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一抹阳光隐于天际,夜幕终于由蓝转墨,逐鹿关上的城楼,升起了那么几盏昏黄的灯笼。或许是因为当今圣上御驾亲征,或许是因为实行了严格的管制,逐鹿关,这座京师咽喉要处就象是一头猛兽,虽然安静地卧在微凉如水地夜sè里,但犹让人觉得杀机弥漫。
离逐鹿关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坡上,一群黑衣蒙面的汉子半跪低首,静静地象是在等待着什么,没有一丝声息。此刻是八月未央,虫豸鸟兽活跃的季节,不时有虫鸣和飞禽扑翅的声音。但在那群黑衣人的四周,却是半点声音也没有。
草丛里一阵响动,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原来是一只小田鼠,只见它四下里张望了一阵,就往那群黑衣汉子跑去。就在小田鼠快要跑到这群人脚边时,小田鼠停下了脚步,象是发觉到了什么危机一般,它浑身细茸茸地灰毛都直立了起来。突地,小田鼠一个转身,没入了来时的草丛里。
“呵呵…羽,你的煞气,连老鼠都不敢靠过来哩。”素衣墨裙,新月状笑眯眯的眸子。虽然在朦胧地月光下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那玲珑有致地曲线足以证明是个清丽佳人。
只是,被搭话的男子象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对于美人的挪揄,仅只是向前走了一步。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呆呢?”轻轻叹息地柔声,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男子为之动容怜惜。“其实我知道…我这样做大概是错的吧?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羽,修罗众的药,是无解的。但你的忘情蛊,是有解药的。完成了任务后,我就给你解开,你会原谅我的吧……?不,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只要我可以继续能在你的身边就好了,好不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就够了,可以的吧……”女子双手轻舒,将男子从身后抱住,臻首埋在男子那宽厚的后背上,喃喃地说着。
“也许我很傻吧,明知道你现在和这些修罗众一样,都听不懂这些话的……但我知道你是可以明白的,对吧?羽?”女子移步转到男子身前,一双新月般地笑眸里,隐有波光荡漾:“只要这次任务完成了就好了……庭央不求羽可以原谅她,庭央只希望能继续留在羽身边,羽一定会答应的吧?”
面前男子的双眼,空洞无神,和身后一众黑衣汉子的神情毫无二致,冷漠空洞。一滴晶莹,从女子眼角滑落。
“庭央。”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从女子身旁一侧传来。
女子纤手一扬,将一抹素白面纱笼于自己脸上,转过身:“弟子见过师父。”
深红sè的玄边长袍,衣服上绣舞着瑞兽麒麟脚踏祥云的图案,这是大肃王朝一品官职的象征,此刻,它的所有者,临空御风,虚立于山崖之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朝中重臣,太师安仪!
“棋局有变化了呢。”安仪轻抚着白须,道:“庭央,为师想听听你对眼下情势有什么看法。”
女子盈袖一礼:“弟子愚鲁,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
“望水楼言,莫问与龙泽皆已重伤。逍遥派与龙门现下均不足与我们一战。弟子觉得,现在应一举将青莲峰或洞庭湖铲除。”女子淡淡地道:“为了今夜逐鹿关一战,龙门几乎把所有高手都派给了金魂调遣,这样固然牵制了地虎众在暗中的作用,但洞庭湖本身的防卫就削弱许多了,若不是关键时刻出来一个水纤絮,龙泽现在应该已经死在莫问手上了。”
“至于青莲峰,没有四神和八部齐聚的他们根本就不是我们阿修罗宫的对手。即使是来自千年后的龙家传人又如何?”女子笑眸微眯,言语中犹自流露出那对自己强大的自信。
“很对。”安仪微微颌首:“阿修罗宫副宫主樱庭央听令!”
樱庭央面纱下玉容一肃:“属下在!”
