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遁术!”
我将紧抓在田保胳膊上的手掌移开,口中喃喃自语,一屁股重新坐回了地面。
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到底也从我爹交给我的那本小册子上学到了一点皮毛,这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怪风,哪里会是出自什么山精之手,分明就是由那些对于五行之术有着很深造诣的道家人施展出来的。
我娘这辈子本本分分,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也什么不懂,甚至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大山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她和我爹是夫妻。
谁会带走一个什么价值都没有的乡下女人?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田保哥,让虎子哥回来吧,不用再找了,我娘应该是回娘家去了。”
我没有心思再应付田保,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转身折返回了家里。
进了院子,我看见癫道人正坐在门前等我,察觉到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接着又垂下了头,口中淡淡地招呼道,
“回来了,你娘的事情”
“我娘在半路上被人带走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便抢先打断了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癫道人缩成一团的身子,语气显得极为平静,
“让我猜猜,你肯定知道这事,至于为什么没有赶去救她,是因为之前为了替我隔空施展神行马甲符,而伤了根本对不对?”
“咳”
癫道人让我一句话呛得直翻白眼,目光闪躲地看了我一眼,嘴里嘟囔道,
“瞎说什么话,修道之人行事需要遵从本心,老道人要知道你娘横遭噩运,又怎会贪念苟活而置之不理?”
“可如果当这个老道士知晓带走我娘的人,其实就是我爹呢?”
我冷冷地笑了笑,眼神中绽放出一抹犀利,刺得癫道人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癫道人仿佛第一天认识我一般,抬头万分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年轻人太聪明可不是啥好事,老道人漂泊半辈子,今天反倒让一个小家伙给难住了。”
“你们做什么事情都要瞒着我,我就这么不值得让人放心吗?”
知晓我爹没事,而且还带走了我娘,我的内心其实是很高兴的,这结果虽然让我郁闷,但总比他俩双双都遭遇了不测要好,只是高兴之余,我的内心却又充满了被人抛弃的懊恼和怨恨,这两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差点要把我逼疯,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告诉我!”
“阿弥陀佛,出家人但求问心无愧,小施主何必苦苦难为癫道友?一切命数,自有缘法,到你该懂的时候,自然能懂。”
玄光和尚不晓得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替癫道人解围。
“算了,你们既然不说,我也不问,谁叫我田青云注定要一辈子命苦,爹不疼娘不爱,把我养到十五岁就不再要我了”
我身体的力量仿佛一下子被人抽空,万般无力地坐倒在了地上,双目失神,盯着我爹留给我的匕首发愣。
我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问下去,这两个人都不肯告诉我实情,偏偏我却没有理由去怨恨他们。
“青云哥,你回来了吗?你怎么不来看看小妮?”
就在我大脑中陷入茫然之中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呼喊却将我拉回到了现实,我一回头,就看到了田妮那张清秀的脸,正朝我飞快地扑了过来。
“小妮,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当我看见这张脸的时候,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外一个身影,这种现实与梦境之中的反差折磨得让我心都快要裂开,一侧身,躲过了想要扑到我怀里的小妮,将脑袋偏向其他的地方,内心难受得像是在滴血。
老天爷,你到底给我安排了一段多么错乱的人生啊!
“哥你怎么了?”
小妮一把扑空,愣在原地发怔,接着大眼珠子上很快布满了委屈的泪水,凝视着我的侧脸,声音中带出了一抹鼻音,
“我知道二婶消失的事情对你来说是个打击,可你不要不理小妮啊,小妮愿意陪你去找,我一定会”
“不是这样的,我明天就要离开田家寨了,跟着癫道人出去学道,以后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硬起心肠,每说一句,自己心头都在滴血。
小妮打小对我的心思如何,我比谁都清楚,只是近些天发生的事情,却突然将我一个从懵懂的乡下少年,活生生逼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不能耽搁她。
“是不是小妮做错了什么,还是二婶突然失踪,你在怪我?”
尽管没有面对着她,我却能明显察觉到小妮的声音在颤抖。
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处在这个年龄段,女孩子永远都比男孩子要敏感,我这话一说完,小妮立刻就察觉到了我的用意。
“我怎么会责怪你?”
我努力克制这胸膛里快要爆发的情绪,偏过头,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冲小妮轻轻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仔细端详着这张在骄阳之下布满了红晕的鹅蛋脸,
“只是人世间有太多无奈,哥哥再也顾不上你了。”
“田青云,你混蛋!”
小妮猛地推了我一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家,这妮子从小脸皮就薄,我也算准了她绝不会再对我纠缠下去。
这是第二次,有个女人骂我混蛋,每一次都让我痛彻心扉。
回想起田妮之前对我的种种好,我真恨不得能够找快石头自己撞死,可是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做呢?
我很明白自己心头对她的感情,并不属于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欲,就算我爹娘不出这档子事,我也没有办法接受她。
也许这就是命。
玄光和尚随后离开了我家,也不知忙什么去了,而我和癫道人则相对无言,面对面坐了很久。
直到快要日落的时候,我突然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走到癫道人面前,双膝重重砸在了地上,立刻就准备对他磕头拜师。
“哎呀呀你这是做什么,老牛鼻子可受不起,你快起来,快起来!”
癫道人伤还没好,搀扶着我显得十分吃力,不过却还是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嘴里叹息道,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不过收徒弟这事,也得看你我是否有这段缘分,你先起来,如何教导你的事,老牛鼻子自有打算。”
“你难道并不打算收我为徒?”
听了这话,我微微一愣,目光中浮现出十二分的不解。
“那你告诉我,你既然打算入我门下,目地又是什么?”
癫道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语气却显得十分严厉。
我沉默了一会儿,发现在这老人面前,自己实在寻找不出任何狡辩的理由,只能如实回答道,
“为了搞清楚我爹这么做的目的。”
“哎”
癫道人转过身子,背对着我发出一连串的叹息,你爹担心的又何尝不是这个?罢了,世间事,除了老天爷之外,又有谁能定夺,即便你一门心思不愿听人劝阻,未必老牛鼻子还真能抛下你不管?这几天你先什么都不要想,把伤养好才是正经,然后你就准备收拾东西跟我一同离开吧。
说完这话,癫道人便自顾自地走向了里屋,留下我独自一人坐在院子外面,望着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发愣。
砰!
夜幕之下,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拉响了过年用的炮仗,在这沉沉的暮蔼之中划亮出一点火星,显得那么刺眼。
大年三十了。
说: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