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倓从树林中回来,并没有再进茶棚,总是有人进进出出,一定会被人注意,直接钻进了一辆马车之中。 更新最快与其他崔氏马车在外观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进内里看,肯定会认为是崔氏的马车。
车内宽敞,三壁帷幔相衫,有臣榻,有矮几,上面摆着一些糕点和果品,杨倓坐在软榻之上,随手捡起一本《春秋》,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还不时的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中,外面的纷扰,对杨倓好像没有屁丁点的关系。看到兴致之处,还不由得抚掌而笑。
“主上,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能否说出来,与属下分享!”这时,温彦博也钻进车中,看到杨倓脸上的笑容,不由得问道。
杨倓见是温彦博来了,放下手中的《春秋》,笑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书中的精彩之处,不由得被吸引住。”
“主上还真是个大心脏,外面那么大的事情,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温彦博看着杨倓一脸的轻松,展颜而道。
“棋子都已经布下,担心也是枉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这死老天是不是与本王做对了。如果再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杨倓很是淡定的说道。
“主上就不担心那个崔护吗?如果不能及时将那个至关重要的消息传送进去,那可有被崔彧父子翻盘的可能!”温彦博有些担心的说道。
“翻盘?这是绝对不可能!”杨倓笃定的说道,“再说,崔护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那就真是本王看走眼了。”
好像是在验证杨倓的话一舰,裴行俨从外面钻进车中,先捡起一块糕点填进了嘴中,然后含糊不清的说着。
“先把你嘴中的东西打撒干净再说,喷得哪哪都是,回来这个车子你来打扫。”杨倓瞪了裴行俨说道。
裴行俨赶紧一伸脖子,使劲全部咽了下去,又吧嗒吧嗒嘴,说道:“主上,那崔小子还真是够坏的,说起来就想笑。”裴行俨嘴都忍不住咧开了。
“这个崔护,为了能将消息传到崔刺使手中,居然故意偷了旁边一个外号崔老三的五十两银子,还故意让他发觉,但却不知道是哪一个偷的,大喊大叫的。而后崔护趁机在后推波助澜,引起了混乱,殿中诸人也都出来,崔护趁乱将消息递给了崔刺史,崔刺史一定会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给三房崔晾。接下来,就看崔晾的本事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小发了一笔横财,崔彧父子蹦跶不了多会了,我们的下一步也该进行了。”
————————
崔氏宗祠内
一千二百万贯,崔晾的声音虽不是很高,但绝对很有穿透力。殿内殿外,立即鸦雀无声,都不知这一千二百万贯是怎么回事。
这安静只是短暂的,很快就议论了起来,嗡嗡之声,就如一大群苍蝇在这里飞来飞去一般,让人听了都觉得心烦意躁。
什么一千二百万贯,这难道说得是钱吗?这一千二百万贯得多大的一堆啊?我们家的房子恐怕都放不下。
族长又给咱们清河崔氏赚了一千二百万贯,那今年我们岂不是能过一个好年了。那一定要给俺家的妞妞多扯上几尺布,多给做两件衣服,也让俺闺女高兴高兴。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要真是族长为清河崔氏赚一千二百万贯,三房的族老会说出来吗?真是个猪脑子,看着吧,这一次事可大了。
在殿内,当崔彧听到这一千二百万贯的时候,脑袋‘嗡’的一下,就感觉天玄地转一般,眼前金星乱舞,身子就是一踉跄,好悬没摔倒。
“什……什么一千二百万贯?老夫在让你说五位族老,三死两失踪的事,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还是这五位族老的事就与你有关!”崔彧还是强自镇定,想将这个话题引开。
“我得了失心疯?是我崔晾得了失心疯,还是你们父子的良心都让狗给吃了。难怪,你们在短短的一夜时间,就凑出了一百万贯,不!是一百一十万贯。”
崔晾说道这里,手捂着腹部,向外走了几步,对院中的族人高声说道:“你们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这一千二百万贯,是他们变卖了族中近半的公产,拿出一百万贯,来稳住我们,待事情平息之后,他们就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你胡说!”崔彧脸色铁青,急着说道:“你这是在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就是在污灭老夫,难道就不怕族规来制裁你吗?”
“你少这拿族规来吓唬我,你以为你是族长,就不受族规制裁吗?你这可是死罪。”崔晾说道这里,又转头对外面的族人说道:“我崔晾,此次重伤而来,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给大家讨回一个公道。
崔彧,你不是要证据吗?那好,我来问你,你这一百一十万贯是从哪来的?”
