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正文 第一章 崇德十九年夏的星天牛 正文 第二章 河边练箭的少年 正文 第三章 秀娘 从后园穿进去,经过一条窄巷穿堂,就会看到一个长方形的大天井,天井四周都摆放着盛开的花草,不外乎是一些月季之类不值钱的花木……小妹最喜欢花草,自父母亡故之后,似乎小妹把精力都用在了这些花木之上。 徐子先突然有些惭愧,自己此前是纨绔子弟,拼命想和福州城中的权势者攀结,每天出门追欢买笑,家里困窘万分也不管不顾,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小妹怎么熬过来的,那么小的小女孩,父母俱不在了,府里也没几个人,每日在家里等着喝的醉醺醺的哥哥回家…… 现在这几个月兄妹二人在别院住,朝夕相处,徐子先每天跑步,打拳,拉弓练力气,最多是到南安河边或闽江边射箭,兄妹二人的感情反是好了许多,徐子先还是感觉对妹妹有亏欠,特别是妹妹的年龄,如果不是被自己牵连,怕是早就有人上门提亲,自己可以在各家里好好挑选,替妹妹选一个好人家…… “嗯,我现在真是容易想太多。”徐子先自觉好笑的耸了耸肩,穿过天井门,走到院里去。 …… 晚饭前,仆妇秀娘会到天井这边来洗衣服,附近镇上的会去南安河边洗,几十个圆石此起彼伏全是敲打衣服的声响,秀娘不大习惯到那里去,那些妇人什么话都敢说,床第私语都在大庭广众间说,对秀娘这样漂亮的小媳妇,妇人们天生就有些敌意,再知道她改嫁过一回,现在的丈夫又是个瘫子,便有很多难听的话说出来。 秀娘是附近乙字庄上过来帮忙的,大魏宗室分为亲王,国公,侯爵三等,表面上亲王俸禄是年俸千万钱,侯爵为三百万钱,实际上是以食实封的数字来算收入。 各家食实封的数字不等,比如福州府城的大宗正,大都督府大都督齐王徐应星,其食实封是三千户,每户每个月交三十文钱是进奉钱,交了这钱就不必再交那些杂税,被编入官庄的人其实相当轻松。 当然除此之外也要承担徭役,朝廷动员的大工程免不了,地方官府的杂役却是能免除,仅此一项就减轻了官户大量的负担。 侯府徭役是每年替南安侯府服役四十天,每户出一丁,男妇不限。 南安侯府有六个官庄,甲字庄到己字庄共六百余户,每月交钱近两万钱,这个钱听着多,换成银子才二十多两而已。 还好有一些免费丁役在别院和府城的侯府服役,眼前不远处的秀娘就是乙字庄上派来服役的,在后院做一些洒扫,浆洗衣袍的工作。 穿堂左侧有个小门,穿过小门是一排土墙草顶的低矮房舍,这是侯府盛时下人们的居所,再往外就是一道田埂小道,道边有一座茅草搭成的小亭,正对着南安河,以前徐子先的父亲喜欢在那里摇着蒲扇纳凉,与清客们闲谈…… 天井正中是圆圆的水井,四周有围栏和系着水桶的摇柄,四周布满日积月累长出来的青苔。 一个穿荡口布鞋的后生正和秀娘说话,后生发髻上戴着一顶土黄色的头巾,身上是茧绸长袍,衣领却敞开着,显得不伦不类,五短身材,脸上满是唐突的青春豆。 徐子先认得这是府中提管的儿子李福,二十岁了,自己原本对这人并无太深印象,现在却渐渐知道,前世的狼狈和很多遭遇,都是与此人父子有关。 他眉头皱了皱,一时倒未急着进去—— 李福嬉笑着道:“秀娘妹妹,你在这洗衣服?” 秀娘并不理他,将水桶放下去,荡在井水里,桶重重落下去,发出“扑通”的一声响。 待水桶落到底,秀娘熟练的将水桶在井水里晃动着,几下就打满了,然后摇动手把,将水桶摇了上来。 李福站在秀娘身后,盯着穿着布衣长裙的秀娘看,由于身体要前倾,秀娘的腰间到臀部绷的很紧,露出漂亮的身体线条…… 李福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道:“秀娘妹子,待俺来帮你提水。” 他手就待要向秀娘身后伸过去,秀娘却提了桶水上来,将桶一抡,大半桶水倒在了李福身上,将他的衣袍湿了大半截。 “贱婢可恶。”李福变了嘴脸,怒斥道:“若不是想要纳你,现在就告诉俺爹,打了你板子再逐出去。” 秀娘的两股柳叶眉逐渐竖起来,显是一时怒极。她虽是成了亲,方十九岁,眉目清秀,面容白皙,身形也是极佳,个头快追的上原就不高的李福,哪怕是发怒时,也是有一股青春少女特有的气息,几可令人沉醉。 李福又收了怒气,笑嘻嘻的道:“俺生的是不咋样,不算齐楚人物,可也看的过,又年岁相当,秀娘妹子你为何就不跟俺?你那瘫子男人,还要他做甚?” 秀娘不语,根本不愿与他说话,自顾蹲下坐在盆边,开始浆洗衣物。 “俺爹还是官庄提管,虽不是官,比那李奉常还厉害几分,家产丰盈,你跟着俺定然不会受苦的。” “家产丰盈?”秀娘抿了抿嘴唇,讥嘲道:“是从主家那边偷过来的吧?” 李福脸色一变,说道:“林秀娘,你可不要胡说。” “各庄上谁不知道……”秀娘柳眉又再次竖起,接着她神色放平缓,说道:“再有十来天我就回家里去,这里的事和我不相关,你也不要妄费心思,我是不会答应的。” “这怕由不得你。”李福自觉无趣,丢下一句话后就讪讪离去。 秀娘揉搓起衣袍来,秀丽的脸庞上满是忧色。 李福的父亲李诚是徐子先父亲徐应宾任命的提举勾管官庄事,官庄上的人都简称他为李提管,虽不似侯府奉常李仪那样是举人出身,又是朝廷吏部铨叙的侯府官员,正经的八品官,却是实权在握,在六个官庄上经营二十多年,势力大,手腕狠辣,人人均是怕他。 侯府表面上一切如常,其实几个官庄的隐形收入都落在李诚手里,徐应宾在世时李诚还有些收敛,现在越发嚣张,已经成了主弱奴强之势。 更要紧之处是人们都在传言,老侯爷任歧州防御使的时候是败在歧山盗手里,而李诚明里暗里与歧山盗有勾连,这几年不是没有人要挑战李诚,最终的结局不是被迫逃亡,背井离乡,就是突然失踪,从此不见踪迹。 秀娘心烦意乱的洗着衣袍,她男人谢铨原本是个秀才,按说是门好亲,但谢铨好赌好酒,生生把自己喝瘫了,过门前秀娘却是不知此事,她父亲贪图谢家的钱财,几乎是将她给卖了。 头一回结亲也是如此,夫家是娶她回去冲喜,那个男人身患肺疾,瘦的跟鬼一般,咳的直不起腰来,过门后连行房的力气也没有,十天不到就死了。 经此事后秀娘就算成了寡妇,夫家倒是好说话,将她放回了家,不到一年,父亲就又将他卖给了谢秀才家,进门之后才知道是个瘫子…… 秀娘抿了抿嘴,她已经认命,自己的命苦,摊上这般的父母,与她相同遭遇的人也是不少,不止她一个。 况且父亲也未将她卖入勾栏,这已经算是很有良心了。 她的心都死了,谢铨不能人道,每天在床上使劲拧她,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谢铨拧出来的痕迹。 谢铨每天还要喝酒,虽是秀才有免役和免税的土地,原本应足够生活,秀娘也不怕苦,地里的活计她也能做……但有一些钱,谢铨就叫她拿去买酒,不买,就是辱骂不休,直到掐她拧她…… 后来秀娘才明白,谢铨出这一笔钱,就是要一个妇人来发泄,同时也是雇了一个长工,保母,仆妇。 此次侯府点役,谢铨原本是秀才不必服役,但谢铨酒后无德,惹了不少乱子,加上不能参加县学考试,功名在两月前被革除。 这一下劳役俱都压上头来,日子更加艰难,秀娘被人指点后将谢家田土入了南安侯府名下,成了隐户,轮到侯府服役时,只能托了人照顾谢铨,自己到侯府来做事。 侯府中的活计倒是不重,只是那李福常来疯言疯语,现在越发过份,其余的仆妇也是多般排挤…… 秀娘对男子的调戏和妇人的排挤早就适应了,她生的很美,身姿窈窕,肤色如玉,在没有保养品的时代这就叫丽质天生。但她在犹豫,要不要将今天的事告诉世子? 世子很喜欢她,秀娘能感觉得到,她对世子也很有好感,世子的眼神中也有男人特有的那种光彩,秀娘知道。但世子更多的是一种尊重和欣赏,从来没有对她毛手毛脚过……世子的胸膛宽广,身形高大,相貌堂堂,关键是世子做的事秀娘不懂,但秀娘知道世子是个有毅力的男子汉,每日坚持练箭,读书,写字……这般的人,庄户人出身的秀娘可是头一次见到。 世子永远都是笑呵呵的,说话的声调也很柔和…… 秀娘每天要给世子洗几身衣袍,都是被汗水濡湿透了的,有人说世子的坏话,说他是无知纨绔,秀娘是绝然不信。 现在秀娘顾忌的就是李诚父子却不是自己能惹的起的强梁人物,若将事情捅出去,世子却不信她的,就没有了转圆的余地,李诚父子非得报复不可…… 李诚父子都是色中饿鬼,常强娶庄户中漂亮齐楚的女子为妾,父子轮流上阵,秽不可闻,此事流传乡里,当是不假,父子二人玩腻了就将妾侍卖到福州府里的勾栏里去,算算帐纳妾的钱一点也不亏。 若落到这样的下场,秀娘宁愿死。 -------- 新书刚开局,希望能得到读者朋友们的支持,多谢大家。 一定会用心写,签约的书,不会太监基本不会断更,追起来可以放心。 86333/ 正文 第四章 周报来了 正文 第五章 文学版 正文 第六章 司书帐吏 正文 第七章 不是顽笑 正文 第八章 遇事惹事 正文 第九章 三个男子 正文 第十章 兄弟闲谈 正文 第十一章 时光 正文 第十二章 开局难 正文 第十三章 雅集 正文 第十四章 报馆 正文 第十五章 敲打 正文 第十六章 任为典尉 正文 第十七章 扬名 正文 第十八章 轰动各方 正文 第十九章 齐王 正文 第二十章 牙将事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逼迫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歧山盗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发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立站笼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心有猛虎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得猛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潜藏的好处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上轿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马蹄金 正文 第三十章 江边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招考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人才难得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将作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凶人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军训教官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更好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暗流涌动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荒唐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四面 正文 第四十章 葛家兄弟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卖个破绽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敌踪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伏击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投矛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对峙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获胜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承诺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凑趣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威胁 正文 第五十章 庆功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轰动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期许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大员 “章达兄,”神威将军柳自立风尘仆仆自漳州军前赶回来,他对徐子文笑道:“在漳州时看福州周报,见了徐子先的文章,写的似乎不错?” 在赵王府的雅集中,柳自立也见过徐子先,当时印象不深,但也没有什么冲突,他此时询问,也仅是好奇。 “徐子先的文字平铺直叙。”徐公达在一旁听到了,立刻说道:“不过是拿其先君惨事博人同情,哪配上文学版?” 由于新仇旧怨,徐公达对徐子先的怨气可是更加深重了。 陈敬辅也道:“市井俚语也能登大雅之堂,真是闻所未闻。魏燕客为了替徐子先扬名,实在做的过分了一些……” 众人都微微点头,都是些二十左右的青年,和徐子先又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眼看徐子先暴得大名,一篇文章到现在热度未消,说不嫉妒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陈正志倒是觉得不以为然,那篇文章他当然也看了,感情真挚,遣词造句平淡中见真意,他感觉不是寻常人能作此文,但陈敬辅和徐公达一脸愤然,陈正志也犯不上因为徐子先与众人闹生份,当下微微一笑,打算将眼下这话题打断。 “白话确是提练过的口语,也未尝不能出名篇。这话是右相老大人说过,”徐子文淡淡一笑,说道:“明达此前那篇,公允来说写的还算不错,只是发于情,未见技法高妙。能不能再出佳作,我有些怀疑。” 以徐子文的地位来说,已经尽量公允评价,但还是按着对徐子先的旧日了解,评价略嫌偏低了一些。 徐公达猛然点头,说道:“我看徐子先也就能写出这一篇,章达兄说的甚有道理。” 陈敬辅则道:“男儿丈夫,要么精于文学之道,如章达兄那样。要么就和柳兄学,去军前效力博一份功名,哪能如小娘一样,扮孝子来使人同情扬名,我瞧不起他!” 这话说的过于刻薄,而且在座的十个有九个是贵族纨绔,有不少人脸色顿时都是难看起来,连被拿出来当例子的柳自立也是脸色尴尬,连连苦笑摇头。 “我去并不怀疑。”陈文珺声调柔和,却是异常坚决的道:“我看那篇文章,文字拙直,平淡中见章法,当是精心推算,删削,修改过后刻意营造的平淡,与文章的主旨相对应,足见高妙。很有可能,我们还能再见相似的佳作。” 陈文珺的话,令得在座的人更加尴尬起来。 徐公达圆睁双眼,一脸怒色,陈敬辅则是冷笑起来。 陈正志打圆场道:“舍妹对明达弟的那篇文章十分欢喜,有些过于推崇拔高了些。” 徐子文心中酸涩,他感觉到了陈文珺对徐子先文采的敬慕,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不过他到底是洒脱自信的人物,当即点头道:“文珺妹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让我们期待吧。” 虽然展现风度,徐子文还是有掩饰不住的失落感。 陈敬辅终是忍耐不住,冷笑道:“我也有所期待,看看徐子先何时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到时我……” 这时外间传来嘈杂声响,陈正志赶紧站起来,说道:“不知出了何事,待我去瞧瞧。” 众人也不想继续这种尴尬的话题,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往外走。 等众人出门后,发觉院中挤了不少人,那些平时端庄稳重,总是摆出中年人脸嘴的官员士绅们都是忍不住在交头结耳的议论,而昌文侯陈笃敬和安抚使林斗耀,制置使韩炳中,巡按使萧赞,还有提刑使郑里奇,知福州府军州事杨世伟…… 院中都是穿着紫袍的三品和三品以上的大官,哪怕徐子文这样的身份,在这些真正握有实权的高品阶的文官面前,也是个没有说话权力的宗室小辈而已。 郑里奇满面发光,杨世伟也神色满足,看来两个大人物对赃物的分配已经达成共识,也怪不得杨世伟第一时间派了押司去解决三官堂的述求,手里有了钱当然心里不慌。 林斗耀神色淡然,韩炳中的神色就有些难看,时不时恨恨的看着郑里奇与杨世伟,对这两个品阶相当的同僚,韩炳中极为不满,可惜毫无办法。 林斗耀等人一进来,惊动了满院的人,这里几乎是福州军政最高层的大聚会,一般的人过寿想都不要想,就算是昌文侯其实也不够这个面子。 “今日福州有大喜事。”郑里奇洋洋得意的道:“我等会议已毕,我想起陈侯今日寿辰,林帅和韩帅,还有萧按使,杨大府都说应该来凑个趣,讨杯酒吃……” 陈笃敬这才明白原委,原来是这些手握实权的大人物今天在府城开会,郑里奇原本就答应要过来,他一提议,别的人也不会反对,自然是都一起过来了,造成了眼下的轰动局面。 林斗耀是安抚使,韩炳中是制置使,职务都偏于军务,所以郑里奇以“林帅”和“韩帅”相称,而对萧赞这个巡按以按使相称,对杨世伟称为大府,从称呼就看的出来,这些人是真正掌握着实权,他们的一言一行能左右福建路的军政大事,在这些人面前,齐王和赵王这样的亲王都稍逊一筹,只能是政治上的盟友,而不是附庸,在他们面前,徐子文等人顿时是黯然失色,连被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道是什么喜事?”陈笃敬一边感谢林斗耀等人大驾光临,一边还得接郑里奇的话,左右逢源。 “陈侯可知道岐山盗陈于勇?” “知道。”陈笃敬道:“我深恨此人,崇德七年海上五盗破漳州,就是此人率岐山盗为前锋,杀人盈野,使多少人家破人亡。” “他已经授首了。”郑里奇一拍巴掌,满脸笑容的道:“首级已经挂在安抚使司衙门正门外的旗杆上了。” “陈于勇授首?”陈笃敬真是吃了一惊,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大人物会罕见的凑在一起。 这么大的事,当然是要会议一番,最少要达成共识,怎么上奏,怎么瓜分功劳好处。岐山盗是在兵部和枢密院都挂了号的悍匪首领之一,当然不及陈于泰地位高,如果是陈于泰授首,怕是要惊动两府宰相和皇帝了。 就算是陈于勇,也是份量不轻,值得今天这么大的阵仗。 至于分赃会议,看眼前各人的脸色,大约就能明白一二,应该是福州府和提刑使司获得了最大的好处,韩炳中的脸能拧出水来,他这个制置使在盗案中没有获得好处,简直就象是丢了腰间的荷包。 倒是林斗耀这个帅臣也没有多少高兴的神色,这令陈笃敬有些奇怪。 帅臣安抚一路,不管是什么功劳或过失,都是有林斗耀一份,这就是最高守土官员的好处和弊端。 有好事,安抚使有一份,有坏事,安抚使也跑不掉。 此次擒盗斩首,林斗耀也有一份功劳在,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高兴。 陈笃敬心中若有所悟,看来此事引发了福州府权力核心的一轮明争暗斗,估计林斗耀一方并未占到多少利益。 “除了陈于勇,”郑里奇笑道:“还有七十多名盗匪授首,首级都在城门外挂着。” “好,好!”陈笃敬不管怎样,还是由衷的赞道:“岐山盗横行多年,官府苦无办法将其剿灭,这一次能杀死这么多人,也算是替百姓报了一些血仇。” “正是。”郑里奇和杨世伟都是一起点头,连声答是。 陈笃敬有些好奇的道:“不知道是哪位统制领兵,这一仗怎么打的,是在岐州岛上吗?” 林斗耀淡淡的道:“事情怕是有些出于陈侯想象之外……此仗可不是官兵出战,而是南安侯世子徐子先,率牙将伏击至南安泽镇和水口镇一带的海盗,阵斩陈于勇,败二百余海盗,斩首七十余名……” “竟有此事?”陈笃敬目瞪口呆,一时半会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斗耀叹息一声,遮遮掩掩更令人猜测,怀疑,或是暗地里嘲讽,他颇为自嘲的一笑,说道:“此前南安侯世子曾经上报过,其逃走的官庄提管李诚与岐山盗暗中勾连,藏着岐山盗赃物,可能会使陈于泰派人来攻打侯府别院和南安泽镇。此事未使本官重视,现在看来还是麻痹大意了一些,本官会上奏朝廷,自请处分……” 林斗耀当然不想上奏,一点小事朝廷不会给一路帅臣难堪,但奏折一上,林斗耀终究是脸上无关,对他进入枢密院或是政事堂的目标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但有巡按使,提刑使,还有福州知府的存在,各方势力都是彼此掣肘,林斗耀本人不上奏,别人上疏之后反会使他更加狼狈。 陈笃敬不得不做了一个安慰的动作,其无意介入权力之争,只能做出这种相对超然的表态,并不能表示太多。 郑里奇反而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官场斗争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撕破脸皮,当着众人的面,郑里奇和萧赞绝不会使林斗耀难堪。 这时院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有人忍不住大声道:“南安侯世子,我还以为他只是个会写文章的孝子,不料有如此武勇?” 有内行人道:“南安侯府典尉秦东阳,是个了不起的高手。” “看来南安侯世子很了不起,能识人用人,驭下之道了得。又能亲率部曲伏击群盗,这等胆色也是难得。” “听说世子亲自斩杀匪盗,武功也是相当了得。” “岐山盗少而精,武勇俱在官兵之上,看来世子明年入京袭爵,不在话下了。” “世子是考武进士吧?看来国家要多一个栋梁之材。” 郑里奇听到这话,大为赞同,说道:“本官就要向朝廷保举南安侯世子,此事当然要论功行赏!” 其余各位大员却是神色各异,并没有人出声赞同郑里奇的话。 86333/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祖训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再进一步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高山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训诫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岐州岛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观察 正文 第六十章 邀约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名儒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政事堂札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团练使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欢声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坊车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红布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设卡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开捐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第一桶金 正文 第七十章 暂且忍耐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变化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名士至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招兵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回府城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融合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昌文侯府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再成文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毁约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提点 正文 第八十章 大葛小葛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码头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求田问舍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如此地步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军营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权势人心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后宅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融入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武道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京师 正文 第九十章 献祭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酌金风波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厢军调防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必有所报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人心不同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发饷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兄弟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同心 正文 第九十八 密谈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请缨 正文 第一百章 民生多艰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试制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教训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咎由自取 傅谦出门后派了个人到别院正堂的偏厢去找陈道坚。 