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殡的队伍出西城门时还是烈阳高照可没一会儿天上就浮云蔽日。等到了福地时哩哩啦啦地下起小雨来。
秋风秋雨使得丧仪的气氛越发沉重不仅孝属多添感伤就是来送殡的亲友想起族长太爷的慈和仁爱也都忍不住雨中落泪身为孝子的宗房大老爷与二老爷更是哭倒在族长太爷坟前。
倒是沈珏呆呆木木的跪坐在孝属中间却没有随大家哭泣。
不过瞧着他浑浑噩噩模样旁人只当他伤心的狠了也没有人会去挑剔是不哭就是不孝。
等族长太爷入土为安已经是暮色笼罩城不及来送殡的亲友就需要在城外安置一晚。
宗房大老爷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全由沈械与沈兄弟两个安置
五房鸿大老爷虽看着有些疲惫可到底比不上宗房大老爷他们那样劳乏。郭氏见了提着的心也放下就跟丈夫说了想要携沈瑞、沈珏去五房祭庄安置之事。
鸿大老爷自然无意见便道:“如此正好。宗房那边人多正乱去了咱们家的庄子也清静。”
正说着话沈过来了。
原来宗房之前虽叫人打扫了祭庄用以安顿送殡亲友可没想到今日送殡的人数比预计的人数超了五成出来宗房那边安置不及便只能往各房祭庄安置。
沈氏九房中有贫有富即便各房都祭田可是多寡不一在城外有祭庄的不过宗房、三房与五房其他房头没有祭庄。
宗房要安置亲友只能往三房与五房的祭庄安置人。
鸿大老爷自然应了:“只管叫人过来多叫人打扫几间屋子就是。幸而如今不过初秋时节屋子收拾了就能住人。”说到这里想起郭氏的话道:“瑞哥与珏哥两个也安置到这边来你们那边客人多三房那边与他们又有嫌隙
沈道:“嗯就按叔父的吩咐倒是麻烦叔父与婶娘了”
鸿大老爷摆摆手道:“又不是两姓旁人勿要外道。你去统计了人数随后打发人告诉琦哥就是。”
沈再次谢了宗房阳宅那边去了。
各房福地相连各家祭庄自然也相隔不远。鸿大老爷与郭氏眼见无事就带了沈瑞、沈珏、沈全几个先一步了祭庄留下沈琦在这边接应。
稍一时沈打发人过来寻沈琦。
原来送殡的亲友已经有了分派送殡的各房族亲与姻亲好友都做了分派其中年长位尊的都留在宗房祭庄姻亲好友中辈分小的去了三房祭庄族亲中的小辈则去了五房祭庄。
如此安排一是为了不失礼二是为了少麻烦三房与五房。
毕竟同为祭庄宗房那边的房舍饭菜是早就使人安排好的三房与五房那边则是临时借用房舍与饭食都要仓促准备未必周全。再有三房有个辈分高的老太爷五房鸿大老爷身体不好都是不好惊动小辈过去无需他们应酬安置得也能随意些。
沈琦问了人数亲自去接了一于族兄弟、族侄们大家一起去了祭庄。
这会儿功夫沈瑞、沈珏两个已经梳洗完毕换了于净衣裳正坐在祭庄主屋中被郭氏逼着喝姜茶驱寒。
鸿大老爷坐在上首最不喜姜汤味道可有郭氏看着也只能苦着脸一口一口地抿着姜茶。
沈全可不得闲带了小厮去查看临时收拾出来的房舍去了。
有婢子进来禀道:“老爷太太二哥来了带了族中各房少爷来要给老爷、太太请安”
鸿大老爷闻言迫不及待地放下手中姜茶道:“快叫进来”
婢子应声下去随即门帘挑开沈琦先进来身后就是“呼啦啦”涌进一群客人进来。
原本宽敞的屋子立时显得有些拥挤。
沈瑞已经拉着沈珏起身扫了一眼足有三、四十人年岁从十来岁到三十来岁不等清一色素服其中不乏相熟的面孔。
大家纷纷上前见礼口中称呼各异分了好几种“鸿大叔、鸿大婶”、“鸿大伯、鸿大伯娘”、“鸿大叔祖、鸿大叔祖母”。
虽说来者是客可都是族中小辈鸿大老爷与郭氏两个倒是无需刻意招待只叙了几句话就吩咐沈琦带到前院安置。
沈珏神色怏怏显示不是与人叙旧的时候沈瑞却不好闭门不出。除了当年族学里的同窗之外沈琴、沈宝、沈珈这几个也是有交情的。前些日子守在宗房大家都沉浸于哀思即便碰上了也不是叙话的时候。
眼下大家过来却不能不去招呼。
沈瑞便对沈珏道:“今早起的早要不珏哥先去歇歇我去瞧瞧琴二哥他们?”
