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陆子骞留在帐篷掩人耳目,其他众人包括八爷和四爷的亲兵都出去找皇上了,可帐里帐外翻了个遍,也没有魏涵的身影。
“皇上会不会已经落入敌军之手?”八爷着急道。
“不会,敌军并不知道皇上身负重伤的消息,而且如此就算他们真的来捋走了皇上那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又如何能在众多耳目之下将皇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这俨然不合常理,我看我们还是分头去找吧,兴许皇上只是醒了出来散散心。”还是四爷沉着。
八爷点头,看四爷转身没入一旁的树木丛生的夜色里,我随在八爷身后。
月色暗沉,没走几步我们便看见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树影之下,看着山坡下灯火通明的军营,静静伫立着,一动不动,宛若一尊石像。
“皇上。”八爷怔愣,作揖,却不见皇上回应,便与他俯视着脚下的军营,那里篝火明灭。
“父皇曾说,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所以离开皇宫的时候父皇沉重地握着朕的手,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朕从他眼中看到了饱受沧桑年华岁月后的释然,朕知道,这条路很难走,可是,朕没有选择,朕必须要走完这条路。”暗影打在他脸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皇家的子嗣,都背负着沉重的包袱,不为君,便为臣,他们这一生都要为这一使命所牵绊,他们注定不能跟平常人一样,可以随意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们甚至不能随意支配自己的身体,和思想,皇家的身份,注定他们不属于自己。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他们都抛开这个身份,他们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和普通百姓一般,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却逍遥自在。
前方忽然起了火光,有士兵在紧急敲锣,阵地中顿有士兵乱成一乱。
“军营中似乎有异动。”心下一紧,只怕敌军来袭。
魏涵忽然转身走了,步履匆忙地走向帐篷。
“军中发生了什么事?”魏涵拦下一个慌乱的士兵。
“皇上。”那士兵看见魏涵愣了一下,忽然激动得潸然跪下,细看原来是四爷身边的亲信,“军中的粮营起了火,四爷已经赶去处理了。”
魏涵匆忙往底下的营帐赶去,我紧随其后。
军中已经乱成一团,火势蔓延至一旁的帐篷,虽然已经控制住,但是相信损失不少。
“情况如何?”
“皇上。”四爷上前,脸色阴郁,“粮食损失过半,人员伤亡并不严重,纵火之人已经被臣拿下,听候皇上发落。”
一旁的士兵将那满身是伤的几个贼人押了上来,身上俨然穿着我军的装绒,想必是趁我军不注意的时候混进来的。
“将他们拖出去斩首,首级悬挂在山谷的路上。”魏涵这样做无非是想警示一下敌军,我们还没有被打垮。
只是粮草损失严重,只怕我们撑不了太久的时间,若是再想不到突围的办法,只怕我们也会粮草尽断而死。
魏涵看着那明灭的火光,嘴唇紧抿,眉心紧蹙。
帐篷里,魏涵他们个个脸色阴郁,似乎每个人的头上都压一层厚厚的黑云,只差一点雷电,便会风雨不止。
“臣已经清点过粮草,应该还能支撑半月有余。”四爷的脸色有些难看。
“山中总该有些野菜和野果,吩咐人下去进山收集,尽量多存些粮草。”魏涵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寄托在南冥上,当初他出兵助长千夜夺得天下,长千夜也曾承诺只要和朝有难,可随时出兵,可是如今却迟迟不见他动静,却不免让魏涵也心生着急。
“如今援军未到,又发生这样的事,不能打击了士兵的士气。”
“臣这就去安抚那些受伤的士兵。”四爷刚起身,却踉跄的一下又坐了下来,脸色异常的苍白。
“四哥。”几人急忙上前,不无担忧。
我上前给他把了下脉,脉象微弱,细看之下发觉他胸前已经染了一层湿润,我猛然掀开他的领口,却见里面血迹斑驳,一道刀伤已经深及筋骨,难怪他的脸色看起来这么差,这么深的伤口竟硬撑了这么久,眉头也不邹一下。
“四哥,你怎么不早说啊。”八爷急红了眼。
“不碍事,只是抓拿歹徒的时候不小心给伤了一下。”
“他伤得如何?”魏涵直直看着我。
“我现在替他处理伤口,麻烦你们都出去。”我不客气地下命令,人多只会让我觉得碍事,看着头疼。
魏涵愣了一下,想必他料想不到一个小御医也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却未开口便被八爷接了话头,“四哥的伤为重,皇上,我们就暂时出去让他先替四哥疗伤吧。”
魏涵看了我一眼,终是转身出去了。
我吩咐人去烧热水,轻轻脱下他的上衣,拿来湿毛巾拭擦着伤口,又拿来金创药上着药,四爷眉头也不邹一下,只是握紧了拳头,闷咳了两声。
“四爷这伤只怕是牵动了以前的旧伤发作,我给爷开几幅药调理下。”
他轻点了下头。
替他包扎时却见他背上好大一道伤疤,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为了挡下的那一刀,真不曾想这伤疤竟是这般的深。
“爷这伤疤……”我轻轻抚摸着,心中有些情感难以名状。
“很多年前了。”
“值吗?”
