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经原本处在高度的紧张状态,在这一大团黑影刚刚抱住我的时候,手中的匕首便已经抵拢了对方的腰,然而一听见这声熟悉的哭喊,所有的力气全都化作了一汪眼泪,一把抛了匕首,抱着他一块痛哭了起来,
“胖子,你他妈半路跑去哪儿了!”
我心里一激动,语气就变得十分哽咽,直到两个半大孩子哭得再也没什么力气,我一把推开了趴在我身上的胖子,指着他肩膀上血痕问道,
“你怎么出来的?肩上的伤又是被谁弄的?”
胖子躺在地上抹干了眼泪,随即又十分吃力地爬了起来,语气中既是惊恐,又变得有些后怕,捂着胸口缓了好长一股劲,这才将跟我走散之后的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就在我去追狗子叔的时候,这家伙便已自那场幻觉中清醒了过来,左右瞧不见人影,心里就发了慌,再加上当时的情况太吓人,周围的一切都被诡雾所笼罩,隐约之中传来无数尖锐的鬼哭声,吓得胖子乱了分寸,还以为是我和狗子叔着了道,只好顺着原路摸索了回去。
他这前脚刚走,我便转身折回,两人之间的距离或许并不算太远,却由于周围的雾色太过浓郁,谁都没能发现对方。
之后他便陷入了无数的惶恐与绝望当中,一个人走失在了山里,不断与黑暗之中跑出来的尸煞周旋。
好在这小子看着老实,人却十分机灵,将我先前告诉给他如何对付尸煞的方法记得很牢,发现尸煞的同时就爬上一颗大树,总算没有陷入尸煞的重围。
胖子在那颗树上呆上两天,靠着几块玉米饼子充饥,渐渐地也就失去了想要逃命的打算,准备骑在树上等死。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巫鬼王出世闹出来的动静救了他,这鬼王一出,万鬼膜拜,就连原本守在那颗树下的尸煞也全都倒在了地上。
胖子想着好赖都是一死,倒不如最后再拼一次,恰巧这时候山顶上传来一股剧烈的震荡,晃得整片林子都在陷入剧烈的颤抖,将他从树顶上颠了下来。
落地的那一刹那,胖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连滚带爬地跳了起来,找准来时的方向拼命逃跑。
那时候正巧就赶上中原道门和巫鬼王斗法的关头,胖子头顶上玄光暴涌,巨大的阴阳鱼旋笼罩好几里地,将这深邃幽暗的丛林映照得无比明亮,胖子也是借着这种机会,才能够侥幸逃出丛林。
往后他又遭遇了好几只漂浮在山野之间的孤魂野鬼,都给他撒了一泡尿淋成了青烟,就是在跑到快要靠近木材场这边的时候,同时遇到了十几头尸煞的包围。
好在最终从我家箱子底下翻出来的那张蓝色纸符救了他的命,胖子当时身陷重围,本来自付必死,不过在被一头尸煞抓住肩膀扑倒的时候,却把那张一直放在他胸口的蓝色符纸给颠簸了出来。
然后胖子就看到眼前突然燃起了一缕缕深绿色的光束,仿佛线条一般交织成为了巨网,将所有扑向他的尸煞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胖子随后晕了过去,醒来就发现躺在了死人堆里,那些尸煞全都停止了活动,就像被人抽干了精气一般,全都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尸体。
再然后,惊慌失措的胖子就找了一个洞把自己藏了起来,几个小时之后就看到了我。
劫后余生,我俩的神情全都挂满了激动,虽然在遇见玄光和尚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胖子这小子福大命大,肯定死不了,不过一颗心却始终替他悬着,这会看到了活人,总算不用再替他提心吊胆了。
我俩算是同命相连,彼此间更能体会得了对方所受到的苦楚,同样都是为了走进山里找爹,他爹死了,而我爹则突然无故失踪,就剩两个半大孩子,在这崎岖的山道之中跌跌撞撞,互相搀扶着往回走去。
只要到了这里,就不需要担心如何回家的问题,只需顺着木材场外面的那条河流直接向下,再过十来里的山路,就可以顺利到达我们一开始发现浮尸,回到寨子,我估计癫道人他们也该在那儿。
进了木材场,眼前终于出现了活人,最先发现我俩的是一支被临时抽调进山的部队,每个人肩膀上都挎着一杆机枪,在将我跟胖子从林子里逼出来之后,又带着高举双手的我们,进入了木材场后面的一幢小木屋子。
木材场中的工人全都死于非命,此刻这里早已全都被改造成为了军方的临时指挥所,一脚跨进木材场,我看见了上百个装备精良的武装军警,以及一些穿着黑色中山装,训练有素的修行者。
我只来得及匆匆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便被身后拿枪的战士催促着走进了木屋,目光一瞟,发现里面的布置十分整洁,除了一张大大的军用地图,就只剩下几张凳子。
凳子后面端坐这一个矮胖的中年军官,身高不过一米六,比起我和胖子还要矮上一截,秃着脑顶,长像很一般,不过气势却很足,一双眼睛亮得如同灯泡,浑身充满了火药桶一般的爆发力,眼睥狭长,有一种吞吐刀锋的锐利感,想来也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修行者。
在我被那帮军警带进去的时候,他正将手里的砖头机给挂掉,瞧见我来,立刻用充满了狐疑的目光看着我们。
将我们押到这里的战士走上前跟他浅浅地交谈了几句,接着那军官点点头,挥手示意他离开,随后便将目光转向了我,清了清嗓子,
“你们是谁,怎么会从林子里边走出来?”
