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二》 序 第一章 赌气 (上) 第一章 赌气 (中) 第一章 赌气 (下) 第二章 黑夜 (上) 第二章 黑夜 (中) 第二章 黑夜 (下) 第三章 师徒 (上) 第三章 师徒 (中) 第三章 师徒 (下) 第四章 蛇祸 (上) 第四章 蛇祸 (中) 第四章 蛇祸 (下) 第五章 求生 (上) 第五章 求生 (中) 第五章 求生 (下) 第六章 重逢 (上) 第六章 重逢 (中) 第六章 重逢 (下) 第七章 回家 (上) 第七章 回家 (中) 第七章 回家 (下) 第八章 朋友 (上) 第八章 朋友 (中) 第八章 朋友 (下) 第九章 水底 (上) 第九章 水底 (中) 第九章 水底 (下) 第十章 亲友(上、中) 第十章 亲友(下) 第十一章 暗助(上) 第十一章 暗助(下) 第十二章 庐阳(上) 第十二章 庐阳(下) 第十三章 算命(上) 第十三章 算命 (下) 第十四章 失踪 (上) 第十四章 失踪 (下) 第十五章 松林(上) 第十五章 松林(下) 第十六章 数数(上) 第十六章 数数(下) 第十七章 姐弟(上) 第十七章 姐弟(下) 第十八章 别院(上) 第十八章 别院(下) 第十九章 庭院 (上) 第十九章 庭院 (下) 第二十章 雄峰 (上) 第二十章 雄峰 (下) 第二十一章 光暗 (上) 第二十一章 光暗 (下) 第二十二章 父母 (上) 第二十二章 父母 (下) 第二十三章 新邻 (上) 第二十三章 新邻 (下) 第二十四章 异法 (上) 第二十四章 异法 (下) 第二十五章 生辰(上) 第二十五章 生辰(下) 第二十六章 承诺(上) 第二十六章 承诺(下) 第二十七章 灵儿(上) 第二十七章 灵儿(下) 第二十八章 奇才(上) 第二十八章 奇才(下) 第二十九章 起步 (上) 第二十九章 起步 (下) 第三十章 灵丹 (上) 第三十章 灵丹 (下) 第三十一章 河阳(上) 第三十一章 河阳(下) 第三十二章 冲突(上) 第三十二章 冲突(下) 第三十三章 枯井(上) 第三十三章 枯井(下) 第三十四章 同行(上) 第三十四章 同行(下) 第三十五章 奇光(上) 第三十五章 奇光(下) 第三十六章 骷髅(上) 第三十六章 骷髅(下) 第三十七章 纷乱 (上) 第三十七章 纷乱 (下) 第三十八章 神龟 (上) 第三十八章 神龟 (下) 第三十九章 死战(上) 第三十九章 死战(下) 第四十章 幽雪(上) 第四十章 幽雪(下) 第四十一章 神剑(上) 第四十一章 神剑(下) 河阳城外,小树林边。 曾书书与那神秘的黄衣女子已经再度展开了激烈之极的斗法。只听曾书书怒吼声不绝于耳,一柄轩辕仙剑使得是剑气纵横大开大合,一旦正面接战,他这些年修行的道行便逐一显露了出来,虽然前头吃了不小的暗亏,但此刻看去居然还有隐隐压倒那神秘女子的趋势。 只是那身着鹅黄衣裳的蒙面女子手中紫芒闪烁,虽然看似稍处下风,却也尽挡得住曾书书的攻势,每每刁钻反击一下,也要让曾书书迅疾回剑守护。同时她口中轻笑不断,声音清脆悦耳,而那一双明眸于清澈里自然而然流露出妩媚之意,仿佛也是越来越浓,越来越美,牢牢地盯住了曾书书的眼睛。 不知不觉中,曾书书的动作有些慢了下来,而目光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那女子的眼睛,只是他道行确实极高,虽有神秘的干扰仍是法度严谨,但在一旁树林阴影中偷窥的宋煜罗威看来,却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那女人的眼睛,好像有什么古怪妖法?” 宋煜忽然压低了声音,低声自语道。 便在这时,正在半空中激斗的两人忽然在硬拼了一记后,紫芒一闪,却是从蒙面女子手上忽地腾起,也就是在这关键时刻,那女子双眸中忽地柔光满溢,似温柔无限地看了曾书书一眼。曾书书本来已经做出了反应,轩辕仙剑就要拦在身前,只是那片刻之间,忽地身子一颤,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神色,看着那神秘女子,似笑非笑,眉头轻皱,整个人神情突然变得轻佻了一下,而手中仙剑也登时缓了下来,却是一下子露出了面前大片身子,暴露在紫芒刃下。 黄衣女子一声娇笑,带了几分自得之意,手上却并无容情,径直便下了杀手向曾书书脖颈斩去,眼看这名列青云五长老之一的曾书书居然就要在这荒僻郊外的地方身首异处时刻,曾书书猛然身子一震,居然从恍惚中惊醒过来,但此刻紫芒已近身前,躲避不及,他大叫一声,身子爆退,让开了要害处,却无法全部避让开紫芒的威力,一只左臂眼看就要被紫芒劈中斩下了。曾书书脸色一冷,盯着前方那片紫芒,额上青筋跳动,似欲有所动作。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曾书书的身边,快得胜过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无法宝在手,就那样忽地一手抓住曾书书向后一扯,一手猛然伸前,浑然无视那冷峻锋锐的紫芒冷刃,径直穿入紫光中,屈指一弹。 “叮!” 一声轻啸,紫芒刃登时大震,瞬间离开了原来路径倒飞上天。那黄衣女子在这神秘人突然出现时就是身子一震,此刻一见紫芒刃竟是被此人空手震回,更是大惊。连忙伸手一招,紫芒刃飞出一段又迅速飞回她的手中。 这时那神秘男子随意地把手一抛,曾书书便被他抛到了后面站在地上。在最初的惊讶随即转为释然,但被抛出后曾书书立刻又有几分恼羞成怒,对着天上叫道:“喂,你当我是麻袋吗,甩来甩去的” 天上斗法仍在继续,那男子救下曾书书,居然还回头对他笑了一下,看来游刃有余,一眼看去,月光之下这男子相貌普通,衣着也是寻常,面上神态温和,带了几分憨厚笑意,只是两鬓处隐见斑白,又似多了几分沧桑。一双眼眸中深邃而带了淡淡情怀,似看过了沧桑岁月,饮尽了人生百味,到如今淡然而立,初望着虽未起眼,细看中却自有股醇厚滋味。 紫芒刃刚刚倒飞而回,黄衣女子这才看清月光下前方那神秘男子的容貌,身子陡然大震,失声道:“张小凡,是你!” 那男子微笑回头,看着这媚意纵横道法奇高的女子,凝视片刻,微笑道:“好久不见,另外恭喜你‘媚心术’大成了。” 地下,曾书书也已经反应过来,在那边跳脚怒道:“金瓶儿,你这个妖女居然敢暗算我,来来来,我们再来决战三百回合!” 金瓶儿横了地下的曾书书一眼,嗤笑一笑,道:“叫什么,你也好意思,没有我们这位副宗主大人救场,你现在还敢这么嚣张吗?” 曾书书气得七窍生烟,轩辕仙剑一震就要上前,就在这时,场中三人忽然同时若有所觉,一起转身向夜幕苍穹上看去,只见那高空之上,原本还晴朗的夜空中,突然间一阵电闪雷鸣,随即乌云翻滚,狂风大作,竟是迅速形成了一个巨大黑暗而深邃的漩涡,横亘于天幕之上。但见得雷声隆隆,电芒闪耀,一股沛不可当的力量从九天云霄之上霍然而下,吸附了所有雷电的力量,凝聚成一道光芒四射无比巨大的雷电光柱,从天而降直接轰入了地面。 那一刻,哪怕他们身处空中也瞬间感觉到了从地表传来的可怖力量,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远处,在雷光入地的地方,沙飞石走,地裂山崩,无数的石块沙土汹涌崩灭,如洪水一般溅起老高的灰墙,然后直接轰入了地下深处,犹自传来不可一世睥睨时间的怒吼声。 场中,张小凡眉头微皱,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那道雷光,曾书书则是面带惊讶之色,“咦”了一声。只有金瓶儿脸色忽然变得很是难看,看着那强大无匹的雷电光柱,冷冷地哼了一声,低声道:“神剑御雷真诀,嘿,神剑御雷真诀竟然修到了如此境界” 言毕,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身形一飘,不发一言就飘然远去,等张小凡与曾书书注意到时,虽然不过片刻,但金瓶儿已然去得远了。张小凡向她去处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缓缓落回地上,旁边曾书书走了过来,向金瓶儿的背影看了一眼,道:“你怎么不拦下她?” 张小凡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才是青云长老,你干嘛不去拦她?” 曾书书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道:“这妖女狡猾无比,虽然我不怕她,但困兽莫追!” 张小凡笑着看他一眼,转身走去,却是走向刚才那雷光形成处的方向,曾书书紧走两步,与他并肩而行,笑道:“不过这次幸好有你出现救我,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也不枉我当年把蓝皮书借给你看。” 张小凡呆了一下,随即“呸”了一声,道:“胡说什么,那书我早就还你了。” 曾书书斜眼看他,脸上神情突然于潇洒间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小小猥琐之意,低声笑道:“别蒙人,那书你肯定看过了吧?” 张小凡头也不回地走去,道:“没看过。” 曾书书走过去一把搂住张小凡的肩膀,笑道:“别扯了,这里就咱们两人,快说实话,那书你肯定看过了吧?” 张小凡一巴掌拍掉曾书书的手臂,脸上笑意温和,依然摇头道:“没看过啊。” 曾书书面露无奈之色,瞪着张小凡一脸悻悻然的表情,然后还是跟在他的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着: “喂,你不是整天躲在大竹峰烧饭做菜吗,怎么今天怎么突然跑下山来了?” “我无聊了,下来看看。” “唔无聊得好啊对了,你知道吗,我最近又得了不少稀奇玩意,你想看看不?” “不想。” “喂,你这是什么口气嘛,要不回头去我那随便看看嘛。” “不去。” “我找到了一只非常罕见的‘冰晶白猴’哦,全身雪白近乎透明,还是只母猴呢!” “” “我说,把你家小灰借我去家里住两天吧。” “干嘛?”张小凡这次倒是一怔。 曾书书嘻嘻一笑,面露得意之色,道:“‘冰晶白猴’也是罕见的异种灵猴,可以和小灰凑成一对嘛。” “胡闹!” “喂,喂,你走慢点。你这人怎么这样,自己有了老婆还生了儿子,就不管这么多年一直跟着你的猴子啊?” “刚才我为什么不让你死在金瓶儿手里啊。” “切,她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小凡,我跟你说真的,把小灰借我几天,让它跟冰晶白猴亲热一下,生一只小三眼灵猴吧?” “滚!” 第四十二章 阴伏(上) 那一道仿佛开天辟地般的雷霆光柱,蕴含了摧枯拉朽的天地神威,一往无前势不可挡地劈在石台之上,将那白骨蛇妖尽数笼罩其中,惨厉呼号中,石飞沙走骨片碎裂,原本不可一世凶眼滔天的白骨蛇妖,在光辉之下挣扎咆哮,却根本无法阻挡这青云门千年无上真法的可怕力量,全身骨架都开始一一分解断裂,哪怕是它用尽全力催动那奇异的翠绿奇石抵抗,也终究无能为力,在一片刺目绚烂同时带了几分宏大肃杀的光柱中,白骨蛇妖只坚持了一小会后,便惨烈地倒在了光芒深处。 石厅之中,再无丝毫声息,只有那隆隆雷声依然回响着,似乎俯视着人间这些弱小的蝼蚁,璀璨的光辉缓缓黯淡下来,雷声停歇,光柱消失,只有天琊神剑依然光芒四射,耀眼夺目,在空中转了回来,无声回鞘。石厅中残存的人们,忍不住都是向那座石台看去,只见原本三层高的巨大石台,当此绝世一剑后,赫然被硬生生从上头摧毁了一半,原本狰狞可怖的白骨蛇妖,此刻已是化作无数白色骨片,颓然飞溅得到处都是。 乱石之中,那块依然闪烁着绿色光芒的翠绿奇石滚到了一旁,看起来并没有收到什么太大伤害,但是最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便是原本石台之上的那具黑棺,此刻也是歪歪扭扭地倒在乱石堆中,看去狼狈的很,但奇异的是这棺材居然也没有毁坏,就是棺盖不知被震飞到哪儿去了。 陆雪琪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王宗景便只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欢呼,却是小鼎第一个跳起来笑容满面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那美丽清冷的女子,笑嘻嘻地叫道:“娘亲!” 陆雪琪低头看了小鼎一眼,被她那清澈明亮的目光看住,小鼎登时脑袋就是一缩,偷偷吐了吐舌头,但兀自抱着她不肯撒手,小胖脸上笑呵呵的,还用圆圆的脑袋在她身上磨蹭了几下,眨眨眼睛,又叫了一声:“娘” 陆雪琪脸上神情仍是淡淡的,但目光却已是柔和了许多,伸手过去摸了摸这小家伙的脑袋,又抬头看了看这一片地宫凶相,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冷哼了一声,微嗔道:“小小年纪,就会惹麻烦。” 小鼎哈哈一笑,对母亲的责骂丝毫不以为意,也不知是不是从小就习惯皮实了,随后转头到处张望,嘴里嘟嚷着:“爹呢,爹呢,他在哪儿?”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石厅的另一侧传来一阵风声,却是那阴沉男子飞身掠起,直接向上方被神剑御雷真诀硬生生劈出的巨大空洞中飞掠而去。白骨蛇妖一死,这地宫中所有的骷髅死物顿时都像是失去了活力一般,尽数倾颓倒地,再无任何生气。不过经此一役,阴沉男子那边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活着的也仅剩三人而已,此刻也是纷纷祭出法宝,随他而去。 这局面早就明白了,那白衣美女这等道行奇高的人一旦出现,即使白骨蛇妖也被她一击毙命,这地宫中就算还有什么宝物,也不是他们能够染指的了。当此之际,自然是先走为上。 看着那四条人影飞走,陆雪琪微微皱眉,似乎迟疑了一下,但终究她并不晓得这些人的身份,所以也就没有出手阻挡。倒是王宗景站在一旁,却发现那阴沉男子起身飞走时,忽然向他这里看了一眼,那目光微微闪烁似有深意,让他心头一阵奇怪,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月光如水,从夜幕苍穹中冷冷照了下来,王宗景抬头看了看头顶,这才看清了头上那个被劈出的大洞,直径约莫有二十余丈之宽,从地表到这地宫石厅的岩石厚度,看着至少也有个十几丈还多,借着月华光辉,可以看到周围那些坚硬的岩石大多变成了焦黑之色,想必是之前雷霆降落,瞬间高温硬生生将这些石头都给融化烧黑的。 这千年名门的无上真法,威力实在是可畏可怖,直令人匪夷所思。 那边厢,小鼎还在东张西望叫嚷着,忽只听“嗖嗖”之声响起,却是从头顶那石洞中掠下七八个身影,都是身着道袍的青云弟子,为首一人王宗景与苏文清都认得,正是时常在青云别院走动的穆怀正,还有柳芸、欧阳剑秋等人也在其中。这些人一入地宫,首先便向四周这片凌乱景象看了一眼,随后纷纷过来对着陆雪琪见礼,穆怀正排在首位,面带了恭谨之色,道: “陆师叔,您怎么也来了?” 陆雪琪脸色淡然,也没多话,只微微点了点头,穆怀正等人似乎也都知道陆雪琪的性子,行了一礼,便说了下去道:“陆师叔,我们是接到曾师叔的手令赶过来的,听闻此处或有宝物出世,只是过来的时候,还未见到曾师叔,也不知” “我在这呢。”忽地一个晴朗声音,从上方传来,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男子潇洒飘下,正是曾书书。青云众人连忙又是过来相见,曾书书大大咧咧一摆手,道:“免了免了,你们几个赶快看看这周围,仔细查探,莫要再留下什么残余妖孽,免得日后再有祸害。” 穆怀正等人答应一声,当下便分头开始在石厅中查看起来,有人还向远处那些石门处走去,只有穆怀正向王宗景苏文清这里看了一眼,走了过来。 曾书书走到陆雪琪与小鼎身边,笑容满面,张口刚要说话,却被陆雪琪淡淡看了一眼,登时哑口无言,不过幸好他性子机灵,哈哈一笑却是俯身抱起了小鼎,笑道:“小鼎,你这小家伙怎么这么顽皮,居然跑到这么凶险的地方来,也不怕你爹娘担心么?” 小鼎看起来与曾书书也是惯熟的,笑嘻嘻道:“叔叔,你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么,给我拿点嘛。” 曾书书大笑,道:“好啊,等你哪天去我那,我就给你。”说完笑着把小鼎放下,然后转身面向陆雪琪,压低了些声音,轻声道,“他在外面。” 第四十二章 阴伏 下 “爹!”鼎眼睛贼尖,一上来就看到了那站在阴影中的男子。顿时哈哈大笑,张开双臂要扑上去。那男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正是张小凡,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蹲下圌身子一把将小鼎抱起,爽朗地一笑,双手微微用力将他抛高起来。 小鼎在空中丝毫也不害怕。反而是手舞足蹈地笑个不停。清脆的笑声中,他的身子很快落下又被张小凡稳稳的接住,然后一个提溜,小鼎已然坐在了张小凡的脖子上,威风禀禀。 旁边的大黄“汪汪汪汪"地吠叫起来,小灰则蹲坐在大黄身上,拉这它的狗耳朵咧嘴笑个不停。张小凡逗着小鼎,一路走了过来,那白衣女子依旧安静的站在那儿,温柔地看着父子两人,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如夜色中清丽如雪的花朵。 走到陆雪琪的身边,张小凡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笑了笑,道:“回去吧!” 陆雪琪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好。” 张小凡转身走去,陆雪琪跟在他的身旁,小鼎坐在父亲的脖子上咯咯的笑个不停。在他们身后,大黄则背着小灰懒洋洋地跟着,月光闪动。似也在追随着他们的身影:恍惚之中,那温和的男子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了陆雪琪的手,陆雪琪微微低下了头,似轻笑,似温柔,一言不发,只是拉紧了他温厚的手掌。 月光中,他们渐渐远去,走向巍峨高耸的青云山。 穆怀正走到王宗景与苏文清面前时,脸色并不算是太好看。王宗景与苏文清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有一些尴尬.当下两个人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不过出乎意料地,穆怀正并没有黑着脸将他们训斥一顿。而是皱着眉头将事情的缘由问了一遍。 当听到今晚之事有很大原因是由于小鼎贪玩惹起的时候,就算是这个向来方正严肃的穆师兄,也忍不住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了一句:“这小鬼"话说到这里,穆怀正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查看过他们两人身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么严重的伤害之后,穆怀正便让他们在这里等候一下待众人将这地宫查探完毕在一同回青云别院。 王宗景与苏文清自然没有什么异圌议一看着穆怀正走开之后,苏文清转眼望了一下这遍地狼藉的石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呼了一声:“咦?” 王宗景与她站在一块,自然听到了苏文清这略带诧异的声音,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苏文清转眼看过来,迟疑了一下,道:好像那神龟门的老头儿不见了。” 王宗景立刻反应过来.转眼看了一圈果然如此。阴沉男子那边能走的人都走了,青云门这里的人都还在,只有神龟门硕果仅存的那老头儿。呃,还有那只背负奇异图案的奇怪神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众人的视线中神秘地消失了。 “这老头,跑的还真快。”王宗景心里嘀咕了一声。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只听到石台那边传来一阵响动,他转头看去,顿时又是一惊,转眼就把这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见在已经被摧毁多半的石台上,乱石崩塌,碎骨遍地。其余的青云弟子都 去搜索其他地方了,只有曾书书一人走了过去,在石台上仔细查看起来:他首先 盯住了那块翠绿奇石,反复察看了数次后似乎心有所得,微微点头,取出一个大 匣子将这石头装了进去。随后他转身回头,目光又落在那具倾倒却没有被毁坏的 黑棺上,走了过去。 黑棺虽倒在乱石之中,但棺体深速隐隐泛红,仍有股肃穆凶意让人不敢靠近 不过修炼到了曾书书这等地步的高人,自然不会畏惧这一点凶煞之意,视若无睹, 仍是一路走了过去。只是在他堪堪接近黑棺三尺之外,眼看就要看到黑棺里面时, 忽然那黑色的巨棺猛然颤动了一下,竟然有一个声音从黑棺中响了程来。 这一下,石厅之中人人回过头来,包括王宗景、苏文清在内都错愕无比。连曾书书也是面带异色,停下了脚步。片刻之后,忽然只听到一声呻圌吟,那黑棺摇动两下,却见有个人影慢慢爬了出来。但望之神色颓废似乎也是疲倦欲死,整个人摇晃了两下,忽然身子一歪,从黑棺中掉了出来,重重的摔在乱石堆中,看来是昏了过去。 石台下方,王宗景与苏文清同时睁大了眼睛。王宗景失声叫道::“雕泗!” 同时忍不住向上方跑去,但没跑多远,忽然有一只手臂从旁边伸过来拉住了他,是穆正怀正挡在了他的身前,沉声道:“上面有些古怪,你不要上去。” 王宗景怔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但心中的惊愕之意无以复加,怎么也想不到一直找寻不到的仇雕泗,怎么会出现在那黑棺之中。 穆正怀拦下王宗景之后,自己走上了那个石台,来到曾书书的身边。曾书书向下方王宗景处看了一眼,目光转会前头昏迷不醒的仇雕泗身上,皱起眉头对穆正怀道:“这人是谁?” 穆正怀看了仇雕泗一眼,低声道:“曾师叔,此人是今年参加青云试的一位新人,姓仇,名雕泗。 他与下边的王宗景、苏文清还有……小鼎,都住在青云别院乙道廿三院中,应该是彼此认识的,或许也是和他们一样,足前来寻找小鼎的。 曾书书缓缓地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仇雕泗的鼻息,又查探了一下他体内的经络,片刻后站起身子,道:“他并无什么大碍,你让人扶下去吧!” 