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节,空气里带着几分冷冽,白森森的日光播洒在结了冰的河面上,映出粼粼清光。
横亘在河面的石桥上,正行着一支穿红戴绿的队伍,吹吹打打,热闹异常。
当朝太尉与天家皇子结为姻亲,本也称得上是一段惹人艳羡的佳话,只是,肃孝帝不乏未婚的皇子,为什么偏偏将苏太尉心尖儿上的嫡女指给翊王做了侧妃,着实教人捉摸不透。
一时之间,太尉私心攀附翊王,有意结为儿女亲家;翊王动了凡心,上表请婚强娶的说法被百姓传的绘声绘色;甚至直言苏氏苦恋翊王多年,执意出嫁者也不乏其人。
当下,五皇子肃元翊策马走在最前面,深邃立体的面庞在喜服的映耀下显出些许暖意,金络青骢白玉鞍衬着他高大傲岸的身影,英姿神俊,俨然是京都城中的一道绝佳的风景,可他眉眼里恍若天成的清冷深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质气,仍然让人不敢逼视。
在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半副皇家仪仗,苏府送亲两人一台,两台一箱的妆奁行在队伍最后。
朱漆红衣的香樟木花轿里,苏晚卿微闭着双眼,面容平静似水,没有一丝情绪。
跟在外头的红芙不时朝花轿的帘栊瞧上一眼,忖着自家小姐这两日的突然转变,神色中隐有担忧。
碧芜却是对苏晚卿马首是瞻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权当红芙生性多思,不以为然得摇了摇头,索性撇开了眼左顾右盼起来。
在街道两侧,驻足观礼的百姓乌泱泱一眼望不到尽头,有一些人甚至是特意凑了热闹,来看太尉嫁女的排场的。而眼前的景象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苏太尉与蒋氏为了多弥补苏晚卿一些,准备的妆奁比起其他朝廷大员嫁女的确要多上不少。
碧芜感受到众人羡慕的目光,自豪得挺了挺自己的脊背。
此时的她没有想到,这一路上还会不太平。
虽说碧芜是第一次走在送亲队伍里,却也是见过好几回的,她从来不知道成个亲还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下一秒,当她不经意间感觉自己被什么晃到了双眼的时候,她就察觉到古怪了。
现下仪仗走过的,正是京都平日里最为繁华的街道,两侧已经完全被百姓堵得严严实实,然而她还是看见了,在人群的最前端,有几个大汉手里拿着被麻布裹着的钢刀,晃到她眼睛的,是其中半露出的一把。
碧芜暗叫不妙,方要开口提醒旁人,却发现自己正对上了其中一人的视线,她被对方凶恶的目光唬了一跳,一把扯住了红芙的衣裳。
红芙歪了一下身子,反应过来之后立即警觉的挡在花轿靠着那几人的一侧,用余光紧紧盯着那几人的动静。
那些匪徒见自己被人留意到了,也没有在等下去,一声似乎是号令的炮响之后,便齐刷刷的蒙了脸提刀从两侧冲了出来。
围观的百姓哪里见过这样阵仗,一时都僵立在了当场,紧接着就是一阵阵惊恐的高呼,狼狈逃窜的夺路声响彻整条街道。
迎亲的仪仗也彻底懵了,不过好在还不至于像百姓一样转身就逃,相比之下就显得镇定了不少,喜乐在发出刺耳的两声响后戛然而止,花轿也在一晃之后平稳落地。
苏晚卿一直聚精会神的留心着外头的动静,在落地后她睁开了双眼,从花轿的软垫下取出了苏照事前备好的匕首,拢在袖中以防不测。
事态发展到这里跟前世并没有半分差别,但是在她不能确认自己还有再一次重生的机会以前,必须小心为上。
“啊!”花轿外传来碧芜仓皇失措的尖叫。
红芙一把将碧芜拽到身边,低喝道:“别慌!夫人说过,老爷在送亲队伍里暗有布置,不会出岔子的。”
果然,紧跟在她们后头的两个护卫在看见有四个匪徒打算靠近后,立刻抽出棍子将花轿严密保护了起来。
以四敌二,匪徒们依旧认为自己有不小的胜算,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却不想再看向花轿时外头又添了四个护卫。不值当的买卖不做,几个匪徒暗自权衡了一下,很快就调转了方向。
其余匪徒的目的性就强多了,一瞧见队伍尾端那一台台的朱漆樟木箱,眼里立时流露出贪婪的精光,刀锋一凛便直冲着嫁妆狂奔而去!
寇匪之流,武艺不见得有多么高超,身手却是极快的,一路飞驰,眼看着就要把木箱挑开!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是谁突然鸣锣三声,紧接着便是“嘭!”“嘭!”“嘭!”“嘭!”……
一连串的响动下,那些木箱不知怎么都自己掀开了盖子,四周的百姓只感到一阵眼花缭乱,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又瞧见一个个手持短棍的护卫从木箱里跳了出来,抡起棍子就往匪徒握刀的手腕上打去。
匪徒还处在惊愣中,刚一对上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护卫都有武艺傍身,下手又是卯足了劲儿,几尽全力,便是立时将人手腕打脱臼也是有的。顷刻间,四下叫痛声连连,伴随着这些惨叫的,还有一片刀剑落地的声音。
苏晚卿估摸着差不多了,将轿帘掀开一角,对红芙低低吩咐了几句。
红芙微微一愣,旋即提了裙角跑开。
一切发展的太快,待走在最前头的肃元翊循声回头,准备到后面一探究竟时,局势几乎已经稳定了下来。
“王爷!”
肃元翊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吁”的一声勒紧了缰绳,使马蹄稳稳刹在了来人身边,他低头扫了一眼她的衣着,“你是苏家三小姐身边的?”
“回禀王爷,奴婢确是苏氏三小姐的贴身丫鬟。”红芙自报着家门墩身见礼,迫于马上之人的气势没有抬头:“小姐让奴婢转告王爷,可以令迎亲仪仗继续向前了,后头的事不必理会。”
肃元翊闻言,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些松动,微微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