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雁已南飞.宋城关的芦苇淀里除却苍凉还剩下不了什么.天边染红一片.天光烂漫.zi金的霞光下人人面目模糊.
芦苇淀里.因为预防敌人隐藏.已经被兵戟尽数清灭了芦苇.光秃秃的看得人心惊.
“大人.咱们还要等下去么.大部队说不定就要到了.”沈彦于躬身在白司霂身旁.白司霂凝眸望向宋城关的关口.做出一个手势.沈彦于眸中爆出欣喜.悄然退下去.
秋风瑟瑟地吹过.空中沒有抖擞颤栗的人.只有随风飞扬的黑发.那如狼目光.在这片芦苇地里潜藏着.随时准备扑出去一举拿下猎物.
白司霂面沉如雪.却唇红如血.她身上沾着些草屑.还有被压出的褶皱.看起來并不觉得狼狈.更像是灌木里目光灼灼的母狼.
芦苇地里其实也有很多可以隐藏的地方.不过.那些人笨.以为砍掉芦苇就不怕埋伏了.虽然看似空缺很大.但时不时的巡防已经将对方的缺点暴露出來.
看着即将到前方一个土丘的巡防士兵.白司霂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手竖于耳畔.
身后士兵屏息凝视.严阵以待.
“抢.”
耳畔响起风声.士兵们沒有如打仗时的一声“杀”字壮胆.衣襟猎猎.奔向自己看中的那个猎物.
杂草里.露出她明亮眼光.
白司霂來到这里已近七日.此时她听从上方命令带了自己管辖下的两百人埋伏在宋城关外.她必须在大部队到來之前侵入宋城关去.眼下时机正好.他们要把这批巡防的士兵歼灭.变换身份是当然的.
他们不怕在关口被人认出來.因为他们的任务本來就只是把人吸引到关口处.而随后赶來的大部队才是真正的一招后手.
不知不觉地杀了人.这片地方本來就有些偏僻.他们在这里等待巡防的人过來都等了许久.沈彦于本來建议的是直接冲到关口去.但白司霂拒绝了.
原因是白司霂说.与其还沒有到关口便被识破杀光.还不如先潜到关口.再打个措手不及.
事情发展得很顺利.白司霂一行人虽然杀人快刀斩乱麻.那些衣服上却沒有沾上会让人警觉的鲜血.在原地收拾了一会儿.白司霂看向后方.
第一次正面交锋.她白司霂.终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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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坦荡荡地踩着巡防的时间点.走到关口前时.本來还应该绕一圈才会换防入关.但关口处却有人前來传报.今日换防提前.听说什么人來了.沈彦于有心要问.那士兵挥挥手不耐地赶人要入关.道:“问这么多干什么.”
说着话瞅了沈彦于几眼.皱皱眉疑惑地道:“我怎么沒有见过你.”
沈彦于僵了僵.一颗心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他不动声色地伸手上腰……
白司霂突然上前一步.沉着脸对那个询问的对着那个士兵问:“难道你忘了近日尚多番大人带了一批侍卫到关口來.”
“瞧我这记性.”那士兵恍然大悟.立即谄媚地对着白司霂道:“大人可是随同多番大人一同來的.有眼不识.大人不要怪罪.”
白司霂沉着脸点点头.当先便挺直着背往关口里走.
沈彦于一行人埋首跟在她后面.
走过几步听见那士兵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果然尚多番大人手下的人都一副好气势.这位大人恐怕官职不小.瞧那性子.可别生气怪罪了……”
一路上虽然士兵熙攘.但众人都不敢妄动.白司霂倒是沒怎么在意地走着.等到众人走到换防的地方.沈彦于松了口气.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大人.咱们怎么就进來了.这下子该怎么办啊.”
白司霂沒有说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她看着关内稀少的士兵.再看看不远处依稀可见的营帐.浮出一抹冷笑.
“不用你问我也知道是尚多番來了.他素來自恃能力高强.手下也收服教导出一批精锐.对于这些埋伏什么的完全沒有在意.也只有他來.才可能让关口处的岗哨都撤掉……”白司霂收敛眸光.免得过于尖锐的眸光引得尚多番发觉.
沈彦于愕然.“如此说來.尚多番他对于关口薄弱毫不在意.咱们大部队不是很好进攻么.”
“错.”白司霂一字否决.“尚多番是果洛的一员猛将.他固然好乐沉醉于华灯美酒.但行事作风完全不如表面那般懒散.他的防守虽然看似松懈.不论谁都可以浑水摸鱼溜进來.但事实上要想在他的势力范围挑起祸事.却不是那么容易.”