穆正怀答应一声,干脆自己走过来抱起了仇雕泗。曾书书眼中光芒闪动,若有所思,目光在昏迷过去的仇雕泗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又慢慢地落到那具沉默肃杀的黑棺之上,默然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纷乱喧嚣的一夜终于在一片静默中过去,当明月西沉星斗坠落,夜幕消退晨曦初起时,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许多与这一也有过关联或纠缠的人,也纷纷回到了各自的人生轨迹中。有的人带了温柔静谧,安静轻眠着;有的人回到了客栈,夙夜难眠,在小小庭院中来回踱步愁容不展;也有的人心怀忧思,又带了几分向往兴奋,静圌坐致天明;还有更多的人则是被这一夜所折腾起来,如一颗石子丢进睡眠荡起涟漪,慢慢的扩张荡漾开去。 远离河阳城百余里外,一处偏僻的小山脚下,有四五颗老松树生在路旁,结成一片绿荫,站在这里,向北眺望.依稀可以望见那一座巍巍青云的雄伟山势。一个面貌阴沉手持金斧的男子,此刻正沉默的站在松树之下,手中拿着一颗碎布,慢慢的擦去了斧刃上兀自滴落的残留血迹,然后随手一掷,将那碎布丢到了茂密的野草丛中。 他慢慢地举起手中的金斧,那法宝上金光闪闪。倒映入他的眼眸,似乎两团金色的火焰,让他的眼睛变得格外深邃。就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破空之声,阴沉男子身子微震,转头看去,随后几乎是在瞬间,他脸上的神态气色竟突然大变,露出了温和笑意,甚至隐约带了一丝献媚之色,与之前那股阴沉气质截然不同,向着前方飘然而来,一身鹅黄衣裳轻纱蒙面的女子行了一礼,道:“副门主,你来了。” 这女子正是昨夜与曾书书展开了一场激战的金瓶儿,此刻只见她微微点头,随即忽然目露异色,向周围看了一眼,道:“夏侯戈,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 这被她叫做夏侯戈,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 这被她叫做夏侯戈的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沉痛之色,咬了咬牙,道:属下无能,那地宫之中的妖物十分厉害,并且后来青云门有高手赶到,属下也是死战之后方能逃得生天,至于其他人就” 金瓶儿脸色微变,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默然片刻,却是轻叹了一声,道:“算了,我事先也未想到,青云门如今的实力竟然仍是如此强悍,也怪不得你。”说着,她转过身子,却远远地眺望着用那片连绵的青山,瞳孔微缩,一双妙圌目明眸中光彩转动,隐约听到她在那面纱之下低声幽幽自语。似在轻声说着什么:“青云,青云” 站在她身后的夏侯戈,此刻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看着金瓶儿的背影,脸上掠过一丝忌惮之色,同时也有一丝复杂的表情,片刻之后,他似乎也有些许心思触动,如金瓶儿一样,举目远眺那巍巍青山,怔怔的出神,嘴唇似乎动了一下,但最终并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高远的天际飘然洒落,照在高耸入云犹如人间仙境一般的通天峰上。山风习习,似乎还带了几分朝露寒气,从这片殿堂楼宇间吹拂而过。 第四十三章 世事 萧逸才一身墨绿道袍从起居静室中走了出来,一路之上道童门人弟子无不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礼,他神色随和,并无倨傲之意,只是一路走去。阳光从一个个窗口照进长廊,动静之间,他安静的穿行于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卓尔不群,仪态潇洒,只是长廊寂寂,一人独行,却亦有一丝说不出的孤寂之意。 过了长廊,拾阶而下,走过奇花异草满园芳香的小园,前方不远处便是玉清大殿的后堂,飞檐之下,明阳道人正站在那儿,看到萧逸才一路走来,连忙迎了上来,微笑道:“掌教师兄,你起来了。” 萧逸才微微一笑,停住脚步道:”你不是比我更早吗?昨夜之事如何了?” 明阳道人向玉清大殿那边看了一眼,道:“大致都处理清楚了,曾师兄已经在玉清殿上等候,就等师兄过去相见。” 萧逸才沉默了一下,道:“听说昨夜除了曾长老,还有人下去了?” 明阳道人心头一跳,但脸上神色不变,仍是一副恭谨模样,道:“是,据说陆雪琪师姐也去了,不过听说是小鼎顽皮,不知怎么也跑到了那河阳地宫之中,所以她才赶过去的。” 萧逸才默然片刻,缓缓点头,神色间并未有丝毫异样,缓步向玉清殿方向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明阳道人,却一时没有说话,明阳道人有些不解,走上两步,低声道:“师兄,还有何事?” 萧逸才目光深邃,似乎心中在思索一个问题,片刻之后,只听他忽然淡淡地开口,如询问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对明阳道人道:“师弟,今年在青云试中,是否有一个新人参加其中,名叫王宗景的?” 明阳道人顿时便是一怔,愕然抬头,向萧逸才看去。 阴阳道人怔了一会儿,才面带愕然之色,道:“掌教师兄,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 萧逸才蓦然不语,淡淡地看着他,阴阳道人瞬间反映过来,只觉得脸颊上突然一热,下意识地低下头来,道:“师兄恕罪,是我多嘴了,”顿了一下,他见萧逸才仍是没有开口的意思,沉吟片刻后继续道:“禀告师兄,确实有这么一个少年,是出生于幽州龙湖王家,也算是世家子弟。不过他的经历也算奇特,是这样的……” 当下圌阴阳道人将王宗景的身世来历包括被掠去十万大山深处三年的事,都一一对萧逸才简略地说了一遍。萧逸才默默地听完后似乎也有些惊讶,开口问了一句:“他就是当年龙湖王家被苍松掠走的那个小孩吗?” 阴阳道人点了点头,道:“是,也就是因为这事,林惊羽师兄猜赶去幽州的。也是林师兄日后亲手将这个王宗景从十万大山里救出来的,当日这少年与龙湖王家家长闹翻之时,林师兄也有暗中帮了他一把,看来这是对少年颇为看好。” 萧逸才轻轻颔首,眼中微光闪动,但并没有在此事上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向玉清道人殿前头走去,同时道:“走吧,曾长老说不定都等急了。”阴阳道人连忙跟上,从背后偷偷抬起头看着这位掌教师兄的身影,只见那身姿挺拔缓缓而行,却一点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过了静堂在绕过一处满载青莲的园中小池,便是玉清大殿的后堂门口。还来走到门外,两人便已闻到那大殿上特有的颤香气息,多年以来,供奉在玉清殿上的三清圣像前,都是用的这种灵香。 此刻,气势宏大的玉清殿上,在那排大椅上只坐了一人,正是曾书书。看他的样子到并未有焦灼心急之色,微微闭目背靠椅背,手边儿上放着一只大匣子,似在闭目养神中,不过当脚步声从玉清殿后响起时,曾书书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眼站了起来,转头看去,见是萧逸才与阴阳道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脸上便带了笑意,叫了一声:“萧师兄。”说完转头看向阴阳道人,也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阴阳道人自然夜市不敢怠慢,在萧逸才身后露出笑脸,点头回礼。 萧逸才看到曾书书,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微笑道:“曾师弟,你来了。”顿了一下,又道:“你先坐一下,我去上香。” 曾书书笑道:“师兄请便。” 说完便站在一旁,看着萧逸才转过身子,一路走到竖立在玉清殿中间的高大三清像钱,行礼占香,于烛火上点燃之后恭敬三拜,再插入黄铜香炉之中。一套礼仪下来没有丝毫识仪处可谓是端庄严谨、满怀虔诚,让人从旁看了,也在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敬重之意。 上过灵香,萧逸才回身走了过来,与曾书书笑谈两句,回到椅子边分主次做了。阴阳道人则站在萧逸才身后,早就招呼守在殿外的道童进来上过了清茶。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萧逸才看向曾书书,微笑道:“昨夜辛苦了吧?都那么迟了还是让你跑了一趟,为兄也有些不好意思。” 曾书书哈哈一笑,道:“萧师兄,你这就太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昨夜之事大致是这样的……”说着,曾书书便把自己昨晚下山前去河阳地宫所遭遇的事,向萧逸才复述了一遍,其中颇有些曲折出,让萧逸才与阴阳道人都微微动容。 说道最后,曾书书将手边的大匣子向前轻轻一推,道:“萧师兄,这木匣之中便是昨夜在河阳地宫里得到的冥河翠晶”。此物至阴至寒,也是天地神物之一,想来夜宝光冲天,便是此物出世所致,不够也就是因为这奇石乃至阴之物,阴气弥漫,才让那些地宫之中的鬼物得其滋养,造成众多妖物横行了." 阴阳道人上前接过木匣,拿到萧逸才身边放下,再小心地打开,果然只见一道略带寒冰的翠绿光芒幽幽的照出,光芒耀拽,让人眼前一亮,萧逸才向那木匣之中的冥河翠晶注视了一会儿,道:“曾师弟,按照你的说法,其余的鬼物妖邪都并无大害,不过是普通的邪物罢了,只有盘踞与黑棺之中并占据了这冥河翠晶的白骨蛇妖,却是不同寻常,有可能与昔年兽妖打劫中的兽神的坐骑有所关联吗?” 说到此事,曾书书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缓缓点头,道:“的确如此据我昨夜仔细观察看,那白骨蛇妖的残骸看起来几乎与昔日兽神的坐骑一摸一样,只是无论体型还是道行力量,都比之昔年那只恐怖怪物要弱小无数倍,这才能被陆师妹一剑寂灭。” 说到这里,曾书书脸色一肃,沉声道:“以小弟推测,此妖邪或是从昔年那场大战之中,在道玄师伯诛仙剑阵下本体尽灭,但鬼道妖物也不知有何异能,竟能残留下些许碎片残骸,暗中潜入地下隐藏,也就这么恰好,谁也不晓得河阳城下居然还有这样一座地宫,其中还有冥河翠晶这等至阴奇石,让这白骨蛇妖残骸得以受阴气滋润,渐渐恢复道行,若非这次意外发现地宫,只怕多年后这妖物道行恢复后不免有生大患。” 萧逸才缓缓地道:“若果然如此,反而也是一件幸事,只是想不到那白骨蛇妖竟然如此难缠,连诛仙剑阵也无法将其完全杀死。” 曾书书笑着道:“师兄不必多虑,想那昔年兽妖打劫中,白骨蛇妖是何等威风显赫德邪物。如今这么多年来却依然只能隐藏地下,不敢有丝毫声张,且道行看来还是弱小,由此可见,当日的诛仙剑阵下又是何等的伟力,降妖伏魔不在话下。” 萧逸才默默颔首,脸上的神情忽然有些复杂,似带了几分怀念私募之意,轻声道:“恩师过世多年,逸才无能继承这掌教之为,多有不肖之处,也不晓得日后能否问心无愧地去见师尊。” 此言一出,曽书书立刻便做不住了,只得站了起来,同时看向萧逸才身后的明阳道人,却见明阳道人的脸上也是恭敬中带了几分惊讶,随之有浮起关怀之色,凑到萧逸才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萧逸才身子微震,从自己的深思中摆脱出来,看着曽书书站在下方不由得失笑,连忙摆手让他坐下,同时自嘲道:“师弟快做!唉,你看我也不知怎的,就想起恩师了,他老人家过世多年,为兄还是不时记起他的音容教诲,刚才一失态,让师弟看笑话了。 曾书书摇头笑道:“师兄何出此言?道玄师伯乃是天下公认的正道领袖,败魔教挡妖兽,数次挽狂澜于既倒,天下黎明百姓皆诚心敬仰,修真同道无不崇敬他。” 萧逸才闻言一笑,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讥讽之意,道:“百姓敬仰那是有,至于天下修真同道对咱们青云要说有多崇敬,那就靠不住了。” 呃……曾书书滞了一下,目光微转,于站在萧逸才身后的阴阳道人对望了一眼,却见明阳道人也是微微苦笑,摇头不语。曾书书在心里轻叹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当年最后一场魔教大战,青云门虽然最终击败鬼王宗的四灵血阵,再度挽救天下苍生,但自身也是元气大伤,惨胜之后,历次打劫残存下来的精英高手几乎都在哪一场血战中一扫而空,年轻一辈且不说,老一辈的长老高手差不多死得干干净净,昔年七大首座里面,也就是一位身负重伤的风回峰的首座曾叔常还幸存了下来但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基本上不能时事,日后也很快就将首座之位传给了曾书书。 也就是在如此窘迫的境遇下,扫除了魔教阴历的中土诸派,反而迎来了一个大兴盛、大繁华的发展期。众多门派世家一一兴起,奇才异士多有出现,反过来对青云门造成了压迫之势,其中破有些实力强横新兴的门派,对青云门便不算太敬重了,让青云门下弟子暗中有齿冷之感,奈何世事轮回,终究无可奈何,一切不过只凭手中的实力说话罢了。 幸好如今这位萧逸才也算得上一位雄才之士,(诛仙二吧)潜心励精图治,甚至不顾青云祖制力图变革,这才渐渐将原本日渐秃败得青云一门从堕落的深渊硬生生给拉了回来,重现勃勃生机。加上门中新一代高手具有天资,道行精进,如今总算甚甚拾起了往日荣光,于天下修真同道前又有几分自傲的本钱。 不过想起那些年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显然这位掌教真人心中仍旧有些愤怒,对此曾书书于明阳道人自然是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不语。 只是萧逸才毕竟不是凡人,冷笑过后像是也发现了自己有所失态,洒然一笑,微微摇头道:“唉,还是修行不够啊,居然为了这点小事仍放不下。” 曾书书坐在他的下首处,微笑道:“师兄对我们青云一门所为,道玄师伯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切,必定也是欣慰无比的。师兄切莫自责啊!” 萧逸才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道:“不说这些事了,增师弟,昨晚除了这些妖邪鬼物,听说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人也进入了河阳地宫了,可有线索查查这些人事什么来历? 曾书书点了点头道::是有不少来历不明的修真士昨晚突然出现,进入地宫,但是死伤惨重,我去查看过哪些尸首,除了四人可以证实是出身一个名叫神龟门的小门派外,其余还剩二十人不知来历,身上的衣服法宝也看不出任何可以追查的痕迹。 萧逸才皱起了眉头道:“神龟门这是什么门派。” 曾书书解释道:“这是一个下三滥的小门派,门中人道行普遍不高,但平日专精于盗墓风水这些勾当,名声算不上好的。” 萧逸才“哦”了一声,目光在手边那木匣上停了一眼,沉吟道:“莫非他们是去地宫中掘墓寻宝的吗?” “想来如此。”曾书书点头道,“不过其他的人就不好说了,看着来历实在神秘而且……” 曾书书犹豫了一下,看了萧逸才一眼,萧逸才有些惊异,道:“师弟,有些不好意思说的吗?” 曾书书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昨夜在我前去地宫的路上,突然碰到了一个蒙面女子,事后想来,那应该是昔年魔教的妙公子————金瓶儿。” “嗯?”饶是萧逸才这等修为定力,听到魔教于金瓶儿,也是顿时动容,看着曾书书沉声道:“师弟,此事可有确认?” 曾书书想了一下,重重地点头道:“八圌九不离十,应该就是他了,只是当年魔教大战后,此女便不知所终,昨晚突然出现,莫非是魔教余孽又有所蠢动不成?" 萧逸才默然沉思良久,才缓缓点头道:“不管事情怎样,即使事关魔教,尔等不可大意,此事我会让人暗中查访的,师弟就不用操心了,嗯,昨夜辛苦一晚,你也早点休息吧!” 曾书书颔首站起,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有劳师兄了,小弟告辞。”说罢对着萧逸才一拱手,随后转身离去。 明阳到人站在萧逸才身后,目送曾书书离开了玉清大殿,回头正想说话时,却忽见萧逸才把手放在身边摆放的那支装着冥河翠晶的匣子,轻轻而缓缓的敲打着,双眉微皱沉吟不语,他跟随萧逸才时日颇久,自是知道这是掌教师兄正凝神思索的摸样,当下便不敢打扰,静静地站在身后等待。 过了一会儿,萧逸才缓缓地抬头,站了起来,目光向远处玉清殿外的那片青天遥望而去,凝视了片刻后,忽然道:“明阳。” 明阳道人答应了一声,道:“掌教师兄,有什么事嘛? 萧逸才负手迈步,向前走去,同时口中轻轻地道:“你再去走一趟,请林惊羽师弟过来与我相见。” 青云山下,别院之中 乙道甘三院里,这一天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所有的们都开着,轻风吹过院中的树枝,树荫轻摆,带了几分沉默。王宗景、苏文清、巴熊三人,此刻都聚集在仇雕泗所住的金子房圌中,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至今仍在昏迷的仇雕泗,大家都是默默无语 王宗景在床边做了一会儿,觉得这屋中颇有积分闷热,便走过去将窗子推开,一股清风从窗外吹进屋内,带来了几分凉爽之意,让他觉得头脑也为之一凉深吸了一口气后,她猜慢慢转过身子,看向仍然躺在床上的仇雕泗,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于此同时,他感觉到旁边也有一道类似的目光向他看来,他扭头望去却见苏文清也脸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会。不用言语也能看出对方深藏心底的那一丝疑惑,昨夜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后,小鼎随着父母先回了青云山,但是王宗景与苏文清还留在地宫中。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双双目睹了仇雕泗从那具黑棺中爬出来有随机昏迷的一幕。 要知道。那黑棺可是白骨蛇妖盘踞的地方,那妖物昨夜一场杀戮,从头到尾可是没有半分的怜悯之心。这样一具鲜活血肉之躯,白骨蛇妖又怎会容他活在黑棺之内?这仇雕泗一夜之间,究竟遇到了怎样的诡异的事情。 王宗景在这里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看向苏文清,她那张清丽的脸上也有这疑惑之意,显然跟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心情,这女子向来心细、思虑谨慎,看来从昨晚自地宫回来便有这般疑惑了,只是昨夜青云门的曾书书曾长老主持大局, 将地宫又搜寻了一遍,同时查看了白骨蛇妖包括仇雕泗的身体,并没有说出有什么异样之处,直接让穆怀正等人将他们带了回来。 穆怀正到是后来看着他们两人的目光不善,王宗景、苏文清也有些心虚,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违反了青云试的规矩,当下都是老老实实地随着大队人马回来了不过穆怀正似乎也有其他的事情,没顾上找他们两人的麻烦,只讲仇雕泗往屋中一放,吩咐众人多加照看一下,便径直去了,直道现在也没有回来。 王宗景心里颇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受罚,不过不管怎样那些都是后事了,眼下还得照看仇雕泗,那厢昨夜腹痛而提前回来的巴熊听说了这些事,连忙跟了过来肥胖的身子此刻正坐在一张凳子上,看着闭目沉睡的仇雕泗,胖子不住地伸手察汗,同时喃喃地道“怪事,怪事……怎么别院九百多号人,就咱们这院子里的人遭遇上这种怪事了呢? 王宗景在旁边看了巴熊一眼,见他头额上就是跟水一样不停地在冒汗出来。虽然自己觉得有些闷热,但王宗景也没有觉得会热到这种地步,忍不住对巴熊道胖子,你真的觉得这么热吗?” 巴熊怔了一下,随即看了王宗景一眼道,这还能有假么?你看我这满头的汗。王宗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苏文清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道仇公子从昨夜开始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可是穆师兄他们都查看后并无大碍,这却又是怎么回事?真是奇怪。 王宗景的目光在仇雕泗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总觉得有一根极微小的刺不小心扎进了心里,自己却一直找不到,这个时候,巴熊擦了一下汗,站起来道我看这样,你们两个也累了一个晚上了,要不都先回去休息把,我在这里看着仇雕泗就行了。回头他醒了之后我在叫你们过来。 王宗景“嗯”了一声便转头对巴熊到:“那就有劳你了,胖子” 当下王宗景与苏文清便起身出门,巴熊将他们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后回身关上房门,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床铺上发出了一声动静,巴熊一惊连忙回头看去以为是仇雕泗醒了,谁知却是仇雕泗在床上一个无意识的翻身,身子向内侧翻了一下,侧躺过去,面向墙壁,除此之外,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第四十四章 信任(上) 巴熊默默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拉起一床薄被,轻轻搭在仇雕泗的腹上,然后转过身子坐在一旁,只觉得这几下活动又是汗珠滚滚而下,忙不迭有伸手擦汗,嘴里嘟囔起来,也不知在抱怨什么。 