各人不随徐子先出门办事的时候,就多半在各自的岗位上做事,陈道坚负责的是团练和侯府的公文书写,下发,记录,归档,侯府各官庄的财赋收入,人丁分配,这些事也是陈道竖和孔和两人负责。 侯府加上团练,几千庄户和近两千的团练和牙将,各种大小事情都要记录归档,比如团练武卒的籍贯,身状,家庭人口情况等等,徐子先也就是通过这些档案来处理团练内部的事情,包括替有后顾之忧的武卒家属修养济院,也是从这里得出的结论。 另外每个人的训练情形,隔几天一次汇总,每个月俱有详细记录。 陈道坚过来的时候,手上还有明显的墨迹。 “牢之。”傅谦短短几句把前因后果说了,然后道:“现在有空去看汀州运过来的兵器么?” “上有命,不敢辞。”陈道坚长身玉立,脸上永远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随意的道:“等回来之后,再继续做手头的事好了。” “硬笔写字,还习惯吗?” 陈道坚此前是正经的儒门弟子,秀才身份,一笔馆阁体的毛笔字写的相当出采,字迹饱满圆润,字如其人。 现在公文写作,徐子先觉得有人用毛笔,有人用硬笔,规范不一,而且会彼此影响到速度,所以前一阵下了一个札子,令侯府并团练所有吏员,一律用硬笔书写公文。 陈道坚道:“倒是还好,有几个老夫子不太习惯,嚷嚷了几天也就好了。” 傅谦笑道:“太祖年间就说硬笔好,结果二百多年,还是有硬笔和毛笔之争……谁不知道毛笔写字好看,可倒是和硬笔比快啊。” 陈道坚不出声,他对此事的态度和傅谦不同,不过,同僚之间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争执,并且,到底是世子下的命令,陈道坚只能遵从。 两人到门口时,见高时来带着一队少年牙将已经持着长矟或按着障刀在门前等着,傅谦知道是徐子先的安排,当下向高时来点了点头,这个少年哨官还了一个军礼,众多少年牙将都很喜欢傅谦,各人都向他微笑着点头致意。 这是傅谦喜欢设计营造,林九四等人都是傅谦带着,军营和明堂,还有校场,都是傅谦带人修造,所以在武卒和牙将群体里,傅谦人缘很好。 何家送来的武器样品都摆放在镇上一个大院子里,是何家一个管事临时租用的。 武器都用油布包裹着,兵器上也抹了油,包管的很好。 傅谦看了两包,斧子都是长柄巨斧,大约十五斤左右的重量,斧身闪闪发光,刃口开过了,打磨的很锋利。 十几个少年牙将按着刀或是举着矟站在院落里,他们用好奇的眼光盯着这些长柄巨斧。 “这是世子的想法。”傅谦对陈道坚道:“破阵之时以巨斧居中,以力士持斧破敌阵,当者辟易。” “就怕斧子太重。”高时来在不远处说道:“没几人能砍劈几下。” 十来斤重说起来是不重,但挥劈格档,力气小了肯定不行,而且可不是劈砍两下就完事了,一场激战下来,挥砍几十下上百次也很有可能。 且砍在人身,砍甲斫骨,力气小了可是真的不行。 “你们还小。”傅谦回头对高时来几个笑道:“武卒里有不少三十左右的壮汉子,应该能用着试试。” 高时来点点头,他感觉巨斧可能是世子失败的试验,最少他本人不是很看好。 但陌刀真是好东西。 其实长矟的形制和陌刀相似,都是扁平的矟头和刀头,中间尖口两侧开刃,可以戳刺也能挥斩。 不同的就是长矟比陌刀的刀头要小的多,长矟更近长矛,陌刀看起来威力要大的多。 何家的管事这时说道:“陌刀打造着实不易,用铁要好,否则抖起下都能断折,刀头要千锤百炼,其实谁都知道这是好东西,但打造太麻烦,用铁也多,每柄造价都是不菲。眼前这二十把是我们造出来给世子赏玩的,恕在下直言,想叫一千多武卒大半用陌刀,就算南安侯府收入高,也不能这么挥霍啊。” 陌刀这东西源自前唐,大魏曾经也批量装备过军队。 但正如这姓何的所说,打造陌刀的手艺相当复杂,很多铁匠干不来这个活。而且用铁必须是上等精铁,否则一场仗打不完就得换刀。 就算是精铁制成的陌刀,冲锋陷阵之后一般也是毁损了。 千人左右的陌刀队,打一场仗要毁掉几百柄陌刀,甚至更多。 一柄陌刀最少在十贯以上的造价,要是几万人十几万人的大战,用几千上万人的陌刀队,一场仗不管输赢,陌刀先用掉几十万贯,这种仗就是富如大魏也打不起。 陌刀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由来并非无因。 傅谦嫌这个姓何的说话难听,可能是何家毕竟远在汀州,并不知道南安侯世子行事考虑周全,下决断并不随意,很有可能是把徐子先当成了一个富裕侯府的纨绔子弟,拍拍脑袋就下决断。 他暂时不出声,着人继续打开油布包裹,要逐一查看。 姓何的管事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今天不是杨英明带人来,侯府换了人过来查看和洽谈,他感觉情形不妙,傅谦查看的相当认真,这叫姓何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矟头打造的很粗糙,边缘还有没打磨好的铁锈毛刺……放了几年了?” “这障刀用的什么铁?生锈了?卡口居然卡不住?” “除了送呈世子的长斧,陌刀,矟,刀,俱不合格。”傅谦看了十几包后,脸色逐渐变为凝重,也是很庆幸没有上杨英明的套。 这些矟和刀,多半是劣货,用铁不好,手艺也很差。 何管事的脸色变得相当差了,他道:“给团练武卒用的兵器,何需太好?我们的价格也并不高,此前漳州城防营订的几千柄矟刀,也是同批次出产的,汀州何家的铁,当然是好铁,工艺是马虎了些,但厢军和团练向来就是这样,老实说,用好的也是白给。” “要是这样,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傅谦不想辩解太多,尽管眼前的一伙少年牙将脸色涨脸,显得相当愤怒。 “南安侯府要是这样,”何管事相当愤怒的道:“以后我何家不会再供给侯府精铁和武器,不伺候了。” “悉听尊便。” 何管事出奇的愤怒,当然也不会把制好的陌刀和长斧交给傅谦等人。 何家也来了不少人,一群人摩拳擦掌的样子,不过看看手持长矟和按着障刀的牙将们,又把这股子气势给强按了下去。 傅谦出门后,陈道坚跟出来道:“向例给厢军的兵器,倒是确实都是这样。我们武卒现在用的兵器,也不比眼前这些强到哪去。” 傅谦道:“南安团练就是要与众不同,看来只能高价向张家买了。” 南安这里还有汀州张家的分号,早前也询问过价格,上乘质量的兵器要价当然也是不菲,何家的要价要低些,但当时声明质量需和禁军相当,现在看来,是何家言而无信。 大魏的兵器,禁军的当然不是给商家胡乱打造,京师有兵器监,各路驻守的禁军武器是直接从京师发运。 福州禁军的兵器不是从北京京师发过来,而是江陵兵器监制造发运。 厢军的武器就是地方官府负责发放,由各大商家承接制造,质量当然差次不齐,不过一般来说质量确实是如何管事说的那样,大多数都不怎样。 “要紧的还有甲胄。”傅谦冷笑道:“一领锁甲最少四十到六十贯,铁甲要在八十贯到百贯左右的价格,何家真是短视,两到三千领锁甲和铁甲,好几十万贯的买卖,将来世子有钱了,必定要给将士披甲,不使团练弱于禁军。他们还当就是这几千柄长矟和障刀的买卖,真是鼠目寸光。” 陈道坚不语,待回到别院,高时来等人离开之后,他才向傅谦道:“牧之兄,这一次是杨英明与何家接洽,怎么把事情弄成这样?” “应该别有隐情。”傅谦道:“奇怪的是世子好象并不是很气。” 陈道坚默然不语,他一直跟在徐子先身边,对徐子先的心术和做事的风格渐有了解。 他心道,若是大发雷霆,杨英明还有机会,若世子一无表示,这人反而相当危险。不过这话不必多提,这只是自己揣摩,而且,陈道坚也觉得,杨英明也算是咎由自取。 …… 在傅谦等人离开不久,几辆大车停在了侯府别院之前。 吴时中穿着一袭青布棉袄先下车,神色间不乏轻松。不管怎样,虽然他在京城国子监做过几年博士的官,可是毕竟南人不宜北居,北方的天气气候对南方人真的是不太友好,如果热衷权势,或是讲究享受的人,南北倒是都无所谓,对吴时中这样做学问的人来说,京师的空气压抑而凶险,实在不如回福州的好。 明堂的学生已经散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天天翘首以盼,一见马车行来就拥过来行礼问好,吴时中态度很是温和,和他平时严师的样子不太符合。 徐子先闻信赶出来,向着吴时中长揖为礼。 李仪与孔和等人也是赶了出来,众人一起向吴时中长揖行礼。 86333/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暗巷刺杀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危机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天方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忠诚和信任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战阵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骑兵都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谋划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声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细雨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江上论战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箭雨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江滩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江堤列阵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阵战之法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向前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阵战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骑兵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冒起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势不可挡(昨天章节名错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城头上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飞骑报捷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尽在不言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实力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根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好做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强争不让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收获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情感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年前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赏赐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任官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年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落户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昌文陈家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问政澎湖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新年拜门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邸抄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拜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用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爱花人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正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东藩棉田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帐目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不封顶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登船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残败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大将军 正文 一百五十一章 迫不得已 正文 同学一百五十二章 京师布局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入京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睦亲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右相计较(补昨天大章节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志向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相公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宰相计较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疯狂大参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苦劝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密计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狂士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南安侯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见王直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甘心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求见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说服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郎卫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王像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踏天街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围相府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夜半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围府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接仙台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白虎旗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府外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排头砍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招揽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斫大参头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迟到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死物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生于安乐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过如此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朱虚侯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谈妥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 太尉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凉薄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马政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等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马政札子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御笔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困惑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酒宴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放榜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武人第一(今天更三章)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酬功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老相国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提醒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敕书 正文 第二百章 南熏门外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丈夫所为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兰芳来客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返回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千头万绪 “见过君侯。”李仪和秦东阳一起走过来向徐子先行礼,李仪略有不安的道:“武卒披甲来迎是我的主意,这么多商民百姓,却多是自发前来的。” “无妨了。”徐子先看看随行过来的安抚使司的人,随口说道:“只要不是什么要紧大事,也不会有人主动来和我为难了。” 李仪看看几个福州过来的吏员,心中若有所悟。 看来新的任命下来之后,南安侯府的地位算是正式被确认,只要君侯能将陈于泰铲除,怕是南安侯府会更上一层,成为与齐王府,赵王府相等的存在。 这样的前景和现在的实力,倒是真的不用顾忌太多了。 在众人随行之下,徐子先策马至别院之前,秀娘和小妹已经在院门前等着了。 徐子先一至港口就派人去州城府邸,这才听说年后小妹和秀娘已经搬回别院居住。 相比诺大而冷清和破败的侯府,别院这里因为是徐子先起家的地方,人气很旺,给人的感觉和回忆也多半是令人高兴,两个女孩当然不愿久留在府城中对着空气发呆。 徐子先临行时曾经拜托昌文侯府照料,无可奈何之下,连陈正志也跟了过来。 不过他也是正好跟着吴时中学经义,也学画,徐子先估计,将来要继承昌文侯爵位的大舅哥,更大的目的还是学画。 对贵族子弟们来说,一笔好字,一手好画,这可比熟读经义要重要的多了。 谁还能真的有本事成就一代大儒事业,就和现在的老相国徐夏商一样? 还是别想太多,能涂涂抹抹,画出一笔好画,就算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小妹和秀娘都是眼眶微红,不过总体来说还算镇定,毕竟京师的风险虽大,却是事前没有预料的事,等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大局已经底定,徐子先平安无事,当然也不必太过担心。 就算这样,小妹也是忍不住埋怨道:“就说你不消停,怎么走到哪儿就出事出到哪儿?” “傻妹子。”徐子先用力在小妹头顶揉一揉,笑道:“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倒是想安静,人家谋算到我头上,不奋力一击,你就真的见不到我了!” “真没想到有这么危险……”小妹看着徐子先,喃喃道:“这是大魏京师啊,怎么也叫人想不到的事。” “好在现在大局定了。”徐子先摇头道:“京师以后如何也不与我相关,我是再也不会去京师了。” “不去最好。”秀娘两眼通红的道:“真是叫人担心死,也害怕死了。” 陈正志在一旁笑道:“去不去的怕是由不得明达你,袭爵之后,还有三年一朝觐的规矩呢。” 徐子先淡淡的道:“现在还有谁讲这老规矩?京师变乱之后,怕是更不会有多少人尊重朝廷中枢了。” “这话说的是。”陈正志对徐子先道:“事情出来之后,消息传递到福州,父亲大人就叹息道,自此之后,官家就象是甘露之变之后的唐文宗,没有人将他当一回事了。” “自古心高气傲又眼高手低的君皇,大抵如此,不值得多说。”徐子先对当今皇帝的态度就是相当的淡漠。 可能有人同情官家的勤政和节俭,认可天子的私德,同情他的遭遇,但徐子先认为,坐在那个位子上,别的都是假的,能保持中枢的稳定,国政的推行,国家的两件大事,国防和文教,能把这两件大事抓好,不管是浪费奢靡还是勤劳俭朴都无关于大局,军政文教,这都是大道,大道基石稳固,这才谈的上其余。 当今天子,最大的毛病就是不会治国,这就是他最大的罪恶。 他穿几件旧衣袍,熬几次夜,算得什么? 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失去亲人,或是身死沟渠?累累白骨,就是天子失德的明证! 再有天下骚扰,百姓离乱,多少老人,襁褓幼儿或是病死,或是饿死,种种人间惨剧,皆是天子无能的佐证。 坐在那张椅子上,没有能力,就是最大的罪! “东藩之事,九叔他们都很赞同……”陈正志道:“我们也尽量配合,等你安顿下来,我们再详细谈。” “当然要倚重诸位叔父和兄弟。”徐子先也不客气,说道:“明天早晨大兄随我回福州城,怎么样?” “你真是劳碌命。”陈正志开了个玩笑,徐子先威仪渐重,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如陈正志一般同徐子先说这般的顽笑话了。 “没办法,心急着回南安……” 在场众人中,除了徐子先外,最叫人瞩目的当然是站在一旁,垂目不语的方少群。 李仪和孔和,傅谦等人对方少群相当好奇,徐子先在离京时就写了封信,着人从陆路送回福州,对方少群的能力,来历,还有投效过来的原因,徐子先都做了一些解释。 对李仪等人来说,多一个能力高的同伴当然是好事,南安侯府还可以继续往上,成为公府,乃至王府也不是不可能,李仪自忖才具一般,只是以老侯爷的旧人身份,加上兢兢业业的做事才有现在的地位,只要他不犯错,不管徐子先做下多大的事业,文官之首的位置必定还是李仪的……旁人抢也抢不去,凭李仪的忠诚和资历,徐子先也不会拿别的人来取代。 倒是孔和与傅谦等人略有尴尬,方少群的经历和才干肯定在他们之上,将来怕是有的争夺了。 方少群本人倒是一直无所谓的样子,他的气质和刘益骨子里的散漫不羁相当类似,就是傲视众人珍视的一切,对功名富贵毫不在意的样子。 想来也是,方少群一步就能迈上幕僚的顶峰,刘知远一旦成功就是权倾朝野的宰相,方少群是宰相最倚重的幕僚,加官进爵也不算多困难,财赋上,方少群离京时就带着一两千贯的私房钱,刘知远给他的六万多贯原封不动的留在刘府,估计也是被朝廷给抄没入官去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初来乍到,就和南安侯府的幕僚们为蝇头小利争个高低上下? “侯府现在的事很多,千头万绪的。”李仪道:“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要紧的是名正言顺。”孔和道:“拜印接官,先到岐州上任?” 傅谦道:“还是要抓紧修复所有船只,加床弩等利器,能在海上争锋才谈的上剿灭陈于泰,不灭陈于泰,始终是一根钉子,悬在那里,叫人难受。” 陈佐才一躬身,说道:“我至京一次,来回南北,最大的观感便是诸业凋敝,百姓民不聊生,最好的做法还是夯实根基,所以移民之事当然最为要紧之事,开荒种田,是使流民安身立命,君侯获赐的六千户官庄也是南安侯府安身立命的根基,若以侯府加上南安渡口这里的河渡仓储收入,加上征收的团练费,方有造船,练兵,建造军械的根本。” 徐子先并没有先说话,在众人说话时也是微微点头,并不表现出偏好。 他的地位牢不可破,整个基业是徐子先自己一手创立,所以不必担心权威声望,但有一个副作用,一旦徐子先自己先抢着说话,旁人就只能跟着说,最多拾遗补缺,得不到所有人的真知灼见。 陈道坚一躬身,说道:“水营之事,也是迫在眉睫,这段时间来很多壮丁前来打听,我怕再耽搁下去,别人就不知道南安这里到底搞不搞水营,会有人去别处谋生,凭白损失了可用的壮士。另外,军中开识字班,我向吴博士提过,吴博士很是赞同,说是有教无类,这是件好事,此事亦不可耽搁,也要及早推行……” 徐子先这时才笑着道:“至京师刀光剑影的,弄的焦头烂额,回来之后却是诸事缠身,也是焦头烂额。适才陈大兄说我是劳碌命,看来其所言不虚。” 众人皆是笑起来,李仪笑道:“这还只是文事,还有很多武卒招募,训练诸事,秦司马还没有来的及说。” 秦东阳和刘益,张虎臣,林存信,吴畏三,金抱一,还有高时来,田恒等人俱是在堂上另一侧坐着,武人们的坐姿相当严谨,两手搭在膝前,腰板挺直,每人身上俱是裁剪的相当合身的武人箭袍,束袖,束带,下摆截短,穿着马靴,腰间佩带着障刀,听到李仪的话,秦东阳微微一躬身,笑道:“训练是按君侯的吩咐一直在正常进行,年后基本上恢复正常,因为矟阵成功,所以现在加练一些戳刺的技巧训练,阵列之法也是重中之重。另外,考虑到海盗中有不少也会阵列战法的,也有铁甲,所以在矟阵训练时,加上陌刀于其中,便于劈斩破其铁甲防御,是否适当,是要君侯来决断。另外,便是水营将士的招募,确实不宜再拖下去,最少也是在移民之前要确定下来。” 原来流民和本地壮丁中都有相当多的报南安团练水营名额,对流民来说,武卒的待遇自然不必提,充满吸引力,对本地的壮丁也是一样,入团练武卒之后,免除了很多苛捐杂税,收入又高,福利待遇也好,而且南安侯对下头的人相当厚道,这名声也是传扬开来了,很多人对团练的向往相当强烈。 如果武卒不招人,自然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武卒一旦招募新手,报名者很多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86333/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帐目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期许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新卒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养马地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骨架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狂生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会面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合作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拜会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赞赏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全作计划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合作计划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捧杀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压力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水手长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工业化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厚赏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编伍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 变换立场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忆昔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知州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八牛弩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烧杀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何时平盗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投入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上寨之路 “公中的钱当然不能随意动用了。”陈笃敬笑道:“不过岛上的南安别院总得建了,预计的婚期是今年年内,说是下秋,最多是八月或九月,不能超过十月,要兴造侯府别院,建成象样的府邸,一个大花园就得耗时良久。加上伺候的丫鬟小厮,护院的牙将也得有地方居住。叫明达选址吧,我们替他造一个别院,连带造一万间房舍,告诉他,这算是三妹的嫁妆,算不得他的产业!” 房子建好当然要立契,上报给福州这边备案,大魏在经济管理的水准上远超汉唐,如果历史上有明或清,也是拍马都跟不上大魏在经济上的管理水准。 一个大型别院,由一个个实用的院落组成,从大门到二仪,正堂,偏院套偏院,马厩厨房和后花园,讲究的山石,引流的渠水,池塘,亭台阁轩抄手游廊,大量的花卉,花上几千贯可以有,花几万贯也不定能造的象个样子,按两家都是侯府的标准,还有东藩开发的前景,这个别院最少得花五六万贯,按福州的地价,就是好几千亩上田的价格,要是坡田,够买一万亩的。 普通的房舍,一造万间,当然不可能真的是丫鬟小厮护院的居住,就是帮徐子先搞的开发。 一间房舍,草房茅舍不必提,不值钱,一些人工钱而已,徐子先要造的是象样的砖墙瓦顶的房舍,一间造价在八贯到十贯之间。 一个五间房舍带大门的农家小院,成本是四十到五十贯之间,一般能卖到六十贯。 若是在福州府城卖,怕是能得二百贯,但这不是建筑成本,而是发达城市地价的溢价。 在东藩,成本怕是要大一些,一间最少十贯,就是说,陈笃敬这几句话之间,二十万贯差不多就送出去了。 “我也不能叫你小妹没活钱使……”陈笃敬笑着道:“陪嫁再给三百两金子,三千两银子,三万贯钱,另外建在东藩的商行,一年得利总会有些,从我的份子里,拿三成给小妹当零花钱罢。” 在东藩建商行进行转口贸易,这也是扶持和开发东藩的条件之一,陈笃光和陈笃中等人俱是同意的,以侯府名义建的商行,收入当然是公中的,陈笃敬是族长兼家长,所得的部份肯定是最大的一部份。 不过陈笃敬估计,东藩的转口贸易一年最大头的肯定是棉花布匹,毕竟开发东藩就是奔着棉田和织布去的。 老实说,如果不是徐子先在纺棉织布上展露了技术上的前景,不管是单脚踏机还是水力纺机,水力织机,都叫昌文侯府感觉到了南安侯府的潜实力,怕是这种合作仍然会停留在纸面上。 已经有现成的收购渠道,每年袭断的布匹买卖已经使昌文侯府赚了不少,何必再去荒岛上冒险? 就算种出棉花,制成皮棉,再纺成棉线,织成布匹,其间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环节,一个环节出错,导致前功尽弃的事例实在是太多了。 南安侯府有优秀的人才,超强的组织能力,这一点昌文侯府上下都可以确定,正因如此,一帮老狐狸才忍着肉痛,拿出大笔的钱财投入到东藩这种二百年都没翻身的荒岛上。 要是产棉,纺棉,织布稍微出什么错,可算是把钱丢在海里,能叫福州的那些世家大族给笑死过去。 靖远侯陈满因为和徐子先的矛盾,早就放出话来,要等着看昌文侯府和徐子先的笑话。 不过陈笃敬估计,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人力,牧力,种子,农具,这些东西早就齐备了,地方大,土地充足,昌文侯府的人也去东藩看过了,在徐子先所说的南部平原地方确实是有大片的没有山地的平原区域,东西有百里左右,南北是有四百里左右,要是全部开发,怕是有四五百万亩耕地,加上过百万亩的林地,还有相当大的水域面积,还有相当长的海岸线,各种资源相当充裕,徐子先要做事又是缜密精细,种棉织布,没有不成功的可能。 只要积布出来,转口贸易在东藩总会有一些规模,但陈笃敬估计规模不会太大,一年有几万贯左右的收益就算不错了,给三成给小女儿,一年最多几千贯,也就只能当零花钱了。 “我都眼红了。”陈正志开玩笑道:“儿子都没这么多零花钱。” 陈笃敬笑了笑,不理会胡说八道的陈正志,福建人嫁女儿就是嫁妆越多越好,陈正志结亲也是世家,嫁妆也多的吓人。 这种风俗几百年后都没有改,嫁妆越多,女儿嫁过去就越不会受欺负,地位就越高,娘家也跟着有面子。 当然两家侯府不必在这等事上较劲,陈笃敬给这么多,就是知道将来徐子先会在东藩岛上花大力气,很有可能在东藩常住,女儿当然是住的越舒服越好。 要不是有些忌惮,陈笃敬恨不得把南安的侯府别院和福州城里的侯府正邸也修一修,花几万贯钱都只是小事,女儿过的舒服才最要紧。 陈笃敬几个女儿嫁的都是不错,李明宇也是福建的官绅世家,家族也是有豪宅大屋,嫁过去的女儿不怕受罪。 对小女儿陈笃敬是偏爱一些,嫁妆也多不少,但大女儿她们也不会吃醋,毕竟她们嫁的是官员,小妹却是与侯府结亲,礼数上是要比普通的官员高一等。 世家大族,亲情要讲,更要讲人脉势力。 南安侯徐子先的实力越强,小妹的嫁妆越多,别的姐妹只会高兴,因为等若是她们自己的家族势力,也是跟着猛涨了好大一截。 这等事,普通的平民百姓是想象不到的,争那么一点蝇头小利做甚?徐子先将来的权力版图里头,随意划分一些出来,不够大家发财的? “多谢父亲大人。”陈文珺站起身来,蹲身一福,清丽的脸上也是显露着笑容,父兄的疼爱她感受的相当明显,至于徐子先这个未来夫君,现在已经将不少主事的权力给了她这个未来的侯府主母,万千宠爱在一身,还有什么可多说的? …… 相比陈文珺的心满意足,徐子先的脸色就要阴沉的多了。 他到岐州上任已经十余天,先是在州衙熟悉公务,连带着叫陈佐才和陈道坚等人熟悉政务流程,不能在公事上出错。 徐子先自己则是在吴畏三等人的簇拥下,在岐州等地视察防备情形。 方少群是一直跟随着,虽然不够亲厚,但现在侯府内外都是清楚的知道,君侯最为倚重和信任的,就是这位从京师跟下来的小方先生。 这些天来,徐子先关注的就是上寨。 上寨就是在岐山半腰,徐子先跟着一队往上补给的队伍,一起往上寨去。 上一次过来还是在七八年前了,当时徐子先还是少年,只记得一路上行不易,他一直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有时候躺在父亲怀中,有时候在山民搭的抬轿上昏睡,身上盖着厚实的被褥,就算是夏天,由于山上风大湿寒,特别是山腰之上,更是比山脚下要冷的多。 徐子先总是记得,醒来时是父亲替自己盖被子…… 少年时的记忆模糊不清了,徐子先只记得山脚下那些七零八落的村落,高低不平削尖的木栅围墙,然后是从山脚到山腰的羊肠小道。 上寨就建在山腰上的一片平地上,也是大片的木栅栏围成的区域,有好几个箭楼,五百多厢军士兵驻守,有小校场,矗立着十几个箭靶,武械库,军粮库,将士们睡觉的棚屋区,还有一幢孤零零的演武厅,演武厅后就是上寨都指挥住的小院,也就二十来间房舍,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毕竟从山脚下一路上来,最险峻的地方毛驴都走不了了,只能用肩膀抬着挑担送补给到上寨,要不是防备岐山盗,哪用的着在这样险峻的山腰之上筑军寨? 也是顶峰太险峻了,而且最大的地方只能容几十人站立,若不然的话,怕是当初修寨的人要将军寨修到岐山顶峰上去。 一路上烽火台也是很多,一些瘦弱的,满脸麻木的厢军将士持着破烂的长矟或铁矛,一脸漠然的看着徐子先等人经过。 在知道是新任防御使,上寨都指挥经过时,这些厢军将士才活过来的样子,忙不迭的给徐子先行礼。 徐子先面色难看,并不是因为往上寨的路途难走,而是因为李星五和董瑞祥还是死撑着,不仅不来拜见,数次点卯都托病不至。 徐子先已经失去耐心,如果这两人还是这样的死硬不听令,下山之后,徐子先就用点卯,会操不至的借口,弹劾这两个老资格的都指挥,甚至查军械,查空额,查后勤军需,有的是办法收拾这两个刺头。 在此之前只是给齐王面子,这两个刺头展露一些东西,估计也是想讨价还价,徐子先过来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必定会对付陈于泰,两个刺头估计是徐子先要用的上他们,先把价码抬高,叫徐子先就地还钱,反正南安侯用的着他们,就得礼下于人。 徐子先心中有点嫌恶,这两人以前和大葛二葛交情不坏,也是能打仗的猛将,这些年下来,成什么样的人了? 厢军都是这样的带兵将领,能打好仗才是奇怪的事。 86333/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艰险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临机决断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内核之思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哨楼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 训斥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实力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入寨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招安可能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昂扬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风急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神兵天降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破釜沉舟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方圆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挡不住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展望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插翅难逃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巨盗授首 第二百四十八章 收获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收获 第二百五十章 海滩上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计功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交易 第二百五十四章 轰动 第二百五十五章 激动 第二百五十六章 流水不腐 第二百五十七章 老幼之别 二百五十八章 不复为患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同 第二百六十章 上船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余波 船上人员如蚂蚁般的往下,黄来贵这样的壮汉便是感觉船身下相当的逼仄难受,到了船舱底只能矮身蹲下或是爬行,个子高的根本无法直腰。 一张张吊床占满了全部空间,水手和水兵们分区居住,避免互相打扰。 水手都是轮班睡觉,一组人在船上做活计时,另一组人在船上睡觉休息,不睡觉也是无处可去。 水兵们亦是如此,分成三组,一组休息,一组操持弩炮,还有一组巡防戒备,在望斗和尾部船楼活动。 这样的一艘船,人员最大饱和,轮流休班,可以保持舰船的活力,同时乘员们也是保持最健康和最有活力的状态。 饮食上,准备了大量的肉食,最重要的还是豆子,这是中国海船的特色。 福一号很快恢复了正常,这时岸上传来号炮声,黄来福这时顾不得去看兄弟,立时令道:“升帆。” 十六个水手听令,开始操作升起沉重的主帆。 如果不是停泊于闽江边,时间超过两天,一般来说主帆不降。 主帆升起相当不易,在黄来福的指挥下,十来个水手都是汗流浃背,呼喊着号子,将沉重的主帆一层层的升上去。 福二,福三,水一,水二,水三,灵一,灵二,整条闽江岸边都是相同的场景,在所有水手长和帆索长的指挥下,升起主帆,调整前帆和尾帆,在舰长的指挥下,副手带人升起舵,侧过船身开始吃风,准备启程。 在戚继光的水师中,福船就是对抗倭寇的主力舰船,他将船分六等,一二等俱是破浪犁敌的大舰,然后还有四等小船,小船在江河中可以不借风可参与战事,而一二等福船都要借助风力,对戚继光来说,使用颇多不便。 大量的漳州流民早就准备好了,在一个都的水手上了福一时,更多的流民涌入其余的船只。 每艘船都要带好几百人,一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在上船之时,有的进舱,大量的流民直接就被安置在甲板上。 如果是徐子先在此,免不得有一些感慨,眼前的场景象是电影中逃难的场面,老老小小坐在甲板之上,相当的困顿和狼狈。 但对所有流民来说,他们中有惶恐,畏惧,依依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新生活的期望,对这些百姓来说,能安下家,吃饱饭,这才是最为要紧的事,要离背井离乡,福建人还害怕这等小事? “好了,安顿下来了。”李国柱盘腿坐在甲板上,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所有人都坐稳了,并且仰头看上去时,船帆已经开始吃风,船身也调整好了,站在甲板侧边护板,透过望孔看时也只看到闽江两岸和浑白色的江水被划动着,船身震动倒不是很厉害,到底江中行船要稳的多。 李国柱虽是漳州人,坐这等大型海船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农人,半辈子就在土里刨食,刚坐上海船,心里就是感觉不踏实,有一种相当虚幻的感觉。 喘了几口粗气后,李国柱又摸了摸怀里的四两银子和一贯多铜钱,心里感觉安稳了许多。 这些银子是拿铜钱换得的,带着太多铜钱不方便,且太招人耳目。不过顾目四盼时,李国柱才发觉多半的流民家庭都是红光满面,没有那种面黄肌瘦的流民样子,很多孩童还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袍,这种衣物是在成衣铺子里买来的,有些破旧损坏,缝补一下穿着和新衣都差不多……当然是以穷苦人的眼光来看。 有很多当家的汉子,似乎怀里也揣着铜钱银两,看人的眼光和李国柱一样充满警惕,待互相眼神对上,再醒悟过来时,这些汉子便是低了头,然后脸上都浮出笑容。 确实,现在和当初不同了。 李国柱又摸了摸腰间的银子和铜钱,安心感更强烈了。 又过了一阵子,船上的水手们开始派发烙饼,福建路本身吃米为主,面食很少,这些饼子还是徐子先派人在府城买来的精面,配上杂面叫镇子上的妇人们赶着烙出来,船行几天,升火做饭太麻烦了,船上带的人太多,清水配饼子最方便。 有的人家带着一些酱菜之类,李国柱也从怀中掏出腌菜,给浑家和儿女们每人均分了点,配上水葫芦里的清水,众人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吃罢了饭,又过了一小会儿,有人叫喊道:“快来看吧,福州府城。” 众人一下子轰动起来,李国柱抱着小儿子随众人挤到左舷边,水手们放下夹板,整座福州府城暴露在众人眼前。 江水北侧的堤岸边是绵延不断的村落,因为还是午时,很多人家的屋顶处冒着炊烟,福州城头顶的烟火气更重了。 整座城有十二万步,九万多个城堞,箭楼,角楼,正门城楼,瓮城,一应俱全。 城基有四丈高,包砖的城墙三丈高,整个城池高出水平面七丈高,在普通人眼中,这座城池象是天上的宫阙,巍峨壮美,令人心折神往。 “也不算什么……”一个老水手笑道:“俺去年随南安侯去京师,途经江陵,那城可真是大,方广六十多里,比这福州府城大好几倍去了。” “京师岂不是更大?” “京师没江陵大。”老水手道:“京师是仁宗和宣宗年间补修了南城,若不然的话,比起江陵还要小的多。” “怪事了,京师反没江陵大。” “江陵开始也是国都。”老水手一脸鄙夷,其实这些事他也是在船上听陈道坚和陈佐才等人闲聊时听到的:“后来太祖皇帝感于北方边防不可掉以轻心,特将旧幽州城改为京师,增建城墙也是以防御北虏为主,后来在仁宣年间北虏实力下降,对北方的安全威胁变小,然后才增筑南城,又在城外有不少村镇依城而居,京师才繁荣起来。不过,相比江陵城外那些密集的镇子,京师可就差的远了。” 大魏的城市肯定是各方的中心,城中有贵族府邸,官衙,寺庙,学宫,所谓科教文卫俱在城池,那是方圆百里乃至几百里的核心。 从县城到州,府,再到江陵,苏州,福州,泉州,广州这些大型城市,但城池有的是贸易型,有的是军事型,北京说到底是政权为了抵御异族而兴起的政治和军事中心,和江陵这种商业中心文化中心相比还是差的老远了。 “多看两眼吧……”一个老流民突然流下泪来,他说道:“这一下离大陆几百里海路,想回漳州,再看福州都不成了。” “这傻屌。”有个流民啐道:“咱们福建人去下南洋也未哭成这般模样,去东藩有地,有侯府照看,当官户,多好的事情,哭个球!” 大半的流民都是一样的看法,福建人不惧离乡远走,只要有好的前程可奔,不过不管怎样,眼看着福州府城渐渐远去,前方只有波涛万里,一望无际的大海时,每个人心中都不可避免的开始惆怅起来。 …… 徐子先这几日都留在福州府城内。 他将首级和俘虏交割完毕,象征性的交纳了一些缴获……都是些不值钱的杂物。 另外督促各州军小心戒备,那些游水的和乘船走掉的海盗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其后三四天陆续有消息传过来……有一些海盗也真是悍勇,隔着几十里居然都游水到了岸上,然后被巡防的厢军和民壮或杀或擒,几天之后又有百余海盗被擒杀,除了开船下海跑掉的罗四之外,整个岐州和漳州,福州,兴化军等地已经不复见岐山盗的踪迹。 但此时还不是弹冠相庆的时候,和众人所料不同,徐子先特意强调了对罗四等人不可掉以轻心,连上多道呈文给安抚使,提刑使还有巡按使衙门,还有福州府,兴化军,漳州等地,都是强调了不可对岐州盗的残部掉以轻心。 罗四等人多年为盗,逃出百多人可以四处转战为祸地方,一不小心就是村镇被毁,然后民壮被裹挟上船。 对这些残部来说,既然不复有招安的希望,抢掠时必定杀戮更惨,甚至会造成大量的血案,大规模的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真的要惹出这么大乱子,此前的岐山港的大捷就不免会失了颜色。 徐子先的公禀中言明,为防余匪滋事祸害地方,南安水营请至岐州和澎湖一带巡防。这件事自然也是无人来驳他,徐子先说的郑重其事,谁能驳他?若是驳了出事,这不是一顶结结实实的黑锅顶在头上? 然后是杨世伟,郑里奇,包括齐王先后对朝廷两府上疏,徐子先岐州战事大捷,说明其在军政上有其长才,为了朝廷考虑,福建路,最少是福州府的厢军理应交给徐子先来统带,一则酬其功,二来用其才。 