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书房的宫人看到青玉地上的黑木豪山笔.立马小心谨慎收拾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扰了上座人的清净.
侍从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一支更为精致的黑木千雕毛笔.递上.垂眸低语.“王.尘王明日就可到西海边境.是否还要暗中跟随.”
邪续接过毛笔.又将被糸阑珊推开的奏折取过來.拿起毛笔行云流水的写着什么.“呵.不用跟了.说是暗处.他怕是早就发现了.只要他安全出了西海就好.”
“是.王.”侍卫低声应道.
“在春茵多派些人手.她去哪儿都跟着.若是跟丢了你的脑袋也不用再留着.”那小人儿就喜欢热闹.人多些才热闹.“她若想出宫便让她來找本王.”他带着小人儿一同出宫.他倒要看看那些人的手敢不敢伸到他眼前.
“是.王.”侍卫领命退下.
半人高的草丛中.隐隐火光是唯一有人踪迹的地方.
蜿蜒流动的小溪流离火光不足十丈远.
火堆旁方圆五丈以内早被东南、长六清理干净.把一切能助燃火苗的草植除尽.
鲜嫩的杂草铺在火堆的南北东三侧.上面还铺着一层厚厚的芭蕉叶.勉强能当休息一夜的住处.
火堆上用枯树枝串烤着东南在草地里抓住的三只野兔.滚烫的油珠顺着兔腿滴落在火上.溅起少许火星.
战莲心与朔尘缘坐在火堆东侧.卓天意和双易坐在北侧.东南、长六坐在南侧.
青草香与烤肉香混杂在一起.去掉了肉香中的油腻味.
战莲心盘腿坐在树叶上.双眸紧闭.鼻间的呼吸清浅有序.光洁的额头布满细微的汗珠.红唇微张吐着带着香的气息.
待肉香飘向远处之时.她终于吁出一口长气.羽睫颤动了几下.美眸盛着一地清辉璨然睁开.“阿尘.”
柔声轻唤起闭目养神的朔尘缘.柔声道:“心儿恢复的如何.”手指拿起丝帕替她轻拭额间的细汗.
“恢复了五成.”战莲心素手一寸寸摩挲着颈间的玉佩.这玉佩居然能调和内力.加速内力的凝聚.这玉佩神奇之处颇多.
朔尘缘细细的看着她.动作轻柔的将披风罩在她身上.“再过两三日心儿的内力便可恢复十成.到北冥的时日正好.莫凉了身子.”清朗的声音带着丝丝担心.
战莲心淡笑道:“不会.”
“小姐.先用膳吧.”双易一手端着木碟.一手拿着串着兔肉的树枝.
朔尘缘拦下双易.冷声道:“我來.”
说着不等双易做出反应接过她手中的物什.木碟放在干净的石头上.抽出腰间的匕首.银光映着月光闪烁不定.不一会儿.木碟已经装满了成块的兔肉.
“先喝些水.还是用吃食.”朔尘缘一手端着木碟.一手拿着装有热水的水袋.黑眸定定的看着她.月光下的俊颜光华无限.
月光和火光下.战莲心也那样静静的看着他.她想看看她在阿尘眼中是什么样子.
朔尘缘覆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心儿在我眼中是我的王妃.”这句话似在他嘴里流转多年.今日终是如愿说出口.
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双易尴尬的退回本來的地方.小姐已经完全用不上她的照顾了.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将另一只烤兔递于卓天意.
“一起吃.”卓天意低声说了一句.她怕莲心守不住朔尘缘.又怕坏了莲心那颗剔透的心.一切随缘吧.她的路已这般.命运该对莲心好些才是.
东南、长六两个大男人低头捣鼓着火堆与兔肉.他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可看的.反正都沒媳妇.
“阿尘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战莲心被耳边的气息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月光下的姝颜濯染着绯色.
朔尘缘黑眸深似海.用筷箸夹起兔肉递于她眼前.“心儿的心思我愿意琢磨.”这世上他最有心的就是对待心儿.
“我也会琢磨阿尘……”
“我知道.心儿先用膳.”朔尘缘又将兔肉递近了一些.他说这些话心儿会害羞.同样的他也会不好意思.
她还沒说完呢.战莲心嘴里咀嚼着兔肉.突然想到.若是初晞已经去北冥国.那大师兄安危无逾.不过他们还是早些到更好.
月光之下.温馨用膳的二人披着一层柔光.命运会善待他们吧.
南浩皇宫.
“人去哪儿了.朕看你们是越來越懈怠了.一个人都看不住.”
天子之怒.百官之惧.
身穿银色铠甲的男人跪倒一大片.整个御书房都被铠甲映成了银色.
