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入冬。..
阳延国边境官道途经的一个小镇,客栈,马厩旁的仓库里。
透过仓库那透气口照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可见,黑暗的仓库中,一个浑身肮脏却穿着锦缎华服的小男孩正被绑缚在一根柱子处,瘫坐在满是灰尘的冰冷地板上。
在小男孩的嘴里还塞着一团布,然而这团布显然对小男孩来说并不需要,因为他并没有打算挣扎,也没有打算叫喊,早在他知道求救也没有用的时候起,他就已经没有任何逃跑的念头了。
若是更加仔细看,便会发现,小男孩身上有着不少的伤痕,不算弱小的身体,白皙的皮肤上满是细碎的伤痕。
伤口并不深,也不大,但是能够知道这些细碎的伤痕足以让小男孩吃足了苦头。
此刻的小男孩正一脸绝望的睁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虽然还小,但小男孩生的五官端正,足见日后将会长成如何让人钦慕的样子,只可惜的是,在那双漂亮的双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对生的期望。
面对此情此景,恐怕大家的第一念头都会是小男孩被绑架了。
事情并不出入几分,小男孩正是被人贩子所虏,但事实究竟如何,却只有已经心如死灰的小男孩自己知道了。
“小女娃,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男人充满虚伪语气的声音在仓库外面响起。
小男孩眼底的光芒暗了暗,那个绑了他的人贩子之一正日夜不分的轮替看守着他。
小男孩对于这样的安排并不意外,但他却是对人贩子口中所说的话有了些想法。
小女娃?
是说,在仓库的外面还有一个小女娃正不知死活的靠近这里?
而且……还是一个人?
小男孩没有生念的眼睛腾起了些许不安的情绪。
他虽然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想要逃生的期望,可他还是不希望又另一个人也得到与他一般的遭遇。
尤其还是一个小女娃。
“小女娃?”仓库外头的人贩子还在不依不饶的询问,然而仓库外面并没有任何回应。
这般安静的环境倒叫小男孩觉得是外头的人贩子正神经错乱的自言自语。
“我在问你话!听没听见!”“嘭!”
正当小男孩真的觉得外头的人贩子有病的时候,突然传来的推搡声音,和似乎一个物体被重重推倒的声音让小男孩的神经略微紧绷了起来。
真的有人!
小男孩的心脏瑟缩了下,对于外头的境况有些不安起来。
他真的不希望外头的小女娃和他一样遭遇绑架。
正当小男孩有些不安的盯视着外头的时候――
“白冕。”
这时,在小男孩所待的仓库外面,另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忽然毫无预兆的响起,但这声音却似乎是从距离仓库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传来的。
若是小男孩有内力的话,定会因为这声充满了浑厚内力的声音所震撼。
但小男孩并没有内力。
尽管如此,小男孩依旧为那声音所震慑。
也许是生来敏感,在小男孩听来,那声音与常人无异,却让还是让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这是小男孩第一次有这样不能言明的感觉,明明只是两个字的发音,却是让他感觉到了那男人话语里无尽的冰寒和恐怖,可年岁还小的他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虽然生理上敏感得感觉到可怕,但小男孩除去眼底那不安的情绪外并没有任何对这声音感到害怕的情绪。
在他苍白的脸上完全没有害怕的神情,除去方才的冷颤外便也再没有其他任何动作,仿佛那下冷颤也只是他身体的条件反射罢了。
小男孩只是安静的盯着地面,没有挣扎也不打算发出任何声音。
外头有人,这样的情况对于小男孩来说明明本该是个天赐良机,然而小男孩并不打算弄出任何声响来引起外头人的注意。
对于现在的小男孩来说,就算外头有人也帮不了他。
因为不管是这个看守他的人贩子还是此时已经在客栈里休息的其他人贩子,他们的身手都很厉害。
他亲眼见过他们将他的最为重视之人杀死,让他陷入绝望之境,也亲眼见到他们将任何一个发现到他打算救他的人……甚至于不打算救他,只是发现到他的人给一一赶尽杀绝。
这群人贩子不是一般的人贩子,他们的身手甚至让他怀疑是武林高手。
对于并不太清楚江湖情况的小男孩来说,他唯一对这类人的认知就是江湖里的武林高手,故而他并不能很好的说明他对于这群人贩子的感觉。
但不管这群人贩子是谁,仓库外头的人是谁,他都已经不想再让任何人因为他而受到任何伤害了,他怕了。
他宁愿没有人发现他……但,他也担心外头那个小女娃的处境。
不过,听起来,那个声音低沉的男人应该是来找那个小女娃的。
这群人贩子虽然行迹大胆,手段决绝,可却不会主动挑起事端引人注意。
“你,推了她?”
