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而來的飞梭.伴着细小的嗡鸣.直直冲着琉璃后心袭來.琉璃一惊.忙翻身而起.堪堪躲过那几枚不怀好意的暗袭.
是谁..
她惊诧地要回身察看.却被飞身而來的骨七一把抓起推到身后:“在这里呆着.不要乱跑.”说罢便几个纵跃.向着暗器袭來的方向追去.
琉璃半眯了狭长的双眼.凝神看去.才见得不远处的夜色昏暗中.立着个同样黑暗的朦胧剪影.仿佛正等着骨七过去一般.
眼见着骨七蝙蝠滑翔一般的背影近在眼前.黑影却不慌不忙.亦迎上前來.带着无声的气势与他缠斗交手.破空之声掩映在夜幕下.细微难辨.却惊心动魄.
难道是骨七的仇家.琉璃冷眼观战.却又暗暗叹气.屋檐上这样剑拔弩张.满府的侍卫却无一所察.看來这二人的功夫实在是深厚得很.
自个何时才能练到这般境界呢.
琉璃下意识地摸摸背上的夜弓.盘腿坐在屋脊上.干脆做了这场龙争虎斗的唯一看客.
骨七瞧來功夫要更胜黑影一筹.然黑影的身子灵活.左转右绕.一时间倒也不落下风.不过琉璃看着看着却觉得.这俩人与其说仇家争斗.不如说是同行切磋更为恰当.
真是好兴致.大半夜的來人家房顶來切磋武艺.也不怕扰民.完全被遗忘在一边的琉璃腹诽.却眼见着黑影最终还是难以支持.不甘落败.
骨七一把擒住黑影欲甩出个什么物件的手扭到背后.嗤道:“一个月又至.怎么还是一点长进也沒有.”
那人却一撇脸.不理会他.
“还有.今夜我本有事要办.你非挑这个时候來搅和一场做甚.”
那人却一梗脖子.哑声道:“当初是你定下的规矩.一月之内随意挑选一天向你挑战.你必然迎战不退缩的.怎么现在又要出尔反尔了.”
“你……唉.”骨七一叹气.松了钳制他的手.“罢了.回去再多磨练磨练你的内家底子.这是细活.切不要急功近利.”
得了骨七的话.那人才一抱拳:“下月再來.”说完.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盘腿而坐面无表情的琉璃.忍不住便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也是骨……”
骨七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头:“不可说.”
黑影会意.再看向琉璃时眼神便友善了许多.不再废话.他又向骨七一抱拳.便转身纵跃而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遍寻不见.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骨七才收回视线.转向一旁看戏的琉璃:“方才那一下躲得不错.反应很快.”
琉璃却嗤道:“怎么.那人是你徒儿.”
骨七闻言一笑:“不是.”
这么干脆就否认了.琉璃心底却不屑.看两人之间的言谈举止.分明是有猫腻的.
不过再有猫腻也跟自个沒关系.观了一场龙虎斗.虽然最先一击不小心冲着自己來了.但是能趁机观摩一番高级的功法.她心中还是颇为舒畅的.
见不知不觉间天色又透白.骨七便笑道:“怎样.丫头.今晚可学到了些什么.”
琉璃依旧盘腿坐在屋脊上.将漆黑的夜弓重新挎到肩膀:“学到了几句不知所云的混话.还有个什么劳什子心境.”
这就是记住了.骨七哈哈一笑:“好.很好.我这两回跟你所说的话.你可都要牢记于心.等到下一回.便可以真正好好学功夫了.”
“你还真要教导我不成.我可说了.不拜师父.”
“不拜也罢.”骨七笑道.“日后你便晓得我的苦心了.”
“哪有什么事情都推到日后的.”琉璃蹙起修长的眉.“我虽现在赢不过你.但也不会任你这样耀武扬威.”
“好吧.在你能胜过我之前.我还是抓紧时间耀武扬威一番罢.哈哈.”骨七大笑着闪身离去.徒留琉璃气鼓鼓地坐在原地.恨不得一把将他从虚空中抓來捏死.
她最讨厌这样被压制却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了.
清晨鸟啁啾.初春时分的嫩芽最是清新.招摇在同样清爽的空气里.分外喜人.
一夜好眠的高孝瓘跨出房门來.霎时间被屋外这般清冽的气息感染.忍不住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随即习惯性地抬头看向屋檐.
却见屋脊上盘腿而坐的少女面无表情.眼底下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高孝瓘见状不由得皱了眉:“昨夜沒睡好.怎么精神这般不济.”
琉璃闻言却飞身而下.落在高孝瓘面前继续面无表情:“公子.属下昨夜思考了一夜.发觉自己功力实在是差的太多.不足以担当保护公子的重任.而且……”
“什么.”不待琉璃说完.高孝瓘却打断了她.面露焦急.“你的意思是你要另寻明主去.不行不行.哪有暗卫一身侍二主的.本公子不同意.”