跪在最前方的男子开口道:“是臣等无能.请皇上责罚.”说着将额头重重的磕向沉黑的地面.
“是臣等无能.请皇上责罚.”一人开口了.众人紧随其后.
昊盈昃半慵懒半严肃的坐在龙椅之上.妩媚的凤眼染着点点冷笑.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薄唇隽起一抹让人胆颤的弧度.“朕不要这些场面话.朕要人.她去哪儿了.”
领头的男子笔直的身躯颤了颤.最近皇上阴晴不定的性子好不容易好些了.沫世子居然突然消失了.“禀告皇上.入夜巡逻队曾看见沫世子贴身侍女带着一名黑衣男子回到世子府.之后沫世子便沒了踪迹.巡逻队所说的黑衣人也不知所踪.”
‘咚……咚……咚……’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凌迟着跪在地上皇城军.一个个的都放缓了呼吸.咽口水的声音都小到了极致.
“朕说过什么.卫城少将.”昊盈昃淡淡的问道.
卫城笔直的身躯略微弯了一点.羞愧道:“皇上说不准任何身份可疑的人进入世子府.”
“那你告诉朕黑衣男子是怎么进府的.”昊盈昃笑吟吟的看着卫城.凤眸一片风雨欲來之色.
“是属下失职.请皇上责罚.”都怪他疏忽.竟然让那人将陌生人带进去.
‘咚’昊盈昃一掌拍在书桌上.一眨眼.结实的黑木桌轰然倒塌成了一地碎片.低喝道:“朕说了朕要人.如今人在哪儿.”
昊盈昃如此生气不仅是因为卫城作为守卫皇城的少将疏忽值守.也是因为沫初晞居然又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看來沫初晞是见着他知晓了她的女儿身沒怪罪便无法无天了.
“回皇上.臣曾派遣人跟踪过沫世子.可是世子身边的两名侍从武功奇高.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们甩了.如今还有一个正跟着.就不知是否跟丢.”
闻言.跪在地上的皇城军羞愧欲死.他们这么多人都拦不住沫世子四人.他们还怎样保卫皇城.
御书房中的烛火随意的晃了晃.房梁之上镶嵌着一颗如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就不知这亮如白昼房间为何要点一支不起眼的蜡烛.
“护卫世子府所有的皇城军削减军阶两级.轮流看守皇城城门.若是沫世子伤了一丝一毫你们所有人都得担上性命.”说完昊盈昃挥了挥手.“退下.”
“谢皇上开恩.臣等告退.”
卫城起身后.跪在后面的皇城军才起身.上去五个人手脚麻利的将书桌的碎片收拾干净.把散落一地的奏折捡起.
紧接着四个皇城军从殿外抬进一张黑木书桌.和已经碎了一地的书桌一模一样.书桌摆好.奏折也一摞一摞整齐的放好.一群皇城军才恭敬的退下.
“她到哪儿了.”邪续拿起毛笔.继续批着奏折.
黑影从暗处走了出來.站直垂首.“禀皇上.沫世子已经离城三十里.”
闻言.奏折上多了一滴墨汁.邪续将脏了的奏折丢在地上.站在门口的宫人赶紧将它捡起命人用火烧掉.
“她的脚程倒快.命跟着她的人小心些.有任何事情都回來禀报朕.”
黑影双手抱拳.沉声道:“是.属下领命.”
邪续单手揉了揉额角.“嗯.你先退下.”
“是.”黑影从房中消失.
门外的宫人不要命的走了进來.手里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皇上.这是贤妃派人送來的宵夜.是否要奴才摆上.”
邪续垂着眼眸.一眼都未看向食盒.冷声道:“哦.贤妃还命人说了什么.”
“回皇上.贤妃还说.皇上若是有空.可以去她宫里尝尝宫人新做的点心.”宫人不敢马虎.一字不落的全部说了清楚.
“哦.那你命人去告诉贤妃.那宫殿她住的太舒适了.去冷宫小住几日.”
“是.奴才这就去办.”
“嗯.将那食盒给梅妃送去.说是朕赏的.”
“是.”宫人半躬着身子退下.
看來这南浩后宫要换血了.
半空的皓月又隐在了黑云之后.沒了月光的地面上.相隔万里的两处地方皆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一方是白色身影如风般疾驰在丛林中.身后还跟着一个长长的黑影.黑影似乎是在追前面的黑影.又似乎是跟着白影赶路.
赶路的另一方是四条人影在树子、屋顶疾驰.比风更快.所到之处除了掀起一阵夏风.沒有丝毫的痕迹.
广阔的草地中.火堆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火堆旁只有一人坐着守夜.其余的人都已沉入了梦中.
月亮的光辉又洒向了大地.静谧又有些压抑.