在床上那安静的另一侧,原本沉眠不醒的仇雕泗,苍白的脸上忽然抽囘动了一下随即无声无息的睁开了眼睛,除此之外,他的身子丝毫未动,巴熊也一点都没感觉到什么异常。掠过眼睛的床角内,那一双悄然睁开的眼眸中,忽然慢慢浮起了一点幽幽的绿色光芒,闪烁在深邃的瞳孔之中,拧成一道细细的小囘缝,透出一丝诡异的气息。 通天峰上玉清殿隐秘的密室之中,萧逸才又是独自一人站在这里,事实上.整个青云门也只有他一个人才能进入这问密室.与之前一样,这寂静的密室中仍旧清冷,唯一有些生气的.或许便是弗诡异的黑色植物.还有植物下方部些无声翻淮滚出黑色水泡的黏稠黑水. 萧逸才默默地看着燃烧在黑色植物上的六朵火焰.目光深邃而幽远.片刻后他再次把目光移到最右下方的那一朵绿色火焙上。这一次,那朵原本看上去有些虚弱的火苗却好像比之前旺囘盛了些.虽然仍有些摇摆不定.但看着倒没有之前那种立刻就要熄灭的模样了。 萧逸才凝视良久.脸上慢慢地掠过一丝欣慰之色,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后走到密室另一侧那张松木桌子旁。桌上摆放了一只大木匣子,萧逸才轻轻地打开.一抹翠绿色的光芒很快照了出来.正是冥河翠晶。看着这块罕见的奇石,萧逸才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快他眼神中又是一片淡然,夹杂着几分坚定,伸手将这块冥河翠晶取了出来.返身走回到那株奇异的黑色植物边。 小池之下.黑水如油。慢慢地翻腾着.萧逸才蹲下囘身子.缓缓地带了几分小心,将手中的这块冥河翠晶一点点地放入了黑水之中.当闪烁着绿色光芒的冥河翠品接触到那片黑水时.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囘激.整片小池的黑水忽地一颤之后.翻腾鼓泡的速度突然加快了许多,一个接一个的黑色水泡比平时快余数倍的速度翻滚上来。 密室之中,似乎沮度也息然升高了许多。萧逸才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黑色植物上的绿色火苗,此刻陡然间也亮了起来. “呼噜噜”.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声音突然在密室之中响了起来.黑水深处一阵波澜。然后数条奇异而带着钩齿状尖刺的似藤条树根一共的根须.慢慢地从黑水中升腾而起.犹如受到什么吸引一样,全部向冥河翠晶上缠绕了过去.吸附在这块奇石之上. 萧逸才松开了手.站起身子向后退了一步.目光紧盯着这一池黑水,只见那些根须将冥河翠晶缠住之后便缓埋下沉。同时也将这块奇异的石头慢慢地拉下了黑水.黏稠的黑水中。水泡翻滚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这一刻.几乎已经像是沸腾一般.咕噜咕噜冲上水面. 又过了一会儿.冥河擘晶终于完全沉入了水底,一池黑水也随之缓缓平静下来.又渐渐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萧逸才收回目光落到那黑色植物上.只见黑色的枝条此刻也仿佛安静了下来,变得和之前一样.只是隐约之中已经能渐渐地看到深邃的黑色里透出了一丝淡淡的翠绿颜色。 "叮"什一声清脆的铃铛声音.忽然从密室的角落晌起。萧逸才沉默地站了片刻,随即转过身子走出了密室。 当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时,那股有些古怪的气息也好像被隔绝在密室之中。萧逸才脸上神色不变。却仍是缓埋地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去,果然只见明阳道人神色恭谨地站在远处。 他点了点头,向那边走了过去.明阳道人待这位向来威严喜怒不形于色的掌教师兄走过来后,踏上一步,道:“掌救师兄.林师兄已经到玉清殿了. 萧逸才默然地点了点头,便大步向前走去。 玉清殿上,林惊羽背负斩龙剑,并没有坐下.而是负手站在大殿之中.看着那高大的三清圣像.目光闪烁.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太大殿后方响起一阵脚步声,片刻后萧逸才走了进来.看到林惊羽后.脸上便露出了笑意.微笑道:“林师弟.你来了.。 林惊羽走过去行了一礼.脸上也带了一丝笑容.道:“是,不知掌教师兄召见.有什么事吗?’ 萧逸才笑道:“嗯.的确有两件事想与林师弟说说.来。我们且坐下说话。”说着,招呼林惊羽走到一边坐下。旁边的道童过来上茶之后.萧逸才微微颔首.周围原本站立的道童便纷纷下去了.很快大殿之上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林惊羽看了看左右,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但神色问仍是平静.向萧逸才道:“掌教师兄,有事但说无妨.” 萧逸才微笑道:“这些日子林师弟才从南疆回来.当时为兄事忙.不过是见面之后匆匆说了两句.未及细谈,所以趁着今日有些空歇.请林师弟过来聊聊.”说着.他拿起手边的茶碗抿了一口,然后随口问了一句道.“林师弟,你看龙湖王家那边.如今情况还好吗?” 林惊羽点了点头.道:“还不错.根基已同。虽然还不及幽州北边的几十惨真门派.但守住大荒山口自保应是无碍了.” 萧逸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放下手中茶碗.却伸手从抽中拿出一块木板来放在手边的桌上.林惊羽目光一凝.转眼问已认出那正是自己昔日从十万大山深处部片原始森林中带出来的古旧木扳.一时不由得有些错愕,抬头向萧逸才看去. 萧逸才似乎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也不待他开口询问,便显示微带苦笑之意,道:“这木板为兄研究了许多时日.但最多也只能确认其中一幅图案和魔教尊奉的神祗有关,至于其他的包括那些古怪扭曲的文字.却实在是不明白了.” 林惊羽默默地点头.沉默了片刻.道:“我本想掌教师兄你昔年曾潜入魔教中待过一段时日.或许会有所心得的,可惜了.” 萧逸才淡谈地一关,忽然说道:“其实事情也未必没有希望.” 林惊羽“哦”了一声.目光一纠.却投有抬头向他看去. 萧逸才自己接了下去.道:。论到对魔教的了解.这青云山上应该还有一个人比我强上许多的。” 林惊羽眉头微皱.缓缓地抬起头来。脸色慢慢变得有些冷。但萧逸才却恍若不觉.淡淡地道:“林师弟,当年旧事.你莫非还未放下吗?要知道.昔年我等众人就在这玉清殿上已然将所有的话都说开了,你白己也明白了前因后果,不是吗?” 林惊羽默不作声,只有身后的斩龙剑出光流转,轻轻地闪烁着幽睁的光芒.萧逸才的目光在那柄绿色仙剑上停留了一下.似乎瞳孔之中亦有那么片刻的感触追怀.随叩又恢复了片静,道:“林师弟?” 林惊羽慢慢地站了起来,道:“掌教师兄放心.旧事如浮云.做师弟的已经想通了.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青云而己…… 萧逸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边部、那块木板向前推了一下.道:”那就有劳师弟.去大竹峰上盹跑一趟吧!” 林惊羽猛地抬头,似吃了一惊. 萧逸才苦笑了一声,叹息道:“林师弟.你不要误会.我并非有难为你的意思。其实,我已经找人向赫雪琪陆师妹传过话.想着亲自去大竹峰走一趟,谁知陆师妹却是不愿让我与他相见.断然回绝了.” 林惊羽眉头一皱.但脸上的神色同时也缓缓地放松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问也泛起了一丝无奈. 萧逸才默然片刻.又道:“林师弟,这么多年下来.你也知道我并非是一十不近情理的人.此事虽然牵涉魔教,但若非事情有变,我也不会这么着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了林惊羽一眼才继续道.“昨夜.山下河阳城外发现了一处妖魅鬼物盘踞的地宫.曾师弟带人下去扫清了,但出乎意科的是他在路途之中遇上了昔年出身魔教、号称魔救‘三公子’之一的妙公子——金瓶儿.这个女子.想必林师弟应该还记得吧?” 林惊羽剑眉一扬,道:“这妖女竟然又出现了?。 萧逸才点了点头.道;”不错,而且是出现在青云山下。究竟意图是什么。 第四十四章 信任(下) 林惊羽剑眉一扬,道:“这妖女竟然又出现了?” 萧逸才点了点头.道;“不错,而且是出现在青云山下。究竟意图是什么。我们还不知晓。但是根据曾师弟地与她交手后,言明这女子已然妖术大进,似不在曾师弟之下了,其实我所虑者仍是魔教,昔年正魔大战后,魔教式微,于中土近乎绝迹,但谁也不知这些妖魔鬼魅蛰伏于何处,何时又会暴起伤人了,我青云一门与魔教可谓有血海深仇,此时不得不防。所以”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瞄了一瞄手边的木板,道:“有仁何关系魔教的东西,我们还是应当谨慎从事,多了解一些才是,你说呢?” 林惊羽面色肃然,盯着那木板,片刻之后开口道:“我明白了,掌教师兄放心,此时交给我就是了。”说着,他走上两步,来到桌边,将那块古旧的木板拿起,深深的凝视了一眼,放到了自己怀中。 萧逸才点了点头,脸上掠过一丝欣慰之色,同时拿起手边的茶碗抿了一口然后像是不经意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带了几分随和笑意,道:“对了,听明阳说,此番在南疆龙湖王家那里,你还出手帮了王家的一个少年,这倒是少见啊!” 林惊羽微感诧异,抬头看了萧逸才一眼,想不到这位日理万机的掌教师兄居然会对这样一个小人物感兴趣,不过此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当下点了点头,道:“却有此事,那孩子名叫王宗景,是个不错的苗子,这些日子也到了青云山,正在山下别院中参加青云试吧!” 萧逸才点了点头。目视林惊羽。沉吟片刻之后道:“师弟,有些是咱们明面上不能说,但心里都是明白的,青云试这些年来虽然挑到了不少资质出众的人才,其中多有出身于修真世界的弟子,这些人才”他淡淡一笑,长出了一口气,道:“这些少年资质虽好,却与俗事牵扯太多,心思亦是庞杂,平日里是不小的助力,算上交给众多世家势力,也是极好的,偏若真要是遇上大劫数时。却未必就靠的住了。” 林惊羽第一次听到萧逸才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面露愕然,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沉声道:“掌教师兄” 萧逸才摆了摆手,道:“其实你们心中对此有所不满,我何尝不知,只是昔年大劫之后百废待兴,不得不行此法,总得先喘息片刻,恢复元气才能论及其他罢了。说到底,我心中自然是有数的,日后真正可靠、是足以倚仗的传人,还是当多从那些身家清白的普通弟子身上栽培就是。” 林惊羽脸色肃然,望向萧逸才的目光已是大有不同,更多了几分敬佩之意,拱手道:“师兄明见。做师弟的以前还空自担忧,现在想想实如井底之蛙一般。 萧逸才哈哈一笑,站了起来,上前将林惊羽拉着重新坐下,面带亲切之意,道:“惊羽师弟,你道行精深,实是我青云衣门不可多得的人才,日后若有大事,为我青云门楣,还请师弟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 林惊羽肃容正色,沉声道:“师兄放心,此事惊羽义不容辞!” 萧逸才微笑着点头,随后沉吟了片刻,像是又记起刚才的话题微微皱眉,道:“惊羽师弟,既然说到此处,那王宗景既然是出身于龙虎王家,终究也算是世家子弟之一,这"林静与沉默片刻,随即道:“师兄,此时颇有曲折,容我向你细说。”说着,林惊羽便把自己将王宗景从十万大山里救回龙湖城,但回到王家之后王宗景却与王家诸人格格不入,最后反起争端,险些被加以严刑惩处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王宗景失望之下终于还是离开了王家,中间自然也有他的几分提醒助力,这才到了青云山参加青云试。“换句话说,王宗景,包括他的姐姐王细雨,这两姐弟几乎算是与龙湖王家翻脸,白身出户了。如今就算他们想回去,龙湖王家也不会容得下他们,所以以我之见,这两人应该算是可以相信的。” 萧逸才一路安静的听下来,眼中微光闪动,待林惊羽说完并未这两人担保之后,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看来林惊羽师弟倒是对着少年颇为青睐啊!却不知依你看来,这少年资质心性如何?” 林惊羽并未察觉到萧逸才有何异色,沉吟片刻之后坦然道:“这两姐弟中,姐姐王细雨的资质应该是更好些,算得上修道奇才,弟弟王宗景虽然资质稍逊,却也差不到哪去,比之常人还是胜过不少,但最重要的是,这少年昔年在十万大山深处,独自一人于整片绝谷森林里的无数妖兽为伍,挣扎求生活了下来,这份心性血气,这种刚勇坚韧,隐忍狠辣的性子,却是万中无一,与绝大多数世家子弟截然不同。真要是生死相博动起手来,青云别院中那些天资出众的世家子弟纵然是道行比他高一些,只怕到了最后能活下来的,反而只有他。”说着,林惊羽缓缓的抬头,看向萧逸才,静静地道:“师兄,我们都是过来人了,这修道一途艰难莫测,并不能只看着一份根骨资质,每每到了最后,有这样一种心性的人会是怎样的成就,咱们都是心中有数的。” 萧逸才默默地点头,脸上有思索之色,过了片刻之后她才开口道:“想不到惊羽师弟对这少年竟如此看重,难得,难得!此事我心中有数,你且放心。” 林惊羽点了点头,站起身子拱手道:“那我先告退了。”说着转身走去,只是走了几步之后,他忽然又停顿了一下,再次转过身来,看向萧逸才,道:“师兄,虽然如今言之尚早,但若是一年之后青云试毕,王宗景果然通过考验在那四十人中,能否让我将他收入门下”萧逸才脸色微变,目视林惊羽,林惊羽坦然对望,并无丝毫异色,片刻之后,萧逸才展颜微笑道:“想不到林师弟如此爱才,这样吧,如今的确还言之过早,但若是果然如师弟所言他通过了青云试,我必定亲自询问他是否愿意拜入林师弟的门下。你看可好?” 林惊羽一点头,道:“多谢师兄!”说罢一拱手,转身走去,身子挺拔,一路走出了玉清大殿。 萧逸才目送那个潇洒挺拔的背影远去,渐渐消失,脸上的笑意也缓缓地隐没下去,独自一人静坐于大椅之中,沉思良久,过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拿起手边的茶碗想要喝茶,沾唇才惊觉茶水已然凉了,他皱皱眉头,将茶碗拿开,目光看向那大门处空荡荡的地方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翻手,将茶碗随手一放,置于桌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声,回荡在这片有些空旷的大殿之上。 ********************** 青云山下,别院乙道甘三院中。 经过一整天的沉睡,仇雕泗终于在回来的第二天后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王宗景、苏文清和巴熊都去了金子房看望,包括已经从山上重新下来回到青云别院的小鼎,也跑过来关心了一下,不久之后,穆正怀带着柳芸和欧阳剑秋数人也赶了过来,就在金子房中对仇雕泗细细的问了一遍当日的情形。 仇雕泗一开始见有这么多人前来,也是一阵愕然,似乎很不习惯,但是他平时的性子便有些孤僻,众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倒是安慰他,随后仇雕泗也慢慢平静了写来,开始回答穆怀正的问话。 根据仇雕泗的回忆,当日他被那股奇异的枯井水流卷入底下河床时,因为撞上了坚硬的石壁而混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发现与王宗景、苏文清等人失散了,自己被水冲刷到了一处黑暗河滩的角落,挣扎着爬起来走了一段路后,发现那底下岩壁上不知为何开了一个洞口,里面有光芒照耀而出。他以为那或许是有出口的地方,便独自一人进入了那处地宫。 至于进入之后的事情,也并没有什么复杂的。他沿着地宫长廊走了一段路,果然便遇上了骷髅鬼物,而且比较倒霉的是他同时遇上了四只凶猛的骷髅,他自己本身也没什么道行法术,很快就被骷髅击败砸晕。那一刻他自忖必死,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刻,也仅记得那些骷髅狰狞笑着围拢过来,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谁知事情竟然出人意料,仇雕泗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非但没死,而且十分诡异地置身于一句巨大的黑棺之中,同时觉得头痛欲裂,什么事情也想不起来了,就这样挣扎了一下,勉强爬出黑棺,便又支持不住摔倒昏迷过去,至于剩下的,便是带他回到青云别院的事,王宗景,穆怀正等人自然都清楚,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房间里的人一时面面相觑,俱是无言,仇雕泗的这种古怪遭遇是在是匪夷所思。当日王宗景、苏文清等人都亲眼见到了那些骷髅嗜杀残暴的一面,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鬼物会放过仇雕泗,并将他放到黑棺之中,但要说他是说谎,却又无人能看出他有说谎的迹象,言之凿凿,显然还带了几分惊惧,而且众人也想不出他有什么需要说谎的理由。 无奈之下,穆怀正只得安慰了他几句,便紧皱着眉头走了出去,王宗景与苏文清出来相送,穆怀正也没太注意,似乎有些心事重重,倒是欧阳剑秋对王宗景十分和善,过来与他说了些话,还颇为关心地询问了他修炼的情况。王宗景心理大概知道这只怕是托了姐姐的福,心中也是苦笑,但面上还是笑着应对了。 待这一群人走后,王宗景等人又回到金子房,只有小鼎最初过来嘘寒问暖之后,这会儿又高高兴兴地跑到另一边逗大黄、小灰玩儿去了。走到房中,见留在房中的巴熊正和仇雕泗低声说话,没说两句,仇雕泗脸上带了些倦色对着王宗景等人点了点头,道:“我还有点累,想再睡一会儿。” 巴熊怔了一下,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王宗景与苏文清一眼,苏文清点了点头,道:“也是,仇公子才刚刚醒来,多休息是对的,我们先出去吧!” 说着自己便先走了出去,随后王宗景走过啦顶住了仇雕泗两句,便和巴熊一起走了出来。看着巴熊回身带上房门后,王宗景长出了一口气,走到庭院中,看着两株青翠的柳树,不知怎么觉得心头闷闷的,有些不舒服。 另一边苏文清与巴熊走过来,两人随意说了几句,便也各自回屋了,王宗景目送他们离去,心头那一股未知的郁闷却始终挥之不去,回房又觉得气闷,想了想,便还是向院外走了出去。 一路走去,信步又来到了别院的后花园中,与往常一样,在最偏僻的那处石壁下,哪怕这是白天,也没有人会走到这里。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气,看看左右无人,便一个猛向石壁上方跳去,沿路抓住那些矮松枝干,很顺利地又爬上了石壁上方,到了那片巨木森林的边缘。一股森林特有的气息随风送来,拂过他的脸庞,顿时让王宗景感觉身子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有些兴奋地活动了一下身子,便大步向林中走去,一路或跳或爬,很快就顺着那些树干抓着古藤,飞跃于森林之中。 阳光落下点点光束,在茂密的林间摇曳着,远方的鸟儿清脆鸣叫,灌木草丛的芬芳铺面而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好像才能放开心怀,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呼”的一声掠过巨树荆棘,落在森林下方的一处草地,然后目光一抬,前头又是一片茫茫巨木,他嘴里浮起笑意,又要跑过去时,忽地就在那一刻,他整个人猛地一僵。 一股熟悉的危险感觉瞬间在心头升起,犹如过往三年中他每每在生死关头浴血搏杀时所感触到的一样,似针扎一般尖锐无比的痛觉,从脖子后面的皮肤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连呼吸都在瞬间屏住。 他整个身子转眼间就变得像是一块石头,一动不动地僵持在原地,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俯下了身子,动作轻缓而小心,原本惬意的目光也瞬间变得冷漠而锋利,甚至带了几分冷酷。 幽静的巨木森林里,不知什么时候也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连树梢头的鸟儿也不在鸣叫了。“嗒、嗒、嗒”,那是轻微的脚步声,在前方的密林深处,慢慢地向这里传来,灌木丛中一阵骚动。 片刻之后,一个充满了爆炸般力量的强健身躯,形如一只巨狮但头生双角的妖兽,慢慢地出现在前方的灌木从中,一双血红色的狰狞双眼,冷冷地盯准了王宗景。紧接着,几乎是相同的声音从周围再度传来,灌木荆棘不停地摇动,包括王宗景的身后也出现了类似妖兽的身影。一只,两只,三只,到了最后,加上最早出现的那只,一共四只妖兽将王宗景牢牢地包围了起来。 带着血腥的气息,仿佛从这些突然出现的妖兽身上飘了过来,任谁也想不到,青云山这样的地方竟然会有妖兽出现。 沉默地看着周围这一幕,王宗景的脸色越发冷了。 第四十五章 对错(上) 森林中突然出现的四只妖兽,体形如狮,身躯庞大,几乎都有一人来高。血眼大口,散发出阵阵的腥臭味,将王宗景包围 在中间。王宗景面色冷峻。眼角微微抽囘搐,但脸上泵没有什么慌乱之色。这些年来的挣扎求生的经历早就让他明白,在这种 时候惊慌喊叫毫无用处,反而会被许多妖兽看穿你的虚实,更快地向你发动攻击。 他慢慢地俯低身子,整个人就像一般渐渐绷紧的弓,衣服之下的肌肉早已一块块逐一鼓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同时, 他右手一翻,那只金花古蟒留下的獠牙,也已然出现在他手中,细微的淡淡幽蓝之光悄然闪烁。 “吼!”巨狮妖兽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从四个方向慢慢逼近。