“命尔率三十修罗众,速去西城世家,将龙家八部斩灭,若……”安仪沉吟稍许:“若见得机关战兽出世,不毁勿归。”
机关战兽?!樱庭央心下一凛,这种专为攻城陷地,战场撕杀的大型怪物,是上古仙术与机关之学的颠峰之作。在阿修罗宫藏书古卷有载,但早已失传,西城世家雄起不过是本朝的事,怎么……
“连千年之后的龙家传人都会出现。机关战兽这种东西,不过是他们八部的小小作品而已。”安仪象是看出了眼前弟子的想法:“星象混乱依旧,龙家八部没有都觉醒回归本身,除非莫问亲至。依你现下修为,任何一个四神,都不会是你的对手。而且,服下了彩虹七毒极乐蛊的血羽,就算是莫问,你也可一战。”
轻描淡写的话语,在樱庭央的耳中,却好似九天落雷。“彩虹…七毒……?”
“七毒极乐,为师特地对血羽而做了调配。”没有听出弟子的稍稍惊怔,安仪道:“冥毒血尸,血羽的幽冥剑本就是天下一绝,再有彩虹七毒的真元,就算是莫问,也决不敢托大。”
忍住心头剧痛,樱庭央问:“那地刹楼以后?”
“血羽已成冥毒血尸,意识全失。地刹楼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此战后,地刹楼并入地虎,楼中jing锐,你可挑去自用。”安仪道。
“谢师父,弟子这就出发。”纱袖轻挥,宛如九天仙女的身形刹那间没入夜空,只是那缕素衣墨裙的婀娜身影在此刻看去,不知为什么,多了一分落寞怅凉。身影后,散发着淡淡鬼气的红光一现,数十条黑影紧随其后,是被变成冥毒血尸的血羽,带着三十修罗众没入夜空,直朝西城世家方向而去。
安仪轻抚白须,眼望足下的逐鹿雄关,喃喃自语:“龙泽金龙之气已衰,肃观小儿人龙之气积弱不振…嘿,玄武已成尸罗,待我再破你八部……这天下,你龙家不是要逍遥么,一切都不如你意,何来逍遥?”哈哈狂笑中去,安仪御风远去。
……
……
扬州,西城府。
与东方家和南宫家都不同,西城世家,自大肃王朝开国以来就一直是朝中士族,历代圣上都恩宠有加,家中御赐无数。传到这一肃观年间家道有所衰落,只有家主西城广在朝中居有要职,但显赫的家世令扬王都礼敬有加,勿论其下。
这一代的当家主西城广,亦是江南总督,自从回京述职归家后便一直满怀心事。当然,长子西城昊的婚事,也是让他头大如斗。父子二人为此争吵反目,后来二女儿玉璃一句:“我们现在也算是个武林世家,大哥迟早要总揽江湖事务,三弟天资聪颖,将来定居尚书之位。爹何必如此?”才算是解开心结。其后西城昊又带着柏灵多次请罚,父子两人才算是重归于好。
只是,家务事虽了。西城广的身体反而一病不起,而且有ri益加重的趋势。躺在床上望着眼前服侍着自己的长子,西城广叹道:“昊儿,这些ri子,真是累着你了。”
西城昊问言笑道:“服侍爹爹是孩儿应该做的。”一旁柏灵端着药碗走来:“爹爹别这么说,二妹和小妹都还小,三弟又在外未归。能服侍爹爹是阿昊和灵儿的福气哩。”
西城广闻言老怀大慰,微微含笑。西城昊心知爹现下喜悦,道:“灵儿,我看药还有些烫,你来服侍爹爹用药,我去拿把扇子给扇扇。”柏灵道:“灶上我还给爹爹炖着补汤,这药……”西城昊眉头一皱:“让王妈去看着就”西城广开口打断:“让灵儿去吧,昊儿,你把药端过来。”
望着柏灵离去的身影,西城广开口:“昊儿。灵儿是个好女子,只是,她决不可作你正房。”西城昊闻言起身:“爹,孩儿说过。孩儿今生,只娶灵儿一个!”
