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响,地动山摇!
尽管我在第一时间便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然而自耳膜中感受到的炸裂感,却还是刺激得我即将陷入发疯,无穷无尽的雷霆扫过,脚下便有剧烈的震动感传递出来,让我变成了一片随风摇曳的树叶,在坑凹不平的山体上,如同一只气球般弹出去了老远。
“咳!”
我身上本就带着伤,经过一顿颠簸,喉咙顿时痒得难受,张嘴喷出一团血块,胸口反倒变得舒服了一些。
“叽!”
这人世间一切邪秽,没有不惧怕天雷的,当我再度抬头的时候,就看见那置身诡雾包围中的狰狞头颅,体积已经缩小了一大半,原本笼罩在它身侧的漆黑浓雾也变得分外稀薄,如同一道幻影,好似随时随地都有被夜风吹散的可能。
“斩邪阵,启!”
一片玄光笼罩下,我爹和癫道人并肩而立,在他们身后同时跟随者十几道一脸苍白的人影,全都在此刻奋力举起了手掌,视线犹如刻刀般锋锐,齐刷刷地指向那团正准备逃离出去的诡雾,接着一声暴吼,八十一根竹幡上突然就亮起了刺眼的光芒,浮现出八十一道尖刀似的剑阵,化作一道银河水流,自下往上喷涌出去。
“叽!”
洪光轰中诡雾的时候,我能无比清晰地听到一声传自其深处的尖锐惨叫,接着那股汇聚了法阵力量的光柱便成为了一把锐利的长刀,将那包裹在诡雾之下的头颅一分为二,如同形成了两片水浪,翻滚着消散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搞定了?”
死里逃生,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所湿透,靠上一块破碎的石头不停地喘息,还没等到我时刻紧绷的内心彻底放松下来,却有一声阴测测的邪笑自脚底下传了出来,
“嘿嘿,你们这帮道门的蠢货,本巫王不得不对你们说一声感谢,若非之前那些落雷,我又如何能够轻易破开那牛鼻子道人留下来的封印?”
“什么?”
我爹和癫道人脸色一变,慌忙将目光投射到了脚下的山体之上,这才发现经过之前那铺天盖地的天雷轰炸,整座山峰的气脉都已差不多被摧毁殆尽,摇摇欲坠的山体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崩塌,然而自那些被轰落出来的山体之内,却有更多的诡雾在往外蔓延。
“上当了!”
我爹和癫道人对望一眼,各自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发苦,谁能想到自一开始的阴风泄露,直至刚才逃离出来的那团分身,居然都只是这老不死的设下来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借助正道的力量,帮助它把设置在此地的封印给撕开。
“失策!这老鬼好深的算计,没想到之前表明它即将破印而出的现象居然都是假的,枉我们费心劳神,最后却成了助纣为虐的帮手!”
我爹铁青着脸,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听了他的话,一旁的癫道人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对我爹叹道,
“陈兄,这话不过只是巫鬼王点燃你我心魔的一种手段而已,你瞧瞧它之前搞出来的阵仗,就算没有我们,距离它自己钻出来也不远了,你我不过是将这过程稍微推进了几个月而已,更何况,外面那些山民的生死,你我可不能不过问。”
“道兄说的是,是鸿飞太着相了,不管怎么说这巫鬼王谋绸数百年,无论如何都会是我道门心腹大患,来都来了,总要分出个结果。”
我爹冷汗兢兢地抹了一把汗水,语气显得有些后怕,没想到凭着巫鬼王一两句话,倒差点乱了他的心神,看来这被困了数百年的老鬼,果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哈哈道心未稳,也想学人家降妖附魔,本巫王数百年未曾出世,却不想这中原道门的传人,已经变得越来越不济事了,你们这些无知小辈,还不速速投入我的麾下!”