当确定这个看弱小的猎物已然无处可逃时,四只妖兽同 时挥舞利爪,兽吼震天,连树之上的鸟儿都惊起一片。森林中瞬间一片肃杀,几乎是在同时,四只妖兽扑了过来。 王宗景的眼睛也就在这一刻陡然圆睁,整个身躯霍然如离弦之箭般冲刺而出。在那一刻,他身体内的力量仿佛才真正 释放出来一般,那速度甚至快过了向来以身躯强大著称的妖兽。搜易在周围的妖兽扑到之前,他赫然已经历来了原来的位 置,直接冲带自己正前方的那只妖兽面前。 这只巨狮妖兽明显吃了一惊,但王宗景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已贴了上来,那妖兽低头一声嘶吼,张开 血盆大口已然咬了过来,腥臭的气息从耳边如风一样掠过,王景宗身子一斜,如一柄钝刀般在地上斜铲下去,以迅雷不 及掩耳之势躲开了那凶恶的一咬,却滚到了巨狮妖兽的身子下方。 那巨狮妖兽一声怒吼,看来也有些惊恐,直觉有些危险,然而他并没有多少反应的时间,庞大的身躯让它的动作还是 慢了些。只是在片刻直觉,这只巨狮要是的身子便猛然一僵。 人影一个翻滚,王宗景从巨狮妖兽的肚子底下翻了出来,举手之间,半条胳膊已然被鲜血染红,他寒着脸咬着牙。面 色如铁,沾血的手上紧握着那只獠牙,那只巨狮妖兽仿佛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样,低头向肚子下方看来一眼,随后发出一声 凄厉的吼叫声,似乎还想继续扑杀,但很快他的身子开始聚类地摇晃起来,慢慢歪倒在地上,四肢开始抽囘搐颤抖。 强韧的皮肤下,在妖兽露出的肚腹上,此刻赫然可见一个约摸拳头大小的洞,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同时伤口边缘 的血肉开始缓缓发黑。 王宗景向那只垂死的妖兽瞄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虽然刚才这一下不过是发生在转瞬之间,但他的脸色已经隐隐地涌 上一丝红潮,额角冒出了细细的汗珠,看似简单的动作,实际上却已是他全力以赴的结果,凝聚了全身的力量瞬间爆发出 来,于最快的速度杀掉了一只妖兽。当然这也多亏了剧毒獠牙的功效,可惜的是这只獠牙上的毒性还是消退了许多,换了 是三年之前,只要刺破肌肤,那巨狮妖兽必定瞬间毒毙,哪里还能挣扎? 只是此刻并没有什么空暇的时间让王景宗能够感叹,另外三只扑空的妖兽只不过迟了片刻,这时便已再度扑来。对垂死的 那只同伴,妖兽们死猫也未在意,或许在它们心中还庆幸着抢食的家伙少了一个。 王宗景转身就跑,绝无丝毫拼死一战的意思。在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危机四伏杀意沸腾的原始森林,所以的一 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活下去! 他喘息着,奔跑着,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仿佛从沉寂许久的血肉中霍然苏醒,在这片句树森林中重新变成了一只 充满野性挣扎求生的野兽,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可怕的怒吼声从身后滚滚而来,那些轰然而鸣的妖兽脚步紧追不放,仿佛每一声都踏在王景宗的心上,仿佛下一刻就有 可能用利爪将他的身躯轻而易举地撕成两半,让他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王宗景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他只是全力狂奔,哪怕这密林之中荆棘灌木不停地拉扯他的血肉肌肤,他也没有丝毫停下 的意思。滴滴鲜血,如夏日里血色狂野的小花,慢慢地在这片森林中一路绽放而去。 渐渐地,王宗景竟然将于追赶他的三只妖兽的距离硬生生地拉远了一些。出来这片森林树木茂密并不适合这些妖兽发力 追踪外,王宗景体力之强悍,能坚持如此之久的坚韧悠长,也足以令人咋舌。 然后这三只妖兽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仍然在身后紧追不舍,嗜血的眼神紧盯着前方奔逃的猎物。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 景宗忽然猛地向前一个翻滚,向一处密林深处扑了过去,落在一处极茂密的灌木丛中。 三只巨狮妖兽齐齐怒吼,追了过去,然而当它们过了片刻追到灌木丛后,却只见树枝空摆荆棘摇晃。残留着点点血痕仍 历历在目,但王宗景却赫然消失不见。 兽吼声瞬间安静了下来,三只妖兽在灌木丛前停住了脚步,然后冷冷地向四周的森林中看去。 原本杀气腾腾的森林像是突然被冰冻了一样,那一刻所以的声音都沉寂了下来,一股可怕的寂静突然从四面八方淹没了 这里。 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在空气中,三只妖兽仍然没有找到那个猎物的身影,然而凭借着妖兽敏锐的感觉,它们知道那个敌人 仍在附近。 低沉的嘶吼声从妖兽的口中香气,三只妖兽慢慢分开,从不同的方向往灌木丛的后方搜索过去。 树枝还在摇摆,荆棘仍在晃动。 森林中的气息仿佛慢慢就要凝固一般,隐约之中,仿佛有某个呼吸在竭力压抑,兽爪踩踏在林间空地的枯枝落叶上,发 出沙沙的响声,点点碎阳落下,茂密的森林下方,此刻显得特别幽暗。 就在这时,仿佛是在这片森林里的最静谧处,那仿佛凝固一般的幽影之地忽然如惊雷炸响一般,瞬间一个人影陡然飞起 ,原本安静的森林也在瞬间从极安静转为轰然喧嚣。随着那人影飞起,无数落叶枯枝陡然飞上半空,遮蔽了一大片空地吗, 只有那坚狠凶厉的眼神从漫天飞舞的枯叶中直扑而来,转眼跃到一直猝不及防的巨狮妖兽身边,以破釜沉舟之势一把拧住 妖兽的头颅,右手一翻,锋利的獠牙便刺进了妖兽的脖颈处。 鲜血迸发而出,如狂怒的喷泉挥洒着血色的水花,那妖兽剧痛之中狂吼一声,张嘴向王宗景咬来。王宗景抽身急退,但 仍是没完全躲过这近在咫尺的凶狠一咬,顿时左手上被撕扯出了一条尺许长得巨大伤口。 以他的身体心性,此刻也忍不住痛哼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妖兽在这垂死一咬后,身子已然开始摇晃。显然獠 牙之上残留的毒性仍然足以毒杀它,只是这一只妖兽显然又比之前的那只妖兽坚持了更久的时间,看了獠牙之上的剧毒已是 越来越弱了。 这充满血腥的偷袭搏杀不过是发生在片刻之间的事情,另一边的两只巨狮妖兽几乎是在同时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双双怒 吼着扑来,然而当它们穿过遮蔽目光徐徐落下的落叶之后,王景宗的身影又再度消失在这片密林之中,空留下在地上抽囘搐 挣扎的妖兽,还有染红了周围一大片地方的鲜红血液。 刺鼻的血腥气息在这片森林里似乎瞬间浓烈了无数倍,树干、树叶、空地上,到处都是惨红的血痕。剩下两只妖兽也像 是受到了刺囘激一般,非但没有畏惧之意,反而更加暴躁凶戾,不停对着这片森林吼叫着,瞪大了眼睛,满是杀意,搜索者 那负创逃匿的狡猾敌人。 只是,这片诡异的寂静又再度降临,空留下一片血红之色,妖兽缓缓离开,向前走去,尖利的獠牙缓缓张囘合囘着。走着, 走着,走着忽然,其中一只走到一棵大树下的妖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只觉头顶微热,一滴水珠滴在它的头顶,慢 慢流淌而下,却是鲜红的颜色。 一滴,又是一滴,鲜红从树梢之上缓缓地滴落下来。 妖兽猛然抬头,发出一声怒吼,但转眼之间,一个人影已从它头顶的树枝上扑了下来。早狂热的血花之中,那一只尖锐 的獠牙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嘶”近乎无声无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死不休的决绝狠戾。金花古蟒的獠牙以令人头皮发麻的气势,硬生生地 插入了这只巨狮妖兽的左眼之中。 刹那之间,那只妖兽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巨大的利爪挥起来狠狠地打了过去,重重地打在王宗景的胸口,只听 刺耳的布帛撕破之声传来,伴随着一声低沉的破碎之声。那插在妖兽眼眶中的獠牙身上,原本就有的细缝瞬间扩大,被妖兽 这垂死一击带到,“啪嗒”一声,碎裂成三四片掉落下来,只有尖端残留的那一截兀自插在妖兽的眼眶中。 王宗景只觉得胸口一痛,那一刻全身大震气血翻涌,只怕是胸口的肋骨已断了几根。同时妖兽的利爪何等锋利!一抓之下 ,整个上身衣服立刻破裂,连带着胸膛处也是血肉模糊,隐约可见白骨。 剧痛之中,他险些便昏厥了过去,然而脑海中残留的一丝清醒冷冷地告诉他自己,还有一只妖兽正在身旁。他踉跄着后退 ,想要奔跑而去,再度躲藏在这片密林之中。然而没跑两步,胸口一阵撕心裂肺般得疼痛差点让他摔倒在地,仓皇间只来得 及伸手抓囘住了身旁的一刻大树,这才勉强站住了身子。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王宗景向自己身上瞄了一眼,只见大半个身子已经完全变成了鲜红的血色,这其中有妖兽的,更多的 还是自己的血。身体血肉中残留的力量,仿佛也正随着这些鲜血飞快地流淌而出,让他眼前不住地发黑。 “吼!”低沉的吼声从树叶后传了过来,最后一只凶狠嗜杀的妖兽,缓缓地走了过来,逼住了背靠大树精疲力尽身负重伤 的王宗景。直到此刻它终于对这个敌人有所敬畏,没有立刻扑上来,但一双血红色的眼眸,仍是充满了杀意,死死地盯住了他。 第四十五章 对错(下) 王景宗有些疲倦地看了那只妖兽一眼,心中泛起了一丝绝望。这种巨狮妖兽他以往从未见过,在那片原始森林中并不存在, 然而这一场战斗下来,他可以断定即使是放到那片森林中,这种妖兽也是相当强悍的。只是为何在青云山这样的仙家境地,会 有这种妖兽出现呢?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一点,不过这一刻,也由不得他全有想了。 潺潺流出的鲜血像是不停地刺激着那只妖兽,它终于人耐不住,同时任谁也能看出这个敌人已经到了走投无路伤种难起的地 步。随着一声吼叫,这只妖兽猛地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向王景宗的咽喉咬去。 王景宗身子一动,勉力向树旁跑开,直到此刻在他心中仍然没有束手待毙的念头。只是獠牙已断,身负重伤,无论怎么看, 包括他自己也不能不觉得是凶多吉少了。 那一个闪避看起来显得很勉强,只不过因为他注意着妖兽的动作,凭借着无数次搏杀中磨练出来的判断,在妖兽身躯微动时 便开始躲避,这才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然而就算是这样,他终于还是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慌乱中,他咬紧了牙关,一把抓 住地上掉落的一根还算结实的枯枝,紧握手中,就要回头与妖兽垂死搏斗。 逃,是逃不掉了,但就算看不到太多活下去的希望,也要拼死一搏。这便是他三年来在此刻心间唯一残留的念头。 妖兽扑了一个空,便如火上浇油一般,凶性大发,吼叫一声又转头咬来,同时利爪挥起,径直向王宗景的头颅打了下来。 王宗景脸色惨白,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那爪子击中,忽然只见那妖兽的身子猛然地向后一扯,那爪子竟是在王宗景身前 寸许处,险险地挥空了。一个人影出现在妖兽身后,是一个身着长衫气度不凡的男子。他面色淡然,伸出了一只手臂抓住妖 兽的尾巴,只靠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竟然就将这庞大的妖兽身躯硬生生地向后拉扯开来,然后手臂挥动,淡淡的清光从他 手掌中泛起,在王宗景愕然的目光注视下,轻飘飘地拍在妖兽的脑袋上。 “啪!”细细而带了一丝轻佻般戏弄的滋味,那声音传了过来,这只身躯庞大的妖兽忽然就像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了一 样,连痉挛抽搐的动作都没有,便直接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眼见是活不了了。 脚步声响起,那男子缓缓地走到王宗景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慢慢蹲下身子,眼中似乎闪烁着饶有兴趣的光 芒,打量着几乎已是半个血人一般的王宗景。王宗景勉强动了动身子,喘息中带了警惕之色,冷冷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 男人,并没有马上开口去谢这个人的救命之恩。 “王宗景?”那男人看了他片刻,随后微笑着这么问了一句。 王宗景顿时一怔,忍不住把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迅速过了一遍,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这张面孔,当下只得 点了点头,同时隐隐地感到这男子似乎的确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意思,便撑着对他点了点头,道:“多谢!”随后顿了一下,又 忍不住问道,“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 那男子微微一笑,到:“我姓萧,萧逸才” 王宗景皱着眉头,迟疑了片刻,想着自己好像果然不认得有这么一个人,但是这名字听起来居然有几分熟悉,似乎曾经在 什么地方听说过。他盯着这个男子的脸,华人间身子一震,像是记起了什么,一双眼睛猛地睁大,因为太过震惊而有些难以抑 制的结巴,愕然道:“你——你难道是——是青云门的” 萧逸才眉头一挑,道:“是,你猜得没错,我现在坐的是青云门的掌教位置” 王宗景长大了嘴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甚至因为太过惊愕而暂时忘记了身上的伤痛。萧逸才对他的表情并不在意也 无生气之意,目光向周围几具妖兽的尸骸看了一眼,随后转眼看着王宗景,脸色的笑容缓缓收起,整个人的气质忽然从最初的 温和变得肃穆锋利起来,就连目光也似乎带给了王宗景不少压力,让王宗景心头猛然一跳。 “你,杀过不少妖兽吧?” 王宗景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是。” 萧逸才目光深沉地凝视着他,虽是蹲在他的身前,但不知为何,那身影仿佛突然长大起来,像是要遮盖住王宗景的视线。过了 片刻,它才开口又问了第二句话:“杀过人吗” 王宗景身子一震,脸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然而在萧逸才那深邃的目光之中,却又一种无所遁形的窘迫感,迟疑了一下, 摇头低声道:“没有。” 萧逸才缓缓地点头,但目光却在瞬间变得锋锐起来,盯着王宗景的眼睛,淡淡地道:“敢杀人吗?” 这一次,王宗景霍然抬头,却只见萧逸才的脸色肃然冷静,却哪里有半分玩笑之意? “杀过人吗?” “没有。” “敢杀人吗?” “” 短短几个字的简短问话,却有着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战栗之意,知道许久之后,王宗景的脑海中仍然回荡着这简简单 单却令他心神大乱无法冷静的几句话。这一刻,他已经不再置身于那一处青云别院的后山森林中,而是被萧逸才不知出于什 么原因。将他带起奴剑而飞,转眼飞过起伏的山脉,到了青云山的另一侧,在距离青云山门百余里的一个偏僻小村外,这才 落了下来。 王宗景身上的伤势已经被萧逸才出手救治,服食了一枚不知其名的丹药,止了血,他自己包扎了伤处,虽然此刻看上 去仍然满身血迹有些吓人,但那枚丹药的药效惊人,外伤还需要时日才能恢复,此刻仍然不是有痛楚传来,但那一场搏斗下 来的内伤隐患几乎都好了。 站在萧逸才的身后,远远地眺望着哪个偏僻的村子,王宗景的心中此刻充满了疑惑之意,同时也嫉妒忐忑不安,他不 知道为什么这位原本应该高高在上的青云门掌教真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有突然行径古怪地将自己带到这里。还有那青 云山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强悍的妖兽出没?而之前无论是谁包括姐姐王细雨都没有提到过这一点,显然是谁都不知道;除了 这些,之前萧逸才对他那几句简单的文化,同样令王宗景心神不宁。直到此刻,他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也没用给萧逸才一个 肯定的回答,到底自己敢不敢杀人,而萧逸才似乎也没有逼他的意思。 只是萧逸才带他来到这村子边上后,便沉默不语地站在那儿,凝望着哪个村子微微皱眉,似乎陷入了沉思,许久没有 开口说话。王宗景站在他的身后,登录很久,剑萧逸才似乎仍然没有开口的一样,还是忍不住张口问道:“萧真人,你带我 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王宗景的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萧逸才脸色淡然,像是在诉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一样,道:“我要你去这个村子中替我杀一个人。” 王宗景身子一震,张口欲言,但随即看到萧逸才那淡然的眼神,似视生死为无物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看,那村子中占地最大的那一处宅院,便是这个村里最大的地主,也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名叫孙积善。”萧逸才 像是对王宗景的神情丝毫没有在意,继续淡淡地说着,“孙积善上有八十老母,下游三个孩儿,他平日尊奉母亲最重孝道, 对几个孩子也是疼爱有加,算得上是一个慈父。” 他的目光慢慢地从那片村子中的宅院上转过。回头看向王宗景,也不去管这个少年已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静静地 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替我去杀了他” 王宗景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再也忍耐不住,踏上一步,瞪大了眼睛,道:“既然——既然他是一个这么好的 人,为什么你要我去杀他?青云门难道不是天下的正道领袖,为万民所敬仰的吗?” 萧逸才并没有因为这少年强烈的愤怒上前质问而有所生气,他的脸色一直很平静,平静道甚至让王宗景有些心寒。他 只是用一种很平淡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突然说起了似乎与此毫无干系的话语:“人性或黑白,万事有对错。神州浩土黎民 亿万,没有哪两个人回事一模一样的。人性亦是如此千变万化,那片极恶之人,或也有心善慈悲,有或众所景仰之人,怎知 没有隐晦私心? “天底下事,纷纷攘攘,如万花迷眼难分真假,只是总有些事,对就是对的,错就是错的。 “任你我诸多借口,掩饰遮盖,然而方寸心中,又怎能不分真假对错?” 他转身走去,衣衫拂动,声音悠悠地传来,忽然间似带了几分萧索之意,只是那话语声中,纵有孤独之意,仍有几分 淡然从容: “留你三日,杀或不杀,由你自己秉心决断便是” 第四十六章 古文 多年以来,这座名列青云山脉七大主峰之一的山峰上,一直都是比较清冷的,与其他兴盛的青云六峰比起来,大竹峰的楼阁殿宇要少得多。大竹峰一脉的传人弟子也同样单薄,上一代 大竹峰的田不易首座田不易在世时,整个大竹峰上除了田首座一家人外,也就只有他收的七个徒弟。时到今日青云门编个之后,再无首座之位,但这大竹峰上依然清净,昔年的弟子们 还是住在这里,除了大师兄宋大仁收了一个弟子穆怀正外,其他的师弟们仍是闭门修炼,日子过得清闲得很。 这满山遍野比其他山脉多的,或许只有那无穷无尽的青竹了吧!要知道,名列青云六景之一的“云涛”,就是在这大竹峰上。 守静堂外,阳光温和地照在这一片经历了无数风霜岁月的山峰土地,无论是远处弟子们居住的宅院回廊,还是前面的厨房,此刻看上去都是显得特别安静。哪怕是多少年来已经成为这 大竹峰上一道显眼标记的那只大黄狗,这段日子也随着小鼎跑到山下玩儿去了,更令这少了 嘈杂犬吠声的大竹峰上平添了几分往日少见的清净、 炊烟袅袅,从厨房屋顶上方的烟囱里缓缓飘起,一丝诱人的香气,从厨房敞开的门廊中轻轻地飘了出来,同时一阵清脆而有节奏的劈柴声从厨房里面传出。 一道绿色剑芒忽然出现在大竹峰的高空中,盘旋了一圈后缓缓地落了下来。停在守静堂前, 光芒摇曳散去,露出一身月白长衣的林惊羽的身影。 他转过身子,面色淡然,开始慢慢地打量这个地方。很多年了,自从他少年时来过一次大竹峰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原本在记忆中已经觉得很模糊的样子,当他再一次站在这守静 堂时,早已沉淀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忽然又翻腾起来,回想起了年少时的一幕一幕。 似乎没有人发觉他的到来,所有的房屋宅院都是一片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未看见,这里的清净彷佛带了一点别处没有的慵懒,不过林惊羽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触,他的目光很快地转到了守静堂前方那几处简单的木屋厨房上,听到了那一句声音富有节奏而清晰的劈柴声。 他沉默地聆听了一阵,然后向厨房走了过去,他的速度不算快,但这段路本来就不是很远。 没过多久,他便走到了厨房门外,透过打开的木门,他清楚地看到了厨房里的那一幕。 灶台果碗,一溜排开,旁边靠墙处堆着很高的切成相同大小的青竹碎块,稍远处还有一张长桌,旁边搁着几张长凳。