“报告首长,我们是田家寨子里的山民,秧子跟我是一起进去找爹的。”
我没顾得上开口,胖子早已将肚子一挺,虎声虎气地说明了来历。
这家伙打小就羡慕军人,一见到肩膀上挂星星的,眼睛里也跟着充满了星星。
“哦?是这样啊,那好,说说你们在山里看到的事情吧。”
中年军官绷着脸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后背往椅子上一靠,端起茶杯来准备盘问我们,我见他似乎并不打算将我跟胖子放走,就轻咳一声站了出来,试探着问道,
“首长,请问您认识我爹吗?他叫陈鸿飞,好像也是你们的人。”
“陈鸿飞是你爹?你是陈家的?”
矮胖军官听完我的话,眯着绿豆似的小眼打量了我一番,我晓得空口无凭,很难打消这人的忧虑,于是点点头,又将腰上的匕首取了出来,凑到手指上抹了一丝阳血,接着那匕首中就开始往外泛起了一层莹绿色的寒气,锋仞微微颤抖,仿佛打算自己从我手中跳出来一般。
我本身的道行太低,自然不具备能够让这匕首发光的本事,所有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爹随身携带的法器之中自己具备着灵气。
而瞧见这般状况,矮胖军官则诧异地低呼了一声,靠在椅子上讶然说道,
“哎呀,果然是陈兄弟的龙鳞,没想到他竟舍得将这随身不离的法器交到你手上,看来没错了,贤侄,我跟你爹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没想到二十来年没见,连你都长这么大了,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刚刚收到的电报,还没来得及赶进深山,就被上头命令守在这里处理这些泄露的阴气,你爹如今可好?”
待我亮明了身份,这矮胖军官的脸上顿时挤出了一份笑意,看了看我跟胖子,伸手示意我俩可以在椅子上坐下。
“我不知道我爹究竟去了哪里,巫鬼王覆灭之后,我也一直在找他,实在找不到人,所以才会折返回来。”
我没有依言坐在凳子上,同时也轻轻拉住了想要走上前去的胖子,对那军官拱手说道,
“世叔,我两长途跋涉,如今只为了能够尽快赶回寨子里,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家中的一切都需要有人操持,希望世叔能够理解,放我们两人离去。”
“也罢,这样吧,你们先去外面等等,我马上安排人护送你们离去。”
矮胖军官点点头,眼神里不露痕迹地闪过一道光,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没变,挥挥手,让我们自行离开。
出了营地,胖子一脸不解地走在我身后,瞧见左右没人,方才凑到我耳边轻轻问道,
“秧子,那人既是你爹的朋友,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急着离开这里呢?”
我叹了一口气,将胖子拉扯得走远了一些,这才摇着头说道,
“这人心思不单纯,如果真是我爹的朋友,看见我俩伤成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只顾着打探我爹的下落,对我身上的伤势不闻不问?”
我那时虽然还不了解体制中人心险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笑面虎遍地都是,不过内心总有一种直觉,我爹之所以无故失踪,恐怕很有可能就是在躲着某些人。
这里面的门道,凭我也没办法说清楚,不过刘源清临走时候心事重重的样子却给我提了一个醒。
说:
我今晚把所有第一卷章节都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