西城广缓缓道:“既然如此,爹要你去做一件事。如果你做到了,爹不但允许灵儿作你正房,而且你以后的任何事,都可以自己做主!”西城昊大喜:“请爹明示!”
“此次我回京述职,圣上对我们西城世家很是满意。”西城广压低了声音:“圣上暗中有密旨,今年内,削王收地,中兴大肃!”
西城昊面sè大变,自前朝献帝封王分地定下三郡九州,这大肃王朝便一ri不如一ri,王权旁落,国力衰微,乃至今朝兵火连天,苍生涂炭。“中兴大肃?”
“不错。”望着长子惊疑的面孔,西城广道:“在安太师的谋划下,十二王爷中只剩下四个手上尚有实权,南宫与东方都已表态听从朝廷。只待金魂入关交兵,大肃王朝,便可再次重兴!”
“爹,您是说…那jiān臣安仪?”
狠狠地瞪了长子一眼,西城广道:“我叫你平ri里多关心下官场,把江湖之事暂且放放。你以为安太师是那么简单的人物?自从年初的镇天堡被屠,到现在各地大小门派的被灭,你想是谁做的?”侧枕而坐,西城广支起身子道:“金魂与龙门有所勾结,这早已被圣上所料。如朝中真当腐朽不堪,你当金家军的威名是吹出来的?会到现在还破不了逐鹿关?”
“yu定天下,必先治武,再安儒。自古以来,都是侠以武乱禁,儒以文乱法。”西城广沉声道:“圣上与安太师潜心布子十余年,现下的大势,不过都是他们棋局中的变化而已。若真是寻常江湖豪雄寻仇生事,你当西方剑会和五岳剑盟会象现下这样闭门不出?”
西城昊沉吟着,缓缓抬头,目光极是复杂:“那……爹要孩儿去做的事是?”
西城广望着长子,道:“圣上有谕,江南火雷堂,与叛臣金魂勾结,私藏火器,罪当满门抄斩。”
“爹!”
西城广摆了摆手:“在国家大义,天下苍生前,你还顾着你与火雷堂独孤家的私交么?昊儿?”
西城昊脸sè惨白,火雷堂独孤家与他是多年好友,可现今……
西城广老目微眯,远处一个窈窕身影正碎步走来:“爹爹知道你与他们交情深厚,但事关天下,不是这样,爹又何苦要把事情交付与你?下令给骠骑镇去了就是。你不为天下考虑,但你总要为灵儿考虑下吧?”
“补汤炖好了。”笑靥如花,柏灵端着香气扑鼻的补汤碎步走入房内。
“孩儿明白了。”西城昊目光回复清明:“请爹爹赐下令符。”
……
……
江南,火雷堂总舵。
堂主独孤知明最近很是烦恼。自从江南总督西城广回京述职归任后,不知为何,官府对火雷堂格外“照顾”了起来,三天两头以各种借头上门查抄火器,连烟花铺和铁器铺这类正经生意的摊子都被抄了五六家。想找好友西城昊托他走下门路,却听说西城大少和老爷子为了儿媳的事争吵反目。往ri里那些总是笑嘻嘻的巡抚知府现在不是变得不好说话,就是找不到人了。再这样下去,火雷堂就可要养不活这么多好兄弟了。
“哥,在烦恼什么呢?你又做那些奇怪的梦了?”叫唤独孤知明的,是火雷堂的少堂主独孤知殇,年方十二,五官清俊,那对聪颖灵动的眼眸,往往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留下最深的印象。
见弟弟走来,独孤知明笑笑,不说话。独孤知殇口中所说奇怪的梦,亦是他烦恼的一部分。这些奇怪的梦是一月前开始做的,梦里尽是些神仙鬼怪,后来连修真口诀都有梦到。不过若只是发梦,倒也不必这么烦恼了!只是除了发梦之外,还……
“说来也真是好奇怪哦,哥。你说我们兄弟俩都梦到同样的梦也算了,我们怎么还会一起梦游,一起在试雷房做出那么大,那么奇怪的东西来的?”独孤知殇道。
独孤知明摇头苦笑,小弟口中所说的试雷房,是火雷堂总舵地下一间宽敞的房间,四周覆上铁板,是用来试验一些新作火器的。可自从兄弟俩发梦兼梦游后,试雷房内就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一个“怪东西”。只是在心底深处,有个声音隐隐约约的告诉着自己,这些梦,这个怪东西,都会是真的,都是……
独孤知明用力摇了摇头,现在不应该再去想那些怪梦了,想想应该怎么和官府打好关系才是正经。唉!看来还是去找找西城昊吧,也不知道他和他家老爷子怎么样了。
一想到西城昊,独孤知明的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笑容。西城昊是西城世家的长子,也是他多年的好友。如果他和他家老爷子关系和好了,那眼下的窘境,就不再是什么难题了。
正在独孤知明想事的当头,一个仆役急匆匆的跑进来:“堂…堂主,不…不好啦!”