就在我爹话音刚落的关头,山体中徒然生出一股震动,接着便有一缕无比漆黑的烟雾自我们脚下的土地中渗透出来,徘徊在所有的头顶上,陷入疯狂的旋转。
周遭的温度骤然下降到了一个临界点,伴随着那团诡雾的扩散,一片雾影朦胧之中,飞快浮现出一道身披血袍的人影。
灰雾一点点分开,自动幻化成为了一张长椅,静静漂浮在空中,而那道血色的身影则一脸惬意地坐倒在了灰雾构建出来的椅子,目光中带着十二万分的揶揄,懒懒地打量着下方这群狼狈不堪的人。
这人影的体型纤瘦,肤色却显得极为白皙,唇红皓齿,有着宛如女子一般的妖艳,那对眼睛之中荡漾着海一样的深邃,令人遐想到无尽清澈的星空,却偏偏带着一股子形容不出来的邪性,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心脏缩紧,仿佛被人用刀子插进去了一般。
除了神色间笼罩出来的一股邪性,这巫鬼王的长像简直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具备着东方男人的古典美好,懒懒地虚浮在夜空中,优美得好似一幅画。
我庆幸没有彩芸瞧见这人的相貌,更加庆幸自己不是个女人,否则只怕会忍不住爱上他。
“哼,鬼王当真驻颜有术,活了几百年岁月,却还能保持这样的青春,实在令人大开眼界啊。”
癫道人缓步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掌在我眼前拂了一把,接着我便看到那身披血袍之人的脸上,原本细腻的皮肉却在层层脱落,最终露出一副干枯得宛如芦柴棒一样的老脸,脸上的褶子肉堆成了细密的“年轮”,瘦得只剩皮包骨。
“啊”
我猛一下自地上弹了起来,这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让我怀疑眼前这一切是否真实,如同置身在了梦里一般。
“小辈,如今是何年月,何以你我穿着如此不同?”
巫鬼王并未在意自己的障眼法被人捅穿,面对这脚下那十几双虎视眈眈的脸,反而极为惬意地将目光环顾一圈,最终落到了身穿一件破破烂烂夹袄的我身上,目光显得有些迷茫。
“嘿嘿,巫君被封在此处数百年,记忆有些模糊,往后七百多年的事情,倒不如让老牛鼻子来替你好好说道说道。”
“景炎三年,华夏大地祸乱丛生,而巫君你却企图借着这天下大势揭竿而起,回复上古巫道并存的时代,奈何先圣丘处机真人怜我世人,不愿让这大好河山饱受荼毒,最终耗费几年世间,终于在这荒山野岭之处寻得巫君的踪迹,并以一人之力,镇压十方大巫,而你,则被真人封印在了此地!”
癫道人将我轻轻护在了身后,没有急着立刻动手,而是用目光死死盯紧陷入到了沉思中的巫鬼王,一字一顿地说道,
“自古王朝交替,实乃运脉必然,我中华河山终被异族侵占,如此一百六十二年,又有一位朱姓人揭竿而起,将这蒙古跶子赶回了荒野之处,只可惜天不佑华夏,大明国祚共计二百六十四年,断送在了一位奸侫手中,如此又过五个甲子年岁,中华大地陷入纷争炮火,到如今,早已不是赵家人的天下。
“我想起来了,如此说来,我岂非已被那牛鼻子道人困在地下七百多年?”
巫鬼王神色间突然闪过一抹暴戾与怨毒,瞬间恢复了常态,抬起头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是在观望这悠悠的岁月,随后叹息一声,将脑袋垂了下来,默默打量着正将自己重重包围住的一帮道家人众,
“七百年,我的族人安好?”
“丧家之犬,只剩苟活。巫君你当年为了一己私欲,欲陷自己的族人于战祸之中,好在这地底十八部族,倒底还有人顾念旧情,此刻正有七个部族纠集在山脚下,试图将你迎回去。”
癫道人冷冷一笑,手指间扣紧了一把铜钱,漠然说道。
“人事无常,这也怪不得他们,本巫王只需重归故旧,自然能够一呼百应。”
巫鬼王目光下移,如果君临天下的帝王,俯视着下方的我们,随后故意拖长了音调,
“那么,如今该好好谈一谈我们的问题了,看诸君这副架势,似乎并不打算放我离去,丘处机封印了我七百多年,现在却又轮到了你们这帮小辈,这是打算在这里除掉我吗?”
“不敢,如有可能,烦请巫君重归地底,也好免得我中原大地,重新步入一场浩劫,你我也可以免除一场刀兵,如此岂非美哉?”
癫道人负手而立,丝毫不曾在意挂在巫鬼王唇角上的那一抹邪笑,淡然说道,
“至于你的族人,老牛鼻子在此倒可以对你做一个保证,中原道家既然能够容忍他们存在七百多年,往后这无尽岁月,自然也可以任由他们好好生活下去,只要他们不来招惹,彼此间就能相安无事。”
谈话回归主题,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绷紧了神经,这家伙,会愿意自己回到地下去么?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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