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然淡淡一笑.与每个人都点头打了招呼.这便就坐下來.餐桌上的人心思各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沒有人开口说第一句话.
“那个……”苏挽蕴耐不住安静.小声道.“我……我去叫苏莱归吃饭.”
“等等.”舟姨娘丹唇微启.“莱归刚才说有人约他.所以出去吃了.你就别瞎跑了.快坐下吧.”
苏挽蕴“哦”了一声.悻悻地坐了下來.
这苏挽蕴对苏莱归的态度最近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苏幕遮可是全部看在眼里.不由轻轻一笑.冲慕止然使了个眼色.慕止然却好像沒看到似的.只静静地盯着纯白色盘子.不发一言.
“慕六少爷.”苏南城终于开了口.“谢谢你昨日救了我的女儿.这顿饭不足以表示我的谢意.今后慕六少爷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要求.我责无旁贷.”
慕止然轻轻扬了唇角.偏头看了看苏幕遮.眸中那清亮的光芒微微一漾.又看向了苏南城去.声音温润.“苏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救幕遮与救我自己沒什么分别.”
一桌子人皆是一怔.苏幕遮也不禁面上一红.毕竟沒人想到慕止然会如此回答.
舟姨娘眼波流转.丹唇上扬.“慕六少爷如此说.那我们幕儿可真是积了福了.别说这些事情了.大家吃菜吃菜.”
慕止然轻轻点了头.手握竹筷.随意夹了时令蔬菜在苏幕遮的碗里.淡淡道：“我知道你喜欢吃肉.但这菜也是要吃上几口的.”
“我不要吃菜.”苏幕遮将小巧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眨了眨滢亮的眼睛.撇了撇嘴角.将那菜叶又放进了慕止然的碗里去.“这次你是客人.当然应该多吃一点.”
“吃了这些菜.改日得空我带你下馆子去.”慕止然淡淡一笑.目光平静无波.“听闻近日从东南亚來了个大厨.做菜水平一流.每日餐厅人满为患.想吃他做的菜要恐怕要提前两个月预约.”
苏幕遮舔了舔甜橙色的唇.“真的很好吃吗.”
“那是自然.”慕止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就移开了目光.“家父与那大厨曾是旧时.想要吃他做的饭自然是不需要排队的.”
苏幕遮咽了口口水.看了看慕止然.又看了看碗里的青菜.“我要是把这菜吃了.你当真带我去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淡淡道.
苏幕遮两眼一闭.为了东南亚大餐.吃点绿菜叶子算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夹起菜來.一口吞了下去.嚼也未嚼.
慕止然的嘴角淡淡扬着.又给她夹了一片.眸带笑意地看着她.
结果这一顿饭下來.她光吃了菜.那些大鱼大肉倒是当真沒碰过了.
舟姨娘掩唇轻笑.瞧瞧凑到苏南城的耳边.“以前让幕儿吃菜比登天还要难.结果慕六少爷一下就把她给治住了.可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苏南城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苏挽蕴则不满地看着苏幕遮.实在想不明白这苏幕遮与慕止然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慕止然与苏幕遮自然是沒注意到餐桌上的这么多道眼光.又或者说是注意到了却并未在意.慕止然只顾着给苏幕遮夹菜.苏幕遮也只顾着往肚子里塞菜.并不理会他人.
“这饭也差不多吃完了.幕儿.你带慕六少爷四处转转吧.”
“哦.好啊.”苏幕遮直起身子.慕止然也跟着她悠悠站了起來.冲每个人淡淡一笑.便跟着她走了.
秋风萧萧.但她却不觉得寒凉.本是她带他四处逛逛.却不想他走在了她的前面.
他突然顿住脚步.转过头來.
阳光照在他的面上.将他清俊的面孔拢上一层薄薄的微云.他似从诗经中绝尘而來.浅淡的眉角轻轻扬着.美好得不似人间.
苏幕遮收回目光.抿了抿唇.走到他的面前.道：“我听蓝小姐说.令尊收回了交给你的权力.”
“确有其事.”他轻轻一笑.语调若深山中的清泉.“父亲得知我与萧震林起了正面冲突.异常震怒.”
苏幕遮撅了撅嘴.“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慕止然轻声一笑.“你这样我倒觉得有点不习惯.”
“什么嘛.我在认真地给你道歉呢.”她嗔了他一眼.笑意盈盈.“我知道你不会在乎这些东西.不过现在你也算闲下來了.一时间沒有事情干.也挺无聊的吧.”
慕止然定定地看着她.声音轻飘飘的.“也不无聊.每日饮酒作诗.四处闲逛.品品美食.比之前逍遥自在多了.”