独孤知明一皱眉,正yu发话,一个稚声响起:“有什么事慢慢说,不要乱了方寸。”说话的,正是一侧的独孤知殇,小小年纪,已经颇有乃哥处变不惊的风范。
独孤知明赞赏地看了弟弟一眼,道:“出什么事了?”
仆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大汗:“堂……堂主,不好啦,外面…外面骠骑镇的官兵把我们总舵包起来啦!”
“什么?”独孤知明惊怒交加:“我火雷堂与官府素来交好,是哪个领头上门闹事?”
仆役眼望堂主一面怒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领头的官老爷正在外面嚷着要见您……”“哼!那我就出去见他一见!”独孤知明浓眉紧锁:“叫舵里的兄弟们都惊醒起来,不要弱了我们火雷堂这些年来的名头!”说完,大踏步朝门外走去。身后独孤知殇急急跟上。
行至前院,独孤知明心下大凛!
熊熊火把将前院映如白昼,身着连环锁子甲的弓弩手站满了墙头,弓满如月,箭若寒星。放眼望去,竟是密密麻麻地一片人影。毫无间隙。前院的大门已被打开,门外第一排是手执大刀的披甲刀手,剽悍雄壮;第二排是紧握长枪的执盔兵士,枪如密林;第三排及后,是跨马披氅的骑兵众,或执长枪,或执劲弩。
独孤知明面sè凝重,缓缓移步院中,站定:“在下江南火雷堂堂主独孤知明,不知骠骑镇的哪位官爷要寻在下?”
“你就是火雷堂的总瓢把子?”大门处人群两边分开,一位披甲顶盔的将领排众行出:“鄙人骠骑镇统领萧保,奉了江南总督令谕,特来捉拿尔等。还不快快自缚请罪!”
听得这将领竟然称呼自己大哥为总瓢把子,视作江湖上的一干土匪山贼。独孤知殇心下大恼:“那说话的,你算什么”独孤知明止住弟弟,道:“敢问萧统领,我火雷堂所犯何罪?总督老人家的大公子西城昊与在下素来交好,想必其中该是有所误会?”
那统领嘿嘿一笑:“尔等逆贼,与叛臣金魂勾结,贩卖火器。此乃是一等一的滔天大罪,还在这油嘴滑舌,说什么与西城大公子交好,告诉你,今天就是西城大公子带着令谕率我等前来捉拿!”
独孤知明心下大惊,将火器贩卖与金魂之事,乃是通过龙门倒手,此事火雷堂内仅他本人和龙门那边几个人知晓,官府是怎么知道的?容不得他细想,萧保的最后一句话将他打入了无底冰窟。
西城府内,柏灵端着补汤,正yu服侍西城广。
身后碎步声由远及近,“哎呀嫂子你快歇息,这等琐事且让璃儿来作。”原来是西城家的二小姐,西城玉璃到了。
柏灵勺起一匙,吹了吹:“二妹这是说的那里话,何必这么见外?”
