多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似乎都迎刃而解了。 难怪师父说小师弟悟性高,自己还不服气,现在看来确实有点那么回事,他一句话就能说透自己十几年没有看透的事情。 甘雷再看郭宋时,目光终于变得柔和了一些。 “走吧!” 他一拍屁股,带着郭宋继续向后山走去。 ======= 【老高向各位师兄师弟恳求推荐票,老高要奋发,也要靠大家的支持啊!】 第八章 胖子甘雷 郭宋随口的一句话,解开了甘雷多年的一个心结,为什么这些年师父有时候对自己很好,有时候却冷酷得不近人情,应该就是郭宋所说,师父是在磨练自己的心志。 想通这一点,甘雷内心深处蓦地一松,他心中对郭宋的一丝轻蔑和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胖子就是胖子,不管相貌怎么凶恶,一旦看对了眼,胖子胡吹瞎侃的本性就会暴露出来。 “小师弟,我这人不太讲规矩,紫霄天宫定的规矩在我看来就是一堆狗屎,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猎获的野味都要给他们送去?” 郭宋想了想道:“师父告诉我,我们需要和他们交换生活用品。” 甘雷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那你就错了,我们和紫霄天宫换的生活用品,就只有盐和油,都是用柴禾换的,和野味没有一点关系。” “那是为什么?” “紫霄天宫那帮老杂毛认为,崆峒山是他们的地盘,其他野道在这里修行必须要向他们交租,所以给每家道观都定了租子,我们清虚观每年要向他们交两百件野味,其中三十件必须是大家伙。” “仅仅只是交租子?” 郭宋笑了笑道:“师兄,事情没那么简单吧!” 甘雷见郭宋比自己想的要精明得多,不容易糊弄,心中暗骂了一句小狐狸,只得悻悻道:“当然了,还有就是道士度牒,我们的出家度牒是由紫霄天宫向朝廷申请的,假如破坏了他们定的规矩,他们随时可以注销我们的度牒。” 这还差不多,紫霄天宫利用自己的特权来控制崆峒山各个道观,上缴猎物只是一种控制的手段罢了。 “师兄,我也有度牒?”郭宋好奇地问道。 “你应该也有,师父已经替你办了,不过要明年才能拿到。” 郭宋心中暗暗思忖,不知道自己昨天出手打了张虎儿,紫霄天宫还肯不肯替自己办度牒?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从甘雷手中飞出,‘吱!’一声惨嘶,一只飞奔的野兔被一柄飞刀钉死在三十步外的树根上。 甘雷大笑,上前取下野兔,野兔很肥大,至少有七八斤,他掂了掂对郭宋笑道:“今天运气不错,咱们午饭有口福了。” 他将野兔扔进郭宋的背筐,卖弄似的耍个刀花,得意洋洋道:“怎么样,飞刀不错吧!要不要师兄教你两手?” 郭宋不为所动,他斜睨一眼野兔,淡淡问道:“师兄确定这野兔不用带回去?” 甘雷眉毛一挑,“待会儿老子杀只黄鼠狼带回去交差,臭死那帮老杂毛。” 说完,他忽然感到了什么,他打量一下四周,舔了一下嘴唇道:“风吹草疾,这个兆头不错,搞不好今天能捞到头大家伙。” 他手一挥,“今天不去后山了,咱们就在这里找吃的。”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他们既然生活在植被极为丰富的崆峒山上,只要不挑剔,可食用的山货很多,像各种小动物,各种野生果子,各种蘑菇菌类,各种可食用的植物根茎,还有各种野菜。 当然也要当心,自然界同样也危机四伏,各种猛兽、毒蛇、毒虫,毒蘑菇等等,稍不留神就会遇到。 郭宋将一根粗壮的蕨根挖了出来,一条足有二十几厘米,色彩斑斓的红头大蜈蚣从土钻出来,爬上了他的手臂,郭宋吓了一大跳,手一甩,将蜈蚣甩出一丈远。 “别踩死它!” 甘雷一阵风似的冲来,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竹筒,用小刀一挑,蜈蚣便钻进了竹筒中,他将竹筒口塞起来,笑道:“这可是一味好药,练武人必须用到的。” 他眼睛忽然瞪大了,望着郭宋手中一条俨如婴儿手臂粗的蕨根,惊叹道:“你小子真是福将啊!我挖了十年蕨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根。” 他将四周踩了一圈,连声道:“不对!不对!这里的蕨菜至少都长了十几年,我们今天撞大运了!” 两人一起动手,将周围上百根蕨根一起挖出来,最细都是拇指粗细,收获十分丰富。 蕨根晒干后磨成粉,便是一种可食用的淀粉,他们饭中黑糊糊的东西就是蕨根粉。 他们今天收获不错,才半天时间便采了大半筐蕨根,又装了一筐蕨菜,挖了五六根山药。 猎物是一只兔子,两只刺猬,一条草蛇。 甘雷心情不错,他将兔子取出,开膛破肚,郭宋找来一堆木材,两人准备烧烤了。 忽然,甘雷感到了什么,他伸出指头‘嘘——’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压低声音对郭宋道:“空气的气味不对!” 郭宋嗅了嗅,除了甘雷手上兔子的血腥气味,他什么都没有闻到。 甘雷脸色忽然变了,轻轻拉了一下郭宋,向后使个眼色,郭宋一回头,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一头黑熊就在他身后十几步外,站起来身高足有两米,体格强壮,小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 “快跑!” 甘雷低喊一声,他转身将兔子向黑熊砸去,撒腿便跑。 郭宋心中大急,这时候不是应该躺下来装死吗?他们怎么可能跑得过黑熊?不过他却一时忘了,胖师兄不用跑过黑熊,只要跑得过他郭宋就行了。 郭宋跟着甘雷狂奔,他们距离最近的大树至少还有一百五十步,郭宋简直要绝望了。 此时郭宋已经明白师兄为什么要跑,躺地装死只是对吃饱的熊有用,而这头黑熊冬眠刚醒,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会管什么死活,那只兔子现在就成了他们能否逃过这一劫的关键。 这头饥饿的黑熊确实是被兔子的血腥气味吸引而来,它并不急于追赶二人,而是拾起地上的兔子,扔进嘴里大嚼吃掉,但远远无法解饿,这才向二人狂追而去,此时,两人已经奔到百步外。 尽管甘雷跑步快如闪电,但郭宋毕竟年少,他稍稍拖慢了二人的速度。 黑熊奔跑的速度极为惊人,百米冲刺只要六秒,只片刻,便距离他们二人越来越近,轰隆!轰隆!地面在颤抖,黑熊越来越近了。 两人又奔出十几步,前面是一棵大树,甘雷忽然抓住郭宋的脖领向上一扔,“抓住大树!” 郭宋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他不假思索一把抱住了树干,拼命向上攀爬,他知道黑熊刚刚结束冬眠,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他一口气爬了数丈高,才心有余悸地回头向下望去。 却不见师兄甘雷的影子,也没有看见黑熊。 “我在这里!” 郭宋听到前面喊声,这才看到了师兄,他爬上了另一棵大树,那头黑熊就靠在他身下的树干上,用后背在树干上摩擦,树叶摇得哗哗作响。 郭宋连忙喊道:“师兄,你试试飞刀,看能不能射穿他的头颅或者心脏?” 甘雷哼了一声,“射杀它做什么,还不是便宜了紫霄天宫那帮杂毛!” “我们不是每年还要交三十头大家伙吗?” “大家伙只要交狐狸和狼就行了,反正肉骚臭难吃,皮毛也给他们捅烂。” 郭宋着实无奈,师兄有脾气了。 说到狼和狐狸,甘雷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珠转了几转,他对郭宋喊道:“在树上呆着,我带熊大哥去拜访一下邻居,很快就回来。” “师兄,你跑不过黑熊!”郭宋急得大喊。 “放心吧!荒野里跑不过它,但在乱石堆里没有问题,我心里有数。” 甘雷从树上一跃跳下,狠狠一脚踢在熊的后脑上,随即一个后空翻落地,拔腿便奔进了小树林,小树林内乱石颇多,大大小小都有,大的有丈许高,小的也齐到人膝盖,这条乱石带足有数里长。 黑熊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戏弄自己,它一把抓空,愤怒得大吼一声,追了上去,别看甘雷长得肥胖,没有了郭宋的拖累,他跑起来如风驰电掣,经验尤其丰富,并不跑直线,绕着s形奔跑。 黑熊不断被乱石和树林阻挡,速度快不起来,还真一时追不上他,一人一熊两个大胖子都渐渐跑远了。 郭宋跳下树,把背筐和工具都收拾起来,又重新爬上大树向远处眺望,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郭宋饿得前胸贴后背,才终于看见大胖子甘雷得意洋洋地回来,两只手中还拖着什么。 “师兄,你没事吧!” “小师弟,今天沾你的福气了,看看这是什么?” 郭宋顿时吓了一跳,甘雷手中竟是两只血淋淋的瘦狼,体格都不大,被他拖着尾巴回来。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我把熊大哥引到狼的山洞去,母狼正在抚育幼崽,结果引发狼熊大战,胖爷我渔翁得利,七八头狼围攻黑熊,被黑熊拍死两只,其他都跑掉了,黑熊也受伤走了,这两只死狼就便宜了我。” 郭宋半晌无语,他真是佩服了这位阴险狡猾的胖师兄,胆大妄为,居然想到把熊引到狼洞里去,恐怕除了他,天下就没有其他人敢这样做。 甘雷见天色已经不早,便笑道:“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回去!” ........... 【合掌求票!】’ 第九章 身份之谜 回到道观,天已经快黑了,院子里只有老四甘雨一人,他漫不经心地劈着柴,却不停地探头向南面山坡望去。 忽然,一阵树枝摇动的哗啦啦声响,只见身材胖大的老二甘雷露出了头,他吃力地拖着两只血肉模糊的野兽上了山坡,在他身后紧跟着后背两只大竹筐的郭宋。 “你们回来了!” 甘雨甩掉柴刀便迎了上去,他蹲下看了看两只瘦狼,竖起拇指赞道:“我就知道师兄出马,今天一定会大收获。” “屁话!我哪天不出马?哎哟!今天可累死我了。” 他丢下两只狼尸,揉搓着后腰向厨房走去。 甘雨又连忙接过郭宋的竹筐,回头看了看甘雷,小声问道:“怎么样?老三今天没欺负你吧!” 郭宋笑道:“今天要不是师兄,我今天就差点被…….” 不等他说完,甘雷忽然探出头不满地瞪着他道:“你答应我的!” 郭宋答应不提黑熊之事,他差点说漏嘴,立刻改口道:“差点被两只狼给干掉了。” 甘雨疑惑地回头问道:“老三,今天你们不是去后山吗?怎么会遇到狼?” 甘雷嘿嘿一笑,“我哪知道,或许它们来和小师弟打个招呼,反正明天你负责把两头狼送给五台那些杂毛。” “老三!” 木真人出现在房门口,狠狠瞪了一眼甘雷道:“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你再张口闭口杂毛,我就把你头上的杂毛全部拔光!” 甘雷挠着头,点头哈腰道:“师父,我不是说你,弟子是说…….好!好!弟子保证不再说了。” 他转身溜进了厨房,木真人又对郭宋道:“先去吃饭,然后到我这里来!” “是!师父。” 郭宋和甘雨一起把狼和竹筐拖进了厨房,大师兄甘风接过竹筐去收拾了,郭宋也盛满了一大碗蕨粉粥,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木真人对徒弟并不刻薄,一天可以吃三顿,早晚两顿在道观里吃,中午一顿则需要徒弟们自己去想办法。 今天中午要不是遇到那头黑熊,郭宋也能美美大吃一顿兔肉,可惜一只肥兔子,便宜那头黑家伙了。 “咦!老大,这是给谁熬的药?”老三甘雷忽然发现瓦罐子里熬了浓浓的一罐药,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大师兄甘风向郭宋努一下嘴,“当然是给小师弟,你难道还想再喝第二次?” 甘雷撇撇嘴,“得了吧!当年把我喝得那个吐啊,打死我也不会再喝了。” 老四甘雨拍拍郭宋的肩膀,有些幸灾乐祸道:“小师弟,你的好日子来了,要坚持哦!” 郭宋有些不解问道:“这药大家都喝过?” 甘雷一张大胖脸凑上前,眨眨小眼睛道:“除了大师兄,他老人家上山时年纪大了,喝了没用,我们其他三人都喝过,而且一喝三年,每天晚上都必须喝,那个销魂的滋味啊!我现在还忘不了。” ‘啪!’ 甘风给他后脑勺一巴掌,气呼呼骂道:“你这张臭嘴就是该打,老人家只有师父才能这样称呼,你再叫我老人家,就是对师父的不敬。” “我知道!我知道!” 甘雷笑眯眯挠挠大师兄的后背,安慰他道:“你还年轻,是我把你叫老了,下次我就叫你李道童,满意了吧!” 说完,他又向郭宋挤一下眼睛,郭宋摸摸后脑勺,哈哈大笑起来,几个师兄真的很有趣! ………… 夜幕初降,郭宋端坐在木真人的房间里,他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清虚观的道士怎么不做功课?做做法事,或者念念经文之类,师兄们好像除了干活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你在想什么?”木真人淡淡地笑道。 “师父,为什么我们不用学习经文?徒儿进清虚观已经一个月了,除了早上打坐念一遍早课经外,好像从未接触过其他经文,四师兄说,他也不太懂经文。” “你很想学经文吗?” “那倒没有,弟子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并不奇怪,紫霄天宫一脉为什么叫我们野道,其实原因就是这个,我们只练武、采药、觅食,在他们看来就是不务正业。” 木真人摇摇头又道:“其实也不是不学经文,你大师兄就精通法箓传授,他掌握了《大洞真经》、《黄庭经》、《太上正一盟威经箓》和《上清三洞五雷经箓》,能独自开坛做道场,你们五个师兄弟中,只有他一人是潜心向道,其他四人都是借学道之名来练武,我也成全你们。” 郭宋默然,他确实没有向道之心,刚开始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吃饭,平安活到十八岁,但他亲眼目睹了三师兄和四师兄的武艺后,他开始向往武道了。 “你的三位师兄学的都是侠之武,而你学的是将之武,你们练武的方式不同,你最好不要受他们影响,虽然外在的表现是一样,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大区别。” 木真人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笑了笑又道:“从今晚开始,你要吃药了,要连续吃五年,药物可以强壮你的筋骨血脉,是你力量的基础,几乎每个练武者都需要药物辅助,但各家配方不同,我给你配的药是女仙姑魏存华留下的方子,非常难吃,这对你的毅力将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如果你坚持不下来,你将一事无成。” 郭宋心中怦的一跳,师父居然提到了魏存华,难道他真找到了灵寂洞? 郭宋连忙将这个念头压在心中,不敢多问。 他犹豫一下又道:“两位师兄都说吃了三年的药。” “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们练的武艺不一样,你们药物的配方也不同,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了!” 木真人又继续道:“我不会刻意教你练暗器飞刀,也不会刻意教你练轻功,接下来五年内,我只教你练定剑式和身法,等你练到了极致,我再教你别的东西。” 木真人从箱子取出三柄剑,准确说是三根剑形状的铁棍,他自嘲的笑了笑道:“这恐怕是天下最丑的剑了,一柄八斤,一柄十八斤,一柄二十八斤,你头三年练八斤剑,第四年练十八斤剑,第五年练二十八斤,这是当年我的进度,不过你的天赋很好,或许你能提前。” 从师父的话语中,郭宋听出了一丝端倪,他小心翼翼问道:“弟子学的武道,难道就是师父的武道?” 木真人点点头,“整个崆峒山练的都是侠之武,唯独我一人练的是将之武,当年孙思邈和师父裴旻给我相面,都说我会在四十五假死,七十而终,他已经说对了一半,所以我只剩下十年时间了,我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 郭宋默默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让师父失望。 “你还有什么疑问?时间不早了,我或许还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有两个疑问始终萦绕在郭宋心中,一个是师父的俗家身份,一个灵寂洞的秘密,不过相对而言,郭宋更对师父的俗家身份感兴趣。 他便鼓足勇气问道:“弟子能否知道师父的俗家姓名?” 木真人微微笑了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皇帝也知道我躲在这里,去年他派一名侍卫秘密来向我传旨,结果你的几个师兄都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希望你不要外传,我从前叫做王忠嗣,听说过吗?” 郭宋大吃一惊,师父木真人就是北伐契丹,大败突厥和吐蕃,官至四镇节度使的中唐名将王忠嗣?可是....历史上他不是暴毙了吗? 木真人又淡淡一笑,“天子赐了我一份死药,又同时赐我一份生药,我在使臣面前服下了死药,在使臣走后又服下生药,王忠嗣死了,木真人却复生了,我告别妻儿,出家来到崆峒山,这一呆就是十五年。” 木真人见郭宋一脸震惊,便笑了笑,把八斤重的短铁剑递给他,“就按照上午我教你的招式,练一个时辰,喝药后睡觉,去吧!” ......... 【上架后一定三更,向大家求求推荐票!】 第十章 销魂断肠 房间里,老三甘雷问甘雨道:“小师弟的仇人叫什么名字?” “叫做张虎儿,好像是被玄虎宫选中了。” 甘雨说到这,忽然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老三,你别胡来,你给师父惹的祸事够多了,” “放心吧!我不会乱来,我有章法!” 甘雨撇撇嘴,“你的章法就那几招,要么被毒蛇咬死,要么失足坠崖,要么误进狼窝,除了这些阴招,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别以为人家都是傻子,猜不到是你干的?” “切!胖爷我这次玩个新鲜的,保证他们猜不出,给小师弟出口恶气。” “师兄!” 身后忽然传来郭宋的声音,两人回头,见郭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两人连忙笑道:“师弟回来了?” 郭宋走进来对甘雷淡淡道:“那个张虎儿是我的一个想念,我想着要超过他,才会拼命练武,如果他死了,我的想念也就没了,谢谢师兄的爱护,但还是留着他吧!” 甘雷嘿嘿干笑一声道:“好吧!那就留给你,将来自己干掉他。” “小师弟,师父教你什么基本功?”旁边甘雨好奇地问道。 郭宋挠挠头,“我也不太明白,两位师兄的基本功是什么?” “我是这个!” 甘雨取下他的腰带往床头和门上一挂,身体轻轻躺了上去,“这个带子我睡了五年。” “原来是绳子上睡觉!” 郭宋惊叹一声,又问甘雷,“三师兄呢?” “我是举石头,一天举几百下,起步就是四十斤。” 两人一起向郭宋望来,“我是练金鸡独立!”郭宋走出房门,在院子里单脚矗立,右手横举剑于头顶,左手指着树干某处,一动不动。 甘雷和甘雨面面相觑,这是在练什么? “你们两个,不要打扰他,自己忙去!”木真人在一旁瞪了两人一眼。 两位师兄只得悻悻地回房了。 木真人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郭宋,见他仿佛老僧入定,对外界不闻不问了。 他点点头,负手返回了自己房中。 第一天晚上,郭宋站了整整三个小时,他当然不可能一直不动,他最多支持十分钟就要停下,休息片刻再继续,最后郭宋几乎是爬着回来,累得浑身都没有知觉了,一下子趴在自己床上,动弹不了。 甘风端来一碗粘稠得如糖浆一般的药,放在他面前,“喝吧!喝完就睡觉了。” 一股极为刺鼻的气味熏得郭宋一下子坐起身,这就像后世化工厂的那种臭鸡蛋味道,让他闻之欲呕。 甘雨拍拍他后背,笑眯眯道:“臭是臭一点,习惯就好了,你捏住鼻子一口喝下去,要不我帮你捏?” “我自己来!” 郭宋捏住鼻子,端起碗一狠心,不辨滋味地咕嘟咕嘟喝下去,喝到一半时,他忽然弯腰一阵剧烈干呕,胖子甘雷眼疾手快,一下子按住他的胸腹,郭宋才没有吐出来。 甘雨连忙递了一碗水给他,郭宋一口气喝掉半碗水,长长吐口气,“这味道真他娘的销魂,我简直要死掉了,师兄,我还要喝五年啊!” “五年三年都差不多,习惯就好了,将来你会很怀念的,来!把剩下的半碗喝掉。” 甘雷捏住郭宋的鼻子,强行将半碗药浆灌进了郭宋的肚子,他嘿嘿一笑,“当年老二就是这样灌我的,我也来试试看,呵呵!灌人吃药真他娘的爽啊!” 郭宋气得直翻白眼,话都说不出来了。 喝完最后一口,郭宋仰面躺在床上,半晌问道:“师兄,这药叫什么名字?” 甘雨笑嘻嘻道:“这叫销魂琼浆,又叫断肠玉液,你很快就会尝到它的另一种滋味了。” 他话音刚落,郭宋的肚子一阵咕噜噜叫起来,郭宋的小腹痛得仿佛肠子俱断。 “啊!” 郭宋大叫一声,一跃而起,捂着肚子冲了出去。 甘雷在后面笑着喊道:“老五,要走远点啊!” 这一夜折腾了郭宋七八次,三更时分,他整个人都虚脱了,尽管小腹还在痛,但他实在熬不住困倦,昏昏睡去。 ........ 次日一早,肚子倒是不折腾了,但郭宋浑身每一块肌肉都酸痛难忍,刷牙时连胳膊都抬不起。 甘雷一脸幸灾乐祸道:“老五,谁让你第一天练那么狠,还金鸡独立呢!现在给你三条腿也站不起来。” “你这个只会说风凉话的死胖子!” 郭宋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反正今天我动不了,你自己去觅食吧!” “那可不行,师父不允许这样的。” 甘雷看看师父房间,门锁着,估计一早就出去了,他低声道:“你实在走不动,哥哥我背你下去,但你不能不去,师父的规矩很严。” “不要你背,小爷我自己下山。” 虽然郭宋手臂和浑身酸痛难忍,但腿还行,他拿一根竹杖,跟着甘雷下山了。 走了一段路,郭宋身上的酸痛感渐渐消失,能用手臂抓住树木了,他有些不解地问道:“师兄,我昨晚喝的那个药究竟是什么东西?” 甘雷笑了笑道:“练武的人都要吃药的,只不过每个人配的药都千差万别,有的吃大力丸,有的喝舒经活络散,说实话,师父的配方我不知道,但我听老大说过,师父配的方子由四十几味各种药材组成,而且我们每个人又不一样,我感觉昨天你喝的药,比我们当初还要难喝十倍。” “那它会有什么作用呢?”郭宋又追问道。 “就四个字,强筋健骨,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两人一边说着,很快下山去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过去了半年,郭宋每天一早跟随甘雷出去觅食,回来后劈柴,然后苦练金鸡独立,最后喝完药后睡觉。 每天皆如此,他也渐渐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生活,只是对妻女的思念会时不时袭来,让他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这个时候,他就会发疯般的苦练,用身体的极度疲惫来忘记内心的悲伤。 这天上午,甘雷和甘雨去青牛观卖药,再下山去买些布匹,他们的道袍已经破烂不堪,必须要换了。 郭宋也发现一个特点,他们平时穿道袍虽然很旧,但并不破烂,补丁也不是很多,但每次下山都故意穿得破破烂烂,好像就是专门给别人看,他们在香山的日子过得多么艰辛。 但为什么要这么做,郭宋却始终想不明白,给他的感觉,就仿佛翠屏峰藏有什么宝贝,什么别人寻找过来。 甘雷不在,郭宋只能一人去寻找食物,他见天色不太好,索性把柴劈了再走。 用四师兄甘雨的话说,劳动就是练武,郭宋也渐渐体会到了。 比如劈柴,实际上就是在练剑,他刚上山时,整整用一天时间才劈了两百根柴,一个月后,他一个时辰就能劈五百根柴。 而现在,他半个时辰就能劈一千根柴,一刀劈去,速度之快,已经不亚于甘雨了。 不过以前甘雨会帮他把树干一段段截好,现在都丢给他了,让他自己一根根截短,然后再纵劈成数瓣。 郭宋拖过一根丈许长的松树,用柴刀将枝丫都削掉,随手一刀,足有碗口粗的松木竟被他一刀斩断,‘咔!咔!咔!’一连八刀,将松树斩为八截,用脚踢到一边。 这时,郭宋若有所感,一回头,只见师父木真人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三师兄出去了,弟子等会儿就去采桃子,桃子已经熟了。” 木真人走上前看了看松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你居然能一刀斩断树干?” “弟子几天前还必须两刀才能断木,从前天开始,弟子发现自己力量又涨了,一刀就能斩断松木。” “不错!不错!” 木真人捋须赞道:“比我预计的早了半年,你现在金鸡独立一次能站多久?” “最多的一次大约站了一个多时辰,一般大半个时辰。” 木真人满意地点点头,“半年就能站到一个时辰了,比我当年还快,当年我练了一年时间才能站一个时辰。” “弟子不敢自满,会继续加倍努力。” 木真人微微一笑,“今天不用采桃子,跟我来吧!” 他转身向西崖走去,这里就是郭宋上山第二天清晨在大雾中差点迷路之处,下面是万丈悬崖,一块巨大的悬崖峭壁,足有五百米高,就像刀削一样,光滑如镜,不过上面长了不少百年老藤,一根根如手臂般粗细。 木真人轻轻一纵身,向悬崖下跳去,郭宋吓了一跳,急忙探头望下去,下面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却只见师父就挂在悬崖下面三丈处,手中抓住了一根老藤。 木真人指了指旁边另一根老藤,笑眯眯道:“跳下来抓住它!” “什么?”郭宋蓦地瞪大了眼睛。 ======= [唐朝刷牙是用一根嫩树枝,蘸一点盐,洗头是用皂角捣成汁】 第十一章 卑微若斯 “你怕什么,练了半年的钟馗捉鬼,连这点平衡力都没有?” “我……我不知道!” 郭宋挠挠头,他简直不敢想象,直接跳下万丈悬崖,必须在半空中抓住藤蔓,抓不住不就完蛋了吗? “师父,弟子先找根绳子练练吧!” 木真人恼火地瞪了他一眼,“说这些屁话做什么,快跳!有我在,你死不了。” 郭宋万般无奈,只得合掌低声祷告,“三清在上,保佑弟子平安无事。” 他一咬牙,眼睛一闭,纵身跳了下去,身子刚离开悬崖,他便凄厉地惨叫起来,耳边呼呼风响,求生欲望使他本能地伸手乱抓,却什么都抓不到,他身体忽然一顿,被木真人凌空一把抓住了。 “你这个没用的笨蛋,谁让你闭眼了,你要睁着眼睛寻找藤蔓或者石头,重来!” 木真人用力一甩,竟把郭宋甩了上去。 郭宋坐下地上,脸色惨白,他胆都差点吓没了,这叫什么事啊!四哥练过吗?他不知道,但老三那个肥猪身材肯定没有练过。 “在上面嘟囔什么,还不快跳!” 郭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起身发狠道:“大不了一死,老子豁出去了。” 这一次他不敢闭眼,想象着下面一丈处就是一片柔软的草地,或者是一条清澈的小河,他深深吸一口气,压在丹田处,纵身一跃。 郭宋心向下一沉,身体迅速下降,不等他多想,一眼便看见了藤蔓,伸手一把抓住,身体向外荡去,他本能地一个转身,身体又回来了,没有荡出去,稳稳地靠在悬崖上。 