看上去都是古旧多有磨损的老物,不知在这厨房里度过了多少岁月, 但仍然牢固而安详地伫立在那儿。 窗明,桌净,哪怕是正在烧火炖汤的灶台上,也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毫无俗世厨房给人的那种黑沉而昏暗烟火乱飞的脏乱感觉。与此同时,一个男人拖过了一张小竹凳坐在厨房中,身边放着几根大竹峰后山独有的黑节竹子,手中一把柴刀,正安静地一下一下挥舞劈柴、 林惊羽沉默地看着那个男子,看着她隐隐富有节奏额的劈柴模样。那些出名坚韧的黑节竹,此刻却像是绿色的豆腐一般,每一刀劈下去都干净利落地断开,变成大小匀称的竹片。然后被他 随手丢去,又整整齐齐地堆在那小山一般高的竹片堆上。 片刻之后,那个男子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过来。当他看到林惊羽站在门扉之外时,明显也怔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 林惊羽的眼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那一张脸庞却是如此熟悉。哪怕是如今多了沧桑,两鬓微白, 前尘往事,从少年天真岁月的记忆开始,又缓缓浮现在心头。 他站在屋中,他站在窗外,彼此凝视。 这一眼,沉默而无言,也不知有多少岁月风霜,忽然间便在这安静的一眼中飘然而过。 多少年来,哪怕是昔年揭过因果,放弃恩怨之后,他仍然没有再来过这里。而这个隐姓埋名叫张小凡的男人,似乎也从不离开大竹峰。 对修道中人来说不过是咫尺之遥的几座山峰距离,于他们却彷佛是天涯之隔。 可是如今,他又站到了这里,沉默而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小凡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是温和的,带了几分安静地温暖,站在厨房里,道:“进来坐吧!” 林惊羽似乎有些生涩,慢慢地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张小凡走到木桌边拿过一张老旧但仍然牢固的木椅,随手递给了他,道:“坐。” 这个时候,灶台上的大铁锅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冒泡的咕噜声。张小凡对他笑了笑,转身走到灶台边掀开了锅盖,拿过勺子翻了两下。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清脆的竹片碎裂声。张小凡 转身看去,只见李宁玉不知何时坐在了那张小竹凳上,拿过柴刀,拾起竹子,然后一刀刀地劈了下去。 一刀,接着一刀,同样有着奇特的节奏感,坚韧的黑节竹同样在他的刀下变得脆弱无比,一片片地散落了下来,变成同样大小的竹片,然后被林惊羽轻轻地抛到墙边,整整齐齐地垒好。张小凡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多年后忽然在自己面前做着这样的事…… 他走到灶台的另一侧,随手拿起几块竹片塞进了锅底的火焰中,同时拿着摆放在地上的一个黑 色的烧火棍,伸进去拔弄了;两下,这才站了起来。 最后一片黑节竹也散落了下来,林惊羽丢到墙边竹堆上。他丢下菜刀,目光扫过,在那墙角灶台边地上的黑色烧火棍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淡淡地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做这砍柴的活。” 张小凡哑然失笑,捡过椅子坐在一旁,微笑道:“小时候你家境比我好,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自然不用砍柴,我的当年可是帮我爹娘砍了不少了。” 林惊羽点了点头,忽然沉默了下来,像是回忆起一些往事,脸上也露出几分温和之色。随后,他双眼微闭,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张小凡,忽然道:“他死的时候,可有苦痛挣扎?” 张小凡脸上的笑容消失,也露出几分肃然之意。虽然林惊羽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但他却好像完全了解他的意思一样,正色道:“万师伯去得很安详。” 林惊羽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嘴角微抿,似带了几分自嘲之意,淡淡地笑了一下。 张小凡没有说话,坐在他对面安静地望着他。彷佛沉思片刻后,林惊羽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外表古旧边缘已颇多磨损的方形模版,递给了张小凡。 张小凡伸手接过去,有些不解地看着林惊羽。林惊羽沉默了片刻,道:“这是我在南疆十万大山深处一处遗迹废墟中发现的,那里应该是古巫一族的祭坛废墟,但是不知为何废墟中颇多魔教供 奉之邪神雕像,并且……苍松也在那里出没。” 张小凡眉头一皱,林惊羽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了下去:“之前我们从未发现起源于西北蛮荒的魔教会与南疆早已灭绝的古巫一族有所联系,我将此物送回青云呈给掌教师兄,但他也未能从中看 出什么来。不过萧师兄明言,近年来天下正道虽是一片兴盛景象,却亦能感觉到有一二暗流涌动,究竟是不是魔教余孽暗处蠢蠢欲动,他也不敢肯定,但这块木板既然事关魔教,他还是想让你看一看。” 张小凡眉头微皱,道:“他怎么不自己来找我,反而要你前来?” 林惊羽淡淡地道:“有人不想让他来见你。” 张小凡眉头一挑,随后神情又缓和了下来,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不再多说,转头看向那块木板,林惊羽坐在他的对面,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等待着。 古旧而略带暗红色的木板上,除了边缘多处磨损破旧外木板中心处还算完整,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一些摸样奇异的图案和古怪扭曲的文字。张小凡凝视着这些图案和文字,手指慢慢地在它们上边 掠过,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的手指滑过最后一个奇特的字时,张小凡闭上双眼似乎陷入了沉思。林惊羽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张小凡再次睁开双眼向来看来,道:“这些不是图像,而是古巫一的图腾族。” 说着他指了指那木板上方最顶上的几个奇异图案,然后手指缓缓地下滑,落到下面那些扭曲的字体上时,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情绪,静静地道:“至于这些字,是魔教 起源早期流传下来的奇特字体,在魔教里被称为‘古圣文’。”他淡淡地笑一下,道:“时至今日,这些古圣文就算是在魔教中也几近失传,少有人认得,更不用说精通了。也就是那么一两个天资 聪慧才华搞绝的奇人才能通晓一二。” 林惊羽眉头一皱,正想追问时,只见张小凡拿起那块木板,放到两人中间,然后盯着那些扭曲而奇异的文字,继续说了下去。 “这前面一段,应该是一篇祭文,说的是像古神敬奉牺牲,献上……活祭,饱饮鲜血后保佑吾族长盛不衰。”说到这里,他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了看林惊羽。正好林惊羽也脸色微变,向他看来,随后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那块木板上深沉的暗红色处,那彷佛深深渗入了木纹深处的惨红,依稀 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除了这篇祭文,大致就没有别的了,不过最后还有一段话。”手指慢慢移动,向下滑去,掠过那篇祭文,落到最后一行字体略大的古圣文上。张小凡沉默地凝视了一会儿,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满满地念了出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呼……”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啸声,柴刀带着强悍的力量劈下,看在碗口粗的一棵杉树干上,瞬间木屑飞溅,整棵树都重重地一震,王宗景随后抹去了额头上滴落的汗珠,又狠狠地劈可数刀, 很快便将这树林边缘的杉树砍倒在地。 站直身子,王宗景长出了一口气,此刻的他比起来当日突然受到妖兽围攻的时候又是另一幅摸样。原本被撕烂的衣服已经换下了,身上穿着十分粗陋的麻布短衫,一眼看去背后还有几个小破洞, 看起来很寒碜,但王宗景对此并不在意。 除了刚刚被砍到的这棵杉树外,地上还同样摆了另外两棵类似的杉树,显然都是他砍到的。站在原地估摸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够了,他便不再去砍新树,而是侧身如一个樵夫般将这三棵砍到的 杉树去枝砍断,劈成大小差不多的柴条堆成一堆,然后从旁边地上拿起摆放着的长绳,将之捆成了两大捆柴火。 做完这一切,他后退了一步,带了几分满意之色看了看这两捆木柴,点了点头,然后伸了个懒腰,只是才扩胸到一半,忽地脸上的肌肉一抽,手捂胸口,皱了皱眉,低头掀开衣服一看,只见胸口 处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此刻赫然已经好了大半,就算当日有萧逸才给敷了些青云门的外伤灵药,但伤口能好得这么快,却也委实令人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王宗景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但精神健旺、步伐敏捷的老人一路快步走了过来,到了林边看到王宗景站在那儿时,立刻面露笑容,笑着道:“王兄弟,咦 ……”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王宗景身边那两大捆柴火,老汉顿时怔了一下,“这……” 王宗景笑道:“孙大爷,这几日多亏你照顾我,非但给我吃的,还给了我一件衣服穿,这不就要走了嘛,我想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干脆就替你砍了些柴火,让您老可以休息几日。” 老汉一跺脚,哈哈一笑,脸上露出几分憨厚的不好意思的表情,摇头笑道:“哎呀,你说你这……伤都没大好,干这些粗活做什么?” 王宗景笑着挥挥手,道:“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的。”孙大爷看着他满头大汗,连忙解下腰上的水囊,递给他道:“看你泪的,来了,快喝些水吧!早知道你要我把柴刀麻绳留下是帮我砍柴的,我就不会给你了。” 王宗景笑而不语,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袋清水,只觉得身体内的一股清凉之意透了出来,当真是舒服极了。三日之前,他意外地被萧逸才说了些奇怪的话语后留在此处,不久后正巧遇上上山砍樵的 老樵夫,就是面前这位孙大爷,孙老汉是个心善之人,看着当时王宗景外貌凄惨,便伸出援手,给吃给喝给衣穿,当然吃喝衣物都是极糟糕的东西。不过王宗景昔年是从原始深林里活过来的,连妖兽生血也 曾皱眉生吞过,哪里会在意这些?但是孙老汉这般善意,确实让他颇为感念,眼看在此已过三日,该是回转青云山门的时候,便生出一番报答心意来。 这一老一少萍水相逢,年岁相差也大,但坐在山脚林边的这几日相交,居然也颇为相得。砍柴之余,孙老汉便与王宗景随意闲聊,在知道王宗景是拿青云山下参加青云试的弟子后,孙老汉很惊奇地夸赞了他一把。 在青云山周围无数像他一样的淳朴村民心中,能上青云门的,必定都是神仙一流的了不起人物。 同样,王宗景也从孙老汉口中了解到一些事,山下这个偏僻的村子就叫孙家庄,住在村里的人十之**都是姓孙的。萧逸才口中说到的孙积善确有其人,的确就是这村里最大的财主,也是孙家庄的村长。除 此之外,孙老汉是个土生土长的孙家庄人氏,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根,不过据孙老汉说,莫看他老伴早 逝,眼下孤苦一人,其实还有一个儿子的。 那儿子呢,也就是小孙,却是个不甘于现状的年轻人,早些年便离开村子,去了方圆几百里内最大的城池,正是青云山下的河阳城。听说在河阳城里勤奋干活,如今都找上媳妇了,日子过得颇好,孙老汉无 不得意地道,前些日子小孙已经托人捎话回来,再过一段日子便会回来,接了老爹一起去河阳城中,日后就在河阳城里过好日子了。 说到这里时,孙老汉脸上的皱纹似乎都一一舒展开来,那股喜悦真像从心底绽放出来,王宗景也被他的喜悦所感染,笑着连声恭贺,并与他越好了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河阳城小孙家里看看孙老头,到时候 再好生畅谈,说不定还能尝一尝河阳城里的老酒呢。 说笑一阵后,眼看天色又缓缓地暗了下来。黄昏将近,孙老汉便准备起身回家。在又一次劝说王宗景去他那破屋中住上一夜,但王宗景仍是笑着谢绝之后,孙老汉也不强求,笑着与他别过,然后挑起那两捆 比他往日所挑的重得多的柴火,“嘿嘿”两声轻喝,整个人看去被这副重担压得更加瘦小了。王宗景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孙老汉笑着拒绝道:“本就是一个干粗活的人,这点苦还不能吃吗?” 说着挥手道别,然后步履缓慢但仍是一步步地走回了那个偏僻而安静地村子。 王宗景凝视着孙老汉的北影,直到他消失在那个村子中,这才回转身子,心中寻思自己已经在此待了三日,接下类还是回去的好。然而身子半转,他便忽然一怔,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不觉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 了一个男子,长身而立,面色淡然,气度不怒而威,潇洒出尘,正是萧逸才。 王宗景吃惊之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连此刻本该有的见礼都忘了,萧逸才看来倒也不在意这些虚礼,走上来站到他的身边,目光向他身上略一打量,又向下方的孙家庄处看了一眼,脸色平静,道:“三 日已过,你在这里可有什么相法,或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王宗景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地开口道:“你说得对,孙积善此人确实该死。” 萧逸才眉头一挑,似乎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道:“哦?” 王宗景转头看向山下的孙家庄,道:“孙积善在家中孝母爱儿,但出了家门,他便是这村中的恶霸,整理日鱼肉百姓,村民无不畏惧之。只在这三日里内,我暗中潜入孙家庄,便看到他抢了两户人家的财物,打 了三人,又强占了村头除他家田地外最好的一块田,却只给了市价的两成银子。” 萧逸才安静地听着,哪怕是在王宗景说完之后,这些恶行也似乎并没有在他心中掀起多少涟漪。相反,他感兴趣的好像一直就是王宗景,看着这个身材高大强健的少年,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杀了这 个恶霸了吗?” 王宗景转过身子,面对萧逸才,沉默片刻,道:“没有。” 笑一次爱双眼微微眯起,声音似乎也冷了几分,道:“为什么?” 王宗景霍地一抬头,眼睛直视萧逸才。那一刻,他眼眸深处的一缕压在内心的狂野,像是突然完全地散发出来,彷佛根本不在意面前这个男人比他的道行高出无数倍,在青云门中地位更是万众匍匐的绝顶人物, 满是桀骜不驯的目光,冷冷地道:“凭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掌教萧真人,我又没见过你!” 萧逸才倒像怔了一下,似乎想不到王宗景会是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反应,但是随即他微微摇头,似失笑一般,倒是将脸上神情中的威严松缓了许多,然后他也没有回答王宗景的问话,只是向王宗景身后示意了一下,王 宗景迟疑片刻转过身去,顿时脸上便浮起了一丝惊愕之色,只见远处一棵大树后头,转过一个人影,面带笑 容,容貌熟悉,正是于他有恩惠的明阳道人。 王宗景缓缓转身,重新看着萧逸才。萧逸才笑而不语,只是这其中含义自是不言自明。这一次,王宗景又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地抬头起来,语气变得沉重了很多,但一双眼眸,却彷佛更添了几 分桀骜倔强:“我不杀。” “为什么?” “你当日对我说,人性或黑白,万事有对错。人性黑白我懂了,但是这对错二字,未必就如你所说,凭什么你能决断别人生死?就凭你道行高权位重,就凭你比他们强大视他们如蝼蚁?”王宗景的脸色微微涨红,此 时此刻的他自知所说的话对萧逸才已算是极大的不敬,但是不知怎地,他就像体内有一股热血上冲,就是想 要不顾一切说出来: “你要我去杀他,我想不通。我与他无冤无仇,之前甚至从未听过或见过,究竟为了什么要去杀掉这样一个与我无关的人?” 萧逸才脸上的笑意缓缓地消失了,整个人的气势重新变得凝重威严起来,那一股无形的威势彷佛也如同一个阴影笼罩起来,带给王宗景越来越大的压力:“那么你以为,要怎样的原因,你才会去杀人?” 王宗景渐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心底那一股热血始终如一团火般燃烧着,他直梗着脖子,大声道:“我不知道!” 萧逸才的目光慢慢变冷,冷冷地看着他,像是要看破王宗景的血肉直视他的内心深处。随后,他缓缓开口道:“也罢,那就等你自己明白心中迷思,想通了之后,再来找我吧!” 说罢,他忽地一声转身走去,仙气从他脚下升腾而起,一柄七星仙剑在他的脚下拖着他浮于虚空之中,同时他的声音也悠悠地传了过来:“明阳,送他回去,对外就说犯了门规禁闭三日,不许外出,今日才出来的。” 第四十七章 耳光 王宗景是在当天晚上回到青云别院的,正如萧逸才交代的那样,明阳道人出面对看守别院的青云弟子解释了一下。正好当值的青云弟子不是熟人,有过几面之缘的柳芸、欧阳剑秋和穆怀正等人都不在,所以到免去了几分尴尬。只是那些青云弟子看着王宗景都露出有些好奇而古怪的眼神,想必心中都在惊讶这家伙闯祸都闯到青云山去饿了,还真是与众不同的刺儿头。 与明阳道人告别后,王宗景径直回到了廿三院中。这时天色已晚,院子里的其它人都已经闭门歇息了,王宗景也乐得如此,走回来自己的火字房后,关上房门,这猜长长地舒了口气,全身慢慢地放松下来。 回想这三日,此刻却忽然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王宗景在安静的屋中沉默地站了好久,随后渐渐感觉到一股深沉的疲累似乎从心中浮起,也就懒得再多想了,直接跳上了床,闭上双眼,或许是本来就受了伤,身子疲惫,没过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在屋外的庭院中,夜风吹过时,柳树依依轻摆,某一扇匿于阴影中的门扉轻轻地开了一条小缝,一道没有表情的目光,在黑暗中深深地凝视着火字房的房门,眼中掠过了一丝奇异的光芒。 翌日,王宗景破天荒地睡了个懒觉,知道巳时三刻才醒来,不过这一夜好觉显然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对他的体力是极好的回复,在房中伸了个懒腰下了床,活动了一下身子,王宗景自觉伤处已经好了大半,心中对萧逸才所给的灵药又多了几分惊奇。只是随之他自然而然又想到了这三日的遭遇,虽然说除了与妖兽一战外并没有太多波折,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对在那个偏僻的孙家庄里的事情,总是有一种下意识的抵触,不愿去想。 甩了甩头,把这些郁闷的年头丢到脑后,王宗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当阳光照在身上的那一刻,他心中顿时便有了一股重新开始的奇异念头,心情也立刻好了不少。 “咦,你回来了?”王宗景也有几分惊讶,走过去问道。 有一段时日没见这少女了,今天看去,苏小怜的脸色明显红润好看了许多,整个人似乎也开始慢慢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气质在渐渐显露出来,不过面对着王宗景,她显然仍然像是之前那个温和漂亮的少女,并且脸上带了几分关怀,走到王宗景的身前,道:“宗景哥哥,这几天我来找你几次了,结果你都不在,去问那些青云门的师门,结果他们也不知道你去哪了。后来竟然有人说,你犯了什么错处,被门中师长下令关起来了。现在看到你就好了,你….没什么事吧?” 王宗景看着苏小怜,见她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显然是很关心自己的,一时也有几分感动。不过这三日的具体情形他早就决心不向外人提起了,当下笑了笑,摇头道:“没事没事,你莫要担心,一切都好!你看我现在不是站在这儿,一点事都没有吗?” 苏小怜上下仔细大量了他一番。王宗景微笑站着,如今让自然也是换过了衣衫,加上伤口本已好了大半,苏小怜一下也看不出什么,脸上的担忧之色慢慢地退去,抿嘴笑道:“你没事就好了。” 远处,巴熊与苏文清站在回廊一侧正看向这里,本来他们两人也有些担心王宗景,但王宗景出来之后却和正好过来的苏小怜先出声打了招呼,两人便站着静观,巴熊是笑呵呵的模样,苏文清侧面带着微笑,但目光几次在苏小怜身上流连,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含义。 