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万籁俱静。空旷的大道上,只有更夜人和巡城的士兵,偶尔走过。一条玉带般的河水,在这座城里轻巧地打了个半弧,斜冲而出。
城内是严格的灯火禁明,城楼上亦是只有几盏孤魂一般的灯笼,昏黄暗沉。
但在jing晓用兵之道的大能眼里,这座此刻沉浸在夜幕里的城楼,不晓得隐藏着多少的杀人利器,和jing通夺人xing命之道的士兵。
左依罗山,右傍芒山。大肃无双锁钥地,京师咽喉第一处。这里,便是那逐鹿雄关。
秦失其鹿,而群雄逐之。大肃王朝自肃观帝临政,十年三旱,皇权微衰,今年连世代忠良的金魂将军亦起兵号称“清君侧”。这天下苍生,莫不是又要涂炭了么?
离逐鹿关千里之外的京师,皇城紫微阁,此刻灯火通明。大肃王朝这一代的皇帝,肃观帝,正在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阁内,一身着黑衣,眉须皆白的老者,正和这位皇上说着什么。
“那照安太师所言,反贼不ri即可攻破逐鹿关,兵指京师?”肃观帝停下了脚步,一双眸子冷冷地望着老者。只是言语里仿佛对关破之事毫无担忧,反而有点淡淡的惊喜味道。
老者面上无怒无喜,只是淡淡地道:“三千天龙和三万地虎,老臣都已按事先和陛下商定的安排了出去。昨ri午后,炎铁已经将逆贼攻城兵器都一一换尽了。”
肃观帝面上喜sè渐起:“安太师,江湖中事已作如何?”
老者道:“西城南宫东方三世家的命根子都在陛下手上,他们断然不敢二心。不听话的,老臣已按陛下的意思都尽数除去了。逐鹿一役后,龙门逆贼也将身死。我大肃王朝定在皇上手里中兴!”说到最后一句,老者竟不由自己地激动了起来。
肃观帝抚手微笑,这位年方四十出头的皇帝,此刻间肩膀微微颤抖,竟是不能控制住自己心情:“安太师,朕……真是多辛苦你了。”
老者忙弓身礼敬:“陛下折杀老臣了。若非陛下立心中兴大肃,老臣还是只能在家抱儿弄孙,聊以度ri。”
肃观帝含笑道:“安太师乃三朝老臣,我大肃朝国之栋梁,ri后天下一统,还望安太师多多cāo劳。如今夜已深,太师下去早早安歇吧。”
老者忙回礼:“谢陛下恩典,老臣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
……
深夜里的太师府,遍地昏暗,只有几支昏黄的烛火,犹自跳跃着,一晃一晃,在黑夜里。
安太师素来好静,此下的太师府,除了前后门看院的家丁,再无一人声息。
安太师一袭黑衣,缓步走在后院花园假山中。夜风徐来,安太师苍老的身子竟象是受不住这阵夜风,轻飘飘地随风而起!若有护院武师在此刻看见,他定然会因为眼前这高明至极的轻功大声喝彩。
安太师身形随风而动,飘到了花园中最高的那处假山,足尖轻轻一点脚下顽石,身形复又往地上落去。那假山似是受不得一点微力,被那么一点,整块大石竟转动了开去,随着假山转开,山底下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大洞。安太师面sè如常,收身落地,往那洞中走了下去。当安太师的身形完全消没在洞中后,假山又转了回来,将洞掩上。这整整一个过程,悄无声息。
洞内,是一条深长的走廊。安太师似乎懒得再移步,身形停下,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双手掐诀,整个人就这么淡淡地消没在了这一头,从走廊的那一头显了出来。如韩少一在这里,他定然会因这高明仙法而大惊。
走廊的另一头,是扇虚掩的木门。安太师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处庭院,围墙高达数十丈,青灰sè的石板四四方方,空气中有着浓郁的花香。
安太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彼岸之花,曼珠沙华。”
“弟子见过师父。”随着声音,一面带青铜,身着黑衣的男子就那么凭空出现,半跪在了安太师身前。
安太师冷冷望着眼前男子:“阿罗,事情办的如何?”
男子的声音犹如万载寒冰:“西城家中确有两八部之人转世,璎珞被金魂随身带着。”
安太师笑了笑:“西城那边,就让炎铁和尸罗去处理吧。金魂现在逐鹿关下,逐鹿那边,阿罗就你去吧。”
男子身形微微一颤。
安太师笑,笑声里隐隐带着残酷地杀意:“阿罗……你有破绽了。”话音未落,安太师右手屈中指与大拇指第一指节上,轻轻一弹!