若用徐子先管理训练福建路几十个军的厢军各防营,则将来一两年内,有大股海盗为陈于泰被剿之事来攻,则福建防御也是有徐子先负责,也是一举两便的好事情。 事情的余波便是福州府各大报纸,还有其余州府对岐州一战经过的详细报道。 其中周报份量最重,主笔魏翼的文章也是写的极佳,引起轰动,几天之后就被两湖和两广再到两浙江南两路各处的报纸转载,不仅徐子先声名鹊起,再度进入众人的眼帘,魏翼这个主笔人也占了不小的便宜,很多报纸纷纷打听魏翼其人,待知道是刚回福建,是等着分派上任的新科进士,各家报纸才颓然作罢,不再有挖人的想法。 岐州的吕问贤也沾了光,上疏时都会被提上一笔,估计是要高升了。 徐子先的官职和爵位是不是能升迁,也是众人议论的重中之重。 至于百姓的感激,更不消多言。 连日来,福建府城中的香烛铺子算是都小小的发了一笔财,各家铺子的香烛都脱销了,甚至纸钱都卖的精光。 城外的坟山,寺庙,都是人满为患。 陈于泰在福州等地作恶多年,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这也罢了,关键是漳州一役时,陈于泰是急先锋,蒲行风作的孽陈于泰也得算一份,这一下血债就大了,很多烧香的人都是将这帐算在了陈于泰的头上,陈于泰也不算冤枉。 只是在徐子先看来,这种做法有点儿自欺欺人了。 蒲行风不死,这一笔笔血债怎么也不能算是清偿了结了。 总有一天,需得叫那蒲行风跪在福州府城外,明正典刑,这才能替千千万万的百姓复仇,自己这个宗室,也才不愧百姓供奉。 86333/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追赶 第二百六十三章 对峙 第二百六十四章 敬酒 第二百六十五章 垂泪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乌头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不得快意 第二百六十八章 甘与不甘 第二百六十九章 食言 第二百七十章 悲天悯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变化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出城 第二百七十三章 牵绊和压制 第二百七十四章 今不同昔 第二百七十五章 呜咽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新篇章 第二百七十七章 澎湖 第二百七十八章 巡县 第二百七十九章 釜底抽薪 第二百八十章 澎湖募兵 第二百八十一章 展望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有罪无罪?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上岛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潭死水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有心无力 第二百八十六章 筚路蓝缕 第二百八十七章 初成 第二百八十八章 班底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户口 第二百九十章 满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济济一堂 第二百九十二章 新机构 第二百九十三章 自荐 第二百九十四章 改制 第二百九十五章 礼遇 第二百九十六章 送别 第二百九十七章 建州王越 第二百九十八章 斗争妥协 第二百九十九章 棍棒说话 第三百章 白纸 第三百零一章 防疫 第三百零二章 百户官 第三百零三章 红豆黑豆 第三百零四章 父与子---今天两章 第三百零五章 新社区 第三百零六章 环岛(今天两更) 第三百零七章 土著 第三百零八章 潜藏的冲突 第三百零九章 团结和冲突 第三百一十章 铁骑兵 第三百一十一章 马至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诱敌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上山 第三百一十四章 村寨 第三百一十五章 摧毁 第三百一十六章 文明的曲线 第三百一十七章 土著京观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天下的土地 第三百一十九章 各百户 第三百二十章 开荒 第三百二十一章 豪情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迎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岛上风光 第三百二十四章 算无遗策 第三百二十五章 帐篷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天子心肠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双马 第三百二十八章 新办法 第三百二十九章 群官 第三百三十章 比抢更好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三步并两步 第三百二十二章 深耕 第三百三十三章 农官 第三百三十四章 海外 第三百三十五章 隐有唐风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上国天使 第三百三十七章 倭人 第三百三十八章 老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 他们的道 第三百四十章 动员 第三百四十一章 踏步向前 第三百四十二章 时隔千年的杀戮 第三百四十三章 岛上日常 第三百四十四章 盐 第三百四十五章 结晶 第三百四十六章 陈家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大势 第三百四十八章 分销之法 第三百四十九章 乘风破浪 第三百五十章 入港 第三百五十一章 山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同 第三百五十三章 精巧的设计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不复为敌 第三百五十五章 长途 第三百五十六章 武夫 第三百五十七章 勇士之血 第三百五十八章 巡查 第三百五十九章 但请放心 第三百六十章 说过往 第三百六十一章 长刀加颈 第三百六十二章 生存之法 第三百六十三章 群盗 第三百六十四章 汉商子弟 第三百六十五章 回岛 第三百六十六章 饮子 第三百六十七章 并不算好 第三百六十八章 巨盗来袭 第三百六十九章 文告 第三百七十章 洪流 第三百七十一章 捧刀人 第三百七十二章 无兵无卒 “消息越发确实了。”一个长吏躬身对林斗耀行礼,然后抱拳退出。 其留下的卷宗说明,这几天陆续有一些海船跑到泉州港口避难,他们是在往吕宋的航线走到小半的时候就碰上了海盗的前锋舰队,有的船只一头撞上去,下场异常凄惨,更多的船只听闻或发现到不妥,然后断然转向。 他们也没有办法逃往别处,有的幸运儿跑到倭国去了,但那多半原本就是空船,从泉州出发的船只装满了货物,他们跑不快,没有办法转向倭国或占城,只能原途返回。 到泉州后商人们也不是太放心,这一次光是海盗的前锋舰队就有好几十艘船,海盗有好几千人,可想而知在其后会有多少海盗跟随前来。 多年前漳州被攻破之后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令人不得不多加小心。 很多商船在考虑,是往广州港暂避,或是干脆北上,往明州甚至是江陵去躲避。 福州这里只有五个军的禁军,考虑到海盗来犯的人数,漳州或泉州都不是太安全,江陵就安全的多了,由于是江南核心大都会,又是宗室重地,朝廷在江陵到平江和明州一带放了三十个军的禁军,除了京师蓟北和云州一带的北方边防战线之外,在内镇驻军是以江陵到明州为多。 林斗耀现在却没有办法考虑太多的事,现在他的难题就是要以五个军的兵力来确保福建路的安全。 泉州,漳州,福州,兴化军,这是首当其冲的军州。 最要紧的肯定是福州和泉州,其次是漳州。 吏员退出之后,林斗耀转向赵王,抱拳道:“殿下,当提调邵武军,兴化军,建州,汀州,所有我福建军州府县,江口河道,一应能调动的厢军,俱应立刻调动了。海盗前锋已经就在数日海程之外,十余天内,大股海盗应该出现在我福建外海了,调动厢军,宜早不宜迟。” 林斗耀是福建路安抚使,不仅可以指挥境内的禁军,亦能提调厢军。 不过福建路情况特殊,除了安抚使司外,又有大都督府负责厢军的日常提调和管理,林斗耀有权直接下令,但还是不如和赵王这位宗室亲王及福建路大都督商议,共同决策,这样反而更有效率。 林斗耀在说话时,内心不乏有些凄凉。 若夫齐王还在,怕是颜齐和李旦两股海盗来袭,还不至于叫福建路惊慌失措。 安抚使当然想压制宗室,手掌大权,但如果是一个能当帮手又不争权的宗室亲王,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赵王是瓜子脸,脸庞在少年时想必相当清秀,就算现在,也算是一个气度儒雅,风度翩翩的中年人。 他留着长须,两眼放出精光,气度却是相对沉稳,他对林斗耀道:“提调厢军不难,难的是哪一方面以禁军主守,哪一处以厢军主守,或是禁军与厢军合守?” “禁军只有两个军至泉州,三个军驻守福州。”林斗耀道:“福州和泉州太要紧,哪怕再失漳州,兴化军,都可承受,若失泉州或福州,我等都罪无可恕。” 这亦是在提醒赵王,若失泉,福二州,纵然他是天子亲父,罪责仍然无法推卸,两府必会坚持处罚,天子也不能一力维护其生父,赵王很可能失大都督之位,并由亲王降封为国公,对天子生父来说,这样的处罚简直还不如直接赐给一把天子剑,令其自我了断来的干脆。 “福建路厢军在此前共九十余个军,现在裁撤至只剩下五十余军,不过十万人。”赵王不理会林斗耀的威胁,沉声道:“有十余个军在建州,不好调动,十来个军在汀州,邵武军一带,调度不及了。只有二十军,四万余人,可在十日内调度。以我之见,以大半厢军驻福州,福州禁军调两军至泉州,漳州只以现在的城守营,再调一两个江防河防营驻守漳州便是。” 林斗耀将目光转向眼前的红袍大员们,见诸人皆无疑义,他只道:“泉州多派几个军的厢军便可,多调几个军至漳州最好。” 赵王对此也没有疑义,这段时间会有大量厢军涌入福州,经过半年多时间的梳理之后,大体上赵王已经把齐王留下来的武官清理的差不多了,对四十多个军的厢军大体上也有了基本的控制。 只是建州厢军被王越掌握,赵王也不愿和王越弄到决裂,是以这一次的提调,将建州和汀州边远地方的厢军留着,只是会下檄文,令他们到要紧地方驻守便是。 厢军的战力,在座的人也是心知肚明……当不得大用。 聚集几万人,守备福州这样的大城要隘,摆在城头守备,还是有其用处。 若和敌人人数相等,厢军便当不得大用了。 禁军数千人去守泉州,配一两万人的厢军,敌人没有十几二十万都不可能打的下来,是以泉州也放心了。 汀州,建州,俱在腹地之内,海盗深入千里去抢建州和汀州的矿山,这原本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是以也不必太担心。 唯一要被放弃的就是建成不久的漳州,漳州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元气,城墙也是重修的,并不牢固。 朝廷没有多少资金往残破的漳州投,漳州在徐子先经略东藩前,一直还有过万流民在福州和泉州各地流浪,到目前为止,漳州的税赋还只有被攻破前的五分之一。 放弃漳州,再被祸害一回,朝廷也不会太过震怒,福建路的官员也不会受到切责……所有人都会明白,这是迫不得已的事。 林斗耀心里就是有抱怨,他已经数次请再调派十个军的禁军至福建,现在的情形不同于几十年前,数十年前大魏水师实力犹存,海外根本毫无威胁,福州这样的东南重镇只派五个军也是因为曾经有过倭寇,若无倭寇,原本的驻军只有一个军的禁军,那样都是足够了。 但现在不同,大魏水师名存实亡,剩下的水师残余被徐子先所吞并,这也是齐王逝世前与赵王,林斗耀谈好的条件。 现在的福建路经常受到海盗的致命威胁,这情形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若是朝廷加派十个军的禁军,甚至再派五个军过来,林斗耀感觉才能勉强维持现在的格局。 若是蒲行风再来,而且不是试探,是以其百战余生的海盗,十万海盗至福州沿海,以现在兵力,林斗耀对是否能保住福州都没有信心,更不要说漳泉诸军州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巡按使萧赞是责任最轻的一个,他相当轻松的摊手道:“以现在福建路的驻军情形,我等也只能如此。” “上奏了没有?”杨世伟近来身体不是太好,咳了几声后,精神颇为萎靡的道:“安抚使需得急奏京师,并转江陵,明州,广州,一旦海盗沿海滋事,我等知晓情形却未及时上奏,转告,一旦出事,亦是重罪。” “当然转告了。”林斗耀沉声道:“我亦派小船往澎湖,东藩去了。” 郑里奇此时才出声道:“我听人言,此番海盗前来,目标并非漳,泉,福诸州,而是有不少海盗大声宣告,此行是去攻打澎湖,东藩。” 林斗耀挪动一下身体,说道:“我亦听说了此事,我还听说,南安侯突然感染了时疫,病势很凶。” “我那侄儿向来要强。”赵王微微一笑,说道:“这一次若真的海盗犯境,不能亲临战阵,怕是他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模样。” 在座的多位大员,神色不一,林斗耀面色不变,但隐隐是有些忧色。现在的福建格局相当稳定,赵王掌厢军,林斗耀掌一半禁军和部份厢军,并且掌握着相当强势的军州官员,杨世伟掌福州军政大权,自成体系,郑里奇掌提刑司,拥有一定的实力。萧赞则是赵王死忠,马屁精一个,不值一提。 此外便是徐子先,掌握东藩,染指福建路,拥有较强的军政实力,和昌文侯府亲事一成,在福建路的文官体系也拥有自己的力量。 徐子先和林斗耀的实力稍弱,加起来却是压过赵王一头。 若徐子先完了,此后福建路的情形会往赵王那边倾斜,林斗耀会越来越陷入无能为力的陷井之中,不要说上至两府,怕是能安然退养都很难了。 这自然不是林斗耀想要的结局。 但林斗耀也是无能为力! 谣言其实应该不是谣言,从在场的人的表情里都可以看的出来。 赵王很笃定从容,在调派厢军,商量军务的时候,赵王没有显现出一点急迫的神色出来。 海盗大举来袭,加上徐子先突然感染时疫,想必现在东藩人心惶惶,根本挡不住海盗的侵袭。 自己这个堂侄,很有可能就会死在这一场海盗侵袭的战事之中。 一念及此,赵王能板着脸继续坐在这安抚使司衙门的议事厅里,已经算是城府颇深,并且很有定力了。 赵王的幕僚李谷,还有徐子威,徐子文等人,俱在议事时讨论各种可能,想到徐子先以重病之躯,被部下扛着在山谷里东躲西藏,最终医药不给,病死在穷山陋谷之中时,徐子威,李谷忍不住开怀大笑,便是最近半年多来一直郁郁不欢,罕见笑容的徐子文,也是忍不住笑容满面,大乐开怀。 徐子威是从北方前线折返福州的,自大参府邸外一役之后,徐子威不复为天子信任,从亲兄弟的角度来说,天子当然还是无条件的信任他,但从掌兵的能力来说,天子感觉徐子威缺乏历练,没有那种实际带兵的能力,以及果决狠辣的性格。 徐子威平时带兵的感觉尚可,但当日之事来看,其决断,应对变化的能力,都是相当的差劲。 天子的想法是以徐子威率数百郎卫至蓟州一带督师,监督将官,查验后勤粮草诸事,看管大军后勤基地。 自年后开始北伐总动员,大量的禁军被集结到蓟州和平州,晋州一线,后勤基地先为蓟州,尔后迁至平州。 平州距离关门已经很近,也是唐饶乐都督府府治所在,地理位置亦相当要紧,是很适合的后勤中心。 徐子威自京师先赴蓟州,看到数十万民夫和禁军逐渐集结,大量的禁军将士风尘仆仆而来,他们最远来自肃州,那是大魏在河西走廊的最西端,北方的云州,夏州,灵州,代州,关中的长安,漳州,河州,松州,蜀中的成都,然后是陕州,洛阳,数十个州,过百个军被征调而来,关中,四川,河南,山东,这些地方几乎都不复有禁军存在,只有少量的厢军留在当地,防备还在蛰伏状态的流贼诸部。 流贼上个月出现是在蒲坂一带,似乎有渡河北上入河东的打算,还好河东路与秦凤路都留有一部份禁军,应该还不必太过担心。 而大量的将士,一百余个军的禁军是攻击的第一梯队,其中以河北路禁军为主力中的主力,统兵的大将亦就是平虏招讨使为枢密副使李国瑞,李国瑞虽然不是韩钟一派,算是大参刘知远提拔至中枢的人,但其和刘知远交情不深,还是以实绩军功见长,所以在刘知远倒后,李国瑞未曾被清算,与何獾等人不同。 李国瑞任招讨使,此外禁军分为三路,太尉岳峙领右路总管,太尉李恩茂任中军总管,左路总管则是太尉李健。 本次北伐兴师,宰相韩钟在内,枢密副使出外为招讨使,四太尉除了老将邓名年迈,天子留他镇守京师外,其余三太尉俱出,李恩茂是相国亲信,天子不会放心叫他留在京师之内,而岳峙所领右路,实力最强,厢都指挥使李友德亦在右路,可见右路实为最强的一路。 中路则是专任保护粮道,徐徐推进,甚至建立城堡军寨,所以跟随的厢军,民夫为最多,而左路则以防患北虏为主,以太尉李健所领,只要北虏不南下,突破北路防线,则李健便是有功无过。 这也是天子作养自己的亲信将领,使中尉李健获得一些实战的经验,故而将中尉派出。 另外期门令徐子威任观察副使,主要职责是督导粮道,核查粮库,武库。 卫尉王通出任观察使,本朝并无宦官任观察使的传统,天子并不信任外官,更不信任外朝文官,相比之下,王通,李健等人还算是世代京师将门,和天子关系相当亲近,在上一次京师变局之中也算是被天子信任。 能力不足,但足见忠诚。 此外还有相当多的枢密都承旨,户部侍郎等诸多文官带着各种名义出外,驻在蓟州或平州一带,甚至是以京卿至大名,最远达徐州,督促地方官府加速运送各种物资北上。 从粮食,药材,布匹,再到兵器,包括弓弦,膝,胶之类,亦是在催运之中。 这一次出动的禁军达一百五六十个军,三十多万人,光是马军就超过三万,算是大魏马军的全部主力。 禁军以河北禁军为主,其各内镇禁军除了必需留驻的之外,大半的禁军也都奉调北上。京营禁军出动较少,除了天子要留着京营禁军拱卫京师外,最重要的原因是诸管军大将都有一种感觉,京营禁军的装备最好,但训练最差,论精锐程度,当以河北禁军为第一,其次是河东禁军,再次是西北禁军,再下是内镇禁军,最后才是京营禁军。 军威鼎盛,举国瞩目,但徐子威呆不下去了。 他在蓟州,后在平州,做的全部是琐碎芜杂之事。 不管是李国瑞,还是岳峙等管军太尉大将,又或是中枢和地方的文官,对这位天子的弟弟都缺乏好感,徐子威在蓟州和平州都缺乏有力的支持,有很多时候他感觉自己就象个守门的老军,或是勤勉效力的小吏。 在前方呆了两个月,眼看兵戈将起时,徐子威急欲去前线确定自己的价值,但李国瑞还是令他在平州看守粮食。 徐子威一怒之下告病,直接绕过京师,连天子也没有见,从津海坐船南返。 待他至福州时,天子诏命已经至福州,官家拿这个弟弟也没有办法,只是令赵王将徐子威的长子送到京师,暂且不能送进宫中,在赵王府于京师的别院中居住,天子将派名儒和大将亲自去教导。 徐子威的长子方四岁,距离接受完整的教育还要过几年,距离夭折的风险也要过几年,加上天子要防物议,引发政潮,在大魏,天子无嗣,将宗室之子接入宫中教养是常有之事。一般是先封团练使,十余岁时拜节度,太尉,当然都是虚职,到十五六岁时,封侯,及冠时才加国公或郡王,若在诸宗室子弟中确立储位了,则加亲王,拜为知顺天府,那便是储位确定,天下人皆知矣。 徐子威的两个儿子,距离这样的流程还早的很,另外天子才三十多岁,未尝不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生子。 养在王府别院,算是一种紧急状态下的后备,再过两三年,天子还无子嗣时,估计就会接入宫中教养了。 近支宗室,亦就是文宗之后的第四代,只有徐子威的两子,别无他人。 厅中各人神色不定,各有所思之时,赵王却是有些后悔。 不该将两个小孩都送走,大位只会给一个,将来另一个最多封侯而返,甚至只挂着节度使的虚衔,什么好处也捞不着。 只送长孙过去,次孙留下来,待东藩之事了结了,送到东藩承袭爵位多好,一个侯爵算不得什么,但东藩的基业可是花了几百万贯砸出来的,还有万户实封的官户,这好处,一般的侯爵不要说了,便是一般的国公,甚至家道中落的亲王,亦比不得了。 赵王只得将打算放在徐子文头上,过续给徐应宾,然后生子兼祧给徐子先。 这样叫赵王心里很不舒服,但能得实际的好处,这也值得了。 海盗定会破坏东藩,但赵王不觉得海盗有兴趣留太久,待东藩重新拿回来,赵王打算自己出资在东藩练兵。 徐子先那小儿辈能在东藩练出近万兵马,赵王打算一年砸下去几十万贯,不信练不出数万精兵劲卒。 在座诸人,都是知道这样的处置并不妥当。 若海盗真的是要攻击东藩,那么现在要做的自然是抽调船只,将最少十个军的厢军送到东藩。东藩已经有大量南安团练,南安侯擅练兵,擅用兵,再多两三万人的厢军,海盗必定会无功而返。 但林斗耀虽然想留着徐子先这个盟友,却更关注福州和泉州的安危,他根本无力逼迫赵王派厢军往东藩。 赵王自不必提,他是宁死也不会派一兵一卒至东藩。 第三百七十三章 各方心思 第三百七十四章 推动 第三百七十五章 鼓吏 第三百七十六章 转移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中部 第三百七十八章 探矿 第三百七十九章 简报 第三百八十章 还乡 第三百八十一章 扑朔迷离*首页大封加更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夜逃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冷眼相看 第三百八十四章 对峙 第三百八十五章 摧枯拉朽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追逐杀戮 第三百八十七章 蓝袍人 伏尸遍地,血沃平野,南安镇的民壮终于将尸体和战场打扫干净,有几百人开始在一处荒地处挖坑。 过了一个半时辰后,南安镇府军派了十几人骑马到数十里外哨探。 哨骑发觉各处设卡的无赖逃离了不少,建州的总团并未集结兵马,据说李家兄弟已经跑了,杨促的家人在建州城,他没处跑,可能去州衙请罪去了。 建州总团短期内都不会恢复元气,王越当然不可能调集厢军来攻打南安,公然举兵造乱,犯朝廷大忌,就算有稳定大局的考虑,朝廷也不会放任王越这么胡搞下去。 到傍晚时分,大坑挖好了,二百多具尸体被推到深坑里掩埋,估计四周是没有人敢在晚上路过这里了。 人们的情绪在大坑填埋之后到达了,天黑之前,镇上到处是商人们成群结队的在订酒楼喝酒,一群商人主持大计,南安侯府支持,府军出击,为祸建州,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建州团练,居然就这么跨了? 商人们满脸红光,出手大方。南安商会的各东主情绪也很不坏,天黑前派人传令,参与打扫战场和埋尸的民壮,每人赏一贯钱,所有户籍在镇上的百姓,每户人家也领五百钱。 这个大手笔,彻底令镇上的人沸腾了。 到处都是勾肩搭背一起去喝酒的人群,人们欢笑,吵闹,整个镇子热闹的如过节一般。 这些害人的东西终于被人给铲除掉,简直是皆大欢喜。 留在谷口的矿工则是多半面露憾色,他们有不少人拿着棒子或铁锹前来,也是想着能赶上这一场热闹,可以痛打落水狗,结果却是看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虽然看的爽利,却未曾捞着动手,却还是不怎么痛快。 终于有矿工叫道:“那位大人,南安府军还招人么?” 李守礼回头道:“咋地,咱们此前几次招兵,可未见你们建州的矿工来应募,现在没工开了,想来当兵吃粮了?” “可不是?”底层百姓间说话倒是喜欢这么直来直去的,要是斯斯文文的说些客套话,他们反而觉得不实诚。当下那矿工答说道:“有工开,一个月就落四五贯钱,去掉税钱一家大小吃穿用度,年底还能落不少。当兵吃粮,一个月两贯,俺们是嫌少了。现在他娘的快两个月没工开,矿山俱封停了,俺们这些人的身家,可是能坐吃山空的?” 蔡佑一直瞪眼看着镇上的情形,脸上的神色也是一直在变换,此时忍不住搭腔道:“俺也要入募当兵,宁给好汉牵马,不给赖汉子当祖宗。” “莫急!”李守礼知道侯府一直想招募矿工,建州矿工多则二十余万,少也有十多万,俱是膀大腰圆的汉子,且胆大者才敢下矿井,才敢烧高炉,又因为从事危险工作,所以组织性要比单门独户的耕田汉要强的多。 这一层意思,上头吹过风,连李守礼这样的中层武官也是知道。 历次张榜招兵,有矿工背景的优先,这是南安团练一惯的宗旨。 但矿工应募的实在不多,建州铁业发达,几乎没有哪个矿工会闲下来,就算是赋税很重,收入也是极高,所以矿工们不会放下铁碗来吃兵粮饭。 现在的情形当然是完全不同了,矿工们无工可开,已经有不少人往汀州去,可是背井离乡并没有想的那般容易,抛家舍业的到几百里外去揽工,实非易事。 有一些矿工就闲着等活,更多的人去打散工,亦是无可奈何之举,赚不到几个钱,只是避免只出不入的窘境罢了。 今日所见,等若是在很多矿工眼前打开了一扇大门,他们这才惊觉,近在咫尺的南安镇上还是有着另外一条活路。 府军已经涨到步卒每月三贯钱,弓手四贯,水兵四贯,骑兵四贯,还有若干补贴福利,还不需纳税,这么一算,似是比当矿工所赚的也相差不多,甚至更加省心的多。 当兵吃粮,厢军很轻松,但经常被克扣军饷,也被军官视为奴仆,在民间也无甚地位。禁军地位是高,但招募禁军向来中枢密院主掌,且多半在西北和北方,山东等处招募,并不在南方募兵。 若能当上南安府兵,地位不低,薪饷不差,虽说南安府军的训练是极为辛苦,远近闻名,但当矿工要钻下黝黑的深井挖矿,也要烧炉,锻打,种种苦活重活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是以这些矿工却并不畏惧。 “我会向上禀报。”李守礼对众多矿工道:“我们府军俱是响当当的汉子,就算新兵亦不是人想当便当,你们有这个心,上头也会体谅,虽说我们侯府暂时不招人,不过我在这里可以先透个底,只要你们当真,侯府可能会替你们开个特例,也未可知。” 这是很重视矿工的意思,在场的矿工们也是挺直了腰板,脸上俱是颇有神采,有个从江南西道过来的汉子操着一口江西口音道:“吾们都是切跌货,此前人家给脸不要脸,看看那建州的王大府,再看人家南安侯,伊娘的,老子这兵粮吃定了。” 