那边的王宗景与苏小怜又说了几次,苏小怜本就是担心他才过来看看的,如今王宗景既然没事,苏小怜叮嘱了他几句后便准备回去了,同时回头对王宗景道:“宗景哥哥,有空你也去我那里坐坐啊!” 王宗景笑道:“好啊!”说着,一路将苏小怜送到院门口。眼看苏小怜就要下了台阶,王宗景准备回身时,便听到身后苏文清忽然轻笑了一声,道:“宗景,过来,这几日你一声不 吭也不知躲哪儿去了,快老实交代一下吧!” 王宗景回身爽朗一笑,心想着该怎么打混过去,却一时没有注意苏文清叫他的口吻忽然亲密了些,从前些日子的“王公子”悄然变成了“宗景”。不过当日在河阳地宫中两人也算是同甘共苦并肩作战,彼此的情谊都比原来亲密了许多,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只是在王宗景转身的时候,原本下了一层台阶的苏小怜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向苏文清这里看了一眼,但见那回廊中温婉美丽的女子微笑着,慢慢迎着王宗景走过来,目光仿佛不经意间向苏小怜这里看了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复杂难明。可是苏小怜的脸色在一瞬间却阴沉了下来,仿佛一下就看懂了那其中的意思。 不过除此之外,苏小怜并没有任何动作,她只是冷冷地看了苏文清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又转为平静,然后豁然地转身,离开了这个院子。 苏文清明亮清澈的目光在苏小怜离去的背影上闪动了片刻,随即转回,看向王宗景,脸上的微笑越发温和了。 青云别院的入口处,阳光照耀之下,穆怀正领着柳芸、欧阳剑秋二人,陪着一行六七人缓缓地走进了青云别院。如果王宗景、苏文清等人看到这一幕的话,便会认出这些客人乃是昊天剑派的,为首的正是宋煜与罗威等。 一路上,穆怀正竞职尽责地向昊天剑派的客人简略介绍了一下青云别院的情况。人群中,宋煜与罗威的脚步稍慢,落后了几人,走在众人最后,一边饶有情趣的看着周围宅院,一边低声交谈着。 罗威道:“师兄,傅师伯和姬师叔为什么让我们来这青云别院?” 宋煜向周围的院子看了一眼,见前面穆怀正已带着众人走上一条大道,正在前头说着这次青云试的情况,便低声对罗威道:“这青云试如今在天下修真界中名气越来越大,咱们门中颇有几位师长对此心仪不已,咱们过来看看,也算是开开眼界。” 罗威点了点头,目光向旁边看了一下,道:“师兄,本来不是说只有姬师叔来的吗?怎么这次又让我们等了两日,结果名列副门主的傅师伯也带人过来了。” 宋煜眉头微皱,看来脸上也有几分迷惑之意,道:“这事的确有些古怪,与当日的安排不一样啊!而且——”他忽然顿了一下,目光向四周略扫了扫,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师弟,你发觉了没,傅师伯这次带在身边的那女子,咱们却是从来都没见过的。” 罗威的脸上也掠过意思异色,道:“不错,我也正奇怪呢,傅师伯只说是他今日刚刚收入门墙的女弟子,其他的就不肯多说了。不过那女子还真是漂亮,你看就这一两天的工夫,有多少人过去套近乎了。” 宋煜转过头看了罗威一眼,罗威立刻干笑道:“师兄,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就是跟着过去凑凑热闹,决然是不敢耽误修行的。” 宋煜“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到:“你明白就好。如今两位长辈正在通天峰上与青云门萧真人会谈,但是从萧真人容我们到这青云别院游览来看,青云门对我等还是颇为看重的,此次的事情应该会顺利办成,如此我们也能早日回云州了。” 正说着,花儿只听身边的罗威“咦”了一声,笑着指向前,道:“师兄,你看那处院子,好大的一只黄狗。” 宋煜转头看去,果然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庭院门外,石阶上趴着一直身躯奇大的黄毛大狗,旁边还坐着一个四岁大胖嘟嘟的小男孩, 正笑嘻嘻地搂着大黄狗脑袋玩耍。除此之外,他们身边还有一只灰毛猴子,看着也是活泼好动,在路边草地的花圃上追着蝴蝶,踩掉了好几块大石头。 这小男孩自然便是小鼎,不多时听到脚步声,看到前面走来不少人,但是最前面的都是熟悉的青云弟子,穆怀正,柳芸,欧阳剑秋等人,都还笑着对他打了招呼。小鼎也是哈哈一笑,摇头晃脑的哥哥姐姐的胡乱叫了两声,然后又抱着大黄狗的脑袋乱拧乱转玩耍去了。 庭院之中,差不多同时也走出了人来,还有王宗景,苏文清也跟在后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听我的没错。胖子巴熊在那边笑道,你大伤初愈,整日躲在屋中不见太阳,对身子没好处的,就是要出来晒晒,再到后花园走走,担保你一会儿便心境开朗,神清气爽。 说着巴熊又回头笑道,宗景,听说你身上也有些小伤,一起去走走吧! 王宗景看上去心情不错,笑道:好啊说着也劝仇雕泗道,雕泗一起走走就回来,整日窝在房间修炼,对身子也不太好。 看见诸人都这么说,仇雕泗这才勉强点了点头。旁边的苏文清笑着道:好了走吧!帐号我今天也有些闷,一起去后花园走走。 巴熊更是高兴,拉着仇雕泗下了台阶,不料正好遇上了穆怀正一行。在青云别院中,多数人都对穆怀正颇有敬畏之心,当下众人纷纷见礼,穆怀正点了点头,也没说多话,依然带着昊天剑派一行人继续前行。就在一群人将要走过去时,走在最后的宋煜,罗威经过,与王宗景等人目光对视,一时双方都微微变了脸色。 罗威冷哼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宋煜在他身边咳嗽了一下,向他看了看一眼,罗威一撇嘴,悻悻然的把头转了过去,王宗景等人在院子门外的石阶下一字站开,却是将罗威脸上那显而易见的轻蔑之色都看在眼中,一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其中仇雕泗的神色最难看,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日受辱,他双眼冷冷的盯着罗威,忽然低声骂一句: “混蛋,没教养的东西!” 这声音虽小,但是王宗景等人站在他身边还是听得到的。本来也没什么,谁知那边罗威宋煜等人都是修道有成的人物,耳目远比长人要聪敏一些,居然也听到了这句骂声,宋煜还好没什么反映,罗威却是个心浮气躁急脾气的性子,顿时大怒,转过身来指着仇雕泗,怒道: “你骂谁?” 仇雕泗冷笑一声,盯着罗威道我骂的是谁,这里还有人不知道吗? 罗威顿时被他那满是挑衅的目光高的心头火气,也不知怎么,总觉得仇雕丝那目光看着自己便如同两团阴火似得,烧的心里难受,一时间竟全然忘记了身旁的师兄和自己置身何地,只觉得一股热血上冲,冲上前便是一巴掌向仇雕泗甩了过去,同时口中怒喝:老子让你多嘴! 宋煜站在一旁顿时吃了一惊,完全没料到罗威突然间如此失态,失声道:“罗威住手!”与此同时,已经走在前边过了一段路的穆怀正柳芸包括昊天剑派一行人,也听到后头传来的异响动静,纷纷转头看来。 王宗景这一边,却也是无人料到罗威居然会突然出手,要知道这可就是在青云门的青云别院中,一时也是呆了下去,没反应过来,也只有与罗威争执的仇雕泗一人反应最快,立刻向后跳了一步。然而仇雕泗与罗威在道行上毕竟还有差距,莫看这一掌有些随意,但罗威手掌翻腾间,笼罩的范围却是极大,速度也快,转眼间又追了上来,还加快了几分,看着竟是带了愤怒之意,一定要扇仇雕泗一个耳光才能出气一般。 仇雕泗脸色一变,身子猛然一低,看着动作居然比当日在河阳城中快了几,堪堪躲过了那一掌。见这个在河阳城中被自己随意击败的居然是躲闪了过去,罗威只觉得脑海中入火上烧油,心火越烧越旺,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火气,将残余的理智瞬间烧光了,于电光火石间,怒喝一声,翻掌一拍,一股风声豁然响起,风驰电掣般向仇雕泗打了过去。 仇雕泗身子本是伏地的,那一刻眼眸之中忽然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绿光,然后整个身子看似笨拙的一个翻滚,确实向后翻了出去,于间法不容之际闪开了这一掌。 可是他本来就站在石阶之上,这一番闪开跳到旁边,却只见罗威眼前一花,掌下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人影,有些错愕的抬头看来,正是原本坐在石阶上玩耍的小鼎。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忽的在这片庭院前的台阶上响起。罗威一掌甩在了小鼎脸上,在所有人差异惊愕的目光中,重重的打了小鼎一个耳光。 一缕细细鲜红的血,从小鼎的嘴角流淌了下来,划过他白嫩的肌肤,自下巴上一滴滴滑落,原本胖嘟嘟可爱的脸颊上,现出了一个通红的掌印,那五根触目惊心的手指印痕,刺眼地印在他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错愕的小脸上。 王宗景呆住了,苏文清呆住了,远处穆怀正呆住了,柳芸欧阳剑秋也呆住了,所有青云门下站在附近的人,看着这一幕全部像是石化了一样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 人群之中,心思机敏的宋煜第一个反应过来,虽然他也想不通罗威为何突然间如此暴躁,但随即他就发现周围青云门人的反应大有古怪,一个个满是今个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心中便是一沉,正想怒吼痛骂罗威并向那小男孩道歉以求挽回几分时,便听到突然一声怒吼咆哮,黄影如闪电般在眼前掠过,一个巨大的身影腾空而起。 原本温顺慵懒趴在石阶上的大黄瞬间全身毛发倒竖,尖利獠牙毕露,怒吼着扑来,任凭罗威有几分道行却不知怎么竟无抵抗之力,瞬间被这只距狗扑倒在地。王宗景等人又是一惊,才想有所动作,忽又听旁边怪叫声传来,转头一看,猴子小灰也是怒目圆瞪,也不知道打那儿搬来一块大石头抓在手中,双手举着就像罗威冲来。 这一幕看去,别人倒还罢了,王宗景与苏文清二人差点没吓的魂飞魄散,双双抢上,拼死拼活的拦住小灰,抓着挡着不敢让这只猴子靠近罗威哪怕半步,生怕一不小心那不长眼的白痴家伙就得被砸个脑壳迸裂。 场中瞬间一片混乱,昊天剑派的人眼看罗威忽然被一只凶恶至狂怒的大狗扑到,关心之下纷纷抢上,青云诸人也是脸色大变冲了过来,那边王宗景与苏文清拼尽全力拉着小灰,结果还是被这只看着不起眼的灰毛猴子在暴怒之下硬生生地一步步拖向罗威。 眼看局势大乱就要出事,忽然从人群后头传来一声大喝: 住手! 这喊声带了几分震聋发聩的清锐之音,自有股震撼之力,众人只觉得耳中顿时嗡嗡作响,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部,随即只见两个身影快速掠了过来,当先的男子面如冠玉风姿潇洒,却是曾书书突然看到了,跟在他后边的则是王细雨。此刻两人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即目光落到兀自有些惊愕待在原地受伤的小鼎身上,顿时两人神色大变。 曾书书原本平静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怒意,面上像是笼罩了一层冰霜,但他毕竟身份不同,还是压住了心头怒火,正想找人询问原因时,忽然只听台阶那边猛传来一声叫喊,却是无缘无故被甩了一个耳光,错愕不解的小鼎终于反应了过来。 “哇呀呀呀…………“ 小男孩瞬间整张脸气得通红,同时也不知是脸颊剧痛还是嘴角破裂流血的痛楚,让他大眼睛中有了几分淡淡水光,看上去十分可怜,然而小鼎硬是忍住了没哭出声来,同时一脸愤怒,却又哪里有一丝一毫畏惧之意了,一把推开拦在他身前的巴熊,大叫大嚷地向罗威冲去,看这架势是要去跟这人拼命。 青云门诸人顿时又是一片鸡飞狗跳,拖手抱脚拦人劝说的什么都有,最后还是曾书书跳出来一把将小鼎抱在怀里,苦笑道:“小祖宗,莫闹莫闹,这….” “哇呀呀….” “哎呀,别打!莫要扯我头发….” “哇呀呀….” “啊,疼,头发扯乱了!” “哇呀呀呀….” “嘶….好了!我们上山,一切都山上说!哎呀 第五十章 探访 这男子自然便是张小凡,他看了王宗景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过头看着小鼎,笑道:“不是跟你说过不许跑来胡闹吗,怎么自己跑这么远来了?” 小鼎嘟着嘴巴,把脸往上一凑,道:“爹,你看,你看,你看嘛………………” 张小凡看了一眼,正色道:“嗯,我看了,你的脸好好的,” “哎呀,看不见了吗?”小鼎摸了摸自己胖嘟嘟的脸颊,顿时气的恼起来,看来有些懊悔,恨恨道:“早知道就不抹药了。” 张小凡失笑,抓过小鼎在他脑袋上摸摸,笑道:“好了,来,听话,跟爹回家吧。” 小鼎还是不愿意,抓着老爹的袖子缠着他道:“不行不行他打了我啊。” 张小凡被这儿子纠缠得有些无奈,但看他的神色,却多是对小鼎的疼爱,丝毫未见厌烦之色,这时干脆也不理小鼎,先转过头对王宗景道:“小王,你到这里,又要做什么?” 王宗景顿时尴尬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幸好这时候小鼎又在旁边吵闹起来,把张小凡的注意力吸引力过去,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只听张小凡劝了几句,小鼎只是拼命的摇头,看来还是个倔脾气。到最后,张小凡无奈道:“好吧,那你说到底要怎样呢?” 小鼎眼珠一转,指了指那边黑暗的客房,道:“爹,你去帮我打回来。” 张小凡脸色一肃,道:“不行。” 小鼎顿时委屈了,道:“为什么不行啊?” 张小凡蹲下身子,看着儿子柔声道,小鼎,这事情你娘回山之后跟我说了,还有你曾叔叔也特意跑来跟我说了一次,不管怎样,打你的那个人已经受到了惩罚,你不能在胡闹下去,无法无天可是不行的,说到这里,他脸色看起来已经有些严肃了,顿了片刻,又开口道:“还有,你可是个男孩子,将来如果吃亏了,就要自己去讨回来,不能整天去央求别人来帮你,知道吗?” 小鼎被父亲板着脸说了两句,顿时老实了,但仍有些悻悻然,嘴里答应了,但脸色还是极不痛快。看着儿子的神情,张小凡想了想,忽然又凑到小鼎身边,重新微笑道:“小鼎,咱们欺负人是不行了,不过那家伙打你,也是不对的。这样吧,咱们偷偷去捉弄一下他们,你看好不?” 王宗景在旁边一听,一时哑然,但小鼎终究是孩子,顿时兴奋起来,颓丧之色一扫而光,像是找到了什么刺激好玩的东西,连脸颊都有些涨红了,并且居然记得压低了声音,看着颇为神秘地强忍着笑容,对着张小凡拼命点头低声道:“好,好,好。” 说着,小家伙眼珠一转,蹲下身子在花圃边上随手就挖了一块黑泥,递给张小凡,笑哈哈道:“爹,我想到了,你也不要去打他们了,就偷偷用这泥巴把那人的脸抹黑就成!” 张小凡像是也没想到小鼎居然这么快就出了个题目,怔了一下,但是随即笑了起来,却再也没说些什么,伸手接过了那块黑泥,道:“小鼎,你就在这儿等着。” 小鼎连连点头,看起来兴奋的有些情不自禁,一溜烟躲到花圃后边藏好,还挥手把大黄与小灰也叫了过去。王宗景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颇为尴尬,原本一心想跑来想见见那青衣女子的心情,此刻居然也忘记的差不多了。到时张小凡看相了他,忽然微笑道:“小王,白天听说你也在场,那你就应该认得那个打小鼎的罗威吧?” 王宗景点了点头,道:“我认得的,前辈。” 张小凡“嗯”了一声,道:“那好,你帮我指认一下。说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突然间人便出现在王宗景的身边,伸手一托,王宗景只觉得自己身子下方猛然一股力道涌现,竟然身不由己地飘上了半空,然后看着跟张小凡的身影,轻飘飘无声无息地飘落到了客栈前头那一排客房前了。 房门一扇接一扇无声无息的打开,王宗景心中忽然警长起来,要知道那些昊天剑派的人都是修道有成的人物自己这般过来,岂不是轻易就被人发觉了?他紧张之余,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那一刻,只觉得周围特别安静,但看着身边的张小凡,却是一脸平静,随意进出查找着。 客栈的房间并不算多,很快两人就找到了目标,罗威与另外三个同门男弟子共同睡在同一间屋子里,王宗景目光敏锐,一眼便认了出来,然后向张小凡示意看一下。张小凡向那边淡淡的看了一眼,微微点头,然后把手一托,王宗景似乎听到耳边响起两个字:“多谢。”随后就觉得身子又是不由自己向后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就落在小鼎藏身的花圃后边。小鼎正瞪大了眼睛张望,看到王宗景飘了过来也没反应,就一直看着客房那边,不过看他的神情都是兴奋好奇,却并无半分畏惧担忧,显然对他那位老爹充满了强大信心。 王宗景一落地,也是第一反应就抬起头向客房那边看去,只是那一片黑暗中,一时也看不清楚什么,不过他们两人也就等待了一小会,便看到黑暗中人影一动,却是张小凡轻轻松松的飘了出来,面色淡然,同时双手空空,那块黑泥已然不见了, 小鼎一跃而起,双手又叉腰就要仰天大笑,的亏是他身边的小灰机灵无比,跳过来一把捂住小鼎的嘴巴,这才勉强发出“嗯嗯嗯嗯”地低沉笑声。张小凡有些无奈,溺爱地看了看他,随后望向王宗景,笑了一下,道: “你过去之后便屏息了,居然还能坚持这么久,看来全身气血不同常人啊。” 王宗景猛然吃一惊,没想到这位前辈不懂声色间竟然看破了自己,只是张小凡也就像随意说了一句,很快便回过头看着小鼎,笑道:“好了,这下可以回家了吧。” 小鼎拍掉小灰还捂在嘴巴上的毛手,笑嘻嘻道:“好。” 说着伸出双手就像老爹处跳去,张小凡一声轻笑,将他抱了起来,轻轻翻转转一下,小鼎便又做到了他的脖颈上,然后转过身来,对王宗景道:“小王,我们回去了,你呢?” 王宗景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道:“哦我——也要回去了。” 张小凡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微微一笑,转过身去,也不见他如何使力,身子便飘了起来,带着小鼎轻轻松松飘过了客栈围墙,巧事在了墙后,而小灰和大黄也随即跟了上去。 庭院之中,瞬间又安静下来,一片黑暗里,只剩下王宗景独自一人站在这小小的花圃背后。他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些隐匿在黑暗阴影里的客房,或许,那青衣女子也正在其中的某处吧。可是此时此刻,王宗景心中原本莫名沸腾的热血都已平静下来,那一股冲动也消失不见了,倒是心中是不是泛起刚才小鼎父亲那一幕。在这里又呆了片刻后骂他忽然地轻轻一跺脚,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客栈,转身也翻墙而去,径直去看。翻过围墙重新回到客栈外的接到上,已是看不到一个人影,小鼎一行人包括他的父亲,都想从来未出现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长街寂寂,空荡而寂寥。 王宗景深深呼吸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头顶夜幕苍穹,只见漫天星光,闪闪发亮,似乎像无数只眼睛在轻轻眨眼一般,不知道的,他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转过偷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向着回去的方向,大步跑去。 夜风吹过,拂动他的衣襟,星光之下,看着他跑过街道出了城墙,奔驰在清冷宽阔的城外原野上,巍峨的青云山在前方犹如黑暗中沉默的巨人,越来越近,而王宗景的脸上,也是一副平静而略带微笑的神情。 不知为何,他此刻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无由的兴奋,在脑海里,那些曾经被修改过的字样,再一次浮现出来,与之不同的是,这一刻他心中再无丝毫疑惑,只是全心全意地沉寖其中,甚至连对今日忽遇的那青衣女子的思念,也变得清淡了许多。 就像是,曾经迷茫的人突然看见了一扇光辉之门,在前方缓缓打开了透出光明的细细门缝。 天亮了,河阳城里喧嚣渐起,新的一天开始,云福客栈中,休息了一夜的昊天剑派诸人也一一起床,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后某个客房里猛地传来一声喊叫,带了积分不可思议的古怪与惶恐,随后一阵诡异而忍耐不住的嘻哈声从门内传了出来。片刻之后一个满脸乌黑的汉字咆哮着冲了出来,气急败坏,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周围众人看的清楚后,瞬间一片哑然。 人群之后,那个青衣少女微皱着眉头,向在前头跳脚不停的男子瞄了一眼,脸色淡淡,似不屑再看一般,很快转过了身子,却是望向了远方那一座巍峨的青云山,眼中掠过了一丝异色。小鼎在第二天早上回到了青云别院中的,回来之后自然得到了同院诸人的欢迎,不管怎样大家还是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男孩的,所以就算是最近一直窝在房中修炼看去似乎比在河阳地宫千更加沉默寡言的仇雕泗,也难得地走出来一次,看望这个昨日无辜受了委屈的小鬼。 不过小鼎的表现显然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看上去笑呵呵神采飞扬,兴高采烈快乐无比,哪里还有丝毫昨日受挫的模样。倒是苏文清与巴熊等人意外不解。诸人之中,只有王宗景明白其中干系,但自然是不会说的,只是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 如此连续经历几番意外的乙道甘三院,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金木水火土五房五人,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节奏中,修炼的修炼,玩耍的玩耍,不知不觉中,王宗景在青云别院中的日子,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之中,他从当日河阳夜奔回来之后翌日起开始,便再也没丝毫怀疑的念头,开始一心一意的修炼那本被小鼎抚琴修改过的清风决,尽管每一次的修炼都极为痛苦,体内经脉时常被蜂拥而入的灵气刺激得犹如凌迟般痛楚不堪,但他凭着昔年在那片原始森林中艰难求生磨练出来的坚韧毅力,终究强撑了下来并且强忍着剧痛每日至少修炼三次以上,等于是翌日经历三次剧痛折磨 不过由此而得到的回报,同样也是不小,于修行道法上他进步极快,这一月之中简直是突飞猛进,赫然是直破二层,于无人知晓的无声无息中,将清风决的第三层境界也修炼完成了。 