来如电光势如雷。男子不敢避,也避不开,任由这道锐利之至的指风重重地打在了眉心之处。用来掩面的青铜面具“格勒”一声,无数龟纹绽放,碎裂,跌落于地。
面具破开,男子那一张清秀的脸显露了出来,只是眉心之处一抹殷红汩汩而下,显得分外妖异。
安太师冷哼:“外放数年,功力虽进,心境却停滞不前。阿罗你很有出息啊。”
男子忍疼道:“弟子惭愧。”
安太师冷笑:“惭愧?先是唐珊,后是白雪。我看你有滋味的很呢。”
男子不语,身形虽然依旧半跪在地,却隐隐让安太师心下有了几分不安的感觉。
夜风,停了。
男子的那一袭黑衣却无风自摇,身旁的青铜碎片,亦被男子身上流出的气息吹上了半空。
“如此戾气,修罗战相么。”安太师微眯双目。
男子突起身,出拳!这一拳无声无息,拳头虽然还在三尺之外,出拳引发的拳风却已将地上的青石板犁出了一道深沟。
如此拳法,已非世间寻常武功,而是修行一途。
安太师对这霸道之至的一拳恍若未见,只是将手轻轻一摆,三个手指,就将这疾如奔雷的一拳轻轻抵住。“好霸道的修罗战相。只可惜杀意不足……”安太师突然停下了话语,在抵住那一拳的三指上,冷如万载玄冰的寒意由指而上,将这条手臂的所有经络瞬间僵封,冻结成冰。
“破!”安太师轻咤一声,真元流转,叮叮当当地,碎冰落了一地:“阿罗,师父问你,众生皆苦,如何已渡?”
阿罗心下微怔,呆立不语。
安太师摇头:“痴儿。”安太师袍袖轻挥,庭院中顿时光现雾起,将两人隐与雾中。
咩……咩……
随着一阵阵咩咩低叫,雾消光现,小小一处庭院,竟变成了一处草sè幽幽的山谷。阿罗知是安太师以无上道力幻出之境,当下举目望去。
薄光中十来只大小白羊相互依偎,让人倍感温馨,羊儿低头啃草饮水,好一片柔和安乐。
嗷……
柔和安乐中,这一声响好若晴天霹雳,群羊惊惶四散。赫然间,一头猛虎从谷中窜出,双爪一分,便有一头羊儿被其压在了身下,鲜血淋漓。猛虎当下张口便要吃去。
阿罗微微皱眉,手指轻屈,一缕指风破空直奔猛虎脑门而去。
猛虎似是通灵,在指风破体之前翻身滚将了开去。
可怜羊儿虽逃一死,但身上鲜血淋漓,看去好不凄惨。猛虎似心有不甘,嘶嘶低吼。阿罗抿嘴冷笑,手指又略略轻屈。
“住手。”安太师的声音遥遥传来:“天下众生,依天而行。虎吃羊,羊食草,为何要妄扰天道流转?”
阿罗摇头:“我不杀虎,虎便会杀尽众羊。”
“虎一ri最多只食数羊,人却一ri可吃千羊。京城羊肉馆子这般多法,你为何不都将毁去?”
阿罗怔住,心下似有略悟。
“三千众生,世间皆苦。虎不食,便将饥饿而死;可羊又何辜,要为虎果腹?天道轮回,这般残酷。问何处,方得逍遥?”
阿罗闭目道:“昔ri佛祖以股饲鹰,那我将手切下,喂它便了。”
“痴妄!你贸然切手喂虎,明ri这虎一样饥饿要食,那你又待何如?以股饲鹰,不过故事。你如此这般,除了消解自身无奈悲苦,何益天下众生?”
阿罗抿嘴轻笑,移步上前,走到受伤的羊儿身前,弯身抱起。小羊惊惶未定,拼命扭动,将阿罗一身黑衣染上了斑斑殷红。阿罗低声道:“乖,不怕。”阿罗轻抚羊毛,神态安详,羊儿听着安乐,停止了挣扎,只是咩咩低叫。
阿罗轻触羊儿颈间:“乖,听话,不怕哦,不怕。”
一声轻响,发自羊儿脖间,阿罗竟暗运内力,将羊儿活活扼死往生了。
阿罗拎着羊儿走到猛虎跟前丢下:“吃吧。”猛虎急急张口便嚼,撕咬羊身,瞬间鲜血飞溅,原本绿意幽幽的草地上绽开了无数红花。
“告诉师父,你为何杀羊?”安太师不知何时显出了身形,站在阿罗背后。
阿罗缓缓转过身,一双墨眸里满是漠然:“yu救众生苦,当持修罗法。修罗临,众生无惧死,无惧死则无苦,无苦则无悲无乐,方得逍遥。”
安太师抚须而笑:“好一个幻境悟道,好一个修罗王。”安太师移步向前,轻拍阿罗肩头:“尽悟修罗之法的阿修罗王,即是龙王和四神亲临,又便如何?红茶,去吧,去见你的白雪。记得将金魂的头带回来给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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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一二三四五,填坑真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