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开了一个小时的山路,我们一行人下了车。我下车后的第一件事,也是一件我日后习以为常的事,就是吐了。看起来我还没有意识之前的最后一顿饭还挺丰盛的。
停车的地方是一片松林的外围。师傅把我交给旁边的一个20多岁的女子抱着,接着开始了漫漫跋涉之路。林子里看起来积雪很厚,按照师父这一米七的身高起码要没过膝盖。但是师父施了法之后,我们一行人在这雪上走,也只是留下了浅浅的脚印。约摸走了二十分钟吧,我们到了此行的终点,师傅大人的别墅。
说是别墅,其实外表看来也就是个森林间的木屋。虽然规模不小,但总是给我一种土里土气的感觉。
我被那个女生抱着走进屋子里。亲娘嘞!这哪像是一个木屋的配置啊?沙发、电灯、电视、电脑(虽然还只是个大头机),总之一切现代社会必需的屋子里都有了,甚至楼上还有个室内泳池!我以为外面冰天雪地的,屋里就算再烧火也不会多热吧。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木屋里简直就像一个桑拿室一样。再一看,这个木屋竟然使用暖气取暖。我真是十分佩服师傅的神通,竟然能把坐落在这么偏僻的森林里的一个小木屋装备的这么现代化。
我再一想,又不对劲了。木屋就算规模不小,也容不下这么多东西啊。外边看上去这小屋也就60平米顶天了,而且也没有二层,这屋子里楼上楼下加起来起码有200平米。结果师父告诉我说:“小炘啊,是不是很惊讶为什么屋子被放大了这么多呀?屋子外面是一层桦木,灵性很强,最适合蘸着鹿血画这种扩大空间的符咒了。而且这山上的野兽,像什么狼啊,熊瞎子啊,天生都排斥书写过灵符的桦木,也省的我另外再画防御的法阵了。”
师傅领我走进一楼最北侧的一间卧室里。屋里有个沙坑,还有不少拼装玩具,再有就是床和行李了。不得不说这些日子里对拼装玩具的研究对我日后机械傀儡的制造还是挺有启发的。师父对我说道:“这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今天起要训练你说话,你的智商应该已经有十一二岁的水平了,学会说话不难。还有生活要自理,这间房间范围内所有家务活你自己料理,我不会插手。如果我检查不合格的话,小心屁股。”他说这话的时候恶狠狠的,那双大眼睛就像要吃了我一样。虽然后来我知道他这副表情都是强装出来的,他也没真的打过我的屁股,但是那天这小老哥真的把我骗信了,每次我想起来那天的情景还是会禁不住护住屁股。
这木屋里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
三年间,我学会了说话,学会了做家务,而且凭借对绘画的爱好还跟师父学会了不少灵符的绘制。但是,讽刺的是,至今我的字也只能停留在不难看的水平,连师父都嫌我不争气。再有闲着的时候干过最多的就是看地图了。师父这座木屋是在大兴安岭上一片深山老林中,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一个叫伊图里河的小镇,镇上还有两个火车站,对于我们这种既需要清修,又需要四处奔波的人来说,师父这个地方挑的简直是举世无双。并且拜封山育林所赐,除了护林员平时根本没人会接触到我们这个小木屋。护林员大叔也是经常来家里跟师傅喝酒侃大山,也是生气不断。
可是,这三年来,我也一直是纸上谈兵,没跟师父出过一次任务,甚至没有亲眼见过鬼魂的样子。作为已经入行三年的小前辈,我还真是挺惭愧的。
这不,说啥来啥,师父走进了我的房间,交待我说:“小炘小朋友,带好你这些年画好的各类灵符,我带你去接你人生第一次委托。”我挺起不到一米的小身板,昂起小头,“嗯”了一声,去柜子里整理我这三年画的灵符了,师父则穿好棉衣棉裤在门口等我。对于这种地方,如果有雪的日子就可以称为冬天的话,一年有八个月的冬季。虽然已经是四月份了,但是天上飘雪依旧是司空见惯的事。
师父掏出一块像他手那么大的印章,右手拿着一盒印泥,往我们要穿的四只鞋上面一扣,两双减重鞋就算是做好了。唉,敢情我三年来每天画符,师父只是用这么一个模子往鞋上一印,就省了我十分钟的工作,看来接下来练习刻模子就可以了。接着师父就又穿起他那一身黑,牵着我的手出门了。
出门后,师父用灵气一催动,我们的重量就减轻了,踩在积雪上也不会陷进去。
