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若初听罢呆呆地问.“他怎么会突然开始怀疑你.梁忠文也是吗.”
“半个月前我和卢凯在饭局上碰过一次.我躲不过去.只能尽量周旋.但袁劲还是看出了什么.不过还好.他现在知道的东西还很少.也绝对猜不到我的身份.他之所以调查我.只是想找到我的弱点.要我在公司混不下去.所以.我会让他什么也查不到……至于梁忠文.暂时还不会对我怎么样.袁劲做事情从來不知会他.他并不清楚我……”
“袁劲要对你做什么.”吴若初红着眼睛逼视他.“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两个月.袁劲一直在给人下慢性毒药.都是从我姑父那里订的货.”
“你姑父.”魏荣光一惊.“毒药.”
“我姑姑聂琼的丈夫.姓段.黑白两道无人不晓.他的势力庞大到你无法想象.赚起昧心钱來可以把全世界的警察耍得团团转.在镜头前他是捐款十几个亿的商人.在角落里他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以为聂家如今的财势是怎么一点点扩张起來的.就是因为十年前聂琼嫁给了他.聂家才会青云直上.你谈下了夙达和徽野的合作.给袁劲开了路.这下好了.袁劲有机会接触我姑父了.想搞到一点毒药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什么毒药.”魏荣光蹙紧了眉.茫然问.“他怎么会需要毒药.”
“那种药物.会扩大原有的人体机能缺陷.加速衰老.加重心肺负担.如果不是有针对性的体检.一般查不出來.”吴若初牙齿打颤.“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袁劲用來算计梁忠文的.我刚才在餐厅还看见.梁忠文的身体确实……”
“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不一定就是那样……”魏荣光有点乱了. 某种复杂的情绪淹沒了他.他拒绝相信吴若初的推论.然而.真要细想下去.却又觉得并非沒有道理.
袁劲企图摆脱梁忠文.早日接管公司.这一点魏荣光已经看在眼里.甚至连卞总都心知肚明.可那毕竟是自家继父.袁劲真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吗.
魏荣光自问就连最恨梁忠文的时候.也沒有想过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來复仇.因为那是他所唾弃的.不会带來任何快感.
“我问过了.这个毒药就是用來……用來解决掉那些身体一直都不好的人.这样.即使健康恶化.也可以说成是内因.而不是外因.”
“你有证据吗.如果有.我就可以想办法告发他.”魏荣光沉吟半晌.眼中闪现的不知是忧虑.还是借机扫除袁劲这一障碍的狂热.
“我沒有证据.先前在姑姑那里看到的药品货单应该已经喂了碎纸机.我姑父做生意.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拿到证据.就算拿到了.我们也惹不起他那种人啊.”吴若初苦劝.“你好好想想.梁忠文是不是真有可能被投毒了.前些日子我还看见他去选墓地了.他连身后事都准备好了.他早一天去世.公司就早一天是袁劲的.这个动机难道还不够明显.魏荣光.你不能看着你爸爸的身体就这么坏下去.你必须……”
“他不是我爸爸.永远别说他是我爸爸.”魏荣光寒声打断她.眼里再度泛过冷光.这么多年了.对于“爸爸”这个字眼.他的抗拒还是一点都沒变.吴若初最怕他这样.如惊弓之鸟般往后缩了一下.
魏荣光深呼吸几下.强行把情绪调整过來.“你说的我都听懂了.我会留心梁忠文.也会观察袁劲.如果梁忠文真的如你所说……我会设法挽救.”
“现在阻止还不算太迟……”吴若初哀怨道.“可你会救他吗.你不就是想让他死.”
“我不想让他死.我只是想报仇.”魏荣光沒有表情.“当然.如果他死.也必须死在我手里.”
“他已经老了.病了.你还不肯放过他吗.是不是要等他躺在病床上.起都起不來了.你才会有一点不忍心.不.恐怕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是一样恨他吧.”
“对.我还是一样恨他.”魏荣光抬头看着亭檐.檐上平滑的石面飞延至两旁.翘起精雕细刻的檐角.“若初.你知道这座亭子建起來之前.这里是什么吗……你不知道.那就让我來告诉你.从前.这里是一间很老的木屋.也就是梁忠文杀掉袁贺雄的地方.案子审理结束后.这一带建起了十几座观景亭.木屋也拆掉变成了其中的一座.改变还挺大的吧.可它化成灰我都认得出來……梁忠文也认得.今天过來吃饭的时候.我们把车停在沙滩外面.步行到这边.梁忠文在这座亭子前面看了很久.脸色应该不比我更苍白.可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就像看着被自己失手摔坏的旧玩具一样.叹口气就什么都抵消了……你说他老了.叫我别恨他.他老了算什么.躺在病床上起不來又算什么.你忘了我妈妈是怎么死的.我外公又是怎么死的.他们都是被谁逼到了绝路上.你和我分开五年.到现在也不能在一起.又是因为谁.梁忠文把我们毁成今天这样……还有我外婆……”
他说到这里沒有再继续.吴若初剧烈地抽噎了几下.腿一软.转眼就要歪了下去.他稳住她.用手臂搂住她.“不提了.我们不提外婆……以后都不提外婆了……”
光是想到魏婆走时的样子.吴若初就感到心脏几乎衰竭.只能倚靠他手臂的力量撑住欲倒的身子.一时也松不开.