木真人呵呵笑道:“我说得没错吧!对你来说并不难。” 郭宋也很惊讶,他抓住藤蔓,觉得自己身体很轻,而且很稳,挂在悬崖上一动不动,就像壁虎一样。 难道这就是练习金鸡独立的效果? 木真人指了指郭宋头顶道:“你上方三尺处有块石头,你跃起来抓住它。” “可是……弟子无法借力!” “用你的臂力,没有问题的,你四师兄第一次就抓住它了。” 原来四哥也练过,郭宋稍稍定下心,既然四哥能办到,那自己应该也可以。 他用力一蹬石壁,身体向外一荡,就在身体荡回来之事,脚向下一蹬石壁,感觉到一点点摩擦力,双臂猛地用力一扯,身体跃起,郭宋看得真切,奋力一把抓住了石头,身体迅速稳住,又像壁虎一样贴在石壁上。 木真人暗暗点头,老四练了三个月才抓住这块石头,郭宋第一次就抓住了,真不容易啊! 木真人笑道:“你旁边有条石缝,顺着石缝爬上去,然后再跳一次!” 旁边确实有一条很细的石缝,手指最多只能伸进去一半,不过这对郭宋不算什么,他臂力强大,身体很轻,只要有借力之处,他便能迅速地攀了上去。 一连跳了两次,郭宋心中有点底了,第三次时,他轻轻向下一纵,身体尽量贴住石壁,利用脚在石壁上的摩擦力稍稍减缓身体下坠,坠到三丈时,他轻巧地一伸手便抓住了藤蔓,身体稳稳贴在石壁上。 木真人见他悟性极高,自己没有教他,他自己就懂得用脚来减缓身体下坠,这孩子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你这臭小子,是想让我给你换双鞋吗?” 木真人笑着骂了他一句,又道:“我们继续向下走!” 他一松手,身体又坠了下去,郭宋看得清楚,师父只用脚在石壁点了几下,身体缓了下来,在二十丈时,又轻巧地抓住了另一根藤蔓,和自己一样,身体如壁虎般贴在石壁上。 郭宋找到了窍门,他心中激动,也放开藤蔓继续下坠,不过他毕竟只练了半年金鸡独立,还不能像木真人那样只点几下石壁,他的脚不停地摩擦石壁,鞋子很快便磨穿了,他感觉自己有一种奇妙的平衡力,身体稳稳下坠,没有失去控制。 郭宋坠到木真人身旁,也轻巧地抓住一根藤蔓,身体稳稳地贴在石壁上。 “不错!非常不错!” 木真人毫不吝啬地赞许他,“今天就练到这个高度,你自己多练几遍,我们明天再来。” 说完,他一松手,像一只鸟似地向悬崖下坠去,迅速被云雾吞没了。 “师父,等一下……” 郭宋顿时傻眼了,师父这就走了,那自己该怎么回去? ......... 郭宋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爬上悬崖,利用每一根藤蔓和每一个缝隙,又三次不得不返回原点,还差点坠下悬崖。 直到中午时分,郭宋才艰难地爬上了崖顶,他刚摸到崖顶上的一块石头,只觉一人抓住自己手腕,把自己拉了上去。 原来是大师兄甘风,郭宋坐在地上精疲力尽道:“谢谢大师兄。” 甘风挠挠头,有些歉然道:“有件事情我忘记告诉你了,希望不会太晚。” “什么事情?” “前几天师父让我告诉你,悬崖最左面三十丈处有一个山洞,山洞直接通往后山,你可以从后山爬上来,结果我忙着看经文,就把这件事忘记了,小师弟,没有关系吧!” 郭宋一头栽在地上,有气无力道:“没关系,这个消息来得很‘及时’,多谢大师兄了。” ........ 借着大师兄的愧疚,郭宋中午狠狠吃了两大碗饭,又敲诈了一双旧鞋,他心里才感到平衡一点。 “大师兄,我去担水?” 郭宋喊了一声,便挑着两个木桶向山下走去,半年来,他至少长高了七厘米,体格健壮,尽管才八岁,但看起来和十二岁的少年没有什么区别了。 更重要是他心智成熟,心胸中藏着一个大叔的追求和梦想。 挑水并不需要去弹筝湖,山腰处的升仙桥旁边就有山泉,大概走一里路就到了。 郭宋快步走下一条小路,远处隐隐听见山泉的哗哗声,再向下就是一座小水潭,绕过一棵大树,郭宋看见了碧绿的水潭,水潭边还有一个小道士在担水,应该是静乐宫的道士。 静乐宫是香山的两座道观之一,是在升仙桥的另一个方向,距离这里大概有两里,听四师兄说,那边条件比清虚观要好得多,开辟了几十亩土地,有三十余名道士。 郭宋见那小道士已经打了水,一瘸一拐往回走,十分吃力,郭宋忽然觉得小道士背影有点眼熟,他脱口喊道:“小五!” 小道士停住了,慢慢转过身,郭宋一下子认出来,正是他在接引院唯一的好朋友韩小五。 郭宋大喜,飞奔过去,“小五,是我啊!” 韩小五也认出了郭宋,瘦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随即又低下头,眼中闪过难以言述的凄苦。 郭宋跑上前紧紧搂住他的肩膀,“小五,我还想有机会去静乐宫找你玩呢!” 韩小五勉强笑了一下,“郭宋,你变化好大,长得这么健壮,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 “那你是怎么回事?” 郭宋打量他一下,见他又长得瘦又小,体质似乎比选道时还要弱一点。 “你....你在静乐宫过得不好?” “还好吧!我负责种菜,师父对我很关照。” “你的腿怎么回事?” 郭宋忽然发现他的腿不对,立刻蹲下去掀他的道袍,韩小五吓得连忙后退,险些摔倒。 郭宋扶住他,捏了捏他的左腿,小腿骨是弯的,肌肉都萎缩了,这是小腿骨折后,没有接好的表现,两腿一长一短,落下终身残疾。 “小五,出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会骨折了?”郭宋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 韩小五再也忍不住,泪水扑簌簌落下来,哭泣道:“是被他们打的。” “是谁打的,静乐宫的人?” 韩小五摇摇头,哽咽着声音道:“是张虎儿他们打的。” ===== 【中午给大家加更一章,求推荐票!】 第十二章 君子报仇 半年前,也就是郭宋跟随甘雨去卖柴的第三天,韩小五也跟随他师父去送猎物,同样遇到了张虎儿一伙道童,他们把对郭宋的满腔仇恨都发泄在韩小五身上,把他按在地上暴打一顿,左腿被张虎儿一棍子打断。 道童一哄而散,没有人认帐,玄虎宫也坚决否认和他们有关,反而一口咬定是韩小五自己顽皮摔断了腿,他师父无奈,只得忍气吞声把他背回了道观,由于缺医少药,腿接得不成功,便落下了残疾。 郭宋听得怒发冲冠,咬牙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小五,我带你去找他们,玄虎宫必须给你一个交代。” 郭宋抓住他的手腕便走,韩小五挣脱他的手,摇摇头道:“没用的,当初就不承认,现在过去半年了,他们更不会承认,况且静乐宫也惹不起他们。” “那你怎么办?就这么白白被他们打断腿?” 韩小五低下头小声道:“这是我的命,我已经认命了。” “我去找他们!” 郭宋狠狠一跺脚,转身便走。 韩小五悲声喊道:“郭宋,你一定要害死我才甘心吗?” 郭宋停住了脚步,韩小五抹一下眼泪道:“你能打他们一顿,那我呢?玄虎宫来兴师问罪,观主一定会把我赶下山,那时我该怎么办?只能拖着瘸腿去要饭!” 说完,韩小五又挑起水桶,一瘸一拐艰难向前走,升天桥很窄,他瘸着腿在上面走十分危险,郭宋看得揪心,连忙上前抢他的水桶,“我来替你挑!” “不行!不行!” 韩小五吓得连忙摆手,“若被观主看到,我就得收拾东西下山了。” “为什么?” “郭宋,谢谢你的好意,求你别再问了。” 韩小五挑起水桶,一瘸一拐地慢慢走了,郭宋望着他瘦弱的背影,他心中唏嘘不已,这个可怜的孩子害怕成为无用之人被道观赶下山,就拼命卖力担水。 生命竟卑微若斯! 一股狠劲在郭宋心中慢慢升腾起来,他郭宋绝不能这样卑微地活着,他要成为强者活在这个乱世。 .......... 黄昏时分,甘雨扶着三师兄甘雷返回道观,甘雷竟然受伤了。 郭宋连忙和甘风将甘雷扶进房间,解开他的道袍,只见肩头一片殷红,只是简单包扎一下,但鲜血从布条中渗透出来。 甘风从不多问,只是忙着给师弟重新清洗伤口,换药包扎。 郭宋却忍不住问道:“师兄,怎么回事?” 甘雷没头没尾道:“今天算胖爷倒霉,遇到了硬手,白白挨了一剑。” 郭宋又向甘雨望去,甘雨苦笑一声道:“在镇上遇到玄虎宫的一群小道士,为首小道士就是上次欺负你的张虎儿,老三想替你出口气,就找借口把张虎儿暴打了一顿,结果引来了玄虎宫的孙灵子,号称崆峒山五大年轻高手之一,老三和孙灵子比剑,第十招败在他手下。” 甘雷连忙摆手,“老四,别提这件丑事了。”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师父木真子重重的咳嗽声。 吓得甘雷浑身一激灵,连忙站起身,低下头不敢说话。 木真子走进来冷冷看了他一眼,“本门三大规矩是什么?” 甘雷额头流下冷汗,小声道:“不得欺师灭祖;不得和紫霄系妄斗;不得交结奸邪,违者逐出师门!” 他扑通跪下,磕头道:“师父,徒儿知错,求师父饶我这一次,徒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郭宋也吓出一身冷汗,师门的三大规矩他竟然不知道,他今天还想怎么去打断张虎儿一条腿,原来这竟是逐出师门的大规矩。 郭宋也连忙跪下,“师父,是弟子恳求师兄替弟子报仇,责任在弟子身上,弟子愿为师兄承担一半。” 甘雨和甘风也跪下了,“师父,老三性格刚烈,看不惯紫霄系所为,他既知错,恳求师父饶他一次吧!” 木真子没有理睬甘雨和甘风,他看了郭宋一眼,“是你恳求老三替你报仇?” “是!弟子还不知道清虚观有这三条规矩,若知道,弟子绝不敢怂恿师兄。” 木真子沉吟片刻,对甘雷道:“逐出师门可免,罚你去老君洞面壁半年。” 甘雷连连磕头,“谢师父宽容,徒儿再不敢和紫霄系妄斗。” 木真子哼了一声,“我是为了你好,整天偷懒耍滑,不肯苦练武艺,你今天遇到的是心高气傲的孙灵子,若你遇到心狠手辣的雷灵子,你还会有命吗?” 甘雷满脸羞愧,“徒儿给师父丢脸了。” “你知道就好,包扎好伤口面壁去,老四,你负责给他送饭。” 说完,木真子又对郭宋道:“你跟我来!” 郭宋低着头,跟随师父来到悬崖边,木真人淡淡道:“今天我特地没告诉你上来的办法,但你还是自己爬上来了,说明只要肯动脑筋,有毅力有决心,再难的事情你都能自己解决。” 郭宋点点头,“师父教诲,弟子铭记于心!”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解决仇恨,非要请别人帮忙?” “弟子……对自己还缺乏信心。” 木真人笑了笑,“以你的性格,不会去求别人,我知道你是替他求情,老三嫉恶如仇,性格暴烈,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你将来要多多照顾他。” “弟子一定会的。” 木真人又看了他一眼,“你今天似乎有心事?” “弟子今天挑水时遇到了从前的好友………” 郭宋没有隐瞒,便将他遇到韩小五的悲惨遭遇详细告诉了木真子。 他叹息一声,“弟子发誓要替小五报这个仇,怎奈清虚观有三条规矩约束,着实让弟子郁闷难当。” 木真子摇了摇头,“清虚观的规矩是不准与紫霄系妄斗,但并不是说,不准和他们比武决斗,机会是有的,但要按照崆峒山的规矩来。 其次,将来你还俗离开清虚观,你若有本事把紫霄系的道士全部杀光,我也不会管你,当然,你若被对方所杀,你也不能怨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郭宋默默点头,沉声道:“师父其实是怕我学艺未精,报仇不成,反被对方所杀。” 木真子目光变得严峻起来,他望着远方的暮色,缓缓道:“你现在应该明白了,讲道理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武道当权,强者为王,张虎儿敢把韩小五的腿打断,就因为有玄虎宫给他撑腰,最后却是静乐宫去道歉,韩小五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认命了,这就是现实。 你想替韩小五出头讨回公道,可以,你只要把玄虎宫全部打趴下,你想怎么处置张虎儿都行,若你没这个本事,去了也是自取其辱,成为第二个韩小五。 我定下规矩,就是不希望我的徒弟去和紫霄宫讲道理,去自取其辱,你真有那个本事了,那你的规矩就由你来定。 你以为我愿意用木材换他们的盐?以为我愿意把徒弟们辛辛苦苦打来野味送给他们?没办法,谁让紫霄系实力最强大,他们是强者,崆峒山的规矩当然是由他们来定,这就叫强者为王。” 木真子的一席话深深刺激了郭宋,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强者为王,这是个残酷的丛林时代,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就算是方外之地也不例外,谁的拳头大,那规矩就由谁来定。 “师父的话字字刻进弟子心中。” 木真子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虽然才八岁,但你心智成熟,就像拥有三十岁的灵魂,这是你的天赋,谁也比不上,我相信你将来能做一番大事,实现师父未尽的遗憾,但你现在需要静下心来刻苦学武,至于韩小五那边,静乐宫住持火烈真人还欠我一个人情,我会请他留下韩小五,做个守宫道士,你就不要再为他分心了。” 郭宋心中感动,躬身行礼,“感谢师父!” “开始练武吧!”木真子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郭宋望着西方一颗刚刚升起的星星,他心中一片清明,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该怎么去做? 郭宋缓缓举起铁剑,单脚矗立,目光锐利地望着远方的星星,就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再也一动也不动。 ==== 【加更求票!】 第十二章 苍鹰猛子 光阴似箭,一晃六年过去了,时间到了唐大历四年,发动夺门之变重登皇位的李隆基于四年前驾崩,皇孙李豫即位,改年号为大历。 郭宋也由一个八岁的儿童长成了十四岁的少年。 清晨,俨如牛乳般的浓雾笼罩着崆峒山,清虚观也是大雾弥漫。 郭宋站在西面的悬崖之上,默默望着眼前的大雾,虽然才十四岁,但他身高已到五尺八寸,也就是一米七五左右,长得宽肩细腰,身材高挑匀称,双臂肌肉异常结实,仿佛蕴藏着爆炸般的力量。 他脸型稍长,一对剑眉直入发鬓,双目微眯,带着一丝摄人的寒意,不过他却长了一只硕大的狮子鼻,它带来的一丝喜感冲淡了郭宋眼中的冷意。 郭宋微微吸一口气,身体微微一纵,像只大鸟一般跳出悬崖,消失在白雾之中。 在下面二十余丈时,他一把抓住了藤蔓,双臂承受住了强大的下冲力,他的极限是三十丈,超过三十丈他手臂就承受不住下的冲力了。 他随即手一松,又向下扑去,在距崖顶约五十丈处,他再次抓住藤蔓,稳住了身体。 紧接着又一松手,身体再次向下扑去,在中途一连停了五次,终于到了深达一百二十丈的崖底。 头顶上是一面光滑巨大石壁,四周都是参天大树,几只猴子在树上又蹦又跳,仿佛在嘲弄郭宋掉到了崖底。 郭宋在崖底找到了事先扔下来的铁砂袋,每只砂袋重三十斤,他将两只铁砂袋牢牢绑缚在腿上,开始向山攀爬。 向上攀爬的路径他熟得不能再熟,关键他要承受六十斤的下坠之力,相当于背负一个孩子徒手攀崖,不过他已经坚持了六年,从最初的十斤到现在的六十斤,他已经很适应了这种负重攀崖。 要命的是,他要攀爬十次,对体力消耗极大,如果只爬一次的话,他甚至可以背着百斤重的四师兄爬上悬崖。 只一炷香时间,郭宋一纵身便轻松地跳上了崖顶,他解下铁砂袋,又扔下悬崖,准备开始第二次了。 这时,天空传来一声苍凉的鹰鸣声,郭宋抬头,只见一只巨大的苍鹰在天空盘旋。 这是他们的邻居,二师兄给它起名猛子,它巢穴就在百丈高的石壁上,不过他跳悬崖时也从不靠近,那是鹰的地盘,六年来,他们一直相安无事。 郭宋一直注视着苍鹰收翅进洞,他心静如水,不受任何影响,轻轻一纵身,再次向山下扑去。 ………… 练功结束,郭宋背起一只鱼筐和虾篓,下山觅食去了。 师兄甘雷昨晚犯了酒戒,被师父罚面壁三天,他倒是屁颠屁颠跑去面壁了,不用干活,郭宋只得一个人去觅食。 不过他现在觅食的本事已经远远超过三师兄,现在是二月早春,山脚下河水刚刚解冻,但山中还是冰雪皑皑,要到三月中旬才正式入春。 现在在山中找不到什么吃的,只有去山脚的河边抓鱼,所以郭宋又带了一根鱼刺。 崆峒山捉鱼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前山的弹筝湖,那边渔产丰富,捕鱼的人很多,各个道观都会下去捕鱼,郭宋不太愿意去那边,但每次都是甘雷强拉他去。 郭宋更喜欢后山的胭脂河,那里地势陡峭,水流湍急,两边都是悬崖,武艺稍弱一点,根本就下不去,而武艺高强的道士自然也不用做觅食这种粗活,所以胭脂河很少有人去捕鱼。 今天甘雷不在,郭宋当然是去胭脂河。 他直接从悬崖跳下,到悬崖底沿着一条山道迅速奔行,不到一刻钟便奔到了后山的胭脂河,现在的胭脂河没有仲春时的气势磅礴,冰雪刚刚融化,水流潺潺,很多大石都露出水面上,不过这样一来也形成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积水潭,水潭里就有鱼虾。 郭宋像猿猴一样轻松爬下了悬崖,若不是他怕被人看见,这十几丈高的悬崖,他轻轻一纵身就能跳下来,利用下面的柳树为缓冲,可以轻松下涧。 ‘啾——’空中传来一声鹰鸣。 猛子又在他头顶上盘旋了,郭宋笑着向它挥挥手,相伴六年,他感觉这只苍鹰已经认识他了。 郭宋找了一片最大的积水潭,积水潭当然是流动的,水满了后又溢出去,在下方又再次形成水潭,这是初春才有的情景,一个月后,山中冰雪融化,胭脂河水势暴涨,咆哮如雷,层叠出一道又一道的瀑布向山下奔腾而去。 郭宋在积水潭巡视片刻,手一挥,鱼刺如箭射出,从水下拔出时,上面已有一条半尺长的鲤鱼在绝望地摇摆鱼尾。 郭宋取出小刀剖开鱼肚,将里面的内脏全部扯出,扔进虾篓里,又将虾篓沉入水潭中,这是捉虾的密技,明天这个时候来取,至少有小半篓虾了。 这时,头顶上黑影掠过,郭宋笑了笑,拾起鲤鱼远远向岸边扔去。 不多时,略显矫情的苍鹰一脸不情愿地靠近了鲤鱼,它用爪子扣住鱼,低头啄了几口,又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四周。 它用爪子抓住鱼正要振翅飞起,就在这时,旁边一块大石背后‘嗖!’地冲出一道黄影,速度快如闪电,一下子从后面将苍鹰扑倒,狠狠一口咬在它后颈上。 郭宋大吃一惊,不假思索地抓起鱼刺,振臂射出,鱼刺快速疾箭,‘噗!’射穿了那条黄色身影,黄色身影惨叫一声,翻滚到一边,苍鹰在生死关口得以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展翅飞起,鱼也不要了,它悲鸣两声,盘旋着向山崖巢穴飞去。 郭宋跑上前,只见满地鹰羽,黄色身影原来是只干瘦的狐狸,已被一刺毙命,估计一个冬天饿狠了,连鹰也成了它觅食的对象。 郭宋见狐狸的嘴边有点血迹,应该是苍鹰也受伤了,郭宋轻轻叹口气,这种弱肉强食的情景他虽然见了很多,只是他认识那只鹰,他心中着实担忧它的状况。 光靠捕鱼还不够,郭宋在附近又采了一些黄精和茯苓,还挖到了十几窝山药蛋,这些都是药材,同时也是道士们的食物,还有黄芪、何首乌、葛根、野葫芦之类都是可食之物。 到了夏秋有各种山果,尤其是红枣和柿子,崆峒山中有很多,秋天大量采摘,晒成枣干和柿饼,就成了冬天的过冬食物。 下午时分,他背着小半筐鱼和山货回道观了。 郭宋现在还负责做饭,去年师父木真子的儿子上山来探望父亲,他在京城也修建了一座清虚观,恳请父亲回京城修行,却被木真人一口回绝。 但儿子临走时,木真人却让大弟子甘风跟他回京城,做了京城清虚观的观主。 至于其他几个徒弟,心思都不在修道上,很快就会各奔前程。 郭宋独自一人在厨房里忙碌,他正蹲在地上给山药蛋削皮,却见一只肉厚皮糙的手从窗外伸进来,鬼鬼祟祟地在蒸笼里摸着什么? 他又好气又好笑,“师父又不在,你怕什么?” 甘雷‘哈!’的一声从窗外跳了进来,抓起几个蕨粉菜团子就往嘴里猛塞,他着实饿狠了。 闭关思过很清闲,不用干活,还可以睡到天荒地老,就是一天只有一顿晚饭,算是惩罚,当然,这种惩罚是难不倒甘雷这种心灵手巧的胖子。 “师弟,你怎么中午不给哥哥送饭?”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埋怨道。 “咦!你每次不都是自己解决,现在又指望我了?” 甘雷无暇给他解释,狼吞虎咽吃掉七八个菜团子,又给自己舀了一碗鱼汤,还搁了两条鱼,蹲到一旁,细滋细滋地吃鱼喝汤了。 “师兄,猛子受伤了!”郭宋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虑。 甘雷眉毛一挑,一脸惊讶地望着郭宋,“怎么回事?” “被一只狐狸咬了,在胭脂河。”郭宋便把白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甘雷摆摆手,“它只要能飞就没事,回去养伤几天,就能看见它了。” 话虽这样说,郭宋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第十四章 误入密洞 第二天,郭宋没有看见苍鹰猛子的身影,或许它在养伤,郭宋没敢靠近它的巢穴。 第三天,还是没有看见苍鹰猛子出现,到了第四天中午时分,郭宋再也忍不住,抓住一根藤蔓,慢慢靠近了鹰巢。 鹰巢位于石壁的中上方,是个狭窄的山洞,高约四尺,宽只有两尺,其实就是山壁上的一道裂缝。 郭宋第一次靠近鹰巢,只见里面铺满了树枝,苍鹰正猛子躺在窝里,头却软绵绵地搭拉在窝外,两脚朝天,郭宋大吃一惊,这不是死了吗? 他连忙攀进石缝,稍稍动了一下苍鹰的头,就像一根绳子吊在半空的石头一样,软绵绵的。 后颈羽毛上还有淤干的血迹,应该是被咬断后颈骨,猛子挣扎着回到巢穴,还是重伤不治而死。 ‘啾啾!’ 忽然传来细细的鸟鸣声,郭宋一低头,发现竟然从鹰腹下钻出一只小鹰,不!现在应该是只秃毛小鸡,身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毛,一双大的出奇的眼睛正好奇地望着他。 郭宋连忙拎起鹰尸,它身下一共有三只小鹰,两只已经死了,脖子拉得很长,只剩下刚才那只小鹰还活着。 “小可怜,你妈妈死了,你可怎么办?” 郭宋放下鹰尸,伸手去捧那只小鹰,不料小鹰却在他手指狠狠一啄,一阵剧痛,血涌了出来。 郭宋连忙用嘴吸吮,骂道:“你这个小坏蛋,不知道好歹,我非狠狠打你屁股不可。” 他四周寻找树枝,却无意中发现石缝深处寒光一闪,郭宋呆了一下,自己没看错吧!那是柄剑吗? ‘啾啾!’ 小鹰跳起来拍打翅膀便向石缝外跑去,郭宋顾不得看剑,一把抓住它,把它塞进自己怀里,攀着藤蔓迅速向山顶爬去。 ‘啾啾!’ 小鹰探着头向外张望,还好,它这时老实了,没有从郭宋怀中钻出来。 攀上山顶,郭宋小心翼翼将小鹰捧在手中,向道观狂奔而去。 他从小就喜欢养动物,养过狗养过猫,但最渴望还是养一只猎鹰,威风凛凛站在自己肩膀上,那种感觉,让他无比向往。 可在城市里生活,养鹰终归只是一个梦,但没想到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唐朝,他居然实现了养鹰的梦想,让他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郭宋一口气跑进了道观,正在劈柴的四师兄甘雨笑道:“哪里抓到的山鸡,这么小,熬一锅汤还不够!” “熬你个头,这是鹰,是猛子的儿子,猛子死了,儿子没人养,我打算收养它。” 甘雷从厨房窗里跳出来,这货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厨房里,他凑上前,涎脸笑道:“这只小鸡仔就是猛子的儿子?” 郭宋立刻警惕地看着他,“师兄,这只鹰是我的,你别想!” “你哪里会养鹰,你会养死的,还哥哥我来养,我收它当干儿子,师弟,交给我就对了。” 郭宋轻轻一纵身跳出丈外,一脸肃然道:“师兄,这只鹰是我的,这次我真不让你。” 甘雷见师弟真不肯给自己,一脸悻悻道:“谁稀罕,我自己也去摸一只来,猛子不会只有一个儿子吧!” “还有两只,不过都死了,只剩下它活着。” “算了,我不跟你争,担水去了。” 他挑起水桶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道:“老子待它比亲生的还好,就不信它不认我这个爹?” 郭宋懒得理他,连忙跑回寝房,把小鹰放在自己床上,他想了想,跑去厨房拿了条鱼干,一口气跑回来,却见小鹰振动着翅膀在房间四处奔跑,尖利地大声叫喊‘啾啾!’它想要飞起来,却又没有羽毛,飞不起来。 郭宋将鱼干撕成条扔给它,小鹰一口叼住,仰着脖子,狼吞虎咽地吞进肚子里。 吃掉两条小鱼干,小鹰似乎更有力气了,拍打着肉翅膀在房间里满屋奔跑。 甘雨靠着门边笑道:“师弟,鹰养大容易,估计最多两三个月它就会飞了,但你想把它变成自己的鹰,那就难了,听师父说,草原人养鹰都要熬鹰,就是让它对你屈服,很艰难,可一旦成功,它就认你为主了。” “其实无所谓,它要飞走也随便它,只是因为它母亲之死和我有点关系,我心中歉疚,所以想养大它,就算弥补我的罪过吧!” “你心态不错,我建议你最好把它巢拿回来,小鹰认巢,它就会住下来,要不然你根本看不住它,被山猫一口就叼走了。” 郭宋点点头,“烦请师兄帮我看好它,我去取巢。” “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帮我看好它,我担心那个死胖子。” 郭宋最后的声音是从悬崖下传来,甘雨心中叹息,虽然他也跳过悬崖,但最多只能下二十丈,比起师弟差得太远。 郭宋片刻便跳进鹰巢,见巨大的鸟巢还在,他将鹰尸轻轻放在一边,想了想,便从洞穴中寻找一些泥土和石粉将三只鹰尸掩盖起来。 这时,他又看见了那柄剑,但郭宋一下子愣住了。 剑没有剑柄,只有半截剑钉在石壁上,剑尖朝外。 这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种情况下会出现剑尖朝外的情形,那就是里面有人一剑刺穿了石壁,所以剑柄都在石壁里面。 “难道石壁里面是空的?” 郭宋沉吟片刻,他慢慢爬进去,狠狠一脚向石壁踹去,这一踹之力,至少有几百斤,只听‘轰!’地一声,石壁被踹开一个三尺高的大洞,石壁竟然薄如木板。 郭宋呆了片刻,他又将周围石壁一一用力掰掉,这时,一具白骨轰然倒下,吓了郭宋一大跳。 只见白骨头顶还有毛发,身穿道袍,或许是年代太久的缘故,道袍几乎都脆化了。 他忽然明白了,这个羽化的道士是靠在石壁上,自己把石壁掰掉,尸骨失去平衡,当然会倒下来。 “前辈,抱歉了!” 郭宋连忙一只腿跨进洞中,小心翼翼重新把白骨扶起靠好,还好,头颅没有掉。 他随手拾起长剑,剑身后半段有点生锈,不过依然锋利,寒气森森。 他探头进去看了看,里面略有光线,白骨在一座壁龛里,壁龛深约五尺,高宽各四尺,只能盘腿坐在其中,旁边有条很大的裂缝,里面似乎有一块大石,被卡在裂缝中, 壁龛上全是斧凿刀刻的痕迹,令郭宋肃然起敬,这座壁龛居然是这位白骨前辈一点点开凿出来。 他慢慢走进壁龛,透过模糊的光线,里面竟然是一座穹帐形的山洞,下面一片黑漆,不知有多深,四周石壁分布着数十个石窟,有大有小,里面依稀有坐影,不过估计都是白骨。 “下面是谁?”头顶上忽然有人喝问道。 这个生意很熟悉,郭宋顿时又惊又喜,“师父,是你吗?” “郭宋?”木真人的声音愣了一下。 很快,一根绳子滑落下来,木真人在上面道:“你自己爬上来吧!我分不了身。” 郭宋向上爬了十余丈,果然看见师父木真人坐在一座石窟前,冷冷看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 “师父,猛子死了,我进鹰巢时发现鹰巢石壁上镶嵌着一柄剑,就是这柄。” 郭宋把手中剑递给师父,又解释道:“结果我一脚就踹开了石壁,发现这个洞穴。” 