“什么?!”
“这道伤疤,爷觉得留得值吗?”
他忽然转过身来,眼中忽然冷冽下来,“你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没什么。”我笑笑,继续包扎着,“只是觉得征战沙场,留下这么多的伤疤,爷觉得值得吗?”
“我的宿命注定是要征战沙场,没有这些伤疤,也没有今天的四爷了。”他转过身,撩好上衣。
究竟要背负多少,他才能面对自己满身的伤疤如此淡漠平静。
我观察过山谷的地形,处于低势之处,如今又是正处夏季,雷雨较多的季节,天象变化无常。
不管怎样,山谷低势,风向气象变化都对我们不利。
陆子骞查看了士兵的武器,直直摇头。
士兵的武器陈旧落后,相对于敌军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陆子骞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在宫中时便喜欢发明些小东西,所以他对武器这一块应该会有些兴趣,我便让他去了兵器库,研究一下武器,即便不能发明出新的武器,但是如果能在此时允许的条件下进行改良翻新,或许也能在战场上助得我们一臂之力。
对于地形我们没有优势,我们只能在计策上想办法,所以整个下午,魏涵和四爷他们都躲在帐篷里研究计策。
我看这两日天色阴沉,夜晚天空也是黯淡无关,三日后子时,必然会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三日后,必然会是个好时机。
此时天边乌云压境,翻滚的闪电和雷鸣就像万马奔腾一般自天边滚滚而来,一阵紧过一阵,似乎随时会冲破云层,倾盘而下。
天色在黑云笼罩下暗如昼夜,营中燃起的火光在凌厉的风中跃跃欲试,士兵们早已备好装备,整装待发。
马蹄不安分地敲打着地面,鼻翼喘息着亢奋的气息,它似乎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
嗒,雨,清脆地滴落在帽檐上,嗒嗒嗒,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昭示着这场暴风雨的正式来临。
马蹄溅飞尘土,第一队死士凌然出发。
身后早已换了敌军铠甲的战士正蓄势待发,军中一辆银黄马车彰示着里面不可小觑的人物。
天边的电光划开云层,轰然的雷声伴着闪电从天边层层压进。
士兵扔出手中的铁绣球,敌军的马踩上绣球开始一阵人仰马翻,身后措手不及的士兵也跟着扎堆翻倒。
躲在峡谷口的士兵蓦然齐齐发射弓箭,沉重的血腥味开始在峡口蔓延,不管经过雨水如何冲洗,也无法稀释那刺目的鲜红。
两军交战,不免血流成河。
趁着混乱,身后换上敌人铠甲的士兵开始冲了出来,一时间,敌军难以辨认,又因雨水模糊了视线,根本无法辨清敌我。
我军虽然换了敌人的铠甲,但是每个士兵的手上都缠了一根白带,敌人若不仔细辨认根本无法看出。
伴着雷电轰鸣,敌人中即便有人能便得出敌我,但是在双方同时挥出长矛的时候还是先落了地。
虽然双方武器相同,但是其实在开战前我们的长矛便经过了陆子骞小小的改良,我们的长矛比平时用的加长了5公分,所以如果双方的武器对垒,必然是我方先占优势。
嗒嗒,嗒嗒,马蹄飞溅,一辆银黄的马车自峡谷奔腾而出,敌军的将领似乎也意识到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于是带着大批人马围攻银黄的马车,但是正是由于敌人分散了大部分敌军,我们才更有机会突破重围。
我与陆子骞坐各自在将领的身后,一路劈荆斩棘,在重重包围圈中突出重围,而陆子骞和八爷亦在身后护着魏涵一路断后,银黄马车里的人,早已被我们替换了。
领头的将领一路策马进了树林,却不想敌军在树林里设了埋伏,我们的马忽然被横穿的荆棘打落,我和陆子骞忽然滚落一边,身子压过地上的石子,我身上一阵刺痛,领头的将领也是负伤倒在一旁。
身后同时跟着前来的士兵也被打落马背,反应过来的士兵跟敌军厮杀起来。
敌军太多,我们渐渐不敌,我被将士护着边打边退。
身后一声马蹄嘶鸣,魏涵以及四爷八爷也赶到了,却尴尬地面临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冲。”魏涵冷眼眸道,众侍卫一听魏涵的命令便都将生死置之度外地勇往直前,誓死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