她背贴着廊柱灰凉的石壁.眼前则是日夜牵挂的人.魏荣光低语安慰她.“沒事了.这些都交给我.我会处理的.若初.你别老想那些事了.等袁劲这边对我放松了.我就去看你和芊芊……”
“你不要把袁劲想得太简单了.我告诉你.前段时间我姑父带着他赚过黑钱.”吴若初重重地摇头.“袁劲根本就不肯规规矩矩做清白生意.他已经沾了黑.以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魏荣光愣了几秒.如梦初醒地说.“他赚黑钱……难怪呢……”
“你知道.”吴若初听他的口气.不禁诧异.“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像沒事人一样.难道你沒想过.他和黑道的人暗通款曲.会对你不利.”
“这件事.你也沒有证据吗.”魏荣光问.
“我哪里有什么证据.袁劲参与的毒品交易已经全部完成了.再想追查也不太可能.不过.我听姑姑说.现在黑道上光景不好.我姑父的位置有点悬.最近沒出來干了.也就把袁劲这种小商人甩开了.但……既然袁劲有了接近黑道的心思.就说明他是个沒多少底线的人.如果……如果他对付你……”
“我明白.”魏荣光将她的双手扣在掌心里.“你能告诉我这些就已经很好.剩下的.我会自己打算.”
她任双手被他握住.低了头.有些磕巴地往下说.“虽然我姑父不买袁劲的账了.但我还是怕……怕袁劲有一天会借他的黑手.对你耍什么损招……不过你放心.姑姑已经答应我.不会再让姑父给袁劲什么面子了……我是很相信姑姑的.你也要相信我……你不在的这些年.姑姑对我很好.这次她也会……”
“你是说……”魏荣光咂出她话里的意味.蓦然露出微笑.悄声问.“你让你姑姑帮我.若初.你真的这么担心我.”
“我能不担心你吗.”吴若初有点气.“魏荣光.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嗯……我就爱听你这样骂我……”他身上散发着醉气.像一阵热雾烘过來.薄荷烟草的香味蚕食着她的心.她暗自懊恼.真不该说这些好话來招惹他.这下他该得意了.她难道忘了吗.自己明明是还沒跟他和好的……
他在酒场上喝了不少.此刻终于露出醉容.眉间带着浅红的桃花色.耍无赖似地将脸贴向她.她躲了躲.身后是坚固的廊柱.哪能躲得开.于是只能推他.怯怯道.“干什么呀.小心被人看见.”
他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跟我干杯的时候.祝我得偿所愿……那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反正我不是你最想要的.”吴若初倔气上來.一扭脖子.牵扯着脖间的烫伤略一抽痛.“我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内幕.你才想起我的好……而且.你和卢凯的事.岳皑都告诉我了.你就那样拿我当枪使.”
听见她话锋转到这里.他抬起醉意朦胧的眼.“那次我是逼不得已.沒别的办法了……我只知道.你会护着我.我信你……怎么.岳皑怪你了.”
“混蛋的又不是我.她怪我干什么.”
“对.我是混蛋.”魏荣光靠在她肩窝里喃喃.“但我听说.一个混蛋都要配一个好女人.”
他这话说的.简直沒皮沒脸.偏又那么甜蜜好听.吴若初如何狠得下心再冲他埋怨.忽然.魏荣光的吻落在她脖子上.“烫伤的地方还疼不疼.”
她扶住自己的纱巾.生怕那串红线叫他瞧见.那样他又该吃定她了.海风荡來.海浪轻语.似裹着酒香和情丝.他迷着眼.看了看她灼红的烫伤.还有微不可察的小水泡.细碎的吻就在伤处來回游弋.
她只觉脖子像被细小的银针扎过似的.又麻又热……他粗手粗脚想解开她的纱巾.却被她拦住.她低低控诉.“你又乱來.我还沒答应跟你重新开始呢……”
两人正动情.却沒料到远处另一座观景亭就有人拿着摄像机拍摄这亲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