这一番进展速度,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能说不满意,心中未尝没有兴奋之意,并且随着清风决修炼道行的提升,虽然仍未开始休息青云门那些神妙的道术,但是对他的身子已然有了颇大的助益,简单的来说,便是气力更大,动作更敏捷,速度更快。现在的他,空闲时偶尔去后花园那石壁的时候,甚至已经不再攀扯矮松,脚踏几块岩石,便能冲到石壁之上了。 未来的路,似乎渐渐开始清晰与光明了。 这让王宗景很高兴很喜悦所以每日间也常带了笑容,有时被同院中人看到了,例如苏文清,便会笑着问他怎么心情这么好,王宗景也往往哈哈一笑,笑而不答。 不过到了九月十二日这一天,清早起来的王宗景却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哪一位住在孙家庄的老汉,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住在河阳城里的儿子,是不是已经回去接他去了河阳城享福去了呢? 这念头一动,他便有些按耐不住,当日虽然萍水相逢,结实也只有短短三日的光阴,但是松林之下,那个瘦小而苍老的身影,虽然老去但是仍然对将来充满希望的善良老人,那几日的温和照顾,确实在给他很亲切的感觉。在屋里想了一会儿,他心中实在有些忍耐不住,便出了门,一路走到青云别院门口,客气的询问了一下当值的青云弟子,很快就找到了正在巡视的穆怀正。 穆怀正是青云门长老宋大仁唯一的弟子,入门早道行高,人又方正严肃,在一众青云弟子中颇有声望,门中几位长辈也很是看重,所以这青云别院中的事,他往往能做一半的主。 找到这位方正严肃的穆师兄之后,王宗景小心翼翼的向他请求是否出去半日,就是看望一位老人,黄昏之前必然回来。穆怀正听了之后,皱眉又追问了他几句,到底那孙老汉跟他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王宗景一时便有些不好回答,在他心里,一直都反感提到当日萧逸才的种种。他迟疑了,穆怀正脸色便冷了下来,也不晓得他心里是不是认为王宗景是想跑出去玩乐的,反正最后就是冷冷的拒绝了王宗景的请求,让王宗景好一阵郁闷。 无精打采地转回甘三院,王宗景心里颇为失望,他这时候是真的很想去看望一下孙老汉,要说再次等到天黑爬树林偷跑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种事情太过危险。万一被发现后果只怕很是难看。当日他是心中不知怎么热血冲昏了理智,糊里糊涂就这么出去了,事后想起未尝没有一身冷汗,所以不到紧要关头,他是决计不肯在做那等危险事了,否则若是被青云门那些神出鬼没的守卫发现,吃点苦头是小时,万一那些人铁面无私来个逐出门墙,王宗景岂不是要吐血?只是最近这一段日子,似乎王宗景的晕倒颇好,就在他愁眉不展回到院子中时,居然正好他的姐姐王细雨来看他。王宗景与姐姐聊了两句,顿时灵机一动,央求姐姐回山之后。去找一下明阳道人,请他过来一趟,当日明阳道人也曾出现在孙家庄,当然萧逸才也是去过的,不过直接去找萧逸才,王宗景还没那个胆子,但明阳道人平日对他不错,看着性子也是温和好说话,恳求一番或许会有用处。 王细雨颇有些奇怪,但经不住王宗景恳求拜托,还是答应了下来。回到通天峰后,果然去找了明阳道人,明阳道人本无意去插手地下一个青云试弟子的琐事,只是当听说是王宗景后他脸色微变了变沉思片刻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三日这一天,一大清早天色就有些阴沉,天空上乌云集聚,不见阳光。明阳道人居然亲自到了山下,与看守别院的青云弟子通了气,然后走到乙道廿三院中,知会了王宗景。王宗景大为欣喜,连连道谢,明阳道人看着他面带微笑,却是摇头道: 孙家庄与此地相聚百里,你道行不够不能御剑飞行,一日之间来去有些吃力吧。 王宗景笑道,无妨我走快些就成。 阳明道人多少也知晓王宗景身体健壮异于常人,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言谈之间颇有深意地看了王宗景一眼,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阳明道人乃是师长辈,到了院子里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所以他走之后,王宗景收拾了一下出门时候,便看到对面水字房的窗边,苏文清倚窗而坐,微笑着和他打个招呼。 王宗景这些日子以来和苏文清关系倒不错,当下也是笑道;苏姑娘,你又在看书吗? 苏文清笑而不语,却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笑道:王公子,你这是要出去吗? 王宗景点头道:是啊,好不容易求了半日宽限,出门去拜访以为朋友。 苏文清哦了一声看着有些好奇,但她毕竟是出身世家知晓礼仪,“指尖手打”也没去多问些什么,但又看了一眼王宗景后,她确实抿嘴一笑道王公子你要去拜访友人,莫非打算就这么空手去吗? 王宗景一怔随即啊的一声,顿时醒悟过来,干笑了一声道:你说的对,要不是你的提醒一下我搞不好还真就空手过去了,这可不行。 说道这里他突然又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不过要带什么东西过去才好呢? 苏文清坐在窗边,纤细白攒的手指拿着书卷,眼波如水,笑意盈盈,微笑道:王公子左右这附近也没什么商铺店面的若不嫌弃的话,我这里还有些新的笔墨书卷,你可以拿去先用着。 王宗景抬头向她看来,先是一喜,随即却很快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不行,这样送书过去…………他也看不懂把。呃我知道送什么了,什么都不要就送点吃的,什么肉啊米的,相必他最喜欢。 啊?苏文清显然吃了一惊,面上带了几分疑惑之意,心想这会是什么样的朋友。 王宗景却是高兴起来哈哈一笑,道;这附近没有卖肉的也没事,我自己去山林里抓两只野兔飞鸟,带过去正好新鲜,哈哈,就这样了。 当下朝“指尖手打”苏文清挥了挥手,高高兴兴的走了留下兀自还有些惊愕的苏文清站在窗前凝神细思。 孙家庄距离青云门有百里之遥,没有御剑风行之术,常人便要走上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王宗景本来就身体强健,加上近来修行清风决颇有小成,这一路走的飞快,中间还找了一处茂密林子,凭着犹如妖兽般强悍敏捷的身手,果然抓到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掕在手上当作礼物了。 约莫到中午时分,他便已远远看见了孙家庄,只是这个时候虽然是白日,天象却不慎好,从早上开始就阴沉的天空中已是乌云密布,点点隐约闪亮的电芒在漆黑的云层里忽隐忽现。 很快一点一点细细的雨丝便飘落了下来,同时起了风吹动漫天雨丝。 很快王宗景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也有几分无奈,想不到难得出来一趟,居然还碰上一个坏天气,不过幸好这就差不多到了,他把手上的野兔和野鸡抓的紧了些然后加快脚步向着孙家庄走去,当日孙老汉多次邀请他去家中住宿,都被王宗景推辞了不过因为孙老汉的破旧小屋就在村边上,也曾指给王宗景看过,所以他还记得大概位置,如今便大步直接进了村子,一路走到那破旧屋门前。 孙大爷,我是小王啊,今天来看你了。 他带了几分欣喜笑着喊了一声,浑不在意从头顶飘下的漫天冰冷雨丝正在慢慢变急变密,就这样一推木门,在风雨之中,微笑着走了进去。 第五十一章 杀意(上) 破旧的木门在雨中发出低沉的“吱呀”声,缓缓打开,王宗景走了进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有些脏乱的小院子,地上凌乱地掉落着一些已经劈好的木柴。在风雨中溅上了泥浆,院子一角,有用竹片扎起围了一个小圈的篱笆,看着像是平日圈养家禽的鸡栏,不过这个时候却没看见一只鸡,空荡荡的。 院子的另一侧是一面土墙,原来黄褐色的地方在被雨水打湿之后,渐渐变成了深沉肮脏的黑褐色,墙壁边堆放着不少柴火,还有地上随意丢下的柴刀麻神,应该是平日孙老汉砍柴归来放置的所在,王宗景向那边看了一眼,忽然一怔,那墙角处兀自摆放着两大捆绑好的柴火,垒的很高,与孙老汉平日砍柴的摸样完全不同,似乎便是一个月前自己帮孙老汉砍好的那一担柴火。 “轰!”忽地,天际之上,黑云深处,响起了一记惊雷,雷声隆隆,如起伏的波涛慢慢汹涌起来。雨,越下越大!王宗景站在小院之中,全身已被雨水淋湿,这一刻,这院子里竟是如此的安静,他的脸色缓缓的冷了下来,但眼中仍旧有一丝希望,看了看周围,他忽地快步向小院尽头那一间已是破烂不堪的小屋走去。 门扉虚掩着,因为茅草屋檐的关系,破了几个洞的门板被越下越大的雨淋湿了一半,王宗景走到门前,一把推开房门,“啪”的一声,木门弹了进去,露出仿佛已经尘封许久的屋子。依然,没有人。 小小的屋子中,如绝大数穷人家一样,拥挤而有些脏乱,墙角砌了灶台,肮脏的黑灰已把旁边的土墙熏成了黑色,残破的木桌,短腿的木凳,此刻都凌乱地倒在地上,仅有的几个锅碗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砸碎散落在地面上,剩下的,还有血迹。深深渗入土地墙壁木头的血痕,早已干涸没有血水,只剩下那触目惊心大块大块的血痕,溅得整个屋子都是,王宗景慢慢走过去,身子有些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头顶的茅草屋顶,有好些地方已经漏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门外雨中吹来的寒风将这里原本憋闷的空气吹散,然而不知怎的,王宗景只觉得置身于此,自己已被那无形的血腥之气团团围住,似乎已经不能呼吸了。 一个人,会有多少鲜血可以挥洒流淌,这一刻,他眼中满是那些血痕,脚下,身边,灶台上,土墙上,甚至连那些散落一地的桌椅锅碗碎片上,也依然清晰可见那已经干涸变成深褐色的血迹。“轰!”屋外,苍穹上又是一记惊雷,如响在耳边震耳欲聋,让王宗景身子猛地一颤,手中的野兔野鸡“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孙大爷……”他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嘶哑起来。转过身子,走到小屋门外,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天,那乌云黑沉沉密布天穹,已是犹如黑夜。 “咦?你谁啊,怎么会在孙老汉家里?”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带了惊讶的问话,王宗景身子一震,回头看去,只见一位衣裳半旧身材粗壮的妇人,看着四十多岁,容貌平凡带讶色,撑了一把油布黑伞,似路过这里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错愕忍不住开口向他询问。 王宗景只觉得心头一紧,忽地快步冲了过去,迎着漫天雨势,几步就跨到了小院门口,这来势急切,甚至把那妇人吓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一步,捂住心口惊道:“你要做什么?”王宗景却哪里有心思管那么多,此刻他心中全是惊慌焦急之意,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也不顾这漫天风雨,哪怕那雨水打湿全身,哗啦啦化作水流顺着他的脸庞流淌下来,他只是深吸一口气,道:“大娘,求你告诉我,孙大爷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妇人看了他两眼,确信王宗景并无恶意,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听到他一开口便是打听孙老汉家中事,脸色微变,却是反问他道:“你是谁,你和孙老汉是亲戚吗?”王宗景心头急切,伸手一抹脸上水珠,道:“大娘,我是孙大爷的一个远房侄子,今天是特意来看他的,谁知到家却看到了这幅摸样,他——究竟怎么了?”那妇人面上狐疑之色一掠而过,又大量了王宗景一番,显然对王宗景的话不是太相信,不过不知为何,她的目光扫过王宗景背后那间凌乱的小院与破旧的小屋时,神色一黯,低了低头,然后叹息了一声,道:“他死了。” “轰隆隆……”雷声如潮,像是这一场大雨终于进入了磅礴之境,在天际黑云间不断响起,倾盆大雨轰然而落,天地之间都被蒙在一片朦胧烟雨中,连远山的轮廓都已经看不清楚,只剩下了无穷**冰冷的雨水。 王宗景苍白了脸,等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怎么死的?”那妇人看了看天色,似乎有些害怕,但王宗景就那样站在风雨之中,脸色木然,任密密麻麻的雨水打着身子,看着有几分凄然,她心中又有些不忍,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在这风雨中,轻轻说出了昔日的缘由,把那一桩桩一幕幕带了几分凄厉的过往,在王宗景面前说了出来。 孙老汉是个老实人,平日砍柴为生,性子很好,老伴过世以后,独子小孙又去了河阳城讨生活,这些年来他便一人独居孙家庄的破屋里,虽有些孤单,平日却经常听他提起儿子,虽然也不是什么人上人,听说是在河阳城中一个铺子里当伙计,但小孙勤快机灵,也挣下了几分家底,甚至还娶了一个媳妇儿,老孙每次提起这个,都笑的合不拢嘴,满怀希冀,就盼着儿子来接他去城里过上好日子了。天从人愿,这一日居然真的来了,约摸一个月前,很早离开村子的小孙,果然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他的漂亮媳妇,准备在村子里住上两天,收拾收拾,就接孙老汉去河阳城中享福了。 那两天,真的是孙老汉生平最快活的日子,整日走在村里,都是笑容满面,乡亲们也是替他高兴,只要聊天时一说起他那儿子,夸几句他的媳妇,孙老汉的爽朗笑声,便是整个村子也都听见。 可是,就在小孙回来的第二天,他们全家准备收拾行李上路的时候,也许是上世的冤孽,小孙带着媳妇在村中走过时,遇见了孙家庄的村长孙积善。孙积善一眼便被颇有几分姿色的孙家小娘子吸引住了,色心大动,再使人一打听,轻轻松松便知道了孙家根底,当日下午便领了一众家丁去了孙老汉家,气焰嚣张地要以五十两银子买走小孙媳妇做他的第六房小妾。孙老汉斧子哪里肯答应,坚决不允,孙积善向来再这个村里横行惯了的,又欺负孙老汉家人无靠,一声令下,便要家丁强抢,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如狼似虎的家丁一拥而上,孙家父子拼死反抗,却根本不是对手,眼看媳妇就要被人抢走,小孙狂怒之下便抓起柴刀向孙积善劈去,正中那恶霸的肩膀,险些将孙积善的左臂砍下来,孙积善大怒,再无顾忌,便喝家丁放手痛打,在这破屋小院间,终于生生将孙老汉父子打死。 那一日,呼号惨叫,响彻了整个孙家庄,这院中屋里,到处鲜血飞溅,惨不忍睹。斑斑血迹,至今在这铺天盖地的大雨之中,仿佛依然不能洗去。王宗景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随着那妇人的话语一点一点的说出了当日惨状,他慢慢转身看着这凄凉寂寥的小院,看着那深深渗入了眼眸的血痕,整个身子仿佛都在微微发抖,就连那身边内鲜血,此刻也似要沸腾一般,一股一股热潮不同地冲向他的头顶。轰隆!天际惊雷,仿佛就打在他的头顶。那妇人说了好一会,似乎也有些倦了,她的脸上有几分愤懑,但更多的还是无奈与深切的同情。 顿了一会,她轻声又道:“其实最可怜的还是那孙家媳妇,那日孙积善打死了孙老汉父子后,就将她抢了回去,百般凌辱,结果那孙小娘子也是个烈性子,三日后,找了个机会竟悬梁自尽了。” 王宗景的身子又是猛地震了一下,然后拿风雨之中,身后妇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接了下去:“孙家小娘子死了后,孙积善那天杀的,就将人的尸体丢去村外山头,还故意与孙老汉父子掩埋之地离得远远的,说是死也不让他们同穴。村里乡民实在看不过去,偷偷地跑去将孙小娘子的尸身收了,想要埋去孙老汉父子墓坑边。 谁知收她尸身的时候,却发现孙小娘子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这作死的老天爷,可怜她却是一尸两命……”“ 扑!”一声闷哼,让那妇人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却见失魂落魄般站在小院之中的那个年轻人,终于像是某根弦豁然崩断一般,身子剧烈颤抖,血气上冲,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出来,在风雨之中,挥洒而去,落在这已经满是血痕的小院里,又迅速地被漫天雨水所掩盖。 妇人吃了一惊,却见王宗景的脸色狰狞,面上肌肉扭曲,几不似人形,心中顿时也害怕起来,再不敢多作停留,回头就走,转眼就离开了这里。风雨潇潇,惊雷阵阵,天地人间,一片肃杀。 雨水如刀,无穷无尽地落在王宗景的身上,他颓然站在这孤寂肮脏的小院中,身子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地跪倒下来,双手扶着地面,脑海中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嘶吼咆哮着,对他不停的诉说着这院子屋子那一幕幕惨烈的景象,然而,一切似乎都消弭,那风声雨声,那电闪雷鸣,忽然都变得有些遥远了,雨水淋湿了他的视线,模糊了这世上的一切,恍惚之中,他却那样清晰地记起了当日萧逸才的话语:杀过人吗? 没有。 敢杀人吗? ………… 我要你去那村里,替我杀一个人…… 我不杀! 你为什么不杀他? 你为什么不杀他? 你为什么不杀他? 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他……“轰隆!”一记震天动地的沉雷,突然在苍穹之巅炸响,整个大地仿佛也颤抖了一下。 第五十一章 杀意(下) 狂风,暴雨。席卷过苍茫人间,千家万户闭门不出,凄厉的风声卷起无尽冰冷雨丝,冲刷了这片肮脏的土地,雷声隆隆,闪电疯走,撕裂着这一片黑暗的天幕。微光之中,黑幕之下,王宗景在风雨之中缓缓走来。踏出一步,踩进路上水洼,踏出一步,踩在了风雨之中。 全身上下,再无丝毫干燥之处,雨水如潮,似无数把冰冷刀刃无穷无尽打在他的身上。他瞪着眼,咬着牙,苍白了毫无血色的脸,握紧了咯咯作响的拳头,一步一步,向着村中最大的宅院走去,茫茫人间,这一刻仿佛只剩下他独子一人,满怀杀意狂怒,满怀痛悔不堪,一步步走去。 那一扇紧闭的大门,高大宽敞,白色的石阶,两旁还有威武的石狮,带了一丝嚣张,挡住了这无穷风雨,也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步一步走到那大门前,抬起已经布满血丝的双眼,霍地一脚抬起,重重地踏在了大门之上。“嘭!”坚固的大门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滚出来,我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这些畜生……” 带了几分绝望几分疯狂的嘶吼声,似古老深林里狂怒的妖兽正在怒吼咆哮,王宗景全身每一块肌肉仿佛都在咯咯作响,死死地盯着那扇大门,听着门后的骚动,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开门……”他嘶哑了声音,紧盯着那条紧闭的门缝,整个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了一声深切的叹息,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侧,却正是明阳道人,道人的另一只手臂,轻轻地在王宗景后脑处拍了一拍。 王宗景茫然地瞪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心中那股无比愤恨的火焰,带着疯狂不停地燃烧着,燃烧着,那一刻,他真的想杀掉面前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明阳道人,只是片刻之后,他眼前猛然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顿时外道摔了下去,不过明阳道人就在他身边,一下抱住了他,默默摇了摇头,又淡淡地看了一眼这一扇大门,眼中有意思厌恶之色。 大门后的动静很快就到跟前,几个家丁因为在这狂风暴雨中跑来开门而大为不爽,待到打开大门后却只见门外空空荡荡,除了漫天风雨更无一人影,顿时又是一阵破口大骂,然后悻悻然将大门又重重关上了。轰隆!雷声滚滚,这一场狂风暴雨,黑暗天幕,似乎永无止歇,就这么凄厉地持续了下去。 ================================================================= 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 夜色深沉,黑幕低垂,整座庄严肃穆的大殿中,虽有高悬的灯火照明,但因为太过恢弘阔大,仍是显得很是昏暗,只有三清圣像之前,烛火高举,檀香袅袅,显得光明一些 浑身湿透的王宗景,面色苍白的像是死过一次搬,怔怔地坐在地上,身上的水珠不停滴落,浸湿了身下一大片青砖,明阳道人默默地站在他身旁不远处,微微皱着眉头,不时看他一眼。 脚步声响起,一个身影从后堂处走了出来,一身墨绿道袍,气度威严,正是萧逸才。