木真人迅速下去了,片刻,他爬了上来,脸色缓和了很多。 “我就奇怪,这座洞穴非常隐蔽,而且入口很小,蜿蜒十几丈,分支极多,宛如迷宫,没有人引领,你绝不可能进得来,原来是这位弘济道友差点把石壁凿通了。” 剑柄上刻着弘济二字,不知是何年何月的道士。 “师父,这就是灵寂洞吗?”郭宋好奇地问道。 木真人冷笑一声,“外面把灵寂洞传得神乎其神,好像是神仙洞府,其实不过是座道士墓罢了!” “可魏仙姑说,灵寂洞仙机盎然,得道者众多。” “仙机盎然我没有感觉到,但得道者众多确实有,郭宋,这里面一共有五十三名羽化者,其中二十一人肉身不腐,虽不是肉体飞升,但也是修丹得道。” 郭宋看了几个洞穴,果然发现了有肉身不腐的道士,羽化几百年了,面目依旧栩栩如生,皮肤肌肉却硬化得像石头一样,说是干尸,但这个洞中却很潮湿,真不是是什么缘故。 他还比较茫然,并不知道肉身不腐的珍贵,大唐天下被发现者只有一具,但这里却有二十一具,郭宋便没有了物依稀为贵的珍视。 “师父,肉身不腐,就是修丹得道吗?” “肉身不腐,灵魂不灭,当然是得大道者!” 木真人向他招招手,“你且过来坐下,为师有话对你说。” 郭宋在木真人身边坐下,木真人叹口气道:“我从收你为徒的当天,便开始在这里安排自己归宿,你也看到了,我已经凿了两尺深,再凿一尺三寸就足够了,今天你居然进来了,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孙仙人说得没错,我会在羽化前十年收到最后的关门弟子,由他帮我走完最后一程,我还在考虑怎么把你带进来?但现在你就在我面前,可见上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 【求推荐票!】 第十五章 家有外甥 “师父怎么会知道这里?”郭宋又问道。 “魏存华去罗浮山之前把《三经注》的下卷给了孙仙人,孙仙人原本想交给紫霄天宫,却发现他们热衷于功名利禄,便在羽化前把《三经注》的下卷传给了我,我也因此来崆峒山出家。” 孙仙人就是孙思邈,郭宋知道,师父出家为道就是得到了孙思邈的指点。 “《三经注》的下卷里记载了灵寂洞的具体方位?” 木真人点点头,“不光有灵寂洞的具体位子,还有修炼辟谷术和修仙之道,另外你们吃的药也是《三经注》的方子。” “那他们是谁?”郭宋向两边的石窟望去。 “他们都是魏晋以来,执著于修仙的众多无名道士,最晚的一个来自隋大业年间,他在洞中至少独自修行了三十年,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怎么进得来? 只能说他们是真正的修仙之士,是有大智慧、大毅力的得道者,我无比崇敬他们,能成为他们中一员,是我毕生的荣幸。” “可是……弟子破壁而入。” “这是天意,没人会怪你,你回去吧!我会把破壁重新封住。” “那师父呢?” 木真子指了指下方,“底部是深潭,下面连接暗河,分支众多,其中一条通往弹筝峡水底,我会从那里出来。” 郭宋忽然明白师父为什么让自己练习跳崖,如果不是这样,自己根本无法从灵寂洞底部爬上来,更无法回去。 停一下,木真人又道:“洞里虽然遗物众多,但我们一件也不能拿走,既是对前辈的不敬,同时也会带来无穷后患。” 郭宋默默点头,如果让紫霄天宫那帮功名利禄者发现这里,那真是对修道者莫大的亵渎。 他轻轻把剑放下,抱拳行一礼,“徒儿走了,请师父保重!” 他也不用攀绳,摸索着石壁迅速下爬,很快便从鹰巢出去了。 。。。。。。。 郭宋前世和今生都不信道,但他前世生活的那个年代,也有不少寻道者不惜放弃繁华和家庭,甘愿在终南山中默默修行证道。 世间究竟有没有仙道郭宋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他很敬仰灵寂洞那些有着大毅力的修道者。 不过有件事却让郭宋心中很疑惑,甘雨说紫霄天宫寻找灵寂洞已有二十年,悬崖那么明显的一个鹰洞他们会放过? 如果他们找过,那为什么他们没有看见那柄剑?那柄剑可是一眼就能看见,明晃晃地插在石壁上,郭宋不相信紫霄天宫他们会犯下这么简单的疏忽。 答案肯定是不可能疏忽,他们只要找过鹰窟,就一定会发现剑,那为什么他们没有发现,却被自己发现了? 郭宋想了种种可能性,都被自己推翻,比如师父故意用石块之类把剑遮挡住,那还不如直接把剑抽回去。 想了良久,答应似乎只有一个,好像不太可能,但也只能这样才解释得通,那就是鹰洞是后来才出现的,石壁上的裂缝并没有几年。 如果这样解释,那灵寂洞岂不是很危险,随时有坍塌的可能。 郭宋忽然笑了起来,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问问四师兄就知道了,他可是也练过跳崖的。 郭宋扛着鹰巢刚回到院子,就见小鹰扑簌簌从窗子里拍打着肉翅奔出来,后面听见三师兄气急败坏地骂声:“竟敢咬你爷爷,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鹰极有灵性,一下子跳进了郭宋肩头的鹰巢内,顿时安静下来。 甘雷刚奔出来,却看见郭宋,不由讪讪笑道:“师弟回来了,刚才我在帮你喂鸟呢!这小家伙太横,居然啄我手,幸亏哥哥我皮厚。” “四师兄呢?” “我在这里呢!” 甘雨阴沉着脸从竹林那边走过来,狠狠瞪了一眼甘雷道:“刚才某人急得满头大汗跑来,说萝卜田被野猪拱了,害得我赶过去,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能是我搞错了,老四,你知道我经常犯迷糊的,不好意思哈!我去做饭了。” 甘雷干笑两声,一溜烟地逃进厨房了。 “四师兄,算了,胖子其实也没恶意,他就是喜欢这只小鹰,怎奈小鹰不买他的帐。” 甘雨无奈,只得把一口闷气咽了,郭宋抓住这个机会,不经意地问道:“师兄,岩壁上的鹰窟一直就有吗?” 甘雨摇摇头,“以前没有的,就是你来的前两年,有一次下了场暴雨,然后鹰窟就出现了,当时我们也没有注意到,后来才发现的,我估计和那场暴雨有关,刚开始石缝很小,后来逐渐变大,猛子也是那时候搬进去的,师父便不准我们去骚扰猛子。”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郭宋有点担心地问道:“那翠屏峰会不会坍塌?” “你简直是杞人忧天!” 甘雨懒得给他解释,上前看了看小鹰,却发现小鹰居然在鹰巢里睡着了。 甘雨很惊讶,“老五,我发现它真的对你很信任,这是为什么?” “或许是我每天都在悬崖上,它能感觉到我的存在,也或许是我把它救上来,它心里明白,我救它上来的时候,它就在我的怀中,很安静。” “老五,它和你有缘,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它叫胖仔!”甘雷从厨房窗户里扯长脖子喊道。 郭宋懒得理睬它,想了想道:“就继续叫它猛子吧!小鹰猛子,多好听的名字。” “那小名就叫胖仔!”甘雷不甘心地哀嚎一声。 甘雨嘿嘿一笑,“老三,我明天给你弄头小猪上来,叫它胖仔还差不多。” “你有种!尽管奚落你胖爷爷,山不转水转,你小子早晚也有求我的时候。” ……….. 郭宋把鹰巢安放在院子里的大树上,从此清虚观里便多了一个小小师弟,整天拍打着翅膀到处乱跑,累得三个师兄四处追它,就怕它一不小心掉下悬崖峭壁。 后来大家发现想多了,这个小家伙知道危险,每次到悬崖边上就会跑回来,压根就没有往下跳的意思。 一个月后,小家伙尾巴上和翅膀上各长了几根羽毛,翅膀更加有力,居然能自己飞上树,再飞回窝。 小家伙最热衷干的事情就是叫几位师兄起床,每天四更时分,它便从破窗子冲进去,在几个师兄脸上又蹦又跳,有一次甘雷醒不来,它索性便在甘雷脸上拉了一泡屎。 从此,甘雷便它断绝了父子关系,每次看见它,便铁青着脸训斥。 小鹰这时候便会跳到郭宋头上,得意向甘雷叫嚷,‘啾啾!啾啾!’’ “我知道他是你舅舅,那又怎么样,你再敢在老子脸上拉屎,看我不把你一锅炖了。” 郭宋立刻拉长了脸,“师兄,你再说炖字,那小弟就不好意思了,只好把你床脚藏的那瓶酒孝敬给师父。” 甘雷顿时脸色大变,紧张地看了一眼师父的房间,压低声音道:“别胡说,我哪里有酒?刚才我是在说炖萝卜,小鹰,今晚我们吃炖萝卜好不好?” 小鹰歪着头望着他,用爪子挠了挠郭宋的头发,转身扑棱棱飞回了自己窝,站在窝边向天空‘啾啾—’叹息两声,便躺下睡觉去了。 小鹰自从翅膀长毛后,便可以自己飞进厨房,也不用郭宋再喂它,挂在厨房里的鱼干便成了它的美食,郭宋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去一趟胭脂河捕鱼,然后把鱼挂在厨房。 但后来有几天,郭宋便发现小鹰的食量似乎大的出奇,那小小的胃居然一顿能吃掉三斤重的鱼? 直到郭宋有一天在厨房里当场抓获正在偷吃鱼干的某胖子,才真相大白。 但缘分就是缘分,不管甘雷私下怎么讨好小鹰,给它许诺找一房好媳妇,小鹰就是对甘雷爱理不理,从来不会跳上甘雷的肩膀和头顶,或者说,它只认郭宋,它的母亲死了,它真把郭宋当做它的舅舅,或者是它的父亲。 每天它只肯落在郭宋的头上,替他梳梳头,郭宋道袍的肩膀部位也缝了两块野猪皮,没有办法,若不这样,他的道袍早就被小鹰的钢喙铁爪撕得稀烂了。 又过了一个月,时间到了四月,小鹰的毛长全了,终于到了它展翅高飞的一刻。 这天清晨,郭宋站在悬崖边上,小鹰就站在他头顶,好奇地东张西望。 “猛子,你准备好了吗?我要跳了。” 郭宋深深吸一口气,一纵身向悬崖下跳去,小鹰一下没抓紧郭宋的头发,孤悬空中,它拼命拍打翅膀,身体却如石块一样向下坠去。 郭宋在悬崖上三十丈时停住了,却见小鹰像炮弹一样向山崖下坠去,瞬间消失在浓雾之中。 “猛子!” 郭宋的心就像被刀狠狠一扎,他心痛得大喊一声,他撒手向山崖下扑去。 坠到六十丈时,忽然一只黑影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啾——’ 郭宋一把抓住青藤,仰头向天空望去,只见一只健美的小鹰正展翅在天空飞翔,郭宋一时激动万分,狠狠一拳砸在石壁上,此时他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第十六章 比武消息 小鹰虽然会飞了,但它并没有搬走的想法,依旧赖在清虚观里,指望着它的舅舅养活。 这天上午,甘雨怒气冲冲从竹林那边走来,指着树上的小鹰骂道:“你这个混小子,竹林里的鹌鹑窝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小鹰从巢里探头出来,“啾啾!”叫了一声。 “好吧!我去找你舅舅算账。” 甘雨快步向厨房里走去。 厨房里,郭宋正在忙碌地收拾一堆山药,甘雨走进来,摊开手道:“老五,你看看这个!” 郭宋回头,只见甘雨手上是一只死鹌鹑,郭宋一愣,“这里竹林里的鹌鹑?” 他们在树林里养了十几窝野鹌鹑,每年给他们提供不少鹌鹑蛋,现在鹌鹑居然死了。 “谁干的?” 郭宋忽然向院子里的大树望去,只见小鹰在鹰巢里用铁爪抓着什么,不断有鹌鹑毛从树上飘落。 不用说,小鹰正在享用它自己捕猎的美食。 “好事情啊!” 郭宋兴奋道:“师兄,小鹰会自己捕食了。” 甘雨没好气道:“它早就会捕了,以前我们这里春天都是鸟语花香,现在其他鸟都没了,只剩下一只鸟每天在干嚎,你以为是怎么回事?” “师兄,以前它母亲在的时候,不也一样抓过我们养的鸡?也不见你抱怨什么,不就是几窝野鹌鹑,它还是孩子嘛!” 甘雨又好气又好笑,“等它长大了,它就更不会收敛了。” 郭宋笑嘻嘻道:“不收敛就不收敛呗!有什么关系,等会儿我去和老三捕鱼,回来好好犒劳它!” 这时,外面传来甘雷的声音,“我说老五,胖哥先去弹筝湖等你啊!” 胖师兄甘雷喊了一声,便背着两个竹筐和两支竹矛悻悻下山了,他没有郭宋跳悬崖的本事,只得老老实实沿着山路下山。 郭宋洗了手,走出厨房向小鹰挥挥手,“猛子,我们跳崖去!” 一只黑影从鹰巢里一飞冲天,展开翅膀向悬崖边盘旋飞去。 当郭宋一纵身跳下悬崖,它也一收翅膀,跟着向悬崖下坠去。 ......... 郭宋找到甘雷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小鹰没有跟来,它中午要睡午觉,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坏毛病。 只见甘雷坐在一块大石背后,树枝穿着五六条鱼,正忙着烧烤呢! “师兄,你不会一上午就抓了这么几条鱼吧!”郭宋瞥了一眼空荡荡的竹筐笑道。 “屁话,我能跟你那样像猴子一样跳下山?路上花了很长时间好不好?我到这里还不到半个时辰呢!” 甘雷把两枝烤鱼递给他,“吃吧!吃饱了你负责去抓鱼,我昨晚没睡好,要晒晒太阳,小睡片刻。” 郭宋知道这个师兄的毛病,只要有机会总想偷一会儿懒。 他也不气,接过烤鱼便大吃起来。 “老五,我给你说件事。” 甘雷吃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一事,对郭宋道:“下个月有紫霄武道会,你知道吧!” 紫霄武道会是崆峒山各道观的比武盛会,每四年举行一次,四年前因为天子驾崩,武道会便临时取消了。 今年是第十一届,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道士都可以参加,当然是由紫霄天宫主持。 说到这件事,郭宋心中有点失落,他点点头,“我知道,老四昨天给我说过,好像只有你和他可以参加,我年纪不到。” 甘雷嘿嘿一笑,“我就是给你说这件事,因为上届没有举行,所以今年规则改了,十四岁以上道童都可以参加。” 郭宋一怔,“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我下山时经过紫霄天宫,大门外贴着告示呢!幸亏胖爷我还认识几个字,要不然就丢脸了。” 郭宋撇撇嘴,“说得好像我很想去参加似的,你们去就行了,我没一点兴趣!” “矫情!” 甘雷跳了起来,指着郭宋鼻子嚷道:“别在我面前装,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哥哥我,做梦都哭着喊着要去参加比武,这会儿却装成郭真人了。” 郭宋双手遮住脸庞笑道:“师兄,我得去找把伞,你的唾沫星子快把我淹死了。” “臭小子别打岔,你到底想不想去?” 甘雷伸手要揪他耳朵,郭宋连忙招架,“我怕你了,我想去还不行吗?” “一点诚意都没有!”甘雷嘟嘟囔囔坐下。 郭宋笑道:“师兄,我们是出家道士,应该不杀生才对,咱们在这里捕鱼,被镇上人看到怎么说?” “能怎么说,肯定会喊,喂!小道士,鱼怎么卖?” 甘雷学得惟妙惟肖,两人一起大笑。 甘雷又吃了一条烤鱼,打个了饱嗝,拍拍肚子笑道:“我稍微眯一会儿,哎呦!我的娘诶,走得腰酸腿疼。” 甘雷舒服地在一块平整大石上躺下,片刻便鼾声如雷。 郭宋吃了鱼,提起竹矛在岸边巡视,他出手速度快如闪电,一矛下去就是一条大鱼,不到一个时辰,便抓了五十条大鱼。 这时,几名少年道士从山上说说笑笑走来,郭宋眼一挑,忽然盯住了里面身材最高大的道士,尽管六年不见,但郭宋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那张长满了横肉的脸,他怎么也忘不掉。 时间过去了六年,郭宋对自己儿时的仇恨已经淡了很多,但他一想到韩小五被无辜打断腿,心中的恨意不可抑制地涌上郭宋的心头。 走在最前面的高大道士正是张虎儿,他已经改名为张清虎,这是他的道名,他目前是紫霄系清字辈的佼佼者。 他们奉命去各家道观送武贴,通知紫霄武会举行时间地点以及报名条件等等,张清虎脚步一顿,他也看见了郭宋。 只微微愣了一下,他也认出来了。 “哟!这不是郭草郭大侠吗?多年未见了。” 张清虎满脸狞笑地走上来,“我们都听说你被野狗吃了,刚才我还以为你诈尸了。” 郭宋冷冷看了一眼,没有理睬他。 张清虎感觉到了郭宋眼中的寒意,他心中打了个突,这个小王八蛋的眼睛怎么会变得这样犀利? 不过他才不会把郭宋放在眼里,他是清字辈的数得上的高手,不少辈份比他高的弟子也败在他手中。 张清虎打了个哈哈,又打量一下郭宋道:“不知是哪个老杂毛把你捡回去,把你养得不错嘛!” 他话音刚落,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飞刀霎时射到他眼前,‘咔’的一声,他的道冠被劈成两段,长发披落下来。 张清虎吓得浑身一哆嗦,连退几步。 甘雷坐起身,恶狠狠道:“又是你这个王八蛋,六年前老子就该把你宰了,居然敢辱我师父。” 张清虎也认出了甘雷,六年前这个大胖子在镇上把自己暴打一顿,他至今记忆犹新,他心中害怕,指着甘雷大喊一声,“你这个死胖子等着,我回去找人收拾你。” 甘雷拔出另一把飞刀,吓得张清虎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向山上跑去,几名同伴也跟着他逃跑了。 甘雷长长伸个懒腰,起身把飞刀捡回来,对郭宋道:“他那样辱骂你,你居然能忍?” 郭宋淡淡道:“他在我眼中已是死人,让他多活几年又何妨?” “别说得那么高深,胖爷我读书少,听不懂,一句话吧!你是不是在等离山那天再杀他?” 郭宋没有睬他,竹矛一挥,又是一条大鱼到手。 “哈!居然抓这么多了,足够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你要劈柴,我还得做饭。” 师兄弟二人每人背起一筐鱼,快步向山上走去。 …………. 第十七章 忽闻噩耗 “师父,我们回来了!” 郭宋和甘雷走进清虚观大门,只见师父木真人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手中拿着一张帖子,显得有点心事重重。 “你们回来了!” 木真人上前看了看竹筐,笑道:“这么多鱼,看来今天收获不错!” 甘雷挠挠头道:“师父,这么多鱼我们吃不了,也没有盐腌制它,不如把它们卖掉吧!” “胡说!” 郭宋瞪了甘雷一眼,“不是还有小鹰吗?卖什么卖!” “靠!你总不能养它一辈子吧!” “我愿意,怎么了,这些鱼都是我抓的。”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了。” 木真人笑着摇摇头,对甘雷道:“今天收获不错,挑十几条大鱼给静乐宫送去。” “师父,干嘛给他们?” “哪有这么多废话,叫你送就去送!” 甘雷无奈,只得嘟嘟囔囔去了厨房,挑了十几条大鱼,便背上鱼筐下山去东峰的静乐宫。 “师父,我去做饭!” 郭宋刚要走,木真人却叫住他,“让老四去做饭,我有话对你说。” 郭宋停住脚步,恭恭敬敬站在师父面前,木真人把手中帖子递给他,“这是紫霄天宫派人送来的,关于武会的事情,规则有修改了,你自己看看吧!” 郭宋结过帖子,是武道会的邀请帖,时间是四月初八,也就是三天后,地点是紫霄天宫练武场。 参加条件……… 果然年龄改了,十四岁以上,三十岁以下。 “你已经知道了?”木真人见郭宋神情很平淡,便好奇问道。 郭宋点点头,“师兄在紫霄天宫门外的告示上看到了,但弟子有点不明白,我们必须要参加吗?” “怎么,你不想参加?”木真人笑问道。 “弟子……弟子也不知道。” 郭宋心里确实有点矛盾,他一向不喜欢在公开场合表现自己,这是他前世留下的性格,但如果不和其他人比武,他又怎么知道自己的武艺到了哪一步? 木真人微微笑道:“我从前给你说过,清虚观严禁和紫霄系道士妄斗,但合法的决斗不在其中,你不是早就看玄虎宫不顺眼吗?这个收拾他们的大好机会,难道你想放过?” 郭宋摇了摇头,“如果只是为了这个,弟子不想参加。” 木真人又继续和他谈条件,“如果你能杀进前五名,我们可以一年不用上交猎物,如果你能杀进前三,那就是五年不用上交猎物,另外还能得到三百斤油和三百斤盐的奖励,你们不是老嫌盐太少,吃饭没滋味吗?三百斤盐可以让你们吃个够。” 这时,老四甘雨跳过来笑嘻嘻道:“师父,你说得好像第一名就是专门给我们设立一样。” 木真人在他头上敲一记,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若能刻苦练武,你也能拿第一。” 郭宋从地上拾起两根木棍,将一根扔给甘雨,笑道:“四师兄,我们来比一次剑。” 甘雨不接,一脸鄙视,“居然要我拿木棍比剑,我有那么掉价吗?” 他又嬉皮笑脸对木真人道:“师父,借一借吧!” “好吧!就借给你们。” 甘雨欢呼一声,向师父房中飞奔而去,片刻取来两柄剑,一柄是师父的十字铁木剑,另一柄是一把锋利的镔铁剑。 镔铁剑是木真人儿子的佩剑,他临走时留在山上了,甘雨和甘雷眼馋得不行,各存心思,都想把这把镔铁剑搞到手。 武道会是用剑比武,虽然道士们平时都使用木剑或者无锋钝剑,但武道会却是用真剑,每届武道会都有不少道士死伤。 甘雨将铁木剑扔给郭宋,这柄铁木剑重达三十斤,他可舞不动,老三甘雷的力量虽然足够使用这柄剑,但那个胖子却更喜欢真家伙。 郭宋知道这柄剑是波斯人制作,高仙芝在怛罗斯之战中缴获,后来赠给了师父木真人,剑柄上还有一行波斯文,只是大家都看不懂。 这柄剑其实郭宋也不太喜欢,太沉重了,但师父没有让甘雨放下剑的意思,他只得接过这柄剑。 “开始吧!”木真人后退几步,饶有兴致地望着郭宋。 六年前他传授给郭宋一招剑法,钟馗捉鬼,后来他又连续传授他八招剑法,每天只练一招静止式,但这套九招剑法串联起来,却是剑圣裴旻苦心创造的剑器九式。 这套剑器九式,剑圣裴旻传授给了公孙大娘和当年居住在皇宫中的王忠嗣,也就是现在木真人。 这九招剑法非常简洁,就是封、刺、穿、转、劈、绞、撩、压、抹,把它理解透了,剑法便可千变万化,而且任何兵器都能上手。 但要真正理解剑器九式的精髓,不仅要经过长年累月的苦练,更重要是天赋和悟性。 木真人的四个徒弟都学过这九招剑法,但每个人练习方法不同,天赋不同,所以对它的领悟也不同,郭宋是从小用静止式训练,他的领悟就完全与众不同。 他虽然每天练习一招静止式剑法,可一旦进入实战,他就会立刻忘记这九招剑式。随心所欲出剑,但每一剑都有他对剑器九式的深刻领会。 “小师弟当心了!” 甘雨一跃而起,跳到空中约八尺高,俯冲一剑刺下,剑如闪电,迅疾无比,他把自己的轻功优势融合在剑法之中,身剑合一,上手便是一剑凌厉刺出。 郭宋却不慌不忙后退一步,手腕一转,铁木剑在头顶画了个圆,这一招的剑意来自钟馗捉鬼,是剑器九式中的封式,但它又不是钟馗捉鬼,而是太极剑中的云剑。 ‘当!’ 镔铁剑刺中剑背,甘雨刚要向后翻去,只觉腰部一麻,浑身力量皆失,重重跌在地上,郭宋已经收剑,笑吟吟站在一丈外。 木真人摇摇头,老三的剑法太花哨了,这又不是在树林,也不是悬崖峭壁,跳这么高出剑,身体很多破绽都漏出来了。 不过甘雨的出剑很快,一般对手未必能抓住机会,但木真人更惊叹郭宋身法之快,连自己都没有看清楚,如鬼魅般一闪,他便横移到四尺外,轻轻一剑便把老四的罩门破了。 “这不能算你赢!” 甘雨有些恼羞成怒道:“你小子知道我的软肋在腰部,别人可不知道。” “你这个蠢货!” 木真人气得在他头上敲个暴栗,骂道:“别人一剑就把你的身子捅穿了,还需要找你什么罩门!” “可是……可是这也太丢脸了吧!” 甘雨抱着头蹲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小师弟一剑就把我废了,这么多年的剑我都白学了。” 郭宋蹲在他身边,揽着甘雨的肩膀安慰他,“师兄,你这一招是刺专用,很适合行刺,非常实用,但在比武场上用不上,你把场合搞错了。” 甘雨人生理想就是做天下第一刺,他所练的武艺都是刺专用,像他这一招高高俯冲刺下,实际上是从树上向下行刺。 郭宋一句话便揭穿了甘雨的老底。 木真人当然明白四徒弟心思,一心想做剑,他沉吟片刻道:“老四,你既然要走隐身之路,那这次武道会你就不要参加了。” 甘雨默默点头,站起来躬身道:“徒儿遵令!” “那你呢?” 木真人目光又转身问郭宋,“你要参加武道会吗?” 郭宋眼中没有半点犹豫,“弟子参加!” 这时,甘雷忽然从大门冲了进来,急声对郭宋道:“小师弟,韩小五出事了。” 郭宋一惊,连忙问道:“他出了什么事?” “你快跟我走!” 郭宋回头看了一眼师父,木真人点点头,“去吧!” 郭宋连忙跟着甘雷向山门外奔去,‘啾——’小鹰也冲天而去,盘旋在郭宋头上,紧紧跟在他。 “师兄,韩小五出什么事了?”郭宋追问道。 “他好像在挑水时坠崖了。” 郭宋顿时肝胆皆裂,一言不发狂奔而去,过了水潭,只见前方升仙桥上站着一群道士,都是静乐宫的道士,都指着下方在说什么? 升仙桥是一条长约五十步的险路,宽只有五尺,两边都是悬崖峭壁,非常危险,必须一步一步走过去,看起来就像一座凌空长桥,所以叫做升仙桥。 “你就是郭宋师弟吧?”一名年轻道士问道。 “我就是,韩小五……他?” 年轻道士黯然,一指下方,“他担水不归,我们出来找他,在这里发现一只水桶,他很可能在这里坠崖了。” 郭宋探头看了看下方的情况,他忽然一纵身跳了下去,周围道士一片惊呼。 第十八章 甘雨下山 一个时辰后,郭宋从悬崖下爬了上来,静乐宫的一群年轻道士看他的脸色都变了,竟然从悬崖上直接跳下去,还能爬上来,崆峒山上竟然藏着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韩小五的大师兄张明春倒没有表露出惊讶,他更关心韩小五的情况,急忙上前问道:“郭宋师弟,找到他的下落了吗?” 郭宋摇摇头,黯然道:“我看到了另外一只木桶的碎片,还有一大滩血迹,但没有找到尸首。”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鞋,“还找到了这只鞋。” 众人都难过得低下了头,不用说他们也能猜到,韩小五的尸首被野兽叼走了,只有这一个可能。 “狗日的玄虎宫!” 一名道士忍不住大骂道:“要不是他们凶残,小五怎么会断腿,又怎么会掉下悬崖?” “明冬,够了!” 张春明狠狠瞪了这个年轻道士一眼,又对郭宋道:“韩小五还有些从家乡带来的物品,我觉得可以建一座衣冠墓,你看在是在崆峒山,还是在他家乡?” 郭宋沉默片刻,平静地说道:“就建在崆峒山吧!他不想离去。” …………. 男儿有泪不轻弹,韩小五的死,郭宋没有流泪,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悲伤,他平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夜已经深了,郭宋双手枕在头下,躺在床上望着屋顶问道:“师兄,上一次武道会死了多少人?” 甘雷也躺在自己床上,翘着一条大象般的粗腿,他瓮声瓮气道:“死了四个,伤三十一个,不过都是野道,紫霄系的道士一个都没有受伤,他们下手狠着呢,你也别跟他们气。” “会有多少人参加?” “大概两千余人吧!我是听静乐宫的火师伯说的,他说今年年龄放开,参会人数至少能增加四成。” “这里面至少一半都是紫霄系吧!” “差不多,武道会最初就是紫霄系内部比武,后来紫霄天宫第四任宫主张天师想控制崆峒山,才把武道会放开,不过至今为止,野道最好的成绩是第十名,老二上次杀进了前二十名,也很不错。” “师兄也获得名次了吧!” “八年前我才十八岁,跟随二师兄参加武道会,经验不足,第二轮就被淘汰了。” 甘雷有点心不在焉,一边说,一边瞥向大门,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两人正说着,门‘吱嘎’一声开了,老四甘雨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躺在床上发呆。 “猴子,师父叫你去做什么?”甘雷翻身坐起身追问甘雨,他一脸警惕,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甘雨。 甘雨轻轻叹息一声,“我也不想走啊!但师命不可违,老三,可能….可能明天我就要下山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郭宋一下子坐起身,“师兄,你要下山是什么意思?” “靠!