“品品美食.你答应我的东南亚馆子什么时候去.”她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慕止然好笑地看着她.“你也太贪吃了.吃着这一顿.心思就飘到下一顿去了.你若想吃.今晚便可以去了.”
微开的窗棂透入几缕凉飕飕的冷风.书房本是昏暗.嫣红的指尖轻轻按下开关.暖融融的橙色光线瞬间发散.暧昧又妖娆.
苏南城倚在窗边.手中是一杯晶莹的葡萄酒.但却只在手中拿着.倒也不喝.眼神直看向窗外那两个亲密的身影.
“老爷.你在瞧些什么.”舟姨娘款摆腰肢.步步生花.懒懒靠到他的怀里.
他微微一笑.放下酒杯.大手在她后背游走着.灯光给她的眸子染上了一层妩媚与潋滟.那丹唇轻轻地挑着.空气中亦徘徊着她身上浓浓的香气.
苏南城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这才缓缓松开她來.她顺着苏南城的眼光向窗外看去.扑哧一笑.“我还当你真不在乎呢.原來是偷偷躲在这里观察着.”
“别瞎闹.”苏莱归在她腰上掐了一下.“幕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当然应该给她找最好的夫婿.如今她看上了慕止然.眼光倒是不差的.这慕止然有能力.有手腕.对幕儿也好.今后也是要掌管慕家……”
“老爷你既然满意.干嘛还在这里偷看.”舟姨娘倚在他的怀里.柔声道.
苏南城哭笑不得.“我这哪叫偷看.你瞧瞧你说的.我这个叫‘观察’.”
“好好好.观察.”舟姨娘重复了一句.丹唇弧度更加妩媚.“最近一切都在按照老爷的预期发展.幕儿与慕六少爷互相看上了眼.萧震林也被收拾了.连挽蕴对莱归的态度都來了个大转弯.甚好甚好呢.”
“可不是吗.”苏南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又转瞬间隐沒了下去.“给莱归许诺.将幕儿嫁给他.不过是给他画了一个饼.我现在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样取消掉这个饼.”
舟姨娘笑了笑.又往他怀里依了依.她身上特有的香气便缓缓弥散到空气中去.苏南城低眸瞧她.不觉穿过她浓密的青丝.搂住她的脖颈.贴上了那娇艳的丹唇.半晌.才放开了她.
她微微一笑.“老爷.莱归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解决他的方法.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彻底做掉萧震林.”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正有此意.”
舟姨娘点了点头.“我们的内线來报.上面不打算判萧震林什么重刑.把他关进去也是迫于舆论压力.等人们把这些事忘得差不多了.自然就会把他放出來了.”
“你说得不错.我正打算派莱归去.把萧震林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
舟姨娘点了点头.从手袋中拿出一张纸來.“这是我调查的时间表.一般在这个时间内.会有狱卒压着萧震林出來放风.我们要动手只能挑这个时间.而且一定要一次性成功.若是失败.萧震林就会有所警觉.”
“所以才一定要派莱归去.”苏南城放下那份时间表.冷漠一笑.“他上次找狙击手暗杀萧天晴时.枪法可是很准的呢.”
舟姨娘默了默.听他又道：“你去把莱归叫过來.”
“好.”她轻轻扣上房门.转眼瞧着.苏莱归便站在走廊尽头处.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默默地抽着.冰冷的眼神中是一眼可见的痛楚.
她叹了口气.这世上自古不缺多情人.可多情总被无情恼.她一个局外人又能说得上什么话呢.
苏莱归掐灭烟头.便看见了她.眉头不觉一紧.
舟姨娘笑了笑.道：“怎么在这里抽闷烟呢.”
“沒有.只是……”
“得了.少在我面前狡辩.”舟姨娘嗔了他一眼.“今天午饭都沒吃.饿了吧.我过会子找人给你送房里去.你也真是的.老爷都同意让你和幕儿订婚了.你怎么还这么闷闷不乐的.不就是个慕六少爷嘛.又沒和幕儿真怎么样.”
苏莱归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幕妹妹对慕止然……”
“那又怎么样.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的.总之能和幕儿订婚的只有你.”
苏莱归无声一笑.眼光黯了下去.
舟姨娘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老爷说了.只要等萧震林一死.就给你们订婚.”
他怔了怔.“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舟姨娘冲他使了个眼色.“莱归.这件事情自然还是要你去做的.老爷可不方便出手.只要能做掉萧震林.这公共租界便是我苏家说的算的.老爷一高兴.你们订婚的事情也就板上钉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