玉璃托住汤碗,大有深意的望了柏灵一眼:“嫂子还是歇息一下吧。”
“不,不用。”
“让璃儿吧”“哎呀”
玉璃望着溅到衣袖上的汤汁,满是歉意地道:“真是对不起嫂子,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望着争来争去的两人,西城广呵呵笑道:“璃儿你就放放吧,还好没有全漾出去,不然就浪费你嫂子一片苦心了。”
(看来补汤里没有毒,姑且先让一让这女人。)
玉璃松手笑道:“那我等等给嫂子擦擦。”“啊,不用了,天sè不晚了,二妹还是早点歇息吧。”柏灵重新勺了一匙,递于西城广嘴边。
(不对,这种感觉。这个女人还是有鬼,可是,补汤里没有毒,这个感觉……)
背对着玉璃,望着喝下补汤的西城广,柏灵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一位身着儒服的青年人面怀愧疚的从兵士中走出,望着庭中昂藏七尺,英气赳赳,虽然脸上眉间一道刀疤,但依旧无法遮掩那股江湖大豪雄猛气概的男子:“知明兄……”
独孤知明望着眼前的知交好友:“昊兄……”
西城昊双眉紧锁,目光中尽是痛苦之sè:“奉总督令谕,江南火雷堂一干逆匪,与叛臣金魂勾结,私藏火器,罪无可恕。若有抗罪不从者,杀无赦!”
独孤知明仰天惨笑,眉间刀疤一阵抽搐。“知明兄……骠骑镇此次三千兵马已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小弟奉劝…还是自缚……免得”“免得什么?”独孤知明睁目怒喝:“昊兄你我相交多年,莫非还不知我这”西城昊摇手打断:“知明兄,已是罪应如此,又何必连累你这一干火雷堂弟兄?”
独孤知明惨笑:“若我真当自缚,昊兄能放我这群弟兄生路否?”西城昊默然不语。
“都是死…”独孤知明缓缓道:“我江南火雷堂,从来没有屈膝与人的习惯!”独孤知明身上长袍刹间砰破,露出双臂铁打似的肌肉,真气贯满:“昊兄请速离,不然休怪知明手下无情。”“哥!”身后独孤知殇急唤。独孤知明头也不回:“知殇莫怕,哥不会让这群鹰爪孙伤到你的。”
“嘿,无知匪类,保护好公子!”却是那萧保发话,只见jing芒一闪,萧保纵身提枪,长枪化作漫天枪影疾刺独孤知明!
“小小把戏,回你姥姥家吃nǎi去吧!”独孤知明暴喝一声,竟然避也不避,挥拳直捣萧保面门。
萧保大惊,独孤知明这一拳又快又猛,自己那一枪纵然能夺他xing命,但自己脑袋也会被他打成开裂的西瓜。萧保当下回枪疾挡。“铛”地一声,金铁交错之声大作。“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萧保惊呼。“嘿,鹰爪孙有点眼力啊。”独孤知明一声冷笑,挥拳疾进,当下间将萧保逼的喘不过气来。
萧保是有苦自家知,自己一身枪法在骠骑镇中不作二想,原本以为自可轻松拿下匪首,不料一身横练功夫居然无惧枪锋!而且还被人缠住近身撕打,带来的一干弓弩手投鼠忌器,甚至不能往那个小孩子处放箭!心下如是想着,萧保牙一咬,挺枪虚晃右圆,锋作游龙,自左往右疾划独孤知明咽喉!