众人差不多也是这般说法,蔡佑等人因为是逃亡出来,李守礼干脆令他们先住兵营旁的宿舍区,那里原本就是南安侯府给打杂的工人居住,现在侯府迁到东藩,闲置很久了。 四周一片欢腾,人群之中,只有几个目光阴冷的汉子抱着臂膀,冷眼看着这一切。 有人低低的说道:“南安侯是很得人心,部下也精锐,看来我们要举大事,这是个障碍了。” “他只要不来惹咱们,咱们也不去惹他,建州抚州衢州汀州一带,够俺们纵横驰骋了。” 看来说话这人,一则是忌惮南安侯府的精锐府兵,二来也是不愿到福建与禁军对上……整个东南地方,浙江的明州和杭州有禁军,不可轻犯,江陵更是禁军驻防重地,等闲贼盗去了也是送死。 至于长沙府和武昌府,亦有禁军驻守。 只有衢州,抚州,汀州,邵武,再往西南地方,直抵云贵,加起来抵得两路大的地盘,千万以上的人口,十来个州,百十个县,皆无禁军驻守。 这些地方多是山区,比如邵武,衢州,地方迂回难以速至,一旦举事,则禁军数月内都难至,而如果叫成群的匪盗在这些地方纵横,则就算有几个军的禁军赶至,举事者也有信心与禁军拼杀一场了。 至于荆湖南路,更是流贼盗匪遍地,眼前这几人便是打算先在这几个州举事,然后大举进入荆湖南路,再入湖北,云贵,两广,则大事可成。 “现在朝廷一心要北伐……”一个小个子冷眼看着李守礼等人,语气略带嘲讽的道:“在下略知天象,此番紫微星斜,主大不利,一旦北伐兵败,朝廷应付东胡都难了,何谈南方之事?整个东南两广诸路,禁军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军,正是我辈的良机。这南安侯,说是宗室中的朱虚侯,也果不其然,莽夫矣!练兵,足见其能,开荒,亦见其能,但不明时势,今时今日,他理应韬晦,趁时待机,却屡次得罪海上诸王,岂不是自寻死路?今海盗两王来袭,数万大军临岛,我看其必会败亡矣。” “罗矮子说的是。”一个高壮汉子,穿蓝袍,面色沉毅,口中是明显的西北口音,他抿着嘴道:“不过俺看南安侯未必就会完了,成大事者,能为非常之事!昆阳之役刘秀才几个兵,不是打赢了?南安侯我看是英雄人物,矮子的话,说一般人准,说这等人物,未必就准了。” 蓝袍汉子目光沉郁,看着眼前的府军将士,内心颇多忌惮。 他走南闯北,见过很多地方的大魏禁军和无数厢军,山川地理和民间情形,官吏,将领的情形无所不知。 在蓝袍汉子看来,大魏已经病入膏肓,现在是属于饮鸩止渴的阶段,一旦有了明显的破局迹象之后,崩溃亦是会随之而来。 放眼天下,现在流贼遍地,但除了西北诸贼之外,荆湖两路和河南,山东都没有什么出色的豪杰,那些所谓的豪杰好汉们,无非就是纵横百里之地的土寇。 只有他心存大志,一心要颠覆大魏,倒不是这个蓝袍汉子和大魏有什么国仇家恨,而是他自幼习武,好强斗狠,曾因斗伤人命被军流到麟州,在那里披甲执戈数年,见多了军中之事,闲时读书,突然醒悟。 现在的情形,就是史书上的三百年一乱的时期,豪杰壮士应时而起,或纵横一时,如昙花一现,或能割据一方,富贵百年,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争夺鼎位,南面为尊,再立新朝。 蓝袍汉子不会考虑三百年一治乱等事,他只知道,时机到了,如果自己不抓住便会落入他人之手。 每当三百年一治乱时,往往天下会落入最不可能的人手中,比如大魏太祖,起事时不过前唐末期寻常一生员,谁能知道其能建立如此大国,家族成为宗室,享富贵三百年? 也到了徐家让位的时候了。 蓝袍汉子今年二十六岁,若今年举事,他很想在十余年内成为新朝之主,他桀骜不驯,性格强悍而能隐忍,他目光长远,行事却缜密精细,他有江湖豪杰气,很多认识不久的江湖汉子就愿意为他驱使,他有天生的领袖气息,这是很多人在与他交谈,或是见面后不久就会有的评价。 这样的人理当野心勃勃,蓝袍汉子就是一个标准的枭雄。他这两年走遍了荆襄两广闽浙,寻找大魏的空隙。他也曾随西北诸寇起事,曾经拥众万人,但在河南和河东等地,几个西北寇首被打散了,蓝袍汉子对他们很是瞧不起,这些西北出身的群盗,不想着寻找大魏空虚薄弱之所,打下州府建立政权,收取赋税建立军队,巩固政权与魏军阵战,而是一心想着在薄弱处穿插游走,抢掠民财,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建立私人的小金库,藏满了抢来的金银珠宝和铜钱铜器,另外便是抢夺民女以为乐事,这些人毫无出息,就是大魏末年沉重赋税之下的流寇,而且他们多是西部诸路的人,从头到尾就想着杀回西北诸路,富贵还乡。 简直是莫名其妙! 去年冬,在禁军的强力进剿下,很多流寇被击败击跨,蓝袍汉子的大半部曲也被打散了,很多流寇跑到河南等处潜伏,大家都在等待时机。 只是其余诸寇都想在河南等地起事,以便杀入关中或河东,蓝袍汉子感觉和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他还剩下千多部属,现在潜藏在河南与湖北路交界的大山之内,而蓝袍人自己在南方诸路观察各处驻军和记录山川地理,他感觉在北方与禁军争雄相当不智,况且北方民风彪悍,关中到河东等处到处都是弓箭社,百姓和官府建了好几百个军寨,几乎是控制了所有谷口,官道,有水源地的地方均有军寨,那是为了防备北虏和西羌而设立的,在那些地方,还有大量的禁军驻军,蓝袍汉子自是不会再和那些贼寇混在一处,他志在南方。 南安侯,很有可能是将来交手的对象,不可不慎重对待。 “罗矮子。”蓝袍汉子对中年矮子道:“你惯走江湖,在福州也有朋友,这段时间你留下来,听说好几万海盗犯境,就是要攻南安侯府所在的东藩大岛。你留下来瞧瞧这场热闹,多听听,多记,将来咱再见面,你和我好好说道说道。” 海盗,对很多西北和河南等处来的人是很新鲜的词汇。 他们在西北,河东或是河北各地,防的从来是骑马南下的北虏,挟弓带箭,披羊皮袄子,一个人骑几匹马,呼啸南下打草谷。这些骚鞑子都穷的要死,身上最值钱的就只有三样东西,跨、下战马,身上的皮袄,还有手中的弓箭。 他们呼啸而来,无物不抢,北方的人们对胡骑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和仇恨。至于海盗,他们只是听说过而已。 蓝袍汉子感觉在南方可能是诸多事情与北方不同,包括海盗在内,他有雄心壮志,在各处广为联络江湖豪杰,也曾拥众过万。 但当他决定在南方创一番基业时,他的目光已经投向官员,宗室,各地的富裕程度,土地多少,能养多少兵马,他也自然会考虑到海盗,这一次各处已经传遍了海盗来袭的消息,也夹杂着对南安侯的评价和南安府军的认可,几个纵横海上多年的大盗,在人们眼里居然不是崛起几年的南安侯的对手,对这种事,蓝袍汉子只感觉异常的诡异。 在北方,宗室,勋贵,官员,武将,能得到好风评的寥寥无几,人们眼中的宗室多半是富贵纨绔,没有出息,西北诸路也很少有宗室前来任职,任武职官的更是凤毛麟角,因此蓝袍汉子心里,宗室也是没出息的一群人,只在富裕地方当官,领取官俸罢了。 在福建路这里,南安侯算是涮新了这群人对宗室的观感,但他们肯定不会感觉高兴,只是隐隐感觉到威胁。 蓝袍人目光沉郁,带头迈步,说道:“我们走吧。” 罗矮子奉命留下,融入到人群中。 这时人群开始欢呼起来,因为隔了很久,建州总团并没有人来报复,根据最新的消息,他们连附近几个税卡都放弃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四周的百姓们在振臂欢呼,商会的大东主们笑的矜持,他们这一次冒险算是成功了。南安侯给他们留下了商会,以及动员军队的权力,这一次虽然是军队主动,但商会在关键时刻也选择了支持。 这一次南安商会也会打响名头,四周一些繁荣的遍布大商行的镇子,很可能也会选择加入到商会之中。 第三百八十八章 灯塔 第三百八十九章 锐阵 第三百九十章 序幕 颜齐的身手相当灵活,这个海盗一方之王仍然没有放弃早年打熬身体,与人不停搏击格斗的习惯。 他的部下,每年总要有不少人因为陪着他格斗而死,但颜奇乐此不疲,他依靠喜怒不定和杀戮无辜来维持自己凶残暴戾的形象,同时又不断杀戮身边的近卫,以此警告所有人,妄图刺杀他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眼前抵达东藩近海之后,颜奇从舰船的甲板上一直爬上主桅之上,从高高的横桅之下眺望着远方。 不过只有三四里地了,加上身处高处,颜奇很轻松的看清楚了岸边的情形。 大片的宽阔的海滩地带,栈桥,码头,港口区当然不能和绵延百里的泉州相比,但也有相当大的范围和距离,颜奇不太清楚,往北边的南安溪区域附属建筑还并不多,算不得开发成熟的港口区。 泉州的港口区分成好多个大型的码头区,从引船入港到停泊,卸货,装船,补给,修补,都有一套完整的体系,东藩这里,究竟是刚开发不久,除了南安溪这边有一些设施之外,别处都是一片荒凉。 荒凉可能就有陷井,颜奇又看了一会,从桅杆上滑下来。 刘旦早就在颜奇的旗舰上等着,看颜奇下来,便道:“如何?” 颜奇面色凝重,说道:“金鼓严整,旌旗分明,队列平齐如刀割斧削,他们说南安府军是劲旅,没瞎扯。” 刘旦点点头,说道:“从澎湖那里的情形看,我已经知道了。” 整支舰队其实已经在澎湖港口外窥伺一天,但通过对岸防和港口驻守兵马的观察,颜奇和刘旦都感觉打下澎湖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主要还是港口地形险峻,不利大军展开,一个又一个的外岛占了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不打下本岛,对澎湖的防御毫无影响。 颜,李二人还是愿先打下澎湖,夺取澎湖的食水供给,以稳定军心。 舰队在外,有驻守后退的基地,和完全的漂泊在海上,对海盗们的心理是有完全的不同。 但澎湖毫无机会,只能直接硬上东藩了。 东藩也明显不是好啃的骨头,两个海盗王纵横七海,在海上为盗首也有十余年了,他们的经验丰富,见事的角度也是与普通的群盗不同,此前犯漳州,大魏在漳州也有万余厢军,海盗初至海上,码头港口处已经乱成一团,事前毫无准备,厢军被百姓裹挟着亡命逃窜,城守形同虚设,把守城门的厢军击发几次床弩,见海盗未退,已经一哄而散。 再看东藩,与漳州自是截然不同,相差甚远。 岛上的严整,肃杀气息,相当明显,军伍整齐,防备层次分明,码头处一片空寂,并没有主动毁坏,也是显示出岛上军人强烈的信心,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颜奇喜欢厮杀,喜欢鲜血,不管是自己人的还是敌人的鲜血都是一样。 在鲜血飞溅的场面中,颜奇看到人的头颅飞舞,看到肢体被斩断,看到强壮的汉子被斩断胳膊,躺在地上惨嚎悲呼。 每当看到这样的场面时,颜奇就是一阵颤栗,无比兴奋。 想到即将爆发几万人规模的大战,颜奇在微微颤抖,他舔了舔嘴唇,对眼前一群跪着魏人道:“你们说南安侯病重,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瘦高汉子仰起脸,说道:“请颜爷放心,俺觉得定是真的。东藩没必要一定要将两位大王引到东藩来,提前放风说南安侯病了,除了自己人慌乱和吸引两位大王过来,还有什么好处?他们在岛上也就几千府军,很多荒僻地方都照料不到,小人们偷偷潜入过东藩,屁事没有。俺们头领叫徐子先给杀了,老窝被端了,这么久时间各地官府都在拿捕俺们,这日子过的实在太苦了……两位大王看俺现在是瘦的很,俺是生生被逼的饿瘦了好几十斤……” 这伙海盗,便是岐山盗仅剩下的余烬。 听到两大海盗王前来东藩的消息后,罗五等人便是又齐聚一处,驾着两艘海船在海上迎候,终于是叫他们等到了颜奇和刘旦一伙。 攻打漳州时,罗五等人就在引路的队伍之中,是以颜奇和刘旦对他们的身份也没有怀疑……而且也装不出来,这伙岐山盗一直在福建和浙江的外海来回躲避,他们无法上岸,前一阵风声紧的时候,上岸便会被围捕,根本连藏匿的机会也没有。 他们只能在外海的荒岛上躲避,这几个月怕是一粒米都没有吃过,都是捕海鸟,海鱼,吃海龟蛋,野鸟蛋来维持生存,一直处于长期的饥饿状态,他们已经瘦弱不堪,两眼中满是凶光,再耽搁下去,这帮人怕是只能自相残杀,互相啃食对方的尸体了。 “你们这一群软蛋,”颜奇眼中显露凶光,岐山盗还有五六十人,派得上用场,他对罗五道:“一会你带人上岸,先在码头结阵,老子不鸣金,你们就一直向前。敢停步,敢后退,老子把你们绑了扔下海喂鲨鱼!” 罗五知道这是必然的事,他们希图的就是能打赢这一仗,运气好的自是能活下来,此后跟着这两个大盗混,不必再担心受怕,惟恐哪一天被逮了去明正典刑。再混在荒岛上,那是真的生不如死,倒不如来个痛快。 罗五连礼都不行,此时要上阵搏命,一切都待回下来再说。 遥望前方,海水击打着白色的沙滩,码头处有很长的栈桥,沿着沙滩,从平原处绵延而下,到海滩上改为砖石所制,一直深入到海水浅处,这样易于叫船只停泊靠边,上下货都会很方便。 这是大航海时代的码头,后世看来很是荒疏,在此时却是文明的标志。 栈桥当然不止一座,泉州怕是有过百座,在石制栈桥中还有木制,更易建造,用于小船停靠和上下人,不承担货物。 另外沿着海滩,在海水拍击之处都是建造了石基,马车和小车人员出入都沿着石基行走,原本大片的荒芜海滩,剩下的砂砾区域已经不是很多了。 再往北方和上方就是方方正正的砖石地基,大片的砖石房舍表明这里是上货和下货的仓储区,再往内,是缓慢上升的地势,似乎大道横亘南北,更深远处到处都是砖石建筑的房舍,出奇之处在于有很多是红砖所制的楼房,似乎有十几丈高,这在大魏,南洋诸国,都是相当新奇的建筑模式。 罗五不知那就是东藩兴业时建造的各种工厂的厂房,当时要建筑码头和造船厂,所以将工厂也建在离港口不远的平原区域,道路纵横,各条小道融入南北官道,往南现在是盐场区,继续往北是农牧区和定居点,再往北是南安侯府区,侯府,军营,上游的工厂,牧区,往中部的道路,皆在道北。 南北再复东西,椭圆形的三百多里的地段,超过百五十万亩的耕地,近十万人的居民百姓和驻军,这就是侯府经营至此的成绩。 罗五没有心思感慨,他和几十个岐山盗用绑腿将自己的小腿绑了,同时把麻履也绑实了,在战场上鞋子掉落是常有的事,他们很有经验,也很有耐心,现在是傍晚,他们拖一会儿上岸,这一夜先熬过去再说。 吕宋来的海盗也明白这些岐州盗的打算,不停的催促他们。 罗五他们不敢反抗,只得加快速度,将行缠绑好了,然后拿着横刀或环首刀,有十几支长?,无有神臂弓和步弓,也无盾牌,他们身形瘦弱,但站起来之后还是显得比吕宋群盗要高很多,他们和这些海盗气质完全不同。罗五等人虽然流离荒岛食不果腹,但仍束有发髻,身形也较这些吕宋群盗要高一些,肤色更是白很多。 吕宋群盗中汉人极少,魏人在海外沦落为海盗的一般也是跟着王直和康天祈,而不是跟随吕宋二盗或蒲行风。 这些吕宋盗,身形矮小,和倭人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严重的罗圈腿,他们面色狰狞,皮肤黝黑,牙齿七零八落,一嘴黄牙看着令人厌恶,头发凌乱如乱稻草一般,有不少人直接用小刀将头发刮光,显露出光头。 这些人穷凶极恶,罗五等人也不是良善之辈,但与这些人呆在一起,也有羊入狼群之感。 他们从侧舷处放下小船,各人从攀索下船,划动船桨,向着东藩岸边划过去。 吕宋二盗对东藩岛的攻势,在这一刻算是正式开始了。 颜奇看到小船划水离开,这时才道:“魏人和我们不一条心,攻下岛来,这些人不必留着,全杀光吧?” “如能攻下岛来,还是留下他们。”刘旦缓缓道:“我们算是蒲行风的先锋,将来要在魏境攻城掠地,一味杀人,没有魏人依附,长久不了。我知道你喜好杀人,但坏了蒲行风大事,我们也担不住这其中干系。” 颜奇没有说话,但眼中有明显的暴戾之气,刘旦知道他必定会在岛上大开杀戒,不过东藩是立威之地,杀戮再多蒲行风也不会不满,海盗初入魏境,一定要多杀人,这也是蒲行风多有交待的事,只是依附的人,却不能随意杀戮,这亦是蒲行风交待过的。 当下两大盗不再说话,看着海天一色,红霞渐渐降低,隐没在海平面下,而小船上的岐山盗已经在平缓的海滩上停船,并且相拥下船,他们混乱不堪,?尖和横刀晃动在一起,战战兢兢,勉强向前,而四周一片寂静,并没有潜藏在建筑物内或是四周的伏兵疾冲而出,将这些岐山盗杀戮一空。 如此看来,东藩岛上并没有在这海滩上拒敌的打算,刘旦和颜齐一起点头,刘旦道:“且看今晚,若明早魏人岐山盗再入内无事,我等就下令在此下船结阵。” 颜奇没有说话,只是握了握腰间的弯刀,这是蒲行风所送,大马士革出产的精钢弯刀,吹毛断发,已经不知道斩下多少颗头颅,有人说刀锋上隐隐有血线,这刀已经成了一柄凶刀,颜奇听到这话并不恼怒,反而很是得意。 现在这个巨盗无有别的想法,只有满腔杀戮的**,他简直等不到明早了。 …… 傍晚时分,已经戒严的福州城万籁俱寂,只有更夫还可以敲响更鼓,在大街小巷中行走。 到处是全副武装,枕戈以待的禁军将士,厢军更多,他们多半在城头箭楼下方的街道上露天而宿。 禁军的待遇要好的多,城头,藏兵洞,或是邻近城墙的民家。 城头已经有了相当多的守备设施,悬户,滚木,圆石,还支起了油锅,准备了柴薪。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表面功夫,昨日海盗大举前来,福州沿海地方很多小渔船都见到了,纷纷回报。 接着安抚使林斗耀下令福州戒严,紧闭城门,同时下令漳州,泉州,兴化军,一律戒严,各处的城守营厢军,江防营厢军,一律按此前的布置,或是驻守关隘江口,或是驻守城防,协助禁军守备,若有荒疏懈怠,战后追责,定定重责不饶。 禁军则分为两部,一部份驻福州,一部份驻泉州,这两处地方是福建路的精华所在,原本漳州也相当要紧,但漳州被攻破一次,精华尽丧,恢复多年尚不及当年一半,此时兵力不足,也只能令厢军守漳州,听天由命罢了。 好在消息陆续传回,颜奇和刘旦并未有至福州或泉州的迹象,大股的船队一直往澎湖,东藩方向去了。 这和事前的判断相同,令得林斗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东藩若被攻破,身为福建路的安抚使仍然有失土之责,但水师孱弱由来非一日,并非林斗耀的责任,此次若漳,泉,福三州无事,基本上朝廷也就不会问责,最多有几个御史饶舌,但两府和官家都会置之不理,林斗耀不会有任何麻烦可言。 戒严依旧,但城中人心并不慌乱,各处昏黑,街市无人,达官贵人和富商之家,丝竹弹唱之声不绝,在城头仍然能看到这些人家里灯火辉煌,伴随着声乐传来,似乎还隐隐有酒菜香气传来。 杨世伟身为殿中侍御史,知福州府事,也是福建路的红袍大员之一,地位仅在林斗耀之下,其余诸官,最多只与他相等,不能凌驾于他之上。 这样的身份,晚上是不必上城头来,但杨世伟为官向来谨慎小心,虽然海盗被判定是往东藩去了,杨世伟还是亲自上城,检视城防情形。 各处禁军都安然入睡,怀中尚着抱着长?或横刀,军官们手按障刀或仪刀,跟随大府在城头巡逻。 城头传来的酒宴声响,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杨世伟神色枯寂,他身体已经不太好,但近年来的光景实在不能说太平,使得他不愿在此时辞官,只能勉力支撑。 原本他看中徐子先,也和齐王密谈过多次,两人都有一种感觉,大乱将至,若福建能保持不乱,并且拥有一支数万人乃至十余万人的强兵,则将来乱事一起,可助朝廷平定闽浙东南荆湖,以保南方之地。 福建有得天独厚之利,工商发达,贸易兴盛,若与两浙广州合力,占了大魏一半以上的赋税额度还多。 当然这是迫不得已的打算,以齐王和杨世伟的年龄,身份,自是盼望中枢能够逐渐振作,不复如今这般乱象。 当日商量的情形仿佛还在昨日,而齐王已经下葬多时了,想到此处,杨世伟也是满心悲怆。 夜风颇急,虽然在夏季,杨世伟的从人还是替他系上披风,众人在城上走到东门时,正好遇着一样上城巡查的提刑使郑里奇。 两官相见,彼此执礼,两人俱是深沉人物,先辟退从人,郑里奇方道:“大府其实不必上城,这样算是自欺欺人!” 第三百九十一章 展旗 第三百九十二章 呐喊 第三百九十三章 呼啸 第三百九十四章 箭雨横空 第三百九十五章 血色海洋 第三百九十六章 败相 第三百九十七章 骑阵摧锋 第三百九十八章 得意洋洋 过万人的贼众左阵已经一片混乱,大半的人将眼光看着骑阵,他们极为害怕,但又忍不住不看。 接着一片哀嚎之声,群盗开始混乱,奔逃,普通的盗众是这样,连刘旦练过的两千披甲兵也是被裹挟着,在一片乱兵之中,阵列都被冲乱了。 此时步阵得以摆脱左侧盗众的夹击,从容调头,开始准备冲击群盗左翼。 右翼方则暂明不管,其攻势不强,根本不足为念。 徐子先策马在第二排之侧,手举横刀,他的内心亦是无比激动。这么多天来缠绵病榻,身为一个青壮年,又是首领人物,身上肩膀上的责任无比重大,且在强敌来袭之时,病倒之后心中的焦虑之感无人能够体会。 陈文?,秀娘,小妹,这几个最亲近的女子的形象每天都在他的睡梦中出现。前世不谐,今生再负? 而府军,移民,各种基业,又岂能轻易抛弃? 病床上的徐子先,简直有若被人放在油锅里煎一般,那种万般难受而无计可施,甚至无可出力的无助之感,这一世他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此时挥舞长刀,与将士一起呼啸向前,跨下战马奔腾驰骋,跃过所有的障碍,冲向那些面目狰狞的来犯之敌,将那些杀人犯,强盗,恶棍,恶心的人渣一律杀光,这就是徐子先现在最想做的。 持弓矢以卫国家,这才是武人之德! 在最后关头,几千强盗勉强举起大刀,长斧,长枪,汇集在一处,他们的军阵简直糟糕透了,有的地方相当厚实,几乎有几十排的纵深,有的地方则是十分单薄,只有五六排深,几乎是纸扎的一样。 张虎臣是一个有经验的骑兵将领,并且相当的有天赋,他指挥骑兵冲击之处,也正是群盗最为慌乱,阵列最为单薄之处。 第一排的骑兵冲至时,贼众已经相当慌乱了,双方的长?长枪长斧交杂在一处,长长的?杆和诸多长兵器拍打在一处,一下子就发出噼噼啪啪的剧烈震响,骑兵冲击的速度极快,在速度的带动下,骑兵们的长?冲力亦是步阵的长兵器无法抵挡的,?矛相交时,大量的盗贼被直接刺穿了,他们的兵器被击飞飞向半空,或是直接弃手落地。他们身上的甲胄象是纸糊的一样,根本无法挡住在高速行进冲刺中的?尖一击,骑兵不会直接捅刺,只是轻轻一划,被划中的盗匪就如纸扎的一般,要么胸腹被切开,要么就是被当场击飞了。 在这样冲刺的过程中,骑兵不会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长?,因为冲击力太大,如果握的太紧,或是夹在肋下,很大可能是因为冲撞力太大把自己撞落下马。骑士不惧刀枪,而畏惧的是落马,高速冲击之时,落马之后伙伴们也没有办法停下战马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马将伙伴踏成一团肉泥。 而落入敌人阵中的骑兵,就象是被拔了牙齿的老虎,只能任人欺凌了。 很多骑兵是将长?虚握,轻轻划过,若是正面刺中,则只有迅速弃?了,若是弃?太慢,剧烈的震动之下,很有可能将自己的手腕震断。 就算如此,在一片矛杆和?杆的断裂声中,还是有不少骑兵的虎口处血肉模糊,这便是破阵长?骑兵要付出的必然代价。 亦有相当多的骑兵直接冲刺而出,他们眼前的敌人或滚或爬,避让开来,叫他们根本来不及戳刺,而且第一排的骑兵要紧的不是杀敌,而是冲破当面之敌的防御,所以骑兵们并没有减速,持着长?继续冲向前方,前面的贼众则如潮水被神力分开一样,迅速的就让开了通道,稍微迟缓一些的,则难逃被长?刺死的命运了。 第一排破阵之后,海盗们就崩溃了,第二排和第三排的骑兵迅速跟进,他们用横刀掠过,很少劈斩,因为会影响身形和控制战马,当面之敌,只要被刀锋掠过,毫无疑问的会重伤或被斩去头颅。 徐子先并非第一次率骑兵冲阵,但在这样严整的骑阵之中冲击敌人尚是第一次,他身边的骑兵虽然是近卫,但都是从骑营中出身,经历过严格的铁骑兵冲阵的训练,他们并不慌乱,也不急燥,如果长刀掠过时有敌人绝不会放过,若没有敌人,便相随而冲,并不着急杀敌斩首。 骑兵冲击速度极快,几乎是电光火石一般就从盗贼群中冲杀而过了,徐子先几次伸出横刀,但都没有划中敌人,只能带着遗憾与骑兵同伴一起跑过去了。 除了少数第一排的骑兵被敌人的长枪刺中落马外,大半的骑兵毫发无伤的冲阵而过,在骑阵之后,留下大片的伏尸和四处奔逃的群盗,从这一刻起,被从侧背重重一击之后,群盗的左翼亦没有什么建制可言了。 骑兵们冲出几百步外,到了府军出发时的中阵战场附近,他们在这里重新集结整队,有长?在手的骑兵重新编组在第一排,两侧则已经是长?脱手,手持横刀的骑士们了。 在激昂的军号声中,骑阵再次冲击,铁骑踏阵之声超过了千百面的大鼓,这时天空从炽日万里突然变成浓云遮日,五百多铁骑踏地之威似乎令天地变色,山河战栗,马蹄带出大片的泥土和青草,在地面上跳动翻飞,还有一些被血渍浸泡过的土地,在半空中散发着诡异的紫红色。 海盗们大半崩溃了,少量的几百人的束甲贼众可能在军官的约束下,还想尽量的抵抗,他们尽量聚集在一起,用长枪长刀对外,他们的阵列相当密集,他们也相当强悍,骑兵冲击没有叫这些束甲的贼众崩溃,他们发出叫喊,连嗓子都可能叫出血来了,这并不能逼退敌人,只是给自己壮胆罢了。 骑兵们则沉默着,在张虎臣和高时来等人的率领下,并没有直接去冲厚集长枪的敌阵,而是从其阵百步之外跑过,去冲另一股有千人以上聚集的贼众处,敌人阵列单薄,缺乏意志,又是上一次冲刺的重演,长?和横刀之下血肉翻飞,群盗如羊群般的奔跑,被杀戮,荡涤,几百骑兵冲击过后,身后留下了一条血肉模糊之路。 第二轮冲击后,更多的海盗聚集在了一起,他们或几百人一股,或千多人一股,彼此靠近,眼神中满是惊惶恐惧,他们多半是面色黝黑的南洋人,可能是暹罗,可能是真腊,可能是占城,安南,多半是吕宋人,他们身形矮小而壮实,擅长使用大刀大斧,他们劲力充足,胆气过人,能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无视风涛,抢掠商船,在相隔几尺远的时候从自己的船上跳过去,这足以说明他们拥有过人的勇气。 他们是人渣,杀戮老人和妇人,包括孩子,甚至他们以杀人为乐。 但在此时此刻,他们的信心被完全的击跨了,这些南洋诸小国的海盗们,此前从未见识和经历过骑兵冲击,在这样的威势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抵抗,他们完全跨了。 有一个海盗被长?刺中了嘴巴,满嘴的牙齿都掉光了,他张大嘴巴嚎哭起来,整个嘴巴处血肉模糊,后来他的口鼻都被鲜血盖住了,呼吸困难,在一片尸体和重伤的群盗之中转圈,然后倒了下去。 更多人的吓的胆战心惊,他们人挤着人,不敢露出丝毫空隙,很多人被自己人的刀枪给割伤了,然后他们看到骑兵们再度穿过,再度冲入一片空地之中,战马打着喷鼻,骑士控马回转,他们又开始重新列阵了。 这是何等叫人胆战心惊的事啊,这一下战场上不仅有血腥气,还有很多尿骚气了。 很多信佛的盗众闭目仰头,向着佛祖祈祷,这些如杀神般的骑兵千万不要冲向自己所在的阵列。 整个左翼被拦腰切断了两次,并且大量的盗贼逃散,大片的人群象是混乱的蚁群,有很多地方蚂蚁们聚集在一起,缓缓后退,也有很多散乱的群蚁,他们漫无目地的奔逃,甚至是往长垒所在的地方跑去了。 