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如此忠臣
王越轻轻松松就放倒了数人,远近看到之人皆是目瞪口呆。深知这些亲兵底细的汪勇,尤其感到震撼。
自马云劫走张俭之后,宫中的张让和宫外的王甫等人都深感依赖战阵的士兵之不足,就开始大肆收罗各sè个人武勇突出之士。刚才的亲兵看似普通,却都是从江湖中jing选出的高手。若论单打独斗,在北军五营的数万士兵中,几乎未逢敌手。
汪勇很庆幸,自己没有太嚣张。王越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以他的身手,可以轻易地制住或杀死自己。等到几名亲兵毫发无损地站起来,知道王越并无恶意,只是想保护卢植,汪勇松了口气,但是,猛然间又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目光在卢植、王越和几个尴尬地站在那里的亲兵身上转来转去,却不知该如何处理。
其实,卢植又何尝不是松了口气。这些人毕竟是皇上的亲信,得罪了他们终归是不好的。伸手将王越拉到汪勇身前,吓得汪勇脸sè煞白,汪勇背后的士兵为王越的气势所慑,也是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卢植假装没有看见汪勇等人的丑态,严厉地盯着王越,责备道:“汪校尉并无恶意,你怎能这么鲁莽,就伤了他的手下呢?”
卢植见汪勇脸sè已经恢复了正常,而王越的眼中反而出现了一丝愤然,连忙温言抚慰道:“老师平ri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个人的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一定要顾全大局,你明白么?”
王越实在是有点不明白。但是老师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是有道理的。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含混地道:“学生明白。”
卢植诱导道:“身为臣子或下属,就应当自觉地维护皇上或上司的权威和颜面。所谓‘主忧臣劳,主辱臣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身为平民,并无任何身份,又没有得到我的指令,就自作主张地将这些皇上的护卫放倒在地。假若皇上追究起来,老夫也有一份管教不力之罪。到得那时,老夫凭着皇上的信重,固然可以无事,可是,想要保住你,却也不太容易了呢。”
王越想明其中的原委,心中一阵绝望,冷汗顿时就下来了。心想,就算卢先生保住了自己。有了这个污点,又得罪了这些皇上的亲信,自己不过是一个寒门子弟,想要出仕为官,那就更是没有希望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光棍一点,独自承担了所有的罪名,就当是报答卢植的教导之恩了。
想到这里,王越一抬手臂,用衣袖抹掉脸上的冷汗,脖子一挺,双眼通红地盯着汪勇,正要说话。那汪勇那知道他的心思,顿时被吓了一跳,往背后的亲兵阵中死命地一退,慌张地道:“你,你想干什么?想造反吗?”那几个刚才被王越打倒的亲兵倒是勇悍,立马围了上来。
卢植也慌了,厉声道:“王越,你敢不听师命吗?”
王越歉然地看着卢植,道:“卢先生,弟子虽然鲁钝,却不敢忘记先生的教导的。”然后转头看着汪勇,双手微微前伸,慨然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王越的错,不关卢先生的事。你来抓我吧!”
汪勇听了,醒了醒神,顿时火冒三丈。龟儿子的,这不是玩我吗。平白无辜地丢了几次脸,今后恐怕会被羽林军的兵将们笑死。
“你!”汪勇左手一指王越,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啪啪啪!”右手一举,干脆先抽他几鞭再说。
鞭子无情地抽在王越的身上和脸上,而且越来越没有顾忌,越来越放肆。那几个被王越击倒的亲兵,见王越始终是一副打不还手的样子,似乎也找到了挽回颜面的机会,顿时也冲了上去。卢植高声阻止,可是,谁会理他呢?伸手去拉,也被其他看热闹的士兵拉到了一边。
一个堪称顶尖高手的人,就这样被一群不入流的,或者是三流、二流的士兵殴打着。直打得满脸是血,皮开肉绽,连省吃俭用才凑钱买到的那件衣服也被撕破了,那位本可以成为盖世豪侠的高手,却一动不动,绝不还手。这到底是t的圣人,还是懦夫呢?
“忠臣啊,这是难得的忠臣啊!”卢植老泪横流地高呼道:“你们这些不知礼义廉耻的家伙,你们这群愚昧无知的禽兽,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们这是在伤害忠臣,危害江山社稷啊!”