白司霂眼神微冷.目光的.沈彦于看得眼神一跳.沈彦于抹着汗疑惑地问白司霂:“既然您知道尚多番如此厉害.为何在之前不让大部队重新布局.”
白司霂斜睨他一眼.“我这不是才知道尚多番來了么.”
沈彦于再次冷汗.“您之前……”
“我不是说了吗.看防守就知道是他.”
沈彦于皱眉.“如果您猜错了怎么办.毕竟果洛近年來过得舒服.哪个稍有名声的大将不是如此.要是尚多番沒來.您不是就出错了吗.”
白司霂:“……”
身后的士兵实在受不了沈彦于的愚蠢举动.叹息着扳正沈彦于的视线.“佐领大人.看那.”
不远处迎风招展的旗帜瑟瑟地刮着“愚蠢”的沈彦于的脸.沈彦于几欲泪奔.极度委屈地道:“大人.您沒告诉我.尚多番也有专属的军队旗帜.”
这实心眼的孩子……
“就单凭一个旗帜來看.就可以知道尚多番的实力雄厚.要是亲眼见着他.不知该是怎样的威势啊.”有人感叹着.对着尚多番的营帐不住探头相望.
白司霂听这声音熟悉.回头一看身后.诧异.
这不是杞乐书院里那个望窗倾慕白大人的捧脸君吗.
碰脸君嘿嘿地笑着.“大人.咱可是要跟随您的.既然您被派出來做任务.首当其冲的不就是我李清河吗.”
沈彦于瞟他一眼.这小子是要來抢他的位置.不行.他敢.
事实证明.李清河他敢.
“大人呐.我李清河别的不敢说通晓.就是信息量全面.嘿嘿.怕他尚多番干嘛.祖宗十八代都能够给他说出个所以然來.您别不信.果洛人的事情您完全可以问我.上至皇帝今天说了哪句话.下至今天尚多番穿了哪条窦鼻裤.我李清河绝对能知道.”
沈彦于瘪嘴.“哪來的混娃子.胡吹大气.”说着便把李清河从白司霂身前赶走.
李清河笑一声.埋头不动了.好像在聆听风的声音.这一刻.他神态安详.聒噪的嘴巴终于歇停下來了.
半会儿.李清河抬起头认真看着白司霂黑洞洞的眸子.他目光却有些涣散.以飞快的语速道.
“大人.尚多番马上会发脾气砸酒.有一批侍卫要遭殃.你会被赶上去替换.尚多番会……”
“胡说什么.”沈彦于打断他.李清河立即停下.散淡的眸光开始恢复正常.
李清河抿唇一笑.诡异.
正当沈彦于皱眉看着他的时候.尚多番的营帐里突然爆出一阵骂声.仿佛还有酒罐狠狠砸在地上的声音.
“珊.卡呢多.”
尚多番在营帐中怒骂.随即听见什么撞上肉体的声音.隐隐约约的有士兵捂住嘴憋着声音不敢放声惨叫.
白司霂眼光微沉.里面的动静让人觉得心惊.她这般想着.空气中便浮出几丝莫名的压抑.随即“砰”的剧烈一声.随着一条抛物线的运动轨迹.一条人影被狠狠砸了出來.
其力如牛.其度如铁.
白司霂眉梢跳了跳.在沈彦于诧异惊讶的眼光下.帐篷里走出几个人.四处火急火燎地找着什么东西.一人依稀喊着一声什么.所有人围拥过去.交谈不过几句.几个人唧唧歪歪地像是去找酒了.几个人四处搜寻着.看见这边的营房立即奔了过來.
沈彦于立即想要命令众人撤走.白司霂却伸手一拦.“该來的躲不过.不能这么早打草惊蛇.大部队最快还要一个时辰才能赶到.”
沈彦于狠狠地瞪一眼李清河.李清河笑而不语.
果见那几个士兵走上前來.凶神恶煞地在白司霂这几十人当中打量.当下就拨了几个到一边.
其中便有白司霂.沈彦于和李清河.
那几个挑人出來的果洛人.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白司霂却沒有去管.看着那几人好像在逼白司霂这群人好好伺候什么的.威胁的意思溢于言表.
几人推攘着往尚多番的营帐而去.
白司霂沉下脸色.偷偷将一块方方正正的zi玉从袖囊中取出.
沈彦于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疑惑的问.“这是.”
白司霂看着zi玉佩上镂空雕刻的石墙和白英花.眼神突然流露出温情和眷念.但说出來的话却还是冷冰冰的.
“我用玉佩让染檀传讯给大部队.这次.咱们得改变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