在骑兵冲锋时,府军将士们也发出吼叫声,当然是提气的,振奋的叫喊声。 此前贼众的左翼给府军不小的威胁,也使得府军将士憋了一肚皮的气,这其实是锐阵不足之处,易于突破,但如果敌人是自己一方的几倍,且拥有强悍的贼众和首领后,看到阵列被突破,仍然在寻找胜利,锐阵的两侧缺乏保护,调整阵列也较为困难,这就是很明显的缺陷了。 若以鱼鳞阵,虽然也有犀利的冲锋,但两侧会摆开多个方阵应敌,那就是另外不同的结果了。 可是今日之战,有进无退,破敌之速,决心意志之坚,当然还是以锐阵为最佳。 战场上血腥气很重,烟尘弥漫,卢文洛身后的府军将士已经调整好阵列,但他没有,他已经脱队了,身边的伙伴已经重归队列,在军官的怒吼下向着左翼抱团的海盗冲过去。 卢文洛并没有重归战阵,他的刀彻底砍崩了,已经不知道丢弃在何处,他本人就拿着一面千疮百孔的破盾牌,盯着此前那个穿扎甲的海盗首领不放。 颜奇相当狼狈,他身边的人都跑散了,看到骑兵冲锋之后,海盗军心彻底崩溃,现在海面上如下饺子一般的人头涌动,海边还有很多人在匆忙丢掉兵器,脱掉甲胄或是衣袍,很多人把鞋子在海水里脱掉,现在海水冲涮,岸边全是靴子和鞋子,简直是一场灾难。 颜奇也已经不再想着胜利,这一场战事打的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开始时以为府军很强,会陷入苦斗,但更多人想的是打败南安府军之后突破民壮的长垒,然后怎么分兵抢掠,居住在什么地方,抢掠到物品怎么瓜分,在岛上留多久,怎么搜捕徐子先,蒲行风很看中这个大魏君侯,如果能生擒或是斩首,将会是大功一件。 现在一切都毁了,到这时颜奇才明白双方的差距有多大。 一群海盗,号称诸王,在南洋横行,甚至拥众一处有灭国的能力,但在大魏这里,随意一个君侯练出来的侯府府军,就能将两个海盗王者的部下打的落花流水,而骑兵之威,更是颜奇难以想象的威势,简直是如天威,如天罚,当骑兵滚滚而至,前排的长?平放,?尖向前之时,连颜奇这种杀人无算的巨盗,在那时候也是感觉有了尿意,他很难想象,如果?尖是向着自己,那又当如何呢? 无论如何,现在颜奇只想着能逃走,逃到海边,脱掉札甲和靴子,游回船上去。 到船上便安全了,大魏现在还没有水师,连这个无比厉害的君侯也没有强大的水师,这是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地方了。 但人群阻塞了颜奇逃走的道路,现在连左翼也要崩溃了,同时那个长毛巨人一直跟过来,直到颜奇被堵在一帽房舍之前,四周是乱糟糟的人群,颜奇怒吼大叫,却根本无人理会。 到此时,卢文洛终于放心了,他看到颜奇是空手,索性就丢了盾牌,去了兜鍪,在丢掉铁盔的时候,汗水象瀑布一样流淌而下。 这时候卢文洛才感觉到极度的口渴,大战在正午前后爆发,现在才不到一个时辰,刚刚浓云遮蔽,现在太阳又出来了,人们象是在大锅里被炙烤的兽肉,滋滋冒油,每个人身上都是油光灿然,仿佛汗水都流光了,现在是在流油一样。 在颜奇眼前是一个长毛巨人般的人物,卢文洛根本不象是个闽人,身高六尺左右,身高过人,满脸虬髯,在不怀好意的向前走的时候,一边走一边卷起袖口,露出黑耸耸的长满长毛的粗壮臂膀。 卢文洛得意洋洋,又从容不迫,他盯着这个盗首很久了,感觉这厮不是颜奇也是刘旦,反正是一个大盗首,他怀着建功立业受赏的心情,也怀着打猎时看到猎物在捕兽夹子里挣扎的快感,大步走向颜奇。 第三百九十九章 无尽杀戮 第四百章 去心魔 第四百零一章 或给开府 第四百零二章 大胜后 第四百零三章 搜捕 看着传来欢腾声响的岛上,刘旦黑着脸,恨恨的道:“明日凿船走。” 等了两天,也算是尽到了盟友的义务,这鬼地方刘旦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他的两千部下,费了好几十万贯钱的代价,备甲胄,精铁铸兵,好吃好喝供养,训练,哪知竟不是南安府军的一合之敌。 当时在乱军中,刘旦亲眼看到府军气势如虹的杀过来,当面无一合之敌,那些府军动作大开大阖,杀敌如砍瓜切菜,彼此间却又配合无间,一人倒下,身后立刻有人补位,没有丝毫的迟疑和...... 《大魏王侯》第四百零三章 搜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div> 第四百零四章 自己的船 第四百零五章 决意出战 第四百零六章 水师战法 第四百零七章 成功 第四百零八章 相见 魏翼一夜未睡,精神却是极为亢奋,看到船队返回之时,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当魏翼擦拭过眼睛之后,人们就只能看到他眼睛里布满的红色血丝。 “幸不辱命。”刘益很客气的对魏翼和任忠等人道:“昨晚小儿辈舍生忘死,突袭成功,贼船焚烧沉没不少,亦有不少贼船趁乱走脱,现在情况尚不明,不知道贼众是彻底走脱,还是会重新聚集,为稳妥计,我们还是按事前的预演,人员差不多折返回来之后,就趁着天色未明脱离战场,扳回澎湖了。” 魏翼赞道:“水师官兵的壮勇,应该被勒石刻碑,永远铭记。” 他又扫向船队上的人员,很明显少了一成还多的将士,魏翼目光一黯,又说道:“失踪阵亡的将士,理应得到抚恤。” “魏大人不必担心。”刘益沉声道:“南安侯府对这一类的事,向来做的很好。” “我知道,明达向来对下头相当体恤。”魏翼道:“澎湖地方,也不能没有丝毫表示。” 魏翼这话自是向自己身边的澎湖士绅们说,澎湖的士绅群体不大,也没有象样的官绅大世家,但好歹有一些,这些人理应提供更多的物资和金钱,这一次的战事,不光是为了保护南安侯府的地盘,不止是为了大魏,也不光是为了平民百姓,而是为了在澎湖岛和东藩岛上的每一个人。 只要海盗攻进来,不分良莠,不分老小,不分男女,任何人都可能成为被屠杀和凌虐的目标,财富被抢,房舍被烧,人被杀,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漳州之屠的惨烈情形,至今还被每个福建人记在心中,绝不敢忘。 “在下愿献羊一百头。” “在下给粮一千石。” “在下愿给钱五百贯……” 在场的士绅均是踊跃的很,但他们不能和福建路的大官绅世家相比,所献的最多的就是几百贯钱,或百来头羊。 就算这样,也是相当不错的结果。 “多派几艘快捷小船,挑昨晚没出去的官兵划船,武官带队,”任忠此时道:“我估计海盗在陆上吃了亏,或是没有进展,昨夜被这么一攻,大部星散逃窜,没准很有可能直接离开东藩这边,到漳州一带抢一点算一点,若是这样,澎湖和东藩的警讯,就可以解除了。” “我亦有这般猜度。”刘益脸上露出微笑,说道:“任兄此次虽未出战,但还是首功。” “不敢当。”任忠道:“日后若能有用武之地当然是好,不然的话,仿讲武堂故事,我也愿出微薄之力。” 这就是说,任忠当然还是想能带兵出战,如果不行,那么给个海上讲武堂祭酒的名义,发挥下余热,他也很愿意。 这算是一个极大的转变,任忠是被逼迫留在南安侯府内,也是被迫留在澎湖,现在愿主动效力,加上昨夜的火攻是他拿的主意,想来此后在南安侯府的武将体系内,此人也算有一席之地了。 几艘哨船上坐满了身强体壮的水师官兵,几个还撑的住的武官带队,小船如离弦之箭,迅速出港,往着四处的海边飞速而去。 船行极快,但不能及远,不过小船到海上后可以借风行驶,尽量远航,刘益令他们晚上之前返回,要看清大股的海盗船到底走了多远。 …… 至午间时,东藩派过来的小哨探抵达澎湖港口,澎湖这边确定了大胜的消息,全港先是一片欢腾,接着就是澎湖本岛上也是一样的情形。 到处都有人在欢呼,笑闹,甚至不少人聚集在一起痛哭起来。 北方的人可能不能理解福建路的人对海盗的这种恐惧心理,这种恐惧心理令得人们无比紧张,畏惧,害怕,而知道海盗确实被击败,并且已经溃败逃亡之时,这种劫后余生的欢欣之感,简直宛如重生。 很多人放爆竹,但岛上的杂货店里的存货不多,后来人们找到不少干竹子,用火点燃,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不绝,衬托了人们无比欢欣的心情。 澎湖这边反而是比东藩更加的愉悦欢快,因为东藩经历过绝望,然后是苦战,杀戮,两万多颗首级摆在岛屿上,提醒人们经历过怎样的威胁,最终战胜了强敌。现在岛上还有海盗余部,每天都要组织人员搜捕,接下来是农忙,人们都会相当忙碌。 这些事压住了人们想要狂欢的心理,这和澎湖这边不同,澎湖的人们相当幸运,海盗压根没有攻岛的打算,这个贫瘠的小岛抢不到什么东西,还要经历苦战。 只是海盗们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在东藩岛上也是什么也没有落下,反而丢掉了两万多颗脑袋,这一下亏本亏大了。 在一片欢呼声中,黄昏之前出去哨探的小船都回来了。 在漳州,福州,泉州等外部海域,他们尽可能的哨探,还有小船没返回,预计明天中午能抵达更远的地方,哨探的更加清楚。 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海盗船从澎湖和东藩这里败退后,直接往南方走了,根本没有继续往福建沿海地方骚扰的打算。 海盗们如惊弓之鸟,饱受惊吓,根本没有再劫掠的打算了,他们甚至抛下了大量的人员不足的舰船,在被火攻时,很多船上人员空虚,来不及反应,不少海盗跳海跑到别的船上,跟着一起跑了。 从哨探的结果来看,海盗们直接往南,估计是直接回吕宋去了,这一次颜,刘二盗损失极为惨重,十年之内都恢复不了元气,南安侯府不仅保住了自己,也保住了福建沿海。可以说,王直被招抚,康天祈老迈,凶悍残暴的颜奇和狡猾的刘旦是福建路和广南东路的一大威胁,现在这股海盗被打断了脊梁骨,沿海的官员可以松一口气,威胁被大幅度的降低了。 当然,还有更强大,更凶残的蒲行风,但短期内蒲行风脱不了身,这才是他唆使颜奇和刘旦前来福建的原因所在,现在,最少在三年内,不必太担心海盗的问题了。 魏翼,任忠,刘益,田恒等人当然也是喜笑颜开,众人俱是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就算是一直游离在南安侯府体系之外的任忠,此次立功不小,火功战法就是他提出来和部署的,虽然未能亲临前线,但这也是必然之事……在没有徐子先允许之前,刘益等人不可能叫任忠亲自带兵,竖立在水师里的威望。 任忠自己也明白,并且相当明确的提出,待将来南安侯府能成立分舰队时,他愿意指挥一支舰队。 那时候水师力量会变得更加强大,由任忠指挥一部份力量,应该不会太使徐子先忌惮和不安了。 众人等不得第二天了,决定现在就乘小船去东藩。 魏翼和刘益等人前去,任忠和田恒留下来,镇守澎湖。 黄昏时,一群人踏上大哨船,桨手划动船桨,三桅船帆都不大,很轻易的升起来,然后转向吃风,船速很快,澎湖本岛距离花溪才不到六十里,一个多时辰过后,天将黑未黑之时,小船抵达了花溪海面。 魏翼抿着嘴唇,虽然眼前的场景有过想象,他还是极为吃惊,甚至是感觉震怖。 已经有不少小船在打捞物资和尸体,但海面上的浮尸还是很多,不少尸体是烧焦了的,令人感觉触目惊心,有点恶心,魏翼当然见过不少死人,但眼前的场景,还是给他不小的冲击,令他差点儿呕吐出来。 也有可能是那些难闻的气息,虽然是昨夜发生的战事,但船只的燃烧可能到下午才彻底停止,海风里还是有着明显的焦糊味,相当的难闻,令人作呕。 海面上的船只残骸很多,看起来最少有超过五十艘战舰被彻底焚毁了。另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小船烧光的残迹,就是一些桅杆的余烬,一些舢板,也有可能是海盗们放下来的小船,每艘大型战舰上都会携带数量不等的小艇,用来传讯或运送人员,在放下小艇之后,还是有部份被烧毁了。 此外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物资,粮食包,一些可能被抢着还没有出售的货物,绸缎,布匹,还有香料包之类的东西,很多小船正在海面上奋力的打捞着。 南安侯府还很穷困,就算不穷,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会浪费财物。 人们用铁勾把货物捞起来,也用铁勾把浮尸勾在一起,然后摆到岸上。 有一些官吏在岸上仔细的辨别尸体,海盗的被随意丢弃在一旁,有府军将士提着横刀在一边斫斩首级,府军将士的尸身有不少也烧焦了,但可以从武袍和靴子的残余分辨的出来,他们的尸身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边,并且盖上了白布。 这是相当奢侈的行为,但当魏翼和刘益看到这样的场面之时,两个男子汉都流下了眼泪。 魏翼沉声道:“明达对军人的葬仪十分重视,有不少人说他犯傻,要我说,这是他做的最正确,也最值得的事情。将士们舍生忘死,抛洒热血,献出性命,当然希望死后被认真对待他们的遗体,从清理遗容,覆盖白布,再改府军军旗,然后入棺,瞻仰,军礼,凭吊,进入陵园四时供奉,我知道的流程就是这样,我觉得这些都挺好,要是朝廷的禁军和厢军将士也有这样的待遇,怕是战力要上去一倍。” “慢慢来吧。”刘益站直身体,小船已经突破大片的残骸区,停靠在栈桥,他跳上岸,将魏翼拉上来,小声道:“君侯志向不小,将来总会颠覆大魏不合理的一切。” 魏翼略吃一惊,但回想一下徐子先的崛起之路,发觉答案早就在心里,只是一直不愿做这种总结罢了。 魏家和徐家,还有昌文侯府,这些家族和南安侯府已经捆绑在一起。 徐子先是要割据一方,还是走权臣之路,亦或干脆谋取最高的权力,各家也只能跟随到底,没有办法转向了。 魏翼眼眸逐渐转为坚定,以他的所见来说,当然是要和徐子先合作到底,魏翼知道,每个王朝到末世之时,总会有救时之主出现。 徐子先给魏翼的感觉就是汉之刘秀,甚至要比刘秀更出色的多。 …… 徐子先今天下午身体略感不适,李仪等人吓的魂飞魄散,连忙请了王心源过来诊治,后来看了一下,并无大碍,可能是连续大战,加上昨夜一夜未免,有些伤神,徐子先被逼着远离海岸休息,睡了一下午,傍晚时精神就好的多,身体不适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严格来说他已经算是痊愈,但身体恢复状态可能还要十天半个月,但日常主持军政事务,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魏翼和刘益被驻守人员引领着到徐子先的临时住所,是距离岸边里许的一个仓库,被林绍宗等人隔了几个隔间,司从曹的吏员也在这里办公,随时上转下达,并且处理已经积压的各种政务。 魏翼和刘益走过来时,发觉屋外张着不少火把,很多披甲的将士持矟而立,他们知道这是君侯身边的近侍,有不少都算熟脸了,屋中更是灯火通明,不少吏员和武官在屋中忙碌着,陈佐才和陈道坚分坐两边,协助居中的徐子先处理政务,看到魏翼和刘益二人走进来,徐子先也是眼前一亮,站起身来,先对魏翼打了个招呼,然后方对刘益道:“昨晚水师干的漂亮!” 魏翼点了点头,说道:“明达,听说你此前病了,我们都急坏了。” “还好,已经可说是痊愈了。”徐子先不愿多谈这事,又转头对魏翼道:“燕客,你的澎湖配合的不错,我听哨探的人回来说,澎湖港口矛矟林立,弩机上的长箭矛尖闪闪发光,令人见之生畏。海盗不敢硬攻,水师将士当然是有大功,燕客你的澎湖厢军,民壮,也是出了不少的力气。” “我们明后天还会送羊肉和酒,还有粮食过来,都是澎湖县的父老们赞助的。”魏翼颇有深意的道:“大战打完,也到了所有人都出一份力的时候了。” “给他们记功。”徐子先点头道:“告诉他们,现在朝廷对纳粟还没有什么表彰,太祖没来的及做这样的事,因为当初纳粟的人俱有官职了,若现在有人纳粟过万贯,充实府库,或是乐善好施,当然这也有个标准,我感觉可以给一些鼓励,比如赐给武功郎,儒林郎一类的勋阶职位,可以和你这个知县平起平座,大户们应该会乐意。” 现在恢复秦汉的军功授爵不太现实,社会已经细分了,军人已经成了职业,不复全民为军的基础,而且也没有那种必要。 但所有的阶层都应有上升渠道,平民可以拥有更多的财富,过的更好,富者可以拥有国家承认的社会地位,他们可以把潜在的影响力变成实质的好处,比如爵位,还有各郡县可以开办的议会。 魏翼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大事还是徐子先拿主意,他现在的身份只是略微帮一下手就好,别的层面不好做的太过份了。 而且刘益也在,也不好太喧宾夺主。 徐子先开始询问刘益细节,这时秦东阳等人也赶了过来,各人都兴奋的往刘益肩膀上狠狠捶打过去,这是军人们互相特有的问侯礼节,刘益被打的龇牙咧嘴,不过脸上也满是高兴的笑容,他已经不是那个每天酗酒赌博,总是一脸阴沉的失意江湖客了。 第四百零九章 欢笑不停 第四百一十章 崛起之路 第四百一十一章 传言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信 第四百一十三章 是真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各方 第四百一十五章 露布报捷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世道变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献策开府 第四百一十八章 变化之道 第四百一十九章 杀人诛心 第四百二十章 摊派 第四百二十一章 惊醒 第四百二十二章 议功 第四百二十三章 殿中计较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中山王 第四百二十五章 北方的冻土 “平州一带,每天最少死数百人。”邓四海将腰间的酒壶摸下来,大大饮了一口,眼中怒气明显:“都说大魏天子是百姓官家,他可曾将百姓真的放在心上?” 邓文俊也是呼出一口郁气,接着道:“民夫的肩膀都要磨穿了,官吏还是不停的鞭打杖责,因为害怕误事失期,被朝廷严罚。地方上已经穷苦不堪,便是厢军将士也是要困苦不堪,我上次去平州,大约一个军的厢军差点哗变,后来是调来禁军弹压了下去,我当时和李枢使说,要是严罚,怕是厢军人心更加不服……没别的原因,很多厢军都是和民夫干一样的活,还拖欠军饷,厢军要能服气才怪。” “禁军左中右三路,左路李健部最为轻松,除了驻守晋州平州无别的事,只就担一份上阵名份,等着分功劳。” “硬仗还得岳峙,李友德他们打,李恩茂也无甚本事,持身不正,自诩风流,每天在大帐和幕僚饮酒为乐,根本不理军务。” 两个海盗头目越说越气,大魏文恬武嬉已久,身处其中,或是在庙堂高处的人未必能有很深的领悟,百姓士绅,看的出来的多,敢放言无忌批评的少,只就是半个局外人的王直部下,身处其中,又游离其外,反而看出来更多的毛病,而怨恨也更深了。 王直不得不止住两个部下的话头,等身后安静了,这个曾经的海盗王者才背着手走出船舱之外,他们在海船上已经好几天了,眼前的大海蔚蓝而辽阔,海面相当平静,对见惯了南方海域的海盗王者来说,这一片海域就是他理想的养老之所,美丽而宁静,但北伐战事一起,王直才感觉到,此前的宁静就是一种错觉。 就在不远处,可以看到的黑沉沉的土地上,一场决定华夏命运的大会战就要展开了。 双方动员的人力会超过二百万人,直接交战的将士会有好几十万,鲜血会浸染大地,骸骨积于野,无数父亲,儿子,丈夫会埋尸于此,或是暴尸于此。 战马和勇敢的男子会一起呼啸着冲向敌军,矛矟如林,鲜血喷涌。 无数人和马会悲嚎,受伤,死去。 如林的矛矟,坚固的盾牌和甲胄,人类用尽一切办法,创造出来足以伤害和杀死同类的武器,也希望能保护好自己。 每个壮年男子都会有强烈的自信,自己能在残酷的战争中存活下来,他可能手持长矟,身披重甲,身上充满力量,四周是同样强壮的伙伴。 但所有人都可能死去,甚至包括那些管军大将,包括东胡人的万夫长和台吉们在内。 黑沉沉的土地和大海一样辽阔,不熟悉平原的王直感觉大地才更值得敬畏。海上的弄潮儿都不太喜欢太宽广的大陆,那叫他们有些无所适从。 王直在明州长大,从小在港口厮混,明州多山,近海,而眼前的辽海一侧,明显是更加广阔,深广无边的大陆。 这是辽阔的,宽广的,深沉的,也残酷的大陆。 冬天时王直曾经悄悄策马在岸边经行,在靠近大魏关门的地方,东胡人在冬天不会出现,他们多半聚居在旧营州,在辽阳一带是他们的腹心之地。 王直向北跑了两三天,几十个护卫策马跟着他,几天几夜,他们一直在陆地上奔走,感受着这一片大陆冬天的残酷和可怕。 到处是山丘,冻结的河流,一望无际的黑土在冬季成了刺眼的白色,到处都是洁白,深过人膝的雪地,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少量的房舍早就成了断壁残垣,没有道路,林木都是光秃秃的,山上也是看不到丝毫绿色。 王直常年生活在南方,哪怕是冬天最多有一场小雪,根本不需在意,而在南洋一带时,冬天也和大魏的夏天一样炎热,根本没有四季,只有夏季一季。 到了这里,王直他们才感觉到天地之广,看到了别样的景致。 后来王直他们和人打听,才知道他们在关门外的土地是辽西走廊,一片狭小的平原地,往北方,连续走上两个月才到东胡人的边境,然后向北最少骑马走半年,穿过无数的河流,林地,平原,山丘,才可以看到极北之处的冻海。 那里更宽阔,到处是冰结的大地,无边无际,无有尽头。 想以想象在那里生活的人们是怎么过活的,漫长的冬季,到处一片洁白,不见生命的踪迹,到处都是冰冻的土地,用凿子都得费大力气才能把土地凿开。河流是冰冻的,树上挂着冰挂,没有鸟兽,看不到绿色,在这种广袤的天地之下,是零下三十度左右的平均气温和无边无际的死寂。 在这种地方生活,狩猎,春夏捕鱼,秋冬射猎,男子做这些事,妇人们缝补鱼皮和兽皮当衣袍,采摘野果,丰年部落能产下婴儿养大成年,荒年就好多年养不活一个孩子。 这是无比残酷的大地,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会养成多么坚韧的性格,又有多么可怕的意志,还有多么强悍的身体? 在这里崛起的女真人以两万人破契丹五十万大军,势若破竹,无有敌手。 后来北虏兴起,女真和契丹等诸部融合,二百多年逐渐形成了现在的东胡,拥有这片大地上最好的战士。 他们的骑术不逊北虏,而战士经过更严苛的战术战阵训练,他们比北虏更强悍,更坚韧,更勇武善战。 他们的重骑兵不逊西羌,战甲稍逊,西羌人可以从西域,中亚,西亚获得铸甲技术,或是现成的良甲强兵,而东胡人则是自己锻打,他们的精铁兵器也并不逊于大魏的禁军将士手持的兵器。 他们没有大魏富足,但可以动员的将士数字也有三十万人,这些人大半是纯粹的战兵,也有少年从军的补充兵,因为他们是纯粹的骑兵,每次都能利用机动优势,将魏军禁军调动的疲惫不堪,难以守御。 他们的动员能力,上下体系,基本上就是为了战争而设计,汗令一下,海螺号声一响,从各个百夫长的村落冲出无数披甲骑马的战士,自备长矟,弯刀,直刀,直剑,长刀,巨斧,铁矛,自备弓箭,一般都是双弓,长大的步弓和轻短的骑弓加上两到三个箭袋,装满了扁平箭头的重箭和三角箭头的轻箭。 他们汇集在各自的村头,然后被千夫长引领到万夫长,一般是贵族台吉们的军旗之下,万夫长之上有大翼长,一般是与大魏交锋之时,东胡大汗会将军队分成左中右三翼,各几个万户,有一个大翼长统带。 王直在此之前,并不感觉东胡有多可怕,反而奇怪大魏禁军和敌人纠缠了几十年。 当他踏上冻土,走在齐膝深的雪地里时,眼前突然浮现出极为可怕的画面。 无数面黑色的军旗之下是甲胄染成黑色的铁骑,他们出现在雪白的地平线上,开始是一个个小点,象撒落在地面上的胡椒面,然后他们越来越大,象是海平线涨潮时的涨水,海天一线,带着无比强悍,叫人起不了抗拒之意的气势,汹涌而来。 那些骑兵,这一片白山黑水,都是叫人惊叹,畏惧,害怕。 和这样的强敌抗拒,也怪不得大魏耗尽了所有的资财,一直在流血,战败,交战多次才能打赢一次。 整个北方大地,到处都是残破的战场,到处是骸骨,破损的兵器,倒伏的战马,一个村寨,在远处看还很正常,走近了一看,却是完全被废弃的荒村,内里到处有累累白骨,有人正面被杀死,有人趴着,后背的骨头上插着东胡人的重箭。 有人被砍死在道路上,有人被射猎般的杀戮在田间地头,井水边,房舍边,院落内,到处是被杀戮的人群,有大量明显的孩童骨骸,看到那样的小小的骨骸,简直是叫人毛骨悚然。 入寇的东胡骑兵,完全就是一群人形野兽。 到了北方岛屿之后,南方人出身,一直在南洋发展的王直才知道自己此前的浅薄。 这样的敌人,是和眼前的大地一样,辽阔宽广,看似平静,却蕴藏着无比强大的力量,他们野性未驯,又擅长学习,因为他们必须要如此,否则无法在这白山黑水的大地上生存下来。他们的一切都为了杀戮和征服,一旦被他们征服,大魏将会沉沦好几百年,不光是王朝倾覆,而是文明断绝。 对一个纵横四海,经历过几十个国家,看过无数次屠杀和灭国的大海盗头子,王直是真的不愿看到大魏也有那么一天。 “天子是不胜任。”王直终于对两个心腹部下说道:“以明达这事来说,两府的处断是没错的,赵王没有能力,又不得人心,就是一个天子本生父的身份。将福建路交给明达,甚至东南给他坐镇,两府在海盗之事上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了,何其省心省力。明达是宗室,本朝还没有宗室造反的先例,老实说,要是天子真的恢弘大度,授给开府又怎么样?原本帝位空悬,明达的资格功劳也完全够格!天子成天想中兴,真的有中兴机会,也是自己轻轻放过了去,实在可惜。” 此前已经宣布要封亲王,东藩防御,水师总管,提管全路马政,卫大将军,副大都督,这都与亲王的身份相关。 王直等人闻讯,自然也是欢欣鼓舞,替徐子先高兴之余,也是感觉大魏朝廷总算有了一桩拿的出手的喜事。 徐子先身为近支的宗室,他的成就就是帝室的荣耀,可惜天子鬼迷心窍,不仅强行压下两府想要主导的献首祝捷的活动,还把各种庆贺活动都压了下去。 王直感慨一声,苦笑一下,说道:“我们的事也做的差不多了,忙碌了两三个月,传令下去,接下来的事我们不做了,舰船都回各岛休整,商船照常跑海赚钱去吧。” 运送的人员和物资确实也是差不多了,一些沿海的官员希望王直的舰队能继续待命,将来再有需要时使用,王直原本还在犹豫,借着此事也算是表达一下不满的情绪,至于两府和天子能不能感受,那却是他们的是了。 “大帅,”邓七靠在窗子外头,敲窗叫道:“有不少骑兵涌出关门了。” 王直的旗舰就停泊在海边,距离关门也就数里,这一道雄关是太祖下令修筑,并且亲自命名为山海关。 这名字相当恰当贴切,关门与北境长城相连,从嘉峪关到山海关,是大魏西北和北部最重要的军事防御设施。 此关倚山傍海,设施诸多,防御森严,城高十四米,厚七米,四座城门,还有诸多的箭楼,靖边楼,牧营楼,瓮城,城外尚有重关,在此关前,想用武力硬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两三万人守关门,就算东胡三十万骑昼夜不停的攻打,也不要想用武力攻克此关。 