王越听了老师的赞美,眼中一阵火热,脖子挺得更直了。
可是,张行却火了。
这把火燃烧得如此激烈,如此暴戾。如果再不爆发的话,一定会烧毁张行的灵魂,
“够了!”
一道狮子般的吼声,在人们的耳中炸响。哭着的不再哭了,打着的也不再打了,连王越也转过了脖子,挺得不再那么直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方的一块巨石背后,走出了一个——人。
张行当然是人。可是,对于一个渺小的婴儿,我们很少直接说那是一个人。我们平时只会说,那是一个小宝宝,小人儿,这是一个小屁孩,小家伙。甚至于我们只会说,那是一个少年或青年,也很少直接说那是一个人。只有在缺乏人的背景里,我们才会说,有个人站在兽群里,或者,有个人从荒漠中走来。
此时此刻,众人都是一样的想法。那个肌肤像玉石一样洁白,脸sè像烈火一样血红,看上去非常渺小,一摇一晃地走来的,不是婴儿,而是——人。
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中,张行狠狠地盯着众人,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
走了十几步,张行就感觉到支持不住了。即使是运转了全身的真元,也毫无办法。李元凤在巨石后面忧心地看着,实在是忍不住了,哪还顾得了张行的嘱咐,正要冲出去,却被张军一把拉住。
李元凤一回头,正要吼他几句。张军一把捂住妻子的嘴,急促地悄声说道:“别急,王越已经过去了。”
从昨夜到今天,张行的神迹已经是满山皆知,王越自然是知道的。张行的那声大吼,就是为了帮自己解围,他哪有不管的道理。远远地看出张行一副行走艰难的样子,早就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去,正好及时赶到。
王越伸出双手,就想抱起张行。可是,见到张行目视前方,满脸怒sè的样子,犹豫了一瞬,双手先扶住张行的肩头,然后蹲下身子,恭敬地道:“我可以抱你吗?或者是,扶着你走?”
张行看了看王越狼狈的模样,怒气消退,怜悯渐生,柔声道:“受了那么多打,你还行吗?”
王越颇感意外地看了张行一眼,感激地道:“谢谢,我还行。如果,如果公子需要保护,王越定能护得公子的安全。”
“就叫公子吧,我喜欢这称呼。”张行笑道:“正要你保护呢,抱我起来吧!”
王越心中一喜,抱起张行后,尴尬地道:“你看我这身上,都把公子弄脏了。”
张行脸sè一变,严肃地道:“心怀社稷是为仁,代人受过是为义。仁义之血,又岂会脏呢?王兄不必自卑。应该自卑的,是那些自以为高大的人,以及他们的走狗和帮凶。”
王越听得此言,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顿时灌满了全身。如同一个终身被困在黑屋子中的人,看到了一丝阳光。尽管王越还无法抓住张行这句话中蕴含的平等jing神,但是,对于深受等级观念压迫的他来说,本能地就觉得很舒服和很爽快。
张行哪知道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会有这么大的效果,见王越突然呆住了,提醒道:“想什么啊?走啊!”
王越一定神,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道:“公子的话太深奥了,我正在细心领会呢。”
张行笑道:“没想到,王兄也会拍马屁啊!”
王越困惑地道:“拍马屁,那是什么功夫,我会吗?我怎么不知道?”
张行道:“这功夫厉害着呢,以后再说。”
王越冷冷地看着那些已经走过来的士兵,紧了紧怀中的张行,轻声道:“好!”
卢植心里很恼火。自己绞尽脑汁,辛辛苦苦地不让这些士兵上山,不就是想保护你们一家吗?你怎么就自己出来了呢?一边埋怨,一边想着对策。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家人落在官兵的手里。
竭尽全力地赶在队伍前面,卢植挡住那些官兵的视线,一边不断地向张行使眼sè,一边大声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刚才那个大喊的人是谁?你看见了吗?”
张行却毫不领情,直言道:“刚才那个大喊的,是我。”
卢植无奈地站在那里,还想砌辞掩饰,汪勇大声威胁道:“小娃娃,胆子不小啊!你几岁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想找死啊!”
张行手指汪勇,晃了一晃,将所有兵将笼罩在内,轻蔑地道:“想找死的,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