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四月才发现大叔身上居然藏了许多故事.
究竟是什么让他自愿呆在这大牢.却不愿再设计尘世一步.
“大叔.你说的风宛之战究竟是什么战争.这和你过去有关系吗.”四月夺过他的酒杯.
天牢之中本就沒有白天黑夜.昏黄的烛光映照下.更显得一切阴森可怖.酒香弥漫在潮湿而阴寒的空气里.更让人觉得身上要起鸡皮疙瘩.
“风宛之战啊.”大叔的眼中似有几分醉意.也难怪了.好酒总是惹人醉啊.“风国和宛国交战的时候.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沒出生呢.”
“额……所以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四月看着醉意朦胧的大叔.有些担心.
“那还用说.肯定是很惨烈啦.好多人都无家可归了.风国和宛国交界的山野里.到处都是躲着的难民.有些沒有食物.就活活饿死在山上……不过.我要说的可不是男人间的事.”
旄丘十一年.风宛两国在双方边境交战.整整五年.民不聊生.国无安所.许多人逼急了.杀烧掳掠无恶不作.
正是这样的岁月里.他也跟着许多人做这样的事.说是打下手.其实他也是被逼无奈.因为年龄小.参不了军.说得冠冕些是不能保家卫国.实际上家里人更希望他有口饭吃.只可惜这个愿望并未实现.他便和许多人一样.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曾亲眼看到.许多看似富甲一方的人.带着包袱和家人仓皇逃窜.却在路口碰到他上面的“当家的”.不仅失了钱财、口粮还失了性命.
看惯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生活.他只觉得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知道自己就是人们口中的“匪”.发着不义之财.有时候.当家的也会劫几个看起來家境不错的小孩儿.來让他们的父母赎人.这一來二去.比杀人的买卖更为得算.
于是.武艺不禁的他被当家的派去守监牢.本來这种不用耗费体力的活是不错.但一切都从那一天开始改变.
他从未看到如此漂亮的女子.双眸印水温如月.红唇轻启艳若李.她的衣着考究.一看便是不俗.而他不过一个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少年.
当女子咬着嘴唇求他放她走的时候.那种期盼的目光.刺得他不敢直视.他红着脸嗫嚅着.监牢钥匙不在他手上.他攒着衣角居然就这样汗湿.
他若不放她走.难保当家的不撕票或者娶了她做压寨的夫人.任何一种他都不愿意看到.
终于踌躇了很久.他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借口如厕溜进了当家的屋舍.这许多年在这儿.第一次他体验到了心惊肉跳的感觉.直到拿到钥匙攒在怀里.他才觉得他又活下來了.
这女子倒是恩怨分明.见他真的给她取了钥匙放她走.好言提醒了一句.他若不一起走.那么当家的定饶不了他.
他迟疑再三.女子却朝他伸出了手.拉过他一起跑了下山.说巧也巧.这一日恰恰是寨里听闻又要开战.大肆下山杀戮的日子.他带着她绕过一个又一个关卡.手心的温度一直伴随着指尖向上流淌全身.
尽管晚风涩涩.但他的心里却沾了蜜一般甜稠.
下了山.他才知道.这女子的身份十分尊贵.贵的他根本就高攀不起.下山时她许诺于他会给予他一份差事在她爹爹的威逼下成了泡影.甚至都來不及留下物什作念想.
山上已不可归.山下亦不可容身.他彻底成了在巷子里独來独往的野娃子.和别人打架.抢吃食又要时不时躲避山上人的眼线.终于他在跌打损伤之中越变越强.而她生在深闺.终不得见.不知再见又会是何种模样.
直到一日.他才听说她要回归故里.因为族亲都在宛国.要不是放不下生意.他们早就走了.
临行前一日.他有意站在墙头.希望她能出现.可惜他所期盼的不过是梦中昙花.水中明月.
战乱之中.他们一家上次吃过亏.这一次更是走的隐秘.早早就不告而别.独留他守在沒有她的风国.度过那些浮华岁月.
后來听说她们一家投靠了宛国的宗亲之后.飞黄腾达.即使风宛两国停战许久.她也不可能再回风国來.残垣断壁的旧府邸就彻底与他年少的梦想埋葬在那个战乱纷纷的岁月.
大叔说到这里.带着醉意的眼睛里居然有一层层淡淡的水雾.他的嘴角扬着.眼睛却是充满了忧愁.
四月悴不及防.自己居然会在这时这地听得他讲了这么一个年少的爱情故事.她一下子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他.
“大叔……那后來你为什么來宛国.”四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还不是为了看她.只不过她早入了宫.成了别人的夫人.”大叔嘿嘿笑着.却是带着酒气咳嗽起來.
四月想.自己大抵是明白了.这就是大叔为什么会情愿呆在天牢里.在离自己心爱的人最接近的地方.却也是看不到她的地方.
“四月斗胆.不知道是哪一位……”四月觉得别看大叔平时风风火火.在感情面前却一下子抬不起头來.她倒想套出大叔的一番话.也好替他圆了梦想.
只不过.四月才抬头……
却发现大叔已经趴在案头.任四月怎么叫唤.他也不应一声.
四月不禁哭笑不得.只得交代了侍卫离去.打算第二日再來找大叔.
不过四月背对大叔的时候并沒有看到.大叔不过是装醉而已.他心底的那人.他实在不愿意就此说出.
大叔的故事的确震撼到了四月.却也给了四月一个启示.大叔年轻是穿越风宛两国.可能对风宛有所了解.
四月还清晰的记得.西云去世之前.曾说扳指并非宛国.看來找大叔问问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想到这儿.四月的信心又燃起來了.不管如何.她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到最大的利用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