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我不痛苦.他能给我一个家.让我过得安安稳稳的.不用提心吊胆.担心我的男人会去做多么可怕的事.担心我的世界有一天全部被摧毁.”吴若初终于哽住了.“你能给我什么.你能为我放弃那件事吗.你不能.我知道你不能.我在你心里比不过那点仇恨.”
“那点仇恨.”魏荣光眼中泛起经年未散的冷光.“若初.如果你是我.那个人毁掉了你的家.毁掉了你所有的幸福.让你每夜都活在噩梦里.他自己却可以逍遥法外.风光无限.把造过的孽都忘得干干净净.你会这么放过他.让他继续功成名就.老了还可以安享晚年.儿孙绕膝.而你只能躲在最阴暗的地方看着亲人的遗照咒他下地狱.我做不到.趁现在他还沒有发现我的身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他更信任我.找到机会给他挖好陷阱.让他尝尝什么是报应……若初.你等我.如果一切顺利.我不至于有危险的话.我就可以给你……”
“你就这样理直气壮要我等你.当年你一脚踹开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魏荣光.我绝对不会等你的.你想得美.”
魏荣光疲惫地靠在了车门上.刚才的冲动渐渐从他胸口泄去.他意识到自己是操之过急了.复仇的大局未定.这个时候请求她回來是很草率的.
纵然他渴望她.也渴望他们的孩子.但他不得不承认.生活在聂家目前对于她们母女俩來说是最安全的.
“我想得美.”魏荣光眼神如雾.“难道你沒这么想过吗.”
吴若初一手撑在树上.洁白的指甲陷进了树皮.不管他要她等.还是不要.她始终就沒有停止过等待.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等到.
“如果他发现了你是他的儿子.他会对你怎么样.”吴若初心里再气他.也掩不住忧色.
“我不知道.”魏荣光有些木然地说.“他能对我妈妈做出那样的事.难保不会对我下狠手……不过你不用怕.现在的局面我还能控制.”
“你回到这个城市.很有可能会碰见以前认识的人.如果他们说出了你过去的事.他就会猜到你是魏念萍的儿子……这样的人有很多.比如……卢凯.”
“卢凯.我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他.”
“是你……否决了他公司的提案.”吴若初其实并不惊讶.
“我沒有否决提案的权力.”魏荣光的言外之意已很明显.
“梁……他真的这么信任你.”吴若初重新打量着魏荣光.他站在离她半米之隔的地方.背靠着徽野生产的汽车.那是出自他之手的作品.流畅而精湛.他目光微垂.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说着自己对于父亲似有似无的操纵.语气平平.面无怜恤.
吴若初记得多年前.她和魏荣光刚在一起的时候.学校里很多人都在批判魏荣光根本配不上她.翘首以盼等着他们分手.那时吴若初总是冲着那些好事者大喊.“你们有本事嘲笑他.不如回去多吃几碗饭.多照几下镜子.等着瞧吧.我喜欢的人.以后一定比你们强.”
现在她喜欢的人已经强大了太多.不知情的旁人一眼望过去.会觉得他那么成功.可她却只感到失去了他.还即将再失去他一遍又一遍.
她的眼泪流进嘴里.他伸出手去抹她的唇.指尖在她唇上來回.她想狠狠咬他一口.最后却还是黯然退后一步.“我要走了.”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转身离去.步子很快.可魏荣光比她更快.他追着她回到大街上.拦住她的去路.“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題.”
“你还想问什么.”她已经快到极限了.
魏荣光心知再追问芊芊的事.她也是不会透露半句的.她的脾气就是这样.是他理亏在先.又怎么能要求她完全坦白.他至少该给她一些缓冲的时间.
于是.他只是盯着她的脖子.“我给你的玉呢.”
吴若初双手去捂自己的脖子.嘴里依然跟他斗气.“我扔了.”
“扔了.”魏荣光失笑.“吴若初.你连撒谎都不会.”
“东西你已经给我了.你管不着它去了哪里.”吴若初怎么说都是有理.
“既然你不戴它了.就该还给我.”他毫不相让.吴若初听了.刚要说些什么.他又急忙截住了她的话.仿佛害怕她真的会把那块玉还回來.“不.不用……就当我沒说.”
吴若初鄙视他的出尔反尔.“你知道吗.我真希望我一开始根本沒收下这块玉.”