“……”相处久了.她越发觉得高孝瓘这个面上端庄持重的少年实则比谁都跳脱又蔫坏.怎么从來就沒个主子的正形.她方才有说要走.再说了.她的去留可是自个能决定的.
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琉璃接着说下去:“而且.不经历些个好好的磨练.只怕琉璃也难成材.所以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答应.”
“你不离开的话本公子便答应.”高孝瓘却道.家中规教甚严.好不容易有个有意思的丫头來陪他.怎么能轻易放走.
总体來说.高孝瓘内心还是个缺少玩伴的少年.所以……难道自己就是负责陪他玩的.
琉璃压下内心的无语.这跟她想象的刀口舔血的暗卫生涯相差得实在是太多了.转了转乌黑的眼珠.她酝酿了许久.才道:“不知公子是否也满怀青云之志.心系保家卫国.拼杀前线..”
沒错.昨晚骨七离开后.琉璃便杵在屋檐思考了一夜.如何才能尽快地将自己打磨成一柄最锋利的刃.
最终她思考的结果便是.战场.
唯有沙场征战.无数次摸爬滚打中才最可磨练心志.提升功力.
更何况骨七的话也提点了她.高孝瓘只是先帝的庶子.纵然眼下机敏聪颖.日后他所能走的路途.也是有限的.
男儿之志.难道便要被拘泥于这邺城的富贵荣华中永不得释放.
她虽不晓得与骨家定下这等契约的是谁.只是也想到.那人把自己派给高孝瓘.必然是有其目的的.证明了高孝瓘此人能得了他看重.必然非池中物.
何不让他们來成全彼此.
一起去经受战火洗礼.让他成长为国之栋梁.将她打磨成最强的暗卫.
她骨琉璃天性不爱这一行.但既然已经踏上这样一条路.她便绝不回头.誓要登顶.
听了琉璃的话.高孝瓘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却一亮.忍不住伸手握住琉璃的双肩.亮晶晶的眼睛与她狭长的眸子对视:“琉璃.你竟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琉璃很不习惯他这样突然的凑近.眼前少年的眉眼太过昳丽灿烂.竟叫她有一瞬间的错神.
高孝瓘却沒注意到她的失神.只继续道:“眼下边境并不平静.北周虎视眈眈.南陈蠢蠢欲动.我北齐的政权尚新.还不够稳固.自然需要好男儿镇守四方.”
“大哥与二哥都心怀家国.我与三哥五弟虽年龄不够.但也绝不是耽于享乐之辈.”他道.“上次秋猎后.我便有心随大哥去边境历练.沒成想你会先提出來.”
听着高孝瓘兴致颇高地滔滔不绝.琉璃忍不住抿唇一笑.
有这样的志向在.何愁不可在北齐这片天地大放异彩.
骨七也正思考着这个问題.如何才能更好地磨砺琉璃.
眼下她跟着高孝瓘.不过像是孩童过家家一般.沒经过什么风浪洗礼.实在算不得骨家合格的暗卫.璞玉再好.不经琢磨怎可成器.
可他是不能时常前去教她的.
毕竟他是宣帝贴身的影卫.只要他一离开.次数多了.宣帝必然是有所觉察的.即便一两次不惩罚.次数多了恐怕也会触怒龙颜.
他眼下还不能死.在他心心念念的那件事完成前.他还不能死.
骨七隐匿在黑暗中.筋骨毕露的双手忍不住紧握成拳.浑浊目光悠远.遥遥望向某个地方.
那里.烟雨朦胧中.矗立着个凋零颓败、风雨飘摇的骨家.
骨家后山再一次被迎风盛开的木棉侵占.绵延起伏的殷红渲染了整个视野.沒有绿叶衬托的花朵灿烂.别有一番风骨.当真是美不胜收.
琤玙却再不去后山抚琴了.
将近一年时间沒有琉璃的消息传來.后山的木棉花落在他眼中便也沒了往年的绮丽.
师父连她去了哪里都未曾告诉自己.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琤玙想着.还是沒忍住去了后山.
却发现后山已经站着一人了.
“孟姑娘..”琤玙惊讶出声.“你怎么会进來这里.”
当初骨家依山而建.这后山虽不能算作骨家所有.但要想进來木棉林这里却要从山的另一边翻越过來.更何况为着防范.山头都布置了机关障碍等等.孟九姬一个纤弱的姑娘家.是怎么翻山越岭进來的..
九姬倒还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一袭青衫随风飞舞.立在殷红如血的木棉花中.甚是好看.听得琤玙讶异的声音.她才转过身來:“这花很好看.与我常见的一种花色泽相似.只不过风骨却相差甚远了.”
琤玙还是无法理解.难道九姬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随即又想到曾经关于师父和她还有师娘的那一段陈年秘辛.琤玙又自己释然了.
能和师父有一段爱恨纠葛的女子.自然非常人才是.
九姬完全不晓得琤玙内心强大的,只抬头将灼灼盛放的木棉花映了满眼.青绫覆盖的眸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