独孤知明面带冷笑,侧身以肩头硬接枪锋,一拳直轰萧保胸口。突然,萧保面现讥讽笑容,独孤知明心道不妙,但,这一重拳已经结结实实地轰到了实处。只是,萧保那一戮喉却是虚招,他枪发半途,收力回撤,护住了胸口。
萧保仰天跌出,一杆长枪被重拳轰成了两截。饶是如此,萧保胸口亦陷出了一个拳状凹形,铠甲上鲜血淋漓,少说也断了三排肋骨。“放,放箭!”不顾自己已受重伤,萧保挥臂狂喊。
无须他多言,在萧保被拳轰出的那一瞬,铺天盖地的箭雨,压的漫天火光为之一黯。独孤知明一声虎吼,扑向独孤知殇,将弟弟死死地护在了身下。箭如雨下,漫天箭锋凛若寒星,破空呼啸,刹那间统统往两人shè去。西城昊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嘿……”虎喘之声响起。一轮箭雨后,独孤知明咬牙撑身站起,饶是他一身横练功夫惊人,但在这漫天箭矢之下,后背和腿上手上几处护身真气薄弱的地方,还是被利箭深深地刺了进去。“哥……”独孤知殇含泪咬牙:“禽兽!你个牲口!枉我大哥往ri里对你……”
西城昊低首闭目,心如刀割。
“小弟!”独孤知明低吼,轻道:“哥还撑的住,你快跑,独孤家……”“哥,不,要走我们一起走!”独孤知殇心下大哀。“听话!”独孤知明一把拎起独孤知殇,挥手甩进大堂深处,提声吼道:“鹰爪孙们,谁想当第一个死的?”怒吼声中,又一轮漫天箭雨齐齐shè出。
“嘿!”独孤知明护身真气疾催,双手自腰间探出雷火珠,扬手发出!
“轰!”火石声金铁声混杂交错。趁着爆炸后的烟幕,独孤知明转身疾奔,火雷堂总舵里还有几十位弟兄,仗着火器之利,未必不能在骠骑镇的三千兵马包围下逃得一条生路。
“咣当!”瓷碗落地,跌的粉碎。西城广喉中嗬嗬之声大作。“爹!”玉璃急呼。西城广软软一歪,淤黑殷红从嘴角中止不住的涌出。
“没救了。”柏灵缓缓站起,转过身,一对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眸望着玉璃:“中了子午失魂散的,一柱香后必死,除非有唐门圣药黄泉碧落。不过,你马上也要陪你老头子一起去了!”素手一扬,七寸寒芒疾刺玉璃小腹。
玉璃闪身轻巧的避开,挥掌一格,将柏灵手腕脉门捏住:“没有武功的你,杀的了我?”
柏灵毫无惧意,一双冰眸恨恨地瞪着玉璃:“我杀不了你,可有你老子和你大哥给我垫背,死也够了。”
“什么?”玉璃惊呼。
“说起来,你老子能死也多亏了你大哥,要不是他帮着喂下了那碗药,这碗补汤还真的只能给你老子进补了。”柏灵恨恨笑着,一张原来清丽可人的俏脸变得格外狰狞:“他带着骠骑镇去抄拿火雷堂啦。到时候,轰一声,嘿嘿,哈哈,你大哥就飞上天啦!只是不知道,是你大哥先死
,还是你老头子先死呢?”
