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寨子吧,剩下的事情等休息过了再说。”
苗寨里已经有人得到消息出来接应了,我瞧见领头的就是田妮她大哥田虎子,正憨笑着从妮子肩上接过包袱,招呼我们一块跟他走。
剩下几十分钟的路,走得格外顺畅,在苗寨村口,我看见了旧未谋面的麻婆婆,正驻着一根龙头拐杖,站在村口笑吟吟地接待我们。
苗寨子虽然与世隔绝,不过对待乡邻还是很热情的,田妮一见自己外婆,立马冲上去甜甜地叫了一声,麻婆婆一脸心头肉地伸出鸡爪般的枯手,爱怜地摸着她的额头,接着又用一对浑浊的眼睛打量像了我们。
在看到我的时候,麻婆婆眼睛里突然涌现出一抹光,直勾勾地瞧了我半晌,低下头没有多说什么,招呼众人先进寨子里再说。
苗寨的人穿着最正统的苗族服饰,里面的人都很热情,倒一点也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凶,我们被麻婆婆安置在了她家老宅子里,而田妮一家人则被带进了里屋。
快到傍晚的时候,有个苗人孩子过来提醒我们去吃饭,我跟那小孩一路朝着寨子中心走,来到村里最大的一橦泥瓦房面前,在那里瞧见了麻婆婆,她的身边还站着一名光着头的苗家汉,模样略显得有些凶,眼睛里透着狼一般的锐利,不过笑起来的时候倒很憨直。
听麻婆婆跟我们介绍,这光着头的中年男人,就是苗寨这一届的族长,名叫 仡卡果 ,是这里面低位最高的一位,不过我总觉得麻婆婆的低位应该比他还要高,至少麻婆婆站起来招呼我们的时候,他一刻都不敢坐着。
“仡卡”是苗人的姓氏,“仡”字代表尊敬,卡则是他的姓,至于果,在苗人之中也代表着地位非凡的意识。
仡卡果的意思,就是身份尊贵的苗族人。
晚饭都很丰富,我们在苗家人热情的招待下吃的很饱,用过晚饭,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便被安排在了麻婆婆家里休息。
这是一间十个平米左右的木板楼,里面的布置都还算整洁,只有一张床,给我娘睡,而我则直接打起了地铺。
入夜之后不久,我隐隐间听到窗外传出了载歌载舞的声音,趴在窗户缝往外瞧,见苗寨里的男人全都穿着大裤衩在跳舞,本打算出去凑凑热闹,却被抱着一床被褥走过来的小妮拦住了。
小妮告诉我,这种舞蹈是她外婆这一支苗人的祭祀活动,并非如同外人所想象的那样每天都会有,而且太愿意让外人参与,就连小妮也没被准许凑过去看热闹。
替我整理好了被褥,小妮让我呆在屋子里不要乱走,苗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养蛊,供奉在家里充当门神的作用,一个不小心闯入别人的私有领地,很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就中了蛊。
我一直很好奇蛊虫到底是什么,就缠着小妮跟我讲,不过听完我的问题,小妮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娘嫁到田家寨已经快有四十来年,早就忘了怎么治蛊,而且田老爹似乎很惧怕自己这个丈母娘,平日里也极少她回娘家里来,这次要不被逼得没办法了,恐怕也不会带我们来到这里。
胖子和狗子分别被安排到了别处,大半夜的也没有陪我聊天,我娘很快就睡着了,就剩我一人裹着铺盖卷睡在地上,辗转难以入眠。
不知道多久之后,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后半夜一翻身,感觉脖子后面传来麻痒的感觉,没来得一巴掌呼过去,脑子里立马就像空了一块似的,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感觉自己四肢僵硬地站了起来,跟着木偶一样推开了房门,朝着黑夜里走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难以形容,总之就是我的意识还在,但是神经却开始不受我的控制,就跟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样,我完全被排除在了外面,而我的四肢也在另一个“人”的操控下,完成着不属于我意识范畴之中的动作。
迷迷糊糊地往前走,我穿过了麻婆婆家里的院子,走进这橦老房子里最里面的一间,推开门,视线中一片昏暗,正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正打量着我。
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让我不至于陷入失明,在行动僵直地走到老人身边的时候,借着零星灯光,露出麻婆婆那一脸枯槁的褶子脸,眼睛里跟鬼一样,往外冒着绿油油的光。
“伢子,你来了!”