正因有此关,东胡只能从辽西北部绕道进入草原,再从北方突破防线进入大魏内境。 王直等人从舱门处出来,一群海盗都穿着大魏官袍,站在船舷之侧,默默观望着大股军马出关门的景像。 “前方百里左右,李友德已经在那里立下营寨,并且修筑堡垒。”有一个青年武官指着大股兵马道:“现在看似出兵很多,但从旗号看,多半还是厢都指挥李友德的部属,其余各管军的兵马较少,显见此次出兵应该是掩护前方修筑军堡,逐出东胡的那些哨骑骑兵。” 王直和邓文俊,卢四海都站在船舷边观看,前一阵子的哨骑战就在关门附近的海边地方展开,东胡骑兵几十一群,跑起来就是威势不小,形成漫天遍野的烟尘,他们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在马上用轻箭与持弩的大魏骑兵对射,双方死伤并不重,但声势惊人。 有的时候他们也打马对冲,两股骑兵各几百人,在平坦的平原地方对峙,然后鼓声和喊杀声响起,双方都披重甲,战马都披着牛皮,在骑士的带动下向对方疾冲,这样的场面令人毛骨悚然,或是全身热血都在沸腾,海盗们哪怕是轻生死的汉子,在跳帮时敢于跳入对方的枪矟从林,但看着骑兵对冲的时候,听到那些呐喊,听到那些战马跑动时的滚滚雷鸣般的声响,看到枪矟刺在对面骑兵的身上,看到人被挑飞在半空,看到战马冲撞对面的战马,两边的骑士和战马滚在一起,听到骨头撞裂的声响,听到兵器交错时叫人牙酸的声响……所有海盗都感觉自己此前的骄傲就是笑话。 他们也强悍,彪悍,武勇,但他们聚集几千人,也当不得任何一支几百人骑兵的正面一冲,一个回合,骑兵就能把他们冲溃,然后一直追杀他们,收割他们的性命和首级。 现在海盗们观看骑兵战已经不再嬉笑了,他们知道每一次冲撞都有几十人掉落下马,而且一旦落马,能够活下来的机率百中无一。 此时涌出关门的几乎全部是骑兵,大队的骑兵从关门蜂拥而出,他们的头盔上饰着白色的尾羽,身上是铠甲和大红色的披风,在荒芜的黑色土地上,这些绚丽的色彩使得出关的骑兵给人感觉无比壮美,也是无比强大。 “东胡骑兵要比大魏骑兵多出十倍。”有海盗赞美眼前的骑队,适才说话的青年武官对众人,也仿佛是对自己说道:“想要击败强敌,不知道有多少好男儿要埋骨于此。” “子张,你过来。”王直叫着徐行伟的名字,笑着道:“到我这边来说话。” 徐行伟面色沉毅,向四周的人抱了下拳,大步走到王直身前。 这个武进士出身的武官很得海盗们的欢心,慷慨,直率,自律,很多武官身上没有的武德,能在这个青年武官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另外熟读经史,知天文,知掌故,晓地理,王直等人,就是在徐行伟身上才看的出来大魏武官应有的素养。 这就是武进士,本朝文武并重的鲜明象征。 徐行伟现在已经是振武校尉,勋飞骑尉,任职则是招讨行营走马承受,专门负责向王直所部传达两府和招讨行营总管李国瑞的意图,其实就是朝廷不好直接对王直所部下令,派了一个专门的人选前来沟通交流的意思。 徐行伟的差事完成的很好,派其上任之初,颇有官员担心,徐行伟太过正统,行事端方,怕是不能融入海盗群体当中。 而事实证明,海盗也不一定就喜欢邪气满身的恶棍,徐行伟这样的性格人物,居然也是相当的受欢迎,这叫不少官员感觉意外,其实也是在情理之中。 王直笑眼看着徐行伟,他对徐子先看不透,徐子先身上也有武人气息,但身上的气质相当混杂,有上位者的沉稳恢弘和决断力,也有贵人的贵气,武夫的武气,还有商人的精明气息,文人的文气也不缺乏,种种气息夹杂,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看透一切的沧桑之感,这叫王直都感觉意外。 徐行伟就不同了,眼前的徐行伟就是一潭清水,能叫人一眼就看到底,他也无意隐藏,但若你轻视他,轻易到他的地盘嬉戏,清浅的潭水也能变成浑浊的恶浪,将此辈给覆灭淹没掉。 王直很喜欢徐行伟,眼中的欣赏之意也是毫无掩饰。 第四百二十六章 未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分裂的帝国 第四百二十八 诏使上岛 第四百二十九章 岛上情形 第四百三十章 真正之基 第四百三十一章 福州暗流 第四百三十二章 眼中有鬼 第四百三十三章 等消息 第四百三十四章 好地方 第四百三十五章 合作 第四百三十六章 类比 第四百三十七章 迎亲队伍 第四百三十八章 抬箱进城 第四百三十九章 阴暗之所 第四百四十章 夺人先声 第四百四十一章 玄甲骑 第四百四十二章 礼成 第四百四十三章 计划和变化 第四百四十四章 竖旗 第四百四十五章 山谷袭杀 第四百四十六章 取舍两难 第四百四十七章 断舍离 第四百四十八章 撤离 第四百四十九章 乱事起 第四百五十章 风起 第四百五十一章 腾挪转运 第四百五十二章 克敌之资 第四百五十三章 贪欲 第四百五十四章失建州 第四百五十五章被激 第四百五十六章竭尽所能 第四百五十七章 第一都 第四百五十八章 出兵 第四百五十九章 离城 第四百六十章 断壁残垣 第四百六十一章 岐州港内 第四百六十二章 凶兽 第四百六十三章人心 第四百六十四章打响 第四百六十五章 各有算盘 【悠阅书城app,免费看小说全网无广告,ios需海外苹果id下载】 李开明在建州大掠富户,虽然其打算治理建州为根基,但安抚的是普通的百姓,豪绅富户不在安抚之列。 除了少数名声极好的官绅之外,大半的士绅富户家产被抄掠,刘茂七在建州府城打了几百副夹板,每天拷打那些被逮拿到建州的大户们,嚎叫求饶之声半夜都不停,很多建州府衙的人每晚都吓的做恶梦。 好在拷掠虽重,却只针对劣绅富户,对百姓则是施粥舍药,这样人心反而逐渐安定下来。 而贼众也借此敛得百万贯以上的钱财和数十万石粮食,整个建州的精华算是都被刘茂七给用酷烈的手段搞到了手。 赵王和麾下诸将当然不会考虑的太过深远,不过打下流寇,得几十万石粮和过百万贯钱,这个诱惑可是真正够大了。 战场缴获,按魏军旧例,七成上缴,三成以赏赐名义赐给将士。 现在当然讲不得旧日规矩,估计就是全部留下,朝廷也无计可施。 至于建州的精华被分,地方穷困之至,那是下一任知府的事情,和赵王,诸将却是没有丝毫的关系了。 赵王看着眼前,沉声道:“既如此,当以何法进兵?” 眼前阵列,除了一条可以涉水而过浅而窄的闽江之外,东西南北俱是山,只有建阳县城依缓坡而立。 四周有大片的山地,丘陵,小块的平原区。 几条官道如血管一般自县城四周而出,几十个村落和稀疏的林地之后便是依山而建的县城。 贼众明显是以少数兵守城,因为除了四周羽翼被剪除外,历来守城只守备城池,那是将自己置之死地了。 守城是要有消息传递,有外围守备,并且考虑到撤退等诸多事情,并不是将兵马人员往城中一放便可守备了。 贼众除了留少数人于县城之中,却是在城外立下大营,左侧大营,背倚大山,约有万余人。 右侧大营,则屏障了几条官道,绵延数里,约有七八万人,旌旗飘摇,人马俱众。 赵王皱眉细看,刘广泗,何致元等禁军大将,也是在仔细观察。 这些禁军将领,军事素质还是远远超过厢都将领,更是远超赵王这半瓶子水都不到的亲王。 “贼并非一无所长。”何致元皱眉道:“其?,刀皆具,人人执兵,这和当年流寇在秦凤,河东,河北时的情形不同。” “这是建州给他们的好处。”李谷在不远处苦笑出声,接了一句。 众将都是恍然,建州的铁矿山和铁场之多,不必多说,大量的工匠,矿工从贼,只要钱粮充足,给他们一个多月的时间,打造几万柄横刀,长?,有什么难的? 除了兵器充足外,万余人的贼寇中还有不少持盾,束甲的精兵模样的贼众在,肃立旗帜之下,队伍明显要比邻近官道的大营要整肃精锐许多。 “贼以大众护持官道,不断粮道,以少数精锐在县城山脚下立营,以为犄角之势。”李谷倒是看过几本兵书,此时分析道:“县城为胸,两处营盘如左右手,倒是打的好算盘。” “先生是懂兵事的。”刘广泗讥刺道:“不过持?拼杀,浴血而斗,剿灭贼寇,还要是俺们披甲上阵厮杀才是。” 自上阵之后,武夫们桀骜之态尽显,李谷是推出赵王的功臣,此前不免有些倨傲之态,在阵前之时,刘广泗却是不给他留面子,大加讥刺,李谷面红过耳,十分羞愧,却只得俯首不语。 “请大王下令?”刘广泗看向赵王,说道:“怎么破敌,如何拼杀,当以大王军令为重。” 赵王沉吟再三,终下决心道:“以厢军击万余贼寇,不必急胜,只要围堵就好。以禁军破敌大营,将县城彻底围住,便可获胜了。” 刘广泗,何致元,刘杰,李耀武,何得清,还有林知恩等人都颇感赞同,纷纷拱手答应,表示遵守军令。 李谷内心感觉不安,厢军饭都要吃不上了,以孱弱之师攻敌精锐,纵然是六七倍于敌,实难获胜。 而就算禁军突破贼寇大营,断绝官道往来,但贼寇坐拥几十万石粮,肯定囤积粮草在城中,水流不绝,食水不缺,围起来有什么用?官兵反而肯定会是粮饷不继的一方,围城方先断粮而走,这可就真的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但赵王踌躇满志,诸多将领都轰然应诺,李谷一个官职都没有的幕僚,如何敢在此时出言反对? 况且李谷虽然读过不少兵书,对真正的战阵之事却也是相当的懵懂,只是隐觉不妥,却也是想不通透,更不要说组织言词来反对了。 …… 夜暮降临之后,诸军的军营中反而热闹起来。 大量的甲兵被放在营前守备,毕竟攻打一方立足不稳之时,守备方突然袭击,仓促之下都会略有斩获。 禁军诸将经验还算丰富,加上白天目睹贼寇兵容颇盛,所以也没有太过大意。 至子夜之后,略作休息的诸将已经全部起身披甲,夜间风寒,兼有寒露,每个身披铁甲的将士身上都落满白霜,整个营区嘈杂声不停,都是在咒骂抱怨。 “刘杰,何得清,李耀武他们,真是不知死的鬼。” 刘广泗的大帐之中,齐聚五个禁军的军都指挥,众人喝着热茶汤,随意吃着点心,脸上都是随意从容的笑容。 刘广泗自诩年资最高,甚至有希望成为福建路的厢都指挥,当仁不让的坐着主位,其余禁军四将,分列左右。 刘广泗,何致元,林知恩,这三将原本就是赵王麾下,三人一中两左,将张纵武,杨奋两人放在其右。 五人原本就有很多勾心斗角之处,张纵武与齐王亲厚,其部下也多依附于齐王,现在则心向中山王。 杨奋则倒向林斗耀,林知恩也对林斗耀关系较近,大势之下选择倒向赵王而已。 只有刘广泗,何致元二人是赵王栽培多年的铁杆,不过刘广泗的捧日军下诛除和赶走了很多倾向齐王的武官,战斗力其实减弱,只是仗着年资高坐在主位,其余诸将,多半明捧暗贬,不将他放在眼里。 刘广泗自我感觉倒是良好,先说一句,接着便又笑道:“他们一心想捡个便宜,我看他们要嗑掉牙齿。” “那一万兵岂是好啃的?”何致元冷笑道:“贼众老营兵,刘茂七,乃至李开明,多半就在那万人营垒之中。” “那且也不必多管。”林知恩道:“其实刘杰,何得清也未必不知道难啃,多半是出工不出力,厢军疲敝,缺粮少饷,他们也就是摇旗呐喊,壮壮声势,诸位将军也不必太当真。” 众将俱是凛然,刘广泗这时也明白过来。 他们禁军大将暗藏鬼胎,不愿去强碰那贼寇精锐,而是选择去攻打大营,虽然大营人多,明显是新附之兵,少数有经验的贼寇当军官也稳不住军心,看似难打,其实是容易下口的肥肉。倒是那万人营垒,当是以大量贼寇和精锐新附矿工组成,是难啃的硬骨头。 厢军诸将也不是傻子,慷慨接令,当然也各自有算计考量。 厢军士气低落,缺饷少食,接阵之后迟疑不前,赵王愤怒又能如何,难道能尽斩厢军?只要做出围困攻打的表象,足够敷衍便是了。 刘广泗这时也省悟过来,未免有些难堪。 双方都在算计彼此,厢军诸将的打算是出工不出力,禁军是打算吃肉弃骨,现在看来,彼此都算是得偿所愿。 刘广泗冷冷一笑,说道:“贼寇大营中粮草军械必多,此战缴获,他们可别想分润。” “这也是常理,他们也没想这么多。”林知恩笑道:“就是想咱们破大营,合围山下营盘,得粮饷后,逼李开明带精锐远走,咱们复地立功,分缴战后所得,他们就满意了。” “这帮狗!” 刘广泗骂了一句,也就不复多说。 …… 天色微明之时,诸军已经吃了早饭,哪怕是厢军,因为大战在即,诸将也想方设法令将士吃得一饱。 官兵这边动静很大,相隔数里,瞒不住贼寇,对方营中也是号角连声,半夜之后动静极大,显然也是在备战。 战场以山脚,县城,官道大营展开,此时不仅人踪不见,战场四周的野狗,飞鸟,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俟太阳升起,逐渐驱走寒露之后,各营中旗帜招展,鼓声响亮,所有人俱是知道,大战就要开始了。 此战厢军禁军近九万人,加上民夫,官兵一方十万人。 贼从亦有八万多人的城外大营,近万人守县城,万余人守山脚一侧营盘,也是十万人之众。 二十万人规模的会战,就在这种心思各异,上下异心,仓促之间便开场了。 至辰时末刻时,禁军和厢军整队完毕,在官道,田野,缓坡之上纷纷列阵。 队旗,都旗,营旗,军旗,厢都大旗,分别飘扬招展。 赵王在一处高坡上立中营观战,禁军和厢军分别从左右而出,其实仓促立营,不过是在大营外扎下木栅,放些鹿角拒马之类,连壕沟都没有挖掘。若是名臣宿将,定会将所有将领拘捕到中军帐前,以军棍痛打一通……敌寇有千余精骑,骑兵之威岂是等闲?如果不严加防患,不仅粮道危险,若敌骑袭营,千余精骑穿数万人之阵有什么难的?厢军怕是直接一战而崩,这仗根本就不必打了。 也还好流寇与官兵交战,常常惨败,痛感自身素质远不及官兵,李开明此役也早就定计,并无拿老营骑兵浪掷的打算,若其不然,怕是骑兵一穿,官兵已经败了。 赵王却根本看不出来这一点,相反,他在高坡之上,看到长?的?尖化为点点寒芒,看到无数甲兵从简陋的营垒中鱼贯而出,列为大阵之后,却是有一种志得意满,骄傲之至的感觉。 【悠閱書城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pp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 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四百六十六章 求活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大势已去 第四百六十九章 哗然 第四百七十章 悲切 第四百七十一章反复 第四百七十二章玄甲骑 第四百七十三章担忧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中山王纛 第四百七十五章 当务之急 第四百七十六章 敢来欺我 第四百七十七章 发若雷霆 第四百七十八章 化龙之战 第四百七十九章 竟夜鏖战 第四百八十章 贼首溃逃 第四百八十一章 就缚 第四百八十二章 右相至 第四百八十三章 步步为营 第四百八十四章 擒获 第四百八十五章 紧张 第四百八十六章 开府亲王 第四百八十七章 如何展布 第四百八十八章 谋万世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且争将来 第四百九十章 置吏律 第四百九十一章 有子 第四百九十二章 指顾间事 第四百九十三章 接令 第四百九十四章 封城 第四百九十五章 捕盗 第四百九十六章 江边 第四百九十七章 幕府 第四百九十八章 奇闻 第四百九十九章 复仇 第五百章 弓弦 第五百零一章 酣畅淋漓 第五百零二章 倭商 第五百零三章 信心 陈道坚瞟了大内宗胜一眼,说道:“不必多礼了,此次棉布贸易只是一个先声,东藩岛上的棉田会持续扩大,纺织是用水力机器,快捷高速,是以产量不必担心。只要有人能表现出足够高的诚意,我们秦王府会将对日本国的棉布贸易,全部交托在其手上。” 说完,陈道坚又道:“我现在要去拜会康帅和大内家督,请诸位随意。” 陈道坚身边有一个都的护卫,俱是披铁鳞甲,戴兜鍪,持长,挟弓持弩的壮汉,铠甲之内,是一律的灰色短袍,每个府军俱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兜鍪之下是铁面具遮住的脸庞,只有两只冰冷的眼睛用警觉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的人群。 在这些铁甲府军的护卫之下,人们才突然惊觉,眼前的少年官员身份不俗,可以与大内家督平起平座,并且还有康天祈为后援。 陈道坚离开之后,四周顿时就是响起一阵嗡嗡议论声,有很多占城,真腊,安南等国过来的商人,俱是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这些魏人甲兵和官员,在现场响起很多议论声响。 东藩海战的余波,此时早就荡漾开来。 这些国家的商人,俱是用敬畏,好奇的眼光看着那些府军甲士,仿佛是要从这些人身上看出击败吕宋二盗的秘密。 颜奇,刘旦,这两人都是凶名在外的海盗王者,各国商人可能不知道那些小国君主的姓名,但不可能没有人不知道这两个海盗王。 这两个积年的大盗,带着几万人去侵犯东藩,手到擒来的事儿,居然落个惨败的下场?被人砍了两万多颗脑袋,颜奇的脑袋,现在还在大魏的关门上挂着,最少得悬首一年,才能被从关门上解下来,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喂狗! “大魏毕竟是大国。”有真腊商人道:“我等这些年以为大魏国力不振,现在看来,万万不可如此小视大国。” “那是秦王一人之功。” “说的没错,大魏水师,还有这甲兵,都是秦王一手创立。” “秦王不是大魏的宗室亲王?”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福吉正纲把大内宗胜拉到一边,埋怨道:“你怎么敢冒犯上国的官员?” 大内宗胜一脸懊丧,说道:“唉,一时口快闯了祸。这样一来,我们怕是没有机会了。” “也不一定……”福吉正纲一脸皱纹,脸挤的如核桃一般,他沉吟着道:“这个陈道坚,就是上回破袭天方使团的人,胆大包天,他这样的人,只在乎利益,连生死也不顾。其实和我们商人一样,只要有利可图,什么冒险的事不敢干?” 大内胜达醒悟道:“他还是想和咱们做买卖?见家督,康王,不过是说在倭国他不怕有人说了不算,到吕宋,他们秦王府也根本不将刘旦放在眼里,说这么多,还是为了顺利的贸易,以此来警告想打歪主意的人?” “对了,就是此意。”福吉正纲正色道:“还有一句要紧的话,就是诚意,什么叫诚意?” 大内宗胜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道:“是不是谁给的钱多,谁的诚意就够?” “对了,秦王应该就是这样意思。”福吉正纲道:“论兵,论势,他们都强,要和他们合作咱们有什么?” “魏人的高官不是耻于言利吗?” “看来秦王和常人不同。”福吉正纲沉思着道:“若是这样,事情反而是好办的多了。” “咱们也不能事事都顺从!”大内宗胜突然倔着脸道:“东 藩不过是大魏的一个小邦,我听说人口十来万,将士不过几千,战舰不过数十,如果我们太软弱了,魏人定会提出更加过份的条件。”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福吉正纲大为赞同,说道:“我们既要准备拿下这些棉布,也不能被魏人牵着鼻子走。正如你所说,魏国虽大,却陷于北方的困境,南方的魏人只有秦王这一支强势的,他们还要对付国内的流寇和残余的海盗,表面强硬之下,内里定然藏着软弱。我等可以相机行事,不必退让的太多。” …… 平户港口的人太多了,所有的船只都几乎在上货和下货,只是上货的少,下货的多。 在陈道坚和秦王府的舰船抵达港口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有明显的一群南洋汉商。 他们超过千人去秦王府的舰船上下货,如蚁群一般搬抬着如山般的棉布,魏人官吏指挥这些苦力将棉布搬抬到驻地的仓库中,一路上还有魏军甲士持戒备。 后来大内家也派了一些挎刀的武士过来,这些武士带着持长矛的足轻,武士多半不披甲,有甲也是穿着皮甲或竹甲,他们穿着长袍,身上一般是两柄刀,一柄长刀,一柄短刀。 足轻们则是穿着短袍,全部无甲,甚至很多足轻连鞋也没有,就是光着脚,他们的铁矛也就是削尖的木棍,尖头部份是铁打的矛尖,相当粗陋,和制式兵器完全无法相比较。 倭国这些年确实富裕的多,但对民间来说,也就是从吃不饱饭到勉强可以吃饱,衣袍,鞋袜,很多生活用具都还是相当的匮乏。 “倭国缺铁,境内几无铁甲。”一个青年汉商忍不住道:“看他们的兵器,武士用的刀倒是精心锻打,相当锋利,但缺乏韧性,算不得上品。足轻的铁矛,和玩具也差不多了。” 另一个青年汉商道:“他们打仗原本也不靠足轻,就是靠武士。” “所以他们的战争,和大魏,天方相比,就是玩闹。” “也不能这么说。”有一个老成些的汉商说道:“倭人看似分散,一团散沙,各大名实力单独来说都不强,但大魏开国之初,北虏曾经想征服倭国,十来万人上岸,倭过大名也集兵二十余万对抗,虽然有台风肆虐,北虏舟船倾覆大半,后勤不继,军心崩坏,但十来万兵马,北虏也有一万多人,加上渤海国人,契丹人,女真人,人,还有降附北方汉军,铠甲兵器俱是精良,胡人擅射,倭国兵马居然能将这些兵马围歼,似乎也不可小觑。” “这倒是。” “罗兄果然是经过战事,又熟读兵书,史书。”开初说话的青年汉商便是张思齐,曾经亲眼看到颜奇等人的船队出发,此时怀着浓烈的好奇心,赞叹着道:“听说罗兄的族兄弟,现在有在秦王府效力的?” “那是方孝,在下罗方仁。”老成汉商笑道:“还有方义,方礼他们,都是方伯的主意,叫他们去历练一下。三个月左右我能接他们一次书信,现在他们都在府军中效力。” “那么上次对颜奇,刘旦的大战,他们也上阵了?” 罗方仁笑道:“掠阵而已。” “仅从东藩的这个官员来看,东藩都是较为务实之人。”罗方仁忍不住又道:“不过他这一次的棉布贸易,到底是怎么个办法,我还要再看一看。” “我感觉他们是不想把货物和交易分的太细。”张思齐也是商人世家,嗅觉相当灵敏,当下接话道:“在平户找一些有实力的大商家来代理,似 乎是较为妥当务实的办法。” 罗方仁点一点头,说道:“再看看,具体是如何做的。” “不管怎样,东藩的武力确实很强。”张思齐看着海上的军舰,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甲兵持戒备,他们久居海外,这些年来大魏衰弱,各国的土著在汉商面前都有些趾高气扬的样子,令人好生气闷。 而眼前的港口之内,就有四艘大魏的军舰在! 秦王府的军旗在前桅,中桅之上就是一个简单的“魏”字大旗。 大魏没有水师旗,当然也没有国旗,原本的水师舰船上没有任何旗帜,此行居然能在平户看到大魏水师的军舰,并且看到有“魏”字模样的大旗,张思齐等人俱是百感交集。 军舰都是三百吨位左右的战舰,在大魏已经是巨舰,对见多识广的南洋商人们来说其实不算大,蒲行风的天方船,最大的有千吨,停泊在港口时,那种巨舰旁边的小船都象是打鱼用的小船,甚至象是玩具。 虽然军舰不大,但甲兵持而立,兵器耀眼,武备森严。 加上八牛弩和两舷的床弩,石炮,还有持甲兵,给人的感觉仍然是精良无比,威严不可冒犯。 上岸的魏军将士也是一样,铁甲在身,持按刀,凛然生威。 陈道坚再次来使,倭人的态度已经是从假客气到真的恭谨,从商人,力夫,百姓,到武士,官吏,大名,都是摆出一副如临上宾的姿态。 那些按着刀的武士,表面上是来戒备,其实就是外围的警备圈,以防闲杂人等生事。 罗方仁和张思齐等人,还能留在码头和商行处观望,那些占城人,暹罗人,还有吕宋人,都已经被远远的赶开了去。 汉商们心里不可能不快意,也有一种骄傲,自豪的心思浮现上来。 “这毕竟是自家的军舰。”罗方仁沉声道:“我们兰芳,还有三佛齐当然也有军舰,甚至比眼前这几艘有大的多的战舰,不过不管怎样,看到这几艘军舰,我内心竟是感觉无比安稳。” “我也是一般的感觉。” “我看这些大魏甲兵,精锐无比,就算蒲行风的那些天方弯刀手,也不是这些甲兵的对手。” “大魏的弩机也是无比精良,威力巨大,那些天方石炮,绝不会是对手。” “当务之急……”罗方仁道:“还是要和东藩贸易,我等也应提醒家中的族老,如果秦王什么都有了,我等帮助的意义就小了。我兰芳已经在东藩投注,其余的各家,比如吕宋的张家,三佛齐的李家,王家,占城,暹罗的各家,也理应去东藩投注资本,建立商行,开拓贸易,捐助资财才是。” “此言甚是。”张思齐脸上显露坚定之色,他道:“明天打听一下贸易的情形,再去东藩看一看,在下就回家族,倡言支持秦王之事。” “在下也是。” 一群汉商原本就打算去东藩,很多人都是被家族派过来,此时当然都是附议,没有任何人反对。 罗方仁站的久了,忍不住欠了欠身,很多人还在说话,但他都没有理会,只是眯着眼看着海上的战舰,看着“魏”字大旗,他忍不住看船上的那些甲兵,甚至在想,其中会不会有罗氏宗族中人?但转念一想,这事应该不可能,罗家的人被安排在讲武堂或是骑兵里的为多,一共才十来人,应该不太可能在眼前的军舰上。 不知怎地,罗方仁突然对未来充满信心。 第五百零四章 家督与背叛 陈道坚拜见康天祈父子之后,又去拜会了大内胜达。 康氏父子并没有什么变化,都是对徐子先有颇多的赞美之词,陈道坚隐隐可以感觉到,康家父子的态度变得更友善,甚至有一点对待盟友的平等姿态。 上一回拜会康天祈时,陈道坚就是一个被善待接见的晚辈,康天祈可以不见他,甚至杀了他,这一次却是完全不同,康天祈没有神神道道的说那些玄乎的话,而是直接告诉陈道坚,康天祈驻守倭国的部下会缩短在海上抢掠的范围,甚至不再抢掠魏国商船,凭借贸易和在倭国的地盘,康天祈原本就可以养活大量的部属,抢掠所得并不太多,只是用来笼络那些游离散乱的小股海盗。 这个表态,就是将那些小股的海盗完全抛弃,任由秦王府的水师在海上剿杀。 陈道坚的这一次拜访,原本就是要完成这个目标。 东藩水师剿杀小股作恶的海盗,护航商船,同时可以完成两个目标。 最要紧的目标便是练兵,使得水师将士在小规模的战事和冲突中不断的成长,长期的海上巡防也相当的锻炼将士,包括水手,船长和五官五长们在内,都可以得到相当程度的成长。 其二便是确立护航圈,在大量的商船之上收取海防捐。 这会是一笔庞大的收入,足够将水师规模一再扩大,然后继续在海上巡防,交战,汲取经验。 这将是一个良性循环,康家父子的态度相当重要。 现在海上交战,东藩水师当然不可能是康氏水师的对手,小船突袭是要天时地利人和,各种条件缺一不可。 如果硬上,就要有大量有经验的水手和将士,现在东藩水师还不具备这种条件。 康天祈的善意释放的相当明显,陈道坚最后也是明确表示,将来秦王话语权足够大的时候,会替康天祈在倭国争取正式的大名身份。 这自然也是投其所好,也是康天祈最想要的东西。 争雄海上,或是争霸大陆,都非康天祈所愿,子孙能守住眼前的基业,能化身为倭国的正式大名,得到天皇,将军,诸多大名的认可和承认,这才是康天祈最想要的。 再去别的国家经营,争霸,争抢地盘,康天祈都做不到了。他的年龄比王直还大几岁,只是雄心犹在,而且不愿回大魏雌伏于他人罢了。 …… 大内胜达的态度也是极为友善,除了亲自接见外,还有诸多的家老随同会面,陈道坚预先换了洁净的白袜,宾主在密室谈话,室中的铜制香炉燃烧着熏香,密室内密不透风,除了大内家的高层外,就只有陈道坚和通事在场。 大内胜达的目光相当坚毅,说话的口气也是简短有力,这个人给陈道坚的感觉就是一个强有力的政治人物,此次会面,其目标也是相当的明确。 “大内家在我国南北朝时,曾经强盛一时 。”大内胜达语气深沉的道:“家族掌握着周防国,长门国,石见国三国,守护丰前,筑前两国。二代将军足利义诠与我大内家友善,将九州防御皆交给我家控制,我家族压制武田,毛利,熊谷,平贺诸家,对抗彬原,后藤,三蒲,岛津诸家,与当时的北朝相抗。后将军平定北朝,南北再复一统,我大内家开始受到现任将军的压制。石见国因为银山而被迫交出,昔年的盟友大友氏背叛,令我家族更加势弱。现在将军纠集岛津,大友,毛利,武田诸家,从各方挤压我大内家的生存空间,此时实乃家族存亡之秋矣。若非康天祈君父子驻于平户,将军早就对大内家下手了。就算如此,我睡觉的时候都得睁着眼,惟恐落入敌人的计算之中。” 陈道坚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中年人颇为可怜,虽然其语气深沉,目光坚毅,但就象是一个溺水的等,枕木漂流,连睡觉都得睁着眼。 “贵我双方已经盟好,我方的商业贸易,委托给贵方认可的商人,但军政合作的大计,似乎也并非不可。”陈道坚沉吟片刻,说道:“不知道家督的意思,到底为何?” “大魏迟早要对我国用兵。”大内胜达不动声色的道:“石见银山虽大,也禁不住长期的贸易外流。本国已经有不少大名担忧此事,如果棉布再倾销进来,银钱大量外流,本国迟早会有大名贵族反对。到时候,必有一战。” 如果用现代经济学来分析大魏和倭国的贸易,怕是倭人早就跳起来了。 毕竟倭国除了一些海产品和少量的扇子,倭刀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有竟争力的商品出口。大量的海商前来,除了销售货物给倭国之外,也是彼此间开展贸易,但此时又没有什么金融服务业,也没有物流,旅游业等收益,转口贸易对倭国毫无益处,只是少量的商人获益,大半的倭人占不着丝毫好处。 而地处内陆的大名,只看到物价升高,通货膨胀,他们从银山获得的好处又被贸易给带走了,这导致了相当多的怨气和不满。 众人都忍不住想,若是没有对外贸易,似乎也并无不妥。 百姓缺一些钱料,铜钱,棉布,也没有什么打紧。 收缩口岸,只购买少量的精美瓷器,上好的生丝,茶叶,满足豪商和贵族的需要就完全可以了。 陈道坚皱眉沉吟,按大内胜达的意思,倭人对现在的贸易兴旺的情形并不太高兴,也忧惧于银山流出的情形太过严重,地盘是南九州各港口,掌握对马岛的大内家当然是贸易的获益者,也就成了各家大名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足利幕府为了稳固统治,当然也希望削减贸易规模,打压过于富足强大的大内家,由此和其余的各家大名达成一致。 这么一分析,大内家的形势确实是岌岌可危,因为并不是私怨可以化解,大内家的危机是源自倭国的大势演化,情势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 大内胜达的忧虑由来有因,其家族掌握的武士最多万人,加足轻能动员数万人的军队,和将军与各家大名相比实力相差极远。 若不是康天祈就在平户,局面怕是早就发生变化了。 陈道坚抱拳道:“在下省得了,若是如此,我秦王府与大内家算是利益一体,荣辱与共。” 大内胜达轻轻点头,他感觉很是满意,没有看错眼前的年轻魏人,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并且颇有决断,能在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相当有决断了。 若换了老成之辈,定会含糊其词,不等东藩有指令来,不可能有明确的表示。 不料陈道坚又道:“就算如家督所言,大内家有被攻击之险,然而贵国要封闭港口,禁绝贸易,也非一两日的功夫。我方可以盛阵水师威慑,只要继续贸易就可以了,幕府将军也不可能冒着开战危机,骤然关闭门户。这么一来,我方和大内家合作与幕府交战,所得者少,付出的多,并不太公平。” 大内胜达沉默良久,方缓缓道:“我国北部有虾夷大岛,东西千里,南北八百余里,其地三倍于东藩岛。地方冬天苦寒,夏秋很短,不宜种稻,只有少量虾夷人居于岛上,打猎,捕鱼,杀鹿为生。我国与他们贸易,获珍珠,腌鱼,鹿皮,鹿肉等货物,将军派松前氏经略虾夷,筑松前城,力量薄弱。我听闻大魏秦王负责马政,在东藩这样的炎热岛屿上养马,并不适合。如果秦王援助大内家,击败幕府将军,我愿派兵助中山府军水师,夺取虾夷岛为养马地。” 东藩的养马牧场已经极大,但仍然不能满足所需,在中部和北部再开辟牧场,容纳的马匹也不会太多。 秦王一直在寻找更合适的养马地,开辟更大的牧场,其目光从浙江沿海诸岛,到福建,两广,甚至荆南,由于势力尚未扩张,想在这些地方开辟牧场还相当困难。 福建地方,多山少地,若是在福建路开辟牧场,形同与民争地的局面,会对徐子先的形象有很大的破坏。 而战马和种、马越来越多,养马地的需求也是相当迫切了。 大内家应该是派了多人到东藩打听情报,对这些外来的倭人,东藩的军情司也没有限制其表面的行动,养马地的消息,应该是大内家派出去的人打探出来的消息,此时提起来,也算投东藩所好。 陈道坚再次抱拳一礼,说道:“事关重大,在下无法在此时答应,得等到东藩的回信再来拜会家督。” “当然。”大内胜达顺手拿起茶杯,双手居然微微颤抖着,与魏人交易,背叛本国,对大内胜达来说当然也不是简单的事,内心冲突难免。 不过以当时的习惯来说,国与家来说,大内胜达当然更重视家族的利益,眼前危机不光是大内家会衰弱,还关系到生死存亡,背叛幕府就成了必然的选择了。 …… 第五百零五章 巧遇 第五百零六章 步伐 第五百零七章 异国风俗 第五百零八章 拒绝 第五百零九章 开地 第五百一十章 新军 第五百一十一章 参观 第五百一十二章 北方客人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不太美妙 第五百一十四章 争吵 第五百一十五章 抱养 第五百一十六章 搬空 第五百一十七章 死寂 第五百一十八章 消耗 第五百一十九章 堂食 第五百二十章 红旗 第五百二十一章 牢骚 第五百二十二章 不妥 第五百二十三章 敕曰 第五百二十四章 威逼 第五百二十五章 兵制 第五百二十六章 战法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不满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大汗 第五百二十九章 五部 第五百三十章 军国 完颜洪肥硕的大脸上原本满是刚毅之色,完颜宗树说的情形他岂能不知?东胡原本国力就弱,储备相当有限,各家各户积累的财富都上交了公中,一旦出现饥荒和战事就只能提供部族男子短时间的行军军粮,公中是不出粮的,自家出粮,抢到的大宗财富上交公中归大汗贵族,小半的财富是直接分给部族军将士。 就算是小半,只要一切顺利,每个将士都能分配到不菲的财富,出门三个月抢掠的财富最少能叫将士们过三年好日子。 此次大战,又关系到整个东胡所有部族的生死存亡,东胡人生性坚韧,哪怕是不停的有人饿死,战死,重伤而死,汉人奴隶也是会在这一次大战中死伤殆尽,越是如此,就越是无人抱怨! “我只是想说,惟死战而已……”完颜宗树抚了抚胡须,笑道:“我说这些话,就是想叫大汗知道,此时不分中军宫帐,左右前后各部,我们东胡诸部,惟有与魏军血战到底。他们此时敢来和咱们会战,定然也是其国内支撑不住,这是一次难得的良机,咱们非得要抓住不可!” 完颜洪不动声色的听完,一时却没有应答,只是将目光看向两个姓耶律的那颜。 耶律术抱拳道:“愿为大汗前驱。” 耶律明则道:“我耶律家的儿郎,愿为此战流光最后一滴血。” 东胡汗并没有绝对的权威,很多事情需要各部的那颜和万户的支持,此时有五部那颜和大汗意志相同,彻辰汗终于满意而笑,说道:“诸位能明白此役的重要之处,并愿为之拼命牺牲,我心甚慰。我是大汗,也是中部之那颜,在这里有言在先,此次的战役收获公中不留,全部分给各部部曲将士,诸位可以把这一番意思,提前告之将士知道。” 众人也没有反对的打算,这一次不同于去抢掠,所得的浮财会有限,估计得到的就是军粮和军械,这些东西分配给将士,无非就是增加各部的实力,有益无损,各部的那颜万户们也没有必要将这些东西留在手里,反正也是要分下去的。 对普通的部民来说,缴获战利品可以完全分配,当然是一次极大的激励,彻辰汗此举也是要与魏军拼命了。 此番东胡也是耗光了国力,若不给部民们充分的补充,怕是也是要多年缓不过气来。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魏军为甚要急着过来决战。”完颜宗树看着前方,不远处就是锦州所在的地方,西北侧方向隐隐能看到魏军骑兵跑出来的烟尘,此前东胡军未出全力,两军的轻骑一直在锦州一带打拉锯战,看到东胡军主力全出之后,魏军骑兵应该是往宁远一带撤回去了。 不过魏军主力也是从宁远出发,估计这些骑兵在一两天内就会遇着魏军主力,然后转为大军的架梁马,重新返回战场。 魏人的民夫和厢军早就往后方撤回了,锦州城当然还没有修复,只在城墙外围修起了二十余里的长垒,修的箭楼城堡有数十座,如果魏军主力攻上来,借助这些工事来守御防备,对东胡来说也是不小的麻烦。 如果魏军坚持用少量兵马守长围,大量兵马驻在宁远,用精骑在渝水一侧与东胡人慢慢耗,东胡这边是必定耗不起了。 从去年夏到如今,半年多时间下来,双方的交战线从榆关外到 渝水侧,魏军向前推进了近四百里,原因也是简单,魏军摆明了不打会战,就打小规模的消耗战,除非是东胡骑兵主动攻击魏军坚阵……东胡高层当然没有那么傻,带着骑兵往人数更多,器械更精,阵列严整的魏军步阵上一头撞过去。 在魏军的步步推进之下,东胡军毫无办法,小规模的骑兵战魏军确实不敌东胡,但一路营寨军堡壕沟这样修过来,东胡骑兵的活动空间也是被越压越小,最终在宁远城修筑好之后,东胡人只能主动后撤。 除了地势狭窄不利交战外,也是因为东胡这边也委实没有办法支撑大军在几百里外的战场交战,其国力和后勤都完全无法支持。 从辽州到榆关有八百余里,其间要渡过辽水和支流,再过渝水,过松山塔山等多山区域,其弱小的国力和毫无组织可言的后勤是根本支撑不住。 在此之前,东胡十几万人在辽河一侧,就算这种程度的动员,其国力已经捉襟见肘,大量的东胡部民在挨饿,被掠来的汉人奴隶更是成批的冻饿而死。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他们可以赢一百次,但只要输一次,就一切全完了。 听到完颜宗树的话,完颜洪微微一笑,说道:“我军动员五部二十一万余人,部民和汉民有三十多万人支应后勤,但其实只要不是长期相峙,我大军并不需要后勤大车和民夫。我东胡大军出征,每人按军律自带行粮,从三天,五天,到十天,十五天,最长是一个月的行粮。我大军将士可以在马背上行军,赶路,睡觉,日行百里以上毫无问题,咱们渴了喝清水,吃干粮,每人带几十斤粮和肉干就能赶过千里路,只需要带一些精料喂马,每天要有半天时间给马歇息,喂养涮洗战马,若是真的赶路疾行,一天几百里也是能走。咱们不需要大量的粮食,箭矢,干粮,俱是将士自己带。此次是举族出兵,粮食和军械供应过于浩大,咱们才有工匠昼夜不停的赶工,又尽出库藏,动员丁壮运送。这样的做法,大伙儿都感觉到了,咱们东胡人在流血,田亩里无人,储的粮耗光了,储的盐和铁也要耗光了。咱们这几十年的积蓄,每天都在不停的消耗,钱财如水一般的流淌。咱们是在家门口打仗尚且如此,魏军主力云集,夏天出榆关,最少是春天时就在其半个国家调度,最远的怕是有两千里之远,从军队开始调集时他们就在花钱,魏国人的模式和咱们不同,咱们的部民和军人是一体的,他们的军人,一个便要几十人养,从铠甲到兵器,俱是从百姓赋税里来,他们的百姓不象咱们部民坚韧,赋税纳多了就要造反……” 完颜洪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他对大魏的运作模式,有仰慕的一面,也有嘲讽和看不起的一面。 这个夷人大汗,在大魏是被鄙视的对象,但这些夷人,对军国之事又何尝没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和见解,也有自己出色的地方? 华夏曾经也是军国体系,最明显的就是秦军的军国体制,军就是民,民也是军,从出土的秦简来看,秦**人应募也是兄弟同征,并且要自备一些吃食,兵器,甲胄,袄服,甚至零花前,在出征的秦军将士的家信里,经常会令家人送一些吃食和衣物,并且一旦有所耽搁,怕是要死在军中。 这样的征调力度当然就是军国体系,任何无残疾可以 服役的男子都不能例外,和现在东胡的兵民一体的体制相当类似。而秦汉制度更加先进,军功授爵可以激励将士奋勇争功,农耕民族将全部国力用在征战之中,完整的军国体系使得秦军和汉军将当时的四夷远远的甩在身后,汉将匈奴打到西迁或内附,强大一时的游牧民族自此在草原上消失,哪怕汉之将亡,边郡的太守也能击败草原异族,使其不敢犯汉土半步。 完颜宗树洒然一笑,说道:“看来大魏的天子权力还不及咱们大汗,其两府宰执,也不及咱们这些那颜。若咱们认定了这仗该打,也必然得打,咱们就可以拼到底。” 彻辰汗笑道:“魏人要讲仁德,讲律法,这里头有对的地方,平日管那么大的疆域不能没有法度。但也不能一古脑的全学,比如养兵用兵之法,就很不对头。还有其国力虽强,却用不到正经题目上,耗费太多……现在看来,他们在关外是耗不住了,只能来找咱们会战。这一仗,正好咱们也想打,他要战,便来战。咱们就用这一仗,打出咱们将来百年的富贵前程!” 大汗的话,并未刻意高声,但四周的那颜,诺颜,万户们都听到了,所有人都是一副心神向往,壮怀激烈的模样,有一些人跃跃欲试,在马背上按着刀,似乎现在就要面对魏军战而胜之,大加屠戮一般。 “可能数月之后,咱们就能兵临魏国京城的城墙之下。”完颜洪兴致很高,魏军这一次要会战肯定不是主帅本意,按李国瑞的打法和做法是这位彻辰汗最头疼的。就是比耐心,耗国力,彻辰汗此前不知道魏人的家底怎么样,反正东胡人的家底要被耗光了……若是再僵持下去,彻辰汗只有冒险一搏,在敌人准备好的阵列之前,率军与敌决战,哪怕是打不赢,也要阻止魏军继续推进,只是这样被迫的决战,东胡军能有多少胜算,彻辰汗自己也毫无把握,他只是知道,该顶住时便得顶住,不管死多少人亦得顶住,该会战时亦得会战,哪怕全军死掉一半,只要能顶住魏军的攻势,使其筑城失败便算成功。 战略之下,哪怕是累累白骨堆积如山,彻辰汗只会计较合不合算,却不会计较有多少损失,有多少男子战死疆场,多少老人和孩子因为家里最后一口粮食被掠走而饿死在家中。 这个大汗平时对部民不错,和善仁厚,但一旦上了战场,便会是心如铁石! 不仅大汗如此,那些普通的东胡将士,贵族,领兵的千夫长,万户们,都是如此,也必须如此! 在这样冷寂残酷缺乏温暖的环境中长大,未成年就得去杀生射猎,刚成年就去杀人打仗,每个东胡男儿都早就是心如铁石,每个东胡大将,都是嚼铁男儿,若非如此,又怎能是大魏这样庞大国家的百年之敌? “我还是弄不清楚,大魏人口是咱们百倍,国力也是咱们百倍,听说他们有个叫福建路的,一年缴纳的赋税就过千万贯,比咱们东胡举国还要强的多……这得多有钱,和咱们拼国力对耗,居然是他们先顶不住了?”完颜宗树摇头嗟叹了一会,突然面色一变,对着身边诸人道:“既然大魏不行,咱们东胡人就应该成为天下之主,今次会战,理应一往直前,有进无退,直到将魏军击败打跨为止。此战若胜,则我东胡当掩有天下,成为亿万魏人之主!” 第五百三十一章 海上 第五百三十二章 南海 第五百三十三章 展望 第五百三十四章 十字 第五百三十五章 推断 第五百三十六章 牧场 第五百三十七章 信任 第五百三十八章 激励 东胡人最少出动了二十一万到二十二万人的骑兵,加上其部族跟役和汉人奴隶,总人数在四十万人左右。 魏军主力二十四万余人,在此前有六万多厢军和十余万民夫在锦州一带筑城,沿途还有二十万厢军和民夫在修筑营寨沟垒,魏军加厢军,民夫,总数在六十万人以上。 核心战场是锦州旧城到渝水侧,方圆三十余里的地方,如果将双方的侧翼,运输线,后方粮道和储粮的仓库区,还有骑兵的游弋区都算上,整个战场超过方圆三百里,百万以上的人们或是披甲持矟,准备浴血奋战,又或是肩挑手提,运送军粮。在这样春末之时,辽西大地上尚且春寒料峭之时,人们在这里互相算计,将帅们推演战法,摆开阵列,士兵们枕戈以待,每天很多将士都准备爆发殊死拼杀,很多识字的将士早就将遗书写好,并且托人送走了,更多的人则是持相对漠然的态度,他们从当兵时那天起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家人也早就领了安家费,对很多普通的大魏禁军来说,眼下的战场也就是规模浩大了一些,对他们来说,在辽西或是在代北打仗,打的是东胡或是羌人都并无分别,所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会不会在这样的战场上受伤或战死,对个人而言,什么样的国家前途命运,或是族群的繁衍生息那些宏大的事情其实都是和个人没有太大关系,个人最重要就是性命和健康,其后是家人,很多来自京师的监军们骑马在各营鼓励将士,将此役的重要性一再宣谕讲述,这确实有一定用处,但其实用处真的不大。 中军由岳峙率领,沿着渝水城往锦州方向驻扎,渝水城和锦州旧城相隔三十里,中军和前队陆续摆开,锦州看似是核心区域,但李国瑞将岳峙和代北,秦凤军人为主的最精锐的禁军放在渝水城侧,其用意就是相当明显了,魏军要力保的不是旧锦州城,而是刚刚夯实地基,正在准备修筑的渝水城。 渝水城,也就是明末时的大凌河城在今天的凌海市,凌海市过去叫锦县,大凌河古称渝水、龙川、白狼水,辽代以后改称凌河灵河、大凌河。全长近四百公里,是古代沟通东北与中原的交通枢纽,齐国北伐山戎、曹魏征讨乌桓、前燕入主中原、北齐攻打契丹、隋唐平定高丽,均以大凌河谷为行军主道。 渝水城位于锦州东三十余里,是屏蔽锦州的重要防线。魏军若要固辽,就必修此城;而东胡要想攻魏,也就必拆此城,其重要性其实是在锦州城之上,因为有此城才能与锦州一体,将渝水城和锦州城可以视为一体,其修筑完成之后,才可以由渝水一侧直接东上,隔绝营州,修筑旧显州,整个防线才算完成,才称的上稳固。 李国瑞在此之前并没有明显的修筑渝水城的打算,也是不想提前决战。待大军主力前移之时,其也是相当果决的决定立刻重修渝水城。 若此役获胜,锦州,渝水二城修筑完成,大魏就可以宣布全胜。 就算打成僵持之局,只要把渝水城修好,哪怕锦州放弃,仍然可以宣布此役获得了胜利。 为了完成这样的目标,哪怕不断有厢军和民夫在敌骑的袭扰下被杀,每天死伤都近千人,李国瑞亦是不为所动,除了加强侧翼保护,以防东胡游骑之外,筑城的动作是昼夜不停,只要再过十天左右,便可以完成。 驻队则沿着松,塔等诸山展开,并且陆续前移,待李健,李恩茂等人移驻上来,接手防御之后,驻防的后队与中军会合,可以接着刚筑成的渝水城的防御,驻队以京营禁军为主,装备虽好,战斗经验不足,意志也不够坚韧,用来执行这样的任务也是相当适合。 李国瑞已经将方方面面俱是考虑到了,以其眼下所看到的局面来说,处处旌旗之下看似混乱,其实都是如其部署的一样,各部禁军按军令展开,并无混乱。 炮声是魏军互相联络,确定距离和范围的手段,这些火炮都是竹节炮,用铁掴打制而成,一门炮大约都是二三百斤左右重量,能塞入霰弹弹子,在几十步内威力并不算小,超过五六十步就很难伤人,其杀伤力比起二百步内就能射穿绵甲的神臂弓相差甚远,对于大量装备了神臂弓和蹶张弩,腰张弩,还有少量床弩的魏军禁军来说,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用来当号炮联络,或是在敌袭时报警,这倒是相当实用的功能,所以在各个军中都会部署一定数量的小型火炮,在渝水的河床一侧的平原上,在山地附近,在锦州城内外,时不时的就会传出炮声,如果有大量的敌骑来袭,炮声会此起彼伏响个不停,也算是蔚为壮观,魏军的统帅,大将,也可以利用这样的声响来反应和部署军队。 李国瑞已经听到是锦州方向传来的炮响,他并不是太在意。 东胡骑兵的主力在陆续过河,应该是在锦州和渝水的上方,在几天前,有过万东胡游骑试探性的想在锦州和渝水之间渡河,这些骑兵被前营的魏军将士击败,毕竟胡骑再强,也不具有在渡河时击败魏军主力的可能。前营将士是沿渝水至锦州城侧展开,过河的胡骑直接面对长矟和魏军铁骑的冲击,根本没有可能渡河成功。 沿着锦州和渝水一侧,到处是木栅营垒和帐篷区域,魏军并没有挖开濠沟,竖立坚壁,而是怀着一腔锐气前来,所以魏军不太可能在事前打算好构筑深垒,而由于进展太过迅速,或是东胡人出现了迟疑的情形,预料中的在锦州城下爆发的大战并没有爆发,在魏军主力初至之时,东胡游骑和尖兵迅速后撤,并没有坚持与魏军前军打前哨战,坚持到自己一方的主力前来。 待魏军立足渝水城和锦州一线时,互相首尾相连的大势已成,这时魏军才动员大量厢军和民夫前来,构筑营垒……如果能不拼命而获得大胜,李国瑞也是希望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如果战线稳固,两城修筑成功,长垒挖成,只需要留下十余万人驻守锦州和渝水两城,少量禁军和厢军驻守松山塔山各堡,然后再留一两万人守宁远,这样布置下来,榆关只要几千人就足够了,毕竟留下了几百里的预警时间,东胡人想直接攻到榆关之下,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了。 能撤回大半的民夫和厢军,一半多的禁军,并且完成了筑城的目标,就算没有与东胡人血战厮杀,无有拿的出手的军功,李国瑞仍然是能坦然的向朝廷报捷,天子和两府,也必定不会吝惜封侯之赏。 大魏自武宗之后被东胡人按在地上打,三四十年间被东胡人攻入境内多次,损失的钱财要以亿贯来计算,至于被杀害掠走的百姓则以百万来计算。一旦修筑好锦州和渝水城,等若将东胡人加上了一条坚固的锁链,若在明年修复旧 显州,东胡人从草原绕道都相当困难,其从辽州出发,最少要走两千里以上才能抵达蓟州之北,这已经是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就算东胡人从上到下都愿意这么疯,魏军以逸待劳,绕道两千里前来的东胡人又能占着多少便宜? “东胡人在此之前怕是想以逸待劳,和我们在锦州城下会战。”身披大红色披风的岳峙大步走到李国瑞身边,抱拳一礼之后说道:“不过咱们进军太速,攻击太锐,其部署好的前哨未能顶住,不过其有什么谋划打算,现在算是真真切切的落在了下风。” 李国瑞轻轻一点头,近十天来是他一生中最为紧张的时刻,不管怎样,从战场上来说他是拿二十多万大军将士的性命在赌,同时也是拿大魏的国运和华夏的气运在赌。现在看来,差不多是能赌赢了。 现在十多万厢军和民夫在锦州和渝水城侧修筑营寨壁垒,挖出长壕隔绝多个战场,不使东胡骑兵有逞威之机,只要这些事做完,就算东胡人拼尽全力,也是绝冲不过眼前的长围。魏军守坚壁大阵是以长击短,绝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李国瑞轻声道:“只要长垒修成,筑城成功,什么意外都不必去管。” 岳峙点了点头,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此前对将士许诺,每人赏钱二十贯,现在发到将士手里的才只有五贯钱。” “这到不慌。”李国瑞笑了笑,说道:“我已经行文给三司,找郑裕民打官司,叫他三天之内把钱运到。若是迟缓误了大事,怕他性命不保。这事就算到两府,到御前,郑裕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他知道军机要紧,不会拖延的。” 这倒也是正理,此时禁军将士趁锐气前来,一方面是战事拖延很久,固然朝廷不堪重负,对普通的将士来说也是急欲打上一仗,解决此前的对峙僵局。仗打完了,不管是在城池里守备,还是奉调回榆关,蓟州,或是回河北,河东,秦凤,总之不必在辽西这里的冰天雪地里苦捱,驻守城池也是在屋子里,生个火盆烤火,比在冰冷的帐篷里苦捱要强的多了。 加上战前有许诺,每个将士最少赏二十贯钱,这对普通的禁军将士来说是比监军们鼓励一百次还管用的多的东西。 当兵吃饷,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大魏前身是五代,那时的藩镇为祸,天子都是兵马强壮者为之,而地方藩镇林立,各藩都有将士不断叛乱的传统,为节度使的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安全,给赏赐犒劳将士,拉拢军心鼓励士气成为常态的做法。大魏太祖北伐之时,一开始也是群雄并起,奈何太祖擅长理财,以当时的闽浙两广沟通海外贸易,钱财如江河之水源源不断滚滚而来,每战之时太祖必定重赏将士,魏军士气如虹,太祖得国的原因很多,兵制,官制,吏制,财赋,军法,置将,置官置吏都有可说之处,是在当时的群雄中最为亮眼的一个,也对人才形成了虹吸作用,魏军越战越强,乃得天下,但在诸多原因之中,太祖财赋充足,能重赏三军激励士气,亦是一条最为要紧的原因。 ========= 大家新年好,2020开局不是很顺啊,要坚持和努力啊诸君。还是要祝大家新年快乐! 这几天更新不正常,抱歉,今天更两章弥补一下。 第五百三十九章 汗谕 第五百四十章 战法 第五百四十一章 步战 第五百四十二章 填壕 第五百四十三章 变化 第五百四十四章 决心 第五百四十五章 铁人 第五百四十六章 失手 第五百四十七章 扭曲 第五百四十八章 破堡 第五百四十九章 拉拢 第五百五十章 危机 第五百五十一章 所幸 第五百五十二章 进军 第五百五十三章 旧识 第五百五十四章 藩国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不同 第五百五十六章 天道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上岛 第五百五十八章 光明 第五百五十九章 苍茫 第五百六十章 逃生 第五百六十一章 追杀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上岸 第五百六十三章 掩护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大敌 第五百六十五章 南人 第五百六十六章 脱难 第五百六十七章 见面 第五百六十八章 接纳 第五百六十九章 敬畏 第五百七十章 夏至 第五百七十一章 美好 第五百七十二章 再败 第五百七十三章 枭雄 第五百七十四章 虾夷地 第五百七十五章 将来 第五百七十六章 舰队 第五百七十七章 再造 第五百七十八章 见证 第五百七十九章 冰寒 第五百八十章 隔河 第五百八十一章 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