“住嘴!”饶是一向格外有涵养的西城二小姐,此刻也惊疑不定:“柏灵……哦不,秦乔依。待我救大哥回来后再拿你是问!”说话间,指如疾电,将秦乔依身上穴位制住。转身退步,玉璃走到西城广身前,默念箴言,真元疾运,坎卦水属真元波光潋滟,淡蓝sè的护身真气从玉璃身上泛出,变得有若实质。玉璃纤指疾点西城广各处要穴,坎水真元透体而入,堪堪护住了西城广心脉。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爹爹死了。我绝不会饶了你,秦乔依。”淡淡地一句话,那寒意却足以让人血脉为之冻僵,玉璃一张俏脸冷肃萧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外,关门纵身提气,御风疾行。
火雷堂总舵,血成汪洋,从前庭至中堂,一路的人头,一路的死尸。到处都是焦黑的火烟和残肢断箭。远处,黑沉沉的天际一道银蛇闪过,一阵闷雷响起,瓢泼大雨倾盆而落,老天,也象是流泪了。
独孤知明手扶后院假山,望着蜂拥而至的兵士,大口喘气。
鲜血从伤口不断淌下,从前庭至中堂,一路的厮杀,从中堂到后院,步步的血泪。(那些火雷堂一起打拼天下的好弟兄,只剩下我一个了么。嘿嘿,小弟…好象一直没有看见小弟,希望他已经从秘道跑出去了吧。)独孤知明边想着,边环顾四周。
(这里是……总舵后院,后面就是那个名唤镜湖的大湖泊了。可恶,雷火珠用完了。)独孤知明突地脚下一阵虚浮。(不妙,真气催运过度,反噬了么…)
张弓搭箭,刀枪出鞘,骠骑镇一众兵士将一个硕大的后院围得愣是铜墙铁壁一般。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再上前一步。
人,都是有害怕的东西的。而现下让这众兵士为之胆颤不敢再往前一步的,就是独孤知明了。
后背中了七八支箭矢,遍体刀痕枪伤的身躯,饶是独孤知明内功深厚,又有火雷堂弟兄拼死相护。一轮剧斗下来,独孤知明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肌肤。
大雨倾盆落下,雨水如柱,直凌凌地鞭打在独孤知明的身上,雨水渗进伤口,格外疼痛。
望着好友如此,西城昊哑声道:“知明兄……”“不必多言。”独孤知明咬牙反手从背上拔出箭矢:“江南火雷堂,从来没有屈膝于人的习惯。嘿嘿……你们,谁先上?”
望着眼前这条好似铁打的汉子,众兵士惊疑地互望,竟然愣是没有人敢往前一步!
“你们都傻了吗?他可是朝廷钦犯,得他项上人头者,赏金三百两!”萧保在人群里大声喊道。
众兵士对看一眼,“杀!”声喊震天。
独孤知殇没命地跑着。(我要救哥哥!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冥冥之中,心底有个声音一直这样告诉着自己。直到跑到两扇铁门前。
“咦?试雷房?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独孤知殇两道小小眉毛皱在了一起。(推门进去,里面有东西可以救哥哥!)心底深处,一个莫名的声音呼喊着。
象是被催眠了一般,独孤知殇推开大门,走了进去。那个两兄弟交谈中的“怪东西”,正静静地卧在试雷房中。
冷冷的寒光流转,一头足有三人来高的巨物,静静地坐在房中。身以jing铁所铸,四肢用青钢混合千年铁木所造,三条用锁子片甲环穿的尾巴拖在地上,头状如巨狼的一只东西,随着房门的打开,出现在独孤知殇眼前。
抚摩着这头“巨狼”的前爪,少年情不自禁地将脸颊贴上。
“喔,好冷!”刺人肌肤的冰凉,将少年神识唤回。“恩?我怎么到这个怪东西这里来了……”少年摸着自己的小脑袋,颇为苦恼的思考着。
“呵……机关战兽?”一个很是熟悉的女子声音,惊醒了思考中的少年。
“谁?”独孤知殇一转头,一抹眼熟的湖绿身影,映入了少年的眼帘。“玉璃姐姐!”
“小殇。你也醒了么?”玉璃姐姐微微笑着,可说出来的话,让少年听得好是糊涂。
“什么醒了……?”独孤知殇望着玉璃,突地惊道:“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璃黛眉微皱,纤指轻点独孤知殇眉心:“恩?前世记忆未开……和震字一起在梦游状态下制出的机关战兽……”
毫不客气地将玉璃素手推开,独孤知殇扬脸道:“你也来是杀我们的吧?哼,要杀就杀。我们火雷堂,从来没有屈膝于人的习惯!”小小少年的脸上,是那极为认真的表情。
玉璃掩口失笑:“小傻瓜,姐姐怎么会是来杀你们的?来,跟姐姐一起去救你哥哥。”素手流云彩带挥出,将独孤知殇拦腰卷起。
“救你哥哥,要用到这头你们做的机关战兽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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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居然有史以来逼近1万一更了咳偶的周刊还素很有分量滴吧?谢谢亲们的支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