“这一百一十万贯是老夫变卖自己的家产凑出来的。卖自己的家产,有什么不可以的吗?”崔彧对崔晾大声说道。
“变卖你自己的家产,这个当然可以。可是你那没用的儿子崔子明,只卖了不到五十万贯,其他六十万贯是从哪里来的。”这次轮到了崔晾步步紧逼。
“这是子今借来的,为了借这六十万贯,子今昨夜才回来!”崔彧瞪着崔晾说道。
“子今到是好大的本事。那好,子今,我来问你,这六十万贯你是从哪里借来的?”崔晾扭头又向崔子今问道。
此时的崔子今,也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要败露,但还是顺着崔彧的话头,说道:“这六十万贯确实是子今借来的,至于和哪家借来的,子今却不便透露。”
“不便透露,老夫看你是不敢透露。”这时,二房的崔群也看出了苗头,见崔晾占据上风,也跳出来质问。
“你崔子今不便透露好,那今日我们就一起去你们府中,查看族中的房契、地契,如果你们能拿出来,那崔晾当诸位族人的面,自刎谢罪。”
崔晾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狠了上来,将儿子崔服招呼过来,扶着就向外走。而院中的崔氏族人,也都听了出来,跟着喊道:“对,让我们看一看,就知道谁说得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了。”人头攒动,就开始向宗祠外面涌去。
到此时,崔彧知道,事情已经彻底败露,无可挽回,看着一张张怒视自己的眼表,一个个的眼神,都仿佛要将自己吃了一般。崔彧露出了凄惨的笑容,看了看自己的长子崔子今,就觉得眼前一黑,嗓子眼发甜,“扑——”一口血喷了出来,‘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父亲,父亲!”崔子今见崔彧倒地,连忙扑到了崔彧的身上。见崔彧面如鑫钱纸,牙关紧咬,双眼紧闭,双手颤抖,抱住崔彧的头,大声呼道:“父亲,父亲!你醒醒,你醒醒!”
崔彧听见有人呼叫自己,微微的睁开双眼,模糊中,看到自己的儿子抱着自己,脸上露出了一丝的苦笑,嘴唇抖动了半天,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头一歪,就去了。
“父亲——”崔子今嘶心裂肺的一声长呼,惊醒了祠堂中所有的人,都知道,族长死了。无数双眼睛,都紧盯着崔子今,这次所有人都信了,长房变卖了族中产业。
这时,殿外突然有人喊道:“交出族产,次出族长……”
崔子今跪在父亲的旁边,抱着父亲冰冷的尸体,两眼呆滞,对外面的喊声充耳不闻,就如傻了一般。用袍袖擦着父亲嘴角的血迹,做得一丝不苟。
“崔子今,你不要装傻,崔彧死了,但是在族人面前,你崔子今必须给一个交待。”看到崔子今如此,二房的崔群忍不住大声说道。
崔子今头没有抬,还在整理着父亲的衣冠、面容。崔群一脸的怒容,不顾年老的身躯,就要冲上去。却被一旁的崔晾给拦下。
“子今,没有想到,族长会这样突然的离去,我们心中也很是悲痛。族长虽然一念之差,做下如此的错事。但是多年来,族长即使没有功累,也是有苦劳的,这些族长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子今,族长虽做下错事,但子今你要想办法来弥补。三叔答应你,只要你能归还剩下的一千一百万贯,就会为难你们长房。必竞我们是一个老祖宗,是一家人。”
崔子今鄙夷的扫了崔群与崔晾一眼,慢慢的将父亲平放在地,而后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整了整发冠,仰天一阵长笑,笑得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笑道最后,崔子今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看了一眼四周诸人,又看向了殿外诸位族人。声音沧桑、悲凉,如泣如诉。
“是你们!是你们逼死了我父亲。是,长房是因种种原因,挪用了族中的公款,但这也只是借。你们也都看到了,听到了,这么多年的帐,可有什么问题!就是你,崔群,还有你崔晾,还有你们……”
崔子今指着周围的人,沉痛道:“目光短浅,竟然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来陷害父亲,蒙蔽族长,三位族老是怎么死的,你们心知肚明!”
而后又看向了崔彦武,怜声道:“可叹啊!彦武,你也被他们给蒙蔽了,你以为六叔的死,真的是我父亲所做么,你错了,天大的错!”
“崔子今,你住口,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挑拨事非,赶紧将族产的下落交待出来,要不然……”崔晾厉声道。
崔子今蔑视了崔晾一眼,冷声道:“崔晾,你以为你赢了吗?告诉你,你是是一个失败都,你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族产!你们这辈子也别想得到。告诉你,我们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我崔子今早就安排好了长房的后路,现在,你们谁也别想找到他们。
人在做,天在看,早晚有一日,我们长房的子孙会打你们算总帐的,哈哈哈……”
崔晾被气得脸色铁青,刚要命人上前,就见崔子今双手捂着肚子,嘴角溢出了血,转身艰难的向父亲挪去,倒在了崔彧的身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