低沉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那声音里的恐怖气息已经完全不能遮掩,那声音里的危险气息正实实在在的流露出来。
“……当年在待明寺搭救本王之人,可是你安落絮?”
声音宛若山涧清泉碰撞溪石般明朗通透而富有磁性,却又带着一股让人不易察觉的清冷与疏离。
安落絮耳闻钟离墨的询问,却并没有立刻抬头看他。
钟离墨也并不急躁,只是静静地看着安落絮。
两人就这么静止不动,柳絮依旧纷飞,春日依旧轻照拂,几乎要让人错觉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沉静了片刻后,安落絮闭上眼,她轻轻合上佛书,眼睛再度睁开时,已是直视着钟离墨。
漆黑的明眸一瞬不瞬盯视着钟离墨,那里面蕴含的璀璨光芒让得钟离墨心头竟是不自觉一跳。
桃红的唇瓣微启,清灵如莲的声音缓缓绽放。
“这就是千岁爷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么?傲慢的质问?”
安落絮不动声色地将佛书放到了身前的石桌上,她的唇角随着话语微提,语气里有着些许戏谑的味道。
钟离墨自然敏锐地感觉到了。
“并未有任何证据能够确实证明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千岁爷难道不认得自己的东西?”安落絮向一旁挥了挥手,示意钟离墨看向放在身边椅子上的护身短刀。
钟离墨瞥了眼那护身短刀,眼底并不起波澜。
“如何能证明,这是你从本王这拿到的?”
一把护身短刀而已,还不足以让他钟离墨相信,谁知在待明寺那场大火中都发生了什么,这信物怎么流落到她手中都不奇怪。
听到钟离墨的话,安落絮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并不因为他这否认信物的说话而急于解释。
毕竟钟离墨所言确是事实,区区一把护身短刀,证明不了什么。
再加上当年情况复杂,钟离墨的多疑可谓相当合理。
安落絮低头略微沉吟了下,随即缓缓站起身来,将护身短刀一并拿起。
钟离墨看到安落絮从凉亭内走出来,在发现她身姿格外清灵翩然后,心下有些意外。
并不若他想象中那般瘦弱纤细的样子,安落絮的动作轻巧而灵活,虽然举止优雅,但这份优雅里却似乎还有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灵活。
她习过武?因为是将军之女吗?
钟离墨暂且将安落絮身形灵巧的原因归结于她的出身。
“落絮想,就算落絮说出千岁爷当年的伤势情况,千岁爷也未必能够相信落絮。”安落絮走近钟离墨,并不在意钟离墨眼神里越来越明显的不悦情绪,兀自在距离钟离墨只有两小步远的位置站定。
而随着安落絮这般的靠近,钟离墨的眼神也从原本的不悦转变成了惊讶,随后是满眼的震惊。
他竟是不觉得有任何的厌恶?!
钟离墨的震惊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若说钟离墨还有什么是能和他的谋略之名一样人尽皆知的,那就绝对是他的洁癖了。
自从十六岁那年征战回来后,钟离墨这来的莫名的洁癖就开始和他的谋略之名一样出名了。
在外从来自备碗筷不说,就连与人的距离也从来不会近过三尺,这其中甚至包括了自己的亲人,若说他已经多年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接触,想必也没有人会不相信。
关于钟离墨洁癖的传言简直多不胜数,这其中完全不乏曾因不相信如此荒谬之事而吃过苦头的人。
然而,像安落絮这般靠得如此之近却依旧没有引起钟离墨反感的人,除去四年前在待明寺遇见的救命恩人外,便是再无他人了。
当初发现自己并不厌恶救命恩人的触碰时,他也是一样的震惊。
她竟真是他的救命恩人?!
持有信物的同时还不让他感到厌恶的人,如此巧合的情况恐怕是不可能发生的。除去安落絮正是他钟离墨的救命恩人这个理由外,便是不能再作他想了。
“透过落絮的这一举动,想必千岁爷已是明了了吧?”
安落絮淡淡道,就连表情也是非常淡定,并不因为看到钟离墨这般难能一见的震惊眼神而有任何的优越感,就好似她早就习惯了一般。
这一发现让得钟离墨心中升腾起了些许异样感,他竟是不太喜欢她这般对他不甚在意的样子。
原以为找到救命恩人便能放下心中执着的他,却是感觉自己变得更加执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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