沈珏确实没心思去应酬族兄弟点了点头道:“委实乏的厉害琴二哥他们那边二哥代我告一声罪改日兄弟再叙话。”
郭氏正留心这兄弟两个动静闻言道:“屋子都是预备好的本是你们兄弟一人一间如今怕是不够用了你们对付一晚兄弟两个挤挤。”
祭庄这边不过是三进院子还有看庄子的仆人在能收拾出来住人的屋子并不多。像沈瑞、沈珏这样两人一间已经算好的瞧着今日过来的人数说不得除了沈鸿夫妇之外其他人都要挤挤了。
沈瑞道:“只是婶娘这边便宜就好。”
沈珏则道:“侄儿虽身上乏的不行立时就想要睡了可还是要先与婶娘讨盘点心吃”
并不是饿了而是晓得自己不吃东西就去歇着稍后郭氏也要打发人叫起。要是什么也不吃的话长辈们又要念叨沈瑞也会担心。
郭氏道:“正好你叔父与婶子也饿了马上要叫人上吃的珏哥就陪我们一道用瑞哥且去吧帮你二哥、三哥招待族兄弟们。”
沈瑞应声下去了。
今日毕竟下了小半天雨秋雨萧瑟郭氏早就吩咐厨房那边熬了羊汤又准备了素面。之前不知来借住的都是什么人就两下准备了有服的可以用素面招待无服的直接用羊汤待客。
浇头都是早预备好的郭氏吩咐下去没一会儿婢子就提了食盒进来。总共是三碗素面四碟凉拌小菜。
他们夫妻两个虽无服可鸿大老爷与太爷的感情在也因有沈珏的缘故故而荤腥一点没上。
沈珏虽没有食欲却是大口大口将一碗面吃了个于于净净。
鸿大老爷与郭氏对视一眼心里都不落忍就吩咐人带沈珏下去休息。
“可怜珏哥到底身份不一样了那边即便是亲人也不好相亲倒是尴尬”鸿大老爷叹气道。
郭氏亦唏嘘道:“别的不说海大嫂子这是真后悔了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海大哥倒是真心疼小儿子当初舍得出继也是为了珏哥前程。真要论起这个来海大哥行事也算是靠谱我瞧着瑞哥这堂兄弟可比械哥那胞兄要妥当的多。珏哥能指望瑞哥却未必指望得上械哥”鸿大老爷道。
郭氏皱眉道:“沈械刻板架子端着足足的少了人情味珏哥年岁又同他相差太大能有多少感情?宗房以后还不知如何沈械行事比太爷与宗房大伯差上许多。先前在京城时他自己去攀贺家不说还想要收服瑛哥、琦哥两个听他号令见瑛哥、琦哥不服顺就甩脸子这算什么事?就是太爷当家时也没想着要降服这个、降服那个。就是论起各房显贵来二房大伯与九房理哥都没开口怎就轮到他出头执牛耳?”
鸿大老爷道:“当官当久了利益熏心罢了幸好瑛哥他们几个不是这性子要不然我宁愿儿子们都乡做田舍翁也不愿他们在科举仕途上扑腾。
沈珏安置的屋子就是这边的东厢房总共是三间屋子南北两头都是卧室。北面一间归了沈琦、沈全兄弟南边一间就是给沈瑞、沈珏的。
沈珏进去后直接吹灭了灯火合衣躺在床上。
沈鸿夫妇与沈瑞担心的目光沈珏都看见了可是他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难过。
或许最初得到族长太爷的丧信沈珏痛不欲生到松江守灵这些日子也心如刀绞。到了今日族长太爷风光大葬时沈珏已经麻木了。
要是逝者有灵他希望自己好好的不让太爷走的不安生。
一日、两日、三日太爷的丧事既了他还能在松江待几日呢?
没来前松江是他魂牵梦系之地恨不得腋生双翼飞松江;等到到松江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客此处不再是家乡宗房也不再是他的家
前院客厅照顾大家简单梳洗过后沈琦已经叫人摆了饭桌。
除了五房兄弟与沈瑞之外今日过来借宿的族亲晚辈共有三十四人大家就坐了四桌。
沈瑾也在其中不过等到吃饭时并未与沈瑞坐在一处。
沈瑞这桌坐的都是当年族学里的同窗旧识。剩下的人中年长的族兄坐了一桌由沈琦陪客;而立之年的那拨坐了一桌由沈全作陪;剩下十来岁的小族弟、大族侄们也坐了一桌。
因大家与族长太爷都出了五服饮食上倒是无需忌讳。
热腾腾的羊汤配上雪白的米糕配菜是乡下菜园中的时蔬小菜仓促准备出来的虽比不得城里吃食精细可大家为了出殡的事都跟着跑了一天饿的狠了眼前就是美味佳肴。
饭桌上大家全无平日风度吃得飞快倒是恪守了“食不言”的规矩。
尺半的汤盆每桌上了满满一盆不说还添了一次拳头大的米糕饭量小的也吃了两、三块饭量大的则是五、六块还不止。
沈琦看的目瞪口呆虽吝惜吃食却怕大家吃坏了忙开口劝阻又吩咐人煮浓茶给大家消食儿。
却是开口晚了撑着的不是一个两个。
沈琴就是其中一人。
他端着茶水对沈瑞抱怨道:“都是宝哥的错我的吃了三个米糕就顶饱了他偏拿了第四个与我”
沈宝在旁听着笑眯眯听着并不辩解。
沈珈向来厚道实话实说道:“刚才琴哥狠盯在米糕上眼睛发蓝不给就要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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