我就知道。” ‘靠’这个词是学自郭宋,现在已成了甘雷的口头禅。 甘雷愤怒得满脸通红,“为什么不是我?明明我是老三,怎么反而让老四先走?师父这样做这不公平。” “三哥,要不是今天我和老五比了一次剑,师父未必会让我走?” “为什么?”甘雷目光转向郭宋。 郭宋目光十分黯然,和自己交情深厚的四师兄也要走了,他心中有种莫名的伤感,再有白天韩小五之死,他情绪一时间变得很低落。 “老五,我在问你呢!” 甘雷拳头敲打床板,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师父偏心老四?” 郭宋知道四师兄找不到解释的理由,便把锅推给自己背,无奈,他只得胡乱解释道:“四师兄今天使出了刺剑术,被我说穿了,师父便决定让四师兄下山,应该是这个原因。” “我还是不明白!”甘雷一脸糊涂。 “你不明白就算了。” 甘雨悠悠道:“本来我打算在你面前装得愁眉苦脸,满心不情愿,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小胖肝,现在想想也没必要了,反正你也不会吃亏,至少那柄镔铁剑归你了,师父给我一把短剑,刺之剑,从此我甘雨大爷要过上随心所欲的生活了。” 甘雷抱头呻吟一声,蜷缩到一旁痛苦去了。 甘雨瞥了一眼郭宋,又笑嘻嘻道:“老五,我第一个单子就接你的吧!我替你把张虎儿干掉,价格五百两银子,你先欠着,以后再给我。” “师兄,我还真不恨张虎儿。” “为什么?” 甘雨不解道:“不是他把韩小五的腿打断的吗?你居然不恨他?” “师兄误会我的意思了。” 郭宋平静地解释道:“我不恨他,是因为他不配让我恨,我将来一定会亲手杀了他,给韩小五一个交代,但要说恨他,也未免太高看张虎儿,他算什么东西,在我眼中,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可怜虫而已。” 甘雨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仇恨的目标不是张虎儿,而是紫霄天宫,我没说错吧!” 郭宋没有回答,沉默了。 ………. 次日一早,甘雷被师父大骂一顿,抱头鼠窜逃回来。 木真人指着他背影恨铁不成钢怒斥道:“你以为自己很强了是不是,你那点三脚猫本事去当保镖都不够格,本来想多给你点时间练武,既然你这么想下山,你现在给我滚,和老四一起滚,以后别来见我了。” 甘雨躺着中枪,满脸无辜,什么叫做和自己一起滚,老三犯贱,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甘雷像只吓破胆的老鼠,躲在房间里屁都不敢放一个。 甘雨上前跪下,哽咽道:“师父,弟子下山了,不能再伺候你老人家,你以后要自己保重。” “好了!好了!你要哭就自己下山去哭,别在这里让我心烦意乱,快走吧!” “师父,你还没…..给我剑呢!” 木真人翻了个白眼,回屋取过小包袱扔给你,“快点滚!别影响我修道成仙。” 郭宋上前道:“师父,我想去送一送师兄。” 木真人眼睛一瞪,“他要下山关你什么事,你不练武了?” “师父,我…….” “要去就去吧!” 木真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就像赶走一只苍蝇,“一个个多愁善感,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群没用的徒弟!” 甘雨无可奈何,只得向师父磕三个头,起身对郭宋道:“小师弟,我们走吧!” 郭宋默默点头,跟随甘雨下山了,走到水潭,甘雨一回头,忽然看见了一个高瘦的身影,正站在山岗上呆呆地望着自己。 他顿时跪倒在地,伏地失声痛哭,“师父,徒儿不孝,不能侍奉您终老!” 郭宋心中伤感,师父视他们为子,哪里舍得他们离去,只是不想让他们难过自责,才装得若无其事。 他见师父的身影已经消失,便扶起甘雨,“师兄,走吧!” 甘雨一边抹泪,一边抽噎,哭着和郭宋向山下走去,他心里难过,自己和师父这一别,恐怕就是永别了。 “你们等等我!”后面忽然传来了甘雷的声音。 两人回头,只见一只大肥鹅似的身影正从山上疾奔而来。 片刻,甘雷气喘吁吁跑到他们面前。 郭宋笑问道:“师兄怎么忍心来了?” “这是什么话?” 甘雷瞪了郭宋一眼,“我和老四呆了二十年,情同父子,我怎么能不来送他?” 甘雨恼怒地踢了他一脚,“就知道你这张狗嘴吐不出象牙,快滚回去,我不要你送。” 甘雷嬉皮笑脸地搂住他肩膀,“都怪那个臭小子让我分心,我是说我们情同兄弟,一起砍柴,一起练武,一起吃饭睡觉,一起狎妓…….” 甘雨一把推开他,“别胡说,我没干过那种事情。” 甘雷挠挠头,“那是对我们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以前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 郭宋一旁笑嘻嘻道:“师兄哭着喊着要下山,是不是就为了早点实现每晚的春梦?” 甘雷脸一红,撇撇嘴道:“小屁孩子,毛都没长齐,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大人的事情你别插嘴!” 郭宋暗暗好笑,估计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 被甘雷这一打扰,伤感的情绪倒好了很多,师兄弟三人说说笑笑来到崆峒镇上。 ====== 【周末,中午加更一章】 第十九章 重色轻友 崆峒镇有三四百户人家,十分热闹,这里是从关中北上萧关的必经之路,商业十分发达,大大小小的店铺有数十家,还有栈、酒楼、妓馆、赌馆、武馆、镖行等等。 镇子口便有一家妓院,叫做揽春院,门口站着五六个涂脂抹粉的年轻女子,娇声娇气招,看得甘雷眼睛直冒火。 “师弟,师父有没有给你银子?”甘雷咽了口唾沫问道。 甘雨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师兄,这可是大忌,被师父知道了,绝对要赶出山门的,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不是我吓你。” “你满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是那种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的人吗?” 甘雷从怀中摸出一只小荷包塞给他,“里面有五两碎银子,是我十几年攒下来的,老大老二都舍不得给,就给你了,拿去先娶房娘子,生了儿子后再去当刺,免得死了连个后代都没有。” 甘雨又好气又感动,他紧紧拥抱一下甘雷,“我会活得好好的,你把师父照顾好。” 他把甘雷给的小荷包又塞给了郭宋,“这些银子拿去买把剑,武道会要用,镔铁剑被老三拿走了,师父的木剑你用得还不熟练,比武会吃亏的。” 郭宋也紧紧拥抱一下师兄,“我没有东西送给师兄,就送你一句话,情况不妙就跑,不丢人。” 神不知鬼不觉间,郭宋将那只小荷包塞进了甘雨身后的布包里。 甘雨虽然轻功和刺杀能力都极强,但比起郭宋还是差了不少。 甘雨笑着点点头,“那我走了,将来我们兄弟一定会再见的,你们保重!” 甘雨向他们挥挥手,大步流星向远方走了。 郭宋望着师兄走远,忽然想到一件要命的事情,他连忙问甘雷,“三哥,四师兄俗家叫什么名字?” “靠!” 甘雷一拍大腿,满脸懊恼道:“我只知道老四姓杨,叫什么名字还真不知道,他一上山就叫甘雨。” “师父应该知道,我们回头问师父。” 甘雷指指不远处一家兵器铺,“你不是要买剑吗?去看看。” 郭宋笑着一摊手,“你给的碎银子被我放进师兄包里了。” “没事,就去看看,你看中哪把?哥哥夜里给你摸出来。” 郭宋撇撇嘴,“得了吧!我会需要你帮忙?” 甘雷顿时像被踩住尾巴似的跳起来,“你以为自己会跳崖就了不起?胖爷我虽然没你那种本事,但胆子比你大,我敢去做,你敢吗?” “我不是不敢,是不屑去做,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懂不懂?” “去!别说这种道貌岸然的恶心话,让哥哥瞧不起你。” 两人快步向剑铺走去,郭宋心中着实好奇,忍不住问道:“师兄,你到底干过多少偷鸡摸狗的事情?” “也不多,偷过玄虎宫的盐,顺便给他们的千人锅里下过巴豆粉,和老二偷过赤猿宫的布,还偷过黄鹤观的鞋。” 甘雷正吹得唾沫四溅,旁边忽然传来一个恶狠狠的女人声音,“你这个混蛋,姑奶奶的鞋原来是你偷的!”。 两人一扭头,却发现旁边剑铺台阶上不知何时站了几名年轻女道士,后背长剑,道袍布料挺刮,是上好的绫布,一尘不染。 长得虽然都谈不上美貌,但一个个脸庞白净,在雄性遍布的崆峒山,她们确实有骄傲的本钱,在道士们眼中,她们就是崆峒山的仙草,连西施、貂蝉都比不上她们的珍贵。 郭宋有点愣住了,崆峒山居然有女道士?他在崆峒山生活六年了,竟然从不知道。 几个女道士都神情傲慢,但一个稍矮的女道士却杏眼圆睁,满脸怒气地瞪着甘雷,“你这个死胖子,我去年丢的鞋原来是你偷的!” 甘雷眼睛一亮,连忙打个哈哈,“原来是黄鹤观的各位师姐,小弟甘雷这厢有礼了。” 他悄悄拉一把郭宋,郭宋没睬他,他自己涎脸上前躬身施礼。 郭宋这才知道,原来黄鹤观是女道士修行的道观,难道当年接引院里还有小娘子不成?他有点想不起来了。 ‘铮!’ 女道士长剑拔出,明晃晃的剑顶着甘雷的胸脯,她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无耻下流的混蛋,竟然敢偷我的鞋,我一剑杀了你。” 甘雷顿时叫起撞天屈来,“我不是说我自己,我是说我的四师弟,他做过不少偷鸡摸狗的事情,师父却不知道,我刚才在教育小师弟,做人要坦荡,别像四师兄那样装得道貌岸然,我长得这么老实,怎么会去偷师姐的鞋?” 郭宋听得牙根直痒,就恨不得一脚向他的肥屁股上踹去。 “你的四师弟在哪里?”女道士眼中恨意未消,但语气却有点迟疑了。 “他还俗走了,我们今天就是送他,他若在,我也不敢揭他老底。” “师妹,别理他了,我们走!” 身材最高的女道士冷哼一声,正眼也不看甘雷,转身就走,女道士收了剑,瞪甘雷一眼,“死胖子,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一群道姑难得下山一趟,买的东西颇多,收拾了两大担箱笼,甘雷平时做事能躲就躲,这时他却勤快得很。 甘雷眼疾手快,连忙抢着替她们挑起担子,拍拍胸脯,一脸正气道:“我师弟做了对不起黄鹤观的事情,我来替他补偿,这担子我帮各位仙姑挑上山。” 几名女道姑面面相觑,崆峒山的道士平时见了她们,都吓得躲到一边,仿佛她们是一群老虎,只敢远远地偷看她们,这个胖子却与众不同,她们还真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道士。 他愿意当挑夫也好,省得她们花十文钱雇人。 她们也不反对,俨如一群仙女般飘然而去。 甘雷挑着担子,得意地向郭宋眨眨眼,屁颠屁颠跟在她们身后。 郭宋看得目瞪口呆,说好了陪自己看剑,说好了替自己偷把剑呢?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真不知该怎么说他了。 ………… “你们快来看,天下奇观,一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剑铺门口,一名年轻的黑袍道士喊了一声,顿时从剑铺里跑出一群黑袍少年道士,一个个服色鲜亮,都是来自紫霄系的黑袍道童。 真是冤家路窄,这里面的小道士,郭宋至少一半都认识,正是当年在接引院欺凌他前身的那群恶童,现在都长大了。 其中长得最高最强壮之人,不就是前两天在湖边遇到的张清虎吗?打断韩小五的腿,导致他坠崖身亡的罪魁祸首。 “那个死胖子我认识,和那个小杂种是一座道观的。” 张清虎刚说完,一转眼便看见了郭宋。 他眼睛一亮,大嚷道:“运气啊!小杂种就在这里。” 周围十几名少年恶道都认出了郭宋,纷纷拔剑,从四面围住了郭宋,今天可不能像当年那样,让他跑掉了。 张清虎拔出剑狞笑一声道:“今天我非要斩断你的双腿,报当年一拳之仇。” 郭宋虽然手无寸铁,却十分平静道:“那你就试试看吧!” 张清虎大吼一声,向郭宋冲去。 就在这时,从剑铺内走出一名中年道士,他见状大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来人郭宋认识,正是当年玄虎宫去接应引院招人的武妙真人。 张清虎和一群少年恶道都十分畏惧武妙真人,尤其武妙真人还是张清虎的师父。 他们只得悻悻闪开,张清虎上前对武妙真人道:“师父,就是这个小混蛋当年打烂弟子的鼻子,弟子非要报这个仇不可。” 武妙真人十分护短,他顿时恶狠狠瞪了郭宋一眼,不过他毕竟是玄虎宫有头有脸之人,见周围围观的镇上百姓不少,他不想在镇上坏了自己的名声。 武妙真人便冷冷对张清虎道:“崆峒山的事情,去崆峒山解决,不要在这里乱来。” 张清虎大急,“可是师父…….” 武妙真人一摆手止住他,“武道会马上要开了,你还怕没机会?” 张清虎顿时明白了,他走到郭宋身边,咬牙切齿道:“小子,有种去参加武道会,看虎爷怎么在武道会上剥光你的脸皮!” 郭宋心中冷笑一声,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地淡淡道:“我会参加武道会,但不是因为你,你那点细胳膊细腿,不配和我交手。” 说完,郭宋转身便扬长而去。 张清虎恨得牙关咯咯直响,他狠狠一跺脚,大喊道:“郭宋,我张清虎若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 【加更求票!】 第二十章 甘雷怀春 郭宋回到了清虚观,四师兄甘雨走了,他的事情一下子变多了,他要砍柴、做饭、挑水,还要去招呼竹林那边几分萝卜田,自己练武也不能耽误。 至于以后去寻找食物,那就是甘雷的事情了。 不过今天倒不需要去觅食,厨房里还有几大袋干枣和柿饼,他在回山路上挖了一棵婴儿手臂般的何首乌,又去悬崖上把一棵百年黄精挖出来,他早就发现了,一直没有动手,眼看后天就是武道大会了,他需要犒劳一下自己。 黄昏时分,心情舒畅的甘雷终于回来了。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一个胖媳妇呀……..’ 这是郭宋常哼的小曲,甘雷学会后篡改了歌词。 走进大门,见郭宋在练静立式剑招,像雕塑般一动不动,也不知站了多久,小鹰就站在他头上,悠闲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师父的房门从外面反锁,好像还没有回来。 甘雷一颗心放下,拍了拍肚子,他午饭就没有吃,腹中饿得发慌,哼着小曲去了厨房,呼噜呼噜吃完一大碗粥,又啃了条鱼干,便挑着担下山打水去了。 入夜,郭宋坐在桌前练字,买不起纸,便用笔蘸清水在木板上写,六年来从未懈怠。 尽管大唐已是武学当道,文学式微,但他从没有想过放弃自己的优势,放弃自己的前世记忆,放弃对亲人的思念。 他用漂亮的小楷在木板上写下‘郭薇薇’三个字,这是他前世宝贝女儿的名字,现在她已经十四岁了,该长得和妈妈一样高了吧!在学校里有没有被同学欺负? 郭宋鼻子一酸,又差点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时,甘雷重重在他肩头一拍,笑眯眯问道:“在写什么呢?郭什么,那两个字念什么?” “没什么!” 郭宋轻轻抹去了字迹,又将思念亲人之情藏进内心深处。 “胖哥,今天怎么样?” 郭宋强颜笑问道:“看你今天情绪不错,应该有收获吧!” 说起今天的收获,甘雷就按耐不住脸上的兴奋,合掌央求道:“好兄弟,再教哥哥一首歌吧!李温玉很喜欢我唱的歌。” “呵呵!居然连名字都问到了,胖哥厉害啊!不知这个李温玉是她们中的哪一个?” “就是用剑指着我,硬说我偷她鞋的那位。” 郭宋忍不住哑然失笑,指着甘雷道:“师兄,这就叫有缘千里一鞋牵,你真偷她的鞋了?” “屁话,她的鞋是去年丢的,我是八年前偷的鞋,根本不是一回事,不过她笑起来真的动人,让胖爷我怦然心动。” “师兄,你怀春了,晚上就去黄鹤观的墙根下嚎去,说不定她真会被吸引出来。” “兄弟别开玩笑了,再教我一首歌吧!求你了,明天我负责去找食、劈柴、担水、做饭,事关哥哥的终身大事,你就行行好,我是认真的。” 甘雷左一个作揖,右一个作揖,额头上的汗都渗出来。 郭宋便不再逗他,笑问道:“你今天给她唱的是哪一首?” “就是你上次教我的,溜溜的她。” 说完,甘雷便深情地唱了起来,“你不曾见过我,我不曾见过你,年轻的朋友一见面啦,情投意又合……….” 还别说,这个死胖子音域很宽,音色很正,还真是个唱歌的好料子。 这首歌还不错,轻松愉快,就是脸皮厚了一点,一见面就情投意又合,居然把小道姑的凡心给打动了。 还真应了那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就看师兄的厚脸皮能不能成功了。 郭宋想了想笑道:“你还记得去年秋天我们去后山打枣,我在枣林里唱的那首歌……….” 不等郭宋说完,甘雷猛地一拍脑门,“对!对!就是那首,最好听的一首歌,叫什么康什么情歌?” “叫康定情歌,我教给你,你听着。” 郭宋小声唱了起来: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张家溜溜的大哥, 看上溜溜的她哟……… 甘雷听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十分动情道:“这首歌就是为我写的啊!我就姓张,她不就是姓李么?” 郭宋教了他三遍,甘雷死死记住了,转身便跑了出去。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甘雷练歌的声音: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郭宋走出屋子,只见甘雷坐在悬崖上,望着黄鹤观方向,一遍又一遍深情地唱着刚刚学会的《康定情歌》。 “老五,他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嚎得像野猫叫春一样?”师父木真人皱着眉头走到郭宋身边问道。 “师父,师兄今天喜欢上一个道姑。” 郭宋便把今天在崆峒镇遇到道姑之事简单告诉了师父。 木真人呵呵冷笑一声,“这不是他的第一次发情,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师父,师兄好像是认真的。” “认真有屁用,他一个野道,能与紫霄系的道姑合籍双修?” “师父,道士也可以成婚?” “当然可以,只要双方情投意合,禀明各自师父同意,两人便可以合籍双修,共修仙道,紫霄系内就有不少,但野道一个没有,紫霄天宫根本就不允许黄鹤观的女道姑外嫁。” “如果双方还俗呢?” 木真人摇了摇头,“黄鹤观还从没有听说哪个女道姑还俗,你师兄就是在痴心妄想。” 木真人转身走了,郭宋同情地望着胖师兄,师兄春天萌生的情愫,恐怕还不到夏天,就该湮灭了。 ……….. “我最恨的,就是那些言而无信的混蛋!” 次日上午,郭宋铁青着脸,一边劈柴,一边发狠地骂道。 “啾啾!”小鹰从巢穴里探出头。 “我不是骂你,我是骂那个死胖子。” 天不亮,那个发情的死胖子就消失了,他昨晚信誓旦旦答应过的觅食、劈柴、做饭、担水,一样都没有做,甘雨走了,这些活全部都得他一个人做。 “老五,你过来!”师父木真人在门口叫他。 郭宋连忙放下柴刀走过去,木真人笑眯眯道:“明天就是武道大会了,今天你就不用再干活,回头我给你们做一锅蘑菇和竹笋炖山鸡补补,再弄几根山药和芜菁当主食。” “师父,我去吧!” “不用你去,蘑菇、山药和芜菁我昨天已经摘回来了,竹笋和山鸡,竹林里都有,不对,山鸡好像没有了,但别处有,倒是明天你要用什么兵器,你过来选一选。” 郭宋跟随师父进屋,只见桌上摆放着三柄剑,一柄是镔铁剑,那是甘雷梦寐以求的宝贝,郭宋不取,另一柄便是师父的十字铁木剑,重达三十斤,用起来稍稍有点吃力。 郭宋目光落在第三柄上,这是一柄没开刃的铁剑,做工很粗糙,一看就知道是山脚下铁匠铺打制的,比起兵器铺的剑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比他平时练习静立招式用的‘剑形烧火棍’要好那么一点点。 郭宋拾起铁剑,铁剑重约二十斤,十分称手,他耍了个剑花,笑道:“师父,就选这把了。” 木真人叹了口气,“我还打算把木剑给你,算了,以后再说吧!” “师父,铁木剑稍微重了一点,不太顺手,这柄正合适。” “我知道,这柄铁剑就是我专门给你定制的,稍微粗陋了一点,不过也无所谓了,回头我再送你一只剑鞘,方便背在身上。” “多谢师父,还有三师兄不在,该怎么办?”郭宋有点担心甘雷。 “你不用担心他,他这人虽然大大咧咧,但在大事情上从不糊涂,他肯定会及时出现的,明天天不亮我们就要出发去紫霄天宫,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你去攀悬崖,今天试试极限,五十丈再抓藤蔓。” “弟子遵命!” 郭宋向师父行一礼,走出房间,在院子里拾起两只砂袋扔下了悬崖。 郭宋站在悬崖边深深吸一口气,一跃身跳了下去,在他身后,小鹰也如利箭般向山崖下俯冲而去。 木真人有些惊讶望着小鹰,自言自语道:“这只鹰倒真的有点与众不同。” 第二十一章 武道大会(一) 第二十二章 武道大会(二) 第二十三章 武道大会(三) 第二十四章 武道大会(四) 第二十五章 武道大会(五) 第二十六章 武道大会(六) 第二十七章 武道大会(七) 第二十八章 武道大会(八) 第二十九章 武道大会(九) 第三十章 武道大会(十) 第三十一章 武道大会(十一) 第三十二章 武道大会(十二) 郭宋在升仙桥上找到了师兄甘雷,他独自坐在狭窄的小道上,目光落寞地望着远方。 他眼睛有点红,看得出他刚才哭过。 他被赤玄方士一脚踢摔在女道士面前,遭受了奇耻大辱。 “师兄,看开点吧!”郭宋轻轻拍了拍师兄肥厚的肩膀。 甘雷摇摇头,声音嘶哑道:“我虽然被赤玄羞辱,但我能忍,但我看见温玉捂脸跑掉时,那一刻我心都碎了。” 郭宋知道他指什么,雷灵子也杀进了前十,如果不出意外,杀进前三没有问题,那么李温玉就只能认命了。 那师兄怎么办?眼睁睁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仇人拉进洞房? 不可能! 郭宋很了解自己师兄,他绝不会接受这个命运,他要么去找雷灵子拼命,宁可死在雷灵子剑下,要么就带李温玉私奔。 “师兄,你去和李师姐谈一谈?” 甘雷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半晌道:“她已经被看管住,自从雷灵子宣布要和她合籍双修,她就没有自由了。” 甘雷惨笑一声,拍了拍过郭宋的手,“哥哥有很多地方对不起你,想抢你的小鹰,干活偷懒耍滑,吃得又多,你不要往心里去,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师父。” 郭宋顿时怒道:“师兄,你的命就那么贱?被雷灵子一剑了结。” 甘雷摇摇头,一脸决然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张雷宁可不要自己命,也绝不容自己的女人落入畜生手中。” 郭宋叹了口气,“师兄,还有我呢!只要有我郭宋在,雷灵子绝对得不到李师姐。” 甘雷浑身一怔,呆呆望着师弟,他鼻子抽了抽,忽然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郭宋等他稍稍平静了,才对他道:“我打听过了,有一个规则或许可以利用,只是要委屈明春师兄了。” 他低声对甘雷说了几句,甘雷连连点头道:“这件事让我去做,得罪人的事情让我来承担,和你无关。” ......... 入夜,紫霄天宫内灯火通明,十几个紫霄系的真人聚集一堂。 白云真人冷冷道:“居然有两个野道杀进了前十,前所未有,也是紫霄系的奇耻大辱,大家都说说怎么办吧!” 白驹真人道:“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今天晚上我们派人去清虚观,直接干掉那个小道士。” 另一名真人也道:“我们可以扮作斗牛宫的人,明天早晨在半路伏击他们,只要他们受重伤,那武道会他们就必败无疑。” 白云真人却摆摆手,“我们是崆峒山正统,不做那些下三滥之事,我是要在擂台上击败他们,所以让大家来商议,怎么安排对手,尽量让强者对付他们。”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要商量明天的战术,众人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献策,提出自己看好的人选。 武妙真人站在最角落里,就像一只躲在阴暗处的老鼠,他已被免去了玄虎宫住持,由他师弟文妙真人替代,他被召回紫霄天宫。 武妙真人冷冷望着白云真人的表演,他太了解自己的师父,表面上道貌岸然,可背地里却比谁都卑劣无耻,而且心胸极为狭窄,心狠手辣,要不然当年他怎么会干掉他的两个师兄,当上了紫霄天宫的住持。 他现在召集大家商议对策,不过为了表现自己的正义,暗地里,他肯定有了部署。 众人定好了策略,都一一退下了。 白云真人摆摆手,“武妙留一下!” 武妙真人留了下来,他跪在师父面前,不敢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很怨我,革掉你的玄虎宫住持之位。” “弟子不敢怨恨师父。” “你怨恨也无妨,但我要告诉你,表面上是因为玄虎宫表现欠佳,你教导不力,我才免了你,可你想过没有,其他几个道观也一样表现不佳,我为什么不找他们麻烦?” 这正是武妙真人怨恨师父之处,赤猿宫也一样败在野道手上,师父为什么只惩罚自己? 他有点茫然地望着师父。 白云真人冷冷道:“我免掉你,是因为张清虎之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你杀的?” 武妙真人呆住了,半晌,他忽然道:“原来韦清平是师父的人!” 他想了想去,只能是韦清平告了密,他杀张清虎的时候,韦清平就在外面放哨,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 “韦清平当然是我的人,但不是他告状,而是你自己做事太不干净,张清虎事先写了张纸条交给宫主鹿黎真人,说你收了他三百两银子,如果他死了,就是你杀的,最后张清虎死了,鹿黎真人就把纸条给了我。” 武妙真人无力地垂下了头,他把鹿黎那个老杂毛忘记了,鹿黎真人早就对他不满,有这个机会,那个老杂毛当然不会放过自己。 “弟子给师父添麻烦了。” 白云真人点点头,“说说郭宋吧!你觉得该怎么阻止他?” 武妙真人精神一振,这正是他擅长的,他眼珠一转道:“师父,暗杀、伏击确实是下三滥,关键是其他野道都知道是我们干的,会坏了紫霄天宫名声,弟子考虑,不如用官府来对付它,找个借口让官府把他带走,那就不是我们紫霄天宫的问题,是他自己出了事。” 白云真人呵呵一笑,“我们还真想到一起去,明天上午官差会来,你负责安排他们拘人!” 武妙真人暗暗思忖,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师父果然已经在背后安排好了毒招。 “弟子遵令!” “去吧!另外,韦清平的伯父刚刚升为礼部郎中,对我很有用,你要好好待他。” “弟子明白了。” 