麻婆婆挥了挥手,我的身体立刻恢复了自由,偏偏我那时候一点都不感觉到害怕,只是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用一脸不解的目光望向麻婆婆。
在麻婆婆伸出来的手心里,我看到了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翅膀很宽,宛如一对骨翼,脑袋上长满了灰褐色的斑点,像眼睛,肥硕的身躯不停地蠕动,肢节分明,一共生长着九圈花纹,每一圈的颜色都深浅不一,晃得我眼睛晕晕的。
“外婆(我跟着田妮一起管她叫外婆,但没有那种意思,狗子和胖子同样也这么叫),这是什么啊?”
我指了指她手中的大蝴蝶,吞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地问道。
“这个啊?这是老婆子养了大半辈子的蛊虫,我叫她小娟,年纪比你翠婶还大呢!”
麻婆婆一脸慈祥地摸了摸那大蝴蝶的翅膀,抬起头对我慢悠悠地解释道。
翠婶就是小妮的娘,我想不出这色彩斑斓的大蝴蝶,居然能有超过六十岁的年纪,心里好奇,也没有感觉太过害怕,反倒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打算去摸它。
“伢子,可别乱动,小娟不喜欢生人靠近,当心被她咬了。”
麻婆婆轻轻一翻手掌,就跟变戏法一样,那大蝴蝶立马就从我眼前消失了。
“蝴蝶还能咬人?”
我越发变得好奇了,眼睛朝着麻婆婆手上看来看去,打算找出这虫子到底去哪儿了,视线一转,却瞧见它突然从麻婆婆脖子后面爬了出来。
“好了伢子,麻婆婆大半夜用蛊虫叫你过来,你不会怪我吧?”
麻婆婆冲我笑了笑,挥手转移我的注意力,满是褶皱皮的脸上刻画出一圈又一圈的年轮,声音有些沙哑,缓缓开口问道,
“我听姑爷说,田家寨里似乎出事情了?”
听她问起这事,我赶紧收敛起了情绪,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她,包括我和狗子是怎么在河底下发现浮尸的,以及后面的鬼潮,加上我们如何转移出寨子的情况。
当然,中途痛揍了陈修睿一顿的事情,并没有被我说出来。
“哼,这么说起来,陈家的人也到了这里?”
听完我的讲述,麻婆婆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股仇恨和杀意,配合着她那张枯槁的老脸,显得极为吓人,我差点一屁股就跌在了地上。
“伢子别怕,我又不是说你,也没说你爹,你和你爹都是好孩子。”
教我怕成这个样子,麻婆婆反倒笑了,站起来扶住我,然后凑到我耳边说道,
“既然是这样,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你也不必太担心你爹,凭他的本事,不会出什么事的,老婆子紧跟着也会去瞅一瞅,顺便会一会几个老熟人。”
麻婆婆目光渗人,说到“老熟人”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尤为冰冷,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嘱咐我应该回去好好休息,半夜不要到处乱跑。
我被麻婆婆之前的表情吓到了,正打算找个机会走,听她这么说,赶紧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跑回房间里关上门,将头蒙进了被窝。
随后屋子外面就传来了麻婆婆用拐杖杵着地面行走的声音,她的脚步声很轻,就跟灵猫一样,我本来十分怀疑凭她这么瘦弱的身子骨,到底能不能走到十几里山路之外的田家寨,不过由于当时太害怕了,就没管。
直到第二天破晓的时候,我才蒙着被子开始睡着,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一片嘈杂声响,胖子在外面可着劲敲门,把我从梦中惊醒。
来了门,我才发现我娘早就醒过来了,或许是因为担心我爹,正和狗子娘还有胖婶坐在椅子上抹眼泪,我劝我娘想开点,凭我爹那么大的本事,肯定不会有什么意外,然后随同胖子等人,来到苗寨外面的田坎上,嚼着狗尾巴草躺下去看天。
苗寨里山清水秀,远比田家寨子还要清静许多,很快就要过大年了,寨子里的苗人都在准备年夜祭祀的物品,我时常能够看见三五个苗家汉子抬着东西从我面前有过,锅面大的铜锣,半人高的架子鼓,比我胳膊还长的号角,还有许许多多被涂抹得花里胡哨的面具。
我一直都显得心事重重的,回想起前天晚上在离开我家之前,我爹特意将我娘拉到了一个背风口去谈话,当时我娘哭哭啼啼的,我也听得不是很分明,不过隐隐约约却似乎听到了什么“父子”,“缘尽”之类的话,让我心里很不能安宁。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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