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风日渐凉了.谢灵曦贪凉.穿着非常薄的水色丝绸裙子.她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看着黑漆漆的树影.听着日渐寂寥的虫鸣.
虫鸣一季.马上就要迎來生命的终结.他却依旧在努力奏响夏天最后的乐章.在那个世界的谢灵曦.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从來不曾有时间.如此陶醉地享受自然声音、味道.还有气息.
“微薇.起來.”莫云骁的声音低沉温柔.他手里拿着个棉锦缝的软垫给她垫在石凳上.
“热~”谢灵曦撒娇耍赖地不肯起來.
“听话.你受过凉.不好好在意的话.以后会受苦的.”莫云骁沒完沒了地轻拍她的后背.谢灵曦腻烦.只得不高兴地站起來.
“你真懂……”谢灵曦听话地坐到莫云骁给她放的垫子上.说出來的话酸酸的.
莫云骁倒是不介意她的小脾气.而是顺着她的话说：“我要是连这点事都不懂.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谢灵曦撇撇嘴.不跟他计较.
她们住的这家风留居.是西山国非常不起眼的一家.但是.自从他们住进來之后.这家客栈里的客人都被请走了.而莫云骁设在西山国风留居的大掌柜则是悄悄來到这里.听后差遣.
“主子.皇宫送來请柬.邀您和小姐明晚赴宴.”莫云骁接过他手中的请柬.“外面还有一位姑娘求见小姐.她说她叫丹桂.”
“带她进來吧.”莫云骁知会大掌柜.然后将刚刚沏好的花草茶放到谢灵曦手边.
丹桂是由金桂领着进來的.她今天穿了一件彤色的裙子.头上别着碧玉的步摇.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少了以前女孩的稚气.多了几分女人的韵味.
“丹桂叩谢小姐大恩大德.”
丹桂來到她面前.上來纳头就叩.谢灵曦和莫云骁都端坐在石桌旁.她看见金桂轻轻皱眉.心里颇感欣慰.
“看來你已经不当自己是我的人了.”
谢灵曦清清淡淡地吐字.她的话语仿佛來自冥的另一边.冰冷并且沒有任何波动.
丹桂先是一愣.然后匆忙站起來.掸了掸裙子.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谢灵曦.眼中的胆怯与懦弱是谢灵曦从來沒有看到过的.
谢灵曦在心里瞬间感到无比的悲哀.但面上竟是沒有露出半点表情.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
“丹桂.我原本想让你出嫁的时候有个好娘家.但江家的情况.你在那里住了这么久也明白.你的出身若是太金贵.必然会引起西山国皇室的重视.这种重视.曾经差点要了江枫的命……”
“小姐.您不用说了.我都懂.”
“嗯.”谢灵曦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笑意却是难达眼底.“你往后.好好照顾江枫.他是我的朋友.”
“小姐.三公子以后就是我的夫君.我自当好生照料他.小姐还为我向三公子讨了那样的承诺……”
丹桂有些为难.她的眼珠转了又转.谢灵曦沒有急.莫云骁在旁边亲手为她蓄水.
“小姐……我想请小姐收回那句话……”
“哦.”谢灵曦从來都不知道.原來古代的女子这么能委曲求全的.
“小姐……小姐……”
丹桂的脸由白变红.磨叽了半天.也沒说出个所以然來.
谢灵曦在心里暗自给丹桂打着分.丹桂对江枫可谓是一心一意.但是对她.却沒有半分忠诚.让她作为留在西山国的内应太过冒险.但若是江家有事时.由她及时示警.可谓再好不过.本來应该是这样……
“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算了.”
丹桂猛地抬头.显然沒想到谢灵曦答应得这样痛快.让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沒有.
“小姐.我……”
丹桂急得就差原地转圈了.她一双大眼睛满眼都是求助的意味.谢灵曦却装作看不懂.她沒有办法.只得再次跪下來.
“小姐.是我错了.您原谅我……”
对于丹桂这幅沒有尊严的模样.谢灵曦确实觉得心凉.原來那么一个庄重典雅的小姑娘.现在竟也能这幅样子……
谢灵曦不知道.是什么让丹桂成了这幅模样.也许是爱情.也许是权势.但是.她确信一点.现在的丹桂.配不上江枫.
金桂十分聪颖地从房间里端出笔墨纸砚來.这让谢灵曦颇为诧异.但看到金桂眼里那种怒其不争的愤懑.心下了然.
谢灵曦在随意写下：之前的约定不必作数.但是嫁妆不会少的.
然后.她将纸递给金桂.
“送她回去.”
丹桂的眼中包含惊恐.却是对上了金桂泛着寒气的眼瞳.她的气焰一下就消失了.谢灵曦看着她的背影.凉凉地说了一句话.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是……”
丹桂已经走远.她似乎哭了.声音弱的几不可闻.但谢灵曦和莫云骁听得清楚.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于莫云骁的疑问.谢灵曦的大眼睛表露出几度的不满.
“你认为我应该让她做江府的内应.”
“当然.江府的任何意见小事.都有可能祸及西山国.进而影响到东原国.如果江府的三夫人可以作为内应.往后会容易很多.”
莫云骁说得十分激动.谢灵曦猜想.大概除了他皇兄的钱.莫云骁自己也在千粟仓投了不少银子.
“与其让这个因为恋爱而智商减退的三夫人当内应.还不如直接找三公子.”谢灵曦端起花草茶喝了一口.甚是怡然自得.“虽然江枫不会把江家的大小事务都告诉我.但是.我只求我的朋友平安.有这些最基本的信息就够了.”
“微薇……”莫云骁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样我会吃醋的.”
“江枫都要成亲了.有什么好吃醋的.”
对于谢灵曦的不解.莫云骁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想不到原來的世界里.还有这么好骗的人……莫云骁揉了揉谢灵曦的脑袋.眼眸里充满宠溺.
谢灵曦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昨天那张他被扔在水盆里的庚帖中.写的究竟是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