武妙真人匆匆走了,白云真人负手冷冷哼道:“明天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 次日天不亮,师徒三人便出发了,小鹰猛子盘旋着跟在他们头顶上,郭宋反复给它灌输,今天它只能看,不准动手帮自己,鬼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 走到小深潭旁,只见一名道士蹲候在那里,好像是静乐宫的孙明秋。 “明秋,你师父呢?”木真人问道。 孙明秋行一礼,满脸沮丧道:“今天我们恐怕要放弃了。” 郭宋和甘雷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木真人愕然,“为什么?” “大师兄肚子坏了,拉了一夜,整个人都虚脱了,连路都走不了。” “怎么会这样?” “被人下了巴药,师兄的桌上发现了一点巴药粉末,一定是紫霄天宫干的,为了阻止师兄杀进前三。” 说完,孙明秋哭着跑回了静乐宫。 木真人冷冷看了甘雷一眼,“说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郭宋连忙道:“师父,孙师兄也说了,是紫霄天宫干的。” “放屁!紫霄天宫只会下砒霜,不会下泻药,我知道整个崆峒山只有一个人会干这种事。” 甘雷跪了下来,“师父,确实是弟子干的,一切后果和惩处都由弟子承担。” “你先给我一个这样做的理由?” 甘雷咬了咬嘴唇道:“按照规则,如果前十名中只有一名野道,那么野道可以自选一个对手,上届杨玄寿杀进了前十,他就是自己挑选的对手。” 木真人看了一眼郭宋,“所以,你想让你师弟选雷灵子,阻止他进入前三,恰好张明春妨碍了你们的计划,所以你就给他下了巴豆粉。” 郭宋也跪下,“事情是师兄做的,但方案却是弟子策划,首恶应该是弟子。” “不!不!不!师弟不知道这个规则,是我策划并实施,和师弟一点关系都没有。” 木真人看看郭宋,又看看甘雷,半晌叹口气道:“也罢!就算你们不做,明春今天也不会有好结果,不死即残,这样反而是最好的,至少他已经杀进前十了。” 木真人摇摇头,快步向山下走去。 郭宋很奇怪,师父居然就这样放过了他们? 甘雷却心知肚明,师父已经猜到是郭宋策划的方案,所以才会一笔带过。 第三十三章 武道大会(十三) 第三十四章 武道大会(十四) 第三十五章 甘雷私奔 第三十六章 张掖遇匪 第三十七章 黑山羌部 第三十八章 微观悟道 第三十九章 警兆悄至 第四十章 不速之客 第四十一章 军机泄露 第四十二章 斩尽杀绝 第四十三章 黑月混战 第四十四章 返回崆峒 第四十五章 真人遗言 第四十六章 陡生变故 第四十七章 有仇必报 第四十八章 血染紫霄 第四十九章 道士下山 第五十章 仗义出手 第五十一章 达成交易 第五十二章 灵州城外 第五十三章 与虎谋皮 第五十四章 家有善邻 第五十五章 求才若渴 第五十六章 人要衣装 第五十七章 绿衫丫鬟 在宋朝以前,普通人家都是吃两餐,早晚各一餐,但郭宋的师父却让他们吃三餐,十年来已经习惯了。 郭宋吃了一大碗羊肉汤煮面片,才算吃饱了午饭,又找了一下猛子,那货估计出城觅食去了,不在鸟巢内,郭宋又在城内逛了一圈,这才晃晃悠悠返回住处。 “郭大哥!” 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施童终于发现了郭宋,又是欢喜又是埋怨地跑上来,“你究竟到哪里去了?我脖子都望酸了。” “我去买衣服了,你又没说中午要回来。” “不是我找你,是梁公子,他等了你快半个时辰了。” 郭宋愣了一下,“哪个梁公子?” “郭兄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梁武笑着走了出来,竖起拇指赞道:“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换了一身衣服,郭兄完全变了一个人。” 郭宋歉然道:“我没想到梁贤弟会来,让贤弟久等了。” “郭兄就住这里?”郭武瞥了一眼隔壁的破烂房子。 “暂时借住两天而已,临走时我会给他们房钱。” 郭宋这句话说出来,就表示已经他和郭家没有关系了。 “你们快进来坐!” 施童连忙请他们进院子,院子里就有桌椅,阳光温暖明媚,可以坐在院子里晒晒午后的太阳。 两人在桌前坐下,施童又给他们煮了汤。 郭宋喝了口热汤,竟然是后世罗宋汤的味道,可唐朝哪来的番茄? 他有些惊讶道:“小胖,这汤不错啊!” 施童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是我爹爹留下的一个方子,能够迅速恢复体力。” 梁武也笑道:“小胖做菜在我们武馆出了名的,什么简单的食材在他手上都能变得有滋有味,我们都说他不去当厨子,太可惜了。” “我才不当厨子,没地位,也挣不到钱。”施童小声嘟囔道。 “梁贤弟,在灵州挣钱容易吗?”郭宋笑问道。 梁武摇摇头,“在灵州只能挣点小钱,我父亲说,去长安才能挣大钱,那些豪门权贵出手就是几千贯钱,眼睛都不眨的。” 施童直咋舌,几千贯钱,他做梦都不敢想。 郭宋知道梁武说话稍微夸张一点,长安是大唐的财富集中地不假,但价值几千贯钱的东西也不是随时随地能遇到,那也要稀世珍宝才行,除非是买宅子,可一个人一辈子能买几次宅子? 看来梁武也不是很了解,郭宋便岔开了话题。 “梁贤弟,我托你打听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梁武沉吟一下对郭宋道:“韩小五的家人我已经打听到了,但结果可能会让你失望。” “他家人去世了?”郭宋问道。 梁武点点头,“他父亲病逝,母亲改嫁,已经不在灵州了。” 郭宋目光黯然,叹了口气,“也算是个解脱吧!” “还有你的户籍,你真打算落在郭家?我告诉你,郭家不可能给你立独门独户,你就只能挂在别人户籍下,那就叫非编户,也就叫贱户。” 郭宋眉头皱成一团,他真不懂唐朝的户籍制度,他回头问施童,“会吗?” 施童点点头,“我们家就是非编贱户。” “那我鸣沙县的父母呢?”郭宋又问道。 “我帮你查过,他们虽然是编户,但十三年前就已经销户了。” 郭宋有点头大,他以为上户籍就是在官府登记一下就行了,没想到还这么麻烦,还有编户和贱户的区别,他当然不愿变成贱户,一时间他踌躇不语。 施童在旁边挠挠头道:“郭大哥,你就让我大师兄帮帮忙呗!” 郭宋精神一振,目光期待地向梁武望去。 梁武笑了笑道:“我当然愿意帮忙,不过我得说清楚,兄长自立门户后可能就和郭家没关系了。” “我求之不得!” “那好,你把度牒给我,三天内我帮你办好。” 郭宋从怀中取出度牒递给他,笑问道:“能给我说说怎么办吗?” “对一般百姓可能比较难,但我大伯是刺史府法曹参军,这种事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因为你父母都是编户,我大伯会让鸣沙县先恢复你父母的户籍,你便可以继承他们的户籍,然后在灵武县找一座无主房宅,把你的户籍落在上面,完全是合法操作,不会有任何问题。” 郭宋心中感动,他原以为是梁武钻个空子帮自己落户,冒名顶替之类,没想到人家是要帮自己合法落户,从头开始建户籍,这是很大的人情啊! “那要谢谢你大伯了。” “别那么客气,今天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晚上我父母想请你过去吃顿便饭,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郭宋连忙摆手,“这就不用了吧!” “你若不去,他们会亲自上门来请的。” 郭宋无奈,只得点点头,“好吧!我去就是了。” 梁武大喜,起身道:“你的行李在哪里,我来帮你拿!” “这….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搬去梁家堡,那里有客院,你是我的客人,难道你还想继续住在这里?” 郭宋当然不愿住在这里,既然户籍不落郭家,他宁可去住客栈,只是自己答应过胖婶的。 他看了一眼施童,施童立刻诚恳地说道:“郭大哥,你去吧!我娘肯定会很高兴的。” 郭宋想了想,从怀中取出铜牌递给施童,“大青驴就寄养在对面的骡马行里,我用不着了,送给你们。” 施童哪里肯收,郭宋再三解释,那也是萧关守备送给自己的,并没有花钱,施童实在推脱不掉,这才勉强收下了。 既然韩小五的家人已经没有了,郭宋便打算用赏银给自己买一匹好马,大青驴的速度太慢,一路骑过来,差点把他憋死。 郭宋收拾了东西,便告别了施童,跟随梁武前去郭家堡。 就在两人刚从施童家里出来,迎面奔来几名骑马之人,速度极快,一路尘土飞扬。 为首骑士一眼看见了梁武,他一下子勒住缰绳,故作惊讶道:“这不是梁大公子吗?怎么会从我们郭家的围子里出来,莫非这里有你的相好?” 郭宋打量一下此人,见他穿一身白色锦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皮肤很白,长得倒是很英俊,但眉眼间却流露出一股子邪气。 梁武差点说,‘如果这里是妓院,或许有我的相好’,可想到施童家在这里,这话不能说。 梁武便冷冷看了对方一眼,没有睬他,对郭宋道:“我们走!” 旁边一名随从笑道:“公子,我知道了,那间院子里住一个胖大的妇人,梁大公子肯定是和她勾搭上了。” 郭宋脸色一变,伸手在袋里将指环上的铁刺掰断,手指一弹,铁刺‘嗖!’地射进了随从马匹的粪门内。 马匹一声暴叫,前蹄高高扬起,将随从掀翻在地,随即狂奔而去,随从的一只脚还挂在马镫里,在地上拖行,惨叫大喊:“救命啊!” 众人乱成一团,纷纷催马追了上去,少年公子也顾不上继续挑衅梁武,他狠狠瞪了一眼梁武道:“以后再找你算账!” 他一挥马鞭,催马追了上去。 梁武一竖大拇指赞道:“好功夫!” 虽然梁武也没有看见郭宋动作,但他猜得到,那家伙嘴里不干净,惹恼了郭宋。 郭宋也不否认,问道:“这个年轻人是郭家子弟?” 梁武点点头,“他叫郭胜,是郭世昌的小儿子,曾是我的手下败将。” 郭宋回头向年轻人背影望去,原来就是他顶了自己前身的名头。 ………… 郭宋已经在梁堡住了两夜,睡得非常香甜,他住在正宅的东院,这里也是给客人住的地方,有十几间屋子,不过整个东院里目前就只住着郭宋一人。 居住条件确实很不错,房间明亮整洁,各种家具一应俱全,各种用具器皿也都是上好之物,还有两名小丫鬟服侍,和他在郭家的住处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郭宋又换了一身七成新的蓝色细麻襕衫,腰间束一条革带,脚穿马皮长靴,头戴黑纱帽,这是梁武的衣服。 和他之前自己买的长装武士服相比,郭宋还是喜欢眼下这件襕衫,那件武士服太显身材,太张目,不符合他低调的性格。 只是穿上了襕衫,他的木剑过于沉重,就没法随身佩戴了,郭宋考虑,他是不是还需要再买一柄佩剑? 大唐武风强盛,男子几乎人人佩剑,这就和宋明男子人人拿一柄折扇一样,剑既是防身之物,也是一种装饰品。 绿影闪动,一名穿着翠绿短衣的小丫鬟端着茶盏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她把茶盏放在桌上,又上下打量郭宋,笑嘻嘻问道:“听说你大前天杀了一头猪?” 郭宋有点哭笑不得,自己几时改行做郭屠户了? “你听谁说的,外面的传闻不足为信。” “府里人都这样说,不过我觉得他们搞错了,你应该是杀了一头野猪,对不对?” “算是吧!谢谢你的茶。” 郭宋端起茶盏,见小丫鬟还没有离去,便道:“没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 小丫鬟却像没听见一样,负手走到墙边,仰头打量挂在墙上的铁木剑,像是问郭宋,又像是自言自语:“这柄木剑居然用铁木芯制成,我估计至少重三十斤,小道士,我说得对吧!” 郭宋心中一愣,这不像丫鬟的做派啊! 他不由打量一下这个小娘子,她虽然穿着丫鬟的短衣,但气质完全不同,显得很自信,长相也比院中的两个小丫鬟俏丽得多,肌肤更是雪白如玉,不像两个小丫鬟黑里透红。 看她年纪也就十二三岁,头梳单环望月髻,斜插一根碧玉钗,一缕乌黑的秀发垂在脸上,略显几分俏皮。 她长一张很精致的鹅蛋脸,眉毛细长,双眸大而明亮,鼻梁挺拔,鼻尖略有点翘,嘴唇红润饱满,是一个十足的小美人胎子。 “你……你是什么人?”郭宋迟疑着问道。 “我当然是小丫鬟啦!你以为呢?” 小丫鬟又笑嘻嘻道:“看起来你的力量还可以,我再考考你的反应!” 她翻手一甩,一锭小银元宝‘呼!’地向郭宋脑门打来,快如闪电,迅疾无比,稍微反应慢一点点,必被打中无疑。 郭宋不慌不忙,一侧身,伸手便抓住了小银元宝。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银稞子姐姐就赏给你买糖吃。” 小丫鬟如一阵风似的走了。 郭宋一头雾水,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到底是小丫鬟还是其他什么人?来去都莫名其妙。 不过这小娘子出手倒很阔绰,居然送给自己一锭银子,郭宋掂了掂,至少重二两。 ‘不对!’ 郭宋忽然感觉这锭银子偏重,看它大小应该是一两银子,但掂在手上,却是二两的重量。 郭宋仔细查看手中银锭,终于发现了一条细纹,他用力把银子掰开,顿时哭笑不得,银子只有一层外壳,里面却注满了铅。 这个小娘子坑人啊! ==== 【求推荐票!!】 第五十八章 梁家兵库 第五十九章 黑市觅刀(上) 第六十章 黑市觅刀(中) 第六十一章 黑市觅刀(下) 第六十二章 粟特奴隶 第六十三章 枭雄本色 第六十四章 高氏之弓 第六十五章 初见段君 第六十六章 当街发威 第六十七章 段君训女 第六十八章 缘者而得 第六十九章 痛失良才 第七十章 灵州武会 第七十一章 五五规则 第七十二章 人情难挽 第七十三章 弓局首战 第七十四章 黄河酒楼 第七十五章 酒楼冲突 第七十六章 绝密战术 第七十七章 横扫出局 第七十八章 对阵郭家 第七十九章 两强相遇 第八十章 郭家奇兵 第八十一章 城郊打猎 第八十二章 紧急事件 第八十三章 两难选择 第八十四章 一个交易 第八十五章 骑射大赛(上) 第八十六章 骑射大赛(下) 第八十七章 三十勇士 第八十八章 一路北上 第八十九章 夜探敌营 第九十章 摧毁后勤 第九十一章 突生变故 第九十二章 阴山遇狼 第九十三章 李氏皇商 第九十四章 西受降城 第九十五章 思结内乱 第九十六章 婉拒拉拢 第九十七章 酒宴较技 第九十八章 灭族之战(上) 第九十九章 灭族之战(下) 第一百章 草原夜猎 第一百零一章 同官夜客 第一百零二章 初入长安 第一百零三章 清虚新观 第一百零四章 家有悍妻 第一百零五章 人穷志短 第一百零六章 雁过留名 第一百零七章 甘雨出事 第一百零八章 从何入手 第一百零九章 宣阳新宅 第一百一十章 三监三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浑水摸鱼 第一百一十二章 禁苑偷猎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上门售皮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险铸大错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甘雨现身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公孙大娘 第一百一十七章 西市酒坊 第一百一十八章 酒铺底蕴 第一百一十九章 猎与被猎 第一百二十章 生活所迫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两个条件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酒眉寿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半夜访客 第一百二十四章 身份暴露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以毒制毒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籁乐坊 第一百二十七章 首次任务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炮而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刺杀权宦 第一百三十章 晋升子爵 第一百三十一章 府前刺杀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相国元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前往江淮 第一百三十四章 高邮夜惊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报掮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形势严峻 第一百三十七章 狙击破局 第一百三十八章 盐帮械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抓住要害 第一百四十章 押运重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水贼张燕 第一百四十二章 深入虎穴 第一百四十三章 股掌之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意外箭信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强势谈判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死神尾随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往事不堪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再见天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旧友相逢 第一百五十章 梁武受伤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补偿条件 第一百五十二章 高手潜质 第一百五十三章 震慑窦氏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有人相邀 第一百五十五章 霸王之戟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绝密任务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以命换爵 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份问题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半日浮闲 第一百六十章 可汗进京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先下一城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危机到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月夜偷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怒辞供奉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必道歉 第一百六十六章 遇强则强 第一百六十七章 锁死胜局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最后通牒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夜镇军营 第一百七十章 神策兵变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何去何从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招揽手下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各奔前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远征之军 第一百七十五章 提前出发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再上崆峒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玉门遇袭 第一百七十八章 瓜州首战 第一百七十九章 艰苦跋涉 第一百八十章 救援蒲桃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夜袭敌营 第一百八十二章 抵达龟兹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主动请缨 第一百八十四章 春闻警讯 第一百八十五章 釜底抽薪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试探攻城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机会未失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正面激战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夜袭粮军 第一百九十章 被迫撤军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两吐分裂 第一百九十二章 疏勒于阗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山古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遭遇不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折中之策 第一百九十六章 行踪暴露 第一百九十七章 突破封锁 第一百九十八章 轮台小店 第一百九十九章 陷入包围 第二百章 回纥翻脸 第二百零一章 生死之战 第二百零二章 智取银山 第二百零三章 重回安西 第二百零四章 雪夜东进 第二百零五章 人狼之战 第二百零六章 城门风波 第二百零七章 天子病重 第二百零八章 再进谗言 第二百零九章 老姜弥辣 第二百一十章 高陵报丧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召王夜宴 第二百一十二章 赵府寿宴(一) 第二百一十三章 赵府寿宴(二) 第二百一十四章 赵府寿宴(三) 第二百一十五章 赵府寿宴(四) 第二百一十六章 赵府寿宴(五)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速之客 第二百一十八章 挂印去爵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又见金盒 第二百二十章 面临选择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连夜离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醍醐灌顶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宝丰酒楼 第二百二十四章 巡哨旅帅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夜截航船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绝密信件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丫鬟春桃 第二百二十八章 无从选择 第二百二十九章 理解错误 第二百三十章 不妙之讯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又见薛涛 第二百三十二章 缘来如风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有缘再见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五龙玉佩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有容乃大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杀人灭口 第二百三十七章 新的任命 第二百三十八章 灵州上任 第二百三十九章 郭家之悔 第二百四十章 九原县城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未雨绸缪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计前嫌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全面动员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守城初战 第二百四十五章 血战九原 第二百四十六章 孤注一掷 第二百四十七章 半渡而击 第二百四十八章 帝王之术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述职报告 第二百五十章 视察废城 第二百五十一章 巡视西城 第二百五十二章 灵州来客 第二百五十三章 洛阳船匠 第二百五十四章 化妆风波 第二百五十五章 造船计划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书香门第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宝石猜想 第二百五十八章 讨价还价 第二百五十九章 梁氏酒业 第二百六十章 集思广益 第二百六十一章 榆林西撤 第二百六十二章 蝗灾警讯 第二百六十三章 驱蝗大战 第二百六十四章 颜相巡察 第二百六十五章 秋收季节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不肯回乡 第二百六十七章 意外收获 第二百六十八章 警告县尉 第二百六十九章 颜相提案 第二百七十章 巡访村落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奋勇抢地 第二百七十二章 强换土地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冷氏求情 第二百七十四章 态度强硬 第二百七十五章 段君离任 第二百七十六章 千里送礼 第二百七十七章 新年悄至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兵患又起 第二百七十九章 紧急状态 第二百八十章 意外情报 第二百八十一章 首战告捷 第二百八十二章 浅滩伏击 第二百八十三章 兵临城下 第二百八十四章 血战丰城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七成胜面 第二百八十六章 怀光摘桃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家遇困窘 第二百八十八章 师兄义助 第二百八十九章 赁宝换房 第二百九十章 永丰新县 第二百九十一章 凶信传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夜访韩相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五月进京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关心则乱 第二百九十五章 善意提醒 第二百九十六章 讨要说法 第二百九十七章 名士谈仙 第二百九十八章 薛家有客 第二百九十九章 曲江小游(上) 第三百章 曲江小游(中) 第三百零一章 曲江小游(下) 第三百零二章 争船风波 第三百零三章 元家生隙 第三百零四章 初次上门 第三百零五章 中原消息 第三百零六章 暗度陈仓 第三百零七章 秘密军队 第三百零八章 低级报复 第三百零九章 佳婿攻势 第三百一十章 出乎预料 第三百一十一章 薛父南调 第三百一十二章 借道伏牛 第三百一十三章 宛北平匪 第三百一十四章 子午惊魂 第三百一十五章 占山为王 第三百一十六章 开封来客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各怀鬼胎 第三百一十八章 断其退路 第三百一十九章 潜入刺杀 第三百二十章 赶赴淮河 第三百二十一章 再断退路 第三百二十二章 悔之已晚 第三百二十三章 斩尽杀绝 第三百二十四章 回纥之乱 第三百二十五章 杀人立威 第三百二十六章 徐州之战 第三百二十七章 给人嫁衣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小城不宁 第三百二十九章 码头惩戒 第三百三十章 西市事件 第三百三十一章 倦鸟归京 第三百三十二章 张雷烦恼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元宵私心 第三百三十四章 接受调查 第三百三十五章 利令智昏 第三百三十六章 以毒攻毒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元家遇事 第三百三十八章 雪上加霜 第三百三十九章 出猎遇险 第三百四十章 张家有妾 第三百四十一章 抵达成都 第三百四十二章 再见佳人 第三百四十三章 蜀乱又起 第三百四十四章 回心转意 第三百四十五章 抓住机会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一战成名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夜袭泸川 第三百四十八章 再返成都 第三百四十九章 套路太深 第三百五十章 夜逛成都 第三百五十一章 崔府寿宴(上) 第三百五十二章 崔府寿宴(中) 第三百五十三章 崔府寿宴(下) 第三百五十四章 折道向南 第三百五十五章 乘船出川 第三百五十六章 江夏买仆 船只一路东行,出了三峡,进入荆南,足足走了十几天,这天上午,船只抵达了鄂州江夏县。 