明阳道人迎了上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话,萧逸才面色淡淡,听完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点头,对明阳道人略微示意,明阳道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答应,随后静悄悄地退出了玉清大殿。萧逸才缓步走到三清圣像的香案之前,也没去看颓然坐倒在地上的王宗景,而是走到案边取了细香,径直去烛火上点了,然后安静地向着三清上香行礼。他的动作无声而熟练,姿势潇洒而温和,那一刻,整座大殿向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安静的似乎没有任何声音,让人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空旷的大殿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上了香,转过身子,然后面无表情地看想王宗景。 王宗景仍是低着头,过了好久,才同到他已经嘶哑的声音,低低的道:“为什么,不让我去杀人?”萧逸才才走过来,在王宗景身边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面容平静,口气平淡地反问一句: “你为什么要杀人?”王宗景身子似乎震了一下,但仍是低垂着头,看着被他身上水滴溅湿的地面,涩声道:“他们作了孽,该死.” 萧逸才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凭什么杀人?”王宗景突然不说话了。萧逸才盯着他,慢慢俯下身子,靠近了王宗景,同时口中道:“你是不是想去杀了他们全家?”没有回答。“你想过没有,那家里人口众多,孙积善的老母与几个孩儿,你也想杀了吧,他们又作了什么孽?”又是沉默。“你想杀人,不是因为什么正义,不是因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萧逸才靠近王宗景,暮光冷得像是一把锋锐的匕首,忽地一把抓住王宗景一直低垂的头颅,将他抓了起来,“你想杀人,不过是因为心中的同很后悔,不过是良心过不去,你,不是是位了泄愤而已!对不对?” 王宗景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面色苍白如纸,再无血色,那一刻竟不敢再看萧逸才的眼睛,只是拼命底下了头,仿佛想要藏起来,萧逸才手一松,王宗景的身子顿时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萧逸才站在他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冷彻,缓缓地道:“你心性资质,与众不同,我很是看重,也想栽培于你,然而这世间事,总有纷乱劫数,总有畏怖痛楚,看不看透过不过去,心智不坚,又怎能成大事?” “今日之事,你回去细想,想不通过不去,那也随你;若是能明白一二,想通了你究竟为何有杀人之意,再来找我。”他挥袖转身,那一刻面向三清,高大的神像之下,萧逸才面色凛然,冷冷地望着那神像,全身道袍无风自动。 “天地世间,总有些事,千万人不能为,我当为之;总有些人,为心中所寄,受尽煎熬痛楚,我当受之,青云一门,通天峰上,千百年来,多少英杰祖师在此处立下铮铮誓言,前赴后继,岂有半分悔意?” 他剑眉冷目,霍然转身,大步塔去,似乎那一刻,心中也是愤懑激动,步伐之间,只见隐有风雷之势,对着这空旷大殿,对着阴影黑暗,大声道: “堂堂男儿,立于人间,何必妇人之态?生死等闲事,自己去担当,自己去看穿,不过如此罢了。” 声音嘹亮,回荡在这空旷大殿上,随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不见,王宗景的身子匍匐于地,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良久不发一言。 是夜,王宗景从通天峰回到青云别院,枯坐屋中整夜,翌日以他身体之强健,却突然高烧不退,全身颤抖,大病一场。 第五十二章 私密(上) 这一场病来的突然而猛烈,以王宗景身体之强健,本不该出现这种情况。当夜就发起了高烧,困于房中,翌日早上的时候,甘三院中的其他人便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从火字房里开始不断传出模糊不清的呓语,那是王宗景在无意识中开始低声自语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 苏文清,仇雕泗和巴熊很快走了过来,只有小鼎因为今天正好是回家的日子不在院子里,所以没看见他的身影。站在火字房里,看着躺在床上,脸颊已经烧得通红,额头热度高的吓人的王宗景,三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巴熊愕然到:“这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就突然病得这么厉害了?” 仇雕泗默不作声,只是站在一旁不时看着王宗景,三人中究竟还是苏文清是个女子,心细一些,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便出去打了一盆凉水,取了条布巾沾湿了,先是给王宗景擦了一把脸,然后再洗了一把,放在王宗景滚烫的额头上。 或许是冰冷的清凉带走了一些热度,王宗景在迷糊之中似乎觉得好受了些,人也安静了下来,只是面上仍有一丝无意识的痛苦之色,双眼紧闭,嘴唇不时蠕动一下,像是在低声说些什么。苏文清替他擦练的时候,动作轻柔,面上也有关怀之色,她自己未曾发觉,但身边的仇雕泗与巴熊都有所发觉,向她这里投来略显诧异的目光。 巴熊看了一眼之后,便转过脸去,只有仇雕泗脸色默然,从旁边注视苏文清的动作良久,眼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不过他们两人没说话,却有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愕然开口打破了这里的沉默:“清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文清等三人转身看去,只见是苏文清的哥哥苏文康,不知何时来到这甘三院中,此刻想来是去水字房中没有找到苏文清,正好看到这火字房这里有人影,所以走了过来。 苏文清也有些惊讶,走了过去,道:“五哥,你怎么来了?”苏文康道:“闲着没事,过来看看你,正好家里也有个消息传来,过来跟你说说,不过你刚才那是在干吗?” 他向屋内躺在松木床上的王宗景看了一眼,拉着苏文清后退了几步,走到院中柳树之下,这才低声道:“清妹,你这是怎么了,在家里的时候,你可是个千金大小姐,从来只有别人伺候你的,什么时候见你去照看别人了?” 他顿了一下,英俊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狐疑之色,盯着苏文清的脸道:“清妹,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人了吧?”苏文清顿时脸颊飘红,啐了苏文康一口,嗔道:“五哥,你胡说些什么,那王公子是我住在此处的邻居,平日交情就不错了,前些日子在河阳地宫里,人家还救过我一次,现在王公子突然病重,我略尽绵薄之力,有什么好奇怪的?”苏文康“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看着苏文清的脸色仍是有些古怪。 苏文清瞪了他一眼,不想再在这事上纠缠,便岔开话题道:“庐阳家里都还好吧,还有你刚才说是有什么消息要说的?”苏文康性子向来比较直,不及这妹妹机敏聪慧心思玲珑,贵偶然轻易就被带开了话头,面色一凝,道:“嗯,这事有些古怪,不过我们庐阳苏家却是好事,是那南边的龙湖王家家主王瑞武,听说前不久突然暴毙了。” “什么?”苏文清顿时一惊,刚想助威确实欲言又止。向屋中看了一眼,,然后拉着苏文康又向远处走去,一直走到自己水字房外头,确定火字房那边人听不到了,才停下脚步,然后低声向苏文康询问起来。 从火字房这里看去,仇雕泗与巴熊只能看到那兄妹二人战在水字房门口低声交谈着,苏文清的脸上神情变换,似有几分惊讶疑惑,随后又询问了苏文康几句,然后秀眉微皱,沉思了一会儿,便看她叮嘱了苏文康几句,苏文康看着虽然是她的兄长,但是对这个妹妹却像是十分信重,听着苏文清的话语便在一旁缓缓不住点头,然后答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苏文清随后便走了回来不,仇雕泗像是有些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口道:“有什么事吗?”苏文清眉头微挑,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温婉笑意,微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家里琐事,我哥哥过来跟我说一下。” 仇雕泗目光一闪,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头似乎微微低垂了些,不知在想些什么,苏文清则是走到松木床边,看了看仍在发高烧的王宗景,眼中掠过一丝担忧之色,伸手将敷在他额头上的布巾取下,重新用凉水洗了洗,拧干之后再细心地方到王宗景的额头上,然后凝视着他,清澈透亮的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摸样。 到了午后,得到消息的王细雨便一脸急切地从通天峰赶了下来,并且出人意料地还拉了在青云门中位高权重的长老曾书书,让青云别院门口一众青云弟子都吓了一跳。 倒是曾书书一脸无奈,随手打发了过来见礼的穆怀远,柳云等人,便被心急火燎的王细雨一路拉着往乙甘三院那边急走,同时口中道:“快点,快点,师傅你快点走啊。” 曾书书翻了个白眼,道:“急什么,不就是个疾病发烧吗,你弟弟我也见过,那身子比牛还壮实几分,死不了的。”王细雨“呸”了一声,鼓起腮帮子看来又几分气恼,道:“你才是牛呢,你才要死呢。” 曾书书大怒:“胡说,你竟敢咒为师!”王细雨对曾书书的怒火一点也没有畏惧之色,只是拉着他向三院快步走去,同时口中道:“师傅你道行这么高,要是随便被人这么说一下就咒死了,那你还有什么用?” 曾书书滞了一下,一脸悻然道:“牙尖嘴利,牙尖嘴利……。”须臾两人到了甘三院,王细雨拉着曾书书进了火字房,一眼看到王宗景烧得满脸通红的摸样,顿时眼睛就红了,跑上去自习一看,却发现弟弟已经烧得神志有些不清醒了,这一下顿时更着急了,回头就叫曾书书:“师傅师傅,你快来救他一下啊。”屋中,仇雕泗与苏文清此刻都不在,只有巴熊还留在这里。 不过当曾书书这位长老进来以后,巴熊便老老实实地退到了屋子一旁,不时用好奇而略显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位长老,似乎自习端详他。走到松木床边,曾书书先是仔细端详了一下王宗景的脸色,然后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得触手处传来火烫的感觉,眉头微皱,严重掠过一丝不解,随后便拿起王宗景的左手搭上脉搏,双目微闭,听了一会儿,再渡了一丝灵气入他体内查看一番,片刻后“咦”了一声,似乎略感惊讶,随后缓缓站起,面有沉思之色。 王细雨在一旁看着心急,只是平日里她虽然与曾书书这个师傅没大没小,这时却是不敢去打扰,好不容易看到曾书书转过身来,连忙拉住曾书书道:“师傅,我弟弟怎么了?” 曾书书沉吟片刻道:“我查看过了,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晓得受了什么刺激,他全身气血如沸,急怒攻心,加上你说过前三年他独子一人在十万大山中挣扎求生,想是平日看着无事,但心中实则潜伏隐患,长年累月思虑紧绷,未能有片刻喘息,便如弓弦时时拉倒最大,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晓得,结果今日不知何故突然就一起爆发出来,这才有次疾病之状。” 王细雨听的害怕,双目含泪,一把抓住曾书书的手臂,带了几分苦音,道:“师傅,我——我就这么个亲弟弟了,求你一定要救他,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听你的话,再也不跟你吵嘴惹事了。” 曾书书哭笑不得,伸手一拍王细雨的脑袋,笑骂道:“胡说什么,我既然来了,自然就会帮他,你不要胡思乱想,而且你弟弟这病看着厉害,但也不是什么重伤绝症,死不了的。” 王细雨怔了一下,看着曾书书面色不似说谎,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抓住曾书书的手。曾书书转身看着王宗景,沉思了一会儿,随即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朱红玉瓶,倒出一枚红色丹药,伸手一捏王宗景的嘴巴,放入他的嘴中,很快便融化吞下,随后挥了挥手,道:“我们出去一下。” 王宗景与巴熊都是答应了一声,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片刻之后,便听得那火字房中似有风声忽起,清啸传来,中间隐隐杂着低沉的闷哼声,就这样持续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只听见“吱呀”一声,曾书书面色如常地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对王细雨道:“ 应该没什么大事了,我替他疏通了一回心脉经络,加上之前那粒‘明心丹’补益,很快就能恢复如常。” 王细雨大喜,——迭声道:“多谢师傅,多谢师傅。”然后便跑进房中看王宗景去了,曾书书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有些无奈的微笑,不过随即脸上掠过一丝略显疑惑的神色,轻声自语道:“奇怪,这孩子的经络气脉怎么如此强健,还有清风诀的灵气脉动,好像月有些古怪?”旁边远处,巴熊静静站在院子的一个角落,目光飘忽不定,似乎在看着周围景色,只是眼角余光处,仍是不时地看向曾书书的身影。 第五十二章 私密(下) 曾书书很快就回去了,王细雨留在青云别院中待饿一个下午,果然看见王宗景的情况好了不少,曾书书名列无大长老之列,又精丹方之术,确是名下无虚,她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因为青云门内的规矩,若无当值笛子不得宿于别院之中,原意是不得打扰参加青云试弟子,如今王细雨虽然不愿,也不得不离开。临走之时,她前去拜托同院的三人对王宗景多加照顾,苏文清等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眼见着夜色降临,天色渐晚,苏文清毕竟是女子,不愿与三个男人在一间屋中待得太久,便告罪一声先行回屋了,只是临走的时候,她还记得细心地将王宗景额头上的敷头的布巾又换了一下,同时轻轻探了探王宗景的体温,感觉王宗景虽然仍是昏迷未醒,但身上体温确实已低了不少,这才放心离去。火字房内,除了仍旧昏迷不醒的王宗景,便只剩下巴熊和仇雕泗两人。 圆桌智商点着一根蜡烛,无声无息地燃烧着,给这间屋子带来昏暗的光明,照的他们两个人的影子也再墙上微微闪动。仇雕泗看了一眼床上的王宗景,目光咋在他额头上的湿巾上略微停留了一下,随后似不经意的道:“那位苏姑娘好像对宗景不错啊。”胖子巴熊“嗯”了一声,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对仇雕泗的话没怎么放在心上。 仇雕泗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心中有所感触,淡淡的道:“宗景的人缘真的是挺好,随便生病一次,大家就都来看他,还有一个好姐姐,甚至拉了青云门大长老过来,换了是我病成这样了,只怕是没人会来看我吧。”巴熊眉头一皱,听出这话里隐隐有些莫名的怨愤之意,转头看了一眼仇雕泗,道:“好好的,瞎说什么。 若是你病了,其他人我不敢说,宗景与我自然会去看你的。”仇雕泗默默点了点头,但脸色看着却好像更难看了些,淡淡道:“不错,你和宗景我是信的过的,不过想必你心中也是知道苏姑娘绝对不会过来看我,所以才没提她的吧?” 巴熊滞了一下,一张胖脸上神情也阴沉了下来,但总算他性子好,也知道仇雕泗平日就是这么一副心思重口气也冲的怪脾气,并非就是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便叹了一口气,道:“雕泗,苏姑娘家世好,性情温婉,但看地处来自小便是被人捧在手心的世家娇女,你平日话也不多,所以关系一般也不奇怪。”仇雕泗目光闪了闪,面无表情转过头去。 巴熊见他这幅摸样,迟疑了一下,忽地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雕泗,咱们算是朋友不?”仇雕泗眉头一皱,像他看来,道:“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话?”巴熊看着他,目光忽然变的有些明亮起来,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开口道:“你是这道的,我身子胖,又出生北方凉州,所以到了这夏天的时候,最是怕热了。~” 仇雕泗跟他住在同一个院子,自然是知道这胖子在七八月中酷热难当,整日擦汗的摸样,当下嘴角也是露出一丝笑意,道:“是啊。”巴熊却没有笑,申请淡淡地看着他,停顿了片刻后,接着道:“前些日子天气太热,哪怕到了晚上睡着以后,有时我也会因为出汗太多而惊醒,所以有几个晚上,热的受不了了,我就会起来在屋中走走,有时也会想开窗透透气。” 仇雕泗面上的消融忽地一僵,整个脸瞬间冷了下来,盯着巴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莫非你半夜三更里,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吗?”巴熊并没有畏惧他的目光的意思,与之对视,道:“我什么也没看到,就算偶然开窗,因为天色太黑,也看不清楚什么的。”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道:“雕泗,听我一句话,莫做傻事。”仇雕泗猛然扬眉,霍地一声站了起来,那一刻他脸色可谓难看至极,甚至连带着桌上蜡烛都差点被他打翻,幸好巴熊手快,一把扶住了蜡烛。 站起的仇雕泗冷冷地看着巴熊,似乎根本没把巴熊的劝告放在心上那一刻他眼中面上都是愤怒之意,寒声道:“你看好自己就行,少来多管闲事!”说完愤然转身,大步径直走出了火字房。在他身后,巴熊脸色淡淡地看着仇雕泗的身影消失在屋外的黑暗之中,许久之后,缓缓摇了摇头。 一路打不快走,回到金子房后的仇雕泗一般关上房门,漆黑屋里的黑暗阴影迅速弥漫过来,将他的身影也快速淹没,模糊之中,只能看到他背靠房门的半个影子。 房间里很是安静,同时不知是什么缘故,似乎那黑暗阴影之下也同时有几分冰凉,却是与之前在王宗景火字房中的情景截然不同,仇雕泗静静地站在门口,站了很久,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变化,只是隐约中他似乎已经和这片黑暗融为一体。 又过了一会儿,仇雕泗的身影终于动弹了一下,他缓缓走到房间内测靠墙的那一边,在床铺边默默地坐下,没有电灯的意思,也没有就此安睡的念头,他就不是这般奇怪地坐着,似乎陷入了沉思,在一片略带冰寒的黑暗中,有些诡异地枯坐着,思索着。 然后,他忽然一个翻身,从松木床边直接趴到了地上,悄无声息地将手伸进床铺下方,地面上的青砖平整带着粗糙,似乎每一块都一模一样,但是,仇雕泗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大,就那样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臂在松木床下的青砖上慢慢移动着。一块、两块、三块…… 一直移到第八块青砖的时候,仇雕泗的手臂忽然停顿下来,然后他似在黑暗中深深呼吸了一下,手指微微用力,只听细微的一声“咔咔”声,那一块青砖被他缓缓拔了起来,露出了下方一个黑暗小洞。 把手伸入狭窄的小洞中摸索了一下,仇雕泗便收回手臂,缓缓坐直,此刻在他手上,已经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被厚布密密包裹的小包,他坐在黑暗中,双眼冷冷地看着手中这个小包,仿佛带了几分挣扎,但没过多久,他的目光便坚定下来,然后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解开绳扣,一层一层地剥开。 幽幽黑暗里,仿佛有什么未知的鬼影也再阴影中掠过,周围的寂静中,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只有那一个神秘诡异的声音,似心跳缓缓蠕动着,在黑暗中狞笑。淡淡微弱的光芒,在厚布之下缓缓渗透出来,随着被揭开的布层增多,那隐约的亮光也渐渐明亮起来,如幽冥深处的微光,缓缓闪动,照亮了仇雕泗的脸庞。 终于,当他翻开最后一层厚布时,一抹鲜艳翠绿的光芒豁然照耀而出,只见在他手心之中,摆放着一颗约摸只有拇指大小,翠绿欲滴的奇异石头,绿芒闪烁,同时更带了几分奇异的寒气,让整间屋子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 仇雕泗凝视着手中这一小块奇异绿石,脸上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奇怪起来,特别是他的双眼之中,那闪烁的绿芒倒映在哦他瞳孔之中,就像两团燃烧起来的诡异绿火,片刻之后,你把眼眸之中的绿光缓缓凝集,化作一条细细的缝隙,一眼看去,赫然像一双翠绿邪恶的蛇眼。冰冷,无情,带了几分冷酷。 第五十三章 死人 第五十四章 奸细(上) 第五十四章 奸细(下) 第五十五章 察觉(上) 第五十五章 察觉(下) 第五十六章 故人(上) 第五十六章 故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