其实我这三年也没有修炼灵气,只是画画符而已。按照圈里对实力度划分,那些没有修炼天赋的,也就是人们嘴里不通灵的人,叫徒首;我这样有天赋不修练的,或者因为种种原因灵气没有或较少的,被称为白首。
师父这等高手可以用灵气催动灵符,可是像我就只能靠身体的灵性跟很少的灵符产生共鸣,发挥出灵符自身极微弱的效果。这次跟师傅外出做任务,估计也只是师父想让我见见世面吧,应该不会让我上阵吧。
但后来的情况证明,我实在是想的太天真了。
我们在小镇的车站上了火车,师父带我走进硬卧车厢。我知道师傅是为了避免麻烦,否则如果开车的话,我晕车吐到了他的车里收拾一次怪麻烦的。
此行的目的地是齐齐哈尔,当地的一个暴发户遇到了麻烦,过来请我们摆渡人帮忙。
暴发户名叫金大彪,靠买彩票中了100多万,后来下海经商,折腾了五六年,也算攒下不少资本。最近,他新买的办公室好像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几经周折找到了我师父。
我们是第二天凌晨到了齐齐哈尔,金老板直接派车把我们接到了他办公室附近的宾馆安置下来。当天上午十点多,我们到了他的办公室。那是一座厢房,十点多正是应该阳光直射进屋子里的时候,但是阳光被厚厚的窗帘挡的严严实实屋里面一片黑暗。师父把金大彪撵出去,关上了门,拉开窗帘,阳光照进了屋子里,一些黑色的气息逐渐被阳光晒成虚无。
这时,办公室侧面的卫生间中传出了动静,里面传出了一阵水声,接着是一声鬼嚎,厕所的门自己打开,一个鬼影飘到旁边的隔板附近。
师父叫我拿出自己画的镇鬼符去镇住他。说实话,第一次跟这种鬼魂打交道,心里还是挺害怕的。
我走近隔板边的那片阴影,同时掏出镇鬼符,尽量让自身的灵性与其产生共鸣。像师父这样的高手催动起来镇鬼符,肯定就镇住这小鬼了。但是我毕竟实力低下,催动起来顶多也就是压制一下这鬼魂的实力。我将镇鬼符撒了出去,这鬼魂的嚎叫声明显是小了,显然是被我压制了。我又掏出一张封印符,准备将其封印。
我们的职业名叫摆渡人,说明我们的工作不是杀鬼,而是将不听话的鬼魂送回阴间。这种性质类似于阴间的勾魂使者,也就是俗称的无常鬼。只不过勾魂使者也是鬼魂,不如我们摆渡人在阳间活动的开。一般我们的酬劳,除了有来自委托人的人民币,还有来自这些勾魂使者的一些材料,比如画符用的各种红色颜料,阴间的阴红石对有些专门克制魂体的符咒的效果加成要明显强过阳间的颜料。
这时办公室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不一会门就被踹开了,进来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身高足有一米九,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膀大腰圆的,而且皮肤黝黑,像一尊活生生的铁塔。我的仇恨,不知为何,瞬间就被点燃了。如果说对师傅的亲近感来自于内心最深处的话,对这男人的仇恨就是直接源于我的血脉。我的身体仿佛不停控制一般冲向了这个男人,好在被师父阻拦住了,否则我这五岁的小身板指不定会被那个男人碾碎成几块呢。
对面的那个男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只不过忌惮师傅的实力才没有直接朝我冲过来。
“在下孔令覃,望前辈归还在下养的鬼魂。”男人自我介绍起来,顺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师父极为不爽的看了孔令覃一眼,一手牵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制止他的手势,说道:“既然这是你养的鬼,你就有责任好好看管。今天我不追究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下次再让我见到你的鬼没被看好,我就直接送回阴间了。”说罢给他让开一条路。
孔令覃走了过去,将鬼魂收到葫芦里,转身对金老板说道:“金老板,对不住,您和这位师傅的损失我会赔偿,说完搁下两沓子红色的大钞离开了。”
知道我听了师父的解释才明白,原来我今天的反映不是偶然,而是我们俩宿命里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