客船途经渝州时又上了十几名客人,有商人,也有游学的书生,女人孩子不少,他们只付一两贯船钱,不能和付了八十贯船钱的郭宋相比,所以他们只能住底舱或者一楼,不能上二楼。 坐船出行还是比较舒适,临行前,薛涛在泸川县买了不少纸笔,又买了一些书,郭宋还给她买了一张琴,一路上,薛涛抚琴绘画,又让郭宋陪她吟诗作赋,两人日子过得如神仙般逍遥。 薛涛铺上纸,正要继续她的绘画,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和男人怒骂声,紧接着便听见女人的哭嚎声。 这是一个鄂州小商人,好像姓毛,去渝州做生意亏了本,心情很糟糕,一路上不停地喝酒,喝完酒就把怒火发泄在老婆孩子身上,他们船舱正好在起居室下面,一路上就听见他们一家人鬼哭狼嚎。 薛涛叹口气,她的雅兴又被下面的人扰乱了,她只得放下笔,起身来到窗前,和郭宋并肩站在一起。 “郭郎,以后咱们自己买艘船好不好?” 郭宋点点头,笑道:“又被下面的人打扰了,你早该听我的话,在秭归赶他们下船。” “不要!” 薛涛摇头道:“我虽然不喜欢他们,但我也不想那么霸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艘属于自己的大船,然后一路安静地饱览沿岸风光。” 郭宋搂住她肩膀笑道:“马上到江夏了,除了我们,其他人都要下船,我就不让船老大上人了,全部包下来,你觉得呢?” 薛涛满眼期盼地点点头。 郭宋又道:“还有一个选择,我们把这艘船包下来后,可以按照原计划走汉水去襄阳,也可以继续乘船去扬州,我们再从扬州换船回长安,你想选哪一个?” 薛涛轻咬嘴唇想了想道:“我想去扬州,但前提是,这艘船只有我们两人。” “没问题,等他们都下船后,我再和船老大协商。” 这时,外面传来船老大的喊声,“江夏要到了!” 一个时辰后,大船缓缓在江夏码头靠岸了,等候在船边的旅客们都纷纷拿着行李下船,之前郭宋定的船是去襄阳,必须折道走汉水,旅客若要向东走,只能换船了。 船老大对郭宋喊道:“郭公子,我们要在这里补给,停两个时辰,你们要不要上岸去走走?” “江夏有什么好玩之处?”郭宋笑问道。 “公子可以去黄鹤楼看看!” 郭宋这才醒悟,江夏不就是后世的武汉吗? “老丈,还有一事要商量一下,我们想去扬州,你们能不能去?若不能去,我就另外找船。” 船老大呵呵笑道:“再出八十贯钱,我们也不带别的客人了,这艘船就给你们包下来,这个价钱只要公子能接受,我们很乐意效劳。” “那就说好了,八十贯去扬州,这艘我们完全包下来,不准再带别的客人。” 船老大点点头,“我们一言为定!” ....... 江夏就是今天的武昌,对岸是汉阳县,在唐朝也是长江中游商业最繁华、人口最多的城池,郭宋和薛涛从码头走出来,立刻感受到了喧嚣热闹的气氛,到处人来人往,人口密集。 安史之乱也导致大量北方富户逃往南方,一条线是下江南,另一条线就是走荆襄,使江夏的人口在短短二十年内翻了一倍不止。 尽管安史之乱已经结束,但很多人已经在这里安家立业,不愿再回去。 “两位,坐我的牛车吧!送你们去黄鹤楼。” 几辆牛车停在一边揽客,他们高声叫喊,让郭宋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乱感。 薛涛换了一身在秭归县买的厚衣裙,头戴薄纱帷帽,她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但外面却看不清她的脸庞。 她挽着郭宋的胳膊小声道:“郭郎,我们先走一走,逛逛街景,吃点东西,然后再去黄鹤楼。” 郭宋点点头,其实他还有另一个想法,他想给薛涛买一个小丫鬟,薛涛的丫鬟小娥在成都没有跟来,薛涛起居着实有点不太方便。 前面不远就是县城,两人信步走进城内,县城内依旧十分热闹,一条宽敞的大街直通南北,地面还铺着石板,十分干净整洁,两边店铺林立,繁华异常,和成都几乎有得一比。 郭宋上前问一名守城士兵道:“请问去江人院怎么走?” 士兵向前面一指,“前面走三十步左右就是,看见没有?就是那家挂杏黄旗的店家。” “多谢!” “郭宋,江人院是什么?”薛涛奇怪地问道。 “我听船老大说的,江人院是买卖官奴的场所,我想给你买一个小丫鬟。” 薛涛没有反对,身边没有一个侍女,很多事情确实不太方便,很多事情都是郭宋去做,真是难为他了。 片刻,他们便看到了黑漆大牌,上写‘江人院’三个字,有不少人进进出出,这里便是鄂州最大的官奴买卖之地,官奴并不仅仅是指没入官府的奴隶。 更多是指在官府登记注册的贱籍,他们依附主人,不用交人头税,有歌舞妓、乐工、匠人、下人、仆妇等等,身份低于平民阶层的人。 “两位要买仆妇下人吗?” 刚进院子,一名三十余岁的掮客便热情地迎了上来,他既可给别人介绍生意,他自己手上也有官奴。 郭宋点点头,“想买一个小丫鬟,可有合适的人选?” “小丫鬟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关键是要什么条件,比如年纪,比如家庭状况,比如准备让她做什么,粗使丫鬟,还是贴身丫鬟等等,公子能否提出具体要求?” 郭宋想了想道:“年纪要求大概在十一二岁,最好是孤儿,我们能带走,还要在大户人家呆过,能成为贴身小丫鬟,聪明伶俐,长相要求清秀一点。” 掮客笑了起来,“这其实就是最好的小丫鬟了,我手头正好有一个,鄂州豪门黄家的内宅小丫鬟,主人去世了,丫鬟仆妇都被黄家卖掉,这个小丫鬟昨天才来,我带给你们看看。” “年纪是否合适?” “肯定合适,上个月刚满十一岁,很乖巧聪明的孩子,长得也不错,两位稍等。” 掮客快步去找人,薛涛小声对郭宋道:“让我来看,我看中了就捏一下你的手。” 郭宋点点头,他就喜欢薛涛这一点,不矫情,性格爽快。 片刻,掮客带来一名小娘子,小娘子拎着一个小包袱,看起来年龄确实是十一二岁,皮肤很白,眼睛又大又圆,双眸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气质也很好,隐隐有一种书卷之气。 郭宋和薛涛几乎同时捏对方的手,他们两人都看上了,这是一个有感情的孩子,她眼中的悲伤把他们都打动了。 薛涛蹲下拉着小姑娘的手道:“我们是从长安过来的,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长安吗?” 小姑娘轻轻点头,薛涛对郭宋道:“郭郎,就是她了。” 郭宋对掮客道:“就买她了。” 掮客笑道:“公子好眼力,这个小娘子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个丫鬟,一口价,五十贯钱,我帮你办身契,我有关系,不用排队,马上就能拿到。” 在这里买个丫鬟也就十贯钱,掮客听说他们是长安人,又喜欢这个小娘子,便开口要了五倍的价格。 郭宋知道他在要高价,但也懒得和他计较,便道:“可以,你去帮我立契。” 掮客要了郭宋的资料,匆匆去了,薛涛却在低声问小姑娘的情况,小姑娘很乖巧,没有使性子,一一小声回答。 郭宋在一旁听得很惊讶,“这个小姑娘居然还识字,这倒很少见了。” 这一点也是薛涛最满意的,她的侍女小娥不识字,又不肯学,总是偷偷把自己的情况报告母亲,那以后索性就让她跟母亲。 “嗯!你爹爹既然给你起名叫敏秋,那以后你叫阿秋吧!” 这时,掮客跑了回来,拿了一份身契交给郭宋,这个小丫鬟的主人从此就是郭宋了。 郭宋取了五两黄金递给掮客,掮客欢喜异常,这小丫鬟他今天上午花了五贯钱买下,这一转手就赚了十倍。 “我们走!” 三人出了大门,掮客地殷勤地给他们找了一辆牛车,他们坐上牛车向黄鹤楼而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长安哀讯 第三百五十八章 新帝登基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返回长安 第三百六十章 拜见月老 第三百六十一章 面见新君 第三百六十二章 婚礼筹备 第三百六十三章 嫁妆之忧 第三百六十四章 再领新军 第三百六十五章 灞上新军 第三百六十六章 纳征请期 第三百六十七章 圣临军营 第三百六十八章 弄巧成拙 第三百六十九章 新年大宴 第三百七十章 酒楼偶遇 第三百七十一章 微服私访(上) 第三百七十二章 微服私访(下)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参观园宅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上元前夕(上)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上元前夕(下) 第三百七十六章 鱼龙灯会(上) 第三百七十七章 鱼龙灯会(中) 第三百七十八章 鱼龙灯会(下) 第三百七十九章 敲打憨妻 第三百八十章 清虚求愿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天兆彩虹 第三百八十二章 迎亲前夕 第三百八十三章 迎娶之日 第三百八十四章 拜堂成亲 第三百八十五章 洞房花烛 第三百八十六章 新婚燕尔 第三百八十七章 新婿回门 第三百八十八章 薛勋之忧 第三百八十九章 视察庄园(上) 第三百九十章 视察庄园(下) 第三百九十一章 力阻谈判 第三百九十二章 相国荐才 第三百九十三章 落第秀才 第三百九十四章 出发前夕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两股势力 第三百九十六章 途闻警讯 第三百九十八章 探访情报 第三百九十九章 搜寻敌踪 第四百章 夜剿悍匪 第四百零一章 抢救病女 第四百零二章 凉州名医 第四百零三章 神医赎罪 第四百零四章 抵达甘州 第四百零五章 就职演说 第四百零六章 将军抉择 第四百零七章 猛子收获 第四百零八章 软硬兼施 第四百零九章 新军气象 第四百一十章 张掖内应 第四百一十一章 内务新军 第四百一十二章 再建新军 第四百一十三章 笼络衙官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战争来临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最后战备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初步进攻 第四百一十七章 血战张掖(上) 第四百一十八章 血战张掖(中) 第四百一十九章 血战张掖(下) 第四百二十章 反守为攻 第四百二十一章 祁连戍堡 第四百二十二章 粟特巨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出兵酒泉 第四百二十四章 秀才之军 第四百二十五章 霍宦秘谏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夜夺酒泉 第四百二十七章 梦醒时分 第四百二十八章 提携之恩 第四百二十九章 偷袭军堡 第四百三十章 沙陀使者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一波三折 第四百三十二章 有失有得 第四百三十三章 备用之策 第四百三十四章 葛胡疑云 第四百三十五章 达成协议 第四百三十六章 长安士子 第四百三十七章 交换战俘 第四百三十八章 军俸问题 第四百三十九章 机缘凑巧 第四百四十章 勾结沙陀 第四百四十一章 找米作炊 第四百四十二章 无米之炊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大喜临门 第四百四十四章 敦煌消息 第四百四十五章 雪原行军 第四百四十六章 沙州吐蕃 第四百四十七章 出兵之争 第四百四十八章 剑指沙州 第四百四十九章 料敌在先 第四百五十章 正面截击 第四百五十一章 全歼敌军 第四百五十二章 韩滉罢相 第四百五十三章 再回安西 第四百五十四章 故地重游 第四百五十五章 追击辎重 第四百五十六章 协商划界 第四百五十七章 朝廷消息 第四百五十八章 卢杞探病 第四百六十一章 惨痛代价 第四百六十二章 最后选择 第四百六十三章 唐蕃谈判 第四百六十四章 宣召进京 第四百六十五章 赶尽杀绝 第四百六十六章 退阁者死 第四百六十七章 幕后老狐 第四百六十八章 出乎意料 第四百六十九章 军神病逝 第四百七十章 以暗对暗 第四百七十一章 惨烈报复 第四百七十二章 卢杞拜相 第四百七十三章 京城童谣 第四百七十四章 旁观者清 第四百七十五章 内务反击 第四百七十六章 思路渐清 第四百七十七章 未雨绸缪 第四百七十八章 河西监军 第四百七十九章 针锋相对 第四百八十章 财富撤离 第四百八十一章 再度发难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连横合纵 第四百八十三章 及时提醒 第四百八十四章 连夜出京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一无所获 第四百八十六章 藩镇作乱 第四百八十七章 内宫激辩 第四百八十八章 晓以利害 第四百八十九章 运抵张掖 第四百九十章 战火蔓延 第四百九十一章 宦官读心 第四百九十二章 远方噩耗 第四百九十三章 庄园垂钓 第四百九十四章 无米之炊 第四百九十五章 战局逆转 第四百九十六章 兵变前夕 第四百九十七章 泾源兵变(上) 第四百九十八章 泾源兵变(中) 第四百九十九章 泾源兵变(下) 第五百章 出兵勤王 第五百零一章 彻底暴露 第五百零二章 慷慨赴义 第五百零三章 真亦假时 第五百零四章 面临选择 第五百零五章 天下三分 第五百零六章 雍县偶遇 第五百零七章 无限妥协 第五百零八章 主战出兵 第五百零九章 外围骚扰 第五百一十章 骄兵必败 第五百一十一章 谈判条件 第五百一十二章 生存之道 第五百一十三章 银箭警告 第五百一十四章 罂花凋谢 第五百一十五章 独孤幽兰 第五百一十六章 陇右消息 第五百一十七章 火药初鸣 第五百一十八章 半渡而击 第五百一十九章 春雷真人 第五百二十章 兵插后背 第五百二十一章 里应外合 第五百二十二章 解救唐民 第五百二十三章 压力如山 第五百二十四章 麦子熟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抢麦之战(上) 第五百二十六章 抢麦之战(下) 第五百二十七章 撤军条件 第五百二十八章 宝贵资源 第五百二十九章 冬季备战 第五百三十章 休而不退 第五百三十一章 出征安西 第五百三十二章 安西军情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夜袭且末 第五百三十四章 兵临于阗 第五百三十五章 沙州之战(上) 第五百三十六章 沙州之战(中) 第五百三十七章 沙州之战(下) 第五百三十八章 收复河西 第五百三十九章 安西联军 第五百四十章 激战疏勒 第五百四十一章 再度北伐 第五百四十二章 再走古道 第五百四十三章 血战庭州(上) 第五百四十四章 血战庭州(中) 第五百四十五章 血战庭州(下) 第五百四十六章 光复北庭 第五百四十七章 借势促乱 第五百四十八章 驱狼吞虎 第五百四十九章 伊吾谈判 第五百五十章 逆我者亡 第五百五十一章 意外发现 第五百五十二章 考察高昌 第五百五十三章 兵围洛阳 第五百五十四章 中原异变 第五百五十五章 北唐废帝 第五百五十六章 薛勋夜访 第五百五十七章 乍闻喜讯 第五百五十八章 研制不易 第五百五十九章 甘州铁矿 第五百六十章 颜公到来 第五百六十一章 铜钱危机 第五百六十二章 迫在眉睫 第五百六十三章 团队之梦 第五百六十四章 新人旧妇 第五百六十五章 天策外卫 第五百六十六章 循循教导 第五百六十七章 关键试验 第五百六十八章 葛胡消息 第五百六十九章 意外难民 第五百七十章 紧急救助 第五百七十一章 流民袭来 第五百七十二章 连环毒计 第五百七十三章 宦官干政 第五百七十四章 寻查奸细 第五百七十五章 二月西征 第五百七十六章 遭遇敌探 第五百七十七章 沙州夜访 第五百七十八章 回纥使者 第五百七十九章 初知敌情 第五百八十章 夜袭葛胡 第五百八十一章 紧急变故 第五百八十二章 冒险一击 第五百八十三章 围魏救赵 第五百八十四章 碎叶大战(上) 第五百八十七章 旧缘新续 第五百八十五章 碎叶大战(中) 第五百八十六章 碎叶大战(下) 第五百八十八章 突围之战 第五百八十九章 再启李晟 第五百九十章 先礼后兵 第五百九十一章 恩威兼施 第五百九十二章 权诱利诱 第五百九十三章 抽签分房 第五百九十四章 灵州来客 第五百九十五章 离间之计 第五百九十六章 棉花节日 第五百九十七章 长安瑞兆 第五百九十八章 突破之人 第五百九十九章 南唐生变 第六百章 党项野心 第六百零一章 灵州争夺 第六百零二章 以牙还牙 第六百零三章 火烧安静 第六百零四章 内部清洗 第六百零五章 闻讯知敌 第六百零六章 难以应对 第六百零七章 夜夺萧关 第六百零八章 谈判使者 第六百零九章 各让一步 第六百一十章 达成契约 第六百一十一章 家有儿女 第六百一十二章 陌刀扩军 第六百一十三章 河东情报 第六百一十四章 公孙家族 第六百一十五章 延州火油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不谋而合 第六百一十七章 境外飞地 第六百一十八章 偷袭定胡 第六百一十九章 云州袭胡 第六百二十章 深入敌内 第六百二十一章 会猎太原 第六百二十二章 夺城内战 第六百二十三章 军心混乱 第六百二十四章 分崩离析 第六百二十五章 太原王氏 第六百二十六章 争取世家 第六百二十七章 皇权暗斗 第六百二十八章 翁凭婿贵 第六百二十九章 淮西来客 第六百三十章 淮西变天 第六百三十一章 釜底抽薪 第六百三十二章 马场秋游 第六百三十三章 李泌入世 第六百三十四章 驰援云州 第六百三十五章 无法回避 第六百三十六章 困兽之灭 第六百三十七章 纸上谈兵 第六百三十八章 蒋干盗书 第六百三十九章 夜袭霍邑 第六百四十章 截断退路 第六百四十一章 瓮中捉鳖 第六百四十二章 共同对敌 第六百四十三章 绛州抉择 第六百四十四章 裴氏家主 第六百四十五章 迎头痛击 第六百四十六章 兵临上党 第六百四十七章 横扫河东 第六百四十八章 先礼后兵 第六百四十九章 谈判破裂 第六百五十章 深宫惊变(上) 第六百五十一章 深宫惊变(下) 第六百五十二章 朱泚决定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东迁太原(上) 第六百五十四章 东迁太原(下) 第六百五十五章 巡视疫情 第六百五十六章 重聚晋宫 第六百五十七章 探子落网 第六百五十八章 山雨欲来 第六百五十九章 朱泚登基 第六百六十章 关内攻势(上) 第六百六十一章 关内攻势(下) 第六百六十二章 两线进攻 第六百六十三章 将计就计 第六百六十四章 勇夺洛关 第六百六十五章 关内收尾 第六百六十六章 运输不足 第六百六十七章 离奇条件 第六百六十八章 副使泄密 第六百六十九章 心照不宣 第六百七十章 巡视考场 第六百七十一章 耳畔不静 第六百七十二章 钦王事件 第六百七十三章 手段毒辣 第六百七十四章 投名之状 第六百七十五章 扼住路颈 第六百七十六章 西市巡访 第六百七十七章 施压加倍 第六百七十八章 智取武关(上) 第六百七十九章 智取武关(下) 第六百八十章 拒绝还价 第六百八十一章 贞元新年 第六百八十二章 王爷醉酒 第六百八十三章 紧急议事 第六百八十四章 特殊利益 第六百八十五章 南唐特使 第六百八十六章 失手被抓 第六百八十七章 英才入彀 第六百八十八章 长安空虚 第六百八十九章 威逼出兵 第六百九十章 宦官祸国 第六百九十一章 太原开榜 第六百九十二章 思结消息 第六百九十三章 视察云州 第六百九十四章 白登述史 第六百九十五章 北征决定 第六百九十六章 草原斥候 第六百九十七章 回纥公主 第六百九十八章 将军本色 第六百九十九章 暴露身份 第七百章 回纥出兵 第七百零一章 浑河之战 第七百零二章 可汗之死 第七百零三章 成人之美 第七百零四章 困兽犹斗 第七百零五章 攻占王城 第七百零六章 内部掺沙 第七百零七章 勇追穷寇 第七百零八章 奴隶赎买 第七百零九章 巡视船场 第七百一十章 再添一子 第七百一十一章 大赦方案 第七百一十二章 无耻开口 第七百一十三章 薛勋归来 第七百一十四章 冬狩前奏 第七百一十五章 秘密置换 第七百一十六章 冬狩提前 第七百一十七章 枕戈待击 第七百一十八章 鸟择良木 第七百一十九章 猎城行动 第七百二十章 激战玄武 第七百二十一章 重回长安(上) 第七百二十二章 重回长安(下)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夺取商州 第七百二十四章 一石千浪 第七百二十五章 京兆杜氏 第七百二十六章 共同敌人 第七百二十七章 独孤之择 第七百二十八章 民间建议 众人纷纷坐下,郭宋招呼曹万年也坐下,曹万年和张雷很熟,也认识李安,他便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张雷连忙吩咐酒保上酒上菜。 李安还在获封爵位的迷茫中,其实他有爵位,代宗李豫为了表彰他为皇商的贡献,特封他为男爵,他都快忘记了,不料今天居然从男爵一下子升为县公,这个跨度太大,着实让他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殿下,为什么要封我高爵?”李安忍不住问道。 郭宋微微笑道:“封你和张雷高爵,是为了表彰你们二位为稳定长安繁荣做出的贡献,也是为了表彰你们长期以来为河西军输送军费做出贡献,这可不是什么公权私授,完全是论功行赏。” 郭宋说是实话,两人长期以来替河西出售货物,尤其是张掖葡萄酒,行销关中、巴蜀、河东、中原,使河西军方获得稳定的军费财源,他们两人都立下了大功,光凭这一点就应该重赏,尤其他们二人接手朱泚抛售的官宅,给郭宋留下了大批官宅,为将来河西系的官员和大将们进入长安解决了最重要的后顾之忧。 张雷有些不满道:“老安,赶紧闭嘴吧!要不然师弟还以为你嫌爵位小,学学我吧!就算封我国公,我都能坦然面对。” 众人都笑了起来,郭宋没好气道:“知足吧!战场没上过一次,能封县公已经很不错了,我手下指挥使战功累累,现在最高的爵位也才到郡公,你还做梦国公呢!” “呵呵!我只是开个玩笑。” 张雷连忙岔开话题,给郭宋和曹万年的酒杯斟满酒,又问曹万年道:“老曹去新丰县做什么?我对那边很熟,看看能不能帮你什么?” “新丰县令刘一鸣你熟悉吗?”曹万年笑问道。 张雷呵呵笑道:“那个家伙是我的酒友,我怎么会不熟?” 郭宋倒有几分兴趣了,杜文行推荐刘一鸣为京兆少尹,郭宋今天特地去打听一下此人在民间的口碑,结果毁誉皆有,有点自相矛盾。 “师兄,你说一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我和老安都很熟,我先说,老安可以补充。”张雷有点心虚,他虽然认识县令刘一鸣,其实并不是真的很了解,酒桌上和现实生活中往往不太一样。 “你说吧!我听着。”郭宋端起酒杯淡淡笑道。 张雷挠挠头道:“这个刘一鸣是长安本地人,家中有几十顷地,在长安还有两间铺子,家资巨万,这是他家几代人的积累,和他当县令无关,他最喜欢眉寿葡萄酒,没事就跑来西市酒铺,一来二去,大家慢慢熟了,也经常在一起喝酒,他是性情中人,总是听到他大骂朱泚残害百姓!” “等一等!” 郭宋打断他的话,笑问道:“我听说关中的底层百姓都比较拥戴朱泚,何来残害二字?另外朱泚并不接触底层百姓吧!要残害是他们这些当县令的残害百姓才对,他是在骂自己吗?” “这个.....这个我当时有点忘了,老安来补充。” 