她沒有听到他的回应.纳罕抬眼.发现他的眼神碎得就像路面上倒映的天空.
“你后悔了.”他问.
“我为什么不后悔.”
那个曾经刚烈地说出“我决不后悔”的女孩.到底还是不是她.
吴若初试图走开.被他拉住.她甩开.他再拉住.两人正纠缠间.路边突然开來一辆雪亮的轿车.摇下的车窗里露出聂琼吃惊的脸.随即车门打开.聂琼踏着笔陡的高跟鞋朝吴若初走來.“若初.你怎么在这儿.沒事吧.”
聂琼是有分寸的人.她不会打搅吴若初的私事.但眼前的拉拉扯扯似乎需要她來解围.于是她参与了进來.
“姑姑.”吴若初脸上有短暂的惊惶.然后她立刻挡在了魏荣光的前面.聂琼看得出來.那是一种本能的保护欲.
魏荣光在她身后静立.试图收起失色的表情.把自己化作一团无形的灰影.
“我就是路过.正好看见你了.”聂琼敞开车门.“若初.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哦……姑姑.好.你送我回去吧.”吴若初看了魏荣光一眼.他见状退开几步.对聂琼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转过身走向自己的汽车.
“上车吧.”聂琼嘴角上扬.
吴若初坐在聂琼爱车的副驾驶.汽车平滑地驶过积水的路面.车轮旁水花飞溅.
聂琼转着方向盘.解释了一下自己刚巧出现的原因.“下班的时候小曹打电话给我汇报情况.说阮慎谦留了一张银行卡在事务所.我跟你说.我听到钱就坐不住.这不……”她从敞着拉链的包里拎出了那张卡.“我到事务所取了一趟.回來的路上就碰见你了.”
吴若初暗想小曹那家伙真是搞不清状况.于是.实事求是地说.“这张卡是阮先生托我们交给阮小姐的.他怕阮小姐一个人在外面衣食住行的.钱不够花.会受委屈.”
“啊.这样啊.”聂琼痛失钱财.不免讥诮.“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顺手把银行卡抛到了一边.出气似地按了按喇叭.吴若初靠向椅背.望着车窗外的一帧帧风景.被雷雨凌虐过的树木.带着大片湿痕的建筑物.行人手中滴水的花伞……
汽车绕过一处绿意盎然的草坪时.聂琼忽然闲话家常般地开口.“刚才那个.是你以前的男人吧.”
吴若初立刻僵住了.
“你不用紧张.我又不是你那个魔鬼婆婆.”聂琼看了她的反应.爽朗地笑笑.“上次你们跳舞我就留意到了.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再说.你自己看看.你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一看就是为男人哭的.”
“我……”吴若初的舌头像粘在了嘴里.她揉了揉眼睛.头更低了.
“怕什么.我既不会责怪你.也不会去向你婆婆告密.只是想满足一下身为女人的八卦心理.”
“姑姑.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和他都是过去的事.现在我已经结婚.有孩子.不会再跟他有什么……”
“你该不会以为我在抓你搞婚外情吧.拜托.我看上去是那么有病的人吗.”聂琼把车停在了一个花圃旁.从置物格里取出一支烟点着.倚着敞开的车窗抽了一口.“你真以为我像其他聂家人一样.把你当成聂鼎排除万难也要娶回家的爱妻.若初.就算我瞎掉一只眼也看得出來.你和聂鼎不是真正的夫妻.”
吴若初抬起头.心中有意外.但也不是太意外.聂琼就是这样.或许心里什么都明白.却很少诉之于口.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嫁给聂鼎.也许是为了孩子.也许是为了钱.人活在世上.总有很多事由不得自己.”聂琼吞云吐雾.“不过聂鼎那点破事我还是知道不少的.你应该也听说过.他爱上的是一个男人.名字叫林阡……哦对了.上次那场宴会.你和林阡打了个照面对吧.第二天聂鼎就把整个宴会厅还有周边的花园都翻了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可是那里的老板说.林阡只是临时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想想.他知道聂鼎会來找他.怎么可能还留在那里.”
“他为什么要躲他.”吴若初问完觉得多余.感情纠葛之中.一个人想躲另一个人.总有千千万万种原因.“聂鼎告诉我.林阡是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