张雷感觉这个话题有点烫手,赶紧推给了李安,李安不慌不忙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刘县令,我记得很清楚,这个话题是各个县征税不一,而且主要是针对城内居民,有的县征酒税,有的县不征酒税,事实上,朱泚在是否征税这一块,还是本糊涂帐,他很多政令都是自相矛盾,他说废除唐朝的一切税赋,但到年底他又会责备官员税收太低。” “其次还提到朱泚任命官员随心所欲,很多县官都大字不识一个,像新丰县丞周伟,原本是朱泚亲兵,年纪大了,不适合从军,朱泚就任命他为新丰县丞,一个字不识,整天就琢磨着捞钱,他最擅长的一招就是栽赃诬陷富户私通南唐,然后把主人抓起来,逼人家倾家荡产,交钱赎人,刘县令骂残害百姓,就是指他,但他是朱泚的亲兵,所以连同朱泚一起骂,骂朱泚胡乱封官,这些官员就整天想方设法盘剥百姓。” 张雷也接口道:“朱泚不是真的善待底层百姓,实在是底层百姓没什么油水,他看不上,他不是通过税赋来收刮钱财,而是让手下盘剥富户来积累财富,完全就是一种土匪的做法,所以关中富户痛恨朱泚,而底层百姓拥戴他,就是这个缘故。” 郭宋点了点头,又问李安道:“这个刘一鸣人品如何?” 李安想了想道:“别的方面我不了解,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不贪,主要是他家里有钱,他当官不是为了捞钱,也能做一些事实,比如新丰县连接灞上的大桥,年久失修,那是在万年县境内,应该由万年县来修,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动静,他忍无可忍,便四处筹钱来修桥,我和张雷都各捐了一百贯,从这件事来看,他还是有作为的。” “他唯一的毛病就是贪杯!” 张雷笑着补充道:“如果要任命他为将军,他说不定会喝酒误事,但别的官职他应该能胜任。” 郭宋又喝了一杯酒笑问道:“你们在长安多年,生活经验比较丰富,你们觉得怎么判断关中各地的州县官员是否合格?” 这种问题张雷最来劲,他立刻道:“很容易,首先是不是朱泚任命,如果是朱泚任命的,一概革职抓捕,把他贪的钱捋干净后,该杀的杀该放的放,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 张雷的办法简单粗暴,郭宋也懒得理他,又回头问李安,“安叔的建议呢?” 李安捋须笑道:“其实胖子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朱泚任命官员是替他揽财的,他们的职责就是揽财,像刘一鸣那样的县令,最后被逼得辞职,不过依我看,还是应该看他为百姓做了多少实事,修了多少桥,造了多少路,办了多少学校,殿下觉得呢?” “你们的建议我记住了,来,我们干了此杯!” ………… 从酒楼出来,郭宋骑马返回兴庆宫,他笑着问曹万年,“你觉得他们说得如何?” 曹万年点点头,“我觉得他们说得有点道理,首先朱泚任命的官员要革职,这是一个原则问题,朱泚不是前朝,他是篡位叛逆,是国贼,我们偶然保留一两个可以,但大规模的保留确实不妥,然后进行清算,贪污贿赂、盘剥百姓的要逼出他的赃财,最后该杀的杀,该放的放!” 郭宋沉思片刻道:“革除他们,那谁来出任县令?” “以前的县令......” “不妥!”郭宋一口否决。 曹万年立刻意识到了不该提这个建议,以前的县令全部效忠朝廷,他们现在是需要效忠晋王府的地方官员。 曹万年又连忙道;“今年春天我们录取了一批科举士子,光进士科就有两百人,他们在各处为官,吏部司的考评已经出来了,我们可以挑选一批优秀者,然后再从晋王府的地方官里挑选一些有经验者,关中各地的官员不足基本上就能解决了,至于空出的位置,我们可以从明经科录取者中进行考评提拔。” 郭宋想了想,这方案还不错,他欣然道:“立刻通知潘辽选拔官员,要抓紧时间。” “这件事卑职会立刻处理,另外卑职还有一个建议。” “卑职担心消息传出去,这些官员会卷财而逃,不如殿下召集关中所有九品以上官员来长安聚会,拜见晋王,然后清查朱泚任命的官员,主动坦白者免死,如果被查出贪赃者格杀无论,殿下觉得如何?” 郭宋还在权衡利弊,曹万年又劝道:“使出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为了百姓,殿下切不可手软。” 郭宋笑道:“我没有说不行,我只是在考虑一些辅助措施,你派出的手下都去了吧!“ “都去了,他们会拿到最详实的情报!” 第七百二十九章 官员大会 凤翔府也叫岐州,也是今天的宝鸡地区,唐朝时这里气候温暖湿润,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其中郿县是凤翔府诸多县中比较富裕的一个县。 和其他关中县份一样,郿县在得到长安被攻占的消息后,立刻举旗支持晋王,但这种快速表态并非源于对唐朝的忠诚,而是出于趋利避害的现实考虑。 郿县县令叫做蒋新,原是郿县一名文吏,善于钻营,他走了源休伯父的路子,送了一份厚礼,谋得到郿县县令之职,钱掏出去了,他得把本收回来,所以这两年利用手段捞钱,赚得钵满盆满。 县城城南巷子里有一座小酒馆,叫做老顺酒馆,是一家只有四五张桌子的小酒馆,一个掌柜加一个酒保,来的基本上是老客。 这天中午,酒馆里坐了三桌人,其中一桌只有三人,三人正聊得起劲,掌柜很熟悉其中两人,是他多年的老客了,但另一个年轻人似乎是最近几天才来,口音也不是关中人,据他自己说是个商人。 他们三人一起喝了两次酒,基本就无话不说了。 “这个蒋县令最擅长的就是收茶酒税,你看我们这一壶酒,在他来之前,也就是两百文钱,可现在呢?五百文一壶,涨了三百文,这三百文就是他收走了。” “他怎么收酒税呢?”年轻人不解地问道。 “掌柜,你给这位后生说说,咱们的蒋青天是怎么收酒税的?”一名酒客大声道,整个酒馆里都笑了起来。 掌柜走上前道:“这些酒原来从玉龙酒铺里进的,本地酿制,这壶酒进价一百五十文,我们赚五十文,但现在必须从县衙开的郿县酒铺进酒,其实酒还是玉龙酒铺的酒,只不过这家郿县酒铺横插一杆子,每壶酒加了三百钱,我们还是每壶赚五十文,但客人却多了掏了三百文,这就是酒税。” “那我可不可以不从他那里买酒,从别处进货呢?” “使不得!” 掌柜连忙摆手道:“一旦被查到,不光要补税,还要加罚十倍税钱,反正最后酒钱都是酒客负担,所有没有酒馆愿意冒这个风险。” “原来如此,我懂了!” 旁边另一名男子道:“其实小兄弟并没有真懂,我这样告诉你吧!凤翔府内,雍县就不征茶酒税,北面的普润县也不征,你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吗?” “这个....我有点不太懂,请两位直言。” “这还不明白吗?他的意思是说,长安朝廷不征茶酒税,而是下面官府擅自所为,所收到的税钱名义上是用于县衙日常开支,实际上大部分都被县令独吞了。” “有证据吗?”年轻人问道。 “这还需要证据?郿县谁不知道,一共二十几个人,我有个亲戚在县衙当差,茶酒税一文钱的好处都没有拿到过。” “我明白了,多谢两位!” 年轻人付了酒钱,拱拱手告辞走了....... 这名文质彬彬的年轻叫做周亚,是肃政台下面的一名巡查官,被曹万年派来调查郿县的几名官员,他已经来了三天,走访了大量百姓,掌握了很多第一手材料。 很多事情让他触目惊心,百姓凑钱修桥修路,这些钱被官府拿走,便再也没有消息,还有认定十二万富户,不知多少人家被敲诈勒索,从县令到主簿,一个都逃不掉。 周亚在客栈里写完了报告,当天便启程返回了长安....... 就在巡查官在各地如火如荼调查时,长安向关中各州县发出了第一道晋王令,要求关中两府三州所有九品以上官员都来长安拜见晋王。 这也是大家所期待的,他们中大部分都是朱泚在位时上任的,现在朱泚被赶走了,没有得到新主的承认,他们这个官当得不踏实。 一个县有县令、县丞、县尉、主簿四个官员,关中五十三个县,再加上州府官员,一共有两百三十余名官员从四面八方赶往长安。 长安也做好了接待准备,长安三座官驿就能住两三千人,太极宫鸿胪寺的驿馆更大,能住几千人,还有占地近百亩的回纥馆,还有各地进奏馆,目前都空关着,还是太学、国子学等等,轻松安排十几万人住宿没有问题。 虽然只有二百三十余名官员,但负责接待的曹万年还是把他们分到三座官驿馆居住,他们性质不同,有的是以前朝廷留任的官员,有的是朱泚朝廷选拔的官员,有的就是朱泚亲兵直接上任,分成这三种性质,住在不同的官驿内。 郭宋的官房内,杜佑笑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郭宋笑了笑道:“处置他们要出师有名才行,我考虑了很久,最好的办法就是考试。” 杜佑抚掌大笑,“这是个好办法,百试百灵,不知殿下准备考什么?” “我打算考策,比如如何治理一个县城,和他们自身的官职完全契合,如果连这个都答不好,那我将他们革职,他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可如果答得很好,很优秀呢?” 杜佑又道:“我知道关中的众多官员,有一些还是有真本事的,殿下又打算如何处理?” “光看答卷只是纸上谈兵,还要看他的民间风评,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一个县官好不好,还是要普通百姓说了算,如果百姓评价高,答卷也好,这样的官员要留用,或许会调到河东去,但至少我会继续用他。” 杜佑顿时明白了,晋王已决定彻底换人,就算是合格的官员也要调走,他准备把关中全部换成自己的心腹。 这时,曹万年匆匆走了进来,把厚厚一本册子递给郭宋,”这是二十名巡查官的报告汇总,长安所有的县都涉及到了,虽然有一些不错,但大部分都令人失望,请殿下细看。” 郭宋接过报告翻了翻,又问道:“所有的官员都到了吗?” 曹万年躬身道:“还有商州的几名官员没有到,估计今天可以到了,不知殿下的安排是什么?” 郭宋取过一张纸递给他,“这是我的初步想法,你们就按照我的想法来丰富它。” “考试?”曹万年接过纸愕然。 郭宋点点头,“各级县官我不敢说要科班出身,但至少能文擅墨,如果连最起码的文理通顺都达不到,那他就没必要占着这个职位了。” “卑职明白了,卑职去安排,明天一早开考。” 旁边杜佑笑道:“我提醒一下曹令君,这批县令有不少连字都不识的,他们听说要考试,肯定会连夜逃跑,曹令君要有防备。” 曹万年感激道:“多亏杜使君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三座官办官驿中,位于崇文馆的馆驿住着六十余人,他们都是朱泚亲自任命的县官,大多是他的亲兵或者同乡,这一批人是第二大团体,人数最多的团体是朱泚朝廷任命的官员,有一百三十余人,不过也是通过各种关系获得任命,像郿县县令蒋新就是典型的这类官员。 而第三类是以前朝廷任命,被朱泚留任的官员,大概有四十人左右,像凤翔府尹李曙光,新丰县令刘一鸣都是这种类型,他们向朱泚表示了效忠,才得以留任。 当天晚上,通知传到了各个驿馆,明天上午考试,内容是考一篇策论,这个消息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崇文馆的官驿内,一群身材魁梧的官员们聚在大堂上群情激愤,新丰县丞周伟满腔怒火骂道:“什么狗屁考试!这分明就是针对我们,知道我们是大老粗,早知道就不干了,收拾东西回洛阳去,去他娘的狗屎晋王。” 奉先县县令马洪彪也恼火道:“这种考试我们不参加,明天大家集体抵制,要动手咱们就拼命,砍掉脑袋碗大一个疤,怕他娘个球!” 他们中有些官员却有点回过味来,官府居然把他们这批人住在一起,显然是刻意安排的,恐怕真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有的人心中便萌生了去意。 第七百三十章 霹雳手段 第七百三十一章 直言不讳 第七百三十二章 笼络人心 第七百三十三章 彻底清算 第七百三十四章 成都来人 第七百三十五章 藏身之处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为我所用 第七百三十七章 须拿诚意 第七百三十八章 困兽之斗(上) 第七百三十九章 困兽之斗(中) 第七百四十章 困兽之斗(下) 第七百四十一章 祭日宫变(上) 第七百四十二章 祭日宫变(中) 第七百四十三章 祭日宫变(下) 第七百四十四章 南唐改元 第七百四十五章 春汛预警 第七百四十六章 意料之中 第七百四十七章 淮北无鱼 第七百四十八章 奇袭江都 第七百四十九章 视察运河 第七百五十章 田宅开发 第七百五十一章 长安旧城 第七百五十二章 感业女尼 第七百五十三章 夜来幽梦 第七百五十四章 豆腐郭萍 第七百五十五章 亲情难逾 第七百五十六章 发财新路 第七百五十七章 周家君玉 第七百五十八章 妥善处理 第七百五十九章 市场调查 第七百六十章 聚商共议 第七百六十一章 价高者得 第七百六十二章 韩滉之忧 第七百六十三章 江南求援 第七百六十四章 居者有屋 第七百六十五章 家人团聚 第七百六十六章 江都风云 第七百六十七章 夜袭船场 第七百六十八章 微服私访 第七百六十九章 陇右急信 第七百七十章 短兵相接 第七百七十一章 螳螂捕蝉 第七百七十二章 高原争锋(上) 第七百七十三章 高原争锋(下) 第七百七十四章 视察盐州 第七百七十五章 温酒话别 第七百七十六章 世家危机 第七百七十七章 撤离巴蜀(上) 第七百七十八章 撤离巴蜀(下) 第七百七十九章 河北来客 第七百八十章 转弯抹角 第七百八十一章 崔氏态度 第七百八十二章 浑水摸鱼 第七百八十三章 偷袭河内 第七百八十四章 两线出征 第七百八十五章 强夺滏口 第七百八十六章 围城打援 第七百八十七章 轻骑夜袭 第七百八十八章 世家之忧 第七百八十九章 玉真宫主 第七百九十章 师资难觅 第七百九十一章 把话挑明 第七百九十二章 魏国来使 第七百九十三章 合理解释 第七百九十四章 举贤揽才 第七百九十五章 被迫妥协 第七百九十六章 从容谋划 第七百九十七章 江南风紧 第七百九十八章 闯关过卡 第七百九十九章 援军抵达 第八百章 江心惊雷 第八百零一章 围魏救赵 第八百零二章 怀柔手腕 第八百零三章 初步谈判 第八百零四章 达成共识 第八百零五章 全家出游 第八百零六章 早秋游街 第八百零七章 当红明星 第八百零八章 晚节不保(上) 第八百零九章 晚节不保(中) 第八百一十章 晚节不保(下) 第八百一十一章 相位之机 第八百一十二章 势力代表 第八百一十三章 家有贵客 第八百一十四章 新聘西席 第八百一十五章 晚来春急 第八百一十六章 暗潮涌动 第八百一十七章 改变初衷 第八百一十八章 再度试探 第八百一十九章 盗贼事件 第八百二十章 事与愿违 第八百二十一章 出人意料 第八百二十二章 道宫上香(上) 第八百二十三章 道宫上香(下) 第八百二十四章 汉中事件(上) 第八百二十五章 汉中事件(中) 第八百二十六章 汉中事件(下) 第八百二十七章 两衙合议 第八百二十八章 提前安排 第八百二十九章 冰湖事件 第八百三十章 患得患失 第八百三十一章 三个方案 第八百三十二章 兄弟相劝 第八百三十三章 冰释前嫌 第八百三十四章 科举名额 第八百三十五章 彻底认怂 第八百三十六章 江南子弟 第八百三十七章 危机突发 第八百三十八章 迂回调查 第八百三十九章 紧急事件 第八百四十章 千里追踪(上) 第八百四十一章 千里追踪(中) 第八百四十二章 千里追踪(下) 第八百四十三章 两败俱伤 第八百四十四章 撕破脸皮 第八百四十五章 士子韩愈 第八百四十六章 挑起争端 第八百四十七章 赵魏之战 第八百四十八章 晓以利害 第八百四十九章 进士及第 第八百五十章 提前接见 第八百五十一章 朱滔南下 第八百五十二章 送上门来 第八百五十三章 龙冈行宫 第八百五十四章 赵州之战 第八百五十五章 策略失误 第八百五十六章 亲临赵州 第八百五十七章 井陉异动 第八百五十八章 夜袭井东 第八百五十九章 易州急信 第八百六十章 仓惶北撤 第八百六十一章 夜袭信都 第八百六十二章 进入幽州 第八百六十三章 卢家投名 第八百六十四章 半渡而击 第八百六十五章 计划取消 第八百六十六章 完善装备 第八百六十七章 八百勇士 第八百六十八章 攻占幽州 第八百六十九章 安稳民心 第八百七十章 幽燕收官 第八百七十一章 河北谈判(上) 第八百七十二章 河北谈判(下) 第八百七十三章 进士择官 第八百七十四章 郭张联姻 第八百七十五章 心悦君兮 第八百七十六章 严厉警告 第八百七十七章 碎叶染疴 第八百七十八章 上门告状 第八百七十九章 解开真相 第八百八十章 局势扑朔 第八百八十一章 秘密调查 第八百八十二章 银船过境 第八百八十三章 出乎意料 第八百八十四章 蒙混过关 第八百八十五章 新钱方案 第八百八十六章 鉴别窍门 第八百八十七章 征询意见 第八百八十八章 家有规矩 第八百八十九章 非凡建议 第八百九十章 活字租赁 第八百九十一章 各自为阵 第八百九十二章 紧张筹建 第八百九十三章 酒馆交易 第八百九十四章 挑起事端 第八百九十五章 巧舌辩解 第八百九十六章 挣命求生 第八百九十七章 报纸面世 第八百九十八章 聚义锄阉 第八百九十九章 假戏成真 第九百章 政变清算 第九百零一章 财富置换 第九百零二章 达成交易 第九百零三章 得遇贵人 第九百零四章 东市转型 第九百零五章 异种棉桃 第九百零六章 野豹归队 第九百零七章 除夕家祭 第九百零八章 碎叶来信 第九百零九章 紧急应对 第九百一十章 背信弃约 第九百一十一章 真假李宝 第九百一十二章 夜夺安阳 第九百一十三章 三家猎魏 第九百一十四章 用人不疑 第九百一十五章 百万难民 第九百一十六章 坚城难破 第九百一十七章 离间之计 第九百一十八章 绝望惨败 第九百一十九章 功高镇主 第九百二十章 半路拦截 第九百二十一章 元城嫁衣(上) 第九百二十二章 元城嫁衣(下) 第九百二十三章 搜寻敌酋 第九百二十四章 不甘失败 第九百二十五章 连夜出兵 第九百二十六章 奔袭黎阳(上) 第九百二十七章 奔袭黎阳(下) 第九百二十八章 谋划南撤 第九百二十九章 黑夜撤退 第九百三十章 老友重逢 第九百三十一章 蒲津相遇 第九百三十二章 不良竞争 第九百三十三章 假酒报案 第九百三十四章 原是故人 第九百三十五章 年轻县令 第九百三十六章 春赴新丰 第九百三十七章 漳河海港 第九百三十八章 分化打压 第九百三十九章 软硬兼施 第九百四十章 秘密争取 第九百四十一章 千金买马 第九百四十二章 碎叶失陷 第九百四十三章 稚言之祸 第九百四十四章 关键人物 第九百四十六章 趁机而入 第九百四十七章 螳螂在后 第九百四十九章 太后密诏 第九百四十八章 骄兵之计 第九百五十章 奇袭剑阁(上) 第九百五十一章 奇袭剑阁(下) 第九百五十二章 蜀中大乱 第九百五十三章 大军入蜀 第九百五十四章 积怨已久 第九百五十五章 除弊革新 第九百五十六章 遭遇之战 第九百五十七章 逃脱之机 第九百五十八章 战术初定 第九百五十九章 迁都之议 第九百六十章 意外失手 第九百六十一章 预防措施 第九百六十二章 提前出发 第九百六十三章 半途劫人 第九百六十四章 全面被动 第九百六十五章 涪陵杀俘 第九百六十六章 最大漏洞 第九百六十七章 阉党覆灭 第九百六十八章 终见太后 第九百六十九章 北衙覆灭 第九百七十章 再见太后 第九百七十一章 发现秘密 第九百七十二章 围城打援(上) 第九百七十三章 围城打援(中) 第九百七十四章 围城打援(下) 第九百七十五章 抢夺雅州 第九百七十六章 两个空缺 第九百七十七章 太后明悟 第九百七十八章 李泌之谏 第九百七十九章 送子磨砺 第九百八十章 自限权力 第九百八十一章 堵不如疏 第九百八十二章 锦城家访 第九百八十三章 道宫扩建 第九百八十四章 朝房论政 第九百八十五章 福兮祸兮 第九百八十六章 父子谈心 第九百八十七章 改行履新 第九百八十八章 请客深意 第九百八十九章 再次选相 第九百九十章 关键一票 第九百九十一章 朝堂激斗 第九百九十二章 连夜逃亡 第九百九十三章 关注荆州 第九百九十四章 襄阳乱起 第九百九十五章 浑水摸鱼 第九百九十六章 奇袭襄阳 第九百九十七章 小董为饵 第九百九十八章 渔翁得利 第九百九十九章 天子学画 第一千章 接踵而来 第一千零一章 探查病情 第一千零二章 驾临刘府 第一千零三章 赏赐深意 第一千零四章 韩滉进京(上) 第一千零五章 韩滉进京(下) 第一千零六章 权衡出兵 第一千零七章 釜底抽薪 第一千零八章 军相激辩 第一千零九章 兵临江南(上) 第一千一十章 兵临江南(下) 第一千一十一章 心有不甘 第一千一十二章 晋陵阻击 第一千一十三章 王侑献谋 第一千一十四章 注目东南 第一千一十五章 蛛丝马迹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药铺事件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岭南风云(上)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岭南风云(中)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岭南风云(下) 第一千零二十章 计中之计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心有不平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岭南商机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春江水暖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寻找情报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阻止风险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审时度势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将功赎罪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奔袭宣州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战局误判 第一千零三十章 泾县设饵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吉州授首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泉州大案(上)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泉州大案(下)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货币之争(上)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货币之争(下)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钱氏进京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银票冲击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交子面世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银票疑云 第一千零四十章 抽丝剥茧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打草惊蛇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以儆效尤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兑换事件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大战前夕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密知动向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夜袭江陵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江城混战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跨江出兵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月夜截击 第一千零五十章 深陷泥坑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老将谢幕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巡视江左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欺君罔上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巡视苏州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江都之变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计划提前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防不胜防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烈火夺城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淮河封锁 第一千零六十章 白水围剿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再临江夏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酒楼小聚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返回长安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萧关灭蝗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存钱取息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洛阳布局(上)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洛阳布局(中)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洛阳布局(下) 第一千零七十章 布棋落子(一)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布棋落子(二)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布棋落子(三)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布棋落子(四)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布棋落子(五)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布棋落子(六)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泉州消息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宠信渐淡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关键一步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泉州议事 第一千零八十章 动静之间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中原再战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海州之瓮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兵临泉州(上)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兵临泉州(下)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人之常情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新式窗户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视察蓝田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集结登州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战局不利 第一千零九十章 崤函之变(上)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崤函之变(下)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压迫撤军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星夜兼程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雨夜夜袭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攻陷历城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进退两难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白居不易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拢翠之屋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隐刺暗伏 第一千一百章 唐州商会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应试之举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消除筹码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忠勇之将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谏不如变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劫营被劫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齐国灭亡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科举发榜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父子交心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酒后失言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朱泚得子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合纵连横(上)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合纵连横(下)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密州之探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双管齐下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夜袭城头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千钧一发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进退两难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迎头痛击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城隍夜兵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三州归晋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刺杀大案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初见疑点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稍晚一步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新相人选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神秘对手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小小缺口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关键人物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监管漏洞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汉中山庄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武馆突破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收之东榆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发动群众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阶段胜利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洛阳异动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太子出城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深宫密议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虚晃一枪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宋州之变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晋军之使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中原再战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粗糖推广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难民潮起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难民大营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诱兵之计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平原困马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再度求和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接受条件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夜夺徐州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羊头之计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无米之炊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网开一面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故地重游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海外归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泉州小憩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祸起萧墙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瘟疫之灾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新木马计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紧急安排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宋城瘟祸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全军覆灭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报名选秀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风险太大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诗曲小会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横塞边城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新的线索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终获突破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幕后元凶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登门座谈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开拓思路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再查线索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连夜行动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重要突破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家有严母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豆卢广原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西市访民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独孤隐患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釜底抽薪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背后捅刀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柳暗花明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族祭大事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摆脱罪责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致命诱饵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郭氏家族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麒麟庄园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大鱼上钩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连夜清剿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连夜行动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紧急聚会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提升威望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紫河秘谷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斩草除根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洛阳异动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惊现疫病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解决之道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舆论之剑(上)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舆论之剑(下)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安置之争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劳工市场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春日生机 第一千二百章 稽私风暴(上)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稽私风暴(下)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新罗学生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全线封锁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连续施压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新罗使者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东市名店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新的思路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朱泚消息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四路大军 第一千二百一十零章 外围之战(上)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外围之战(中)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外围之战(下)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兵围洛阳(上)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兵围洛阳(中)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兵围洛阳(下)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当街杀人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动了疑心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朱泚归西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诛心之战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激战内库(上)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激战内库(中)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激战内库(下)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兵入洛阳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秋后算帐(上)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秋后算帐(中)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秋后算帐(下)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两个选择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玉玺初现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班师回京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营州消息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李唐绝嗣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略差火候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保守势力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晋宫惊魂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挖掘线索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插翅难逃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证据确凿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达成共识(上)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达成共识(下)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百官投票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城门事件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忍无可忍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秋后算帐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出征前夕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大军出征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儋罗大岛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异国斥候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金城之变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国都失陷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新罗公主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王宫救人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祭礼之战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百密一疏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骑虎难下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金城兵败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敌酋授首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新罗新政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成人之美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意外来客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太后诏书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精确穿插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骤陷绝境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喘息之机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朱滔之死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高家之择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三军归降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远交近攻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狭路相逢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两战两败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一语道破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鹤蚌相争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决战前夕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旷野决战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长安来使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泉州之行(上)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泉州之行(下)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巡视琉球(上)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巡视琉球(下)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越州问稻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常州劝位(上)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常州劝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